《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 1 与你同在(1) 与你同在(1) 林雨桐唰一下睁开眼,感觉有点不一样。 在各个世界穿来穿去,都穿出经验来了。那种灵魂被撕裂的感觉,是每一次都要经历的。但是这次,好像没有。 这次有什么特别吗? 有!就是舒服的叫人觉得回到该回的地方了。 公司吗? 那见鬼的公司这个坑挖的有点深,要不是遇到四爷,一路有四爷陪着,真就如同流放犯,在未知的时空里被流放了这么久,久到她自己都差点忘了她是谁了。 眼睛转了转,不对!这也不是那见鬼的公司。 因为眼睛能看到正上方,是白里带着灰黄的天花板,这是粉刷的有些年头之后陈旧的一个表现。再看看天花板上的灯……乳白的灯罩上贴着……贴着的那玩意有些眼熟呀。 像是把蓝色的剪纸星星和红色的心形剪纸给贴上去的。 开灯之后,灯的温度高,这灯罩的温度也不低吧。怎么把纸贴上去了? 正琢磨呢,门一下子就推开了。一个穿着灰色格子夏季短款睡衣的女人一手摁着门的把手,一手撑着门框,探出半个身子来,眼睛跟探照灯似的看了看,然后喊道:“醒了就起!赖着做什么?昨晚折腾什么了?多晚都不睡,踢里哐啷的,不知道还以为你拆房呢。那彩纸怎么回事?”零零碎碎的落了一地,她嘟囔了一句什么正要关门,眼睛撇到上面的灯了,然后脸色一变:“林雨桐你是真能给我折腾,灯罩能贴那玩意吗?” 林雨桐不由的就道:“我马上揭下来。” “揭什么揭?”女人冷哼:“老实呆着。”然后她高亢的声音再度想起来:“老林——老林——咋还没出来?快看看你闺女吧,在屋里咋作妖呢!” 然后林雨桐听到了清晰的冲马桶的声音,一个温和的男声道:“喊什么?孩子睡会懒觉,你看你!” 门外伸出一只手,把门拉上了。 外面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女人说:“你就惯着吧!灯罩上贴着彩纸!” “白天又不开灯,等中午我回家一趟给弄下来。”男声说着,就催促:“赶紧的,迟到了。” 外面一片忙碌声,细细碎碎,二十分钟后,随着大门的关上,屋里重新归于平静。 林雨桐的眼泪刷一下给下来了,这是亲爸亲妈,再是错不了的。 只是比最后的记忆里,好像年轻了好几岁。 因此,她这会子有点不知道今夕何夕。 自己这是回来了吗? 回来了!那四爷呢? 回来了不是应该回公司吗?怎么出现在家里了? 她像是找到了力气,蹭一下坐起来,床头正对着的是书桌。书桌上是书架,书架专门空出一格来,放着一块白板。 白板上还留着一行字:距离高考0天。 是了!是了!这是自己的家。但这高考之后没多久,白板就收起来了。在自己上大学住校之后,家里装修了一次,墙壁也白了,很多旧家具都扔了,包括这个被自己贴满各种课表知识点,用铅笔圆珠笔和彩笔写写画画涂满了涂鸦的书桌。 她从床上下来,本来清醒的脑子却有点木了。低头看看身上的卡通睡衣,脚上那双粉红色的塑料拖鞋,再抬起头,便看见穿衣镜里的自己,一头乱糟糟的长发蓬松着,再走进两步,还能看见额头的几颗痘痘…… 那玩意叫青春痘! 是啊!回来了,但又不完全是回来了。 这个点不对!可这终究是回来了?! 南柯一梦吗?不可能!那些经历清晰的很,怎么可能是假的。 难道是因为公司的召唤,所以才回来的?因为中途出现了变故,才回到这个点的? 有这个可能! 按照公司的发展程度,如今便是不如以后发达,但肯定已经有了。她得找一趟去,得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的家,哪怕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家,但该记得的还是记得,刷牙洗脸扎头发,然后换上白t恤蓝色的牛仔裤运动鞋就出门了。 出了门了忘了一件事,忘了拿钥匙和钱包了。 林雨桐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门口挂着布兜的一截铁丝。布兜是挂在门口,送牛奶的会把牛奶放在里面。而为了这个布兜,外面的墙上被钉上一颗不小的钉子,钉子上缠着铁丝,铁丝垂下来做成挂钩的样子挂布兜。她记得那时候她说她爸,干嘛不把布兜直接挂在钉子上。 老林同志:“……”忘了还能这么操作,犯蠢了! 反正这一截铁丝就这么留在了这里。想到这里,她不由的会心一笑,拉了铁丝去捅锁眼,门就这么开了。 进去把钥匙钱包带上,看见桌上放了二十块钱的零用钱,压在牛奶瓶下面,跟二十块钱一起的,还有一张字条:我们中午不在家吃饭,你自己出去解决。 她不爱喝牛奶,这些年,四爷也没逼着她喝。但在她上大学以前,还是会被老妈逼着喝的。于是,拿起来跟喝药似的喝了,可觉得也没记忆里的那么糟糕。 出门,楼梯那是那样的楼梯,墙上还有楼上楼下的小孩在墙上的涂鸦,玩七八糟的写着某某喜欢某某的话。 到了二楼,碰到四楼的奶奶买菜回来,问说:“考的好不好呀?要去哪上大学?” 这个奶奶最事妈,她不爱跟她说这些。记得曾经高考完,她谦虚的说也就那样吧,然后人家宣扬的到处都是,说老林家的那姑娘考的不行,她妈说学习好,考前几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当时老妈回来好一顿呲!后来她就不爱搭理这老太太了,一见她就拉下脸假装看不见,然后传言又变成不就是考上大学了吗?都用鼻孔看人了。 反正咋做都是错。 如今还是一样的人,一样的话。林雨桐自然的就带出笑脸,避重就轻,假装们听见她的问话,只惊讶的看她手里的菜:“……有鱼有虾,这是今儿要来客人吧。我猜猜,肯定是家里的小宝贝要回来……” 这老太太当即变了笑脸,笑的那叫一个慈祥,“那可不,我那宝贝孙子回来……” 其实林雨桐早忘了她家孙子叫啥了,见她还要拉着她说,她赶紧就催:“鱼虾活的才新鲜,我不敢耽搁您,您赶紧回去收拾吧。要不,我给您送上去?” 老太太‘哎呦’了一声,又笑道:“不用不用,提的动……”然后蹭蹭蹭的就回去了。 林雨桐下着楼,还能听见这老太太跟楼上下来的人说话呢:“……得亏老林家的闺女提醒,我这赶紧得拾掇,人家孩子还要帮我提上来,你说这客气的,懂事孩子……” 夏天的早上,其实也热。下楼出来,微微有点风。 小区有些年头了,路两旁高大的银杏树投下巨大的阴影,老人和孩子,在树下玩的,聊天的,下棋的。也不是每个林雨桐都熟悉,但记忆遥远了,谁熟悉谁不熟悉也记不准了。她假装在看钱包,低着头闷头走路,直到出了小区,才松了一口气。 钱包里也就一百来块的零钱,坐上出租,报了地址就有点后悔,因为出租车坐这么远,还真有点贵。心里焦急,她连打量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城市的心都没有了,只想快点到地方。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打表花了八十才到地方。 记忆里的公司就在这里的,但此刻的这里,却是一家国企倒闭之后一直没处理的办公房产。除了看门的,里面压根就没人。 大热天的,林雨桐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浩瀚的时空里,自己遇到自己,这样的概率有多大?她怎能不怕? 是运气?还是人为操控? 亦或者自己真的就是消失在平行时空里,然后又真的只是重生了? 哪一种都有可能,但哪一种都没有佐证! 她沿着路,一步一步的往回走,心里却乱做一团,找不到丝毫头绪。在别人身上的时候,她不慌。可这种的回归,她却真真是慌了。 她这会子就想,四爷此刻在哪? 按照以往的经验,她总是出现在跟自己有关联的人里面? 跟自己有关联的人……异性…… 以现在的圈子,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曾经的同学,一种是以后可能遇上的同学。 曾经的同学好办,这几天找借口想办法见见,一见就能知道。若是四爷在这些人里面,也会积极的寻找自己的。 这要是以后的同学,那暂时是真没办法,离大学开学还有一个多月呢。真不是着急就有用的! 拿定主意了,心思才慢慢定了。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绕了一天,自己给走回来了。一天就早上喝了一瓶牛奶,真有些饿了!小区门口有卖炸串串的,她过去要了两根火腿,两根素鸡:“多放辣酱。” 记忆里,这家的辣酱可好吃了。 吃到嘴里,其实也就那样了。一边走一边吃着,到单元门口跺脚,等灯亮了才往上走。正上楼呢,碰上正下楼的李奶奶。李奶奶人很好,脾气也好,对孩子可亲了。她家住二楼,这么晚了,还在楼道里,她就问说:“您这么晚了还锻炼呢?” 爬楼锻炼身体。 李奶奶笑了一下:“你李叔今儿要回来,我正等着呢。” 哦! 林雨桐叮嘱了一声小心些就上楼,不等拿钥匙门就开了。 老妈一脸寒霜:“也不看看这都几点了,上哪玩去了?” “看了晚场的电影。”她说着,就进去坐餐桌边上,“饿死了。”饭桌上留着饭菜呢。 她妈今晚好像也不想收拾她,倒是在一边低声跟她爸说话:“……李婶儿多好的人呀,平时身体也好,怎么突然就……我到现在心里都不得劲……” 林雨桐听着话音不对,问说:“哪个李婶?” “就是楼下你李奶奶。”当妈的就说:“心脏病发了,送到医院的时候人没了?” 嗯? 楼下是二楼,二楼一家是李奶奶,刚才还碰见了。一家是空屋子,常年锁门,人家买了大房子搬走了。 难道是一楼? 一楼只有活着的爷爷们,没有奶奶。 想到这里,她嘴里的米饭也咽不下去了,浑身的寒毛刷一下就起来。她蹭一下放下筷子,奔到门去利索的将门拉开,李奶奶正扶着楼梯准备上四楼,她是有爬楼梯锻炼的习惯的。这会子林雨桐也记起来了,好像李奶奶是高考的这年暑假没了的,但具体的日子她却记不住。此时,李奶奶朝她笑了笑,继续锻炼去了。 她也僵硬的笑了笑,然后把门‘啪’一声给关上了,转身回来吃饭,低头不言语。 她妈就问说:“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没事!”她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颇为严肃的道:“我以为我刚才开门之后忘了拔钥匙了,就出去看看……” 可门不是我给你开的吗? 林雨桐:“……”这不重要啦!重要的是,她想到一种可能:四爷的存在形式说不定有另外一种可能! o(╯□╰)o 2 与你同在(2) 与你同在(2) 林雨桐一口饭一口菜的往嘴里塞,好些年没吃过老妈做的饭了,当年做的挺好吃的饭,如今除了吃出了怀旧的味道以外,也没吃出别的来。 父母还在哪里絮絮叨叨的说话,林爸见闺女吃的差不多了,就催了:“今儿回来的可不早了,吃了饭洗洗睡吧。” 林雨桐想到外面还在‘锻炼’的李奶奶,不是很放心。今晚上遇到的事情有点非科学。如今楼道里那个能姑且被称为李奶奶的李奶奶,在林雨桐看来是比洪水猛兽还可怕的存在。这洪水猛兽之类,自己尚且有应对之策,可这外面那个……自己手里没画符的东西,也没画符的时间,这要是自家爸妈出去了,撞上了可怎么办? 饶是智计百出,今儿看到的也绝对在她的预计之外。 见到白蛇想到五鬼,这属于有心理准备的那一种,可自己如今只是回家,回家之后在家门口遇到鬼,这绝对不在自己的预想范围之内。 所以,她真紧张了:“爸,你跟我妈今晚不出去了吧?” 林妈就奇怪:“你这孩子……这么大了不敢一个人在家呆了?” 林雨桐好半天才‘嗯’了一声:“……怕做噩梦,不敢!” 这么大了,重新开始撒娇了? 没错,这在林妈的认识里,就是闺女在撒娇! 她就还要说话,林爸一把拉了,对闺女笑的宛若春风:“别紧张,我跟你妈不出门,哪里也不去。你赶紧洗澡去,洗了就睡吧。” 林雨桐心里放下一点,起身端了碗筷,就剩下自己吃了饭的碗筷了,扔下转身走?她没这习惯! 这是多少年潜意识里的习惯,在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顺手就把碗都端进厨房了,感觉到外面比较诧异的视线,她的手一顿,只把碗筷放在洗碗池了,然后转身,“妈,碗我不洗了!” 林妈一脸果然这才对的样子,又嘀咕:“看看!看看!这都高中毕业了,要上大学了,你说说这现在一个碗也得我洗。赶明出嫁把我带上算了。” “你跟我爸就我一个,那我出嫁能不带吗?不光带你,还得带我爸。”林雨桐拉开卫生间的门,刺溜进去了。 林妈指着又被关上的门,说道:“你看现在,说一句,她一准有十句等着我。” “能承诺出嫁了带着你,就不赖了。”林爸喝了一口茶想赶走瞌睡虫,“偷笑去吧。” 林雨桐在里面磨蹭着脱衣服,在澡盆里放水。外面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来。 林爸说:“……李婶儿人不错,小李回来,该帮衬的还帮衬,他这几年不在家,这丧葬流程也不清楚。今晚的飞机,得十二点多才到,你先睡,我等等他电话,医院殡仪馆那边还得我跟他说,要不然连地方他也找不见……” “我睡啥也我睡。睡不踏实!”林妈的语气多少带着几分怅然,“你说这人嘎嘣就这么没了,想不通呀。我跟你说,我都怕了,你说这要是我哪天跟李婶儿似的,嘎嘣一下说没就没了,你说……” 林爸就说:“呸呸呸!你可真会咒自己。不愿意睡就看电视去,大半夜的也不嫌弃忌讳!” 然后外面再说什么就听不太清楚了,电视声音放的挺大的,正在播报晚间新闻。 林雨桐也没错过听,在里面一面泡着,一边听着。还幻想着,是不是四爷成了某个大人物,然后在新闻里放上类似的密码联系的那种东西,但是她听的可认真的,并没有发现。 外面当妈的又催了:“睡着了还是怎么着啊,这都多长时间了。” 没半个小时吧。 这也得亏是现在的心态,要真叫一个小年轻重生回这个时候试试,那真未必受的了。出门穿什么要管,花了多少钱要管,花钱干啥也要管,跟谁吃饭跟谁玩了要管,甚至是你上厕所和洗澡的时间都在她的严密管控之下。 但你还得听呀,一听叫了,就赶紧起了:“洗头呢,马上好。” 然后头发湿漉漉的就出去了,当妈的又喊:“作病呢!不把头发吹干了!” 大夏天的! “不爱吹那个。”林雨桐就说:“我刚吃了饭,等消食了头发就干了。”然后二话不说进卧室去了。 可往床上一趟,焦虑代替了恐惧。 她还在纠结那个问题,我是真的消失之后又重生了,还是跟以前一样,这次只是路途上的一站。 若是真的消失又重生了,四爷怎么办? 可怎么验证这个问题? 空间吗? 空间在,这个不用看,都能感知的到。但这绝对不是判断标准。因为能量石是自己补充的,中间又融合了某种的空间,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了。这种变化之下,公司便是想收回也难。真要是跟灵魂捆绑在一起重生了,有什么奇怪。 这种非科学的东西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就解释不清楚,也根本不在她所了解的范围之内。所以,拿这个做标准,她觉得武断。 但是,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假想,都是基于后者的。认为这只是跟以前一样,漫长的路程上的一个站点。如此,才能设想,四爷是存在的。不管是哪种形态存在,只要存在就好。 至于那种不存在的情况,她不去想,也不敢去想。 躺下地,心底一个声音问说:“如果他不在,你准备怎么办?” 她毫不犹豫的道:“上碧落下黄泉,都一定要找到他。” 心里这个声音冒出来之后,心一下子就落到实处了。 管她之前看到的李奶奶是个什么存在,她都不在乎,现在最紧要的是,找到四爷。 睡着之前,她对着空气道:“你在吗?你是跟外面的李奶奶一样了吗?” 空气还是那个空气,空调开着,凉气飕飕的。没有应答之声!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问完了其实觉得自己大概有毛病。心说,没有道理我能看见李奶奶,看不见你,对吧? 所以,今儿算是安心的,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吧。 睡的都有些朦胧了,突然听到大门开合的声音,然后是低低的说话声。她蹭一下就坐起来了,细细的听客厅的说话声。 大概是李奶奶的儿子回来了,过来感谢的吧。 听了半晌,还就是的。从医院的殡仪馆回来了,见自家客厅的灯亮着,就过来拜访,顺便问问第二天葬礼的事。 林雨桐也刚好想上厕所,起身就出去了,一拉开们,朝客厅看了一眼。 客厅里,自家爸在单人沙发上坐着,老妈给客人倒水,而长沙发上,坐着一对母子。那个一脸憔悴的男子,是李奶奶的儿子。而此时李奶奶一脸欣喜的看着儿子,连林雨桐出来也没扭脸看一下。 林雨桐表情懵了一下,林妈抬眼看过来:“怎么起来了。” 林雨桐的视线还在李奶奶身上,只回说:“上厕所。” 林爸见闺女盯着小李,便道:“这是你李叔,不认识了?” “李叔。”林雨桐叫了一声。 小李就不好坐着了:“打搅你们了,把孩子也吵醒了。明儿我再过来吧,都先休息。”说着就起身,往外走。爸妈赶紧就送,林雨桐就站在卧室门口,看着李奶奶跟着他儿子,回头还跟林雨桐摆摆手,好像还说了一句:“桐桐,不早了,赶紧睡呀。” 林雨桐又僵硬的笑了笑,回应了一声:“好……” “好什么?”林妈关了门回头问了一句。 “好困!”林雨桐转身关了卧室的门。 林妈在外面喊:“不上厕所了?” 林雨桐:“……”紧张到不想尿了! 上了厕所回头睡觉,走了一天的路,有目标了知道下一步的计划了,心里安稳了,然后说睡也就睡了。 那边林妈就说:“你闺女今儿有点怪。” 林爸躺下盖被子:“大孩子了,别管那么严。” “那孩子,多大都得管严一些。”林妈说着,就擦了晚霜也躺下了,“我是担心她高考没考好……以前还想着,叫她去bj到沪市去上大学,现在看,在咱们省城就挺好。填志愿的时候就这么跟孩子说,别给她太大压力。虽然在外面上大学好吧……但女孩子嘛,离家近了我放心……” 第二天一早起来,林雨桐把早饭都做好了。早饭简单,煎鸡蛋,煎培根,再来半根黄瓜几片西红柿,外搭一碗牛奶麦片。 不是她不想做点好的,实在是现在不方便了。当妈的把闺女了解的透透的。 就这点早饭,当妈的都莫名惊诧:竟然能做早饭了。 吃到嘴里确实还行,林爸能夸出花来。 林雨桐就趁机说:“我今儿跟同学出去玩,回来……” “今儿不行!”林妈直接打断,“今儿楼下你李奶奶的葬礼,你得跟着去。李奶奶以前对你多好,我跟你爸顾不上给你做饭的时候,不都是李奶奶给你送下来的。人可不能没良心。” “……好吧!”没想到葬礼的时间安排的这么紧凑。看来约见以前的男同学的计划得推后了! 哎!找寻四爷的路……漫漫呀…… 3 与你同在(3) 与你同在(3) 李奶奶的葬礼,当天就举行了。 因着大家是邻居,而且自家这住的,是家属院的房子。父母是一个单位的,周围住着的,也都是同事。不过是企业大一些,部门多一些。一般情况下,都是同部门的人会比较熟悉一些,剩下的最多的也就是见面打招呼的这一类关系。这个李奶奶跟自家关系走的近,是因为原来李爷爷在世的时候,给自家爸当过几天师傅。厂里那种一带一的老模式。 林爸是搞技术的,在技术科。可不管哪一个科室吧,这老手带新手,都是这样传承的。据说当年相处的不错,自家争取这套房子,当年李爷爷还出过力。只是这个师傅带了林爸不到半年,就检查出癌症。而且已经是晚期了,随后又不到半年,人就没了。 林爸也感念林爷爷,所以这有点重活啥的,李奶奶在楼下喊一声,他下去就帮着干了。 当年这位小李还在读大学,后来毕业了,娶了大学老师的女儿,就顺利的留在就读的大学做助教,然后读研读博最终留下任教。老丈人便是他的教授。 因着这个关系,小李在那边生活,多是看老丈人一家的脸色。反正自打结婚,李家的儿媳妇就只回来过一次,进了家门,手里拎着自己的水杯子不喝李奶奶倒的水,家里的沙发老旧,也不坐家里的沙发,前前后后不到一个小时,一口水没喝,一顿饭没吃,甚至是坐都没坐一下,然后人家就走了。 这也是李奶奶这么些年,唯一一次的见到儿媳妇。 再后来有了孙子,李奶□□天去第二天回,见没见到孙子这个不好说。人家问她说,孙子咋样?长的像谁?李奶奶就说,长的好,眼睛大。后来,李奶奶家里挂的都是孙子的照片,孩子眯缝着眼睛,长的……跟眼睛大没关系。 于是,都知道李奶奶去了也没见到孩子,但没人说破。 这个说:嗯!就是长的好,一笑眼睛就眯了。 那个说:看那眼角,一看就是大眼睛。胖嘟嘟的,等瘦了你看那眼睛得多大。 这都是从很早的记忆里翻腾出来的事。以前的自己那次好像是错过了李奶奶的葬礼,是因为什么事的? 哦!想起来了! 是因为报考志愿的事。父母的意思,是去大城市,大城市的发展机会多。但她自己,是觉得成绩有些悬,省内的大学也有很好的,第二志愿报这个把稳。但当时老妈的意思,是这一年如果因为报考的不合适没有被录取,完全可以复读一年。高三的日子谁想过第二遍?她当然不答应。于是,母女俩呛呛了几句,第二天她压根就没起床。 这是在这里一边挑拣出门穿的衣服,才想起来了。 葬礼嘛,挑了黑色的短袖,一条黑色的带着白边的运动裙,这就行了。 马上要换好了,林妈又在外面催:“把黑短袖穿着就行,搭上牛仔裤。” 不出错就好了。 林雨桐出来,林妈又嘀咕运动裙太短云云。林雨桐撩起裙子,露出里面的一条牛仔短裤,她这才不说话了。 下去的时候先去李家,李家摆着李奶奶的照片。 小李一晚上没睡,眼圈红红的,一脸憔悴。 林雨桐也是佩服自己的胆大,当然了,什么都见过,也怕不到哪里去了。明显的很,李奶奶对自己并没有恶意。她对谁都没有恶意。打从去世,这楼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谁怎么着了?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她的心便愈发安稳了,眼睛也四处看看,找寻李奶奶的踪迹。 可是这一次,真没发现。 如今住房,三居室的格局都是一眼能看透的。 进了门,一边厨房卫生间,一边主卧。进去是客厅餐厅,再是两个次卧的门是对着客厅开的。房门都开着呢,主卧李奶奶住,次卧是给儿子媳妇收拾的房间,很新,也很新潮,没人住过的样子。李奶奶每年都会按照时兴的样式,给儿子媳妇把屋子收拾好。隔壁是给孙子的房间,里面的玩具,都是没拆封的,流行什么买什么,都堆了整整一个架子了。还有孩子用的学习桌,滑梯床。李奶奶的一半积蓄只怕都用在这地方了。 看看这些,曾经的自己是怎么看待的?大概会觉得有点傻!儿子媳妇孙子又不回来,留下那钱对自己好点呗,可如今再看,只觉得心里酸涩的不行。 那边是林妈跟小李说话呢:“……之前婶子去照相,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她老人家自己给自己都预备好了。” 摆在桌上的照片,是李奶奶生前自己照好,自己找人做的相框。 小李的身形恍惚,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干涩:“是我不孝……” 林妈也不知道该说啥,小李给老人其实是另外买了房子的,是新楼盘,带电梯的低层。是嫌弃这边要爬楼梯,所以选了电梯房。而又只选择底层,是考虑到万一停电这样的状况。那边装修的很好,也花了不少钱。每次他回来,妈妈都在那边等他。他并不知道老宅的情况。更不知道老太太默默的等着媳妇孙儿回来。 “我每次问,我妈都说老宅租出去了,她有退休金,还有老宅的租金,不缺钱。”小李摇摇头,对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拒绝相信。可再不相信,这会子也只剩下悔恨。 这个时候,别人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老同事老朋友这会子陆陆续续的到了,三鞠躬然后就下楼,楼下有单位的大客车,都坐上去,一起往殡仪馆去。 今儿的天似乎不太好,有些阴沉。单元楼门是朝北的,这个点也不见太阳。 各家的阳台朝南,但朝北这个小的阳台,放个洗衣机之类的东西,就朝北。客厅餐厅是南北拉通的,两边都带阳台。 林雨桐等着老人先上车,她站在下面,不时的搀扶一下。林爸林妈都挺满意,尤其是听着那么多人夸的时候。 等人都上了,林雨桐才朝上走,没有座位了,她就坐在刚上了车那块。那里一般有个能折叠的椅子,像是副驾驶一样。她顺势就坐下了。伸手拉着要关车门的时候,她无意识的朝楼上看了一眼。朝北这边的阳台,二楼的,这一户应该是李奶奶家。此时,阳台上的窗帘,像是随风晃动了起来。 她再瞧瞧其他人家,并没有! 今儿天气阴,有些闷热。却偏偏一丝风都没有。 也因着这个,出门的人怕突然下雨,带着伞的同时……好像也都记得关窗。怕雨飘进去! 所以,窗帘那么飘动了一下,林雨桐生生的激灵一下,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司机也是熟人,问说:“桐桐坐好,把安全带寄上。” 好容易跟别人说完话的林爸看闺女做的地方,就说:“你过来,爸坐过去。” “不用!”林雨桐顺手扣上安全带:“不都一样嘛。” 殡仪馆是个叫人很不舒服的地方……这个……对于林雨桐这种曾经从尸山血海里趟过的人,其实不算什么。克服了一点点心理障碍之后,她便试探的想去探索一二。 既然这个世界存在某种‘物种’,那多了解些,总比眼前一抹黑强吧。有问题咱就上,路都是这么走出来的。 因此,她的表现就有些奇怪,左看右看哪里都好奇。甚至还幻想着:四爷是不是成了一个殡仪馆某种工作人员,像是入殓师之类的。自己能看到那些东西,他如果干这个,是不是跟自己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有关联的一类人。这么一想,对这里边更好奇了。恨不能见见所有的工作人员,于是,她观察的再隐蔽,叫人看着这两眼也跟探照灯似的。 林妈一把揪过来:“跟着,别东张西望的。” 又不是啥好地方! 人火葬了,再就是安葬。骨灰安葬在哪里?当年李爷爷去世的时候,那时候墓地便宜,买了一块,安葬了李爷爷,如今只是把李奶奶放进去就行。很简单的一个仪式,三鞠躬,就算是完成了。 大家陆陆续续的往回走。 林雨桐扭脸去看,点在墓碑前龛下的一对电子蜡烛,突然之间就灭了一个。 也不知道有没有别人看见,或许是大家看见了,也没人太在乎。 林雨桐却想,难道李爷爷还在,他在等她,却没见她来。那……李奶奶现在在哪呢? 想起那飘动的窗帘,只怕也还在家里呢。 她为什么要留在家里呢,在酒店吃饭的时候,她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因此,对别的关注就低。人家跟林妈说:“桐桐倒是跟李奶奶关系好,看孩子难受的。” 林妈点头:“楼上楼下住着,以前可没少受老人家的照顾。” 坐上回去的车,小李到二楼的时候停下,拿钥匙开门,回头跟林家致谢:“赶明我上去,今儿就不跟林哥林嫂客气了。” 林雨桐都准备跟着父母走了,却站住脚:“李叔,李奶奶一个人在家,人又走的急,家里有什么没什么的,你得好好看看……” 林爸林妈都愣住了,林爸也赶紧说:“这话是正经。李婶节俭的很……” 提醒他把存折呀,银行卡这些找出来。 林雨桐:“……”其实她不是这个意思,她的意思是,那满屋子给儿媳妇准备的铺盖用品还有给孙子准备的玩具…… 4 与你同在(4) 与你同在(4) 小李面朝这边道谢,那边手里的钥匙一拧,门就那么打开了。门缝隙里,林雨桐看见了李奶奶带笑的脸,还听见她说:“可算回来了。”等看到林雨桐,还热情的道:“桐桐不进来玩了?” 林雨桐只笑着摇摇头,那边林妈已经拉着她上楼了,进了家门还说:“从人家门缝里老往里看什么?” “……以前碰上李奶奶,都叫我进去玩的。”她这么说。 林爸摸了摸闺女的头,打岔道:“今儿怕是没吃多少,要不爸给你出去买炸鸡去?” “不饿!”林雨桐摇头,先进了卧室。 这事真有点诡异。 如果自己真有了某种特殊的能力,那自从回来,为什么看到的只有李奶奶?应该像是李奶奶一样的存在有很多才是,为什么自己没看见呢。 她坐在床上,这要是看到的不是全部,万一四爷……那自己怎么才能看到他呢? 这些问题像是一团细丝线绕成的团,根本就找不到线头在哪? 她向来又不是见了问题就躲的性子,心里有了疑惑,那必是要弄清楚的。 但她行事向来又不贸然,哪怕有一丝危险的可能,她都要做万全的准备的。于是,她便想到了符箓。这东西她会,虽然不如四爷那般的精通,也不像是他手里出来的,总是有很多加持在里面。但会画能画,应该暂时能用。 想到这里,她就起身:得买画符箓用的工具去。 这些东西可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都有卖的,应该在离家五六站远的一条古玩街上有。是不是有也还不知道,但总得出去找找问问吧。 也不换衣服了,拿着钱包就要出去。 可钱包装到裤兜里了,才想起:钱包里不剩多少钱了。 但这不是问题,到了地方再想办法,却没想到要出门先被林妈给拦住了:“这都不早了,去哪呀?”她朝外看看,“天都黑透了。” 其实时间不算是晚,夏天的晚上七点,暑热都还没下去了。太阳应该也不到落山的时候,只是今儿天阴沉,所以黑的早了一些。 林雨桐就说:“一个同学,都到小区门口了,我们在门口对面的小公园说会话。” 林妈皱眉:“那就家里来说吧,这种天瞎跑什么?” 林爸还问说:“家里的电话没响,你咋知道到小区门口了。” 忘了!现在还不到恨不能过街的老鼠都带手机的时候。 她现在还是无手机一族。 很多孩子都是要上大学的时候才给买的。 林雨桐只得道:“早就约好的,时间差不多了。” 林爸皱眉:“那你出去叫那孩子回来说话。这眼看雨就下来了,公园连个人都没有……听话。” 所以,出门还是得出门,但是出去一圈又得回来吧。要不然这个谎话都圆不过去。 林雨桐带着门口靠着的伞,“十分钟之内一准回来。”曾经的自己肯定就得吵起来,但如今真理解作为父母的担心。 门在身后关上,林雨桐还听见里面林妈说:“怕真是没考好,你看现在这脾气多和顺。” 林雨桐:“……”没法解释呀。 她拎着手里的伞,轻手轻脚的往楼下走,下了半层要转弯的时候,听见二楼的门关合了一下,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林雨桐皱眉,这小李吧。 她急忙往下追,果然见小李背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正往下走,而身后紧紧跟着李奶奶。 李奶奶一脸的急切,林雨桐就问说:“李叔要走了?” “是桐桐呀?”小李的脚步顿了一下,“你李婶打电话来,说孩子住院了。” 那这不能耽搁。 再是母亲去世,但到底得先顾着活人,顾着孩子。 林雨桐就说:“那您赶紧的去。” 小李摆摆手,脚步更加急切。而李奶奶就那么健步如飞的,一步不落的跟着儿子走了。一边走一边朝林雨桐摆手再见,远远的还能听见她说:“……桐桐,帮奶奶照看门户。等孩子好了我就回来……” 林雨桐愣愣的看着两人离去,却偏什么都不能说。 说了也没人信呀。 这么一路思量着往前走,在小区里,也总能遇见行色匆匆的人。结果没走到小区门口呢,雨噼里啪啦的就这么下来了,林雨桐撑起伞,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姑娘朝小区里的小卖部跑去。 林雨桐以为是躲雨的,她也没在意,走了两步都路过了,结果一个人从她身边跑过去,也奔着小卖部而去。就听这人说:“老板娘,借你的地方躲一下。” 那老板娘是个爱开玩笑的:“这店里可就咱两人,瓜田李下的,叫你老婆知道了,可不得了。” 那男人哈哈大笑,又说了什么林雨桐没在意,因为在她的眼里,那店里如今可不只躲雨的男人和老板娘,明明还有一个叫人无法忽视的白裙子女人。 她的手心都出汗了,自己好像不是只能看见李奶奶,也应该还看见类似于李奶奶和白裙女人的人,但是……见到这类人,自己好像并不能准确的分辨出来。 那么,从自己身边匆匆而过的人,到底多少是人,多少是‘鬼’?谁又是人,谁又是‘鬼’? 当初见李奶奶,并没有觉察出异样。若不是爸妈说李奶奶人不在了,自己也不可能知道李奶奶早不是自己以为的李奶奶。 这次也是,这个白裙子女人……若不是那两人说店里只有他们,她又怎么可能想到? 如果分辨不清楚……那真就是非常糟糕的事情。这一次两次不要紧,要万一时不时的出现对着空气说话,在空地上绕来绕去以为是给人让路,这……看在别人的眼里就是有病。 爹妈非得给吓出毛病来。 所以,她现在最紧迫的反而是观察这一类跟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的。 因此,没到小区门口,她就转身往回走了。这不是随便能弄清楚的问题,得有耐心。路过小卖部的时候,她又忍不住朝那白裙女人看了一眼,结果那女人眼睛一亮,奔着自己而来。 林雨桐脚步不停,这女人还是追了过来,挤在伞下面,朝林雨桐笑:“我认识你,你是林师傅家的闺女,高考完了吧。” “……”林雨桐恨不能塞个耳机,至少说话的时候人家不会把自己当疯子。她点点头,到了楼底下,朝上喊道:“妈,我在亭子里坐会,凉快一下。” 楼下面的绿化带里盖着八角亭,不大,一圈能坐人,中间一个石桌,夏天的晚上,老人爱在这地方乘凉。如今下雨,有风,这里倒是没什么人。林妈拉开窗话,路灯亮着,能看到下面的情况。见闺女一个人在石桌上坐着,就应了一声。 林爸也说:“大概是散心了,你别催。”但到底跑到阳台上的小藤椅上坐着,抬眼就能看到下面。 林雨桐坐在石桌上,因为周围坐人的地方都被雨淋湿了。 这女人挨着林雨桐站着,就叹气:“你妈管你管的还挺严。” 林雨桐就抬眼看她:“你是谁?我好像不认识你。” 这女人就坐在地上,好像很累的样子:“我是你爸单位的,以前住咱们那个单身宿舍楼。” 哦!知道! 小区最里面有两栋男女宿舍楼,分给单身职工的。 “我是做会计的。”她笑了笑,“可惜,工资要涨了,也快结婚了,结果……死了!” 林雨桐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你知道你死了?” “早前开始的时候不知道呀。”她理所当然的道,“后来时间长了,宿舍住了别人我也进不去了,其实,我挺想回老家的,可是……”说着,她就看林雨桐,“你能帮我吗?” 嗯? “你不能回去?”这女人点头,似乎有泪光闪烁:“我对象把我的骨灰,埋在小区花坛里了,那里就是我的家。可那里不遮风不挡雨的,我想走都走不了的。他当时是真挺伤心的,也照顾我爸我妈,到现在了,我家里要是有事,他也会帮忙的。所以……我也不是生气,他也是觉得我喜欢花才那么做的……” 林雨桐好像有点印象了,他对象真是挺好一人。曾经还听林妈絮叨过,说是小海那人,长情的很,对象乳腺癌去了,他当时治病给花钱,对那边的家人也照顾的很。后来,娶了媳妇,逢年过节的还给以前对象家寄钱的。 听这女人絮絮叨叨,林雨桐突然间心一下子就轻松起来:人有善恶,鬼亦有善恶。这世上终是好人多,那若是真有另一个世界,那也一定是好鬼更多。 一如眼前这个女人,说起她对象的新婚妻子,语气酸涩,笑容却温暖:“……我都嫉妒死她了,小海那么好的人,她是白捡了那么大一便宜,要是我活着,哪里有她的事……我的眼光……不是我吹牛,选男人的眼光,我是顶好的……” “你想回老家……那你怎么不给他托梦或是其他……”林雨桐一直认为这些物种有这种能力的。 这女人眼睛亮闪闪的:“你能帮我给他托梦吗?你能看见我,能听见我说话,你是他们说的能沟通天地阴阳的天师吗?”问完了,不能林雨桐回答,她又沉默起来,好半晌才道“算了,我已经够麻烦他了,就不打搅他了……你要是能帮我,就帮帮我吧……要是实在没办法……也没关系……大概要不了多久,我也就消失的……熬一熬就过去了……” 林雨桐若有所思,好像这女人知道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呢…… 5 与你同在(5) 与你同在(5) “我能帮你。”林雨桐这么说,只是带着人的骨灰回她的老家,这个很容易。 这女人马上欢喜起来,眼里便有了泪意:“谢谢……我没有什么能谢你的……” 不用谢,能交换点信息就好。 “我其实不是天师……”她说的很坦诚,“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能看见你。”这也是实话,见对方有些惊讶,就顺势问了一句:“你见过其他天师吗?” 这女人摇摇头,“没有……没见过!不过是听对面公园的一个大叔说的,那大叔挺怕天师的。” 又多出来一个大叔! “他……跟你是一样的?”她这么问。 这女人愣了一下才点头:“是,他在这一片早了。不能出小区,最多就是在小区门口站了站。他倒是能去的地方有很多,偶尔会过来跟我聊聊。老叔是很好的人,要不是他,我说不定早被抓去了……” 抓去? 林雨桐又皱眉:“谁抓你?阴差?” 她点头又摇头,“是会被阴差先带走,但头七是准我回来告辞的。本来想来看看小海,可他却将我安置在花园的花下,那我的家就在那里了……” 林雨桐脊背一下子就凉了起来,照这个道理,这晚上去陵园,那里该是很热闹吧。 不过也应该有各自的活动区域,比如这个女人,家在小区,她就走不出小区。那若是安葬在固定的地方,那他们要是想出来走走,陵园岂不是晚上成了真正的鬼市。不过好在,这些存在却走不出来陵园那片区域才对。 她也不知道这种猜测对不对,但一时没有言语。因为这个女人她好像也不是很清楚。 就听那女人道:“小区里阳气重,我这样的人呆在这里会很不舒服,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的,彻底的没有了。” 很伤感的样子。 林雨桐就有点理解这种心情了:这跟死了一次又死一次的感觉是一样的。而且,她知道,这次若是再‘死’了,那便真的什么也没有了。于是就问说:“那许多人家把骨灰放在家里……” “哦!”这女人点头:“那是受香火供奉的,自然是不怕的。我……要不是小海每年在忌日都会给我烧纸,我也留不到现在的。” 这倒是说的通了。 “那除了阴差,谁还抓你们?”林雨桐急切的又问了一声。 这女人只摇头:“大叔不叫我问,也不告诉我,只说叫我乖乖的在小区里……是大叔护着我的……” 大叔是对面公园里的老鬼。 林雨桐问说:“那片公园早前是荒地,他的坟茔在那里?” 这女人点头:“他说他住的地方偏僻,离大家都太远,以前没什么人过来,也还好,这些年成了公园,人来人往的,叫他很不舒服。好在晚上并没有什么人在公园,跟我这种不一样,白天晚上到处都是叫人不舒服的阳气……” 明白了! 这一点明白了,却还有不明白的,比如:“我为什么看不出你们跟活人有什么区别?” 只是看影子吗? 可如果只从影子分辨,也不太靠谱。也不是任何时候都能看到影子的。人若是一多,你能分辨谁有影子谁没影子?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差别吗? 这女人明显愣了一下:“我们怕光,白天不太敢出去的。除非天气特别不好。” 嗯!这算是一点吧。 还有呢? 还应该有什么差别吗? “普通人也看不到我们。看得到我们的也都不是一般人……”她就这么说,“看不出来的大概都是善鬼,看出来的应该都是恶鬼……” 再具体的,她却也说不出来。只圈在小区里,见过的只有对面公园里的老鬼,终究是见识有限呀。 但对于林雨桐来说,今晚也不是全无所得,因此也谈不上失望不失望。 这么一想,林雨桐就难免的要设身处地的为她想:“我要是带你回去,贸贸然的,叫你家里知道了,他们只怕得问小海,到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么一说,这女人就愣住了:“那……那就算了……”脸上露出几分苦涩来,“你还是个孩子……” 这的确是个善良的人,也是个善良的鬼。哪怕有出尔反尔的嫌疑,她也先选择谅解。 林雨桐便笑了,觉得这人也还不错。就道:“我是这么想的……刚才听你的意思,这受供奉与你们而言,是很要紧的事。我去惊动你家人会很麻烦,但若是不叫他们知道你回去了,你就会没有供奉,这与你又不好。倒不如叫小海送你回去。这与他与你,都好。” 这女人黯然一笑:“你要告诉她我还在吗?”她摇头:“他都结婚了,她妻子怀孕了,你别说……叫他好好的……他好……我就觉得挺好……死了就是死了,死人干嘛打搅活人?” 林雨桐伸手都想安稳她,但想想,也拍不到,就收回已经伸出去的手。然后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秦琴。”她笑了一下,露出几分欢喜来,好像又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一般,这叫她很兴奋。 “你等我半个月,我会把事情办妥当的。”说着,林雨桐就起身,“这半个月哪里也不要去了,在小区里找个角落呆着。” 她点头如捣蒜,然后挥手说再见。 林雨桐上了楼,林爸给开的门,“这会子冷了吧。” 是啊!冷了!秦琴还在亭子里坐着,看着孤单又凄凉。 她把伞靠在阳台上,收回视线,回过身来爹妈已经在沙发上坐了,表情有些严肃:“过来坐。” 有正事要说? 可林雨桐这会子脑子里全都不是所谓的‘正事’,她急着想去再梳理梳理这两天的见闻。 林妈说:“我跟你爸商量了,这志愿就报考省内的,建大好不好?建大的建筑学和城乡规划专业都不错,我们商量了再商量,还是建议你学建筑学……如今就业压力大,学这个专业,成绩只要不太差,能顺利毕业,那你爸都能想办法,你爸现在好歹算是技术科里的老资格了,在科室里还能说的上话……哪怕不愿意在单位呆着,你爸还有好些同学,关系都不错,从事的也都是相关行业,像是……设计院,建筑公司……” “成!”林雨桐无所谓。这个还真没学过,学学也行。 林妈反倒是愣住了:“……那……那就……就这么定了?” 定了吧! 但是哪天去报志愿来着? 忘了! 林雨桐干脆的很:“那让爸给我去报呗。”他跟班主任老师也挺熟的。 “啊?”很惊讶,但在林妈戳了一下之后林爸马上点头:“好!我去。” 孩子听话了,林妈就高兴,找钱包取出两千块来:“明儿找同学自己玩,顺便给你买个手机。” 这可真是及时雨呀。 所以,辗转反侧了一晚之后,第二天一早胡乱的塞了早饭就出去了。林爸林妈都去上班了,这个白天没人管她的。 确实是需要一部手机了,但这个时候的手机还不是智能的。刚刚流行出了翻盖的,但真用不着买那玩意。什么彩屏的什么翻盖的,统统舍弃,就买了一蓝屏的直板手机,皮实的很。顺便选了号码,给爹妈发了短信过去,告知他们手机买了,这是号码,且跟同学在外面玩一天。这才把剩下的一千多大洋装好,直奔古玩城。 古玩城的生意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一路看路边摊过去的,都是赝品……说赝品都是客气话,那就是批量生产出来的东西,纯碎糊弄人的。 想捡漏,在这里是没戏的。 她一路走一路看,最后在古玩街的尽头拐角的地方,找到一个门脸只一米宽,却很深很深的一个店,就是香烛店。 她走了进去,两米之后就是柜台,柜台后放着摇椅,躺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这老者的身后,乱七八糟的摆的东西很不少,除了留下一个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过道之外,摆的都是货。最里面没有灯光,暗沉沉的,一眼也看不到尽头。 老者睁眼看了看,见是个小姑娘,就问:“买纸钱还是香烛?” 林雨桐摇头:“我要笔墨、朱砂、黄纸……” 嗯? 老者眼神一闪:“买这个……小姑娘,这可不好玩。” “有卖的吗?”她不废话,直接问道。但心里却明白,这老者至少是个懂行的。 见林雨桐没有多话,老者笑了一下:“有!”说着,就起身,侧着身朝后走去,好几分钟之后才出来,拿了一塑料兜的东西,“八百六。” 比手机还贵! 林雨桐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倒也是好东西,她点点头,点了八百六出来递过去,然后拎着东西转身就走。 老者忍不住问了一声:“姑娘,是给长辈捎带的吧。” 林雨桐回头看了一眼,笑了一下,没言语便出去了。老者便有些嘀咕:“不该呀……这可不是糊弄那些江湖骗子的道具,是我给……特意留的……竟然还有识货的。” 而离开的林雨桐一路疾走,回了家借着家里没人,赶紧画了几张符箓。成品率不太高,但总算是画成了。 将这些玩意装好,想着下一步是不是先找那个公园的老鬼,谁知道家里的电话响了:“林雨桐,晚上的同学聚会你来不来……” 高考完了,同学聚会……“去!一定到。” 得看看男同学里,是不是有四爷…… 6 与你同在(6) 与你同在(6) 同学聚会放在第二天的晚上。那么这一个白天,林雨桐是没有什么事的。除了平心静气的画符,她好像也没有别的事可做。无奈四爷不在身边,心里老是觉得像是少了些什么,心怎么也静不下来,因此画符的效果真就不怎么好。十张里成一两张的概率而已。画到半下午的时候干脆就收了手,想了想出门买菜算了,顺便去公园转转,熟悉熟悉情况。 她没有刻意关注在小区里的秦琴,倒是特意在小区里绕了两圈,看了看小海的家所在的楼。小海家在一楼,单位里最早盖起来的楼,有些陈旧。老资格的都从老楼里搬走,住到了如今像是林雨桐家住的那种楼里,都是三居室的大房子。像是小海家这种一梯三户的两居室,都分给年轻人。前两年给单位交点钱,这房产就算是自家的。小海当时买下这里,是为了跟秦琴结婚的。 小区里都是同一单位的同事连带家属。彼此大多都是认识的。 小海的妻子挺着肚子,手里提着一兜子菜,像是刚买了菜回来跟小区里的几个大妈说话。林雨桐看了一眼没停留,直接往前走了。 秦琴的事她记着呢,有些事能明着干的话,她不想偷着干。她其实是想找秦琴的笔迹,模仿一二,以她的语气写下遗书,然后给做旧,再找机会叫小海看见。如此,也算是叫小海和秦琴两人都有一个了结。小海送了秦琴的骨灰回她的老家,告知她的家人,这好歹秦琴也算是过个明路了。省的便是回去了,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她现在的想法,那便是那个世界也一个独立的世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没投胎去,反而是以这样的形态存在着,但若真的存在,不管是怎么一种存在,只要没有危害,人首先都得抱有善念。这些想法,都是她的猜测,如今只是一点点摸索着去验证而已。 到了下午,小区门口两边,就跟自由市场似的,好多小贩都骑着三轮车出来摆摊,卖什么的都有。 林雨桐先去公园转了一圈,看过之后,记忆就算是找回来了。白天的广场,人挺多的,看不出什么了,她干脆离开,过去直接挑了几样菜,又买了切面,回去做凉拌面,这个比较好做,林妈不至于惊奇。 “味儿比你妈做的好。”林爸吃了两碗,大力夸奖,“我闺女手巧。”说着,就道:“今儿给你报志愿了,就是建大。第二志愿给你理工学院,园林规划这专业这两年我瞧着也还行。” 怎么都行。 林雨桐应着,表示知道了,就说晚上同学聚会的事:“……离得不远,就在学校对面的ktv,十点以前我就回来。” 学校本来距离这里只一站路。城市里,尤其是夏天,九点十点暑气才算是下去。大家也才都出门转转,路边卖烧烤的,一街两行都是。能出什么事?高三的时候晚自习放学都九点半呢。 林妈本来还想问说买手机剩下的钱呢,结果如今也不问了:“该你花的钱就花,咱不贪别人的东西。” 怕女孩子出去吃亏嘛,别贪图小便宜。 于是,收拾齐整,六点半她从家里准点出发。此时,外面的太阳还挺大,热烘烘的热浪扑人。到了二楼,她又不由自主的朝李奶奶家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因着要去的地方离得不远,林雨桐走着去的。说实话,这都多少年过去了,高中同学还能记得几个?今儿是临时突击的,把毕业照拿出来挨个的看了一遍,又对应的看了照片后面的名字,就怕见了人叫不上来名字。 她到的时候,看到几个小姑娘站在门口,当然了,如今自己也算是一小姑娘吧。这几个站在一块,收拾的都挺好看,在ktv门口叽叽喳喳。正从脑海里一一对号呢,边上闪出一短发姑娘:“林雨桐,你怎么才来。你这大骗子,说好的填志愿的时候给我带画报,今儿我都没见你来,只见你爸爸去找老班了。” 辛年? 一看见这姑娘,想起来了。高中时期最要好的同学,出生在大年初一,又姓辛,便取名辛年。 她读的是交大医学院,学的是临床医学。两人当年上大学没在一个城市,不过来往一直都很亲密。毕业了之后她在医学院附属医院实习又参加工作,还挺忙的。而自己呢,又去了那么一个公司。第一次从红楼回去,给朋友打电话的时候,辛年就算是朋友里的一个。当时没多说,她说她要跟手术,回头再联系。可这一回头,却一直也没再联系上吧。 于是,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见到故人那种说不出的感觉叫她迎了过去,千言万语想说,最后只道:“今儿真有事,海报我收着呢。回头你去我家拿。” 辛年大大咧咧的:“你说的,由着我挑?” “都给你也行。”林雨桐说着,那边又有几个同学过来了,聚拢的人越来越多。 辛年低声问说:“你到底报哪里了?” “建大!”林雨桐看她:“你还是按照你妈说的,报了医学院。” 辛年死活是不想学医的,但是她家是医生世家,很多事情由不得她。这会子听说林雨桐不去别的地方,还在省城,就跟两人都被录取了一样:“两个学校紧挨着,能一起玩。” 说着话,就随着大溜往ktv里面去了。 男生很多都已经在里面了,包了一个大间,大家还都有些不好意思,男生一边女生一边的坐。 在包间里没变的光线昏暗以前,林雨桐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不过注定了,这里并没有自己要找的人。 每个都是青涩的男孩子,在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之后,还有人害羞的将脸撇向一边。 辛年问说:“你是找班长吗?班长去点单去了。”说着,还朝林雨桐眨眨眼。 林雨桐:“……”很久远很久远的记忆涌了出来,然后自己把自己囧的一批……原来,青葱年华的时候,也有过暗恋的人的。 就是高三的班长,叫什么名字来着?想不起来了。 后来这个人怎么着了……还是没有印象。 她严肃着一张脸,说辛年:“我有了新目标了,过去式别提了。”这种黑历史千万不能被四爷知道。 辛年一副不信的样子撇嘴:“行行行……不说就不说。真没劲,毕业了怕什么,喜欢就追呗。” 追个p呀追! 高中生的聚会嘛,男生向女生表白,女生向男生表白,没喝过酒的乖孩子,一个个的面前摆着的都是啤酒,男生们开始学着做男人,一瓶一瓶咕嘟嘟的往下灌,很有几分豪气干云的意思。 相互干杯,挨着碰。林雨桐说的最多的便是:“这一杯喝了可不能喝了,喝多了可怎么得了。” 把辛年烦的不行,“比我妈还啰嗦。” 一到九点,林雨桐果断了拉着辛年起身:“行了,该回了,以后又不是不联系了。”有手机的都彼此留了号码了,整的跟生死离别似的。到底是孩子! 正要走呢,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班长就把灯打开了,说今晚到这里能结束了,要珍惜友谊,哪怕以后各奔前程了,也要守望相助云云。然后喝多了的哭天抹泪,彼此依依惜别,三三两两的从里面出来了。 辛年拉着林雨桐:“咱们吃烤鱼去。”舍不得分开嘛。 林雨桐正想着怎么拒绝,她其实还想去公园里溜达一圈呢,结果话没说出口,里面追出一人来:“林雨桐,你先等一下。” 是那个班长! 辛年给林雨桐使眼色,挤眉弄眼的:“那我先走了……”她摇了摇手里的手机,意思是说电话联系。然后见公车来了,直接上车,只两站路,三分钟就到家。 眼看着她走了,林雨桐都差点忘了反应。路过的同学个个都一副‘我们懂’的样子,然后利索的走了,转眼,就剩下两人站在门口。 被忘记名字的班长走过来:“……今儿去找老班,才知道你也报了建大……” 也? 这个误会有点大呀。这小伙子以为自己是奔着他去的。 不能这么想的:“是我爸我妈坚持的。”她这么解释。 而这孩子则一脸‘我明白’的样子,“我也觉得挺好的,能在一个学校,我特别高兴。” 嗯? 小伙子挺会撩呀。 这话说的既给人希望,又不算是一个明确的说法,可偏又叫人浮想联翩。 曾经的自己没参加同学聚会,没有这么一出。可若是当年的自己真被小伙子这么撩一下,说不定真就撩的萌动起来了。 这会子她唬着一张脸,“可我一点也不高兴。”说完,转身就走。 小样!撩妹子撩到能给你当祖宗的人身上了,看把你能的。 小伙子怎么想她不知道,看了看表,这一耽搁,都快九点半了。这会子,天上零零星星的掉开了雨滴,风刮了起来。路边摊位忙着收,行人也都行色匆匆,有的都小跑起来。 五分钟不到,电闪雷鸣,雨刷的一下就落下了。 天阴沉了起来,闪电像是把黑夜劈成了两半。林雨桐跟随大溜,也在公园的走廊下躲雨,里面的人一个挨着一个的,林雨桐却看见广场中间有一人慢慢的走着,犹如闲庭信步,一步步朝这边来,闪电的亮光闪过,并没有看见他的……影子! 7 与你同在(7) 与你同在(7) 林雨桐注意力全被那个身影吸引了,突然间,听到身后躁动起来,然后一个姑娘尖利的嗓子喊了一声:“抓贼呀!抓贼呀!” 林雨桐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廊子里那一片已经乱了起来。一个小伙子霍开人群,越过廊子边上的座椅栏杆,朝着雨里直接奔了出去。 那姑娘穿着裙子,站在座椅上了却翻了不出去:“我的包……钱……救命的钱……” 林雨桐站在外围,一听是救命的钱,就从台阶上下去就撵了过去,身后是乌泱泱的声音: “是个小姑娘!” “这孩子逞能呢。” “赶紧叫回来,再把人家小姑娘伤了。” 这边议论纷纷的说着话,那边林雨桐眼看就追上了。然后就见那小偷正跑着,突然就直愣愣的,‘啪’的一下给摔倒了。 这是大家所看到的,可在林雨桐的眼里,全不是那么一码事。分明就是之前关注的那道身影,绊了这小偷一下。然后平平的路面,就那么直直的摔了。 林雨桐过去,见这小偷半天没起身,就知道这一下摔的不轻。她想从对方手里把那姑娘的包给拿回来,可这小子把包拽的还挺紧,包上的背带缠在他的手腕上,林雨桐得弯腰给解下来才行。她这边刚一动,就见那小子另一只手手掌一翻,一道寒光闪过……林雨桐早有防备,这样的贼偷,手里都藏着锋利的刀片。这样的刀片滑到动脉上,绝对不是闹着玩的。她侧身闪开的同时,就见一只脚踢在这小偷的手腕上……那只脚上穿着那种圆口的布鞋,白色的布袜子。裤脚打着绑腿,这都不是这个年月能有的东西。而且,这么大的雨,这人脚上的鞋却是干净如新的。紧跟着,这小偷的手跟痉挛了一样,手指跟鸡爪似的缩了起来,刀片也掉在了地上,闷哼起来。 林雨桐把包拿到手里,脚踩着小偷的背,直起腰正要看刚才搭手相助的人,就见两个警察跑过来。这俩警察应该不是派出所的民警,而是交警。下大雨,出来执勤疏导交通,被急着报警的人拦住了。人家就顺便过来了。 林雨桐把东西交了,扭脸看四周,就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远去。她急着想追,结果兜里的手机响了,是林爸打来了:“我在小区对面的公园,你在哪?爸爸去接你。” “不用……我也在公园……”她说着,再去寻找那道身影,却已经不见了。 找是没地方找了,只能以后再看机会。她没有留下,急匆匆就跑了。不能叫林爸知道自己干了啥。交警也没拦着,主要顾虑的是不能叫小偷记住这个见义勇为的姑娘,万一打击报复怎么办?小偷……单独一个人干的少,都是一个团伙一个团伙的,他们有固定的活动区域。因此,情况混乱的前提下,人家先考虑到的是保护。 这会子雨小了,看了热闹的都开始慢慢的离开了。这人群一散开,也就没多少人关注谁是谁。 林雨桐见了林爸,还道:“我在那边的走廊,看见有人追小偷,还吓了我一跳。” 林爸没多想,见孩子浑身都湿透了,就把外套脱下来递过去:“披上。”说着拉着孩子回家,“你也是,避雨随便哪里不行,那站牌底下都能站,跑什么跑,伸手拦个出租都回家了。” 林雨桐没言语,一路跟着往回走。这一路也并没有异样。 上楼的时候到了二楼,她就顺嘴问了一句:“……李叔走了,那……李奶奶的头七他还回来吗?” 林爸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个:“……要是回不来,咱们去墓地给祭拜一下。孩子病了嘛,老人也能理解。” 墓地吗? 林雨桐心说,其实真该找机会去看看的。 但是在去之前,她有两件事要办。第一件事,得弄清楚那个在公园里的‘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不定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第二件事,就是秦琴的事,这件事这几天也得办了。 高考完了,志愿也填了,如今就是一个等。 等成绩,等录取通知书。成绩下来了,就能知道能不能考上。至于能不能顺利被录取,这又是拿不准的事。这里面还是一个等,等着被哪个学校哪个专业录取,调配都是很有可能的。反正不到录取通知书拿到手里,人都是不安稳的。 林爸林妈也体谅孩子这种心情,见她白天在家闷着,也不出门。问她怎么了,孩子说白天外面太热。 这倒也是!正是暑热的时候。 就说那就出去玩吧,旅游也行呀。 但林爸林妈都不得空!跟同学出去肯定也不放心。林雨桐就说:“我晚上出去跑步,就在公园跑。” 减压也锻炼身体,晚上也能稍微凉爽些。 这个挺好。 公园人多,晚上锻炼的人更多。光是跳广场舞的大妈,就填充的公园人气爆棚。除了小偷小摸,也出不了什么事。 这就算是默许了她晚上出去。 吃完晚饭都七点半了,太阳也下去了。然后换了衣服,这就出门了。 出去的时候,看见秦琴躲在小区门口的门卫房后面,房子后面有一棵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桐树,三个人合围那么粗。这棵树根系发达到根部爆出地面,地上的地砖被翘起来,门房也已经处于半废弃了。因为墙裂开了缝隙。只在大门的这一边,弄了简易的铁皮房,暂时那么用着。 因为那边去的人少,后面又堆放着很多杂物在桐树和门房之间,树叶浓密,又是傍晚擦黑的时候,那里反倒是最暗的。秦琴就坐在那一摞废弃的纸箱子上,无聊的来回晃着腿,看见林雨桐过来了,还招招手。很快,就有人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走了。 林雨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是一对年轻夫妻。丈夫扶着怀孕的妻子,走的小心翼翼。这是小海两口子,晚饭后小海带着媳妇在小区里散步。而秦琴,坐在那里,只是为了看一看小海。一天之中,也就是这个时候,她能这么看看人家。 这叫林雨桐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不由的朝秦琴看去。可能是感受到这道视线里的关切,秦琴迅速的收拢了这份酸涩,有些怅然的道:“……其实,我还想着等他将来也到了这边,说不定我们还能在一起……” 林雨桐明白了这话里的未尽之语:现在看来是不能了。他便是到了另一个世界,他也有了他要等的人。 这不光是人鬼殊途,而是缘分尽了。 林雨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的,只过去蹲下来假装系鞋带,就说:“再等我三五天,你也该准备准备……” 秦琴点头,又摆摆手,似乎是叫林雨桐只管去忙吧。 此时的公园,是最热闹的时候。跳广场舞的大妈,带着孩子出来遛弯的爷爷奶奶和年轻父母,一对对恋人,还有各种卖小吃的,矿泉水饮料的,更有租赁游戏设施的,真真是哪哪都是人。 从秦琴那里知道,活人多的地方,他们呆的不舒服。 所以,上次看到的那个人,一定不会在这样的地方扎堆。要找,就得往偏僻的地方去。 这一片,曾经的林雨桐也常来。看了一次之后,该想起的都想起来了。如今要是偏僻的,就是北面,绕过循环的人工湖小溪流,穿过竹林,那里现在的人少,因为竹林和树木都繁盛,凉爽是有的,但同样的蚊子也最多。 除了避开人群想做点少儿不宜这样事的小恋人,很少有人过去的。而竹林的另一边,是紧靠着一个建筑工地的。那里据说是要盖高档小区,可这楼盘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烂尾了,就这么摆在这里好几年了。工地边用围墙围着,围墙外面刷着白漆,画着各种宣传画,尽量美化城市中这种遗留下的伤疤。 晚上荒废的工地,更没人敢去。 因此,林雨桐压根就没找,只奔着这一个方向走就行了。 走进竹林里交错纵横的小道,果然,一下子变的阴凉了起来。路边的座椅上,依靠着的事一对对青年男女,都是依靠在一起喃喃细语。她就觉得,要是来这里卖花露水,估计一晚上卖出个几十瓶是没问题的。蚊子哼哼的感觉能把人吃了。 从这里穿过去,沿着台阶上到路牙子,就是两米宽的小道,从小道上穿过去,就是围墙。这里没有路灯,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她沿着围墙走,想着工地再破败,应该还是留下进出的门的。结果只在一个拐角,发现了一扇不大的黑铁门。门上挂着斑驳的门锁,这对林雨桐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正在她要动手的时候,似乎有人叹了一声,她回过头,就听到有人说:“小姑娘,是来找我的吗?” 声音缥缈,找不到发声人所在的方向。 环顾四周,不见人影,她才道:“是!特地找来的。” 此时,斜前方的竹林哗啦啦的响成一片,像是来了一股风吹动导致的。他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竹林边,那个身影沿着台阶上来了,正是那个自己曾经看到的身影。 他走到近前,在马路牙子上坐了,也拍了拍身边:“过来坐吧。” 林雨桐注意到,他穿的是旧时的衣裳。像是民国,又像是解放初年。就是那种盘扣的对襟袄,下身是大裆裤,绑腿,圆口布鞋。腰上还别着旱烟锅子。 年纪嘛,也就是中年的模样。 林雨桐顺势坐在边上:“大叔,上回多亏你救了我。” 这大叔的声音不难听,带着点浑厚:“小姑娘你蒙不了我,没有我你也能躲过去。” 林雨桐笑笑不置可否,扭脸看他,他的脸没有什么所谓的死气,在她的眼里,跟活人一般无二。这叫她就比较惊奇了:“人人都怕鬼,可鬼要是都跟您和秦琴似的,又有什么可怕的?” 这大叔摇头:“小姑娘见过几个鬼?” “三个。”林雨桐伸出手指头来:“一个是刚去世没几天的李奶奶……” “哦!”大叔好像知道,“她呀!她可是个好人。”常在公园里溜达的李奶奶,他是知道的,“可惜儿子不孝顺……给钱给买房是孝顺?我说啊,她就是想不开。还跟着他儿子去了,她这么跟着去,于她和子孙后代又都不好……” 嗯!大致的意思明白了,阳气太胜影响阴魂,可阴魂靠活人太近,也于活人不大好。 她就问说:“李奶奶跟着她儿子走,你看见了?” “我不光是看见了,还劝了。可她不听啊,说是不见孙子一面,不能瞑目。况且,她孙子还病了……”大叔说着,就扭脸看林雨桐,“包括我跟秦琴,你这姑娘一共见了三个?” “是!”林雨桐就说:“大概是我运气好,你们都是好人。” 这大叔呵呵的笑,也没说话。 林雨桐不等他说话,就又问说:“人家不都说,人去后,就会投胎吗?怎么……”她打量大叔的穿着:“……这么些年了,怎么还留在这里……” 大叔叹气:“当年死了多少人呐,投胎排队也排不到,何况……早些年开始一直到现在,这投胎半路夭折再没机会的有多少……所以,得瞅准了再去……况且,如今年轻人都开始丁克了……”说着,长叹一声。 林雨桐有些想笑,大叔知道的不少,连丁克都知道了。 不过她关注的是另一件事,这位话里话外的意思:投胎这事还能选择吗? 大叔一脸尴尬,好像失言了一般:“也不是……但这功德高的,好机会就多。” 林雨桐就恍然:“大叔帮人,也是再积功德。” 这么说也没错。 林雨桐就有点明白了:“大叔当年葬在这里,不能离开,倒是有利有弊。至少,还有机会积攒功德。那要是只能在墓地那一片的……” 大叔就说:“活着有功德的,好机会早占了。无功无德功过相抵的都等着呢,若是后代争气,这也是祖辈的功德,有些人也一样早早的投胎去了。就怕那家中不做法的,被人骂祖宗十八代的那种……那真是活着为儿孙操心,死了也被儿孙连累……”说着,大叔就目光灼灼的看林雨桐:“姑娘,这么些年了,我听过天师,可也是头一回见天师……有件事,一直想拜托人去帮我办,可也找不到这个人来。如今,可算是叫我遇上了。只要你帮我办好了,必有重谢……这个你放心,这不是不义之财。你我交易,这是天道允了的……” “我不要钱财。”林雨桐没说拒绝的话,直言道:“我要大叔那一肚子的见识……”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找到四爷的关键,但她想,至少是有一些联系的吧! 8 与你同在(8) 与你同在(8) 这位大叔叫葛水根,去世的时候还只是民国。 “携家带口的逃难来的。”大叔用手指着周围:“这一片,原本就是荒滩……那边……盖楼的那边,那边原本是周围李庄的李家人的祖坟,祖祖辈辈的都在那一片。我是带着一家老小逃难,到了李家庄,实在是走不了了,就在这里咽气了。你看我的坟距离李家的坟地有点距离,估计是当时人家不让外姓人往那边埋的。所以,浑浑噩噩的一段时间以后,我发现我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想去找老婆孩子吧,也走不远,就是这一片来回的转悠。后来,无意识的救了个当兵的,他被人追赶,后面的人凶神恶煞的,又是晚上,我把那些人绊的摔了几次,然后那当兵的逃了,后来……我觉得我有点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了也说不上来,就跟饿久了吃了点饱饭似的,浑身都有劲,人也有精神了……后来我看李家那些老家伙,人家有子孙供奉,享了供奉之后,他们也就是那样了……” 林雨桐点头,所以,这位大叔这些年应该是帮了不少人的。要不然不会是这么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 但也这么些年了,葛大叔没能有机会投胎,“是跟子孙后代有关?” 葛水根对这个也只是猜测:“……我老婆叫赵春花,儿子叫葛平安……这些年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消息……” 是说没有受到到供奉。 “他们到底如何了,我也说不清。如今只想看看子孙后代还有什么人……”他的话没说完,声音却低了下去。 林雨桐了然,若是子孙后代作奸犯科,那他真就得这么一直一直在这里转悠下去了。迁坟都不敢,没有供奉,再失去这种积攒功德的机会,儿孙们继续不做法下去,他便是连投胎畜生道的机会都没有了,只会再一次消失,彻彻底底的消失。 其实,她隐隐已经有点明白这里面的法则了。好人、善人、立下功勋的人,早已经入了轮回,必是好报。那大奸大恶之人,也早被拿了。受刑的受刑,在畜生道轮回的则要不停的轮回还清孽障。而滞留下的,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做过好事,也做过坏事,造不成多大危害,便于管理的这一类人。 葛大叔要求办的事,必是与子孙后代有关,但茫茫人海里,去找两个八成已经作古的人,进而再查他们的后代,这更是难上加难的。 “这事我记在心里,如今我也能力有限,但之后我会想办法寻找,至于什么时候能找到,我并不敢打包票。”林雨桐是这么说的。骗鬼的话绝对不能说! 这大叔十分通情达理:“这些年都等了,还在乎多等多少年吗?你帮着打探便是了,若是没有结果我也不怪你。” 到底是鬼,鬼精鬼精的。 有自己,当然就少不了给他的供奉。他当然就不着急了。 林雨桐也不戳破,就听这大叔道:“……你想听我这一肚子的故事,可这一时间,也不知道从哪说起,这么着……我也去不了别的地方,你有想知道的,来问我,但凡我知道的,我必告诉你……” 那我还真不好意思空手去找你。 香烛啥的,这得带上的吧。 看来,以后得跟纸扎铺子常打交道了。 林雨桐就问说:“那给秦琴烧纸,她也应该能收到的吧。” 葛水根果然眼睛一亮:“那是自然。” 一人一鬼,心照不宣,协议就这么达成了。 林雨桐又问了给秦琴迁坟的禁忌,哪些是对她好的,哪些是对她不好的,都问清楚了,暂时就只能这样了。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多点了,她就起身:“那我明晚再来找大叔?” “那片竹林……”葛水根用手指一指:“我现在住那……来了我就能知道,你在竹林边的椅子上坐着,我随后就到……” 成! 她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片烂尾楼,想起要开门的时候葛大叔出现了,时机刚刚好,她就不由的心里一动:“大叔,这里面……是不是不太平。” 葛大叔朝里看了一眼:“我进不去,他们也出不来……反正那地方,你最好还是少进去……” 一堵墙的间隔,隔开了两个世界。 林雨桐也有些明白,要是葛大叔说的不是鬼话,那里面真就不太平。阳气重了,对阴魂并没有好处。所以,活人和死人争地盘这事……林雨桐表示理解。 自己如今对这些个事还是个一知半解,哪里敢去插手那些事? 跟葛水根告辞,就又顺着原路返回。从竹林里穿过去,才似乎是回到了人间一样。此时她恍然一惊的反应过来,刚才感觉不到任何的暑热。水泥柏油马路,暴晒一天,晚上热气蒸腾,地面上都是烫屁股的。可今儿白天三十八度的高温,地面温度都在四十上下,可刚才坐在那里,只觉得清风袭人,凉意阵阵,从竹林里过的时候,凉意冲的,鸡皮疙瘩还会冒出来。 她心里带着种种的疑问,但是脚下没停,一脚踏入了喧闹,融入人海。 身后,竹林边那个‘人’还以目送的姿态站着,只是眼睛显得那么深邃。 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楼下的亭子里还坐着好些纳凉的,自家老妈也在楼下。她打招呼就要上楼,老妈喊了一声‘冰箱里有冰好的西瓜’,就继续跟人家聊天去了。 家里,爸爸跟几个同事喝着啤酒聊着天,不知道正说谁呢,大肚子叔叔来了一句:“……听他的?鬼话连篇!没一句实在的!” 一个‘鬼话连篇’,叫林雨桐心里咯噔了一下。 进了门,她问候了一圈客人,一脸乖巧的回房,但心里却不由的将警惕指数再一次拉升。人跟人相处,尚且都不能全信,更何况是人和‘鬼’? 看来,不管是对秦琴的事,还是对葛水根的事,心里还是得留上几分余地的。 晚上躺在那里,她想到一个人:上次买黄纸朱砂那个铺子的老板。 或许,人比鬼更难打交道。或许,人心比鬼心更可怕。但自己不怕人心鬼,因为跟人打交道的自己更有经验,可跟鬼……真没什么经验。 所以,于自己而言,当然是宁肯多听人话。 鬼话当然也要听的,只是这听了之后……信不信的,再说吧。 心里有了主意,第二天,等父母上班了,她便直接去了那家铺子,这次才注意到,这家铺子叫‘半人斋’。 匾额有些老旧,不知道是多少年的匾额了。字体也很奇怪,猛地一看,像是‘半入斋’。林雨桐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听到有路过的人笑:“老板倒是有自知之明,那么大的门脸,侧着身子进,可不就是半入……倒是应景……” 林雨桐却看看这个店铺两边的门脸,很明显,这是一个铺面隔成了三个。而这半人斋的牌匾,是挂在原来的地方没动过的。 她抬脚走进去,那老板又睁开眼,然后眯了眯:“小姑娘,货卖出去,可一概不退……” “我来再买些香烛。”她走过去靠在窄小的柜台上,指了指两边:“两边的店铺都是隔开之后租出去的吧。” 这老板认真的看了林雨桐一眼,‘嗯’了一声:“生意不好,不靠那点租金,日子也过不下去……” 那这就是说,原本的‘半人斋’,铺面是极大的。 做这种香烛元宝的生意,这么大的铺面?还是老店!这可就很不寻常了。 她就像是自语的说了一句:“半人斋半人斋……这一半是是做人的生意,另一半是做?” 老板要起身拿货的身形猛的一顿,回头看了过来:“做……做鬼的生意喽。”他哈哈一笑:“买这些东西,可不就是人糊弄鬼。” “我不要糊弄鬼的东西,我要真东西。”林雨桐敲了敲柜台:“现在这什么行业都掺假了,我要实在点的东西。” 这老板叹了一声,也不急着拿货了,“要是不怕,就跟我进来吧。” 成啊! 老板从里面出来,腿脚好像有点不灵便,起身到门口把店铺的门板给上上了。对哒!如今半人斋还用的是门板,四块门板一上,里面就黑洞洞的。老板拉了开关绳,昏黄的灯光就亮了起来。然后在前面带路,侧着身子,朝店铺深处而去。这个店铺很深,林雨桐一步一米,这是极为准确的,整整走了二十一步之后,迈过门槛,走了出去。 里面霍然开朗,是一小院。这道门直通小院的天井。院子里正房三间,带东西两厢。房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但是保存修整的很好。院子里种着葡萄,葡萄架给院里遮挡出半院的清凉。架下石桌石椅,石桌上摆着茶具,而石凳上背身而坐着一个人,听到脚步声,这人也没有回头,只悠闲的在那儿坐着。她刚要说‘家里有客人’这样的客套话,却发现老板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好像透着几分惊奇。 而此时林雨桐也猛然发现,便是葡萄架下都是阴凉,但树叶的间隙也有斑驳的阳光的。若是有影子还是能看出来的,而此刻,这个背身而坐的人,却是没有影子的。 更叫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人’竟然不惧怕白天? 她顿时大惊,不由的朝后退了两步。而此时,这人却转过身来…… 9 与你同在(9) 与你同在(9) 这人转过身来,林雨桐的眼里便迸发出别样的惊喜,心里的恐惧如同被阳光驱散的阴霾,瞬间就便没有了。 眼前的人就是一身白衬衫,一条黑色的西装裤,黑色的皮鞋,很文质彬彬的样子。他的眼神是四爷没错,他此刻,眼里的惊喜也是骗不了人的。 重逢这么突如其来。 她急切的扑过去,到了跟前了,才想起来,这一下可能要扑空的。她急切的刹车站住,胳膊却被扶住了,清晰的感触是……一双手冰凉。 没有穿过他的身体,自己能感知到他的存在,那么……他是人? 那又为什么没有影子? 她有些惊疑不定,跟四爷两人面对面拉着手,很有几分‘执手相看泪眼’的意思。 好半晌四爷才笑:“果然是跟你回来了。” 林雨桐再一次上下打量他:“你这是……” 四爷轻轻的摇头,在她的胳膊上有节奏的拍了拍。 什么意思?是说在这里说话不方便吗? 那掌柜的咳嗽一声:“看来……二位颇有渊源……那就先坐,坐下说。” 林雨桐拉着四爷没撒手,既然四爷觉得在这里说话不方便,那就很不必留下来来。她就笑道:“故人相见,难免激动了些,叫掌柜的见笑了。”她说着,就一副要走的架势,“本来要买些东西,如今看……还是下次吧。” 这掌柜的马上就道:“两人都不是普通人,但却也绝对是门外汉。你们当真就不好奇,这位先生的情况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话叫林雨桐眯了眯眼,她看四爷,四爷拉着她回去坐下,坐下之后林雨桐就问这掌柜的:“您有何高见?” 掌柜的又看四爷,话却是对桐桐说的:“姑娘一定看出来了,自己在心里只怕也在问,他这样到底是人还是鬼?我可以这么跟你们说……他这个……不是鬼……但也不完全是人……” 不人不鬼? 这是什么话! 掌柜的再摇头:“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在祖上的手札上看过此类的记载,但可惜,只有零星的一点……解释起来麻烦,这么说吧……”他尽量用好理解的话说:“知道哪吒吗?” 嗯? 林雨桐有点明白了:割肉还母,剔骨还父? 想到这里,她不由的道:“莲花身?” 说完,就再次上下打量四爷,眼里有些惊疑不定。 这掌柜的却赞赏的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但莲花身那需得何等法力?而他遇到的这种情况,我也说不好……像是生魂依靠上了某种生灵,成就了如今的样子……” 如今是什么样子?像是哪吒的魂魄依附在莲花上,他的魂魄也依附再某种东西上吗? 那这种东西……林雨桐才要问,见四爷一脸的若有所思,便不再言语了。 她瞬间收起来再打问的心思,对方并没有比自己和四爷高明到哪里去,都是一知半解的情况下,任何人的话其实都是不可信的。 四爷也是来买东西的:“……准备的货准备好了吗?” 这掌柜看了林雨桐一眼:“没有那么多,被这姑娘买去了一些。”说着就起身,“剩下的都拿去也行。只是之前说的平安符……” “随后给你送来。”四爷说着,就拉林雨桐起身,准备拿了东西就走的。 林雨桐又叫掌柜的拿些元宝纸钱,这玩意不值钱,她也没提,跟四爷的一块结账就行。 两人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在这里没有停留。拿了东西往出走的时候,林雨桐才看见门口靠着的大黑伞,四爷顺手就把伞打开,撑起来遮住半拉子身子。 饶是这样,他也只在阴凉的地方行走,从不去太阳大的地方。 古玩街是步行街,在这里是打不到车的。两人谁也不说话,相互拉着,快速的从巷子里出来,然后林雨桐伸手拦了出租车,先叫四爷上,她帮着收了伞,坐上去之后看着方向替他遮挡了一部分阳光。 那边四爷跟司机报了一个地址,车子这才动了起来。 说实话,这城市林雨桐不算是陌生,但四爷报的地方,还真就有些陌生。 福陵山? 这是个什么地方。 直到北郊,林雨桐才知道,哦!原来是城郊的一个从来都不知道名字的山。如今旅游发展到这附近了,所以,车也通到距离山脚下不远的地方。 出租车也不肯往远的送,只送到公交站牌附近,就停下来,再不肯往前走了。 两人也没勉强,从车上下来。还得沿着不远处的小道继续往前走。这周围都是荒地,因为土地被开发商征收了,所以连地也不种了。便是农村的房子,也开始拆迁了。这一片,没什么人。 因着太阳太大,四爷大概感觉不怎么好受,一路上林雨桐也没问话,跟着四爷快速的往前走。然后上山。一到山上,他就轻松多了。 这才道:“不久前醒来,醒来的时候就在山上的道观里。” 可到了山上,看着破破烂烂,早已经倒塌的剩下遗址的道观,林雨桐都不能想象,“你这段日子就在这里过活的?” 四爷没说话,只拉着林雨桐往里面去,艰难的从倒塌的房屋残垣上跨过去,到了疑似道观后院的地方。在一口井的边上,看见了一株大树的残根。 这树的残根有多大?感觉占地十个平米都不止。树像是被雷给劈了,上面黑乎乎的都是被燃烧的痕迹。树木原先就该是中空了,被燃烧以后,露出黑漆漆的洞口来,原来地面下面有一截是埋在土里的树桩子,再往下才是树根,像是早年建造院子的时候,地基升起来了把树埋了一截一样。下面这一截没被烧,里面又是空的,感情下面那个树洞便是四爷安身的地方。 四爷先下去,“下面跟道观的地窖连在一块了。” 所以空间真的不算小。 可下来之后看到这个地方吧,黑咕隆咚的,只有洞口有些许光亮透进来,勉强不算是伸手不见五指。 四爷这才说起他的遭遇:“……醒来的时候就是如今这样,除了没穿衣服,就倒在树洞里……” 还以为是遭遇了恶人被人家扒了衣服仍在荒郊野岭,又是大晚上的,只有一点月光透进来。他四处的摸索,这才无意的捅破了树根下到地窖的那层土皮,在地窖里找到了两身破烂的,不知道多少年没人穿都快霉烂掉的道服,好歹套在身上,踉踉跄跄的想下山去求救的。结果走在山道上了,觉得不对。 借着朦胧的月光,为什么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他自己一时间都闹不懂自己是人还是鬼。 甚至想着,是不是这个世道有什么问题。 “后来呢?”林雨桐攥着他的手,“后来怎么到古玩街的?” 能怎么办? 得先试探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吧。趁着夜里下了山,在已经拆迁了一半的村子里转转。见到了两个捡破烂的。他们开着车,找那种门窗铝合金的窗框子,那个拉走了就能换钱。 当时那两人见到四爷,并没有把四爷当成鬼。他们是能看见的他的。 “那时候我确定,我在别人眼里,是人。”四爷就说:“那俩人粗心,没注意影子的事。” 大晚上的,手电筒的光照在全都是推倒了一半的房子的地方,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的,没注意到,这也很正常。 那两人把四爷当成了流浪汉,掏了五十块钱雇佣四爷一晚上,帮他们抬东西。 “然后我帮着拆门框的时候,又从一家老房子的门框上面,找到了一布包的零钱,一块五毛五块十块的都有,第二天数了数,得有两百多块……” 林雨桐:“……”好吧!接下来就知道个大概了。 趁着太阳没出来,赶紧出去买点吃的喝的回去囤着,再想购物就得赶在天黑以后了。 四爷还真就是这么做的,有了钱,赶紧去公交站附近那块的早餐点买了包子矿泉水,上山先躲着。衣服是晚上出来在路边的地摊上买的。 换了衣服,换了行头,至少出门不再是异类了。 可总这么夜里来夜里去的,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前几天山上来了一群学生郊游,他不想引人注意,就走了另一条小路。结果那条不太走的小路上,他远远的看着树上挂着个人,像是自缢的。急忙跑过去伸手想救人,可手却从对方的身体里给穿过去了。 他这才觉得不对了。 “有鬼没鬼的,这没关系。但人得往下过吧。”四爷的心态老好了,也没觉得他现在的状态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大问题。就说他当时的想法:“当时捡了二百多,再加上那俩捡破烂的给的五十,拢共也没三百块钱。又是吃又是喝,还买了两身换洗衣服,真就没多少了。想买点画符箓的东西……” 这又跟林雨桐想到一块去了。那东西又不是太好找,尤其是得需要那种特别专业的材料。 四爷的想法,既然存在某种不算科学的东西,必然有相克的行当。这符箓一是能防身,二是能换钱,是条能走的路子。于是,大晚上的倒了几趟公交车,才到了古玩街。 本想买点东西就走的,结果那老板是个懂行的人。 剩下的不说林雨桐也明白了:那老板当时说是没货,可能也确实是没货,但更可能是察觉到四爷身上的异样,但偏偏拿不准,想用这法子支着四爷,他再想办法查证。 这些事情都是小事情。 林雨桐四下看看这环境:“……你是呆在这树洞里最舒服……还是……”这要只能住在这里面,那才更操|蛋了。得多少钱才能把这小山给买下来,还得借口开发的名义。 四爷摊手:“这里是最舒服,但不能只呆在这里……” 林雨桐点头,当然不能只呆在这里。可问题是,想摆脱这个束缚,那就得叫四爷重塑一个身体,这又得通过什么途径才能实现呢? 两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副本一点也不好刷! 10 与你同在(10) 与你同在(10) 副本再是难刷,也得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这个地方也叫人升不起亲亲我我一诉别情的情绪来。四爷便是生理上对这地方感知上很舒服,但是心理上来说,叫一个正常人在这里生活?能接受良好吗?或者呆在空间里?那不跟坐牢一个样吗? 都是心理上难以适应。总之一句话,活着,咱就得活的至少像个人吧。 四爷自己都想的特别清楚:“第一,得有个户口。” 这个也确实是,要不然以后出去走动都不方便。 林雨桐马上接茬:“回头我给弄两套旧道服来,再弄几套旧道经,道观西北角那边有两间房看着还没倒,拾掇一下,叫看着像是个人住的地方。” 四爷的年纪看着也就二十上下的样子,出去只说是道观里的道士,不常跟人打交道,直接去派出所补录户口就行。 需要证人的话……在附近的村里找两个人,给人家钱就是了。一万不行两万,两万不行十万,这点事不算是难事。 但在之前,先得有钱。 那就是说符箓这个还得花,这个是来钱最快的道。 钱来了,户口有了。这才能说下一步的打算,在哪里,怎么安家的事。 道观这个……如果四爷住的舒服,那这个道观是不是得重新修葺起来,叫四爷先在这里暂时住着。这也都是后话! 这些其实要四爷出面处理的不多,前期的很多事情自己就能去处理。比如去找半人斋的老板换钱,再比如去找给四爷作证从而能方便办户口的人。到了真去派出所的时候,得找个阴雨天,如此,就能隐藏踪迹。 一瞬间,两人把随后的细节都想到了。 剩下的便是赶紧操办。 林雨桐就说:“我取个帐篷出来……”支在树洞里,住的好歹能舒服点。 四爷不叫用:“这地方谁也不能保证没有外人闯进来。要是帐篷不能及时收起来,叫人看见上面的标识,都是麻烦。” 可买帐篷现在肯定来不及了。 “把标识剪了就行了。”林雨桐不管他,只起身就自己安排了。可着树洞的高度,把帐篷调整的宽大,里面还能摆下一张行军床。然后再放了些耐储存的食物,放下了,她想起来了:“……吃的都是正常的吧?” 四爷差点拿白眼翻她:“不正常的玩意我吃的下去?” 也是! 反正暂时得在这里委屈个几天的。见帐篷把树洞归置的差不多了,又有照明的东西。林雨桐又拿了不少书,还有笔墨纸砚出来,给放好。好歹这么呆着不无聊吧。 两人又从地窖里出去,这地窖当初是用石头建的,牢固性上是没有问题的。从里面出来,捡了一些倒塌屋子上的椽檁这些东西,棚在树洞口上,看起来杂乱无章,但把这个出入口算是遮挡住了。地窖的入口又比较隐蔽,暂时应该没事。 四爷现在这个奇怪的肉身要是跟这棵大树有某种联系,那么大树根就能很好的隐藏他的气息,住在这里不出去,暂时应该是最安全的办法了。 收拾妥当了,差不多都已经是半下午了,四爷不敢叫桐桐继续留在这里:“你先回去,荒郊野外的,晚上更不好走。” 林雨桐没来得及跟四爷说她的详细情况,但是四爷八成是猜出来了。他早前大概就听到自己和这老板的对话了。 也好!还有那么多事要办呢。本来说把手机给他留下,四爷没要:“改明另外买一个。” 是怕桐桐回去不好交代。 这么着回去,林雨桐真就把心给落下了一样。尽管是啥都安排好了,可这把四爷一个人扔在荒郊野外,心里到底是不得劲。 她身上就有早前画好的符箓,也不回家,先去半人斋。事情得抓紧办! 半人斋按说打烊都早,今儿林雨桐到地方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这个点太阳落山了,“你再晚来十分钟,我都关门了。”这掌柜的是这么说的,“干我们这行的,晚上关门晚了,什么怪事都能找上门。”那天就是关门晚了一些,是因为拉肚子给耽搁了五分钟,结果就撞进来那么一位…… 林雨桐不跟他废话,直接拿了‘平安符’过去:“你开价。” 这老板‘嘶’的一声,“……这么快……”他说着,就接过来,眼里露出几分惊喜来:“两万……”说出来小心看林雨桐的面色,见她神色不动,他便道:“……这是官价……这么着,我给三万……” 林雨桐又拿出两个来:“三个,十万你拿走。”不是急着用钱,我跟你换个姥姥换! “行!”掌柜的利索的应承,就当结善缘了,“稍微等一下,我去取去!” 如今没手机转账那一码子,就是现钱,从后面屋子的保险柜里取了十万现金,用黑色的塑料袋提着就出来了。果然不是缺钱的主,光是两边的旺铺一个月的租金也都成十万! 林雨桐看也没看,拎着就要走。 “姑娘。”这掌柜的又递了一个袋子:“我看你没拿香烛元宝……” 早上买的落在四爷那里了。 林雨桐把这个接过来,道了一声谢,扭身就出门。掌柜的紧跟在后面,林雨桐前脚出门,他后脚利索的关上门板。他这动作叫林雨桐意识到,他在防备什么。 抬眼看过去,周围有几个人的穿戴跟形形色色的路人有些不同。 其中有穿着丝绸老样式的棉衣棉裤的老人,有穿着长袍马褂的中年人,夏天穿冬装……衣服的款式格格不入,往来的行人对这些人又视而不见,林雨桐就知道,这些都是什么来路了。 人们照常走自己的路,倒是这些‘人’,不停的躲避着来往的人,左挪右闪的,有那胆小的,还缩在墙角。看来,也不想凭空的被人穿过身体,这对他们来说,这么着是有害处的。 林雨桐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照常走自己的。正走呢,就见拐角闪出一枣红棉袄黑棉裤黑棉鞋的老太太,枯瘦的脸,一双眼睛贪婪的盯着她手里的两个塑料袋。这两个袋子一个是真钱,一个是冥币。林雨桐可不认为这老太婆是对真钱敢兴趣,她怕是缺香烛冥币的供奉。 本来也没打算搭理的,不过这老太太的胆子也肥了,竟是不远不近的就那么跟着。 林雨桐遇到的秦琴,只能在小区活动。那个葛水根,他说他也只能在公园那一片活动。她现在倒是想看看,这个老太婆要跟着自己跟到什么时候。她怕是见自己买了香烛元宝,想着买回去必是要烧了给谁供奉的。她跟着,就是为了抢夺供奉的。 这种恶‘鬼’,还别说,脸上真就带着几分煞气,那副模样也不太好看。是那种会做噩梦的那种。 她出了巷子,上了出租车。结果从后视镜里能看见,这老太太也上了一辆出租车,那车也是跟出租车一个模样的。 林雨桐皱眉,这可跟秦琴和葛水根跟自己说的情况一点也不一样。 身后跟着这么个东西,她都不敢回小区。 脑筋转了转,就在公园直接下车了。公园边上有地摊,买了个不值钱的背包,把十万块钱塞里面背上,又拐到报刊亭去买了打火机,直接就往后面的竹林去了。 不管葛水根的话里水分有多大,身后这个麻烦倒是能借他的手。自己也得看看,这葛水根的本事到底有多大。 她到了地方,在林子里喊了一声:“大叔,我来了。” 然后就奔着上次两人说话的烂尾楼的墙根而去。她也不管葛水根来不来,只蹲下来忙自己的。把香烛点上,把元宝纸钱都掏出来,又在地上画了圈,这就掏出打火机,先用纸钱引燃。 火光一起,林雨桐就感觉到了轻微的凉风拂过。抬起头,果然见葛水根站在边上,一脸的惊喜。她也笑:“大叔,收钱喽。” 一张纸钱接着一张纸钱,林雨桐一边看着火,往里不停的扔纸钱,一边用余光看着葛水根。他带着几分急切,一张一张又一张的收着。突然,一只干枯长指甲的手朝火里伸了过来,林雨桐一副吓了一跳的样子朝后退去,就见葛水根原本慈祥的脸露出几分狰狞来,抬手就抓住了那枯手,上手便是撕,张口就是咬……那是一种林雨桐从来都没见过的狰狞。 那老太太发出一声尖细的叫声,转眼便不见了。 林雨桐不急着往里放纸钱了,浑身还有些颤抖的样子,像是惊魂未定没有注意到火灭了,也像是没有看到葛水根眼里的急切,她颤抖着问:“……她……她……这里不是只有大叔吗?” 葛水根看了看黑袋子,眼里的渴望几乎都藏不住了。他还是一副和善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那都是孤魂野鬼,无根无基的,怕是一路跟着你跟来的……” “啊?”林雨桐摇摇头:“……跟着我做什么?”问完了,才像是想起什么了,“为了抢钱么?那……那……那这钱都给大叔吧……我先走了……” 她一脸惊慌的抬腿就跑,葛水根大急……此时,一阵风吹过,被林雨桐偷着解开封条的纸币是散着的,被风一吹,散落的到处都是。 葛水根的眼里惧意更甚。 林雨桐站在竹林外回头笑了笑:虽然自己知道的鬼鬼怪怪的事不多,但也晓得,这冥币烧了,是给去世的人用的。可这纸钱若是撒在路上,这便叫买路钱。 买路钱是给谁的?给阴差的! 若真有阴差,收了买路钱,也该现身了。她倒是要看看,葛水根如何应对。于是,她又一副想起什么的样子跑回去,一路跑一路喊:“大叔,我忘了烧了……” 竹林里的小情侣们看过来的视线像是看疯子,而那边的葛水根则是一脸惧怕的看着远处黑雾升腾出走出来的人影…… 11 与你同在(11) 与你同在(11) 葛水根老实的很,低着头,一副恭候的架势。那黑云蒸腾出,走出俩身着黑衣的人。以林雨桐的角度看,并没有看到伸着的长舌头,也没有看到戴在头顶的高帽子,身上穿的就是黑斗篷,像是从极远的地方而来,可又在一瞬间就到了跟前。 “两位大人来了?”葛水根躬着的身子往下更弯了一些:“也不知道哪个冒失鬼把纸钱给遗失在路上,我猜着肯定要惊动两位大人,便在这里等着了。” 林雨桐看不清那两人长什么模样,却能听到一个嗓子浑厚的道:“没有阴魂?” “没有!”葛水根连忙道:“您二位也知道,如今这城市里,早就不兴买路钱这一套了。” 也是!买路钱要四处赶着就收,还是城市好,城里只要呆在殡仪馆那些特定的地方周围,就只管坐着收钱便是。 再说了什么,林雨桐听的不是很清楚。她不敢靠的太近,甚至不敢聚焦视线去看他们,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瞄一眼。 但只这样也可以肯定,这些阴差是知道葛水根在这里的。当然了,他的坟在这里,他在这里是合理合法的。他又做好事,身上有积攒的功德。听葛水根的意思是,他不能投胎是因为他的子孙可能不做法,但今晚上对葛水根的试探,她清晰的感觉到,他可比表现出来的要复杂的多。如今见了阴差,客气恭敬甚至是谄媚,能屈能伸……这样的人,必是有所图谋的。而鬼的执念有时候比人更深,所以,他这个样子倒是越发像是忍辱负重了。 眼看着阴差离开,林雨桐没走,而是胆颤心惊的走过去,颤抖着声音,一副害怕的样子:“大叔,你不是说这一片只有你一个人吗?可现在……先是老太婆,接着又来了刚才那两个人……” 葛水根回过头来,又恢复了之前那个温厚长者的样子:“你这孩子……太毛躁了。撒在路上那是买路钱。人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你当这些人是那么好打发的?” 林雨桐一副恍然的样子:“……那这钱还能用?” 葛水根摇头小小:“你捡起来看看……” 林雨桐还真就捡起来,感觉这纸钱潮湿的很……像是被露水打过了一样。 葛水根这才道:“钱已经供上去了。以后再不可如此。人家收了钱是要办事的……”说着,又长叹了一声。 哦!收钱办事,那便是收钱便要带走阴魂的。他在这里按说是合法的,他该不怕阴差才是。谄媚都可以理解为为了投胎这些事,但他在没表现出急切的想要投胎的意思的情况下,对阴差的异乎寻常的谨慎应对,更叫林雨桐觉得,他必是有什么阴谋的。 鬼话……真不能轻信的。 林雨桐心里这么想着,却跟葛水根道:“那……那我下次再买点香烛……不过大概要等好久……我还是学生,零用钱得攒好久才能买到好的香烛和纸钱……” 葛水根再听到还买香烛的时候眼睛一亮,再听到不是能经常买,眼睛又轻轻闪了一下。他一副宽厚的样子:“也是……你还是个孩子,用了你这么多钱,我还真过意不去……这么着,明儿一早你上竹林来,我有东西送你……现在赶紧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明天早上? 白天? 会是什么呢? 她确实是没有停留,从公园出来,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手机在静音上,半个小时里有十七个未接电话,都是家里打来的。她赶紧回过去,说是在电影院的时候调了静音,才看见来电显。已经下了公交了,马上回家。 那边林妈已经怒了,再不回去恐怕没好果子吃。 结果回去一进单元门,就见李奶奶坐在台阶上抹眼泪。没错,就是那个李奶奶。可能听到动静了,抬起头来,见是林雨桐,就嘀咕了一声:“这孩子,怎么这么晚回来?外面坏人多,小姑娘被欺负了怎么办。” 说着就低下头,随后可能察觉到林雨桐的视线了,就又抬起头来看,然后一脸惊疑:“……桐桐能看见我吗?” 林雨桐点头:“……李奶奶,你这是……” “我……我……”李奶奶擦了眼睛:“我才知道我死了……之前我还当我是做梦呢……” 不是跟着儿子走了吗? 林雨桐这么直白的问出来,李奶奶就朝二楼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只催林雨桐:“赶紧回去,你妈该着急了。” 不想说就不说,不管是人是鬼,还不兴人家有点隐私了? 她顺着楼梯上去,到二楼的时候隐约的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是小李跟一个女人在说话。那女人就说:“……你又不回来,这老房子留下来做什么?阴森森的呆着都害怕。把这卖了,在咱们那边都能给铺面交首付了。这以后儿子好歹有产业,光是租金能养儿子一辈子。要不然,这么一个老小区里,现在租金一个月几百块钱,够吃还是够喝……我看呀,东西啥也不用收拾,连家具带里面的东西一块作价卖了算了……” 看来,头七两口子回来了,却是为了商量卖房子的。 李奶奶这是跟着儿子媳妇又回来了。这些事太闹心,李奶奶又无力阻止,背着人哭呢。 这李家的媳妇不孝顺,但人家这经济头脑是有的。二线城市的家属院房子,能跟一线城市的铺面比吗?趁着房价还不高的时候买,这一颠一倒就是赚了。 这事谁也管不了。 她脚步不停的上楼去了,林妈果然抱胸黑脸在客厅站着。 林雨桐拎着包进屋,这里放着十万的现金呢。林妈看包鼓囊囊的,就说:“干什么去了?也不看现在几点?” “不是说学建筑设计吗?”林雨桐一边进屋一边道:“学设计没点美术基础不行,去学校还得考试的,听说若是基础不好,就要调配专业。我去买相关的资料,再去找找看有没有靠谱的美术辅导班……” 林妈的面色果然缓和了,又抱怨林爸:“你说你,这事你该想到孩子前面。” 林爸还没说话,林雨桐出来果断的打岔:“妈,楼下李叔两口子回来了你们知道吗?” “回来了吗?”林妈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 林雨桐就说:“回来了,刚才听见两人在屋里吵架,为了卖楼下那套房子的。” “卖房子?”林妈啧啧有声:“现在都买电梯房去了,有点办法的都不住这里了。”又说起谁谁谁家的房子卖了,用这钱交首付买了哪里哪里的房子,如何如何好之类的话。 然后到林雨桐睡觉前,两口子都在讨论,卖了这套换新房子划算还是怎么着划算。 林雨桐知道,两人就这么问题讨论到她大学毕业,也没有结论。房价走高,交了首付,预留出装修换家具家电的钱,那就不剩下什么了。倒是每月都要还房贷,住的是好了,但是负担也重了。商量来商量去的,等到商量的差不多了,房子已经涨价到卖了旧房买不起新房,交了首付剩下的钱不够装修的窘境。 这个话题抛出去,两人又知道自己在忙什么,那这段时间对她的关注就会少很多。第二天林雨桐起床,还看见饭桌上除了早饭,还有两千块钱,是给报美术班的。 塞了早饭,拎着包出门,先去不远处的步行街给四爷买了几身换洗的衣服,顺便买了手机,办了一张卡。现在办卡是不要身份证的,五十块钱号码随便选。把这些都办好了,这才往公园去。她去的比较晚了,晨练的人都散了,她就奔着竹林去,结果进了竹林,上了只容一个人通过的石子路,说实话,这里是很少有人来的。竹子朝小路上长着,伸出来的枝芽都挂人衣服,竹叶落下来,铺在路面上,脚踩上去沙沙作响。 她不知道葛水根说的要给自己的东西是什么,因此,就格外的注意。这一注意,还真就发现了。竹林里一处假山的缝隙里,露出一片黑色帆布一样的东西来。她走上前去,到了跟前,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包。一个防水的帆布旅行包。左右看看,没有其他人。她就伸手将包给拎出来,拉开拉链,她顿时变了脸色,这里面是花花绿绿的钞票,塞了满满一包。 而此时,久远的记忆被打开,她又想起一桩事来,前几年,小区里发生了一起盗窃案,门窗被撬开,保险柜被撬开,但是失主却说没丢失什么东西。于是,这案子就结了。可这当时的风声传的很厉害,尤其是在小区里。因为那家刚好是厂领导家。国企嘛,后来这领导就调到区里去了。大家私下里议论,说是只怕被偷了,也不敢声张。 这要是没猜错,这便是那笔钱了。她在侧面的包里摸了摸,还有东西? 她翻出来,竟是一个账本! 林雨桐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来:葛水根是想叫自己把这些钱据为己有,好为他所用吧。 可林雨桐能这么做吗?先不说正义不正义这些话,只沾染上的因果,就不是好了结的。再则,这玩意放的不隐蔽,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被人发现,却轻易的被自己发现了?那么是不是可以说,这东西原先可不是藏在这里的。 她现在脑子里蹦出几个问题出来:原来的偷了那个领导的贼呢?偷了东西为什么不带走却藏匿在这里? 这个答案只怕得去问葛水根了。 如果那个贼遭遇了某种谁都不知道的意外,那么,是谁下的手。是不是葛水根?如果是,那么他出手是因为正义?还是因为这些钱!如果是为了这些钱……一个死人花不了活人的钱,他费心占有且藏匿这些钱,只是为了如今叫自己给他买香烛吗?再往深了问,他藏的钱只这些吗?如果不是,他一个死人想要活人的钱做什么?贪婪?亦或者……他觉得他还有再用这些钱的一天!也就是说……他想活着! 这么结论一出来,林雨桐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手却就果断的掏出手机,摁下了三个数字——110! 12 与你同在(12) 与你同在(12) 西平市公安局,办公室并没有多少人,都跑外勤去了。 桌上的电话一响,接电话的即将退休的老警察就说另外两个刚进门的:“回来的巧,又来活了。” 然后接起电话,是一一零指挥中心的。 他接起来,顺手就抓起了笔,那边一边说,他一边记,嘴里还不时的重复一声,前后也就一分钟的时间,就把电话挂了。这边挂了电话,那边就给刚进门的李国庆和赵基石顺手撕了记下来的信息:“你们得赶紧跑一趟这个地方。有人报案,说是发现一大包现金和一个账本。” 赵基石年轻啊,回来气还没喘匀呢,这就又要出门。他过去一屁股坐下:“这事轮不到咱们,不是该派出所出警的吗?” “派出所的同|志已经去了。”老警察直接将纸条塞过去:“报案的称,发现的那个账本很重要,她要求更高机关的办案民警去处理……不管是不是真的……你们就去看看吧……为人民服务嘛!” 嘿!这叫什么事?为人民服务是没错,但哪有报案人跟点菜似的点警察的。 边上的中年警察李国庆皱眉,但还是啥也没说就拉着赵基石出门了,两人上了车,赵基石兀自嘀嘀咕咕,倒是李国庆道:“少说两句,白跑一趟倒是小事,就怕牵扯到不该牵扯的事里。” “什么事?”赵基石还没有明白这话是啥意思。 那边李国庆却啥也不说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能看懂账本牵扯什么吗?派出所都不信,那这里面牵扯到的人能没点背景?不懂政治的警察……也就只能干警察了。 见于赵基石这小子还算有些背景,他沉默了一会子,到底提点了两句。赵基石笑了笑只说知道了,心说老赵别的都行,就是想的太多。想的太多的,也就只能当当小警察。做啥事都思前想后顾虑重重的,又能干成啥事。 两人相顾无言,倒是给这一趟本不算是啥大案子的案子着上了几分沉重之色。 可这到了地方,这种沉重一扫而空。 派出所的民警急着交接,要验看证物,那应该是报警人的姑娘却扒拉着那包不撒手:“人还没到!” 赵基石看着那民警气呼呼的,偏又说不通到底里的样子,压下嘴角的笑意走过去:“什么要紧的东西,给谁不一样?” “还真不一样。”林雨桐说着,抬头看对方,先问一声:“证件!” 得! 小丫崽子还挺懂,他掏出证件给她看,证件还没装进包里,人家就已经撒手了:“刚才笔录已经做了,这是东西……”她在旅行包侧面的位置指了指,“这里是账本……” 明显不看钱,只说账本。 钱存放的时间长了,有没有被人动过或是拿走一些,这个痕迹很重,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包都拉开拉链,但里面的钱不曾动过。 赵基石就好奇了,这么多钱不足以叫这个小姑娘动心,怎么就只关注起侧面的包包了。 这可不寻常!警察嘛,有疑问当然要搞清楚。想问就问出来了。 林雨桐看了派出所的小民警一眼,这小民警一瞧,哭笑不得:“这是想叫我回避吧。”他直接转身,“嘚!我回避!” 直到这民警走了,林雨桐这才道:“我是对面新华家属院的,前两年,家属院里出过一个失窃案,保险箱被撬开了,那家的孩子报警,可等大人回来,却矢口否认家里丢失了东西。这在我们家属院传的沸沸扬扬。” “你怀疑这是当时丢失的东西。”赵基石这么问。 “不是怀疑。是肯定!”她又指了指账本的方向,“我注意到那里,是因为从夹缝里提出包来的时候那里被挂了一下,明显有东西凸出一个形状,比钱的形状大,我就掏出来看了,应该是那家的账本,你们看看……我之所以不信任派出所,是因为当时跟那位厂领导走的很近的厂保卫科科长的儿子如今就在那个派出所任职……” 这个关系有点绕,但大致听明白了。她是家属院的人,对这些人际关系都很熟悉,深知这里面牵扯到的人物是哪些。所以,她明白怎么规避。 可这么大一丫崽子,脑子算计的也太明白了。这玩意塞过来,就是一烫手山芋! 但案子到手了,就必须得查。 赵基石看了李国庆一眼,李国庆掏出本本和笔,重新给做笔录。林雨桐甚至掏出身份证给对方看了一下,并留下电话号码:“若是有什么想问的,给我打电话。”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看着这小丫头一步一步走远,马尾辫在脑袋后面一跳一甩的,李国庆就道:“一个单位的,这小丫头家里必然是跟……这个案子背后的当事人有些不愉快的瓜葛。” 她说话太有针对性了!恨不能一下子把牵扯到的那一串给证死喽。 林雨桐没听见这话,若是听见了,也不得不说,老警察就是老警察。没错,按说林爸的年纪,早该提拔了。他是技术科的,专业技术那是扛扛的!可干了这么多年了,进单位的时候干什么活,现在还干什么活。要不是林妈在后勤上向来会做人,当年分房子的时候又有李师傅在里面斡旋,连房子都分不下来。这里面确实有很多矛盾。 那位保卫科科长,是那位厂领导的表侄儿。家里有老婆有孩子的,竟然仗着职务便利纠缠一进厂实习的学生,这学生又是林爸的学妹,早前就认识。那时候林爸年轻,说了几句公道话,护了那学妹几次,因为这个,被对方给记恨上了。林雨桐的记忆里,为了这个父母早年可没少吵架。外面风传,什么林爸跟那学妹这个那个的……这件事,可以说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记特别深。 所以,以她这样的一大把年纪,干出今天这种有失分寸的事,是不合适的。报案直接给派出所就好,只能一观后续再进一步跟进才是对的!可今儿偏对派出所一副回避不信任的姿态,这么办事特别不成熟。那一刻,她真就跟回到十几岁一样,凭着一腔子意气。 想到这里,坐上出租车的林雨桐还摇了摇头,莽撞了呀! 见了四爷她还跟四爷这么说,四爷却道:“挺好,至少不敢有谁打击报复。” 比如那位科长的儿子,许是好人,许是小人,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叫他麻烦缠身,才能保证自家安全。况且,桐桐不全是是意气,那位科长的儿子只怕也不那么干净。 果然就听林雨桐道:“之前听楼上的邻居说了一句,那小子刚娶了媳妇,给媳妇买了五十多万的车……” 钱是哪里来的?! 那这些事就不用管了,这件事被她点在明处了,剩下的只等结果就行了。 林雨桐说起了葛水根的事:“……他藏钱,收敛钱财,绝对不只是贪念那么简单。” 对方像是想活着,而四爷也想另辟蹊径的活下来……怕是很多事,只能从这个葛水根的身上下手了。 两人一天在耗在山上,得伪造一个适合人生活的地方出来吧。 想办户口,林雨桐想法是,拿钱找几个人做证人,证明四爷原本就生活在清源观的。 四爷却说不用:“做过就流痕迹,一查就露馅。” 他低声跟林雨桐嘀咕了几句,林雨桐就笑:“送上门去?” “人都只相信自己看见的。”四爷说着也笑,“你注意着天气预报,哪天要下雨,你提前给我打个电话。”他扬了扬桐桐给他准备的手机:“这几天你就不要上山了。家里多看着点吧,又出了这事。” 还得安抚好葛水根! 这个任务才最重。 可林雨桐也不放心四爷一个人呆在山上呐。 四爷无奈的看她,最后的方案是,桐桐现在回去赶紧租房子,然后四爷晚上下山,坐出租回出租房,赶天亮前回到山脚下!如果离开树根完全没有不舒服,那呆在出租房里只昼伏夜出便好了,不是非得回山上的。 行!也只有这样了。 林雨桐先走,她想到了楼下的房子。楼下一家是李奶奶家,一家是李奶奶家对面,长期没人住的。也不知道人家的房子租不租。就算是租,也联系不到人呀! 于是,她回家后在单元楼门口贴了一张广告,就是求租的,月租一千五,可以先支付三年的房租。 这个租金很高了,普遍七八百的时候出一千五,这就是把自家的房子租出去,再转手租别人的来住,一个月还多赚七八百。一年就是小一万,三年就是三万,再添点钱,就能在偏一点的地方交个小公寓的首付了。 不说别人,便是林妈也是动心呀。 林爸才不乐意,“还不够折腾的呢。”说着,就拉林妈去卧室,林雨桐在外面听的挺清楚的,林爸在说:“……今儿来警察了,调查当年的失窃案……” 而同一时间,四爷的手机响爆了,都问一件事:“你是要一千五百一个月租房吗?真能一下子交三年的租金吗?” 真租!能租三年! 挂了电话,桐桐的短信就来了:“选一楼西户那家。” 四爷:“……”方便你半夜爬墙吗? 13 与你同在(13) 与你同在(13) 一楼西户就一楼西户吧。 就是嘛,西户的大爷比东户的大爷好了太多了。东户的大爷是一个人独居,这老爷子算计的老精明了,而且为人不咋正派。儿子媳妇搬出去住也不带他,盖因这老爷子总换着带老太太回家。而且,这人比较‘事儿’和‘细’,打他们家门口过,瞧见你不小心掉了一张纸都要撵你两层楼絮叨你十分钟,然后叫你给他捡了。他这种‘事儿’,是只管‘事儿’跟他有关的事。他儿媳妇在外就跟人家说,她家老公公是那种儿媳妇上了厕所都要进去检查收拾干净了没有的人。毛巾稍微放的不是地方,他能絮叨半天。但对于别人家的事,则是关注的少。也因为这毛病,没几个老太太受的了他,这不是换了再换吗?他的房子要是敢租到手里,他能天天敲门看你把他家的墙弄脏没,有没有胡乱的给墙上贴粘钩之类的东西,叫人能连一点隐私都没有。 这是解释选择这户不是为了方便爬墙吗? 好吧!已经选了西户了:“……跟房东约好的是明天……” 可是没有身份证也不好租!自己出面吧,又楼上楼下的。 林雨桐能用的人就只有辛年了。 辛年这孩子还不错,至少比当年的自己成熟。跟熟悉的人她嘻嘻哈哈的,但跟不熟悉的人,很少说话。嘴也比较紧。 朋友嘛……林雨桐翻出海报,干脆直接找她算了。 她最近也比较苦逼,在家里背药方呢。他爸他妈是西医,他爷爷是中医。选中医专业这个比较坑。这医学院学中医的,可西医该考的还得靠,最后弄的是两头都不咋靠。在这一点上,他爷爷倒是没勉强。也说了,在学校是学不到中医的,但家学却是行的。 “幸亏你来了,要不然连个气都不能出来透。”她穿着短袖热裤,跑出来两人在小区里买了冷饮,面对面啃。 林雨桐把海报给她,直接就说:“找你帮忙,啥时候有空。得用到身份证。” “干嘛?”辛年停下来看她:“上网吧?” 辛年是前半年生的,她是真过了十八岁生日了。但林雨桐并没有,还得两月。 现在谁也不在乎这个。 林雨桐就说:“帮个人租房子。他暂时到不了,但是房子不等人。钱他给我寄来了,人不能及时到。” 就这事呀! “现在去吗?”辛年有些为难:“这都晚上了……” “明儿……明儿早上吧。”现在还没到那种人人把自己的信息看的很紧的时候,别说借用身份证了,就是借用房本为孩子上学籍的事都常有。而且,西户这大爷是个马大哈。 跟辛年说定了,就从她家往自家走。今晚说什么也得去一趟公园的。葛水根那里只怕已经在跳脚了。 果然,林雨桐没到地方,就远远的看见站在竹林边上的葛水根。见到自己,他扭身,朝深处走去。 林雨桐追着过去,直到之前见面的烂尾楼的围墙根底下,才看见他站在马路沿子上,脸上的表情跟和蔼很难搭边。他大概想尽量的表达失望和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但这表达的不太准确,整个人显得有些阴沉和烦躁。 没错!没有按照他的套路走,他果然是安耐不住了。 林雨桐只当不知道,她笑着跑过去:“大叔,你说送我东西,东西呢?”说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你不知道,我今儿可是走了大运了,竟然捡到那么多钱……”语气特别得意:“我发现我自从遇见大叔你,碰上的都是好事。” 葛水根无奈的道:“那就是我给你的东西……” “啊?”她一脸的不知所措,“是大叔给我的?可是不对……明明是我发现的……”说着才一副恍然的样子:“怪不得呢!我还纳闷,这东西这么显眼,咋一直没人看见呢,原来是大叔帮我呀。可给我那个有啥用呢?那钱我也不敢用呀。再说了,捡到东西当然得交给警察叔叔了……” 葛水根眯着眼睛:“小丫头,你信不过大叔,这是跟大叔玩起了心眼了。” 林雨桐收了脸上的笑:“大叔怎么这么说?” 葛水根咧嘴笑笑:“你跟警察的话我听的见,你思维缜密见一识三,不要跟我这里装傻了。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鬼,别跟我玩这一套把戏。” 还真没法糊弄。她也道:“我保证我见过的人比你多!鬼嘛……见过,打交道的你算是第一个。没跟鬼打交道的经验嘛,还按照人那一套,这天下可从没有平白掉馅饼的却是人鬼通用的吧。所以啊大叔,是你先不坦诚的?当然了,要求鬼坦诚,那是痴人说梦。你要想从我这里得到好处,你至少得叫我看见诚意吧。鬼跟鬼怎么打交道的原则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跟人打交道嘛,做过人的你也应该知道,诚信为本。” “错!”葛水根这次的笑,跟和善可就全没关系了。他笑的有些扭曲:“不管是人是鬼,不外乎弱肉强食。” “有道理!”林雨桐点头,但心里却戒备起来。她手里攥着符箓,面上却并无异色:“那你如何知一定是你强而我弱呢?” 葛水根细细打量林雨桐,然后收回了视线。这丫头说的也没错,自打见了她,他就看不清她的深浅。于是,他便问:“那你的意思呢?公平交易?” “公平不公平的,先撇开,这个见仁见智嘛。不能因为我付出极小的代价能为你换来你想要的,你就认为这对你不公平。若是如此,这个交易不做也罢。”林雨桐笑着朝这烂尾楼看了一眼:“我想这世上愿意跟我合作的,绝不仅仅只你一个。” 葛水根眼睛又眯了眯,眼神暗幽幽的。良久,才说了一声‘好’,“初一十五,我要供奉的香烛纸钱。我可以跟你交换一个信息。” “嗯!”林雨桐没拒绝这个交易,示意他往下说。 “你不是想解决秦琴的事吗?”他咧嘴笑了笑:“你要真当她可怜,那你可小看了她。谁还能没点图谋呢。她为的是她未婚夫妻子肚子里的孩子……” 林雨桐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葛水根却不再说了,只一眨眼便又不见了。 她不再找,临走看了一眼身后的烂尾楼。今晚算是从他嘴里知道了一点消息,也试探出,这个烂尾楼里只怕真有秘密。葛水根不是善茬,那个抢香烛的老太婆都能随便走动,他没有道理不能。所以,他应该不是不能随意走动,而是不想随意走动,也不敢随意走动。他似乎是守着什么……秘密。 暂时,她不想探秘。她得回去见见这个秦琴,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对小海妻子的肚子感兴趣? 投胎吗? 一路往回走,进了小区,看见秦琴站在角落里。她的视线盯着路过的一家三口。那三口人,爸爸抱着女儿,妻子挎着丈夫。孩子不知道怎么了,有些不高兴,嘟着嘴,孩子妈妈像是要训斥,爸爸却把闺女护在怀里,珍视非常。 她分明就从秦琴的眼里看到了羡慕嫉妒,还有一种……向往! 这个时候,她想起一句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 一想起这个,她顿时就不寒而栗。 若这是秦琴的执念……那就未免太可怕了。 她假装没看见对方,直接往回走。那边秦琴却在后面跟上来。刚到楼下,李奶奶就闪了出来,瞪着林雨桐身后:“滚远些。离我们桐桐远些!” 林雨桐回头,秦琴有些瑟缩。 这叫林雨桐奇怪,秦琴死了好几年了,为什么会怕李奶奶。 这边李奶奶已经转过身来,虎着脸吓唬林雨桐:“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能看到这些……我是高兴你能看见我,可也不想叫你看见我。这于你没啥好处。以后,找天师把你的眼睛封上,听见没?赶紧回去吧,好好睡,别怕。奶奶在,不叫人打搅你。” 林雨桐心里涌起暖意来,点点头,笑了一下就上楼去了。回过头,就见李奶奶坐在楼下的亭子里,虎视眈眈的看着秦琴。秦琴却朝林雨桐看过来,露出几分求救之色来,林雨桐没搭理,直接就上楼了。 爸妈都还没睡,两人表情都有些兴奋。想来跟那个案子有关!单位受牵连的一倒台,他们这些人才有出头之日。时间不算太晚,爸妈也没多问,林雨桐洗洗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的起来,等着辛年。 这西户大爷果真就是马大哈,见是桐桐带的人,这大爷就说:“你又跑不了,给的都是真钱,我要啥身份证呀。还怕你跑了?小丫头,竟会整西洋景。”连辛年的身份证都没看。 林雨桐跟人家说的是,给同学的表哥租的,这里距离同学家比较近,方便照看。 结果一番说辞在真金白银面前都浪费了。那写合同的时候林雨桐就说:“孙爷爷认我,那就写我。”名字和手机包括身份证号码都是填写的自己的。辛年那个根本就没用上。 出来之后,跟辛年约好了下周一块看电影,她就跑了。她是借口出来晨练才过来帮自己办这事了。 孙爷爷把房子租出去了,然后人家直接拎包住城郊了。城郊他们家有院子的,钥匙给了林雨桐,人就走了。 她趁着楼里这会子没人,进去看了看,还行。干净就不说了,像是被褥这些东西,怕是被孙爷爷直接放到地下室的储物间去了。柜子啥的都腾出来了。 那就好办了!过去接四爷就好。 结果刚出小区,就接到电话,是公安局打来的,说要了解情况…… 14 与你同在(14) 与你同在(14) 去公安局,见到的先是赵基石。他眼圈发红,打着哈欠。带着自己进了办公室,办公室里还有没散去的泡面味道。 外卖这玩意现在还不咋方便的时候,半夜食堂要是不开门,熬夜加班的除了泡面之外,最多也就是面包香肠乡巴佬鸡蛋了。 赵基石一路打着哈欠,手里拎了个本本,就道:“林雨桐是吧……跟我来一下……” 直接进了一个办公室,不算是审讯室,应该叫谈话室才对。里面除了固定在原地的桌椅板凳,就是看起来还算是精神的李国庆。 这个中年油腻的老警察,给人的感觉总是心事重重。 三个人以两军对垒的架势对阵于桌子的两侧,许是太严肃了,赵基石先绷不住了,说李国庆:“老李,给倒杯水。” “不用。直接问吧!”林雨桐靠在椅背上:“有什么需要我补充的,你们直接问。你们忙,我这也不太清闲。” 小丫头挺个性呀。 李国庆还是倒了水,赵基石就翻开本子问:“你能再详细说说你发现那包东西的经过吗?” 活了那么些年,过了那么多世。警察她还真干过。赵基石一问,林雨桐就明白他在怀疑什么。毕竟,一大包东西放在那里,不算是隐蔽的位置,到现在才被发现,这确实有些奇怪。他们肯定是问了公园的管理和清洁人员。假山再如何,该清理就得清理。尤其是那么偏僻的地方,是流浪汉或是三急的人方便解手的地方,清洁工就更得注意了。没道理一直没被发现,倒是叫自己给误打误撞上了。那么他们不会怀疑自己如何,可肯定会怀疑,是不是当时这贼藏匿钱于公园另外某处,当时不方便拿出来,现在想拿出来了,中途又出了变故,所以暂时将钱留在那里……这对于他们找到嫌疑犯,是有重大帮助的。 可惜,这里面确实是有许多不能对人说的。 比如说葛水根。 林雨桐能说是鬼作祟吗? 她只能说当时自己眼睛看到的,打从那里过,看到了,好奇就过去看了一眼,见是个旅行包就给拿出来……接着报警。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 李国庆就问说:“你大早上,你去那里做什么?” 林雨桐从包里掏出一本英汉词典来:“背书。高考完了……也不知道考上考不上,考不上还得复习,英语就很重要。要是考上了,大学里英语更重要,四六级过不了,毕业证也拿不到。” 那里偏僻,早上趁着凉爽出来背书,要不然一天就得在空调屋里憋着。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李国庆伸手过去:“我看看是哪种词典,我家小子也高考完了,今儿回去也买一本……” 林雨桐将书推过去,李国庆接过去,翻看了几页,里面还真用笔画了:“这符号都是什么意思……” 林雨桐看了一眼:“红笔圈的是要常复习的,画重点符号的是必须要听写默写的……其他的都是已经背过的。” 哦! “挺刻苦。”李国庆这么说,就把书还回来。这话听着是真诚的。 林雨桐故意刺了一句:“我爸妈无权无势,自己刻苦不行。跟你们不能比!” 李国庆心说,大概家里的父母说了不少有怨气的话,这姑娘对‘有权’的很有成见。这倒是跟她报案过程中的行为相吻合了。但可惜,孩子到底是小,对‘权势’有些误解。小警察可真真算不上是啥‘有权’人。 他笑了笑,这次的笑多了几分包容和和善,摇头笑笑没说话。 赵基石轻咳了一声就拉回话题,又带着几分提示的问:“没看到什么行踪可疑的人或是痕迹……” 林雨桐没急着回答,故意露出几分回忆的样子,然后才谨慎的摇头:“……没有。公园晨练的老人不会跑的那么偏僻,锻炼完就散了。其他人白天都上班,晚上竹林里座位都占不上,但早上都急着上班去,谁上哪里?” 赵基石还要问,门就被敲响了,紧跟着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年级不大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一张纸,喊赵基石:“过来一下……” 两人在门口说话,林雨桐用余光能看见两人。也注意到那姑娘说话的口型,她说:笔记本……发现……指纹……跟失踪人口比对……对上了…… 笔记本上发现了不属于笔记本主人的指纹。 上面也有自己的指纹,但有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就能跟指纹库里的指纹比对。排除了接触过的人,还发现了不属于这些人的陌生指纹,偏跟失踪人口的指纹对上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那个失踪人口,便是当年的贼。而这个人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以为是一件失窃案引发的贪|腐案,却没想到里面还牵扯出一桩凶杀案来。 而这个凶杀案的受害人——无名贼,是被人杀了?还是被……葛水根给? 她无法得到答案,只能状似好奇的左右看看。出了这个变故之后,她这里提供的信息几乎是没有多大价值的。 如今警察该怀疑,失踪的那个贼是不是有同伙,他的死是不是跟他的同伙有关,这笔钱突然现身,是不是那个同伙觉得风声过来,才来取这笔钱的。 但这都不是自己能给答案的。 被赵基石道谢,然后送出来。到门口的时候,他就叮嘱说:“要是再想起什么,就给我打电话。”说着,就看她握在手里的手机,“早上打电话通知你的就是我,那个电话是我的电话,你存一下。” 林雨桐当着他的面存了‘赵警官’,状似随意的问说:“……正想找个派出所咨询一下呢。就是这户口怎么落实……” “你的户口?”不对呀,身份信息是完整的,上网能查的那种。 “不是我的。”林雨桐就说,“是认识的一个道士的。道观都塌了,他是他师傅养大的,一直一个人生活在道观里,也很少跟人打交道……现在这社会也不能避世而居吧……这也是社会不安定因素对吧。” “确实是道士?”赵基石就问。 “那要是逃犯,登记了户口不就什么疑问都没有了吗?”她这么说。 赵基石却摇头:“那不行!无规矩不成方圆,户口登记那是有条条框框的。既然是道士,那就按照条例,像是僧人道士,人家有集体户口。” 上集体户口? 那要是不愿意当道士了,还得再迁户口。 她到山上的时候就跟四爷这么说。 四爷反倒是觉得这个也没什么不好:“上了户口就是有这么一个人,至于以后干什么,那是职业……不归派出所管。” 有户口迁户口容易,可没户口弄户口却难。这明显就是平白多出一个人来。 嗯!有道理。 所以,在搬到出租房之前,四爷的意思是先弄户口。 把树洞里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外面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短信上的天气预报说,连着三天都有雨。 天不见日头,有没有影子的,别人也看不出来。然后四爷把这两天用废弃材料做的功德箱拿出来,示意林雨桐先走,随后他就下山。 下山干嘛呢?在路上,在附近没被拆迁的城中村,化布施去了。 逢人就说是福陵山清源观的道士,道观塌了,想布施点钱重修道观。 还别说,碰的人多了,还真有人知道清源观。人家就惊讶:“还以为道观塌了就没人了,竟然还有后人在?”看着小道士年纪轻轻的,“你一个人在山上?” 就又有人说:“之前听说山上闹鬼,好些人说是瞧见了人影。这几年都没人晚上敢上山了。感情不是闹鬼,是真有人住。”这小伙子现在也就是十八九岁的样子,几年前那还是个孩子。怎么过活的呀! 闹鬼?人影? 四爷来不及细想,得先应付眼前。 如今是掏钱的少,有给钱的,但也就是一块五毛,最多不超过五块的,还是周围的人都听到这样的传言,觉得这小道士可怜才给的。至于修道观不修道观的,他们不在乎。就是听个热闹,施舍点同情啥的。 四爷的说辞当然是经得起推敲的:“……师傅去世前留下钱财,还有许多粮食……” 如今只怕是坐吃山空了吧。 这边好些人把这当新鲜事的宣扬,毕竟这算是把闹鬼的事澄清了嘛。消息散布的比四爷的脚程还快,等他到人家门口布施的时候,人家都会说一声可怜:“怎么不早点下山呢。一个人在山上……” 处处都是同情的人。并且对这样的说法没什么怀疑。一个信了,个个都信了。这种态度像是会传染一样。 而另一边,林雨桐到ic电话旁,拨打一一零是不用ic卡的。 她打电话报警,说是某某村有宣传封建迷信,坑骗广大群众的骗子。 只要报警,那必是要出警的。便是不出警,在哪里哪里出了这事,民警也是要联系当地的居委会或是村干部,叫他们先去了解情况的。 四爷选的是个城郊的村子,很多务工人员租住在这里,人口流动大,向来在治安上都是难点。有点事都不敢马虎。 于是,四爷转的够够的时候,终于等到警察了…… 15 与你同在(15) 与你同在(15) 在派出所民警眼里,眼前这个小伙子一点也不像是道士。 怀疑一切好像是警察的特性,人家见了四爷先问:“你是道士?” 是! 可上下打量,真不像啊! 事实上四爷刚醒过来的时候头发跟狗咬的似的,长的很。是后来有了那不到三百块,买了身像样的衣服换了,这才跑出几乎要关门的村里的理发店叫人给剪了,花了五块钱推了个小平头。此刻,他摸了摸头,像是有些拘谨和腼腆,指了指不远处:“……在那边理的,不知道老板还在不在?” 在的!看热闹的人群里就有老板的媳妇。 这女人叽叽喳喳的:“……我说看着眼熟嘛!本来要收十块的,看这小伙子头发乱糟糟的,这么长……”她比划了一下,语气和动作带着夸张。本来到耳朵跟下的,她能比划到脖子下面,“不知道是自己用剪刀剪过的还是什么剪的,乱的哟。可费劲了!” 这是真没有!但是她说的煞有其事,然后这就跟大家想象的半野人差不多了。 也比较符合这种几年都不下山一个人住山里的形象。 警察又问你师傅是谁啊,现在人在哪?你都记得多少? 这些在地窖里还都有,有清源观的历代记载。四爷一一都能答,他的师傅也就是那位老道士,也确实是五年前死的。就葬在山坳里,倒塌的道观中还有之前供奉的神位,清理的时候林雨桐和四爷也专门清理出来了,字都是刻上去的,也都还依稀可见。后来被放在后来收拾好的两间房舍里去了,点上香烛供奉起来。很像是那么一码事! 但人家不是你这么说就马上信了:“你这几年在山上吃什么?怎么生活的?” 那这怎么说你们也不信,眼见为实,咱们还是上去看看。 道观看上去当然还是破败的,但等露出地窖,还有地窖里的大小箱子,包括里面的十多个大瓮,这答案也就有了。现在掀开瓮,里面还有品质不高的面粉,可惜是已经见底了。地窖的墙壁上,还挂着不少野菜,看的出来,这是准备阴干的。事实上,是四爷这两天抽空挖的特意挂上去的。 这几年一个人怎么过日子?就是这么过日子的。野菜加上留下来的粮食。 民警又在角落的半人高的两个坛子里,发现了食用油和食盐的残留。再加上角落里破旧的道士服,这就基本信了八成了。 随后到住的地方一看,破败的可以。角落里堆着各种晦涩难懂的典籍,地上有一片松软,是干土。干土便放着一根木棍,像是毛笔粗细。这便是做功课练字的地方。 民警不由的都问:“你每天在山上,都在做功课。” 四爷的回答萌萌哒:“师傅说,功课做不完不准下山。” “现在做完了?”民警又问。 四爷摇头,有些窘迫:“……没吃的了……” 听的人都觉得心酸。跟上来看热闹的都说呢:“多可怜的!才这么大点的孩子。” “可不是,我们家的小子比这孩子还大,只知道吃好喝好,然后打游戏。”又有人这么说。 就有人开始掏钱,拿出五十来塞给四爷:“孩子,拿着。能买袋面粉。” 四爷却坚决不要了:“……师傅说下山得自食其力,我自己挣钱……养我自己,我布施是修道观的……” 分的很清楚。 然后大家都觉得,这孩子真实诚。 林雨桐夹在人群里就说:“自食其力是要自己去挣钱吗?不行!出门都要身份证的。你有吗?别跟这次一样,又把警察给招来。” “身份证是什么?”四爷这个身体的长相真不错,一双眼睛无辜起来,真是一点尘埃也不染。 连身份证都不知道。 就有老人说了:“你们警察不是管户口,管办身份证吗?如今什么社会了,横不能这么一个大活人不给户口,这是要逼着人家当盲流……” “就是!照这么办治安怎么会好?” 乱糟糟的,你一言我一语的。 林雨桐笑了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她跟上山之前,给电视台和报社都打了电话。如今这地方电视台,都开始出了那种类似于‘零距离亲民’这种节目,关注的也是这个街道下水道,那个小区供暖之类的问题。提供新闻线索,拨打新闻热线还有奖励。那天下雨抓小偷的事,若不是果断的离开,记者就来了。就是没采访到自己,但新闻上还是对那事进行了报道。当然,重点是报道两个交警。因为群众的要求,‘多管闲事’的管了抓贼的事,急群众之所急,典型呀。受了这个启发,晚上老妈又爱看这种节目,都是身边的事嘛。林雨桐就顺便把新闻热线给记住了。 如今这边出了单独在山里生活了好几年,一度传为闹鬼新闻的事件,当然会引起他们的关注了。这是澄清舆论反迷信嘛。 果然,这边还正说着呢,就有扛着摄像机的来了。四爷不直面镜头,只做腼腆。而记者来了,正好是民警露脸的机会。 四爷回避采访,大家都笑。林雨桐又喊:“该采访警察叔叔,人家帮忙解决问题,户口和身份证,刚才还说现场办公呢。” 这个又是一个新闻点,关乎政府形象、公职人员形象,弘扬正能量。 于是,民警表态,说是了解清楚了情况,就帮着办理。然后记者全程跟踪,从山上跟到山下,采访车跟着警车,警车上四爷跟着两警察,上了派出所。 姓名这个怎么取? 四爷本来想用‘圆明’二字的,哪怕这名字不僧不道的,但现在也没人懂这个。可不等他解释,人家民警只一听,直接给登记了一个‘元明’。 这下连名带姓的都有的。 也无所谓吧! 至于户籍所在地,这福陵山属于福陵山下的福陵村,那村支书也跟着上电视嘛。这老支书贼精明呢,就说上我们村的户口吧。想占福陵山为集体土地。心里寻思着,这上了电视,这村里是不是能搞旅游了。翻修一下寺庙,叫这小道士在里面支应着,香客给功德香里的钱够小道士自己用了,这其他的土地,不管干啥,换来的不是钞票? 于是,户籍所在地就是西平市三湖区永安镇福陵村。 村上一共九十八户人家,他是第九十九户。 户口本有了,身份证先给了个临时的,能用。正式的得半个月之后才能下来。到时候过来取就行。 出来之后,记者也走了。四爷就跟村支书两人说话。村支书心里的算盘四爷清楚,但他不能由着别人来修道观。那个树根到底如何,自己还没弄清楚。因此,他只得忽悠人家:“师傅说我下山之后,叫我去找几个人去。他们能帮着把道观建起来。等把道观建起来之后,其他地方,包括山里的路也就修了,那时候支书要是想在山上经营别的,也把稳些。” 先看看香火再说,别一把把钱扔下去了,谁也看不见回头子在哪。若是意见不统一,下面的工作也不好做。 支书一想这话也对,这小道士倒是悟性怪好的。 他也释放善意,心里想着老道士叫小道士去找的必然不是一般人。要不然也不会口气大的说修道观就修道观,连通往山上的路也一并修了。这得花多少钱?他结个善缘:“元明呐,你也是咱们村上的人了,以后村上有啥福利,老叔肯定是忘不了你的。” 很顺利的,这就把事情办了。 人都走了,四爷不好在这附近坐车,就直接沿着马路走,都走出一个小时了,这才问了桐桐地址,直接打车过去。 林雨桐正在小区门口等他,两人也没说话,一前一后往小区里去。屋里被褥吃的林雨桐已经给放好了,书之类的也给他了。钱给他放在床头柜上,随时用随时拿,反正白天两人是不适合在小区里太过亲密的。 可到了晚上,等到父母都睡了,她睁开眼,给四爷发了短信:你开下窗户,我下来。 自家三楼的房子是没装防护栏的,早些年不兴那一套。什么防护栏呀防,你防谁呢?后来不是被偷了吗?因为偷的刚好是那家,这事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以为贼是有意选的目标,就是奔着那家人去的。 后来也装防护栏了,林雨桐记得,好像就是在她上了大学之后。也就是因为装防护栏,大家都装,价格炒的还不便宜。那时候有家装修公司,特别会做生意,重新粉刷装修房子的,送安装防护栏。所以,现在能从窗户上上下下,过几个月,怕是就不行了。 她这边想着,看着楼下亭子里的秦琴也没在意,直接就往下攀爬。 可那话怎么说的?半夜爬墙这事吧,真不是那么好干的。顺利的下到二楼,才一脚踩到窗台上,就觉得不对。低下头,正好对上李奶奶不可思议的眼睛。 怎么把她老人家给忘了? 还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呀。虽然知道的这事的都不算是‘人’了,可还是觉得有点那个……尴尬!她这会子就觉得,李奶奶的事比秦琴的事更紧迫,这么一个‘人’在这里看着……想偷摸见四爷,好像有点难呀。 跟李奶奶对视了半分钟,在老人家的瞪视下,她怂怂的一言不发,蹭蹭蹭的又上三楼回去了…… 16 与你同在(16) 与你同在(16) 晚上是出不去了。 开门偷偷下楼吧,也不行。家里是两层门,木门和外面的防盗门。不管是哪个门开合,都会有不小的响声。高三一年,林妈对林爸的要求特别苛刻,必须在闺女睡着以前回来,就怕响声把人吵醒。晚上来了客人,要是太晚,门只轻轻闭着,不关的,怕不安全,晚上林爸睡沙发就行。所以,她从没想着能偷偷的开门出去,再偷偷的回来。好容易折腾的能从窗户上直接下去了,还想着二楼没人,一楼直接就是四爷住的屋子。这点距离上上下下,不要太轻松。等将来去学校了,四爷也不需要在这里住了。租几年花点小钱而已,咱为的不就是方便吗? 结果,这计划不如变化快呀!二楼是没人,可有鬼! 所以,四爷开了窗在窗口等着接人呢,不见人来,倒是电话来了:“下不去了!二楼去世的李奶奶盯着呢。” 四爷:“……”信息量不是一般的大呀。 他默默的看向窗外,外面隔着一条路的亭子里,坐着个女人朝这边笑。然后桐桐说,上面还有个已经去世的。他从那女人身上移开视线,脑袋从窗户探出去,扭脸朝上看。结果就见一老太太,以一种非常柔软的姿态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也朝下看。脸上表情严肃,神情吧,像是抓到两个淘气包的长辈。他再往上看,三楼桐桐正探出半个脑袋在窥视。他的视线一移开看桐桐,李奶奶也迅速扭脸,朝上看去,桐桐‘嗖’一下神闪,只留下四爷继续跟转过头来的李奶奶对视。 四爷:“……”你都怂了,我还撑着吗? 他淡定的点点头,然后缩回脑袋,关上窗户拉上窗帘……算了,睡吧!那老太太不是不好惹,是桐桐不想惹。至少,在桐桐心里,这个老者是个重要的人。有些人不是不敢违背,而是不能违背,舍不得违背。 第二天是个艳阳天,四爷不能出门。趁着楼上楼下没人的时候,林雨桐弄的跟地下党接头的似的,偷偷的进去了找四爷去了。她主要是担心四爷离开那个树根之后,身体怎么样。 “不是很舒服。”一晚上睡觉比不睡还累。 林雨桐也看出来了,他黑眼圈很重,脸色明显没有以前好。 这可怎么办? “我送你去山上呆着。”她这么说。 那现在也不行,太阳那么大,至少得等到晚上吧。 “可一直这么着也不现实。”四爷就说:“是桎梏就要打破。只是不知道这把钥匙现在在哪?” 是啊!对这一行,两人都是门外汉。 如今,倒是半人斋是个突破口,那个老板是唯一一个露出口风,知道一星半点四爷这种情况的人了。可这种人往往不好打交道,要他说出自家想要知道的,那他必是要希图回报的。 但现在不得不跟此人合作。 两人现在需要一笔钱,修缮道观,如此,道观才是四爷的。四爷才能在里面说了算。那个树根得保留,不管以后有没有替代树根的办法,也许有,也许能替代。但替代可以,可若失去这个树根又行不行呢?有没有坏处谁说的准。所以,得以一种隐蔽的方法把这树根给保护起来。 她不是没想过移植空间的可能,但某个物种能成精,这必然是跟当地的环境息息相关的。换句话说,地气很重要。 不说成精的话了,老话也不也说‘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吗? 四爷不能出门,这事情就得林雨桐去办。拿上符箓,这次,再去半人斋,就是跟老板谈生意的。她没从半人斋的店铺大门进去,而是从小巷子里进去,巷子里有个老式的小门,直通半人斋的后院。 摁了门铃,好半晌之后,才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正是之前的老板,这次见面,他才通报了姓名:“王不易,号双通。行里人抬举,叫一声双通先生。你也看出来了,祖上就是吃这一碗饭的。不过,如今这一行式微,凑活的活着。” ‘行里人’,‘这一行式微’,简单的话,叫林雨桐知道,这个世道,这就有靠这一行吃饭的。 王不易就看林雨桐:“不知小姑娘你的师承?” 我能实话跟你说吗? 说了你也不信呀。 她就道:“没什么能耐,说出来也是丢了师门的脸。我来找双通先生,是为了一笔买卖。”说着,就拿出几个符箓来。 王不易快速的将符箓拿起来,有些惊喜,比之之前的还要好。这玩意,便是几位老先生,一两年都未必能出一个,就更不敢说品质了。可这姑娘,拿来的都是上上之品就不说了,关键是这量大呀。属于想要就有的。 但林雨桐不会告诉你想要就有:“……如果你能找到合适的买家,那自然是尽可能的满足你的。” 王家既然是祖传的手艺,在这一行里人脉自然不可小觑。不管是行内人,还是客户,都不是自己现在这样子能比的。一样的东西叫自己去买,站大街上五毛都卖不了。可叫王不易过手,这就不一样了。 王不易也干脆:“要多少钱?” 林雨桐竖了一根手指:“先给这么多就够了。” 王不易连磕巴都没打:“成,回头你把账号发给我。”两人交换了手机号码。 而至于合作的分红,王不易要三成,林雨桐给他五成。很多事情她出面比自己出面要好的多。 这叫王不易心里更摸不清这来路了。初看之下像是刚入行,也应该是刚入行没错。但这背后若是没有师门的底蕴,小姑娘家可做不来这么大气的事。 他暂时歇了想窥探的心思,笑着将人送出门。 林雨桐防的也就是别人的窥探。本来嘛,若只是盖个道观,修个山路,这其实不要钱,只要给我把事情办了就行。自家还省心省力。 可显然是不成呀。这个人是行里人,那个树根的秘密,林雨桐和四爷可不想叫别人知道。想要保住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短期内,离这些所谓的行里人远一些。宁愿知道一些消息慢一些,也不可莽撞。 回来之后,她干脆拿她的身份证去银行开户,然后把账号发过去。 这一折腾,这就中午了。 银行就在小区的斜对面,靠着公园。从银行出来,边上是家小饭馆,卖绿豆面凉面的。口味不错,生意也特别好。进去要了两份面,带回去跟四爷就把午饭给解决了,谁知道等饭的时候,听到几个人在一边坐着,一边等饭一边喝冷饮,一边聊天。 她无意识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哪里的湖里发现了人的骸骨,再听了一会子,听明白了,就是这公园的人工湖里,发现了人的遗骨。说是几个熊孩子避着人跳到湖里野泳发现的。吓的孩子呛水差点没上来。 她回家跟四爷说了一声:“我得去看看……我怀疑那人就是当年偷了那包钱,顺便带走了账本的贼。人要是死了,当年偷钱出来之后就死了,那肯定跟葛水根脱不了关系。” 四爷有气无力的,一碗面吃了半碗,吃不下去了。林雨桐一股脑的都吃了,只能等到天黑的时候,赶紧送四爷离开。 因此,她现在还得赶紧考个驾照,等钱到手了买辆车,带着四爷来来去去的,也方便一些。 一路上都在寻思这事,如今不试着往出探出触角,只陪着四爷在屋里呆着,那难受就得永远难受。出来碰碰,说不定就有某种机缘也不一定。 林雨桐装模作样的抱着一本英语词典往竹林里钻。大白天的,葛水根是不会出来的。竹林地方不小,半弧形的。从这边进去,愣是穿过去之后从那边的出口出去。就见那出口的地方已经被警戒线封锁了。几个警察模样的人正在忙着。其中就有赵基石和李国庆。 都不敢到这边来,这猛的闪出一个人来,人家就注意到了。 赵基石一看,就走过去,见林雨桐抱着书,就说:“你这丫头也是胆大,这竹林里连个人都没有,你就敢一个人在里面呆着。” “大白天的怕什么?”林雨桐朝前面十几米的地方看去,盖着白布的下面应该就是受害人吧。尸体泡在水里,这么长时间,必然是已然成了白骨了。 赵基石见这姑娘还敢看,就说:“这有什么好看的?” “看有没有石头之类的东西,这公园里,石头可都是买来的,要是丢了,管理处也不会不知道吧。”她没看见打捞出别的东西来。 赵基石倒是意外的看着她一眼:“爱看侦探小说?” 林雨桐提醒自己,回头买几本侦探小说藏在床下面,省的露馅。她含糊的应了一声,“看来晚上是不敢出来了。” 她把这人的死定义为被害,而不是意外。 也是!人死了会飘上来的,便是抛尸,也没有带着大块的石头的。 赵基石原先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可惜,没从湖里打捞出任何类似于石头一样能将一个成年男性的尸体拖住不浮起来的东西。” 所以,到现在也搞不清尸体没有东西压着坠着,甚至没有水草缠着,是怎么不上浮的。更叫人想不明白的是,这公园里的湖,定期是有人清理的。湖水的最深处,也就是游泳池的深水区那个深度,那些清理湖的工人怎么发现不了呢? 林雨桐心里骇然,强忍着才没回头去看葛水根所在的那片竹林…… 17 与你同在(17) 与你同在(17) 怎么看都不是意外死亡,但若是没有证明,那便真只能按照意外来处理。 李国庆过来就说,“许就是藏了钱想过了风头来取,结果大晚上的,又因为太过紧张,失足落水。至于为什么没有飘上来……这个也不一定,当时或许是被某些东西勾住了没上来,现在没发现,不等于那东西没存在过!许是那东西在人白骨化之后就因为各种意外的原因被冲到别的地方去了也不一定。白骨化之后,白骨浮不起来这是正常的。” 听着好像也有些道理。 这件案子短期内不可能结案,但查来查去,很可能到头来只能按照李国庆的解释去解释了。林雨桐心里很清楚,这所谓的意外一点也不意外,贼偷了东西出来,葛水根未必不动心那些钱财。他应该是需要大笔的钱财做某些事的,于是,就使了手段害了这个偷儿。 至于这是不是有损他所说的功德,林雨桐心里有疑问。 她就跟赵基石打听问呢:“这受害人是谁呀?也不知道是有意偷到我们小区的,还是无意的给撞上的?” 肯定不是无意的! 无意的会去偷账本? 在找不到同伙,找不到被害的证据的情况下,赵基石更愿意将这事跟贪腐案并案。 他没回答林雨桐的问题,只说了一句:“不管这人是谁,有罪没罪,在法律判决之前,谁都没有权利剥夺别人的生命。” 这个回答很警察,也很官方。 林雨桐知道不能再问了,这次她没有退回竹林再回去,而是走了沿湖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太阳照在身上的感觉真比在竹林里好受,那种阴凉阴凉的感觉……凉是有的,阴嘛,也是真阴。 在四爷没安顿好之前,她暂时不打算去招惹这个看不清深浅的葛水根了。 再回来的时候,四爷却说感觉比早上和中午那会子都要好一些。 “是因为过了正午,阳气降而阴气升吗?”阳气衰而阴气盛?可要是这样,这可真一点也不像是人了。 四爷摇头,也闹不清楚是不是这个原因。“但在树根洞里住着,是没有这种明显的差别的。” 甚至借着天阴还能出去走走。 可到了这边,夜里睡都睡不踏实。 所以,他并不认为是接近黑夜的关系。于是就问说:“你刚才都干什么了?” 我吗? 没干什么呀。 她细细的跟四爷说了一遍,也还真并没有发现称之为‘有用功’的东西。 那这件事只能这样了,晚上先送四爷回山上去再说。另外,便是王不易的钱已经打到账号上了。先给了一百万,说是今儿先给第一笔。有这钱,道观就能开始动工了。 至于施工的人,完全可以交给福陵村的村民嘛。他们属于没有地也不种地的农民。拆迁会给不少,但如今还没给下来。旁的村子都拆了,福陵村也还没动地方呢。 道观这种工程,不需要做的有多精致,反正能给农村盖房子的人,盖个道观修个山路也就行的。 两人商量着,林雨桐就说明儿一早过来,跟他一块去那村支书家。 上了山,又把地窖布置起来,四爷比之前好了一些,看起来虽然没那天的境况好吧,但总比早上那样好多了。 “你先回去,我睡一觉许就好了。”正说着呢,然后躺在帐篷里就沉沉的睡去了,都不等林雨桐走就睡着了。 这样子越发叫林雨桐忧心,搬下去住并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她给地窖了撒上各种药粉,点上驱虫的香料,甚至在两边的入口都设置了类似阵法一般的东西,反正能绝对杜绝其他人或是动物的打搅,这才下山。最晚的一趟公交是晚上九点半发车,到的时候刚刚九点二十八,算是赶上了这一趟。这地方这个点上车往城里去的就比较少了。始发站,上去的时候林雨桐就发现车上已经有两‘人’了,坐在最后面,学生打扮的样子。不过目光有些呆滞,有些迷茫。 她如今也算是见怪不怪了,一路安稳的坐着,到了小区门口下车,进了小区,就见秦琴远远的招手。林雨桐当没看见,直接路过她走自己的。她迅速的跟上来:“……我的事,你不是说……” “我说什么?”林雨桐也没扭脸看她,为了防止人家把自己当神经病,她还把手机放在耳边假装给人打电话:“我是说了,但你得先跟我说实话。事实上你是一句实话也没有。帮你迁坟……然后呢,带走你的骨灰就能带走你?”那要是这样,李奶奶早该在墓地找李爷爷去了,为什么没走?可见这并不是决定因素。决定因素只怕真就是心中的执念。而秦琴说的好听,说什么迁坟,这迁坟动土,需要小海亲自去办吧。小海的妻子大着肚子,月份都不小了。若是小海不在,人家媳妇出点事咋办?别说要不了两天就回来了,路上这种事,谁说的准。在外地磕着碰着了,必须得在医院了,你说咋办。这秦琴只怕图谋的便是调虎离山。 这一层窗户纸被这么捅破,秦琴愣了一下,眼睛先是沉了沉,继而眼泪便下来了:“……我一辈子没做过坏事,也没想做坏事。我就是想留在他的身边……” 这么想没错。 你去投胎,这一世不行,未必下一世就不行。若是情人真能做来世的父女,你们终是有缘的。“可你这么着,只怕是想带着记忆的吧。”林雨桐这么问,纯粹是当做一种试探。 秦琴就冷下脸来:“你不帮我?” 林雨桐停下来看她,表情却和缓下来了。鬼骗人,人也能骗鬼。她冷笑一声:“我是出于好意,也觉得你对小海的感情挺叫人感动的。但是你却欺骗我,骗取我的同情心。你这样,叫我怎么相信你?” 好像不肯帮她,只是因为被欺骗。 秦琴一下子就又笑了:“我不是有意骗你的,这说出来也太骇人听闻了,你年纪小,怕你沉不住气告诉别人。不过现在看,你可不是心里没数的人。放心,你只要帮我,我绝对不会叫你白白帮我的。我知道咱们小区里很多的秘密,还知道,你们楼上那个多嘴的老太太,她的钱没存银行,全在家里的花盆里埋着呢,花盆就放在她们家的阳台上。哦!对了……你爸是林工吧,技术科的科长看着是老好人,其实可奸了。在外面接项目吃回扣吃的都肥死了,给他家孩子在首都沪市把房子都买了,可你家呢?想装修都得精打细算。那些赚外快的图纸,可都是你爸辛辛苦苦熬夜设计修改的。这回出了那案子,老领导下台了,给领导送过好处的科长可该下台,他下去了就该你爸了,这个消息总有点价值吧。” 要不是她说,林雨桐还真不知道。曾经的她一直以为那位科长伯伯是个极好的人。每次聚餐,都会特意叫一份虾啊鱼的,叫爸爸带回来给家里。可真要是照秦琴说的这样,那只能说人家小恩小惠的施给下属,挺会笼络人心的。 林雨桐故意露出几分气愤来,轻哼了一声。 秦琴便继续道:“我其实能帮你的挺多的。我也不要你非得干这个那个的……” “我却帮不了你很多。”林雨桐说,“你要是不想叫小海在家,我倒是能办到,不是非得用给你迁坟做借口的。我妈跟小海的领导关系很好,听说他们要搞培训,去外地一段时间。这就是很好的机会,也更容易做到。” 秦琴大喜:“当真?” 当真! 林雨桐一脸的笃定:“剩下的事,我不知道还能帮你做什么?再说了,那次见葛大叔的时候还见了阴差了。这投胎要澧都说了算,早定好的投胎的资格被你给强占了,这以后阴差要是追查起来,我怎么办?我也没葛大叔的能耐!” 秦琴马上道:“所以呀,才要选时辰。选好了时辰,有人帮着做法,自是能瞒天过海。”说着,便严肃起来:“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若是败了呢?”林雨桐就试探着问:“谁也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她这么一说,秦琴马上激动了起来:“怎么能失败呢?!只要准备好,就一定会成功的!不允许失败,你记准了……” 这一激动,连表情也狰狞起来。 林雨桐正要说话,就看见从单元楼里出来的李奶奶。李奶奶看向秦琴的时候,眼珠子一瞬间都变红了,秦琴像是极怕的,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转眼便不见了。 “你这孩子,不是说要离她远点吗?”李奶奶说着,就招手叫林雨桐赶紧过去。 林雨桐心里一动,这事说给李奶奶倒也无妨。于是,她便给李奶奶使了眼色,往亭子里去。 到了亭子,她还是一边抓着电话放在耳边,一边低声把事情给说了。 李奶奶当即就骂了一声‘作孽’:“小海多好的人哟!他媳妇也是好人,现在小海每月还给那孽障爹妈寄钱,每月四百从来不拉下。他媳妇是一点怨言都没有,你说这么好的人,她的良心叫狗吃了……” 如今大学毕业刚开始一个月也就八百那样,那这每个月寄四百可不少了。 林雨桐见李奶奶的话兴正浓,就趁机问说:“公园里的葛大叔,奶奶你见过吗?” 李奶奶面色大变,浑身都抖了起来:“孩子……离他远些……越远越好……” 18 与你同在(18) 与你同在(18) 林雨桐没被葛水根吓住,倒是被李奶奶的反应给吓了一跳:“……您怕他?他欺负过您?”她这么一问出来,自己都没觉得,这语气上已经带出几分凛然来。大有葛水根要是真干了这样的事,她能马上冲过去将对方大卸八块的架势。 李奶奶眼神柔软的很,眼里的惧意也消失了:“不是怕……是后怕……你不该跟他这样的……东西接触……”说着,就抬起手来,像是要摸摸林雨桐一样,但到底是手抬起来又放下了。 林雨桐却对李奶奶的话有些兴趣:“他……到底可怕在哪?我不是想跟他接触,是他缠上我了。”说着,她便用更低的音量把公园里发现的尸体的事说了,又说之前发现的那包钱是葛水根动了手脚叫自己发现的,“他一旦缠上,可没那么轻易放过我。我得多知道他一点事……” 李奶奶便犹豫起来,好半晌才道:“……那个贼的魂魄只怕被他吃了……” 吃了? 林雨桐一下子担心了起来,能吃那个人,也必然是能吃别人的。这个别人包括秦琴,也包括李奶奶。她就问说:“秦琴不出小区,不是出不去,是不敢出去?”怕出去了被葛水根给吃了。 李奶奶点头:“我一辈子与人为善,也没办过恶事,他吃了我,他损的功德做多少好事都补不回来。秦琴……之前没被吃,怕跟我也差不多,原先也是善心好姑娘,只是如今,大概起了贪念了……一旦做下错事……” 那就只剩下被吃的命了? 李奶奶叹气:“要么她失败了被吃。要么她成功了,那个被排挤出来没法投胎的就得被吃。” 林雨桐一下子就明白了:不管是原先善良的秦琴,还是有资格投胎的这个未知的神魂,都该是做人时为善,种下善果的。葛水根谁都不敢吃,可若是挑动秦琴动了恶念,他至少能吃掉一个。至于这个魂是谁的,无所谓,反正承担因果的不会是他。秦琴若为恶,不成功,那吃了他不仅没错还有功。若成功了,那那个投胎的便真的就已经在澧都算是被勾画了名字的人,那边只当他投胎了,至于中间出没出变故,这个……反正短期内那边也不知道。便是知道了,谁知道多久之后的事了,他许是并不在乎。 想通了这个,她就紧跟着问出第二个疑惑:“按说这孤魂野鬼也不算是少,他却费心去挑动秦琴,而不是走出咱们这一片,这是为什么?” 李奶奶摇头:“不知道……我试着出过小区,可远远的就觉得他很危险……就避开了……” 林雨桐听她说的清淡,但看她的神情,却知道,她看到的绝对不是说的那么简单。但她不敢再问了,怕问了之后李奶奶动心去查个究竟,这与对方而言,就太危险了。 她赶紧说:“李奶奶帮我看着秦琴,等我想个办法把她打发了,要不然小海……” 李奶奶点头:“宁跟人打交道,莫跟‘鬼’有牵扯。出去找找天师都行,不要再牵扯到这些事里了。放心,小海那孩子我看顾着……” 有这件事牵绊,你暂时应该不会去找葛水根了。林雨桐应着,就说:“一楼那个……不是天师,但他的符箓最厉害,我不是……” 李奶奶似乎是看不出四爷的不妥当,听了这话才缓和了下来:“半夜去见他……不拦着你,我陪你一起,省的小姑娘家吃亏……” 林雨桐:“……”好吧!那就这样吧。 临走的时候,她又想起什么,扭脸不由的问了一句:“李奶奶,您就不惦记李爷爷?那天送殡的时候,墓前的灯烛灭了一根……” 李奶奶一愣,继而嘴唇都颤抖了起来:“那老家伙等着我呢。” 是呢! 可我现在想走也走不了的。 林雨桐就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今孩子小,坐车做飞机来回都挺颠簸的……”她这么安慰对方,然后才道:“等大些了,自然会带着孩子回来看您跟李爷爷的。他们都有伴陪着,只李爷爷只怕等不到您,心急呢。” 李奶奶连肩膀都耸动起来,这些都说到了她的伤心处。儿子的不孝,对孙儿的想念,对儿媳妇的不满……如今还有对老伴儿的思念…… 林雨桐就说:“要不然,我明天傍晚去一趟墓地,替您给李爷爷捎句话去。这边的事情我一定想办法了了,然后送您跟李爷爷团聚,好不好?” 李奶奶擦了泪就一笑:“……好……好……他走了,有了委屈连个说的人都没有……也是我想不开,若是早想开了,早见到那死鬼了……” 林雨桐又安慰了几句,赶紧岔开话题:“您半夜给我留窗户,我给您烧点纸吧。那香烛和纸钱都是极好的,葛水根都急着想要的那种……” 然后半夜起来,爬下去在二楼给李奶奶烧了纸。 她还好奇的问感觉,李奶奶精神都抖擞了:“像是六十年代低标准的时候吃了满满一大碗红烧肉……” 这个形容……林雨桐秒懂,“以后每晚我都过来,给您吃红烧肉。” 回去的时候后半夜也睡不安稳,胡思乱想的竟然想着:是不是给四爷烧纸,他也能感觉跟吃红烧肉一样? 然后第二天他打电话给王不易,约了时间天蒙蒙亮就过去,拿了两大袋子纸钱香烛,取出一点放在包里,剩下的全放到一楼西户,趁着还早,楼道里没人的时候放进去的。然后又迅速的跑出小区,买了早饭回去,回去的时候爸妈刚刚起来。 “怎么这么早?”林爸同志黑眼圈浓重,宿醉醒了之后,还有些不舒服,不停的揉额头。那边领导一传出要出事的消息,林爸就高兴。这么些年的憋屈了,一朝释放,有些过头。三朋四友的搁家里喝酒,一喝就高。林妈比林爸会来事,林爸还有些书生意气,倒是林妈很是拉的下脸,该走动的领导现在就得走动。一天天的心思全被这些事给占了,对于高考后的闺女,管的也不严了。回来一看,书桌上每天都有素描的画册,画的像模像样的,这就证明孩子出去是干正经事情去了。晚上回来晚……也不算晚,十点半前后,在夏夜的城市,只能算是夜市刚刚开始,真不算晚。 于是零花钱给的也多了,“跟同学一块出去,也别只叫别人买饮料零食,该买你也买。但是冰激凌少吃。” 老妈最多就是叮嘱这么两句,然后就不管了。 昨晚是不光林爸喝高了,林妈也喝高了。回来开门关门都不知道,早起开门关门也一样没吵醒。这会子她把早饭放下,就说:“冰箱里没菜了,连鸡蛋也没了。我去买的早饭。”顺手又摸出两片药,又倒了一杯水给林爸递过去:“解酒……缓解头疼了,喝了半个小时就好。” 梳洗完了,也就十来分钟,就感觉不怎么疼了。林爸欣慰的很:“还是闺女好,要是这么大的臭小子,哪里知道心疼人。”又叫林妈起来喝药。 两人这早饭速度快的很,今儿是周末,但两人也没打算在家。跟一位副总两口子有约,人家到郊县的水库去钓鱼。 林雨桐又给拿上香囊,小小个的,里面是中草药,驱蚊的,只说是辛年给的。 这个没人多想,都知道辛年家是医学世家了。 林妈还说带林雨桐去,林雨桐只推说要美术基础课,这才罢了。送了他们出门,她连忙就走,往山上赶。 四爷也刚刚醒来,比昨天的情况就好了很多。 林雨桐掏出香烛纸钱:“我给你烧一下试试……” 四爷:“……”有当着面给活人烧纸的吗? 有谱的时候她是真有谱,可没谱的时候,也是真没谱。 然后四爷就眼巴巴的看着她蹲在自己面前烧纸,烧完了,她还问:“感觉怎么样?” “呛!”他说着就白眼翻她,然后找包子稀饭吃去了,别说,肚子还挺饿。 林雨桐倒也说不上失望,挥动手掌扇扇烟,正要说话,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然后是个不算陌生的声音说话:“……就是冒烟,是不是谁扔了烟头着火了?” 完了!烟露出去把人给招来了。这人还是……警察! 林雨桐从地窖口露出头来,招呼道:“赵警官,巧啊!你们也来玩嘛,那进来乘凉吧,地窖里最凉快了!” 赵基石愣了一下:“真是哪都有你这丫头。”他说着,就脚下一转,朝那边而去。 林雨桐让出入口:“这地方我以为除了我这样的穷学生,没人来爬山。” “那你还是别爬了。”赵基石往里走,“我们是来查案的。两个大学生出门爬山,至今没有踪影,家里也联系不上,今儿接到报警,说是这里发现两具尸体……” 林雨桐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她想起昨晚从这边回去的时候坐公交,公交车后面坐着的两个学生模样的人…… 19 与你同在(19) 与你同在(19) 从光线地方好的地方猛的一进地窖,眼前什么也看不清楚,林雨桐脸上的表情赵基石并没有看清楚呢,就被另一个人吸引了。 还不等他问话,跟在后面的一个人就说话了:“小道士……不是,应该叫元明吧。元明还住在山上?” 肯定是福陵村的人。 认识不认识的,四爷都做熟稔状:“过来收拾一下……正要去找支书大叔,看咱们是先修路还是先修道观……” 这人马上开始指点江山:“肯定先修路,将来往上运建材也方便。都用咱们村的人吧?” “那肯定。”四爷过去跟说话,“钱已经到位了,说开工就能开工,我住在山上,正好给咱们看摊子。” “也是!”你对这山上熟悉。说着,又有点犹豫:“要是一个人不行,就把咱村的老头叫上。这山上又死人了,你年纪小……” “这里是道观,百邪不侵……”四爷这么说。 林雨桐故意咳嗽两声,那边的村人就马上跟赵基石解释:“这小伙子叫元明,是我们村的人,小时候就出家了,在道观里长大,平时住这里……” 四爷的身份就这么的理所当然了。 这人的话还没停下:“这就是宗教信仰,可不是迷信吧警察同志。” 赵基石还能说啥,只问林雨桐:“你一个小姑娘家,跑这里做什么?”说着,视线就投到那刚刚燃尽的灰烬上面,“烧……什么了?” “这个!”林雨桐摊开手心,手里放着几张符箓。 赵基石:“……”原来找小道士求符箓的。他也不知道这符箓要不要烧掉,但有些是要贴的,有些是要烧的,有些是要佩戴的……都是听过的。那这个理由就成立了。但他还是道:“小姑娘家,跟陌生的大小伙子,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还钻到地窖里……” 人家真起了歹心可怎么办? 林雨桐指了指四爷:“他不算是生人,现在住我们家楼下……”以后大概还会碰上这警察,就不如坦诚一点,主动说算了。 四爷就说:“师傅的故人帮着安排的房子,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山上。但我一个人习惯了,这又得修道观修山路的,所以,又跑到山上来了。” 这故人能给修道观和修路的钱,这笔钱必然不是小数目。人家把那么些钱给这么一个小道士,至少证明这小道士不是一个没有关系网的人。有社会关系的人不可怕,可怕的就是那种连最基本的社会关系都没有的人,那人的人才是社会上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既然是认识,还是邻居。那就没什么了。他没在里面呆,还警告说:“没有消防措施的话,最好就不要了点火……外面不行,这里面就更不行了。” 这是好心。林雨桐应承着,外面李国庆就叫了:“别耽搁了,赶紧走吧。”顺便警告一声:“不要再往后山去了。那边刚出了事故……” 就是事故!赶上下雨,后山的土质疏松,土崖滑坡把躲在土崖下避雨的两人给埋下面了。 两人来处理的是失踪案。 林雨桐这边应了,四爷还跟那个村人说:“一会要找支书大叔,说说通往后山的事。警示牌不行,得设置护栏。” 那村人无所谓的摆手,一边往出走一边说:“你就是设置成铁丝网,那找死的还不是一样找死。没看新闻上说嘛,人家说不叫进山一个个的偏进山……反正是不叫干啥就偏干啥,跟被鬼迷了心窍一样……这种事,那就是找死谁也拦不住。” 絮絮叨叨的走了,还说明儿一准到工地上来。 等目送三人一行离开,林雨桐才说了昨晚的见闻:“不知道那俩人去哪了?” 这个不重要,四爷就说:“你先回去。老在山上,警察也该起疑了。” 也是!两人收拾收拾,一块下山。先跟四爷直接去老支书家,把事情敲定了,又要了村上的账号,林雨桐今儿得把那笔钱给人家打到这边的账号上,才能动工。 四爷跟着村上的人在山里转转,得规划这路怎么修吧。 山上多是清凉的地方,树荫下面,也没事。 可等林雨桐往回走的时候,正好碰上赵基石和李国庆下山,准备回城。赵基石就说:“要不然捎你一段。” 也行啊! 到了车上,听赵基石和李国庆闲聊,才知道那俩出事的大学生是怎么回事。 “那小伙子呢,家里穷,为了供他上大学,爹妈都差点没卖血了。可这孩子呢,是一点也不体谅……家里的地被征收了,钱他全部拿了,出来就带着小姑娘花天酒地四处游玩,暑假这才几天,换了第四个女朋友了,出事的就是这个第四个。小姑娘贪图好衣服好包,贪图人家给买的手机,跑出来第七天了,出事了。” 不管为什么出事的,这俩孩子可都不算是‘好’,若是如此,那他们便是不会成为葛水根猎物,也会成为别人的捕猎对象。 她一个人站在小区门口,朝里看看,再朝外看看。 这些日子一直小心翼翼,从不敢过分的试探。但这样明显不行呀。 各种符箓自己手里有很多,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再看看日头正大,青天白日的,想来也没事。再说了,还有空间做后盾。便是真遭遇意外,自己逃离的概率要比别人大的多。 这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她大胆的跨出第一步。 这一步迈向哪里呢? 迈向废弃的烂尾楼。 这一片地方可不算小,在林雨桐的记忆里,一直是烂尾的。二百多亩,还在不太偏僻的城区,一栋栋别墅,工程剩下最后的都不多了,偏偏烂尾了。如今绕到另一边的大门,从那边避开人翻墙进去,里面果不其然,彻底的荒废了。 挨着墙根的地方被路过的扔了废纸塑料袋易拉罐饮料水瓶矿泉水瓶之类的。跳下去之后要不是下盘稳,这踩到易拉罐上面可不得滑一跤。 好容易站稳了,左右看看,到处都是长到半人高的蒿草,密密麻麻的,比人工种出来的都齐整。霍开草丛,走动了没几步,就见草丛晃动,嗖的一声,扭脸看过去,一只黑黝黝的野猫窜出去,然后还扭脸过来看了林雨桐几眼。 等猫走远了,她才继续往里面去。往前走了大概得有五六十米,就上了一条水泥路。小区内的路面都已经是硬化过的,风吹雨淋的,缝隙里还有杂草长出来,但至少感觉不那么荒了。 沿着这条路左转,就是最近的两排别墅。别墅跟别墅是门对门的样式。铁艺镂空的大门,如今都已经斑驳。有些开着,有些半开着。院子里的花坛里,也是长着杂草。隐约能看见隐没在草丛中的石板路,这是从别墅的大门通往别墅的必经之路。 她原本也没打算进去看的,结果路过了几家之后,发现有一户有点不一样。 这家的院子里不是杂草,而是一种芦苇,长的密密麻麻。芦苇这东西,长在比较湿润的临水的地方或是水里,这院子里怎么会有芦苇。之前林雨桐瞧见的时候吓了一跳,因为这种东西在没开芦花之前,远远看着,还以为是细竹!在这种地方,本能的防备葛水根的时候,她联想到竹子自然就得戒备。 可再细看,发现是芦苇。往前再走两步,才发现院子里当初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挖了个不深的坑。坑里可能是这几年积下的雨水,或许是水管子在这下面,有点漏水,所以坑里看着现在还是湿的。芦苇这东西,好活。沙子里一点根只要活了,就能繁殖一大片。这建筑用沙也是从河里捞的,有芦苇也算正常吧。 她的心里放松一点,刚准备走,就又听到一声猫叫,再抬头,就见之前见过的那只黑猫,蹲在别墅那没有安装窗框的窗台上,朝这边看。 这么大的地方,两次遇到这个猫了。 她不由的朝这栋别墅多看了两眼,准备退出来的时候身后‘哐当’一声,那斑驳镂空的铁门一下子就关上了。她轻笑一声,手里的符箓贴在铁门上,门轻松的被拉开,林雨桐一脚就迈了出去。 “等等。”走了出去,身后传来似远似近的声音。 林雨桐扭脸过去,就见芦苇从里,站着个女人。 这个女人一头长发,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丝毫血色,在芦苇丛里躲着外面的阳气,还有些瑟缩。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偏襟宽袖的袄子,黑色的裙子,看不见膝盖之下,这打扮,像极了民国时期的女学生装。 “等等!”她又喊着一声,然后小心的朝外看了一眼,才道:“救救我……帮帮我……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什么意思? “我不想给葛平安做媳妇……” 葛平安? 林雨桐一拍脑袋,想起来了,第一次见面葛水根就提过他的儿子,怀疑过很多话,却唯独没有怀疑过他说他老婆孩子的话是假的。还叫自己找他的老婆孩子以及后人?原来都是假的,“葛平安……赵春花吗?” 那女子一愣:“……赵春花没跟我们村的人一起死,死后也没葬在这里……我就知道,这些楼的主人,是赵春花的后人……” 嗯?好像关系有点乱呀。 不过,这一团乱麻之中,好像隐隐能抓住一点什么了。 她并不完全信对方的话,但看到这女人在水里这么泡着,她便道:“我怎么能帮你上来?” 这个女人眼睛一亮:“你肯帮我?”问完不等林雨桐答话,就说:“谢谢。谢谢你!”她眼神诚恳,目光真挚。 林雨桐的心态很谨慎,只当是客气,也确实是感知不到别的。但同一时间的四爷,只觉得一股子清凉直冲太阳穴…… 20 与你同在(20) 与你同在(20) 六十年代吃红烧肉,这种形容词不可能出现在四爷的第一反应中。因此一股清凉之气直冲脑门的时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那种兄弟倒霉之后他感受的那种神清气爽。真真是很久没这种感觉了,提神又提气。 可这突然之间的,怎么有了这种变故。 他此刻是坐在半山腰的一颗大树之下的。说这棵树大,那是相对而言的,其实那就是一棵十来年树龄的老槐树了,长的歪七扭八的,不成才的样儿,所以才没被人砍了去。要说这棵树有问题,那真不至于,如果真有成精那么一说的话,也轮不到他这样的。 福陵村的人,这会子在山道上上上下下,这个说修成缓坡,车能上去。那个说修成台阶,健身的人多了,这一块就繁华,要不然山上还得修停车场。又有人说台阶和缓坡都该修,哪种情况都要考虑到。 这些人吵来吵去,唯一不考虑的就是钱的问题。这也是四爷放的话。只说修,钱的事有人管呢。 所以,这争来争去,最后必然是怎么耗时耗工怎么修呗。 见大家的注意力不在他的身上,他也就更放心的找寻叫他感觉异样的来源。周围的树,脚下的草,一个都没放过。可就是奇怪了,真就没什么异常的。 难道是埋在地下的吗? 看来晚上得过来找了找了。 同一时间的林雨桐,在对方真挚的感谢声中,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转眼的功夫,她便跟那个女人易地而站了。 对方一点沉泥都不沾,小腿光洁,白袜子依旧干净,穿着一双浅口的偏带黑布鞋。 而林雨桐自己,则感觉到脚下如果漩涡一般,极力的将她拉扯。 那女人在干岸上站着,眼里都是泪:“真的谢谢你,你是第一个愿意帮我,在陷入如今的境况之后,依旧没有喝骂怒斥的人……” 林雨桐勉强的抬起手,手里攥着的符箓,鲜红的朱砂此刻都已经变成了暗红色。握着符箓的这只手,食指指肚子上一条小口子,还带着铁锈的斑驳,这怕是刚才推门进来的时候不小心被划破的。这都是小事情,之前没注意,现在也就是稍微看了一眼就被她忽略过了。唯一关注的便是这符箓变色。 这就说明,这地方比自己想的要危险的多。 她得先脱困!不管这女人是有意还是无意骗自己的。 稍微一动,她就只觉得天旋地转。恍惚间,她像是成了那个女人。穿着一身民国女学生的学生装,留着齐耳短发。在一所女子中学里读书,放学有家里的车夫带她出城。她的家在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这个村子叫李庄。而她叫李茵。 她恍惚坐在马车上,傍晚的城郊,沿岸都是水泽,远远看去一片汪洋。 马车往前一路而行,没走出多远,就看见路边有一男一女,边上放着个担架,担架上是一个一条腿血呼啦的少年。 林雨桐尽量的保持着清醒,到了跟前,看清了那站着的男人,竟然是葛水根。 葛水根一脸惊喜的看着停下来的马车,噗通就跪下,“……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送我儿子去医院……好心的小|姐……我做牛做马……” 林雨桐听到‘自己’说了一句:“赶快上来……” 外面的马车夫却道:“小|姐,老爷有吩咐的,不要叫小|姐乱发好心……”说着,林雨桐感觉猛的朝后一倒,马车已经朝前奔去。 她奋力的挣扎着趴在车窗上,随手把手上的手表和镯子扔了出去:“……拿去换钱,去城里找大夫……朝相反的方向走才是城里……” 马车跑的很快,她的话散在风里,也不知道对方听到了没有。 只一眨眼,马车就到了一座古朴的院子。在院子里徜徉,时间却又好似不对了。回家后那个学生装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上的是一件洋装,白色的连衣裙徘徊于花海,彩蝶飞舞,远处绿茵成行……她伸手摸了摸头上,齐耳短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成了过肩的长发了。她提醒自己这不是她,但这个姑娘的感知她还有。她感知得到对方的期盼……这种期盼,像是她在等四爷。 来的不是自己的四爷,但却应该是这姑娘的四爷。 这人二十多岁的年纪,一身革|命军的戎装。然后心里就理所当然的知道,知道这人便是这姑娘的未婚夫,叫计轩。 她以为他是来求亲的,却又错了……时光转换,她站在大厅的外面,听到男人铿锵的声音,他说:“我是来退婚的……实在很抱歉……” 林雨桐一个恍惚,只感觉人已经冲进去,开口便问为什么,这男子却没有说话,绕过她之后就离开了。 她拼命的追着出去,在追到村外那棵大树边的时候,她追上了,看到这男人的马连同一个女人都在那棵大树下。而那个女人……有些面熟……是在哪里见过呢? 林雨桐认出来了,那就是跟葛水根在一起的女人。当时她就默默的站在葛水根的身后! 然后林雨桐想起来了,葛水根曾经说过,‘我救过一个军人’。而他的妻子却跟着军人走了! 她奋力的冲过去拦住那个女人:“你是赵春花吗?你是葛水根的妻子……那你怎么能跟着别人跑了……你还抢了别人的丈夫……” 这女人一脸的仓惶,拼命摇头:“……是……我没有……水根他死了……死了……” “你是活着见人了,还是死了见尸了?”林雨桐喊着,可那个男人护着了赵春花:“……我的命是葛水根救的,这是他的遗孀……无论如何,我要照顾好她……” 可赵春花明显是比这个男人年长的,年长好几岁。三十二三岁总是有的! 她还想说,还有很多话要说……可在这种幻境里,她只能看着他们走远,哪怕是一路喊着一路追,告诉赵春花,你的丈夫没死。告诉那男人,照顾恩人家眷的办法有很多,为什么一定是要娶了对方呢。 她喊的声嘶力竭,但两人还是走远了。 时光撕扯着她回到那个院子,整日里跟失了魂魄似的,在村里晃悠。这一天,村里来了两个要饭的。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带着一个孱弱的少年。两人身上都散发着恶臭,像是什么腐朽了的味道。 她看见,这男人身上的伤已经化脓了,那个少年的一条腿也是这样。 男人带着儿子找来,是找他的妻子,他儿子的母亲的。 林雨桐知道,这男人就是葛水根。这个少年,便是葛平安。 她只说:“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然后凭尽全力的跑回家,从家里把首饰把零钱罐子,把屋里值钱的东西包了一大包给两人,“隔壁村有个郎中,他的医术也还好,你们赶紧去,把伤治好了最要紧……别的没那么重要……” 两人就那么看着她,一动不动。 林雨桐正要问,精神猛的一震,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她还是站在一栋别墅的院子里,院子里也依旧还是有长满了芦苇。不过此刻,她并没有陷入泥潭里,而是站在干岸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葛水根已经来了,站在别墅门口的台阶上,目光复杂的看她。 而那个学生装的姑娘,站在别墅里,像是被什么锁着,不管怎么挣扎,像是有什么禁制似的,一步也迈不出来。 葛水根回过头问里面那个说:“你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冤枉吗?” 那姑娘也目光复杂的看林雨桐,“……在马车上的时候,我喊了停车,车夫不肯救,我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过什么……” 所以,把手上的表摘下来扔给葛水根这事,只是林雨桐潜意识里这么做的。 葛水根就说:“那个时候,若是真有那么一块表,我又何至于家破人亡。” 那姑娘面容更苦了起来:“……我见到赵春花,也认出她是站在路边求救的那个女人……我没有告诉想过问她男人怎样了她儿子怎样了,我是怨恨她抢了我的男人……” 葛水根轻笑一声:“我当初救了计轩,被土匪砍了三刀。我杀了土匪十三人,才把他的命救下,我当时伤重,告诉他说,去找我老婆儿子,不管如何,要救我儿子的命。当时的医院给看了,只要动手术就好。可我们没钱,我豁出命救计轩,不过是要这一笔卖命钱救我儿子。我叫他先走,我把后事交付给他!我那时伤重,不能动……可晚上土匪尸体引来了狼,我拼着最后一口气上了树……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不知道多久以后,久到我以为我已经死了的时候,我儿子找来了,把只剩下一口气的我救下来……他的伤没好,一路几乎是爬着找来的。他告诉我说,那个计轩找到了他们,说是我已经死了,尸体也被狼吃了……遗骸已经帮着埋了。平安还说,说他娘受不了刺激,晕倒了,计轩带着他娘去了医院,他是趁着这个空档出来了,他说做儿子的,这好歹得知道爹埋在哪里……后来,我们撑着一口气回到我们安身的破庙,却早已人去楼空,什么也没剩下了……再之后,我们辗转打听,知道李家是计轩的岳家,我带着儿子就找了去……”说着,他又回头看里面的姑娘,笑的有些瘆人。 那姑娘低声道:“……我当时并没有收拾那么多值钱的东西给他们,更没有叫他们去找大夫……我以为是他们为了活命,不要脸的将老婆孩子妈都舍了……那女人还不要脸的勾了计轩的心……我就喊了起来……” 葛水根呵呵的笑:“李庄都是李姓的人,冲出那么多人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通打……我们爷俩是活活被打死的。”他说着,就看林雨桐:“你走吧!我不会伤你!当年若是遇到的人是你……那么长的时间里,若是遇到一个像你一样的好人……我又何至于此……” 21 与你同在(21) 与你同在(21) 太邪性! 不是自己现在有能力管的。 她没有说话,但却转身就往外走。 葛水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我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以后不要再过来了,这次离开,也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不要再胡乱走动了。” 这算是一种警告吧。 但林雨桐还是回过头来:“那两个学生……” 葛水根看她:“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 林雨桐就说:“你也说了,我是一个好人。” 葛水根摇头:“好人呐……也是,做一次好人容易,可做一辈子好人难。谁不是一边走一边变的。” 这话,叫林雨桐想起了秦琴。 葛水根叹了一声:“那两个不是我出手的,我只能说,那是他们自己的债……怎么还都不过分……” 林雨桐就不问了,想查总能查出来的,不一定非得跟他打听。 她没再说话,抬脚继续走。沿着来时路返回,没有乱走,直接翻墙就出去了。 至少这次,算是跟葛水根有了某种默契,相互不妨碍,那便是好事。 而葛水根的事,还得从计轩查起。要查这两个人,倒回去查就行。这个烂尾别墅区的开发商是谁,往祖上追朔就知道了。赵春花和计轩的后人……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今儿后半天她都乖巧的在家,琢磨着符箓的事。 符箓上的朱砂,已经全都变成了黑色。 阴气怨气极重! 她正琢磨着,这计家的事怎么查。电话响了,是短信提示音。一看是四爷发来的,他说晚上会赶末班车回这边,有点事要商量。 他没细说,那显然是不认为这些话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 好容易挨到父母都睡了,过了十二点了。她才从三楼下去,先到二楼给李奶奶烧纸。然后带着李奶奶去了一楼。 四爷对跟来的李奶奶没有丝毫意外,请人坐下,只说:“翻之前的典籍的时候发现一点有意思的东西,你来看看……” 说着,就拿出纸和笔,在本子上写起来了。 写的内容却不是什么典籍上的事,而是说他今儿的遭遇:突然觉得很舒服,但是却没有别的发现。晚上还把那片挖了一遍,也没有旁的发现。 他写的是满文,李奶奶哪里认识? 这是鉴于李奶奶在,很多话不方便直说罢了。 他说的这个事太奇怪,林雨桐一时之间也摸不着头脑。 四爷就直接跳过话题:“想不出来也不知道,答案慢慢找就是。”他问起了她:“今儿都干什么了?有一点多的时候给你打电话,无法接通。” 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一点多的时候她在那片烂尾小区里。 这事倒是叫李奶奶知道也无妨,因此,她把符箓拿出来递过去:“你看看这个……” 四爷倒是先看到她的手:“手指怎么了?” 一个一厘米左右的划痕,早不流血了。但痕迹还在。林雨桐懒的用创可贴,破伤风之类的也伤不到她,她吃过药了。倒是叫四爷给看见了。 “不小心划了一下……”她看了看伤口,就又随意的把手放下了。 挂个小伤口,对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太莽撞了,不是告诉你不要去吗?”他气的瞪她,却先看符箓,继而就皱眉,这确实是被阴气侵蚀的痕迹。 他脸色都变了,刚想说桐桐以身犯险,却心里一动,像是抓住了什么。 打完电话没两分钟,当时没有接通,还寻思这是跑到哪里去了,结果就猛的一股子清凉之意。 这个时间……是不是太巧合了。 自己在山上并没有找出什么来,倒是桐桐……想到这里,他又细看那符箓。只见符箓上有几点跟其他黑色的不一样的颜色,在灯光下不明显,但肯定是有些不一样的。 再想想桐桐手上的口子,这是不是她沾上的血。 难道是她的血还有这符箓,成了自己和桐桐之间勾连的某种媒介?而让自己感觉到舒服的凉气是阴气?不!不是阴气!而是经过自己的手和桐桐的血加持过的符箓过滤了阴气之后一种更神秘更纯净的‘气’! 想到这里,他把符箓收了,只叫桐桐赶紧回去睡觉。有这么一个第三者在,也说不了更私密的话。 林雨桐当然知道四爷是不方便说的,没犹豫,说走就走。一块走的还有李奶奶。在二楼短暂的停留,被李奶奶数落了一通。知道桐桐确实是跟个画符箓的有来往,她倒是也不担心了,这才放桐桐回家。 在回去之后,她马上就给四爷把电话打过去。四爷开始只是嗯嗯嗯的,直到看到李奶奶走远,不远不近的跟着那个在小区里游荡的秦琴走远,这才把之前的猜想给说了。 林雨桐看看被划破的手指,脑子里灵光一闪:“……你说……这样的途径如果能把你我勾连在一起……是不是就再不用担心会分开了……” 嗯? 四爷一愣,半晌都没有说话。如果这么想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这都只是猜测,还得要验证。”考虑那一层就太远了。 林雨桐当然知道,她就说:“如果要维持你跟一个正常人一样,就需要这种气……‘气’便能凝结出一个崭新的属于人的身体来……” 那么,如果这不是真实的自己的世界,那么等到自己真回去的那一天,是不是真的可以带着四爷一起回去了呢。 她止不住的这么想。但还是要考虑当下:“……重点是从哪获得这种气。” 原材料是阴气,途径是符箓,材料里有一个,必许是自己的血。 阴气这东西,说好找也好找,说不好找,也确实是不好找。倒是其他两个,符箓是提笔就能画,这个反倒是最简单的。而血这东西,对于一个高明的大夫而言,知道抽多少血是对身体无损的。 以后画符箓的时候直接给朱砂里点上两滴血便是了。 这些事由,是不是跟猜测的一样,这个……试试不就知道了。 还要说话,就听到客厅里的脚步声,是林妈起夜,去卫生间了。 林雨桐赶紧挂了电话,不一会就听到马桶冲水的声音。随后自己这边的卧室门轻轻被推开,又闭上。还能听到林妈含混的跟可能也醒来的林爸说:“我刚才还恍惚听见你闺女跟谁打电话呢,看了看睡的还挺香……” “瞎操心。”林爸翻身咕哝了一句。 林妈却睡不着了:“今儿小李给我打电话……” “问卖房子的事?”林爸难得的有脾气:“就说没有!还是那番话,就说人家一听说老人去世还没三年,都不乐意。有那愿意要的,还压价……就说让他等等,等过了三年就好了。” 这几声说的比较大,林雨桐听了个大概,转身也就睡着了。 却不知道,已经到楼下的李奶奶听了个清楚明白。她飘到给儿媳妇准备的屋里,久久都没有动。 第二天天蒙蒙亮,林雨桐起身的时候,李奶奶家的门是开着的。她知道这是李奶奶找她有事,便直接开门进去了。 窗帘拉着,李奶奶坐在沙发上,见了林雨桐便笑了一下,有几分苦意:“……你要是能卖,就把这房子帮着李奶奶给卖了吧。你李叔他……大概着急用钱吧。” 林雨桐坐过去,想要安慰她却又语塞。 她想起一个故事,一个母亲为儿子奉献了一切,临了儿子却连母亲的心都要拿走。母亲把心交给了儿子,当捧着母亲心的儿子摔倒了,心摔在地上,却还是先开口问:“儿啊,摔疼了吗?” 做妈的心呀! 她没说拒绝的话,只道:“三十万,我打电话叫李叔叔过来过户。” 直接卖给四爷好了。 只是如今这三十万,还没有现钱。 鉴于四爷白天的感知也是觉得他自己就跟个正常人一样,他坚持说能自己出门,那就出门好了。也验证一下,那所谓的‘气’到底能支撑到一个什么程度。 今儿的天不算多好,多云的天气,四爷还是撑着一把伞。两人一前一后出去,坐公交三站之后下车,这才一起乘坐一辆出租车。为的就是避开桐桐的熟人。 两人目的地当然还是半人斋。 这次来,都算是熟门熟路了。 到了门跟前,还没见王不易,就先见到了坐在王不易后门门墩上的一个花衬衫男人。 这男人油头粉面,身上的男士香水味冲鼻。这会子天还早,这家伙坐在门墩上打盹呢。有人盯着他看,他不安的动了动,然后猛的睁开眼,一脸受到惊吓的样子,不由的‘哎呦’了一声,身子朝后一缩,等看清了来人,就怒道:“有毛病呀!大清早的盯着人看!” 林雨桐指了指他的一双长腿挡住的门:“麻烦让一让。” “让什么让……大师不在家,我还等着呢。”他说着,就收回腿,站起身来刚好挡在门中间:“别想插队!我的事情紧而且急,要想找大师,排队去。” 哦? 这是遇到事了! 四爷将伞往后靠一靠,就搭话:“能问问什么事吗?” 这人一脸的晦气:“……别提了……” 这边话还没说完,林雨桐就面露奇异之色,开口就道:“……我猜是命犯桃花吧!” 四爷扭脸看桐桐,那人也看:“你怎么知道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四爷也想这么问。 我自然是看见的!这个男人一站起来,她就看见他的头顶挂着一朵红瓣黑蕊的桃花,隐隐的带着一种煞气。 看来,昨天的事得益的不止是四爷,自己这技能好像也提升了! 22 与你同在(22) 与你同在(22) 高人呐! 花格子衬衫蹭一下立正,然后脸上就迅速的挂上了谄媚的笑意,身子都跟躬下来了一样,“今儿还真是走了好运,出门就遇贵人。您是高人,真真的高人。只看面相就猜出来了。那您可一定得救我呐,只要您帮我,您放心,我一定能叫您满意。”他指着巷子外面,“巷子口有一家早茶铺子,是南边人开的,口味还不错,请您二位吃早饭如何?刚才真不是瞒您,我守在半入斋已经三天了,天天天不亮就来,天黑了才走,隔上半个小时摁一次门铃,可里面就是没有应答声。大师是真不在!事情办不成……又赶上饭点,还请您千万要赏脸呀。” 林雨桐就看四爷,看他的状态是否能坚持。 四爷点头:“那去吧。” 这不是送到手里的机会吗? 北方的早点铺子比较随意,大堂里坐着,拼座的都很多。但是这一家就比较精致了,有包间的。虽然不大,但独立的空间倒是方便说话。 这花格子很舍得,乱七八糟的点了一桌子,“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各样都叫拿了一些,您只管挑您喜欢的。” 林雨桐给四爷夹了虾饺,她自己也夹了,不再拒人以千里之外,花格子就舒缓的笑了起来。他是无心吃饭的,只试探着问林雨桐:“您看……您要是能指点一二……” 林雨桐跟他客气:“我也就是能看出一二,但你遇到具体什么事,我却瞧不出来。” 这个谁也瞧不出来算不出来,能看出大致方向都是神人了。 花格子抓抓乱糟糟的头发,“我说出来人家都不信……也是我多嘴惹的事……” 林雨桐就放下筷子,又往那朵长着黑色花蕊的桃花上看了一眼,“不管我信不信,你先说就是了。” 花格子讪笑两下:“我这人……其实没什么坏心,就是嘴不好,没把门的。一个月前吧,我老子住院了,我就三不五时的,总得去医院看看嘛。到了我这把年纪,跟你这小姑娘还不一样。你到了我这年纪就知道了,要是不结婚,那就跟对家里以及亲人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一样。过年过节的亲戚相聚的,你永远低人一等。人人都要说一句,你得抓紧呀,你这一个人想晃悠的什么时候……”他捏着嗓子学七大姑八大姨说话,惹的林雨桐也不禁莞尔。单身狗这种生物,是会被放在歧视链的最低层的。她点头表示理解。 这花格子也不管这眼前的小高人是不是真的理解,一脸的苦相就道:“那天我推着我们家老爷子在住院楼下的花园里转转,他老人家又絮叨我,赶紧找个好姑娘,成个家……打我身边就过去一漂亮姑娘,穿着的虽然是病号服吧,但也楚楚可怜……人家过去了,我就跟我们家老爷子说,我说我也想结婚,可上哪找合适的?满大街都是漂亮大姑娘,咱不能拉着人家就去领证吧。还说,刚才过去那姑娘就不错,要不,我追上去问问。我什么德行我老子自然知道,他就说,你要是真能找那么一模样的媳妇回来,那都是祖上显灵了。我就跟他胡侃,说要不您在这里先呆着,我撵上去问问去……看看人家姑娘咋说的……结果话没说完了,‘咣’的一声,从楼上飞下一人来,砸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可不是那个姑娘吗?哎呦,你是不知道呐,摔的那叫一个血肉模糊的……差点没把我们家的老爷子心脏病给吓出来,我看老人家紧张,就逗他说,您看看,您儿子这命就这样,刚才还要撵上去跟人家求婚呢,结果就这样了,这是有缘无分呀。这死了多可惜,嫁给我多好的……” 说着,他狠狠的打了自己的嘴:“这人呐,话是不能胡说的。当时我是没太在意,结果谁知道当天晚上,我就做一梦,梦见那姑娘坐在我的床沿上,问说,是你说要娶我吗?给我吓的呀,当时一声冷汗就醒了。当时就觉得瘆人,但也没太当回事,这白天看到有人摔死在自己眼前,被吓着了,晚上做个噩梦这不是很正常吗?结果是连着得有一周吧……天天晚上,都是同一个梦,而且是越梦越清晰,我甚至醒来能记得她穿的病号服左边的一角沾上了一滴血污,她的左手腕上有深浅不一的三道旧伤痕,像是割腕自杀后留下的,还有她的耳朵垂上,右边的耳垂上有一个跟芝麻大小的一个红痣……我这心里就发毛了。也不知道那姑娘原本就长这样呢,还是那些特征都是我想象出来的……” “你去找那姑娘家了?”林雨桐问说。 花格子一拍大手:“对!我找去了。去医院托关系,查到的病人信息。那姑娘上大学的时候谈一男朋友,谈了四年。毕业了工作了,男朋友说奋斗几年,等有钱买房了,就结婚。这一等又是四年。耗费了八年的青春进去,结果男朋友要分手,说是爱上了别的姑娘。这可怜的傻姑娘又是自杀又是绝食的,两人就这么分分合合的,又是三年。直到这一回……是这姑娘发现他男朋友早在七年前,就已经结婚另娶他人了,现在孩子都要上小学了。那混蛋的老婆带着人到这姑娘的家里,单位都去闹,说她是第三者插足,闹的姑娘彻底的没了脸,吃了安眠药被幸而发现的及时,送到医院了。可结果……她妈妈就是去买了个饭,她出来就寻了死,从二十三层的住院楼上跳了下来……” 林雨桐冷笑:“那也是个没胆的鬼。缠着你做什么?有本事弄死那男的,还算她的能耐。” 这是林雨桐的心里话,却把花格子说的直打冷颤。这就是那种死了也不放过你的类型。所以说,现在这姑娘,别管大姑娘小姑娘变成鬼的姑娘,那都是不好惹的。 他不自在的动了动,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坐在背光处的小年轻,年轻人谈恋爱,冲动呀。这种姑娘都敢招惹?那是要砸手里的。想脱手都脱手不了的哟。 四爷给了他一个‘我愿意’的眼神,就不再鸟他了。 他讪讪的笑笑,话题赶紧又岔回来:“……您可别小看那姑娘,她也不是善茬呀。我这不是话还没说话吗?当时我一听这情况,晚上再梦见她的时候就说,我说你找我干啥,你找他去呀。谁负了你你找谁去!然后那晚我头一次不是被吓醒的,而是自然醒的。可坏就坏在,你们说巧不巧,这半个月二十天,我出门出事故出了三次,都是差点……差一点点就撞死人了,而且,三次撞的都是同一个人……” “那个混蛋?”要是这样,事情就有点复杂了。 花格子一脸的心有余悸:“头一次是我跟一个朋友谈生意回来,也不是太晚,回来的时候也就是晚上十一点半左右吧。回城的这条路我一个月能跑十八回,可结果呢,那天不知道怎么的,进了城就迷,东拐西拐的,自己都搞不清楚跑哪一条路上了,我还以为是过转盘的时候走错了路,南辕北辙了,在路上兜兜转转的,正不耐烦呢,手机响了,我这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巧了,就有人从边上一办公楼里出来……我吓的魂差点都飞了,点了急刹车,结果那家伙走运,路边刚好有一垃圾桶,车撞倒垃圾桶上,他被垃圾桶压了,只受了一点轻伤。他倒是没纠缠,起身撒丫子就跑。我最开始也不知道这撞的人是谁,见人家不纠缠,还挺纳闷的。上了车正想骂是哪个孙子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的,却发现手机上没有短信提示,没有未接来电,连闹钟我都没上……怎么突然电话就响了的?”说着话,脸上还止不住的有些惊惧,“后面两次差不多,我跟那混蛋总是不期而遇……第二次我换了摩托车把他撞到绿化带里,第三次我换了自行车,结果我的自行车停在路边,被一汽车撞了,自行车被撞飞砸在那家伙的身上,这回伤就比较重了,头破血流的……” 林雨桐听出来了,鬼想直接杀人,那是不容易的。要不然,那个姑娘不会兜兜转转,通过这种方式报复。 她想报复欺骗感情的负心汉,这个没错。可把这无辜之人牵扯进来就不好了。 饭也没吃个什么样子,听完也知道怎么回事了。林雨桐就觉得去看看也行,毕竟:“……看了才更直观” 花格子赶紧就道:“那你们什么时候来?今晚行吗?我不怕你们笑话,我在我家,是真不敢睡觉了。一睡着就能见到她,最近更厉害了,我一闭眼,就能感觉到她在……” 林雨桐才要应承,一直没说话的四爷突然就出声问对方:“你身上是不是佩戴了别的东西?” 花格子一愣:“佩戴东西?什么东西?” 四爷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是什么?” 什么? 林雨桐看过去,那就是一串佛珠……只是那佛珠的颜色有些不大对…… 23 与你同在(23)三合一 与你同在(23) 佛珠是一种黑里透着红的颜色,花格子抬起手腕看了看,“这东西……不值钱……一个朋友做工艺品的,他媳妇抠门,准备了这些东西开业的时候送人……人家送了,我就顺便戴手上了。不过戴上了之后,倒是觉得也还行,尤其是那时候天刚热的时候,觉得挺凉快的……”说着话,就把东西摘下来给递给四爷了。 四爷拿到手里,问对方说:“戴着这个是在碰上人家跳楼之前吧!” 哎呦!这又是一个高人呐! “没错没错!”花格子的身子往四爷跟前凑了凑,“那天就是上午的时候给朋友捧场,然后顺道就去看了我家老爷子……结果就碰上那事了。”说着,他就觉得不对了,“是这东西招惹上的?” 说了很多骚情的话是一方面,但能轻易找上这人,这个东西也有一部分原因。 林雨桐是看不出这玩意的好坏的:“外面像是喷了漆。”感觉就是路边十块钱一串的那种东西呀。别的倒是再看不出来的。 她伸手从四爷要,四爷却避开了:“你别碰这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花格子脸色更难看了:“这东西真的不好?” “这是百年老槐树根做的。”四爷摆弄着这玩意,“而且是坟场边上的槐树树根……” 林雨桐就有点明白了,槐树本就阴气重,再是长在坟场边的百年老树,还是用树根做的这个东西,这东西不仅阴,还邪。 “那混蛋害我?”花格子气的当时就想跟人拼命。 “也不是成心的吧。”林雨桐看了那佛珠一眼就说了一句。 这东西八字弱的人别沾。佛珠符箓这些东西,不能在路边随便买的,这有些东西能随便戴,有些东西还是慎重点。像是这种工艺品加工的东西,人家说不定还觉得送这种百年树根做的东西体面呢。这玩意的硬度可比一般的树木都要好,而且纹理也确实是古朴。这种东西都是机器加工出来的,选取的材料,都是在农村收的,什么树根老木啦,都是按吨卖的。 戴这玩意的人,八字硬的人许是没事,最多就是倒霉一点。今儿出门绊一跤,明儿被水淋一下,这都是小事。 可像是花格子这种的,偏巧赶在一块了,那就是找死。 林雨桐心里还有疑惑,但却没当着花格子问。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事也都说明白了,那就是该干嘛干嘛,这横竖也不能大白天的去看鬼长啥模样吧。 她就说:“这么着吧,你先去忙……” “不忙不忙。”花格子忙道:“二位要去哪,我去送你们都行。我这……” “你也不敢开车呀。”林雨桐就笑道。 花格子嘿嘿笑了两声,从包里摸出一张名片来:“要是忙完了,给我打电话。我……随时都有空……” 林雨桐接过来扫了一眼,花里胡哨的,想来花格子的品味也就是如此了。只是这名字跟花格子好像有点不搭——叶壮壮。 可能也对他自己的名字有些不好意思,叶壮壮就赶紧解释:“那什么……我这开了一家小公司,像是家里的摆件装饰品,都可以跟我联系……” 好的! 林雨桐应承着,把名片装进包里,跟四爷就起身。叶壮壮去结账,出来就不见二人了。 四爷和林雨桐没去别处,还是去了半人斋。 之前花格子把半人斋,还是念成半入斋,可见确实是外行的很了。 王不易这人,低调的很,很显然,是不愿意招惹一些事的。至少像是花格子这种级别的事,他不愿意多管的。 果然,林雨桐再去摁门铃,紧跟着又敲了一下之后,门开了。两人推门进去的时候,王不易已经在过道那头等着了。笑的也很热情:“没想到这么快就过来了。那人是个牛皮糖,沾染不得的。” 林雨桐没在这事上纠结,在院子里落座了。王不易就看四爷,不由的‘咦’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原来是我走眼了!” 什么走眼了? 四爷和林雨桐不动声色,很有些高深莫测的样子。 王不易倒是沉不住气,围着四爷左半圈右半圈的,“……不瞒你们说,之前我隐约看着像是魂不附体……觉得是人的魂融不到精怪的身体里。现在看……是我看走了眼了!这明明就是之前的魂气被精怪吞噬了所致,如今倒是神魂被蕴养的好一些……”他又低头寻找影子:“似烟似雾,但确实是有了……” 这种说法,怎么听都觉得挺反科学的。 事实上是之前四爷是没影子的,衣服沾身,影子上体现出来的就如同是轻纱缥缈。如今嘛,不那么恍惚就是了。但跟正常人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王不易现在的说法,是四爷原本就是人,只是神魂之气被某种精怪吞噬掉了……这种说法,四爷和林雨桐都存疑。之前给四爷上户口,并没有被发现有重叠户口的问题。如今也是联网的,若是真还有一个户口的话,这照片的相似度如果高的话,当时就会被发现。可惜并没有!那也就是说,现存的户籍资料里,是没有这个人。除非四爷这个原身真就是不入世的隐士,再不然就压根不是国人。 可若是四爷的原身原本就是人,可这树洞里包括道观里,并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没吃的没喝的,四爷身边连一件衣服都没有。 所以,两人对王不易这种说法,心里不认同。但嘴上却绝对不会反驳。相反,他们是极想叫对方这么认为的。这至少不会叫四爷看起来像个异类。 四爷如今的这种情况,王不易看不准。连看准都难,那就不可能了解四爷的身体能吸收一种神秘的‘气’的事,那么因为‘气’身体变的充盈这件事,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四爷的原身,原本是什么样的,这个现在一点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至少看起来,这种靠着‘气’来充盈的办法,确实是越来越像人了。 王不易的眼睛还盯着四爷,像是要研究个透彻一般。 林雨桐却打岔,没有提交易里钱的事,只说了在自家小区对面公园里的事。 谁知道还没有说出那片烂尾楼的名字,只说是新华小区对面公园的背后,这王不易马上坐下,一拍大腿就道:“那地方我知道。”紧跟着又道:“不光是我知道,行里人都知道。那地方棘手,多少人都栽在上面了。” 四爷就隐晦的瞪了林雨桐一眼,栽进去的人多,只能说明那地方比一般地方都凶险。这次没出事,就是走运。那葛水根真就是看在桐桐的本性纯善上了。易地而处,桐桐就是那个肯伸手帮他的人。 林雨桐也是心有余悸,“那地方怎么就那么邪性?您听说什么了吗?” “那地方原本是附近一个庄子的坟地……”王不易就道:“所以,邪气只怕从这上面来。” 林雨桐就不明白了:“附近的村子……那这村子应该是在的后人,后人迁坟,这该也容易……”很多问题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王不易叹气,“这事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了。考证说那地方叫李家坟,可却没有李庄了。村里的人……一场兵祸,死绝了!” 啊? 林雨桐恍惚想起那个李芬,曾经也说过类似于全都死了的话。 而这死了全村,又是因为兵祸! 她就问:“那你知道那片别墅的开发商是哪家吗?” “这怎么能不知道?”王不易露出几分不解来,“就是计家,计氏集团那个计家。这计家在西平可也算是老牌人家了。wenge那几年受了波及,但也没伤了元气。前些年什么古玩字画的,倒腾出手就有了资本,紧跟着生意做的越来越红火了。计家的老爷子,当真是有远见的人。那些年那么乱,人家的家底也没损失,竟是提前都藏好了。这就是人家的见识和魄力了,眼气也是白眼气。可这按说那片地跟计家没多大干系才对……可自从那片地烂尾了,计家这几年就有些不大好了,如今那位老爷子听说身体也不成了……” “那老爷子多大了?”难道他就是那位计轩。 “九十多了。也是高寿!”王不易叹气:“老子英雄儿好汉,这计家的第二代虽说只一个独苗吧,但也是个能干的人。可到了这第三代身上,那是不成器的居多,你争我抢的都快成了笑话了……” 还真是计轩。 “不知道计家老夫人……”她这么一问,王不易依旧是摇头:“问过了,老夫人姓赵。好像是计家老爷子的童养媳,比老爷子要年长十多岁,去了都有十好几年了。只知道她是外乡人,跟李家也没有什么瓜葛。” 林雨桐就皱眉,这次要是鬼没说假话,那便是人说了假话。计家并没有把赵春花早年还嫁过别人,并且生有一子的事说给后辈儿孙听。 不过林雨桐还是故意的露了一个口风给王不易:“我倒是听说,这计家老爷子早前订下的未婚妻,就是李家庄李家姑娘,不知道这里面的事跟这件事是不是有关?” 王不易一愣:“还有这事?”按说不会呀!这老夫人若是童养媳,他订的哪门子的未婚妻。可这看不清师承来历的小姑娘说的这般信誓旦旦,那必然不是空穴来风。 林雨桐却不再提那个话了,一扭脸见四爷对着这院子里一根老藤蔓出神,她就想尽快的结束这次谈话,达到目的了就能赶紧离开。四爷今儿怎么看都有些不对。 于是,她就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岔开了这个话题,像是随意的问了一句:“……符箓出手的可利索?” 王不易一拍脑袋:“看我,真是人老不中用了。只顾着说闲话倒是把正事给忘了。”他说着,就扭身回屋去,不大工夫,拿出一张卡来,直接推到四爷面前:“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这家伙是个人精,听林雨桐这么问,就知道对方却钱。符箓没那么快的卖出去,必然是王不易把他自己的积蓄先垫付进来了。 四爷收了,今儿的事就算是办完了。 王不易好似还要说什么,但两人都不想给人解惑,也解不了惑,说的越多,露出来的破绽就越多。倒不如赶紧离开,抽身退步为好。 从里面出来,时间也还早。回去也没法呆在一块,去山上都有些不方便了,修路已经开始了,运建材的,来回测量的,上上下下的,两人一块,太扎眼了。 找个不见光的地方说话,能去哪? 酒店吧! 酒店开个房间,好歹能有个好一点的环境说话。 古玩街的街口对面就有一家不错的酒店,要了套房,最好的房间,三百八十块。前台倒是不要身份证,不过是看林雨桐的时候多看了几眼。 如今她也没买新衣服,也没咋收拾,这初一看,就是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子。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开房,这是想干啥? 无视这些视线,两人去房间都有些迫不及待。 门关好了,林雨桐还是压低声音问说:“怎么看出那个花格子的手串有问题的?” 不仅看出是槐树根,连这槐树根年纪,连长在什么地方都知道,这绝对不简单。 四爷摊开手,亮出里面的手串,“你看。” 嗯?这个手串是刚才那个手串吗? 现在这串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光泽一样,真就是掉在地上人都懒的去捡的那种。 “手串刚才在哪里放着的?”林雨桐一边问,一边急切的就去摸四爷的衣服兜。 果然,在兜里就摸出了符箓。这符箓是昨晚才画的。画符的朱砂,林雨桐给里面递了几滴血。如今这符箓的颜色稍微有些暗沉,显然,还是起作用了。 “你故意将它跟符箓放在一起的?”林雨桐几乎可以断定。 “试了试而已。”四爷将符箓拿回去,“刚才突然的觉得清清凉凉的,感觉很微弱,但确实是有。” 那么也就是说,之前的推测都是对的。这种方法确实对四爷是有益的。她就问说:“你刚才盯着王不易院子里的老藤看……” 四爷摇头:“那老藤下面,有些古怪。”但具体是什么古怪,却又不得而知,“想来他祖上就是干那一行的,想要保家里干净,必然是有些手段的。” “那东西叫你不舒服?”林雨桐急忙问道。 “那倒是没有。”只是微微有些排斥罢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还弄的有些怔愣。 四爷还是那句话:“咱们还是先过自己的日子要紧。”好容易有机会‘回来’了,爹妈也还是亲爹妈,与其为这些突然多出来的本事分心劳神,倒不如好好的活自己,叫爹妈跟着过好日子实惠。 也是!这些日子忙忙叨叨的,注意里全被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吸引了,其他的真没怎么用心。这在四爷看来,就叫本末倒置。 “现在找到了解决你身上问题的办法,我自然就不着急了。”林雨桐往床上一躺,心说,接下来,主要是观察这所谓的‘气’对四爷身体的影响,剩下的倒是可以暂时放在一边了。 而四爷又提了一点:“咱们俩一天没个正经事干,哪里有古怪的事往哪里跑,这迟早是要惹人怀疑的。”一方面确实需要找寻阴气,一方面又想要掩饰一二。 林雨桐就说:“弄一风水咨询公司?” 至少像个正经营生。哪怕别人说是坑蒙拐骗呢。 如今连代起名字的公司都有,这种咨询风水问题的,有什么呀。 四爷:“……”他之前说的不是这个来着。可是好像自己刚才怎么想的也不怎么重要了,她说这么弄,“那就这么弄吧。”不就是装一回神棍吗?这一行,还真没干过! 说干就干,两人没跑远,直接就找到建大附近,这以后不是要在这里上学吗?要开公司,开在这附近就好了,来回方便一些。 建大如今的校区是老校区,新校区在大学城,那里还是一片空地,便是赶林雨桐毕业,也搬不过去的。所以,这里租也好,买也行,遇到合适的就能定。 可如今这地方别看周围都是老城区,比较老旧。但卖房子的却不多。不愿意住在这里的,房子也比较好往外租。大学附近嘛……有小情侣想租的,有那种毕业了,几个人合租的,比较抢手。学生们熟悉了这一片,乐意在这一片生活,导致房价比别处都高好些。 两人转悠了大半天,问了七八家,都说房子租出去了。 最后租在哪里?租了紧挨着建大的一个院子。这一片地方得有四五亩,大铁门进去,两边是门房。再往里路两边是几十年的老梧桐。在梧桐掩映下,一边立着一栋老楼。 这地方前几年是一个民办中专,也是租来的校舍。只是去年就办不下去了,如今里面是没老师也没学生,就那么空着。这地方,拆开租吧,人家嫌弃这地方烂,楼太破,里面的设施跟不上。偶尔有几个租户问,但房东人家不乐意,零散的租户租不出多少钱来,事情还不少,还得花精力伺候他们。所以,想整个的租。整个租的话租金就贵,开发区那边的新写字楼,租一层都比租这一个破院子便宜。属于俩不靠的,就是租不出去。 转了一圈,好像就这地方不错。身处闹市区,又有独立的院落,可不好找嘞。 大铁门常年关闭着,一条铁链子拴在两扇门上,一推,铁链子哗啦啦响,门推开一条缝隙,锁还是锁着的。只是那缝隙能容一个人低着头侧着身子挤进去。 两人之前跟建大那边的门卫了解过了才过来的,知道这里有一个看门的。 门一响,看门的就从门房探出头来了。 这人长的恶,哪怕是头发花白了,满脸的皱纹,也没改了这一脸的恶相。但林雨桐还真不怕这恶相,因为她从老者的头上看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光来。这种光无端的叫人生出一种敬畏来。 这种感知太直接,因此,她便扬起笑脸:“大叔,我们问问这房子往外租吗?” “整院租!”老者出来了,腿脚都好,却只一条胳膊。 林雨桐知道那光是怎么回事了,这老者只怕也不是一般人。他该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杀气与正气,足以百邪不侵! 想明白了,心里更稳当了。因此,人家说整院租,她马上就回应:“我们是想整院租的。” 老者这才动了,过来开了门:“进来看吧。”他双目如电,上下打量了林雨桐,又看四爷。对两人说的话不怎么信,但还是没把人直接给撅回去。 也是!就两人的年纪,不管怎么看也不像是能租的起这个院子的人。 空了一年的院子,打理的很好。梧桐两行,却没多少落叶,显然,每天都有人认真的清扫。顺着进了大门这条路进去,走到头,是几间平房。这里是做学校的食堂和饭堂用的,水房里还有专门烧热水的锅炉。 再返回去,去看两栋楼。两栋楼都是三层。一栋是教学楼,里面隔成一个个教室办公室,一层楼两个厕所,再没别的。教室里的黑板桌椅板凳还都在,摆放的整整齐齐也没多少灰尘。厕所也干干净净,很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人用过了。一楼拐角还有个机房,里面放着二十来台老式的台式电脑,这个中专学校里面带着微机课,那几年把计算机说的神秘高大上,好些孩子初中毕业就出来学这个了。学校不办了,这东西并没有打扫走。 看门的老者就说:“东西都是不要了的。”言下之意,这都是可以废物利用的。 其实要这些都没啥用的。 不过林雨桐当时并没言语,先跟四爷去看那宿舍楼了。宿舍楼跟这边的老旧程度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每层楼多了个铁栅栏门,这看门大爷解释说:“一楼住男娃,二楼往上住女娃。三楼是老师的宿舍。” 宿舍里的架子床之类的也还都在。 说实话,这里的教室和宿舍都叫人很有感觉。两栋楼外面爬满爬山虎,将两栋楼遮挡的严严实实的。掩映在一片绿意中的小楼,其实是读书的好地方。 要说不好的,可能也就是因为这些爬山虎,又因为少了人气,感觉有些阴森而已。 别的,真没有。 她就看四爷:感觉怎么样? 四爷点头:“那大爷帮我联系房东,怎么一个租法,得当面说清楚。” 这大爷也没含糊,见说的认真,倒是进门房去打电话去了。 不过十五分钟,就来了一个矮胖的中年人,秃了的头顶上密密麻麻的一层汗,看来赶的真挺急的。这人来了便问:“真要租,一年十万,别还价。先支付三年租金,再交五万押金,这里面的东西你们就随便,里面也能随意动……” 看来是急着用钱的。 林雨桐看了看这家伙,头顶像是被一层黑雾笼罩着,看来最近比较倒霉。 四爷也不废话,直接打断他:“合同!” “嗯?”房东一愣,“合同……我带了。”说着,从裤兜里摸出折成一坨的合同来,递给四爷一份,他自己留一份。 两人就着外面花坛边的水泥花墙上,签字摁手印,然后一起去对面的银行转账,手续就算是办完了。 合同林雨桐顺手往包里一塞,心说该找个装修公司把里面重新装修一遍,谁知道那房东没急着走。脸上带着几分犹豫,但还是开口道:“……那院子其实是真挺好的……就是有人以讹传讹,说什么不干净,那是胡说的,没有的事!之前那学校办不下去,是他们跟不上社会发展的趋势!如今都办民办大学了,谁还上民办中专?这是市场自然淘汰的,可跟地段没关系。不过,这造谣嘛,到底是有些人愿意信的。我也不是没良心的人,之前好几个课外辅导班看上我那地方想租,我都没租给。就怕哪个孩子要是出了事,我这说不清楚对吧!所以……你们要是想办辅导班,那不行,你们再转手往出租就是了,租再高的价钱,我不眼红。要是不办辅导班的话……那随便,干什么都行,没妨碍……没妨碍的……” 说着,不给人再说别的话的机会,直接就走。 嘿!难道真有什么不好? 两人赶紧回去,心说问问看门的大爷吧,谁知道这大爷正在收拾东西,一副要走的样子。 林雨桐才不放心四爷一个人将来呆在这样的地方呢。她赶紧就说:“大爷这是干嘛?要去哪呀?” 这大爷一愣:“你们还需要人?” 自然是要的。 房东给大爷一个月六百的工资,四爷直接给开了一千五。这在如今真算是高工资了。 “那不能要。”看门大爷瞪着一双眼,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跟四爷干架。 林雨桐就说:“您拿着吧!”先预付了两个月的工资,“您一个人收拾着前前后后的,把五个人的活都给干了。一千五都不算多!以后公司开张了,还有奖金!” “什么公司?”大爷关注的是这个。 “风水!”四爷说着就看着这大爷的眼睛:“所以,只管放心就是了。” 这大爷果然就肩膀一松:“你们懂风水,那就好……那就好……” 林雨桐跟四爷对视一眼,那房东倒是有些良心的,至少没都瞒着。 还要细问,结果林雨桐的手机想了,是花格子。他的声音弱弱的传来:“大师,事情办好了吗?” 这小子从哪里弄来自己的电话号码的? 难道是王不易? 王不易想试探自己和四爷的深浅吗? 不及细想,只能先叫花格子过来,到这边来接人。 花格子到的时候只朝里看了一眼,就抱着胳膊瑟瑟发抖,看着大门的方向眼里全是畏惧。得知租来开公司的,他便嫌弃:“……要找开公司的地方,找我呀。我那边写字楼多好的,找这么一个地方……里面暗幽幽的……有什么好……” 不跟这家伙废话,先带他回四爷那边。便是抓那个带着执念不肯离开的姑娘,这也得是入了夜之后吧。 入了夜了,爹妈都睡了。林雨桐从下到二楼,李奶奶正焦急的等着呢,毕竟急着卖房子的是她。三十万林雨桐凑到了,“已经叫人给李叔叔发短信了,他也回复了,说是后天回来过户。” 这就好!这就好! 李奶奶的手在老家具上流连:“……死了(liao)死了,死了就该了的……”活人的事还是别管的好,想管也管不了了。她说桐桐:“去吧!知道你还有事。去忙吧!” 没再多问别的。 带着四爷和花格子出了小区,远远的,能看见葛水根在公园里站着。这个点,公园里的人已经很少了,但零散的还有。林雨桐跟葛水根遥遥对视,四爷却只站在花格子的背后,花格子成功的将他挡在身后。 这家伙的胆子是小,也许是感知比别人敏锐,他对着公园的方向打了一个冷颤:“这公园怎么设计的,晚上瞧着那么吓人。” 林雨桐没有说话,而是伸手拦了出租。 出租挡着,葛水根没有看清是几个人,然后那辆车就远走了。之前说好的井水不犯河水,他出来不是想招惹林雨桐的,他是来见秦琴的。秦琴每晚都在小区门口徘徊,他知道她等的很着急。看着那一行人走远,他才迈步,一步一步的朝对面走去。 林雨桐却不知道葛水根的行踪,他们一行三人搭了出租,直奔花格子家。 说起来,花格子家也不算是远,二十来分钟的车程,这就到了地方。这一片是新小区,花格子家在六楼。他没跟父母住,这房子是早几年,父母添了点钱,他全款买下来做婚房的房子。开门进去,把灯打开,林雨桐都挺无语的。 这爹妈是多期盼儿子结婚。 这新房全都是按照婚房装修的。墙上挂的字是百年好合,摆件都是那种交颈鸳鸯之类的。窗帘是大红色的,再往卧室去,床单被罩都是红彤彤一片,枕巾还是大红的双喜字。 床头柜一左一右摆着两个相框,一边的相框里有照片,是花格子自己的照片。一个是空着的,可还是那么摆着的。屋里不算干净,能指望单身汉多干净,“平时就是叫保洁来打扫一下。”花格子也不好意思, 保洁打扫的?怪不得呢,“这里面的摆件,只怕连位置都没变过。”人家保洁的只管擦干抹净,可不敢随便把主家的东西换个位置摆。 花格子露出几分怅然之色:“那时候我妈还活着,这东西呀,都是我妈临走之前帮我布置的,所以……我压根也没想动……”他说着,就吸吸鼻子,问说:“大师需要什么?念咒作法还是狗血……这些我今儿都叫朋友帮着置办好了,就在楼下的车里放着……要不,我下去取一下……” 狗血?念咒?作法? 林雨桐看四爷:是你来还是我来? 不等四爷做出选择,人家花格子已经选择了,这殷切的视线全都是对着林雨桐的。 林雨桐:“…………” 好吧! 我来就我来! 只是我哪里会念咒?用狗血又是什么道理? 用符箓吗? 用这种驱邪符往‘鬼’身上贴吗? 没有章法的呀。 但这个时候也不能怂,还颇为云淡风轻的道:“不用……别的都不用!” 不用? “那用啥?”难道是秘法。 “不兴暴力的!不管是对人还是对那个什么……暴力不好……”她一本正经的跟人家这么说。 花格子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住了:感情你是打算跟女鬼讲道理的?! mmp的!这是什么高人?狗屁! 心里怀疑了,但还不好得罪,只得说:“今晚许是就不来了……要不,我先送二位回去?” 林雨桐差点说一声‘好’,结果那边四爷的表情就不对了,对着卧室的方向指了指:“先进去看看,再决定要不要回去不迟。” 花格子连去看的勇气也没有,一听这话音就一个屁股蹲就坐地上来,声音颤抖着:“她来了……她来了……来了吗?” 来了! 林雨桐从沙发上起来走了两步,就能看到卧室里。此时,卧室的床沿上,确实坐着个姑娘。 这姑娘还是一身病号服,羞怯的如同一个新娘子,低着头,脚尖不安的蹭着地面。 林雨桐往前走,四爷紧跟着起来,站在她的身后。就见桐桐一脸的笑意,站在门口,抬起手敲了敲房门:“你好,我能进来吗?” 这一声问出来,四爷差点笑出来。这世上像是桐桐这般对着鬼的,绝对没有第二个。 那姑娘抬起头来,朝林雨桐羞怯的笑笑:“进来……进来吧……随便坐呀。” 林雨桐还真就进去,进去的时候还拉着四爷:“我就是觉得你们这新房布置的挺好的,进来看看。将来我们结婚的时候也照着你们这新房装修……”不知道该说啥的她开始跟人家聊天了。 结果那边还回应的挺自然:“那你们看吧。这房子是钱兴装修的,花了不少钱呢。”人家姑娘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我们大学毕业本来是要结婚的,他说想给我一个家,要攒钱给我买房子……要让我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林雨桐愕然了一瞬,试探着问:“那你现在……幸福吗?” 幸福吗? 四爷是不知道那姑娘幸福不幸福,但却知道:那花格子这会子一定不怎么幸福! 他心里吐槽:你跟鬼对话也算你另辟蹊径,但请考虑一下旁观者的感受好吗? 那位吓尿了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今天登不上后台,所以更新的晚了。 24 与你同在(24)三合一 与你同在(24) 花格子是看不到那个姑娘的,但仅凭梦境里恍惚的记忆,也能想象的出那姑娘的样子。她手腕上的疤痕,耳朵上的红痣,在脑海里都清晰了起来。不难想象她就坐在床沿上,就是每次都坐的地方,一下一下的捋着她的头发。 而这位小高人,我的天啊!这是什么路数这是?进去的时候还敲门,然后颇有些自说自话的样子。 他这会子甚至是侥幸的想,难道这两人故弄玄虚的再骗自己? 也有这种可能吧! 毕竟,自己这模样,找十个算命的,有九个都说命犯桃花。因此,那小姑娘一开口便说桃花煞……难道是信口胡说的?单身多金的男人,桃花煞这东西猜对的概率在半数之上呀。而自己又病急乱投医,还真就信了。 见刚才已经露馅了,两人才合伙演了这么一出戏。 花格子给自己壮胆,发现朝这个方向想,是可以不那么害怕的。他试图坚强的站起来,但到底不能。惊恐到极点,会生出几分勇气,可惜这勇气直奔着林雨桐和四爷来了。 他颤抖着声音:“别吓唬我!要是需要钱,黑皮包里就有,床头柜里还有好几万,拿去就是了。看在你们年纪小的份上,我不计较,可别给我无中生有……” 这个二锤子! 林雨桐就看见坐在床边的姑娘‘嗖’一下的扭过脸去,然后满脸都是怒意:“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她站起身来,迅速的朝外走去,抬脚都往花格子身上踹。 花格子只觉得腰间一凉,一股子寒气叫他生生的打了个冷颤。他嗖一下站起来,惊恐的看向林雨桐和四爷,这一看却发现,这两人的视线对着这边这个方向,但绝对不是看他,他们的视线是落在他的边上的。 边上有什么? 他左顾右盼,边上啥也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两人误导了,为什么真就觉得有个人在边上盯着他呢。 林雨桐皱皱眉,这个姑娘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她就出声道:“怎么了?需要我们帮忙吗?” “需要!”花格子喊出这话的时候,一定不知道边上站着的姑娘比他的表情还惊恐还愤怒,还一副强撑着不害怕的倔强模样。 这跟想象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林雨桐就问说:“需要我做什么?” 需要你做什么还要问吗? 花格子心里骂娘:需要你这小骗子赶紧离开!大不了我把这房子给卖了,我不住了还不成。 他没把这些话说出口,那边的姑娘就说话了:“你们是新搬来的邻居吧。那麻烦你帮帮我,这几天我一直想办法报警,但是一一零不知道怎么了,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林雨桐这才看见,她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一个手机来。那手机看起来逼真,但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那并不是真的手机,只怕是人去后,亲人烧给她的吧。她拿这东西打一一零,要真是打通了那还了得? 这会子林雨桐也不是很能明白这姑娘的逻辑。她怎么就不想想邻居怎么能随便敲到卧室的门,这大门是谁给打开,又是怎么进来的。 那姑娘强忍着不害怕的样子,满脸都是怒气,指着花格子:“他就是强盗。”说着,都要哭了一般:“我跟钱兴都说好要结婚了,连婚房都布置好了。是她非要娶我,还强占了我的房子,也不知道把钱兴弄到哪里去了。好不容易这几天不见他再来,我还想着这个人放过我了,说不定钱兴就回来了。谁知道他又来了……每次来还霸占我们的床……那床是我们挑选的婚床……” 林雨桐眨巴了一下眼睛,她实在看不出说谎话的痕迹来。 四爷就低声道:“要么是生前精神就有问题,要么就是……死后神魂不全……” 这话花格子听到了,他朝后倒退了几步才问说:“……什么……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姑娘以为你是强盗。她坚持认为这是她和钱兴的婚房。 大致意思跟他说了,花格子简直欲哭无泪:“这是我的房子,我出了二十五万,我父母出了十万,连买房带装修就弄成这么个成色。怎么就成了她的婚房了?她怎么不去找钱兴去?钱兴家离这里也不算远,要是愿意,我带她去……” 不用林雨桐转述,因着为姑娘可以听的见的。别的话好像被她刻意的忽略了一般,满脑子只有一个名字——钱兴! “钱兴现在在哪?”她冲着花格子喊。 花格子哪里听的见?这会子只看着林雨桐等着她说话。 林雨桐就问那姑娘:“要是愿意去的话,咱们去找钱兴?” 她也想知道怎么回事。按说,这姑娘要是没有心怀恶念,也不会那么巧,花格子出门就撞钱兴。 这姑娘一脸的激动:“真的吗?真的能带我去见钱兴?你不知道,我怎么也找不到他……都快急死了……想出去找他,又怕他回来见不到我会着急,只能在这里等他……” 可刚才一副新娘子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像是焦急的等不到人的样子。 这叫林雨桐更愿意相信,这姑娘大概生前脑子就有点不大正常。也是!要是正常的人,寻死干啥?不过是遇到个人渣而已,多大点事! 那就走吧。 花格子亦步亦趋的跟着这两个小高人,他开了门,站在门口,就看到请来的女高人先出去,男高人却站着没动,像是等人先出去一般。这两人中间间断了一下,这男高人才动了,还不是大步走的,而是小步迈着,像是怕撞到前面的人一般。可他看见了,这出去的两人之间至少隔着两米!两米的距离能撞到吗?需要这般谨慎吗? 等人出去了,他也跟着出去。那边电梯已经上来了。 等电梯门开了,林雨桐朝这姑娘看了一眼,等她先上。这姑娘还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如此,林雨桐才上去,紧跟着四爷上去。等到花格子进电梯的时候,想往林雨桐对面那个角落站,结果被林雨桐给拦了,那差点被撞上的姑娘也瞪眼看花格子,还骂了一声:“下流!” 觉得花格子故意占她的便宜。 那边花格子朝旁边让了让,这会子他是真信了。他不觉得骗子能做的这么细节。这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说明现场还是第四个人。 林雨桐没管花格子怎么想,她这会子有些目不暇接呢。可能没有大半夜在外面游荡的经历,所以,也无从得知,这夜里其实也挺热闹的。总有几个异类在街上游荡。 坐在花格子的车上,四爷在副驾驶上,林雨桐跟那姑娘坐在后排。 上车的时候,四爷又塞给桐桐几个符箓,示意桐桐警醒着些。 林雨桐当然得警醒,鬼心难测,鬼话不可信,她的眼睛都不敢离开这个姑娘。 钱兴家确实不远,再加上晚上确实是不堵车,二十多分钟以后,到了钱兴家所在的小区门口。 叫林雨桐意外的是,那小区门口站着一个跟车上这个姑娘一模一样的一个姑娘。 一模一样到除了身上的气质,其他的,包括穿着特征,都一模一样。 花格子看不见的这些,还兀自嘟囔:“这小区算是高档小区了,保卫工作做的好,咱们想进去是不可能的。” 林雨桐和四爷都没管他这话,两人只注意这两个完全一样,但却神情又完全不一样的姑娘。 站在外面那个表情阴冷,对着车的方向嘿嘿冷笑:“没用的废物,你来干什么?不是要在新房等钱兴吗?” 车上这个却一脸的惊恐:“你是谁?你怎么跟我一模一样?” 阴冷的这个呵呵笑:“每次都是这个样子!”她一脸的嫌弃:“废物!要不是你拖累,我早就要了那混蛋的命了。” 车上这个不停的摇头,然后用手抱着头,像是痛苦难忍的样子:“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要杀钱兴是不是?不要……不要……算了吧……算了吧……都过去了……” “为什么算了?”外面那个眼珠子都红了,然后一脸阴冷的看着小区的方向,“他必须得死。他当年说的,要是没有我,他就活不下去了……那就不活好了……” “不是不是!”车里的这个推不开车门,一着急,从车窗挤出去了,她急切的争辩:“他说的那些话是对我说的,不是对你!他爱我的时候说的话,每句话都是真的。他不爱我的时候宁愿来骗我也不愿意伤害我,这是他还没有忘情……” “没有忘情?”阴冷的那个像是听到了了不得的笑话:“他到底是没有忘情,还是怕你寻死给他惹麻烦,你自己不清楚吗?” “寻死的不是我!”刚下了车的这个不敢往前去一般,站在车头前面:“是你……是你要寻死的,你要割腕,你要威胁他……我不是这么想的,我想放他走……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强留下有什么用呢?” “你就是虚伪。”阴冷的这个冷笑一声:“你若是真的甘心,又怎么会衍生出一个我来?” 林雨桐不确定的问四爷:“人格分裂?” 听这意思,应该是的! 四爷扭过脸来,才要说话,就见桐桐面色一变,说了一句:“不好!”他转过脸去,就见那个阴冷的扑过来,拉着刚下车的那个转身就跑,还不等人反应过来,就不见了这两‘人’的踪影。 去哪了? 不会出事吧! 林雨桐赶紧下车,四爷跟着下来拉她:“你急什么?出不了事。” 他一稳,林雨桐马上也就明白过来了。那两人的情况明显就是人格分裂。但那阴冷的那个明显是后来所诞生的次人格,而那个性情腼腆纯善的,才是主人格。次人格要是能干掉主人格,以她那性情,早干掉了。而且以她那种性子,自杀吓唬人是有可能的,但真的选择从那么高的楼上跳下来,却不大可能。所以,是谁做主结束了生命,还有待商榷。 暂时看来,主人格拿次人格没法子,但次人格要是面对主人格的抗争,好似也束手无策。这两‘人’活着的时候只能交替出现。倒是死了之后,彼此分开了。这对两人来说,该是好事。但如今看这样子,这是有利有弊呀。分开了,反倒是不完整了。要做某些事,独自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另一方若是不真心配合,单独一方就是做不到。 花格子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只看两个人紧张,说的话又前后不搭,被吓的不轻。这会子手放在方向盘上都打颤:“刚才怎么了?” “没事!”林雨桐返回车里,“你这边应该没事了。不过那房子你最好还是动一动,不一定要卖,但那婚房的布置……动一动吧。” 这次真就是这家伙倒霉,带着那么一串珠子,又对着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说娶她的话,神魂吸引了过去,偏家里又是婚房。而这个带回家的‘人’,脑子又属于不大清楚的。这才出了这次的事。至于是出门就撞钱兴的事,只怕是那个阴冷的姑娘作祟。她应该是能感受到主人格的气息的。 这只是猜测。她把这些说给花格子听,花格子只僵硬的点头,也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开车把四爷和林雨桐送到家,顺便赖在四爷家的客厅里。 在这边过了一夜,一大早就起来出去了。才说家里没有外人熟悉自在一些,这家伙赶在九点四爷吃了早饭就又回来了。这回笑的谄媚多了:“还真说对了……这姑娘确实在看心理医生,她父母也说了,说她近些年阴晴不定的,那心情不好的时候跟换了个人似的,对谁都冷冰冰的。” 所以,人家这俩小高人确实是没骗自己的。 他也不含糊,直接给了五万,“那房子我今儿叫朋友重新收拾,什么红颜色的都不要的,重新喷漆,不是黑就是白的,收拾利索了之后,我就找个命格旺的低价卖了,重新再买一套别的。”说着,就问说,“如今没地方住,我昨儿听说你要买楼上的房子,那这套房子你转租给我算了……”住在这里紧挨着高人我心里踏实! 行吧!四爷正缺人用呢。这花格子是自己送上来的劳力。正好要装修租来的院子那边的两栋老楼,这家伙做装饰品的,像是装修公司他应该比较熟悉,叫这人搭桥,倒是省劲了。 花格子不怕麻烦,就怕人家见外跟自己生分。四爷一说什么事,他马上拍着胸脯子保证,保证给收拾的利利索索的。原本还觉得那个院子有些阴,如今看了这两人的本事,他倒是真不怕了。 正说着话呢,花格子的手机叮铃铃的响了,他眉头皱了一下接起来,嗯嗯了三两声之后,又说了一句:“我得问问……做不了主……你等我给你回话。” 这边撂下电话,那边林雨桐从门外闪了进来。 花格子急忙道:“大师,那个钱兴给我打电话了。”之前两人频繁出事故,总能碰到一起,就像是花格子知道有蹊跷,调查到钱兴这里一样,钱兴也知道花格子。 林雨桐皱眉,对钱兴她是没有一丝好感的。 花格子也知道这一点,就低声道:“那混蛋便是被弄死了也不冤枉,可他家还有老婆孩子,便是他老婆也有不对,孩子总归无辜……” 林雨桐其实挺无奈的,她是能看见,好像也有了点别人没有的能力,四爷画的符箓威力确实非同一般,但是吧……她自己本身是不会用的。昨儿这花格子是跟牛皮糖似的沾着,她跟四爷没来得及沟通。今儿她下来,也想着这个时间点,这家伙怎么着也该走了。因此,她借着楼里没有人的时候跑四爷这边,为的是跟四爷商量后续的事情。 比如,正经的该找个老师学几手了。横冲直撞迟早会出事的! 她心里这么计划着,四爷也是说今儿出去就买台电脑,回来就装上,上网方便,也好查一查,现在这一行都有哪些前辈高人。自己不好出现在高人的面前,但是桐桐却可以。 谁知道相互还没沟通呢,花格子又扔来这么一个事情来。 四爷还是不想见,只告诉花格子:“你可以叫他去半人斋,那里有护身符。这东西能保平安!” 平安符是所有符箓里要价最低的,以那钱兴的经济能力,完全没有问题。 比起叫桐桐去冒险,他当然更倾向叫别人去冒险。 花格子一听还有这东西,心里想着今儿抽空就去也买一个戴着,然后就打电话给钱兴,告诉了他地方,就把电话挂了。对着四爷却又谄媚的笑:“那我先去找人,一会子带人去现场看看。” 是说重新装修那两栋楼的事。 把他打发走了,四爷跟林雨桐才一前一后的出门,往租来的院子去。 今儿去的比较早,门一推还是一条缝。两人从缝里低头钻过去,没叫看门的邱大爷开门。不过铁链子呼啦啦一响,邱大爷也听见了,拎着扫把从水房那边出来,看见是林雨桐和四爷,就又去忙去了。 这地方不算大,但看上去大白天的都觉得阴森。 两人重新看了看两栋楼,这怎么装修,墙体怎么打通设计比较好,都得做到心里有数,结果转了一圈出来,才发现邱大爷带着个小伙子一块从水房出来。 “我孙子。”邱大爷这么介绍的,“锅炉长时间不用了,叫他过来检修检修。” 很操心的样子。 林雨桐就看着小伙子,见他眉眼开阔,想着又是个会检修锅炉的,便问说:“那以后定期给咱们来检修,算是兼职,工资不少给。” 谁知这小伙子反倒是低了头,邱大爷就说:“要是不嫌弃就叫他来……这小子在火葬场上班……” 这倒是林雨桐没有想到的。不过也可以理解,这地方邪性,只怕人家修理工不愿意来,邱大爷才找了他孙子来。 说实话,眼前这小伙子长的帅,个子高,沉默寡言的样子又叫人觉得酷,只是接触起来,好像有点拒人千里的样子。 邱大爷就说:“主要是怕你们忌讳。”他看了那小伙子一眼,也没瞒着四爷和林雨桐:“这小子命苦,他是遗腹子,偏他妈生他的时候难产,孩子没生下来就咽气了。这都装殓了入棺了,他小子出生了。生下来就没人要,说是克父克母的,命太硬。我一个孤老头子,无儿无女,也不信那一套邪……又是我们邱家的后辈,干脆就我养着……反正糊里糊涂的也养这么大了。早前在村里,老家的那些人,还嚼舌根。孩子大了,更是说什么的都有,家家都不叫家里的孩子跟这孩子玩。我寻思着,孩子不跟人相处也不是个事,就带着孩子出来了。出来了是出来了,可我这一条胳膊,能干啥?就在医院的太平间干了几年。谁知道这么着以来,这孩子跟死人打交道的时候倒是比活人多了。早几年还上学,后来也不怎么爱上了,十来岁就在医院,帮人家抬抬病人之类的赚点钱,又有那种送殡仪馆的,也叫他帮着抬尸。殡仪馆那地方谁爱去那里上班?他这性子,倒是合了那边领导的脾气,前几年给招了进去。别看工资不高,可好歹也是有编制的正式工。” 所以,不大可能来这边打工。 啊!命虽然硬,但运道不错。 四爷倒是觉得这个人还行:“这里地方大,人少,该上班你照样上班,下班回来住就是了。”两边都是门房,邱大爷住一边,这个小伙子也能住一边嘛。 门房都是一室一厅一卫的格局,住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邱大爷好像还有点不乐意,但是这小伙子马上应承:“就这么定了,我不要钱,我也不缺钱,我就是住过来陪我爷爷。” 林雨桐的视线在这爷孙俩之间转了一圈,见邱大爷只是叹了一声没说话转身就忙去了,也不好再问。 那个邱毅话更少,自己给自己收拾住的地方去了。 她就看四爷:这招的都是什么人? 四爷拉她:“走,再转转。”之前转了这么两圈,能察觉出来这地方有问题,却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这又再转了三圈,还是没看出端倪来。 于是两人干脆不勉强了,只告诉邱大爷一会子可能有装修公司的人要来,叫帮忙看顾一下,然后两人就直接去建大。 建大占地面积是极大的,这一片应该是规划给建大的。但之前的那个院子,像是从建大的地盘上生生划出那么一角出去。原本方方正正的校园,就少了一小片,显得参差。 为什么要把这一片划出去,还偏这一片就有些问题?这答案嘛,只能从建大寻找。 四爷买了几包烟,塞给保安。 如今学校还没开学,也没多少学生和老师。保安相对来说比较清闲,就坐在门房里,空调开着打扑克。有人给烟,还是舍不得买的好烟。那一个个的就打开了话匣子。资格最老的老孙狠狠的抽了一口烟才道:“那地方邪性的很,没看见那院子跟咱们学校的隔间墙那块,做的都比别处高吗?” 还真没比过! 倒是楼注意到了,“我看那楼有些年份了。”感觉都像是解放前的老楼。林雨桐开言引出一个话题来。 “还真说对了!”老孙一下子就坐直了,“楼体就是民国的。那楼顶是后来翻修过的。咱们这一片在民国,在解放后好些年,也都只能算是城郊,真正的城里都是说城墙里面的。这地方原本就是学校,是洋人开的什么学校来着,学校主体是在那边的院子那块的。可是解放后那里干啥用了咱也说不清,只知道咱们建大是五十年代建校的,自打建校就没把那一片规划到校园里,早些年,好像还想过把校办的印刷厂放在那里,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不了了之了。九十年代的时候,那一片就卖了。卖给如今那位房东他爸了,听说原本是计划在那一片盖商场的,结果还没动工,生意就被人坑了一大笔,房东他爸那个时候年纪可不大,正是壮年,结果给气的高血压犯了,又引起了其他病,不知道是心脏病还是冠心病,反正没多久人就死了。房东他爸死了,房东那时候还上学,家里没人能经营。也正好,那几年民办学校兴起来了,哄的农村那些没考上高中的孩子过来学什么微机,能招到学生,学费还不低,当时那院子特别好往外租。几家都抢呢,房东也算是靠着租金过了几年好日子。可这学生一多吧,那边就出事。如今算起来,这都出了五六件事了吧。” 边上的人就说:“那可不止是五六件,七八件都有。” 什么事呀? 要说是死过人,那这也不能说一点没听说过。至少林雨桐的记忆里,就没有这么一件跟灵异沾边的事件。 “没死人。”老孙就说:“就是每年都有几个孩子莫名其妙的失踪几天,最开始的时候那是真着急,那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找不见人呀,警察当大案要案办。咱们跟那边距离这么近,在当时也就是听到风声说是孩子们出去玩了,不知道跑哪呢。后来才知道,是警方封锁了消息,话对外是那么说的。后来从别的途径知道了一点,还都是那些孩子找到了以后的事了……说是这些孩子根本就没出校,全在那院子的地下室……” 那院子有地下室吗? 林雨桐看四爷,四爷若有所思,只问老孙:“这些孩子还都好?” “也没听是说不好。”老孙就说:“问他们怎么回事,没一个人说的清的。问怎么进那地下室的,也是摇头三不知。再要细问,人家是一个比一个无辜,都说只记得在宿舍睡觉,醒来发现在地下室,吓了一跳之后,把同伴叫醒,几个人自己开了门就出来了。没人信这说辞,可也问不出旁的来。学校家长警察都重视,给弄医院去体检,结果除了饿了几天之外,没受其他伤害。后来警察倾向于这些熊孩子的恶作剧。你们知道的,上那种学校的,没几个是乖孩子!后来每年都有这样的事,大家也都会直接去地下室找,也总能找到。那时候开始就有传言,不过大部分人都说是那些孩子学着人家闹恶作剧。学校也希望大家都这么想,从第二次出事的这些孩子开始,一旦找回来,学校就会大喇叭通报批评。但学校心里发毛,处理了‘恶作剧’的学生,回头还是偷偷的把那地下室给封了,就怕再出这事。结果前年,封死了门的地下室里,还是进去了三个学生。找了三天没找见,最后谁都不认为在地下室,可偏偏把地下室的门劈开之后,三个人都在地下室,而且一个个坐的端端正正的睡着了,弄出来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才醒。学校干脆就把那地下室给填土彻底的封了,可结果呢,去年年初的时候,又有一个学生失踪了。那时候学校就快办不下去了,也没几个孩子在校。那时候刚好又是第二学期,好些孩子都自己跑出去找工作去了。那孩子失踪好几天都没人察觉,还以为是离校了……结果就是那个现在看门的邱大爷……大爷勤快,那边食堂的菜窖一直都不用的,邱大爷就常把一些不常用的干活的家伙什放在菜窖里,那天也是想去修剪梧桐树枝,去取梯子的。结果开了菜窖的门,下了菜窖,才发现了那孩子。那孩子后来怎么样了也没人知道……邱大爷后来还被警察叫了好几回,就问这个事,具体的情况邱大爷也不说,他那人嘴巴紧的很。但那时候那边的保安出来就说呢,说那菜窖的大铁锁是邱大爷自己买的,进出都上锁,就怕那些孩子不知道深浅胡乱跑。谁知道还是出事了!那锁的钥匙只邱大爷一个人有,他还是眼看着邱大爷开的门……” 这意思是说:密封的空间,却有人平白跑了进去。 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一件事两件事不稀奇,可年年都有这种诡异的事情,谁不怕? “后来,那学校不就办不下去了。”说着,老孙就吐了一个烟圈,“那些出事的孩子,家长索赔,学校支付了这边,就付不起房租了。拖欠着房东的房租不愿意给,最后房东又把校方告上法庭,校方把钱给了,却放出不少话来。那些流言被越传邪乎,跟那办学的家伙有直接的关系。你们说那地段,那么大的地方,一年十二万,愣是没人租。” 那这十万租下来就真不贵。 虽说传的很邪乎,应该也确实是有些邪乎,但应该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老孙抽了两根,临走四爷又给扔了一包,可能看在烟的份上,老孙又给四爷指了个方向:“咱们学校有个‘活档案’,他常在学校的图书馆,你们找他去,他这人……”说着,嘿嘿笑了笑,“也有些邪性。” 老孙说的这个人,具体名字不知道,只知道大家都叫他‘白老师’。 白老师并不是学校的教职工,怎么出现在学校的大概除了个别的校领导谁也不知道,有的甚至说是他是教育厅还是教育部哪个领导的亲戚,没有个准信。 来都来了,林雨桐和四爷就准备去见见。那院子是自家的地盘,可别整出这个那个的失踪事件才好。 建大的图书馆,也是老楼。跟那边院子的两栋楼像是同时期的建筑。外面一样的爬满了爬山虎,里面也只是粉刷了墙壁,看着白一些就是了。如今放假,图书馆里除了准备考研的,也没多少学生。 正想找个人问问在哪里能找到白老师,就有一个老者背着手从楼梯间出来了。 这老者看了眼林雨桐就挪开视线,眼睛却盯在四爷身上。林雨桐正要问,四爷一把拉住了她,反倒是将她挡在身后,看着老者:“您就是白老师。” 老者点点头,抬脚就往出走:“跟我来。” 在学校里兜兜转转,半个小时以后才到了地方。这地方偏僻,在学校操场边的小树林背后,紧靠着围墙的地方盖着两间不大的房子。房子门口放着摇椅和几个板凳,白老师直接在摇椅上坐了,然后看四爷:“你的造化倒是不低。” 这一句话,叫林雨桐汗毛都炸起来了,这个人看穿了四爷? 四爷却不慌不忙:“不知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老师却不再说了,只看林雨桐:“你也丫头也是大胆,竟然敢这么带着他招摇过市。他现在如同一块唐僧肉,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危险? 林雨桐眯眼:“还望前辈赐教!” 白老师看了林雨桐得有半分钟,才道:“化形之初,原身没有意识,谁都能占这一躯体。谁占了,那便是谁的。这意思你可明白?” 林雨桐眉头一皱,也就是说,四爷占据的这个躯体,是多少老鬼都求而不得的! “那些老货,要么就是滞留不能投胎跑出来的,岁月早把性子磨成了十足的鬼性。投胎无望,重新回澧都……这些年做鬼的,谁真就循规蹈矩,真轮到了,往往生台那么一站,所有的过往都无所遁形。与其下地狱受无穷无尽的折磨,倒不如……另辟蹊径……”白老师说着,就看向四爷:“你本来是谁老夫也看不透,只是这一身煌煌之威却是我生平仅见。许是你不怕,但惹来的麻烦却无穷无尽。这丫头空有一身本事却不会用,所以,她的危险比你的危险可能更大。” “所以呢?”四爷突然笑道:“你想收她为徒,可你至少得告诉我,你这皮囊原形是什么样儿的,而你……原本又是谁?” 林雨桐又被吓着了,四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有些惊疑不定,认真的看白老师:难道他跟如今的四爷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25 与你同在(25)三合一 与你同在(25) 这个自称是白老师的,深深的看了四爷一眼,随即就笑:“你的戒心太重了。”他说着,就看向远处,树林遮挡了视线,其实压根就看不到更远的地方的。只是那眼神悠远,平白叫人觉得,他能瞧的很远很远。瞧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半晌之后才收回视线,“这皮囊是什么,说实话我到现在也还弄不清楚。但至于我原本是谁……不是我不说,而是我……现在不能说。我在这学校里,呆了三十年了。早年我师父给我起卦,言说我四十岁时必有一坎,却大凶中带大吉……又说若是逢凶化吉,那么我七十岁的时候,便会再遇贵人。”他说着,便轻笑,“四十岁那一关,被师父算到了,我死而不绝。那次之后又是三十年……今年我整整七十岁,说出来你们许是不信,今儿是我七十岁寿辰……” 这话林雨桐没有不信,她也听出来了,这人最多是隐去了很多细节。比如说他师父说他会遇到贵人,也就是说他认为自己和四爷是他的贵人。按说,年逾古稀,又是特殊身体状况的人,该是无欲无求才对,何事需要‘贵人’?那么反着想,是不是可以推断出,他自己本也要面对极大的危机的。而这些危机,则是他隐瞒掉的那部分。 她看四爷,四爷则坐在一边的板凳上,问了对方一句说:“我不问你究竟是谁,只问一句,你原本是否为玄门中人?” 白老师垂下眼睑:“是玄门中人。如今这般,也不过是身处江湖,免不了你争我斗。” 能隐三十年不挪窝,要么是他没跟人动手的能力,自身难保。要么就是对方势大,他得避其锋芒。但不管是哪种,都不能否认,他应该是玄门中比较有本事的那一类人。 而林雨桐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个能领她入门之人。 至于说处理跟师门的关系,这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事,如今想那些,就有些多余了。 学校能允许他在学校呆这么多年,跟学校一墙之隔的地方有古怪但不曾出人命,这边学校里不见丝毫阴霾,至少他不算是一个邪门歪道。 知道这一点的话,拜师便足够了。 他如果要四爷拜他为师的话这得考虑,毕竟,能看出四爷这个皮囊的本来面目,谁也不知道他教给四爷的东西是对四爷有利的还是有害的。 而对于林雨桐来说,害处……害处分为两种,一种是对身体的伤害,一种是对精神的伤害。如果对身体有伤害,那么作为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稍微有点不对就能感知出来。如果是会对精神造成伤害……自己又不是真的十几岁的小姑娘,心性简单容易左右。活了千年的老妖精了,若是精神力能量化的话,十个对方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最坏的情况考虑到了,发现除了可能因为师承而引来很多的麻烦之外,也还都好。这师承有利自然有弊,有了门派就有了帮手,因此而引来的麻烦……换个方向想,试着问一句:便是没有这个师承,难道就没有麻烦上门吗?四爷的情况若真如这位所言,那麻烦更多。所以,这个也可以不做考虑。 把利弊权衡清楚了,这个师好像就能拜。 四爷朝林雨桐轻点了一下头,林雨桐就缓缓的跪下:“弟子拜见师傅。” 白老师微微惊讶了一下,好像是没料到两人这么利索。他起身,郑重的将林雨桐扶起来,然后看她的脸,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你这面相初一看平平无奇,可细看之下,竟是霞光隐隐,乃是凤鸣于天的面相,奇哉怪哉。”说着,回头又看四爷,脸上先是沉吟,随即带上了几分恍然之色,良久之后才说了一句:“……倒也算是相得益彰。” 林雨桐心里暗惊,这人别的本事不知道,只是这相面的本事着实算是出神入化了。 不等林雨桐和四爷说话,这位就又说:“为师人称白衣。以后若是遇到同道中人,言谈中提及,便说你是出自白门。可记住了?” 记住了!人家称呼他为白衣,但他的真名一定不叫白衣。至于这个白门,又是个什么门派,就更无从得知了。 这才拜了师父,也别想窥探师门里更多的事情,只要肯传授真本事就行。 当师父的自报家门,林雨桐也把家里的情况,出身等都说给对方听。至于这一身堪称是异能的本事,她没特意说,白衣也没深问。听到林雨桐若是没有意外情况将来会就读建大,他还笑了一下,“果然被你师公料到了,在这里还真就等到为师的机缘了。” 这话叫林雨桐更不好答话。 白衣没想林雨桐再说什么,反而看向四爷:“你们租下了墙那边的院子?” 四爷点头:“知道有蹊跷,但是实在是看不出别的端倪来。” 白衣好半晌才道:“这么着,你叫人在墙的那边,跟我这边一样,盖几间杂物间,修个地下室当大厅……” 这是什么原理? 白衣像是看到了两人的疑惑,就转身,往屋里去:“你们跟我来……” 屋子里的地方不大,里间是什么样的在外面也看不见,只这进去的外间,十来个平米大小,一个老旧的沙发,一个有些年头的茶几,对面一个高低柜上,放着一台笨重的彩电。挨着墙角放着个热水壶,其他的再是没有了。 却见白衣将茶几挪开,林雨桐这才发现地面上一块地板砖明显跟别处不同。 白衣解释:“这菜窖给隔壁院子的菜窖是连着的。那边能进,这边也能进。”说着,便率先走了下去。 林雨桐紧跟着进去,下去站稳了才去接四爷下来。两人站定,适应了光线,这才跟着白衣朝深处走去。到了深处,林雨桐愣在了当场。 这是菜窖吗? 不是!这是教室! 教室里一排排的坐着年轻的学生,一个戴着眼镜花白着头发的老师,穿着长袍短褂,手里拎着教棍在教室里走来走去。看到三人进来,这老师皱皱眉,似乎对这种打搅学生自习的行为不满。狠狠的瞪了白衣一眼,这才朝这边走来。身后的学生好奇的回头,这老师回头淡淡的扫了学生一眼,这些学生一个个便如同鹌鹑一般缩回去了。 从教室里出来,这老师看了林雨桐好几眼,这才说白衣:“早就说过了,上课期间,不要打搅我!” 白衣也不以为意,反倒是给林雨桐和四爷介绍:“这是楚教授,民国时公派的留学生,数学博士。”又指了指林雨桐给楚教授介绍:“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完了又指向四爷:“这是我一个后辈,以后请你多加照佛。” 楚教授看着林雨桐和四爷却严肃了起来:“本该求学的年纪,不好好读书,拜了这老东西为师?他能教你们什么?看相观风水,做一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大好的年华,不潜心向学,将来做一个与国与家有益的人,却一心学些江湖诈术……” “嗳!”白衣赶紧给拦了:“这个问题咱们争执了几十年了。存在即合理,这一点你得承认。只要合理,那就该有人去学习,去钻研,在这事上,你可不能存在偏见。”说着就又道:“再说了,我这弟子还是上进的,如今也考上大学了,学建筑的。” “学建筑的没有很好的数学功底是不行的。若是出了纰漏,那便是大纰漏!”说着,扭身就往教室里去,还不忘了叫林雨桐:“进来,我看看你什么水平。”然后蹭蹭蹭上讲台,很快的,黑板上就被写下了满满的一黑板数学题。题目嘛……也不算是超纲,就是那种高三学习范围之内的,能延展到奥数那个级别的题目。 林雨桐松了一口气,得亏这位不是物理或者是化学生物教授,要不然真得开天窗了。 题目出完了,楚教授扔下粉笔,指了指第一排的一个空位:“你坐那里去,答题,限时一个半小时。”说着,手在教室里一指,“还有你们,不要偷笑,以为没有你们什么事了?”他轻哼一声,教棍敲在课桌上:“都给我拿出纸笔,做题!温故而知新,考完了我要阅卷,评分,排名次!” 然后林雨桐就听到满教室都是哀叹声。 楚教授将教棍敲的啪啪响:“把桌上的课本都收起来,不许翻看公式模仿例题,不许交头接耳左顾右盼。” 紧跟着教室里就是哗啦啦的收拾东西的声音。 林雨桐的临时同桌,穿着一身民国学生装的家伙,递了几张纸和一支笔过来:“转学生,借给你的。” “……”林雨桐接过来,僵着一张脸:“谢谢啊!” 他腼腆的笑,偷眼看了楚教授之后才问说:“你叫什么名字?” 不等林雨桐自我介绍,教棍就落到同桌头上,这家伙马上坐端正,开始答题。 林雨桐看着楚教授,见他是认真的,她也赶紧动手,这些题型她刷过很多遍了,做起来容易的很。一道接一道的,做完一张刚要压在稿纸的下面,衣角就被同桌扯了一下,然后就见他嘴里发出‘嘶嘶’声,眼睛朝做完的卷子上不停的看。 林雨桐愣了一下,把做完的放在边上,没往下压。然后同桌比较自得的动笔抄去了。结果没抄完一行,林雨桐做完的那张和他的那张都被抽走了。可怜的同桌因为抄袭,被楚教授在卷子上画了个大鸭蛋发还下来。这倒霉蛋头都差点塞到肚子里去。这边楚教授却没批评他,为了是考场的纪律,考场不许喧哗。因此,就见这位教授刷刷刷的给林雨桐的卷子上打了对勾,看向林雨桐的面色就缓和多了。 一个半小时的考试时间,林雨桐用了四十分钟答完,没有错误。 这叫她松了一口气,这下总该过关了吧。说实话,好些年没这么紧张过了。 楚教授指了指门外,示意林雨桐先去外面等着。出来的时候四爷和白衣都在外面,也站了四十分钟了。白衣无奈的看后来紧跟着出来的楚教授:“老楚啊,适可而止吧。” 楚教授不言语,只看林雨桐,脸上还带着几分不认同:“以后每周都过来一次,我给你出题,你自己去找答案。第二周把答案告诉我!” 啊? 这不对呀! “我不是都答对了吗?”我都算对了,而且我都这种水平了,你还叫我学什么学。 “就是答对了我才不能看着你浪费自己的天赋!”楚教授表情严肃,看着林雨桐的眼神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明明可以搞数学研究,进入高精尖的行业,却去学什么伪科学……” 林雨桐:“……”您的存在本来就非科学,你却口口声声叫我做科研,我上哪说理去。 嘚!今儿出来一趟,给自己找了俩老师来。 被训斥了,可看白衣也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林雨桐就知道,以白衣的水平,拿这个楚教授是不能怎么样的。 既然不能怎么样,那不认怂好像也不行。 于是,非常识时务的应了,表示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花费更多的时间在学业上,然后对所谓的伪科学能敷衍就敷衍,能凑活对付就凑活对付。 这下楚教授满意了,看着白衣的眼神也和缓了:“你这个弟子很懂事,没收错。” 假装没听见新收的弟子说敷衍和凑活对付他的话,白衣笑的一脸谦虚:“老楚你说不错,那定是不错的。”说着,就赶紧把话题兜回来,“这俩孩子把上面租下来了,要办个公司。” “好好的学校不办,办什么公司?”楚教授一脸的不乐意。 四爷就说:“办了公司挣了钱,以后拿出一半来,在山区盖更多的学校。” 这个答案楚教授满意:“这个办法倒是好。”然后认真的看四爷,看了得有两分钟,才奇怪的笑了一下,嘟囔了一声,“又是一个异类。”说着,转身就走了,林雨桐还能听见他轻声念叨着:“这个教不了教不了,可惜了的……” 等他的身影进了教室,那个教室也像是从眼前消失了一样,再不见踪影。然后菜窖还是菜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林雨桐左右看看,瞧不出异样。 三个人依次上来,林雨桐帮着把茶几归位,白衣这才道:“没事,也出不了事。之前受教训的都是一些不听话的学生。一个个的为了文凭荒废日子,楚教授看不下去,教育了教育。你们只知道出事了,不知道早几年退学回去的孩子在老家找了职高又去上,后来差不多的都考上大学了。” 还有这样的事?那这个楚教授还真算得上是有教无类了。 四爷却不跟对方扯这些闲篇,直言问说:“楚教授在这里很多年了,就没想过给他换个地方?” 白衣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这是探问老楚的能耐大小。 “等闲都拿他没法子。”楚教授半点都不避讳:“那时候是战争年代,日本人杀革|命党,从来可不手软。那时候的学生娃,个个都想着闹革|命。不管各自秉持着什么主义,但是在存亡救国上是一致的。日本人堵住了学校,楚教授用学生私藏的手|榴|弹,去找日本人谈判。结果却是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作饵,炸死了七十多个日本鬼子,保护了学校两百多个学生。那些学生当时不光是□□,还烧了日本军整整一车皮的过冬棉服,追究起来没一个人能活。楚教授这一死,顺带围着学校的日本兵炸死的炸死,炸伤的炸伤,为学生争取了时间,最后学生们都活了,他却死了。” 死的无私慷慨,一缕残魂不肯离开,在那个战争年代了,依旧是保护了很多的学生。这样的他,澧都当年没法管。当年没法管,到了如今就不好管。再者,你管什么?他作恶了吗?没有!他做的都是引人入正途的好事。 四爷好像是明白了点,“当年那个民办中专办的不好,楚教授瞧不上吧。” 白衣给了一个赞许的眼神:“只知道敛财,完全是误人子弟。老楚自然是看不上的。” 四爷指了指建大校园:“所以当初建校的时候,必然是有高人指点。” “嗯!”白衣点头,“那个高人就是我师父。那一片原本就是给楚教授划出来的地方,那是属于他的学校。” 哦! 只是建大后来的领导,根本就不知道前情,把那地盘给卖了。随后开的也恰好是学校。其实那学校的倒闭真就是市场淘汰的,跟楚教授没多大关系。 可当初买了那院子的房东,确实是运气不咋好。 “自然是好不了的。”白衣说的理所当然,“他想盖商场,楚教授的怒气就旺,他的运道自然就好不了。可到了他儿子手里,租出去办学校,这个却合了楚教授的心思,所以那些年他们家靠着租金过日子,也很顺遂。后来学校办不下去了,不认真办学校的那自然是赔了,但作为房东也不算是受了多大的损失。空闲了一年租给了你们,可你们……若是只租几年,这装修了的房子你们又带不走,旧房子成了新房子,房东依旧是赚了。若是长租,往后他涨点房租,你们也不会为了省一点钱腾地方,所以,那一年的损失自然就补偿回来了。运道这不是就又转回来了。” 但这前提是自己和桐桐得得到那位楚教授的认可。之前答应的捐款盖学校的事,那就是要说到做到的。那位是当真的! 林雨桐也从白衣的话里明白了点什么,比如这天道也有不好惩戒之人,比如楚教授。 若是这么考量的话,这葛水根除了针对仇人,对其他人尽可能的披着善良的外衣,这怕也是畏惧天道的一个表现。 她正想旁敲侧击的问问这方面的事,白衣却先问林雨桐:“这会子感觉有没有什么不同?” 不同? 什么不同? 林雨桐自我感觉,也没什么不同呀。 白衣眼里露出几分疑惑来,只摆手:“今儿先这样,你们先去忙吧。明天下午再来,有话明天再说。” 人家不乐意说了,那咱就走吧。 这个师傅拜的,奇奇怪怪的。 从林子里出来,四爷拉着桐桐朝后看了一眼就快步往前走,把桐桐吓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想问吧,偏偏后头有白衣这种叫人看不出深浅的人,有什么话也不敢这么就大喇喇的问出来。 等跑出学校了,四爷才问说:“你细细感觉感觉,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林雨桐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四爷是被白衣之前的问话给吓到了。白衣能那么问,那自然是觉得应该会对林雨桐有某种影响的。那么人不禁就要问一声,谁能对林雨桐有影响?这个答案只能是之前的楚教授。 “之前只有你跟着楚教授进了教室。”四爷非常笃定:“那个楚教授一定有古怪。你发现没发现,细看的话,那些学生着装都是有差别的。” 嗯!有差别。临时同桌是民国的服饰,可坐在教室门口的两个,要是没记错的话,那一男一女两个,穿的跟如今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可要再去回忆细节,林雨桐发现,再多的细节,竟是也回忆不起来了。 四爷却记得,“还有几个是带着红|袖|章和m主席像章的。” 那就是说六七十代的学生他这里也有。 这些学生或是疾病或是意外早在去世了,可他们却全都在楚教授的教室里,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按照年代算,最老的学生差不多跟楚教授都是同时代的人,他们为什么乖乖听楚教授的话? 除了威严之外,楚教授必有过人之处。这过人之处许是对那些魂体有好处的,但于桐桐而言呢?究竟是利还是弊? 林雨桐确实是感知不来呀:“应该……没影响吧。” 四爷的心这才算放到肚子里去了:“没有感知就是最大的感知,是坏处咱不想要,是好处你也不要贪,明白吗?” 明白! 自己刚才还想着四爷是怕对自己有害,其实四爷的意思不止如此。不管是好影响是坏影响,只要被影响,都不是好现象。 有了这个认知,她自己也暗自警醒。有时候自己的脑子是不如四爷清醒,这要真碰上事了,是要吃大亏的。 两人跟保安打了招呼,就直接去了隔壁。花格子带着人过来看现场,四爷过去跟人装修公司的人说话,林雨桐则去后墙处,找到菜窖的所在,然后大致量了一下靠着后墙盖一排平房的可能性。 她是感觉那么一盖会非常拥挤,四爷却压根就没想着重新盖:“把后头的食堂和水房打通,里面的东西能拆就拆了,锅炉也挪出来,靠着东楼那边盖个锅炉房。这边全部打通,当仓库用。” 哦!仓库呀。林雨桐明白了,既然是仓库,那原来两栋楼的桌椅板凳,包括宿舍里的架子床,就都能摆弄进来了。中间做个大教室,两边分成男女宿舍。然后之前摆在仓库的教学用具,各种书籍,也都给搬过去:“钥匙我保管,放心,别人一准摸不进去。” 这个邻居惹不起,那就最好不要惹的好。 因着白衣之前露出来的意思,四爷现在就是个香饽饽。因此,林雨桐不敢等到天黑才带四爷回家。在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她就催着叫回了。大白天的,还算是比较安全。 住在阳宅了,只要不出门招摇,暂时应该没事。 林雨桐的意思是,这段时间先别出门了。如今也就是两件事要四爷办,一件是山上的道观,一件是那个院子的装修。这两件事自己能盯着,也能抓花格子的差,叫他帮忙给盯着。 四爷这次也没反驳,“我列个书单子,你得空了给找出来。若是没有的,看外面有没有卖的,得闲了再去旧书摊子上搜集搜集,只要跟玄学相关的,都买回来。” 成。 结果拿到书单子一看,头一个名字,就是《推背图》。 得!四爷也是知道没人肯当他的老师,于是要自己开始学了。 她记得之前就给他这边放了一本易经的,易经是根本,要钻研推背图,先得把易经给吃透了。 两人在家里也不敢大声说话,就怕别人听见林雨桐的声音。四爷就催她回家:“先回去吧,这边也没什么要收拾的。” 可你不是还没吃饭吗? 也行,这个点了也不做了,她出去买了一只烤鸡叫人家分成两半分开装,然后再买了两份凉菜,称了两份饼,到了楼下的时候给四爷挂在门把上,敲了敲门,磨蹭的等四爷把饭接进去了,她才拎着上楼。 家里林妈正做饭呢,看见闺女回来还以为才下课:“今儿回来的倒是早。”说着,这一扭脸就看见闺女买回来的东西了:“晚上要做饭的买这些干什么?” “想吃了。”林雨桐放下东西去厨房洗手,见才炒了一个西红柿炒蛋,就说:“别做了,米饭放冰箱里明早兑水熬粥喝,今晚上就吃饼子吧……再烧一个豆腐汤就行……” “你倒是会安排。”林妈说着就把本来要炒的豆腐拿去做汤去了,一边忙活,一边道:“今儿汪海来找你了,你不在家,我叫他晚上来。” 汪海? 谁呀? 手上的水甩干了,这才想起来,是住一个小区的一个老同学。说起来是初中同学,高中的时候没考到一个学校。她是考上了距离家近的重点,他呢,是保送了全省最好的高中。后来……后来人家好像上了b大了。上大学的时候,一到过年回家,那就是各种比呀。看看人家孩子,b大,出息。她跟人家比起来,就属于家长眼里那种比较没出息的孩子。再后来,就没有听说了,这会子要不是特别提起,她都够呛想起来。 “找我?”林雨桐抓了个西红柿就啃,“找我干啥?也没什么来往?” 林妈认真的看了闺女一眼,扭头给锅里添水,回来又是葱姜蒜的剁,突然就道:“你也是大姑娘了,也不说好好的收拾收拾。一会吃晚饭去商场转转,也该买几身像样的衣服了。” 不是,这正说汪海呢,怎么就说到衣服上了。 脑子一直也没太在这里的林雨桐哪怕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好像上大学以前老妈是带着她血拼了一回,为的……为的也是汪海找过她! 哎呦!“我的妈呀!”林雨桐三两口把西红柿塞进去:“您可别多想,不搭嘎的。我不喜欢那样的!” 林妈‘啐’她:“还不喜欢?你告诉我你喜欢哪样的?哪样的都不许喜欢听见没?好好念书,将来读个研究生考个博士才是正经,少给我分心。”她之前就是试探试探,毕竟有男孩子喜欢的姑娘也是个大姑娘了,也确实该好好打扮打扮了,谁知道这丫崽子心还挺澎湃,这就喜欢啊不喜欢的,感情她心里是一点也没闲着呐。 林雨桐正摆桌,听了这话就回头幽怨的看她妈:感情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回来还得被亲妈套路。 她胡乱的应着,吃了晚饭,这就出门买衣服去。 林妈的眼光,那是荷叶领泡泡袖公主裙蕾丝边的小白袜就是所谓的美,要是以前的自己那绝对是不干的,母女俩搁商场能吵起来。可现在……算了,由着当妈的打扮吧。 于是,当妈的顺心了,买回来的衣裳全都是这种风格的。 “这个周末回一趟老家,就穿那条粉裙子!”临睡前,林妈还这么叮嘱。 嗯嗯嗯!您说什么是什么。 等爹妈睡了,她老时间下到二楼,给李奶奶烧纸。 今儿窗户都打开了,看见二楼亮着的灯光,她想起来了,李奶奶的儿子小李回来了。 只怕也是刚刚才进门。 那今晚就烧不成了,干脆洗洗睡算了。 结果刚睡着,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哭声,是谁家的孩子哭闹了,声音怕人的很。 林雨桐睁开眼,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客厅里传来说话声,是林妈:“谁家的孩子,咋的了这是?”哭的太吓人了。 林爸就说:“四楼的吧……” “不是,昨儿碰见人家,还说她孙子夏令营去了。咱这个单元,可没谁家还有几岁大的孩子。”林妈说着,就要去开门。 林雨桐蹭一下的坐起来喊道:“妈,别开门。怕是二楼的,李叔大概回来了。” 林妈就去阳台上往下看,果然楼下亮着灯。 她是没出去,可对门的门响了,隐约还听见抱怨声:“孩子怎么了这是?哄哄呀,上了一天班了,累的不行,这么吵吵可不成!” 结果小李给找上来了,还来拍自家的门:“林哥,嫂子,帮帮忙。” 林爸只穿着大裤衩,光着膀子呢。一听见叫门就赶紧去开,又见闺女穿着睡衣就出来了,就一边开门一边说闺女:“你回去睡去,戴着耳机睡……” 话没说完,门开了,小李拉着他就走:“孩子跟针扎了一样,我媳妇还叫不醒……” 林雨桐一听,紧跟着就出去了。林妈急着喊闺女回来,见人跑了,她要追,可走门口才反应过来,这身上的睡衣有点露,着急忙慌的还得回去再添一件。这会子工夫,林雨桐已经跟到了二楼。 二楼的客厅里,铺着凉席毯子,感情一家三口在地上打地铺。 靠边躺着的那个女人是李奶奶的儿媳妇,中间坐着的是她的孙子。这会子孩子闭着眼睛一个劲的嚎哭。林雨桐就去找李奶奶的身影,结果一扭脸,林雨桐愣住了。厨房里,李奶奶拉着个人。而那个人……是李爷爷? 此时,李爷爷的神情有点不对,像是……像是神智不清一般。李奶奶嘴里不停念叨着:怪我怪我。”见桐桐看过来,她知道桐桐不好直接跟她对话,就不等林雨桐问就直接告诉她:“怪我,我要是早点找这老东西就好了。谁知道他等不到我,竟是找回来了。他这样的,这么些年了,没投胎魂力早就不凝实了,估计半路上还被人打主意,是拼了命才逃出来的,受了点伤,如今……脑子不好……靠的都是本能。” 家在哪里,家里有什么人,这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他没忘。见到儿子娶了媳妇,见到那么大的孙子,他这一高兴,本能的就想亲近,可这一亲近就坏事了。 林雨桐朝李奶奶点点头,叫她放心。李奶奶这才拉着李爷爷一步一步的出了家门,这个家只怕二老再不会回来了。 好几个邻居都过来看,林妈还帮着打了一二零。乱糟糟的你一言我一语的。等救护车来了,又帮着把人往救护车上送。林雨桐趁乱给这母子的身下都塞了符箓,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 七八个人帮着把人送下楼上了救护车,林雨桐四下看,却不见李奶奶和李爷爷的身影。 去哪了? 回去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心里都记挂着这事。跑了一天,也确实是累了,挨着枕头就睡,只是这迷迷糊糊之中,看着李奶奶拉着李爷爷朝她这边跑了过来,她恍惚还能听见李奶奶喊:“赶紧走!赶紧走!别过来!” 这一喊,她就看到两人的身后,葛水根一步一步的走来,每一步都极慢,但距离却正一点一点的拉近。李奶奶拉着李爷爷,转了方向,想远离林雨桐,但林雨桐看见了,又怎能不管。她拼命的追过去,一手拉着李爷爷一手拉着李奶奶,往前跑了两步,觉得身后的威压一步步的靠来,那种阴冷的感觉叫她觉得窒息。 李奶奶极力的甩开桐桐:“孩子!撒手!赶紧撒手!你自己跑,你赢不了他!” 赢不了也不能束手就擒! 她拽着两人拼命的往前跑,眼看后面的人如同猫戏耗子,她就知道不能这么下去。 可……这又能去哪呢?哪里安全呢? 找师父! 她换了个方向,拉着两人直奔建大。 远远,在一片雾气中,只建大的方向亮着一盏灯。到了跟前,才看见不见建大的影子,只有那么一个小院,孤零零的立在黑夜里。来不及细想,她拉着人进了院子,奔着亮着灯的房间,直接闯了进去。 楚教授皱眉,却没抬头,手底下还刷刷刷的写着,嘴里却训斥:“不会敲门吗?不知道这是我的备课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26 与你同在(26)三合一 与你同在(26) 林雨桐紧张的朝后看,只觉得门外雾气腾腾,根本就看不远。 她喘着气,感觉从来都没这么累过。回过头看,看楚教授还一副很忙的样子,就道:“老师,有人追我,我……我……” “你什么?”楚教授终于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笔,靠在破旧的椅背上看过来。 一对上楚教授的眼睛,林雨桐心里突然就涌出一种信任,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害怕!老师,我害怕!” 多久没有‘害怕’这种情绪了。可今晚却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了。以为以自己这种年龄这种经历,说出害怕两个字是非常艰难的事情,可在面对楚教授的时候,她说的那么理所当然。 楚教授的表情和缓了下来,“在老师面前承认恐惧,这不是丢人的事情。” 说完,就站起身来,面色也严肃了下来:“呆在这里不要出去。” 话音一落,他人已经出去了。紧跟着,办公室的门咣当就给关上了。她急切的想打开,告诉楚教授那个葛水根的一些情况,可门死活都打不开。她奔向窗户,窗户打不开,插销像是锁死了一样。隔着窗户看向外面,林雨桐却愣住了。外面月光皎洁,月晖下的欧式建筑的校园格外静谧,梧桐舒展,花坛里花儿竞相开放,好似在这办公室里面还能闻见外面的花香。一瞬间,她的心也跟着宁静了起来,这一静下来,似乎连风吹树叶和蛐蛐鸣叫的声音也听闻的见。 “哝……哝……” 林雨桐听到这种声音,扭脸去看,竟是白天的同桌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这会子贼头贼脑的用嘴发出这种含混的音朝她打招呼。见她回头看过去,这家伙就笑:“你干啥去了?被人欺负了吗?可真够孬的!” “你怎么在这里?”刚才真没看见! 这家伙恼怒的看林雨桐:“还不是赖你。”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考了个鸭蛋,晚上不得补课吗?人家都歇着去了,就我,点灯熬油的做题呢。” 林雨桐低头看了一眼,都是白天考题的同类型题。她顺手指出两个错误,“赶紧改吧。” 这家伙摇头:“不敢作弊,要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我会被罚的更惨。” 那我给你讲好了。 她先示意李奶奶带着李爷爷在一边的椅子上先坐,然后坐到这家伙的对面,给他讲题。然后举一反三的再出了两道同类型的题,这家伙一次性做对了。 “嗯!友爱同学,互帮互助,这才是学生操守的典范。” 身后猛的传来这么一句,林雨桐马上回过头去,楚教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您还好吗?”她问着,就上下打量他,见也看不出什么,才松了一口气。可紧跟着,她又愣了一下。此时,在门边站着两个战战兢兢的学生。一男一女,身上脏兮兮的,满是尘土的样子。而且这两个人林雨桐有印象的,不就是在山上出事的那两个吗?那天晚上她从山上下来的有点晚了,这两个就坐在公交车的最后面,当时的神情看上去就有些茫然。再之后就没再见过他们,随后就有赵基石带着人上山,发现了他们的尸体。之前他就怀疑这两个是被葛水根弄去了,葛水根也没否认过。她以为这两个人早就不在了,却没想到……没想到被楚教授给带回来了。 可带回来的这人吧,咋看着比之前还傻了。 她能想到的便是魂力受损了。 “老师,他们是……”林雨桐指着两‘人’,“他们是在哪里被找到的?” 楚教授看了两‘人’一眼,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先问林雨桐:“你怎么招惹上那个的?” 是问葛水根吗? 林雨桐没瞒着,一五一十的都说了:“……他先用钱诱惑我为他办事,我没上当……后来又发现他挑动有些‘人’的恶念……”又说了去烂尾小区遇到的女鬼,还有那时候好似成了另外一个人的经历。 楚教授就皱眉:“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太莽撞了!你能逃出来,不是他放了你。而是你是被你心底的善念给救了。”说着,就看向坐在板凳上的李爷爷和李奶奶,“当然了,你这善念有时候也很麻烦。” 比如这俩。 李奶奶看着楚教授:“请问……请问……您是楚源楚教授吗?” 嗯? 林雨桐都不知道楚教授的名字的,李奶奶是怎么知道的? 那边李奶奶却拉着李爷爷去,噗通跪在楚教授的身前:“楚教授,我父亲当年是您的学生。我还小的时候,我父亲就带我去看您……以前,您的衣冠冢是在西郊的。解放后,您的学生里有两个都是领导了,他们找了有关部门,追认您为烈士,将您的衣冠冢安置在烈士陵园。我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每年都带着我们去。我父亲去世的时候还叮嘱我,说给他上坟不上坟都不要紧,千万记着,每年一定要去给您扫墓祭奠。我家里还有一张老照片,是父亲一班同学跟您的合影……” 楚教授先是怔愣,继而是怅然,才问说:“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叫周时艰。”李奶奶说着就期盼的看楚教授,“我叫周慧。” 林雨桐都不知道李奶奶叫周慧。 楚教授只一沉吟便想起来了:“是时艰呀。你父亲是一个老实人。” 李奶奶就低头,应了一声‘是’:“就是太老实了。” 学生的闺女都成了老太太了,林雨桐都有些替楚教授难受。 “那就留下吧。”楚教授有些小嫌弃的样子,“这把年纪了,执念还不消,别的不需要学,但却得学学怎么修身养性了。” 然后叫缩在一角做鹌鹑状的同桌同学:“李自强,带你这四个同学下去安置。叫给腾出两个男铺位,两个女铺位。” 李自强瞬间站直溜了,“好的!老师!” 然后朝四个喊:“跟我来。” 李奶奶只觉得浑身不由自主的,就跟着那个穿着很古老的年轻‘人’动了起来,其他三个浑浑噩噩的,感受什么的,她也不知道。这会子还有很多话想要叮嘱桐桐,但却真就说不出话来了。 林雨桐摆手:“李奶奶安心,李叔和孩子都没事,房子那边天亮我们就去交易,小海那边的事我会注意的,您只管在这里呆着……” 话没完,那边人已经消失了。 她讪讪的看楚教授:“老人放不下儿孙。” “那是没活明白。”楚教授说的很直白,就差点说‘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这样的话了。 林雨桐:“……”所以,您这是要教她怎么看明白吗? 楚教授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坐回去翻看他的教案,然后一边翻一边说林雨桐:“学生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是你该做的。没有自保能力,也不要去干愚蠢的事。那个追你们的叫什么来着……他不敢招惹你。以后他更不敢招惹别人!” 说的好像弄死葛水根跟碾死一只蚂蚁。但是,为什么不彻底除掉他呢? “你以为我能安稳的在这里是因为什么?”楚教授瞪眼,“你是想叫我造反吗?” 这么一问,林雨桐明白了:澧都没有拿葛水根如何,那是因为葛水根干的事情都是在条条框框之内的。比如,这两个学生,不算是好人。比如今儿晚上对李爷爷和李奶奶出手,那先是李爷爷伤了活人,他是有错在先的。 澧都的律法,可不像是人间那么具体,各种的条条框框给你限制了。谁是活罪难逃,谁该是死不足惜,没有这么明显的界限的话,那么除恶便是善。 葛水根坚守这个底线,今晚便是追上自己,相信他也不会拿自己如何的。他要的只是带走李爷爷,甚至对李奶奶,他都不会如何。 想明白了这一点,她就明白了楚教授的顾虑。这么一个存在,澧都都不管,楚教授管了,这叫什么,这叫越俎代庖。其实一定程度上,楚教授和澧都像是有某种默契一般。 像是明白林雨桐的想法,楚教授对此也毫不忌讳,直言就道:“……死的多生的少,从战争年代一直滞留下来的阴魂数量多的你想像不到……管理不过来,滞留太多便会怨气冲天。像我这样的默许存在的还有很多……” “这便是蛇吞鼠。”以散落的民间力量管辖地方,至少比官方好用。 楚教授挑眉:“我更喜欢将这种行为说成‘以虎驱狼’。” 意思差不多啦。 她跳过用词不当这一茬,问说:“将来……您会转正吗?”比如做个当地的城隍老爷之类的。 楚教授一脸无语的样子,一副懒的跟你说的姿态:“这些……你觉得是你现在该打听的吗?”他朝外看了一眼,“行了,时间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好好休息,明天好好学习。去吧!” 一声‘去吧’才完,耳边是叮铃铃的闹钟声,林雨桐蹭一下坐起来,人还在床上。 那这昨晚的究竟是梦,还是别的……比如说魂魄离体? 怎么会这样呢? 是因为见了楚教授以后才有的变化呢,还是早前就有了? 她心里警惕着是不是这就是白衣所说的变化,可心里却又否认了。因为在这之前,她在烂尾别墅区,就真跟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 她摸出电话,给四爷打过去,以最快的语速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自己问了,自己又给了自己答案,“……我认为不是,这种状态早前就有的。” 四爷却反问:“那你怎么能确定在烂尾楼里,你不是遭遇了幻觉。” 如果早前的只是一种幻像,那么这次却真真属于生魂离体,这就跟之前有了本质区别。 这么一问,倒是把林雨桐给问住了。她确实是什么也不能确定。 电话上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四爷就说:“也别慌,不外乎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也是! 挂了电话,起床梳洗。这一晚上应该感觉疲惫的。因为也起身的林爸和林妈都打着哈欠出来,显然半夜里闹腾了一下,两人并没有睡的很安稳。可说实话,林雨桐感觉也还好,精力充沛,神采奕奕。 林妈还说:“到底是孩子,遇上热闹就瞧热闹,热闹过了啥也不剩了。” 林爸在里面刷牙,含混的道:“她才多大?也不到操心的年纪。” 林妈回头看看闺女去厨房热包子去了,也就放弃继续絮叨闺女,该说楼下的事:“天都快亮了,小李才回来。我听见他们家的开门声才说要起呢,你闺女的闹钟就响了。也不知道孩子和他媳妇怎么样呢?” “没回来就是还没好。”林爸放下牙具,随便抹了一把脸,也没换衣服,只穿着大裤衩套了个短袖就出门:“我下去问问去。” 早饭上桌,林爸就回来了:“没事,到了医院就没事了。一晚上在酒店住的。说是不敢回来住。” 其实小李还给他看了两张鬼画符的东西,说的邪乎的,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那母子身上的。还说昨儿他回家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比如灵堂前的陶瓷瓦罐,那玩意就是烧纸专用的。可那东西他当初买了并没用,可他回去的时候里面是有灰烬的。当时他媳妇就说,烧了这个也不知道打扫。他当时都愣了,也没法说不是他烧的,只说是老太太的老姐妹过来烧的,他着急回家给忘了打扫云云。可出了符箓的事,前后联想在一起,确实是有些不寻常。当时又不敢说出来怕吓着媳妇。 人家都怕吓着媳妇。他这边现在闺女还在边上坐着的,他可不敢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个。那事听着玄乎,可也说不定就是谁闹的恶作剧。这样的事听在闺女耳朵里,再把自家闺女给吓着。这楼上楼下的,进进出出的,心里不得发毛呀。 于是吃了饭,林雨桐说你们收拾收拾上班去,我收拾碗筷。然后做父母的就进卧室换衣服,在里面嘀嘀咕咕的。林爸总要跟林妈说一下的吧! 林妈也不信那一套:“咱们家的钥匙李婶子还有一把呢!都是老邻居了,相互放把钥匙以备不时之需这不是很正常吗?许是谁记着李婶子的好,给李婶子烧纸了也不一定。哪里就有什么鬼鬼怪怪的!” 说的是啊! “我也这么寻思的。”林爸一边换衣裳一边道:“昨晚人多手杂的,保不齐就有看小李不顺眼的。这小子也确实是过分了,要说不孝顺,也不能光说他媳妇。你说一样买房子,你就不能在你家附近给老太太买一套。不要多大,哪怕是三十平的小公寓,够老太太住就行呗。把老人家接过去,也不说天天陪着吧,一周只要能陪老太太吃顿饭,老太太又何至于……” 说的是啊! 然后在小李认为十分邪性的事件,在林爸林妈这里,就这么给诠释了。 便是说给别人听,只怕人家也都是这么想的。 林爸还说林妈:“那房子要卖,也不知道卖给谁。小李那话只说给我,我也只说给你,你可别跟你们科室的那些大嘴巴说。房子卖不掉,或是卖不上价钱,小李得怨咱们。听说三十万跟人家说好了的,别把这事给搅黄了。” “这还要你说。”林妈就道:“说实话,三十万不算贵了。老太太那房子,收拾的可齐整了。住的又爱惜,你看那墙,到现在都粉|白|粉|白的。” 说着话,衣服换好了,两人还是老一套的交代:“除了上课,可别乱跑,按时回家。” 林雨桐嗯嗯嗯的应着。 都要出门了,林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昨儿你孟姨说看见你从二十四路车上下来,那是去哪了?平时你不都是坐的七零九路吗?” 啊? 林雨桐都服气了,这些人真是闲的。她就说:“顺便去建大转了转,那边的图书馆还开着,我去那里问问看这开学考试难度有多大……那边的图书馆不是还开着吗?听说专业书也多。我一同学的表姐读的就是建大,我借了她的学生证,以后也能去建大的图书馆看书了。” 以后得去建大,还得常常去,所以,得有个借口的吧。 林妈这才罢了,市内的大学,很多人都当是公园去逛呢,“去感受一下大学的氛围也好。” 说完才拎着包,跟着林爸出门了。两人一边下楼梯,林爸一边说林妈:“把孩子看的太紧了。都是大孩子了,别动不动什么都得问一问。” 林妈拧他:“你嫌我把你管的没自由就明说,别打着你闺女的幌子给我话里带刺。” “你看你这人……”两人一路抱怨着,一路往楼下走。 出了单元门下了台阶,正好四爷在开窗户,也给窗台外面的花浇浇水。结果跟刚下楼梯的林爸林妈对了一个眼对眼。 三个人两对面,四爷先扬起矜贵的小脸,那边一样矜持的点点头。 等林爸林妈走远了,四爷就听见丈母娘说:“长的倒是真好,我都没见过这么帅的小伙子。” 老丈人说:“好是好,就是听说天天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这么大的小伙子干什么营生的。按说是上大学的年纪吧,看那样又不像是学生。你说这大学都上不了……便是家底厚,身家丰……”说着,就摇摇头。言下之意,这样的人,以后可不好说。 四爷为了讨好老丈人和丈母娘特意挂起的笑瞬间就僵硬在嘴角,手里举着水壶半晌也没浇花,原原本本的拎回来,把窗帘‘唰’的一下又给拉上了。 林雨桐过来的时候见人家情绪不对:“怎么了?”她看了一眼沙发上扣着的没翻几页的易经,就问说:“有没研究明白的地方?” 四爷就斜眼看她:“你爸你妈没瞧上我!” 嗯? 这哪跟哪呀? 我也没跟我爸我妈说咱俩是一块的吧。 “嫌我没上大学,文凭太低,没有正经的营生……”生不逢时呀。 如今,这上书房毕业的学历也不被人认可了,总不能跟人说我干过皇帝吧。 好汉也不能提当年勇了。 四爷就寻思呀,将来去见老丈人。老丈人问说:“做什么的呀?” 说是开风水公司的?这也不靠谱啊! 所以,从近处说,这公司的名称上是不是还得费些心思。 林雨桐没跟上四爷的思维跳跃进度,还处在自家爸妈没看上四爷这件事上。急忙挤着四爷坐,坐下就问:“见着我爸我妈了?他们也看见你了?我妈肯定没说看不上,长的这么好看又这么有范,我妈不可能说看不上……只要我妈瞧的上眼,我爸的意见没那么重要……” 四爷:“……”你就说我现在完全能靠脸娶媳妇不就完了。 好吧!跟她耍花腔好像有点戳心,他迅速的岔开这个话题,问起了昨晚的事。 林雨桐这次比在电话里说的详细多了,四爷的面色也严肃下来:“按说不会呀,这灵魂若是有力量,咱们的力量才该是最强的才对。” 所以,不能说因为别人的缘故而受影响。 要不然,这么多辈子不是白过了吗? 说的是啊!“我也这么想。”林雨桐就问说:“会不会跟我能看见那些东西一样,也是一种异能力。”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要及时告诉我。”四爷说着眼睛一闪,“如果你能生魂离体,那证明你是有意识的。既然有意识,那下次,你试着来找我。” “不行!”正因为是有意识,脑子很清楚,所以,她才知道那种境况下就不该找四爷。四爷的生魂附在这个皮囊上,若是离体了,叫人钻了空子怎么办?以后少不得有人用这样的法子逼他,她不能成为他的软肋,“在这一点上,咱们得达成一致。”她指了指四爷现在这皮囊,“你的任务,就是将这个身体真正打磨成属于咱们自己的。”她有她的忧虑,“我只是回到我的过去,并不是回到了我原该在的节点,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是担心终究要回到她所在的世界,而那个世界却没有安放他的地方。 四爷想说:这个过去跟你的未来未必存在必然的联系。 但看她一脸的严肃,他便知道,她是认真的。她认准的事,也一样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往常能拉回来,那是她愿意叫他拉着走。而如今她所坚持的,不过是怕漫漫长路上,她把他弄丢了。 所有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间却也说不出口了。他伸胳膊抱她,将她圈在怀里,她在他耳边道:“我行!我能行!肯定行的!你要信我!” “我信你!”怎么会不信你? 四爷本来想叮嘱很多话的,但想想,没什么要叮嘱的,桐桐身上有很多特质,那都是她的护身符。比如,她的正义感,她的良善心。 想到这里,他就笑说:“行,我这回也做一次高居牙帐的大帅。” 这是说象棋里的将帅,就在小小的田字格里腾挪。 “那我便是过河的小卒子。”林雨桐就这么说。 小卒子只能进不能退,过了河的卒子便能横着走。 四爷就笑,正要说话,电话响了,是小李打过来的。是说房子过户的事。 过户的各种手续繁琐死了,四爷之前就打电话给房产中介,叫他们帮着列了需要的各种资料清单,两边都准备好了。然后他们又是常跑这些部门的,办起来更方便些。 能签的在房产中介去签,然后去银行这些事情交给花格子去办,四爷只在车上等。 小李打电话过来,四爷就说叫他先去房产中介。 挂了电话,花格子就在外面摁喇叭了。四爷跟着花格子出门办事,林雨桐又叮咛四爷:“要是不舒服,马上给我电话。” 暂时没觉得不舒服,而今儿又刚好是阴天,有些闷热,“出不了事。” 送走了四爷跟花格子,林雨桐溜回家里,收了背包,就奔着建大而去。 白衣今儿不在图书馆,还在他住的房子那边。 林雨桐见地方确实逼仄,就说:“等那边院子装修好,师父住过去多好。” 白衣摇摇头:“我住在这里是有我的道理。”他指了指边上的板凳,问说:“昨晚的事我知道了。” “我本来是来找师父你的。”林雨桐实话实说,“却没想到,楚教授还在备课。” 白衣开口就道:“你说的那一片烂尾楼,我知道。多少风水大师都看了……你以后要学建筑,学建筑就少不了要跟风水打交道。若你是建筑师,那么一片地皮……你会怎么做?” 我? “阳宅必然是不能聚阴的,这是规矩。”林雨桐就说。哪怕是不懂风水,但也都明白这个道理。 “对!给人住的地方,怎么会存那么多不敢存在的阴魂呢?”白衣轻轻摇头,“你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这若是一个不懂风水的设计师……”这话没说完,白衣就道:“计氏集团是花不起钱请设计团队呢?还是花不起钱请风水师?国内顶尖的设计师,哪个不懂些风水。” 这个倒也是! 细看各个小区的布局,凡是路对着单元门或是窗户的,在路的顶头,必然修个花坛,花坛里放个石头之类的东西,这在风水上便是挡煞的。 用科学去分析的话,每天车对着门窗的方向直来直去,从人的心理上就觉得不安全。而多了个大石头,给司机提醒,彼此都心安,这与安全上,是有好处的。 在风水上,这叫挡煞。 所以,虽然风水被当做迷信,很多人都当它是无稽之谈,但在设计上,是一直都有考虑到‘风水’这个问题的。 便是家属院的设计里,楼还没动工,挡煞的风水石先安置在路顶头的位置了。这么一个别墅区,这个问题怎么会不考虑? 林雨桐吓了一跳:“师父是说,当初那个小区的设计是有问题的。” 白衣赞许的看了徒弟一眼,“你的悟性不错。”他说着便起身,“这便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一切古怪的背后,根源一定是**!” “是!”林雨桐也赶紧起身,郑重了应了一声。 那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葛水根在那里能做大而无人管,因为盘踞在那里的不是葛水根也会是别‘人’。聚阴阵不除,那里便不会安宁。 至于设计上的问题,“那个设计师,一定是行业内的权威。” 白衣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是,是权威。”他将权威几个字咬的特别重,像是要在嘴里给咀嚼成渣渣一样。 林雨桐便明白,这嘲讽不是对自己来的,那是对那位权威。她心说,回头得查查这个权威是谁了。看师父这样,这位权威跟师父的渊源一定颇深呀。顺着这条线,说不定能找出白门到底是个什么门派。 她把这件事记在心里,不再说话,等着师父往下说。 师父却不说了,看了看林雨桐:“你的本事,为师还没见过。能开天眼,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人……” “那第一个呢?”林雨桐就问说。 白衣苦笑了一下,“我!” 什么? “我!”白衣又重复了一次,“我也是天生就有一双阴阳眼。” 啊? 那这其不是最契合自己的师父? “那我是要顺着师父的路走吗?”林雨桐急忙问道。 白衣却看向远处,“我的路?我的什么路?一路坎坷的路吗?天眼这东西,说不清是上天给的恩赐还是惩罚……没开天眼的,是人。开了天眼的,成了不人不鬼。所以,你有这个天赋,到了为师这里,就此打住吧。再不可随便向人透漏。” “是!”隐隐的,林雨桐感觉这一行的水有点深呀。 白衣却没再说其他的,抬脚背着手就往前走:“你跟我来。” 这去的方向却是向校门外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从校园里穿过,到大门口的时候,保安还跟白衣打招呼:“白老师要出门呀。” 白衣跟一个普通的老头子一样,笑着摆摆手就过去了。 结果老头子出了校门一直往前走,走过两个路口,那里是个天桥。结果人家直接就上天桥,林雨桐就说:“要是还远的话,咱们打车吧。” 这天又闷又热的,您这一路走着,冒一身的汗呀。 “打什么车?”老头子一边上台阶一边道:“走吧,这就到了。” 林雨桐以为是不远了,结果还真是不远了。上了天桥,这就到地方了。 天桥下车水马龙,行人个个都来去匆匆。几个面前摆着硬纸板的中老年男人,靠着天桥的最边上席地而坐。那地方是天桥上最阴凉的地方了。大路边的银杏树,有些年头了。枝丫伸出来,能将天桥上遮挡一部分。 老头子一上去,就有个扇着大蒲扇的老头招呼他:“白老哥来了。”说着,就动员边上的几个,“让让,让让,都给让让,给白老哥腾个地方。” 这老头子真就往那几个人腾出来的地方上一坐,招手叫林雨桐:“过来。” 不愿意过去! “今儿没太阳,不怕晒。”林雨桐往前走了几步,感觉跟一群这样的算命的呆在一块,有点……别扭! “也别别扭,也别觉得掉价。”老爷子就说,“今儿带你出来,看的是江湖。”说着,指了指周围这几个人,指了指来往不断的行人,“什么是江湖,你站的地方就是江湖。” 别骗我好吗?我刚从江湖回来。 心里这么嘀咕,但师父的话要听。 她还是过去,挤着站在老爷子的身后。 那小胡子老头就问说:“小姑娘是?孙女?”不像啊! “徒弟!”白衣说的时候带着几分自得之意。 小胡子就说林雨桐:“赶紧回家去吧,小小年纪学点什么都好,就是别跟着老混子出来瞎混,混不到好的。” 林雨桐含蓄的笑了笑,在这些人眼里,只怕老头子他也不过是个江湖骗子。 白衣也不以为意,一点没有在徒弟面前丢了面子的尴尬,安之若素的坐着。跟其他几个人侃大山,天南海北的哪里都聊。 林雨桐正无聊呢,想着这么耗一天啥也干不了,这不是受罪吗? 结果这个时候还真来生意了,一个拎着超市购物袋的大妈气喘吁吁的从另一边走来,对面就是购物超市,她要过马路回家,只能上下天桥。上来之后,走了这么一段路,来回歇了三回。每次歇着的时候,她都朝这边看,眼里明显有些犹疑。 这是介于想上前又拿不定主意之间。 眼看人就要路过这里下去了,小胡子突然说了一句:“刚才那个老嫂子家有喜事……” 这一声不大不小,刚好叫路过的大妈听到。 大妈脚步一顿,又退回来,“我家有喜事?那你给算算,是什么好事?” 白衣起身一副给小胡子让位子的样子,却将林雨桐带到了一边,他考林雨桐:“你说说,那人家里有什么喜事?” “怕是儿媳妇是要生孩子了。”林雨桐这么说了,可这边话音刚落,就听见那边小胡子就说:“老嫂子,恭喜呀,隔辈人要来了。” 白衣就说林雨桐:“你看到了异象,可那人家可没开天眼,其结果,跟你算的相差不多,这又是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 “我这还没用天眼呢。”林雨桐真没用,她指了指那大妈拎着的购物袋,塑料透明的购物袋,里面的东西大致还能看清楚,至少林雨桐就看见一个蓝色的奶瓶,一个粉红色的奶瓶,一罐子奶粉,两包纸尿裤,“所以,我不光知道,她家有喜事,还知道,有喜的一定是儿媳妇。” 白衣就看她,等她往下说。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一蓝一红的奶瓶,两包纸尿裤,这都证明老太太不知道这要生下来的第三代是男还是女……”纸尿裤也分男宝宝女宝宝的,所以,做老人的就都给预备上,“要是女儿生孩子,无论生男生女,对亲妈来说,都不重要,那是不会想着找算命的问问的。可刚才这大妈明显就是想问问,这在乎男女的劲,可不是对外孙的态度……所以,只能是亲孙子。所以,我判断,她儿媳妇快生了,只怕预产期就是这几天……” 白衣认真的看了林雨桐一眼:“看来我是小看你了。原本叫你出来是想叫你学察言观色,领略江湖的,谁知道……你竟是个老江湖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27 与你同在(27)三合一 以你同在27 老江湖了 这话说的 好吧也确实是老江湖了。 谁知道这位老爷子转脸就说了“人都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你这倒是胆子挺大,下结论敢说的那般笃定。老侯刚才说的是什么都听见了吗” 老侯是说小胡子,原来小胡子叫老侯呀。 他说的,她自然是听见了的。 这老爷子这么一问,林雨桐明白,他是指老侯刚才说的隔辈人。这隔辈人是说这老大妈要添孙辈了,至于究竟是家孙还是外孙,人家可没明说。但是有了这个引子,那老大妈倒是先说了“儿媳妇有喜了,大仙给算算,是男孙还是女孙呀。”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你放心,不管男孙女孙,给的钱是一样多的。” 意思林雨桐明白,就是叫学老侯不肯清楚的先说出来这个有喜的是儿媳妇。 白衣教训说“大部分情况下,这做婆婆的多半是给儿媳妇算的。但也有特例若是这个特例就叫你给碰上了呢就这一点出入,就能砸了你的招牌。” 这话当然也是有道理的。 “砸了招牌倒是小事,这不过是给人看相罢了。人家虽花了这一份钱,可如今这世道,信这个信的很真的,却几乎是没有的。所以,便是错了,也误不了大事。可就怕呀” 怕什么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才看着徒弟道“就怕自以为能看透别人命格的人,仗着天赋异禀,有了几分依仗,便笃信依仗。这就是我给你上的第二课天眼也是眼,是眼睛就都有被蒙蔽的可能。”说着,严厉的看了林雨桐一眼,“记住了吗” “记住了。”林雨桐这次心里真的警惕起来了。老爷子这么郑重的说这事,很可能便是他曾经因为这个吃过大亏。那这便是经验之谈了,更该重视才对。 白衣见这徒弟还算受教,心情又好上两分,低声问说“你说那是儿媳妇有喜,可还有别的判断” 当然有 林雨桐又指了指天桥另一边一栋高楼的位置“您看,这大妈是从那个超市出来的。超市的上面,是购物广场。”楼外面挂着的大幅的招牌,还有各个商家挂出来的大幅海报,“三楼是男装”说着,她回过身来又指了指这大妈的另一只手,那只手里除了超市的购物袋以外,还有一个绿色的布袋子,看包装袋的规格,便也知道那里面装的是衣服,“而且是内衣” 白衣点头,三楼外悬挂的一副广告牌上,就有一个年轻的男明星,秀着浑身的肌肉,穿着一个黑色的内裤的图片,广告牌的下面,便有这种绿色的包装袋包装出来的样品图片。 林雨桐就说“这是国内知名的内衣品牌,很受年轻人的追捧。” 白衣便明白了,有当妈的给儿子买内裤的,没有做丈母娘的给女婿买内裤的。 林雨桐就接着道“您再看着大妈的穿着,身上的衣裳就是路边那种十五块买一身,看着像是是丝绸缎面,穿着瞧着也凉快,可一点也不吸汗。脚上的鞋还拖鞋,丝袜都滑丝了再看看距离这里最近的住宅区,看着近,可其实大门却是朝那边开着的,从小区出来,得绕出一站多地去,才上天桥下天桥去超市,这一点距离,偏公交站没有顺路的,所以她是走着来去的。路边有摩的,三站路之内,都只收一块钱。这一块钱都舍不得你猜她会花钱把他家老头从里到外打扮的光鲜亮丽吗” 不会 这话当然听着也很有道理。 可白衣却反问一句“许是人家俩孩子,一儿一女呢。闺女要生了,小儿子可能还没结婚。” 所以,那些婴儿用品是给闺女家买的,内衣是给没结婚的儿子买的。 林雨桐一愣,这种情况当然存在以自己的脑子不会考虑不到,可为什么自己就笃定的认为人家只一儿子,根本没考虑过第二种甚至是第三种可能呢 白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为什么” 为什么 林雨桐也在问自己为什么。 此时大妈已经问完了,也没注意老侯是怎么忽悠的,然后这大妈一脸喜色的往回走。一看那表情,林雨桐马上就嘀咕“只怕要白欢喜了,这一胎是女胎。” 这么一想完,她整个人都愣住了,惊疑不定的看向老爷子。 就见白衣的眼里涌出一股子狂喜“果然果然如此”这种喜意几乎是按捺不住要喷薄而出一般。 连那边赚了五十块钱正一脸喜色的拿着绿票票嘚瑟的老侯都注意到了。 林雨桐赶紧拉了拉老爷子“走咱回去说话去。” “走”白衣健步如飞,拉着徒弟就走。结果下了天桥,这走的方向并不是回去的方向,在两人前面几步远的地方,就是之前算命的大妈。 白衣拉着林雨桐路过人家,然后低声吩咐她“回头去看,告诉我你从她的脸上都看到了什么” 林雨桐如他所言去看,初一看,自我感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盯着看了足足十秒,好像有点不一样了。这大妈的脸在她的眼里可以用开了染布的作坊来形容,那眼角是黑的,鼻子是紫色的,嘴角又隐隐泛着黑色。其中还夹杂着这样那样颜色的痘痘,这各自代表什么林雨桐也不是很清楚,她这么盯着大妈看,将人家已经看的不自在了。她这才收回了视线,可却垂下了眼睑,紧跟着却摇头“没看出什么呀。” 活了那么大岁数,除了四爷,想叫她无条件的信任一个人,将所有的底牌都掀出来给他,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白衣停下脚步,认真的看林雨桐。见这姑娘一脸的疑惑,无辜的看着他。 他有些焦急“怎么会没看出什么来了”他指了指那大妈,“脸上没有哪个痣有颜色或者是脸上的某一块看起来脏脏的” “你的脸才脏呢”大妈被这师徒俩指指点点的,这会子浑身都不得劲。小姑娘看看也就罢了,这老东西看着斯斯文文的,却对着大老娘们指指点点,能是什么好人她还好心的问林雨桐“小姑娘,这人你认识不可别轻信人,如今这老男人,越老越不是东西” 林雨桐摆摆手“谢谢大妈,这人我认识。” 大妈一路走一路回头,嘴里还骂骂咧咧。可这老爷子好像全没注意,自己陷入自己的世界里纠结的不行,嘴里一直念念有词“怎么会不一样呢怎会不一样呢师祖当年留下的手札可不是这么说的难道师门真就得落入之手再无回天之力”他说着,便面色铁青起来,精神好像有些癫狂之态。 林雨桐心下骇然,这果然,天下是没有白吃的午餐的。这平白无故的收自己为徒,是为了他的师门。他隐姓埋名低调了三十年,可见对方的能力如何。他竟是把大事寄托在自己身上。 学了人家的东西,就要受这个因果。这一点上,林雨桐没有别的想法。只是留一手留惯了,她确实是不想把这些奇异之处说给对方听。而且,刚才他的话里,是问自己是不是看到有其他颜色痣或是某一片脏脏的。可见他对那位师祖的天赋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自己这种情况跟手札上应该是有些差别的。 或者说,那位师祖也没有自己如今这般的异能。 那么自己是不是能隐瞒绝大部分,向他透漏一小部分呢。 想到这里,她就盯着老大妈的背影愣神,好像又有新发现一般,得有一分钟了,她才扯了扯老爷子“师父师父我好像看到脏脏的了” “嗯”白衣反抓住林雨桐的手腕“哪里脏脏的怎么一种脏法” 林雨桐回忆了一下“眼角”她在她自己的眼角指了一下,“这里,有些黑我也不知道准不准,有时候眼线笔不好用,眼角眼底都是黑的” 白衣狠狠的拍了徒弟一下“之前还说穿着十五块钱一身的衣裳,脚上的丝袜都滑丝了这样的人怎么会化妆,那必然不是染黑的”况且,“你师傅我不瞎,人家脸洗的很干净”说着,他面色严肃起来“记住,你指的地方那叫奸门,又叫夫妻宫。夫妻宫暗沉,颜色不深,她老伴儿去世不算久。” 说着,就从兜里摸出五枚铜钱来,在手心里摆弄了起来,三两分钟之后,他停下来“你看对了,她丈夫去世不满一年。” 林雨桐就试着问“那子女呢” 白衣深深的看了林雨桐一眼“独子” 林雨桐脸上就有了几分若有所思,“独子呀。” 白衣脸上露出几分满意的笑“你之前是不是看过像是易经玄学之类的书,对这一行的一些术语不算是一点都不了解。” 当然读易经,还认真读了。若不然,凌波微步就练不了。 “这跟我现在有关系”林雨桐自己都不确定。 “你想想,你是为什么那么笃定,对方有儿子没有女儿的。而且,儿子还只一个”说着,白衣摆摆手,直接走人了“今天的课就到这儿了,你回去好好想想,下次上课咱们再说。”说着,就直接拦车,出租车都停在边上了,他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本来三天后该上课的,我要出门一趟,倒是不急了。下周吧,下周的今天,你去图书馆楼顶的储藏室等我。” “好”林雨桐应着,就扶他上车,帮他关车门。老爷子坐上去之后,看着林雨桐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温和“别急着想挣钱的事,为师不缺钱,你也不会缺钱”说着,就塞了一张卡过来“密码是你的生日,拿去花吧。” 卡一塞过去,那边就催着走了,车子走了,留下林雨桐愣在当场。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生日的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生日,还是那天看准考证才想起来的。 路边就有自动提款机,她过去查了一下卡,卡里有十万,这在如今,可是一笔大钱。自家爸妈给自己准备读大学的费用也才五万而已。 这白门,要用自己是真的,舍得培养自己也是真的。 她站在大马路上,看着过往的行人,这么看真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她正想找个目标呢,就听一个紧张的声音道“美女,看一下这个,我们是做美容产品的” 林雨桐低头,手里被塞了一张宣传单。她抬眼去看这个发传单的姑娘,长的普普通通,面相敦厚。这是给她的第一眼印象。再细看,她的脸便也脏了起来。仔细端详之下她有了大概的结论,这姑娘母丧父健在,幼年过的颇为坎坷。只是这父母宫中隐隐有红中带紫的光华透出她便试探着道“若是家里有什么喜事,能不反对,就别反对吧。许是遇到的不是克星,反是贵人呢” 说着,她扬了扬手里宣传单就拦车走了。 那姑娘愣在当场,最近家里还真出了一件不知道算不算是喜事的事。本来一直是父女俩相依为命的,母亲去世十多年了,父亲也没有另娶,这回却打电话来,说人家给介绍了一个对象,觉得很合适,想要结婚。当时她没说话就把电话给挂了如今这大街上,却有人说了这么一番话。 她当时就摸出手机,给爸爸回个电话“您上次说的事不是我不答应,我得知道人怎么样呀。” “人很好心眼也好就是村口你兰婶子的姐姐”男人在那边,语气有些忐忑,“你要是不答应,爸马上去给人家回了” “不不用”这姑娘忙道“你就说到周末我就回家,咱们一块在外面吃顿饭” 电话那头忙不迭的应承着,等挂了电话,这姑娘才反应过来,这是遇上高人了吧。 兰婶子她知道,人很好,就是嘴巴大,啥事都说,爱说别人家的,也爱说她自己家的。也因着这一点,跟她接触过的人都知道她姐姐家的事。她姐姐自己也见过,也是个好人。她本是她们村的民办教师,后来结婚嫁了人,因为不能生孩子跟男方离了婚。后来又再嫁了一回,男方三子一女,她把人家孩子给拉扯大了。她不是当老师的吗后来转正了,继女的工作都是她找了以前的同事帮着安排的。可这三个继子结了婚了,继女工作了也嫁人了,人家翻脸了。等老头子死了,就彻底的撕破脸了。去年还听说打官司还是怎么着的当年结婚没结婚证一说,人家那边不承认这种继母和继子女之间的关系,闹的沸沸扬扬的。老太太当时没法子,回了娘家的村子买了个破院子,上周又听说,兰婶子娘家那村子恍惚是要拆迁的。 有拆迁款,有拆迁的房子,退休的教师还有退休工资,咱不说占人家的便宜吧,至少结婚后,爸爸是不用出去那么辛苦了。 爸爸不用自己操心,减轻了自己的负担,这不是家里的贵人是什么 哎呦今儿真是遇到高人了。 高人林雨桐走的很没有高人范,打了出租车之后上去了才看见车上还有别人。司机是个油腻大叔,急着挣钱的吧,又瞧着林雨桐小,穿的很乖乖女,就跟那位乘客道“顺路的,没事,我肯定先把你送到” 坐在副驾驶上的乘客就说“行行行,只要不耽搁我赶火车就行。” 火车站往北边还得再走半个小时,这是不堵车的情况,我家往南还得走四十分钟,这一来一去得一小时四十分钟,算上红绿灯和高峰期的堵车,得两个小时才能到家吧。有这功夫我走都走回去了。 “师傅,我刚才说错地方了,我到前面的银行”在这里都能看见招牌了,她就顺手指了一下,掏了六块钱递过去。 司机师傅还挺高兴“成成成,这么点的距离还打车,要都是都跟你似的,那我们的生意可得好了。” 林雨桐笑笑,临走的时候友情提示“师傅,路上别再载客了,直接就走吧” 司机师傅有点不高兴,林雨桐还没走利索,他就跟副驾驶上的乘客道“现在的孩子,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以为钱是那么好赚的拼车怎么了,又不妨碍谁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对不对” 说着,汽车的尾气喷出来,车却已经走远了。 林雨桐坐在边上等下一辆出租车,眼看着之前那辆车开出去,然后追尾前面公交车避让行人,急刹车了。他太着急,走的是公交车道,然后撞公交车尾巴上了。 他为啥要走公交车道的 因为挤不上公交又赶时间的人,想搭出租走。出租司机是为了兜揽客人的。 嘚耽搁的不轻吧 “哎”她叹了一声,往前走了一站路,避开出事地段,重新拦了车回家。 她如今不再刻意盯着人看了,看多了确实是能看出很多东西。因为本身就有易经的基础,有时候不用特意去判断,得到的就是最后的结果。 回去的时候四爷已经回来了,花格子和小李连同中介的,在上面清点房里的东西,然后交钥匙。 楼里,除了二楼正交接的几个人时而说几句话,再没有声响。她迅速的掏出钥匙,开了一楼的门进去,四爷已经在家了。鞋换下来在玄关放着呢。 可进去之后,却见四爷睡着呢,而且睡的很昏沉,她回来了,他都没起来。 她马上意识到,四爷这状态不对。 这两天忙着这个忙着那个,却唯独没注意的,就是四爷吸纳的气可能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这种状况会如何经常这样会不会有危险 这次的事情得引以为戒,再不可疏忽了。 她急的什么似的,可四爷需要的这气,跟旁的气又不一样,这大白天的,又啥事都没发生,这要去哪找阴气去 距离最近的是秦琴,可这两天秦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一直也没见到。去找葛水根不成连楚教授都叫自己轻易别招惹他,那就是真不能招惹。还得另外想法子。 着急之下,直接出门,坐上车,去找之前见到的那个老侯。 坐上出租车之后,她又给花格子打了电话,叫他处理完就行,别打搅四爷休息。那边只犹豫了一下,就点头应承了,“那我搬到上面二楼来住” 行 她应承了就挂了电话,心里焦灼的很,也不知道老侯走了没有。 运气还算好,老侯还没走“今儿运气不错,多等等,说不定还有生意。” 林雨桐摸出一百块钱来塞过去“侯叔今儿的运气确实是不错,这不,生意来了。” 老侯利索的收钱,嘴上却客气“都叫叔了,还能收你的钱吗那不是打叔的脸吗” 林雨桐懒的跟他你来我去的墨迹,直接问道“我就想问问侯叔,可听过什么邪性的事情,距离越近越好” 老侯嘶了一声“丫头,这种事可别打听。别以为跟着你那三板斧的师父学了几个江湖道道,就真成大仙了” “我给钱,你说故事。故事讲完,咱俩这生意就做成了。没那么些弯弯绕的废话,想找人听教训我的话,我何苦花钱找你”林雨桐露出几分不耐烦的时候,脸上就带出了几分痞气。还真是江湖油子的德行 老侯搓了搓手里的红票票,“得今儿是遇上个姑奶奶吧。行,说话爷们,做事也有尿性” 说的客气,都是恭维的话,但这老玩意是看出自己着急,他想趁机再捞一笔。 林雨桐再摸出一张钱来递过去“说不说不说就把钱还回来,我找别人说去。” 老侯马上将钱往兜里一塞,半个字的屁话都没有“西门,三站路之外,那里有个教堂” 一说出地址,林雨桐起身便走。 老侯摸了摸头上的汗,嘀咕了一声心可真野。但随后就摸出电话,拨了一个电话出去“老哥哥,你这徒儿刚才可找我了找我干啥你不是会算吗算一个看看准不给钱呀你这多见外你老哥的宝贝徒弟,我能害她吗就说了一个就是西门那边的教堂行行行,五百啊,咱可说定了” 林雨桐这次倒真不是莽撞,四爷那样,她也顾不得莽撞不莽撞了。再者,老侯是老江湖了,只要是老江湖,就没胆子指个深坑给自己。连葛水根那个坑都能逃出去,这个随口能被老侯供出来的地方,她还真就不惧。 西门外有个教堂没错,坐车也确实是三站路。但这三站路只能坐到站牌位置,便是出租车,也只到这里。通往那个教堂的路,太窄了。 这个教堂有些年头了,据说是民国初年的建筑。当时这边村子一小伙子留洋回来,就带来了一洋和尚。那个时候能留洋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少爷回来了,就用家里的钱给洋和尚盖了这个教堂。因此,这教堂是盖在村里的最里面,原本是四六不靠,周围根本就没有人家的。可发展到如今了,这里早就成了闹市区了。小村子也成了城中村,地皮早就分了又分,村里的房子换了一拨又一拨,这十来年,又都给上面加盖。加盖就算了,二楼往上,还都得挑出一台子出来,两边这么一挤,越发把原来就小的巷子挤的更窄了。加上租户多,自行车摩托车,做生意的三轮车。还有堆放在巷子的杂物,车要说进去吧,也能进去,那得是不怕车身被剐蹭的情况。 一说到这里,司机是死活不往里面去,加钱也不去。还给林雨桐说“这一片就这一个老教堂,你要是找的人住在教堂附近的话,那就是这里了。顺着巷子往里走,不拐弯,走到头就到了。不远” 说是不远,可林雨桐足足走了二十分钟。 巷子里到处是污水,这里是有下水道的,但是人太多了,各种的生活污水,开了门就泼出来,所以,整个都是湿的。脚上的小白鞋鞋帮子都脏了,这才到了地方。 这个教堂外面全是铁架子,像是工地,连手脚架都搭建起来了。 林雨桐掏钱跟路边一个冰柜旁边摇着扇子的老太太买了一个雪糕,一边吃着,一边跟老太太打听“奶奶,这是教堂吗” 老太太朝教堂看了一眼,“那东西搁在那里碍事,村上的人都说拆了,村上也做主说拆,结果都要拆了,又有人说要报文物局,文物局来给拦了,这不手脚架还没拆卸一直放着呢,如今僵持着也不知道上面咋说的”说着,就问林雨桐“小姑娘,你是要租房还是要干啥我家还有两间房子,租金不贵,一个月只六十” 六十块钱的房子必然是那种一点光都不透的屋子。 林雨桐就摆手“不租房子,我是找这种老建筑拍照片的。” 老太太一下子就丧失了刚才的热情“那东西有啥好拍的” “怎么不好拍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林雨桐就故意道“这地方出了些灵异事件,那这里的照片拍出来自然就不一样” “啥灵异不灵异”老太太当时的脸色都变了,整个人都激动了“那都是人家胡说的,我家跟教堂这么近,咋就没听说灵异不灵异的事你可不敢胡说,外地人都不租我们的房子了,都是你们这些嘴上爱胡说八道的人害的” 正说着呢,几步之外就吵起来了。 一个小伙子喊着“当初给了二百块钱的押金,说好的走的时候给退的。我这不租了,又没有损坏东西,凭啥不给我退。” “你才租了一个月,退什么退。最少都要租半年,都像是你这样的,我这隔一个月就得空半个月找租客,扣你押金不给怎么了损失总要找回来的。” “你找回损失了,那我的损失谁找给我” “我又没逼着你叫你走” “你们这地方能住吗当初租给我的时候咋不说你们这里的真实情况,你就是骗我这样的外地人打量着我们不知道对面那教堂里闹鬼。” “哪里闹鬼再敢胡说你今儿别想囫囵个的从这村上离开我告诉你” 正听着呢,就看见隔壁大门里,出来一小伙子,拖着行李箱,嘴里骂骂咧咧的走远了。 林雨桐追了过去,等拐过弯了,才从后面拉住他,摸出两百块钱拿在手上,“找你打听点事” 这小伙子一看那钱,指了指村里的小面馆“一直忙着收拾东西,还没吃饭呢,想问什么都好,请我顿饭呗。”说着,还伸手来拿林雨桐手里的钱。 林雨桐手一缩,指了指面馆“进去只管点,说的好了,钱给你。说的不好了,再说” 哦这妹子还是个社会人 面馆里只有三张桌子,听口音老板是外地人。这小伙子进门就要一个拼盘的凉菜“牛肉半斤,卤肉三两,直接加进去。再来两个卤好的猪蹄,一大碗干拌面五瓶啤酒。”说着,就冲林雨桐笑,“妹妹可别笑呀,吓的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了。”他指了指饭馆,“外地老板在这里才敢说闹鬼的话,不是成心宰你的。” 啤酒上来了,林雨桐给他倒了一杯“说说,怎么回事” “说起来你都不信。”这家伙连个喝了两杯,好像胆气才壮了,压低了声音道“那教堂,闹艳鬼” 什么玩意 艳鬼 “你见了”林雨桐问。 “那没有。”他倒是干脆,“就是邪性啊,你不知道吧,这村里七十岁以上的老头,都死的差不多了。上个月,又连着死了两个六十多岁的,我一个同乡,他爸在这边呆了一个星期,您猜怎么着,才五十多岁的人,在老家身体老好了,跟着年轻人满果园撵兔子的那种人,昨儿也死了。死的时候我可在医院呢,老爷子笑的可风骚了,一个劲的叫桂香桂香,可我老乡家把亲戚数到八竿子之外,也没有一个叫桂香的。昨儿回来我把这当笑话说给一个院子住的一个哥们,说老爷子这把年纪了,怕是还想着年轻时候的老相好呢。谁知道那哥们才说,这村里的男人死的时候,都喊一个名字桂香。” 说着,他自己先打了冷颤“你说怕人不怕人,我还敢不敢住” 林雨桐也听出来了,感情受害的都是男性,那与自己而言,危险又降低了。 她拍下两百块钱在桌子上,转身就走了。那位装了钱就算完事,才不管林雨桐去干啥了。 林雨桐又倒回去。卖冰柜的奶奶怕可能回去做饭去了,这会子门口并没有人。林雨桐想绕过去,看教堂的后面是哪里。 绕了一圈,教堂的背后是一废弃的厂子。厂子很小,看门口斑驳的招牌便知道,这是八十年代的村办集体厂子,也就是两个院子大小。这地方要不是在教堂的后面,只怕早租出去了,别的不说,废品收购站就最喜欢这样的地方。 因着没法子利用,这边的路还是八十年的煤渣路,坑坑洼洼的不像个样子。好容易过去,从那矮墙上翻过去,穿过整个厂区,再翻到教堂里去。 教堂楼外面的院子其实没想的那么破败,草木都像是有人修建过的一般,葱葱郁郁的。挨着墙种着一圈的枣树,如今枣树上都是青枣,繁密的很。可林雨桐低头,却不见地上有落的枣。这就很奇怪了。 种过枣的都知道,这玩意最爱落了。在坐果的时候,地上要是没有一层密密麻麻的干瘪的落果,都不算你家的枣长了。 可偏偏的,这里的枣树下,不见落枣。 是人打理过了 还是因为别的。 她从后面绕到小楼的正前面。 前面得从手脚架下钻过去,然后又才顺着台阶往上走,到了大堂门口的那几平米的平台上,地板砖铺就的地面,光鉴照人。这跟脚手架上的铁锈形成鲜明的对比。 上前去,伸手搭在大门上,门无声无息的就这么打开了。阳光顺着开着的这一扇门照了进去,把林雨桐的影子拉的老长,投在了教堂的大厅里。 她一步一步走进去,门在身后就关上了。教堂里并不阴森,相反,午后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窗子上的轻纱被轻风吹拂,微微的飘动起来,一切都显得温暖静谧柔和。 大厅里放了两排长椅,她的手摸了摸,上面并没有灰尘,干干净净的。 林雨桐微微皱眉,这可真不像是闹鬼,因为她真就感受不到一丝的阴气。 这么想着,她就抬脚往里面走,想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什么古怪,此时,从旁边的侧门里,走出一个人来。这人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来。她眉目清朗,身上穿着一件白底蓝花的偏襟小袄,下身是一条蓝卡基裤子,黑色的偏带布鞋,白袜子。头上包着一块淡蓝的帕子,将头发都包在里面,手里拎着扫帚簸箕,站在那里。见到林雨桐就愣了一下“姑娘,你找谁” 林雨桐却看向那个侧门,她在回忆,之前那里有侧门吗 若是有,自己会发现不了吗 于是,她轻声问了一句“你是桂香吗” 这一句话问出来之后,之前还仿若隔壁阿姨的女人,面色骤变,教堂窗户上的轻纱,猛烈的动荡了起来“桂香桂香谁叫我桂香桂香早死了我也不是桂香桂香被你们这些男人害死了害死了” 28 与你同在(28)三合一 与你同在(28) 这一瞬间,阳光似乎也照不进这教堂,只觉得阴风阵阵,乌云笼罩。 这种时候,林雨桐没有退缩的余地。只能一步一步的朝前走,手里攥紧了符箓,朝对方而去:“你别激动,我不是要伤害你,我想帮你。你信我,我就能帮你。” “你帮我?”对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先是大笑,随即又戏谑着问:“怎么帮我?你倒是告诉我,怎么帮我?实话说吧,谁也帮不了我!这一点我很清楚!” “我能!”林雨桐顶着狂风,一步一步过去,“我能帮你……不管是人还是鬼,该过去的都得叫他过去……” “该过去?”她怔怔的愣住了,“是啊!该过去了!”说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声大笑了起来,“是啊!过不去的只有我,别人的日子还不是一样该怎么过还怎么过?谁愧疚了?谁不安了?” “是啊!”对方深思一乱,林雨桐只觉得浑身一轻,三两步就到了她的跟前,然后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可这一搭了上去,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眩晕感便扑面而来,一瞬间,空间扭转。 她好像又成了别人! 路上遇到的人都叫她桂香,原来她姓李,唤作李桂香。 这个时候的李桂香是多大?十七八,十八|九?说不清楚,反正是背着书包,还是中学生的样子,看路边的标语,林雨桐潜意识知道,这应该是五十年代。 成了这个女人,全程都是不由自己的走着,一路朝前,一个晃神,人就站在一栋小别墅的门前。 门口站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朝她招手。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去,那个女人就说:“桂香呐,可别再跟你爸吵了,你爸有你爸的想法……” 林雨桐就听到‘自己’喊道:“他的想法?他的想法就是落后的想法,他的想法就是不接受人民的改|造……” 话没说完,里面传来摔碎了茶盏的声音:“孽障东西!再胡说八道,就给我滚蛋。” “我不滚!李家的家产早被爷爷败光了,留下来的都是我外公给我妈的嫁妆,凭什么叫我滚!”她蹬蹬蹬的上楼,身后的女人也跟着追了过来,喊着:“老爷……老爷……小|姐还小,您不要跟她计较……” 林雨桐心里挣扎着,便多留意了一眼到这个年代了还叫‘老|爷’的女人。她头上抹着头油,身上的味道是一种……香水味,领口的露出来里面的衬衫,是一种粉红色带着绣花纹路的。此时,就见她跑过去,摁住那个‘老爷’,“您也真是,小|姐还小,您是做父亲的,怎么就不能多点耐心?”说着,在老爷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 这个小动作很隐蔽,但也间接的透漏出两人非比寻常的亲密关系。 但显然桂香并没有发现这些猫腻,还喊道:“王姨,你别劝了。他这种冥顽不灵的人,迟早会被时代淘汰!”说着,就气哼哼的往楼上跑。 这个王姨却在下面喊:“小|姐……小|姐……” 林雨桐想回头去看,无奈现在这个身体明显是对方的意识占了上方,她占领不了主导权。 上了楼,楼梯口站着个穿着白衬衫蓝裤子的青年,斯斯文文,白白净净,他靠在楼梯口,手插在裤兜里,一脸关切的看着她。 这一刻,林雨桐能清晰的感觉到桂香心里涌出的一股子复杂中带着恐惧与绝望的情感,她问道:“张恒,你有没有话对我说?”她自己许是没有察觉,她的语气带着期盼和小心翼翼。 张恒张了张嘴,朝下看了一眼:“你别跟你爸犟了,他就是那种没有觉悟的资本家……” 林雨桐觉得这话听在耳朵里,却跟针扎在心里一样,生疼生疼的,这是属于桂香的情感波动。桂香似乎还想要说什么,身后却传来脚步声,是王姨。她斥责说:“阿恒,怎么说话呢?” “妈,你就是奴性不改!”张恒说着,就耷拉着脸直接转身回房。 他一走,桂香才像是泄气一般。此时,林雨桐才顺利的掌握了身体的主动,她看着张恒进了朝南的房间。林雨桐跟着本能,一步一步走向桂香的房间,然后关上门。 此刻,心底涌出来的是绝望,像是有个声音再说:“为什么?为什么?我给了这么多次机会,你为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说!” 林雨桐捂着这个身体的胸口,狠命的喘着气,这种痛苦蔓延而至,几乎叫人窒息。攥紧手心,像是攥紧手里的符箓一般,她压下这种窒息感,蹭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如今她就是桂香,那就不能看着她活的这么憋屈。 于是,她狠狠的拉开房门,冲到对面张恒的房间。果然,这个房间才是最好的。 王姨是家里的保姆,应该解放前就是了。而这个张恒,是王姨的儿子,是保姆的儿子!桂香看上的是保姆的儿子!一个资本家的女儿,是不及受压迫保姆出身的张恒尊贵的。 这个家里,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一看摆设便知道,张恒的待遇明显要高。 她冲了进去,对着对方就冷笑。 她不是桂香那个又蠢又窝囊的女人。保姆早就上了主人的床,保姆的儿子登堂入室! 凭什么? 张恒明显愣了一下,将抽屉猛的关上,皱眉道:“你干什么?” 林雨桐冷笑,一拳就打了过去,拉着张恒就走:“跟我来!” 楼下桂香的父亲不知道正跟王姨说什么呢。见两个孩子拉扯着出来,王姨赶紧就问:“阿恒这小子是不是又招惹小|姐你了?” 林雨桐不仅没搭理她,下去的时候还反手揪着对方,拉着两人就往外走。 王姨一路走一路喊,“桂香呀,你爸再如何,咱们也不能扔下你爸一个人,他思想不进步,才更加需要咱们的帮助,咱们不能离开他抛弃他……” 林雨桐一句话也不说,一路走一路看,哪里人多往哪里走。 正好,街道办领|导正在小学的广场开动员大会,人乌泱泱的。 林雨桐拉着两人,王姨还对街坊打招呼,“这孩子,脾气太大,跟她爸又闹起来了。” 下面便有人说王姨不容易:“还是人太好了! “她好?”林雨桐一脚先把张恒踹倒,然后拎着王姨直接就撕开她的衣服,露出里面精致的手工刺绣衬衫来:“看见了,这件衬衫是我妈早年没上过身的,一件就上百银元。她是劳动人民吗?她这不要脸的早就上了我爸的床,梦想着做资本家的老婆!”说着,又一把撕下衬衫,里面是一件蕾丝的内衣,如今在大|陆很少见,是早年从香gang带回来的货。 下面嗡嗡的叫嚣开了,王姨惨白着一张脸。 那边张恒过来拉扯林雨桐:“桂香,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我妈只是捡了你妈几件不要的衣裳穿,你不要瞎想?” “我瞎想?”林雨桐扑上去,扯住他的胳膊:“大家都来看看,他手上的手表,新的,是瑞士货,值两个小黄鱼,这东西能是他那在车行修车的父亲能买的起的吗?这总不会是捡了旧的吧。” “这是你送我的?”张恒白着脸辩解。 “我送你的?我凭什么送你?”林雨桐不知道桂香送没送,她只咬定:“值两块小黄鱼,我直接交公支援国家建设都来不及!你是我的谁呀我给你这么平白无故的给你!” “我是……我是……我哪知道你为什么送给我?”张恒说不出两人是恋人的话。 林雨桐感受到身体里的那个灵魂发自内心的震颤,她嗤笑一声,从对方身上的衣服说到脚上的鞋,“哪一件不是你妈骗我爸给你买的?装什么无|产阶|级!我们家的东西是我爸不肯交?还是你妈不肯让我爸交?倒是打的好算盘,哄着把我家的钱哄到手,然后把我们父女推到坑里,你们面上是又红又专,内里钱财一藏,又过上人五人六的日子!我今儿就是要豁出去,家产就是要捐给国家,支持国家建设,谁想打着做工作的旗号暗地阻挠,都是行不通的。” 这位王姨抓着衣服挡着胸前,去看主席台上的一位女领导:“主任,主任,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跟工作组去解释吧。” 到处议论纷纷,有人甚至义愤填膺的拎起板凳朝这母子二人打了过来,林雨桐心底涌起一股子不属于她的情绪来,这种情绪带着愤懑,怨恨,惊愕甚至于是无措。 林雨桐知道,这个桂香变成了鬼,也不知道那个王姨跟她爸的真实关系。 对方这个情绪她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场景一变,她又回到了之前的别墅了。她还是桂香,只是身上的穿戴变了,胳膊上带着黑袖章。人坐在通往二楼的台阶上,客厅里空荡荡的,除了父亲的灵堂,什么也没有。 不一会儿,外面涌来了一群人,没等反应过来拉着她就是一巴掌:“说!你爸把脏钱藏哪去了?” 这些人一个个的凶神恶煞,你一言我一语的,大概是说资本家的爸爸带着钱潜|逃,结果意外掉河里淹死了,可钱财却没找到。 “肯定是留给这个资本家小|姐了。”一个年级不大的姑娘在后面喊了一声。 林雨桐挣扎着看过去,总觉得眼熟,再细看,那眉角的疤痕像是在哪里见过。可是在哪里见过呢? 对了对了!见过的!那个在家门口摆着个冰柜卖冰棍的老太太,她的眼角就有疤痕。如今细想,确实眉眼脸型还有些相似。想不到呀,这位年轻的时候瞧着也很厉害!她怎么也在这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雨桐只觉得浑身无力,被人这么推推搡搡。她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就朝着楼上看去,楼上人影一闪,便不见了。 她没看清楚,但心里那个声音却在说:张恒,是张恒。张恒你知道的,我爸爸并没有拿着细软钱财逃跑,没有的。 她近乎于哀求的姿态,奋力的挣扎着。 一具身体,两个人争抢,对方占了上风,林雨桐就会觉得异常的难受。这种情绪下,她不能被对方压制。在精神上她奋力的挣脱,心里对桂香说:“这样的场景,你到底回来过多少次,如果你的哀求有用,你早放弃执念去你该去的地方了。放弃挣扎吧,一切都交给我……”一边说着,一边用足了劲儿,将拉扯她的人一股脑的全都推开,转身踉跄的就往楼上跑。跑上去一巴掌就把楼上的一架玻璃屏风给打碎,顺手捞起尖锐碎玻璃,冲着追来的人挥舞着:“我看谁敢过来?我要是划伤了谁的脸或是弄死了谁,对我而言也不过是以命抵命,你们呢?也跟我一样不怕死?那好……不怕的只管上来。” 没人敢上来。 无处可回避的张恒从屋里出来,呵斥说:“桂香,你做什么?大家就是问问你,你爸那么些钱到底去哪了?这个不问你问谁?” “问你呀!”林雨桐转过身就扑过去,这个身体限制了她的动作,但想跟人拼命,光是气势就胜了一筹。她扑过去将他摁在墙上,碎玻璃扎进张恒的脖子,这个位置见血,但却不在动脉上:“叫你妈那个婊|子来!坑了我家的所有家产,害死了我爸,想这么轻易的脱身,没门。你妈不来,我今儿就先弄死你,再去要你妈的命……” “你胡说什么?”张恒一头的冷汗,林雨桐将手里的玻璃再往前送了一点,“我胡说没胡说……你心里没点数吗?你再好好的跟我说,我家的钱和我爸的命,跟你家有关系没关系?” 张恒吓的不敢说话,那边好事的已经去找了那个王姨。这个女人煞白着脸,“桂香,你放了张恒。钱财是阿姨替你们收着的,你爸是知道时日无多了才走了绝路的。她是知道你跟阿恒的事,知道你们要结婚的,所以钱是交给阿姨保管的。” 林雨桐就说:“听见了吗?这个女人这等刁滑,你不跟她拼命,是压制不住她的。你但凡豁得出去,不是一味的陷在跟张恒的情爱里出不了,那事情将完全不一样……” 她这话是说给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听的。 李桂香能感受得到,在自己说完这话的时候,心里涌起一种除之而后快的憎恶。一个声音在心里叫嚣:“我来……我来……我要杀了他……” 林雨桐放弃了身体的主动权:“那你来……” 放弃的那一刻,她不再是李桂香。她感觉的到,她如同一个旁观者,看着李桂香拔出刺在张恒脖子上的碎玻璃,伸手想要替他按住那汩汩而出的鲜血,手都伸到一半了,像是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疯了一半将玻璃碎抓紧冲着那个王姨而去,对着对方的脸,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她筋疲力尽了,别墅了只剩下她和那母子为止。 林雨桐就问说:“你痛快了吗?” 李桂香蹲在一边,扔下手里的玻璃渣,一下子给哭了出来:“为什么吗?我那么信任王姨,她却早就跟我爸好了。我对张恒那么好,她却一心只想着我家的家产。我跟我爸水火不容,那天吵架之后,我不像是你,一眼就看穿了那母子的把戏,我怄气完,就拎着行礼去了学校,住校了。再回来的时候,我爸都火葬了。只有孤零零的灵堂,就那么摆在那里。家里的床,沙发,连一床被子都没有给我留下。可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么多人就涌了进来。他们逼问我,问我爸把钱财藏在哪里去了?我怎么会知道?他们脱了我的衣服,打我逼问我,张恒就在上面,他就那么看着……等到晚上了,那些人累了,把我锁在家里,张恒才出来……他安慰我说没关系,他会管我的,当时我……不知道怎么就信了他,忘了他的袖手旁观,然后我们在一起了,我把我自己交给了她……天亮的时候,他从窗户上跑了,我还被关着,他这一走,半个月都不见人。那些人关了我半个月,每天给一个窝窝头一碗凉水,我撑了半个月……这么饿着,该来例假的时候却没来,肚子还疼的厉害,她们怕闹出人命,不敢再那么对我了……把我送到医院,那个医生是个好人,只说我这情况很严重,有心脏病,说没命就没命了……等人走了,我才知道,医生帮我隐瞒了我可能有孕的事实……” 林雨桐点头,那个年代的女人,婚前有孕能毁了一个人一辈子。 “我知道我可能有孕了,就去找了张恒和王姨。可张恒已经结婚了,跟陈青竹结婚了。”李桂香看着林雨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陈竹青就是卖冰棍的老太太吧。恍惚之间听谁喊了那么一嗓子来着! “我?”林雨桐收回思绪,想也不想的就道:“我就去派出所,告张恒强|奸……那天晚上你被人殴打,没有还手之力,紧跟着半个月,你被人关着,也不得自由。怀孕了,这就是铁证,怀的是谁的孩子,一验就知道了。这种事,他是想逃也逃不掉的。” 那个年代,这样的事,也能要了对方的命。 李桂香哈哈便笑,状若疯狂:“是啊!我为什么不呢?许他们不仁,就不许我不义吗?”她笑着笑着便又哭了起来:“说什么都晚了,是我自己蠢。别人都结婚了,我还找王姨,我还希望找她能给我一个说法……说法就是她让我先避一避,说等三个月再回来,她好叫张恒处理好他的事,我信了。她说叫我到她乡下亲戚家,我就去她乡下亲戚家,谁知道三个月我再回来,满世界都是我的流言蜚语。说我被人糟|蹋了,到乡下堕胎去了……可那边呢,张恒跟那个陈竹青两人过的很好,陈竹青还怀孕了,人家一家子在一块喜气盈盈,我哭了,我闹了,可结果呢?结果人人都信那个女人的,说是我得了癔症,想男人想疯了……高中毕业,街道办不给安置工作,原因是我脑子有问题了。我要什么没什么,亲人朋友一个都没有,眼看走投无路了,这个时候,张恒又出现了,他偷着找我,说是他也没办法,他有把柄在陈竹青手里,离不了婚。但他不会看着我不管,于是,我就被街道办安排进了这里……” 这里? 林雨桐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在教堂里了,幻境消失了!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昏黄的太阳光窗户照进来,将里面的长椅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这里跟张恒家很近?”林雨桐问说。 “以前不近。”李桂香摇头:“这里原本是陈竹青的老家,她高中毕业留在城里的冰棍厂了,张恒在食品厂上班。当时我是不知道这里就是陈竹青老家的,更不知道陈竹青还有一个傻子弟弟。自打我来了这里,他们一家就打我主意。陈竹青他爸他妈帮忙摁住我,教他们那个傻儿子怎么糟|蹋我,想叫我给他们家留个后……那些年我受的罪,你想都想不到。这种事情根本就瞒不住人,村里的人说什么的都有。慢慢的,就有地痞二流子摸进来占便宜,被人欺负了两回,陈家人倒是不再叫傻子来了,因为怕怀上的种不是他们家的……” 这个村子便不是人人作恶,只怕在李桂香眼里,也个个都是恶人。 至少他们是那种看着别人受罪遭难,而无动于衷的人。 村里的男人欺负她,村里的女人谩骂她,连不知道是非对错的孩子,也捡了石子隔着墙扔她。 “实在受不了了,我就爬上教堂的顶端,从上面跳下来了……”然后死了。 桂香说着,就笑了,“你说可笑不可笑,死了之后,我也不得自由,困在这教堂里,哪里也去不了。原本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我在教堂的地下室里发现了……发现了两箱子金子,一箱子古董,一箱子字画,一箱子首饰……别的我不认识,那首饰我认识,里面有一半是我祖母留下来的,一半是我母亲的陪嫁……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家的钱怎么会在这里?后来,我见张恒跟他妈来过……那时候我都不敢想,到底是他们母子害了我们,还是……他们真的是迫不得已的。我真蠢呐!我侥幸的想,说不定是我爸想藏东西……说不定张恒抛弃我也是迫不得已,这里离陈竹青家那么近,一定是我爸和他妈妈藏东西的时候被人拿住了把柄,他才不得不娶对方的,我一个劲的把他往好人上想……” “后来呢?”林雨桐就问:“你弄清楚了吗?” “没有!”桂香摇头:“没等我弄清楚,那个女人就死了……我躲在教堂里听外面的人说,那个女人是掉到河里淹死的。你说巧不巧,据说我爸也是在那段护城河里出事的。可这个女人死了魂还往这边来,要找这些钱,我想找她问清楚,可一不小心,我……我……我把她给吃了……” 吃了? “吃了之后呢?”林雨桐眼睛一眯:“你觉得你更强大了?” “嗯。”桂香点头:“我还是不能走出教堂,但是……我发现我能影响一些人了……晚归的人,我总能有办法叫他们走进教堂……男人呐,不好色的少……他们老了,我却变化不大。他们哪里还记得这里死过一个叫桂香的女人?可若是都忘了,我的冤屈该找谁去?于是,我得叫他们记住我。但凡一二有良心的,能把当年的事问问清楚,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我一再告诉他们我叫桂香……桂香……可结果呢,一个个的都吓死了……” “你找的那些人都是上了年纪,肯定知道桂香这个人的人吧。”林雨桐这么猜测。 “当然了,要不然能指望谁呢?”桂香朝外指了指,“张恒吗?他妈死后没几年,他就出事了。陈竹青为了给他傻弟弟说亲,逼着张恒弄钱。那个年月,哪有□□百块钱?张恒确实是打主意要动这里的金条,可惜啊……那个年月看的紧,金条是怎么拿出去的又怎么拿回来了……然后陈竹青就动了别的歪脑筋,张恒是单位的会计,她逼着张恒挪用了公款,说有门路了就拿金条换钱再把钱还回去。结果钱没还回去呢,出事了。挪用公款,当初被判了八年。陈竹青被拖累,也被单位开除了。带着孩子就回了娘家……” “她娘家爹妈和傻子兄弟呢?”林雨桐的心纠起来:“他们……是你……” “是……我……”桂香咯咯咯的笑:“傻子被我困到教堂后面的厂子里,寒冬腊月,困了三天三夜,谁也没找见,找到的时候都已经死透了……那是个傻子,魂也没几分力道……他爸他妈疑心是我的鬼魂闹腾,还叫人来抓我?可惜被陈竹青给拦了……这个女人怕别人知道这笔钱财的秘密……我没事了就站在教堂楼上的窗口弄出点动静,正好叫陈家那一对老不死的看见,没两个月,生生给吓死了……后来……张恒就回来了,可惜,不是囫囵个回来的,人瘫了,如今还躺着呢……你去他家就知道了,人都快臭了,躺了那么些年,谁宝贝他?褥疮长满了……都没人伺候。就这还整天跟他的孩子说,他有一大笔钱,谁伺候他伺候的好了,这笔钱就给谁,可惜,两个孩子都不信他,逢人就说他是给俩儿子上套,拿那种老掉牙的故事骗人……” 林雨桐就想起冰柜后面那个破败的院子,人家的院子都起了几层收租,只他们家两间堂屋一间厦房,“老两口靠租金和陈竹青在门口做小生意维持?” 李桂香看林雨桐:“你要那笔钱吗?我藏起来了,张恒找不到,陈桂香也找不到,你要是想要,我给你呀。” “我不要。”林雨桐摇头:“我不缺钱,不发这样的财。”她朝外指了指,“这里差点被拆,是谁阻止的?” “自然是陈竹青那个蠢货……”李桂香深深的看林雨桐:“我真不要钱?陈竹青为了保住这笔钱财,可是守了这里大半辈子了……” “我不要!”林雨桐朝后退了两步,“说不要就真不要,你不用试探。” “那你来干什么?”李桂香盯着林雨桐,“你从我这里想得到什么?” “我……我想要杀了你。”林雨桐看着她的眼睛:“在来之前,我就是这么想的。不管你是不是有苦衷,不管你背后有多悲惨的故事,我都要杀了你,不问对错。” “为什么?”李桂香看着她:“你这毛丫头也想欺负我?” “不是!”林雨桐笑了笑,“有一个人,我不能没有的人,他需要……” “你叫我献祭?”李桂香看向林雨桐,像是看一个大笑话,“想叫我心甘情愿的献祭?” 献祭? 这种说法林雨桐从来没有过。 她心里疑惑,但面上不显:“献祭不献祭不重要,你要不愿意,我杀了你伤了你都行……” 总不能空手而回的。 李桂香看林雨桐:“你杀不了我。” 是的!我暂时杀不了你。 李桂香带着几分兴味的看林雨桐:“其实,我这么一个人老在这么一个地方呆着,早厌烦了。” “所以呢?”林雨桐看她:“不想活了。” “如今算活着吗?”李桂香说着就走过来,隔着过道跟林雨桐并排坐着:“我有一件事,你替我办到的话,我愿意成全你……也算是你成全了我……” 林雨桐沉默了半晌才回她:“你想见张恒?” 这个女人哪怕什么都知道,可是在幻境里,她对张恒的心态还是不对,总还是留着一分期翼给对方。 一生中最美好的光阴与情感,都给了那个男人。 她不甘吧。 李桂香扭脸看向教堂外:“陈竹青那个女人一定知道我能看见他们家,所以,他住的那个屋子,窗户都钉死了……我这一生的悲剧都是因他而起,如今想想,如果不是爱上他,他妈妈跟我爸的事,我未必不能察觉。因为喜欢他,理所当然的想要融入他的家,体谅他的母亲……”说着,她怅然一叹:“我有很多话,不问出来不痛快……你是天师,你有办法叫他看见我吗?” “那你到底想得到一个什么结果呢?”林雨桐就问,“见到了之后呢?想要他忏悔?” 李桂香怔愣住了:“我也不知道呀。正是不知道我才想见见,我也想知道,我这些年到底执着什么?要说报仇,仇报了……”她似乎看出林雨桐的犹豫:“你也许能杀了我,但是你杀了我便得不到你想要的。不就是献祭吗?有时候人真不如鬼做事爽利痛快。” 她这话音好像有点不对呀! “你怎么知道‘献祭’这种事?”林雨桐就问说,“你没出过教堂!因你而死的,魂也被你吃了。你接触的同类有限的很,献祭这样的事……你是无师自通?” 李桂香哈哈便笑:“小丫头还真不好糊弄。我自然不是无师自通……” “报复杀人的手段也不是你本身就会的?”林雨桐蹭一下坐起来问道,“谁教你的?谁教你这样的邪术的?” “我教的。”教堂的门从外面推开,走进一个人来。 “师父?”林雨桐朝后退了两步:“师父教她……复仇?” 白衣一步一步从外面走来:“我想要她献祭,她想要复仇。这只是一桩交易!” 林雨桐摇摇头:“师父,您越界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难道你杀了她,就不曾越界?”白衣转脸就反问了一句。 林雨桐无言以对,为了四爷,便是叫她下十八层地狱,她也无惧。 白衣便道:“他对你重要,难道师门对于为师而言便不重要?为了师门,便是永坠地狱,也再所不惜。” 林雨桐看了看白衣,他的这个皮囊维持了三十年,但她当初没一眼看出来,那么也就是说,他已经高度近似于人了。至少,余晖下拉长的影子里,就有白衣一道。 她这才算是明白了,原来维持四爷的身体,正确的打开方式是这样的! 献祭吗? 林雨桐苦笑,一个是四爷,一个刚认的师父。两人的状况一模一样! 怎么办?否认这个师父,便是堵了四爷的路。 她自己都有些怅然,若是四爷知道得用这样的方法,四爷肯吗? 不!四爷不肯! 他自来相信,这世上的路不止一条。天下的事从来没有说无路可走,脚下的便是路。没路,那便是闯出一条生路来,也绝对不会明知是错路还朝着这条路一去不返。 这是底线! 因此,林雨桐摇摇头:“师父,你之前还告诉我说,这事上所有的古怪背后,牵扯出的都是人祸。我现在想问师父,那么多人的死,是谁之过?” “不是大师的错,那些死了的,没有一个是冤枉的。”李桂香摇摇头:“我很感激大师。” 林雨桐摆摆手:“这不是冤枉不冤枉的事!就像是张恒的母亲,她死了,不得好死。就像是张恒,没有谁惩戒他,他便是活着,也是无尽的苦痛当中……” “你想说,恶人自有天收!”李桂香摇摇头:“我不这么看!我受欺负的时候,天在哪里?他们一样过的好好的,我若不惩,能指靠谁?之前,换做你是我的时候,你怎么做的?你敢用玻璃刺刺中对方的脖子……” 林雨桐朝后又退了一步,扭脸看白衣:“师父,之前那样的幻境……是你的手段吧!” 白衣没有解释:“是我!之前的环境也叫我对你有了一些了解……你的处事方式,倒是叫我眼前一亮,或许,过去的三十年,我真的错了……我不知道你想走的路是什么……但你我师徒,总要有一个人来妥协。但显然,这个妥协的人不是你……那么,便只能是我了!” 话一说完,林雨桐就看着白衣的脸明显的老了,皱纹像是一瞬间就爬上了眼角。他也只摸摸脸,笑了笑,对此毫不意外一般,转身又一步一步的往出走,直到出了教堂。 林雨桐回头看李桂香,李桂香苦笑:“本来说好的……今晚我为他献祭……” 所以,师父这是主动放弃了吗? 29 与你同在(29)三合一 与你同在(29) 白衣走了,教堂的大厅里只剩下林雨桐和李桂香。 林雨桐伸开手,两只手心里,都握着符箓。她从兜里还能掏出一个两个三个…… 李桂香连着朝后退了好几步,甚至是不自主的用胳膊挡了一下强烈的光线一般,头微微的偏移了一下,脸上也不复刚才的镇定:“你……你要杀我?” 林雨桐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李桂香摇摇头:“我早说了,我不怕再死一次。可我心甘情愿的死,跟被人杀死,对你们的作用是不一样的。我的要求也不高,只是想见见张恒,亲口的问他几句话罢了。” 林雨桐却对着她笑了笑,猛的攥紧手心,将符箓都收了起来。仿佛害怕自己会后悔似的,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往出走。 “喂!”李桂香往前追了两步:“你不杀我?” 林雨桐站住脚,却没有回头:“老实呆着吧,不要追来……小心我后悔!” 李桂香却笑了起来:“你之前就没想着要真的杀我吧?就像是幻境里,你用玻璃渣刺中了张恒的脖子,却偏偏避开了要害的地方,只伤了他的皮肉。你是在用这样的方法威胁,你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杀人……” 那可说不准! 林雨桐轻笑一声:“谁说我不杀人?杀人而已……该杀的人我动起手来从来没有手软过……所以别自以为是。你得想想,人……我都能杀……为何就不能杀一鬼呢?”说着,她又扭头,深深的看了李桂香一眼。 李桂香再往后退了几步:“难道你之前……真的是想要杀我?” 谁知道呢? 林雨桐没回答这个问题,一脚踏出教堂。出去之后又回头看了看,夜幕已经降临,此时的教堂黑漆漆一片,像一头怪兽,吞噬着黑夜,也噬咬着林雨桐的心。 会杀李桂香吗? 林雨桐在心里这么问,坐着出租车上,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和闪烁的霓虹,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问自己。 到家的时候,四爷醒了,虽然精神还是不好,但显然,人是清醒了。 “白衣来过来了。”四爷见桐桐回来了,先伸手去拉她。 大热的天,她的手心冰凉。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四爷抱她,“好了,没事了!” “她问我会杀了她吗?”林雨桐将下巴搁在他的肩窝上,眼睛睁的大大的,却像是什么都没看一样:“我会的!我之所以没杀她,是因为我知道咱们还有退路!再不行,我暂时可以将你带到山上……我还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可要真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我大概真会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四爷面色严肃了下来,抱紧了她:“我之前就告诉你,不要着急。就跟以往一样,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我还在,我这不是还在吗?你急什么?你怕什么?” 林雨桐嘴角动动,伸出胳膊环抱着他的腰,却什么也没说。 这一句也没说,却什么都说了,那搁在口里没说出口,也没必要说出口的话是:我不能没有你! 四爷的眉头微微皱起,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沉吟了数秒,随后就露出几分若有所思来。他轻声道:“你有没有觉得,我已经是你的心魔了!” 反之,亦然! 桐桐也是自己的心魔。 可这心魔要怎么破呢? 不等桐桐回答,四爷就又道:“你之前的话,提醒了我。” 什么话? “你说,你知道咱们还有退路……”四爷轻笑一声:“我想,要是没错,我知道大概的方向了。” 什么意思? 林雨桐的脑子转的飞快,紧跟着她的脸都白了:“你是说……”她放开四爷,头慢慢的抬了起来:“这太冒险了……万一我们错了……万一我们错了……如果错了的话,可能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她的手攥的紧紧的,拉着他的袖子不肯松开:“若真的是咱们想错了……”我就真的失去你了! 四爷却笑了:“若是真的没有我了……” “上碧落下黄泉,我跟你去。”林雨桐捂住他的嘴:“真的非走这一步吗?” “若不走这一步……你我便会成为第二个白衣。”四爷看她,“信我!你家爷什么时候办过不靠谱的事?” 林雨桐看着他苍白的脸,拒绝的话在嘴里绕了几圈都没说出口,过了良久之后,她才点了点头:“好!今晚上十二点,我下来找你。” 说完,连留都不敢留,甚至不敢回头看,就从四爷这边出去了。回去之后的林雨桐没吃饭直接回屋了,只说是有些中暑了。 林爸赶紧出去买药,林妈喂给闺女喝了,见睡的平稳,两人才洗洗睡了。 父母一睡下,林雨桐就睁开眼蹭一下坐起来了,她换了一身利索的衣服,从楼上下去。到二楼的时候,还能听见花格子的呼噜声。下到一楼,四爷已经准备好了,在窗口站着的。 林雨桐没进去,在外面等着。四爷直接出来,将门轻轻带上。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区。林雨桐走在四爷的身后,能感觉的到,他的脚下在打飘,这是硬撑着的。 好不容易走到小区外,她过去一把扶住他。四爷却摆手,只靠着站牌占了,示意桐桐去拦车。这个时间打车都不大方便,好容易拦了一辆车,开价就要两百。 “给你三百,把我们送到地方就行。”林雨桐扶着四爷上车。这会子四爷的状态就不是很好了。她这会子只觉得扶着四爷的手有些颤抖。 四爷拍了拍她,告诉她,他心里是有数的,不会有事。 可说话都开始费力了! 两人上了车,四爷就靠在她的肩膀上,感觉脖子都支撑不住脑袋了。 而这时,突然之间,副驾驶上就坐上了一个‘人’来,这人咧着嘴笑,脸上带着几分戏谑。上身光着膀子,下身只穿着一条黑色运动短裤。肚子肥肥大大的,脚上一双夹趾拖鞋,他一只脚翘着,一摇一摇的,回头还问林雨桐:“妹子,换个情哥哥呗。” 林雨桐的手心攥紧,恨不能一巴掌拍过去。 四爷却一把摁住了她的手,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的摇着:“别动!”他说,声音几不可闻。 林雨桐心里挂着四爷,只冷笑着看前座自己跑上来的不速之客,也认出对方了。这家伙前几天在晚间新闻上出现过,就在小区附近的一个路口,之前出了一起交通事故。事故的死者,便是眼前这个人。后来警方通报,此人其实就是一碰瓷的,那天碰瓷出了意外,反被撞死了。 这才没几天的时间,这家伙就已经是神魂稳定。可见这恶人成了恶鬼,好似比是恶人的时候还可怕。这得是吃了多少魂魄,才能成了如今这模样。 四爷不叫动,林雨桐干脆闭眼,眼不见心不烦。 出租车司机嘴上不停:“这么大老远,跑山上去干什么?” 林雨桐还得张嘴跟人家应付:“山上修路,我家一亲戚在工地上出了点事……” “修路我知道……那就不是正规的工程队,出事一点也不奇怪。”出租车司机没话找话,好像这么着能把瞌睡虫赶跑:“那边要是留着人,你们再上山,要是没人,可别往山上去。听说那山里闹鬼!” 林雨桐睁开眼,就见副驾驶那个碰瓷的正一脸嘲讽的对着司机咧嘴。 这倒是叫林同意连闭眼都不敢了,副驾驶上这个可不是善茬。万一干扰一下司机,这车偏离了方向,谁都别想活。 就这么一路揪着心,不时的察看一下四爷的情况,半个多小时,便送到了山下。 山下的路边,堆着很多建材。边上也搭着帐篷,可林雨桐和四爷都知道,帐篷里压根就没人住。 两人下了车,那个碰瓷的也跟着下了车。 林雨桐扶着四爷往山上走,这个碰瓷的也一步一步的跟着。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端端的不会跟着自己! 是不是跟葛水根有关? 林雨桐没搭理他,但并不意味着由着他跟着。走一段,她就将四爷放下,叫他靠在树上稍微歇息一下。而她自己,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碰瓷还在一边骚情:“小妹妹,要不要哥哥帮帮你呀。这找男人呀,找小白脸有啥用?男人得有劲有力量,干的动……” 林雨桐轻笑一声,手在边上一通的忙,然后就扶起四爷继续走。 对这种东西她不手软,只是这个家伙背后那‘人’想干什么,察觉了什么才紧要。 往上走,歇息了三次之后,就把后面那个碰瓷的给甩掉了。 那家伙不停的上上下下的在山路上走呢,就是一条路呀,再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怎么就不见人了呢?跟丢了? 真是奇了怪了。 葛水根远远的站在山脚下,他也不敢擅自上山了。从来只听说过鬼打墙把人给弄迷障的,可从来没见过人设阵,把鬼给困在里面的。 这样的阵法,便是他也不能保证顺利的脱困。何况,他自己如今是身受重伤,更不敢轻易涉险。 越往上走,四爷的精神就越好。 他能使上一点劲了,两人也就快多了。 到了山上,坐在树洞外面,林雨桐喘着气:“真的不再想想了?” 四爷就笑:“你一路从山下走上来,就没发现点别的。” 林雨桐没言语,她当然发现了。因为修路,很多在路边的小树,都被砍了。树干横在路边,有两次,四爷都是坐在树干上休息的。林雨桐摆阵法,因为对付的不是人,所以,阵眼里压的是符箓。怕被露水把符箓打湿了,符箓是压在这些树干下面的。 四爷就说:“树干没了,来年老根发芽,还能长出新树来。可那老树干,没有了树根,便是憋出芽叶来,那也不过是消耗干净了最后一点养分……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慢慢的腐朽而已。” 说的是树,但这说的又何尝不是四爷这个身体的情况: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林雨桐理解这个意思,四爷这个皮囊,当初是个化形失败的皮囊。若不是四爷,早死了。 说到底,这个皮囊是一棵不完整的树。只要是树,就不能没有根! 而如今是树根在,还活在泥土里,可树干却单独化形了……这怎么可能完整,又怎么可能长久。 这么长时间以来,林雨桐把这树根,完全当做是退路。实在不行,四爷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可退。虽然也知道,叫四爷只苟在一个地方这不可能。但……只要有退路,就还有机会想别的办法。她曾经想过,不管用什么滋养,只要四爷的身体需要,她都能弄到。她不敢叫这个树根受一点损伤。 可四爷今儿一说破,却把林雨桐之前的所有的设想都给打碎了。 是啊!那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这就如同把砍下来的树干泡在营养液里,要不停的通过吸收营养液才能叫整个树干看起来湿润新鲜,犹如活着一般。 可那树干到底是死了的!再泡也是死了的,养分不能及时补充,只会衰败的更快。 就如同白衣!一瞬间,仿佛就能老去。 真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四爷还是自己,将永远没有安稳的日子可过。每日里都提心吊胆,为了续命整日里奔波,却未必能得善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就是一条不归路! 心里太明白这些了,所以,在四爷没有说透的时候,她便知道。四爷这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见四爷下定决定,只默默的看着她。 林雨桐闭了闭眼睛,蹭一下坐起来。她得下决心了!她若是不下决心,四爷便有顾虑。 “你说,该怎么做,我来做。”林雨桐再不拖泥带水,左右看看:“烧了这树根吗?” 四爷摇头:“不会那么简单。”他看着她的眼睛:“……树干和树根,是一个整体……” 林雨桐脸上才扬起的笑又消失了:“你要……你要干什么?” 四爷竖起三根手指:“雷电、我、树根,三者缺一不可。” 凑齐这些之后,真能像是预想的一样,这都是侥天之幸了。 实际上,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雷击被火烧,这个人偏还是四爷,这叫林雨桐怎么可能淡定。 四爷看着桐桐,见她整个人都在抖,他的眼里却反而越发的坚定起来:“有舍才有得。我们若是不敢去舍,怎么可能有得?” 道理是这个道理! 为人处世上,舍得的道理我用的也很溜! 可这不是不一样吗? 这是赌命,赌我们的两人的将来。一点差错,将是万劫不复! 这一系列的操作,叫林雨桐眼睁睁的看着,这对她而言,太过残忍。她心里的这个关卡怎么过的了。 若是这个办法能确定是对的,那哪怕是冒些失败的风险,林雨桐也不怕。 可这不是,这只是猜测! 明明有办法能维持这个身体的,为什么要去豁着什么都将失去的风险做这样的事? 这个决定要做下去何其艰难。 天上的乌云聚集起来了,好像真是天意一般。四爷的手伸出来,里面放着的是引雷符! 林雨桐对着他,盯着他看了良久,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动。 第一道闪电自天边闪了一下之后,林雨桐终于动了。她跑过去,将废弃道观的木料抽出来,什么朽了的横梁椽檁,一个个的,她都吃力的抽出来,跟搭建篝火架一样的搭建起来,一层一层的往上摞,等摞的好几层,有半人高了。她才停下来,远远的站着看四爷,指着那一堆木料:“你要是出不来,我就躺上去……便是化作灰,被风扬的到处都是,我也跟你在一块。”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那时……便是老天爷,也别想把我们分开。”她喊着,却没掉一滴眼泪。 这样的桐桐呀……怎么叫人舍得下。他也良久的看她,像是要把她揉进心里一样,呢喃了一句说,“至少我知道真正的桐桐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子的……” 这话被风吹散了,林雨桐没听见,只听见四爷最后说了两个字:“等我。” 说完,就转身,义无反顾的下了树洞。 林雨桐眼看着乌云滚滚而来,一道道闪电由远及近而来。 突然间,这闪电便似受到了牵引,如一条火线,迅速的鞭打下来,正是朝着树洞而去的。 林雨桐强迫自己不眨眼,不将头扭开,只这么眼睛都不眨着的看着。 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密密匝匝而下,雷声似在耳边炸响。山下的葛水根看这天相,不敢逗留,扭身就往回走。 白衣眼看着葛水根离开,却没有动地方。只看着山顶的方向,嘴里不停的呢喃:“原来是这样……还能是这样……疯了……疯了……太疯狂了……” 一道道闪电,一阵阵闷雷过后,雨并没有倾盆而下。 林雨桐不敢抬头看天,她不在乎什么见鬼的天意,她就想知道,此刻四爷怎么样了。 此时,鼻息间好似隐隐有烟味传来,洞里冒起了烟。她几乎不受控制的奔了过来,才要低头去看,火却在这个时候‘噗’的一下,燃烧了起来。热浪顺着洞口涌了出来,将林雨桐直接掀出去很远。 她就躺在地上,勉强用胳膊支撑起身体,看着火舌从洞口探出来。 四爷在里面。 四爷就在里面,可里面大火熊熊。 她想奔过去,想跳下去,哪怕是烈火焚身,我愿意跟你一块领受。 但不行啊,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更不能叫四爷分心——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她只能这么看着,手心攥着泥土,一把一把狠狠的攥着。土里的石子划破了她的手,手上的血渗出来,一滴一滴的融进了泥土。 硕大的树根,根系遍布了整个的山头。此次,树根极力的吸收养分水分,然后一点一点的收缩。很快,林雨桐就能感觉到身下的温度。先是一点点的温热中带着潮湿,紧跟着温度一点一点的升高,甚至有些灼人。她躺在那里,没动!也说不清楚是不想动还是动不了。 “起来!”上面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林雨桐抬头看去:“师父!” 白衣点头,伸手扶她:“起来!再不起来,会烫伤你的。” 林雨桐伸手搭在他的手上,仰着头看他:“师父,我能信你吗?” 白衣苦笑了一下:“做师父的,却叫徒弟开口问出这么一句话,这本身就是一种失败。不过没关系,我们师徒还有时间。你叫我一声师父,那我便是你师父。信不信我,由你定!” 林雨桐看着洞口:“您告诉我实话……这个办法……有几成概率能成功?” “不知道。”白衣摇头:“我只能说,许是你们解决问题的方向……是对的!” 林雨桐蹭一下站起来:“只要方向是对的,办法是对的。那凭什么不会成功?”她拍了身上的泥土,哪怕是越拍越脏也没发现,整个人跟炮弹似的,奔着洞口而去。 她得时刻注意着,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得在四爷需要的时候,及时的伸把手过去。 白衣笑了一笑,突然间有些释然:这些年,自己连这个身体的本体都没有找到。便是找到了,又要上哪里去找一个能这么信赖的人,一步不离的这么守着呢。便是这些条件都有……那也得问一声,自己是否有这个勇气将自己置之死地。 是啊!都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可这后生者,到底是了了无几。 白衣放眼四下看看,紧跟着面色一变:“好气魄!” 从脚下的这一片土地开始,所有的植被不仅没有被吸收了精气,反而像是被滋养了一般,一时间都抖擞了起来。 林雨桐因为白衣的话回过头来,眼睛一下子变湿润了。 舍了……舍了……真的就这么舍了,舍了一身的精华之气,只为了得一肉身。 这才对!这才是对的! 她一瞬间明悟了过来,精怪之所以是精怪,好似化形成人,也终究不是人。说到底还是那两个字——不舍! 想成为人,却偏偏舍不得属于精怪的能力。 而四爷便不同,他只是想成为一个人,一个活着的普普通通的人。一个能陪伴自己百年,健健康康的男人。除了自己,他没什么不能舍的。 这么长时间,知道四爷在烈火焚身她都憋着没哭。可这一刻,她的眼泪还是下来了,一滴一滴的掉落在火里,融进四爷的身体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光放出一缕鱼肚白的时候,火慢慢的熄灭了。 天边有了一道红线,太阳要跃出地平线的时候,一道扎眼的红光冲天而起,跟天边的红霞迅速的连城一体,然后红霞渲染了半边天。 山下准备开工的人朝天边忘了一眼,咕哝了一句:“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昨儿半晚上的电闪雷鸣没下下来的雨,今儿怕是要下来了。” 话音才落下,雨便淅淅沥沥而下。 不大,但却也不算是小。 林雨桐之前还焦急会不会有山下的人上来打搅,如今倒是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活熄灭了,四爷怎么了? 她正要去下去,手机却响了。是林妈打来的:“你这孩子,去哪了?” 空调开着,窗户也开着,人也不见了。出去买早点了?这个点也该回来了! 林雨桐一拍脑袋,忘了!昨晚心太乱,后续完全没考虑。 “妈,我在公园背单词忘了时间了,怕迟到先去上课了。”她说着,就一副着急的样子,“你们自己吃早饭吧,我到了。”然后直接就挂了电话。怕那边再骂。 林妈就觉得不对,跟林爸说:“你闺女最近有点奇怪。” 奇怪不奇怪的,林雨桐顾不上了。她也不管灰烬还带着余温,被冷雨一浇,还冒着热气。就这么直接的给跳了下去。火灼烧着皮肤,生疼! 可这些都顾不上了。此刻的下面,黑漆漆一片,地上躺着个人型生物。 这一刻,林雨桐都有些不敢上前了。 那黑黑的,和周围黑成一体的……能是个活物吗? 她小心的,一步步的朝前,慢慢的蹲下身来,地上的这团东西却始终没动。 林雨桐的心都快停止跳动了,她缓缓的伸出手,搭了过去。 周围一片热,甚至还有些灼人的,可手下的这团东西……他却是温凉的。 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吗? 也许是吧!至少没有化为灰烬。 她的手再小心翼翼的进一步试探,寻找他的心脏位置。手一放上去,她的眼泪就又下来了,她以林阎王的名义发誓,手底下的心脏,是一颗健康的充满活力的心脏。它此时正在一下一下有力且有规律的跳动着。 心还在跳,证明人还活着。 喜极而泣,紧跟着却不能有丝毫的放松。别的且顾不上,只把手放在他的手腕,左手换右手,然后是脖子,耳后,再接着是脚面。换着诊了一次脉,她非常确定:人活着……且健康的活着。 得到这个结论,她心里微微松了一分。可是人不醒,就又无从判断这个身体里的人是不是四爷。 她踉跄着想挪个位置,离他的头更近一些。可一起身便踉跄着摔倒,她几乎是爬着过去的。用沾满黑灰的手去摸对方的脸,脸上一层黑灰拂开,落下一脸横七竖八痕迹的黑灰。 她摇晃他:“醒醒……醒醒……” 许是从她颤抖的双手里感觉到了她的害怕,她的手被一只发凉的手给攥住了。林雨桐一愣,不可置信的看他,此时,人已经睁开眼了,微微的一条缝隙,看起来很疲惫一样,但便是这一眼,她也认出来了,他就是四爷。 瞬时间,她嚎啕出声。 不知道在委屈什么,但就是从来都没觉得这么委屈害怕过。 四爷轻笑了一声,攥了攥她的手,只说了一句:“……没事……都过去了……” 可也只有他知道,这次有多侥幸。 有句话叫做破镜难圆,树木难道不是一个道理?试着把断了的两节叫再长在一起试试?嫁接还留疤呢!这又是岂是那么容易的? 当时的感觉,烈火焚身,一股子清凉就在咫尺,潜意识也想靠近,但就是跨不过那个横沟。之前他就想到了这种可能,但却没跟桐桐说。这种事,告诉她,她只会有更多的顾虑。但他就真放的下桐桐,就这么随着这个皮囊一起消失吗? 不!他早前就想过后路。这也是他一惯的做事风格。 他想过了,若是魂魄是一种能存的状态的话,实在不行,他就放弃那个皮囊,以魂魄的形态跟着桐桐也行。两人这么多辈子了,别的都是假的,陪伴才是真的。 谁也离不开谁了。 所以,只要他在就行,不管是变成了什么。这才是他留给自己和桐桐的最后底牌。 却没想到,在他要放弃的时候,那清凉之中混入了一股子熟悉的亲切的,恍若是自己身体一部分的东西,那是属于桐桐的气息。 桐桐来了吗? 这样的地方!他想起她说,便是化作灰也要在一起的话。他极力的朝她伸出手,她在那里,千山万水、千险万阻也要过去的。 谁知道这手一伸过去,一股子清凉顺着浑身的经脉游走。 等这一切过去,火都熄灭了,他想要睁开眼,却发现,如论如何也指使不了这具身体。人被拘在里面,离又离不开,醒又醒不了。 这一刻,他真的动摇了。想着,之前的决定,真的就对吗? 自己真的不是自负了吗? 而此时,天上仿佛下起了雨,雨滴打在了身上。可紧跟着,他又觉得不对,这不是雨滴。因为打在身上的那一刻,他心里涌起的是苦涩,是彷徨,是近乎于绝望的情绪。 原来,那不是雨,是桐桐的一滴泪。 这一滴泪,便如打开禁制的魔法药水:冷、呛,还有口干,渴了这许许多多的感知汹涌的传到了大脑。他知道,他真的活了! 这个身体是他的,完完全全是他的了。 此刻,他的手可以感知到桐桐,她的身体是热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胸口,是滚烫的。他的眼睛看的见她,她浑身滚的黑乎乎的,脸上一道一道的,此时张着嘴,哭的一点形象也没有。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冲出两条白道道来。 这种几乎是面对生离死别的情绪,对两人都是一种新鲜的体验。之前,两个人是不畏惧死亡的。死亡,对别人而言,是结束。对两人而言,只是一个新的开始而已。 可这次不一样,痛苦与抉择,几乎要在一瞬间去完成。 要不要去赌,敢不敢去赌,能不能承受失败后的结果……都是未知的。 好在,过去了! 真的是机缘巧合,少了任何一道都不行。这又有多少是在预料之中的。因此,四爷就说:“……只要是人,就得长存敬畏之心……” 这个话四爷以前常说,也常用这话教导孩子。可随着岁月的漫长,见的越来越多之后,很多事情就都淡忘了。就像是这次的事,以为留好退路的,可其实真的很侥幸。 他想说这个,但看着桐桐,还是算了。至少今日算了! 自己还是她的四爷,她的四爷就得在她彷徨的时候坚定,在她惶恐的时候给她安慰。 他还得是她无所不能的四爷。 于是,四爷强撑着开玩笑的说:“还不检查检查,看看少了什么没有。” 这一句话说的林雨桐一愣:“你觉得哪里不对吗?” 她一下子就止住哭,从头到脚,连手指和脚趾都数了,确定并没有什么问题。要说少了什么…… “衣服没有了!头发眉毛还有……都没有了……”她这么说着,就不由的噗嗤一声的笑出来了,连鼻涕泡泡也有了。 四爷还愣了一下,这头发眉毛之后停顿了那么长……然后明白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外面……有人?” 白衣还在外面。 林雨桐从地窖的出口出去,外面哪里还有白衣的影子。 这会子雨还不停的下,山道上一串清晰的脚印,白衣先下山了。 如此也好,她进去背了四爷出来。 雨打在身上,将四爷的身上冲的一道一道的,露出来的皮肤如婴孩一般细腻,其实……这看着是有些怪异的。 之前为了糊弄人收拾出来的两间房如今派上了用场,进去从井里打水上来,她简单的给两人清洗了一遍。 四爷的衣服没有了,林雨桐的是脏完了。 幸而当初这里放了几身当初四爷买的地摊货。四爷一身白衬衫黑西裤,一双劣质的黑皮鞋。林雨桐的鞋是黑运动鞋,外面是皮质的,水擦洗一下就干净了。只是身上的衣服……找了四爷之前买的,挑了一条牛仔裤,把裤腿剪了一截,当七分裤穿,显得肥大。没皮带,从剪下来的裤腿上剪下一条,在裤环上一套,绑个蝴蝶结垂着就好。上身就是白t恤,腰上打个结,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收拾好之后,给四爷喝了水,问他说:“饿吗?” 号脉号不出问题,可四爷看着如今还是虚弱,是要适应吗? 四爷指了指外面:“树根的位置,先想办法围起来,别叫人进了里面。” 是说用个阵法。 “好!我这就去。”林雨桐披了床单,就跑了出去。三五分钟就又安排好回来了,“怎么?那里还有什么?” “不知道。”四爷摇头,“那是本源,我能感觉得到,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一样。” 林雨桐的心揪住了:“是好事?还是坏事?” 四爷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应该不是坏事!落地生根……这是他的机缘!也是了结了我的因果。” 什么意思? 哪个他? 紧跟着林雨桐明白了,是说那个树精,四爷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吧。 他是渡劫失败了,又被四爷占了机缘。如今,四爷归还地母一身精华,滋养了方圆百里万物,也滋养了如同一颗沉睡种子的他。 许是再过三五百年,他的机缘就又来了也不一定。 于人而言,三五百年遥不可及,可于草木而言,三五百年……而已! 林雨桐明白了这个意思,便道:“那咱们自己找人建这道观,肯定叫他呆的安安稳稳的。” 嗯! 就这么办。 雨不停的下,放眼望去,绿意在雨中不停的舒展和蔓延。这雨一下,就是整整一天,天近傍晚的时候,雨停了。一道彩虹挂在天上,白云悠远,来去随意。林雨桐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带着一丝丝甜意。 四爷像是才缓过来一样,他坐起身来,朝林雨桐伸出手:“回家吗?” 回家! 30 与你同在(30)三合一 与你同在(30) 下山的时候,林雨桐撤了设在大路上的迷阵。此时,碰瓷的神魂已经非常虚弱了,缩在路边的一个砍倒的大树干下躲着,看到林雨桐的时候浑身都瑟缩了一下。 林雨桐就问:“葛水根叫你来的?” 这家伙战战兢兢的:“不知道是不是葛水根……就是废弃的烂尾别墅区里面……” 那就是葛水根了。 “你在里面都看到什么了?”林雨桐手里的符箓拿出来给他看:“要是不老实,我能将你封死在这个地方你信不信?” “信信信!我信。”他嘴里骂骂咧咧的:“狗r的,老子是上当了……”还要再骂,见林雨桐的面色不善,忙讪讪的住嘴:“……就是叫我盯着你们看你们干什么……”说着,他就指了指四爷:“主要是盯着那个小伙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盯着他……” 林雨桐皱眉,葛水根肯定还是看出之前四爷身上不一样的地方了吧。 她点头,对方这话她信的:“还有呢?” “还有就是……”这家伙又吸了吸鼻子:“还有就是,他说这事给他办成了,他给我弄一媳妇……” 嗯? 什么叫弄一媳妇? “媳妇你以为想有就有呀!”这家伙摇摇头:“md,老子死了,我家那臭婆娘又嫁了。这才几天呀,不说给老子守够三年吧,至少过了周年也行……我这心里也好受些……”说着,不由的就带上了哭腔,“头七都没过呀!我头七晚上回去,心说看看家里之后,我该去哪就去哪了。谁知道我家那婆娘跟我一兄弟好上了,两人哪里还记得什么头七,正在我的床上办好事呢。我这一生气,我就走不了。一肚子气没处撒去,葛水根就告诉我强大的法子……本来我也不想的……可你不知道,我当时这难受的呀……我是没当好人,不得好死我也认了……可我对别人不好,对我亲媳妇那是比对我亲妈都好的,结果她……呜呜呜……亏了我的心呀……” “少给我扯三扯四!”林雨桐只问说:“你只告诉我,你在葛水根那里到底见到了什么?” “你想我能见到什么?”这会子心情不好了,恐惧也少了。又恶声恶气起来:“秘密也不让我见呀!不过我知道他很厉害就是了……” “你在哪里见到的他?”林雨桐就问说,“难道一直在你出事的路口徘徊?” “那没有。”这家伙摇摇头:“那地方白天日头能晒死人,更何况是鬼了。我当是不是被送到医院急救了吗?是在医院见到的他……” 医院? “我可都说,你别……别……”他看着林雨桐手里的符箓,又瑟缩了一下。 林雨桐轻笑一声:“我不伤你,你回去找他吧。告诉他……我都知道了……” 这人眼睛一亮:“当真?” 当真! 你只管回去送死就是了!葛水根能留着你才怪。 她笑了笑只起身,叫四爷:“走吧!” 四爷回头看了看,见桐桐探究的看他,他就摇头:“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四爷却不以为意:“每一个天师都是开了天眼的?” 那倒不是! 至少四爷是厉害的符箓大师,这本就比别人的起点高的多了。这在四爷看来,也不过是要从头学起而已。 成吧!看不见这些其实是烦恼少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也幸亏黑了下来,这没眉毛没头发的样子叫人瞧见了可不就有点奇怪了。 从山上下来,往前走了一大段。距离站牌不远的地方修了个广场。附近城中村的人都爱到广场休闲。如今这跳广场舞的,可不光是大妈们,大爷们也跟着一块跳。又有带着孙子来玩的,哪里有人气哪里就有做生意的。 地摊上先买一顶遮阳帽给四爷吧,这种形象,最近也还是少出门的好。 随便拿了一顶,付钱的时候四爷指了指桐桐的包:“从这里取。” 林雨桐从已经脏的看不颜色的包里取了钱,便是四爷不说,她也不会动用空间的。尤其是在连一棵树都能成精的地方,你能信任谁?谁知道会不会哪个犄角旮旯里躲着有了灵智的植物或是动物……亦或者是阿飘。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不得不防啊!何况现在这监控简直无处不在! 一顶帽子九块九,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帽檐压低点,连眉毛的位置都遮住了。 两人打了车,林雨桐报了地方。 可等到了地方,四爷却不急着下,“你先走,我转一圈再回来。” 是怕叫熟人看见他跟自己在一起吧。 现在是人了,完完整整的人了,这有什么不敢的。 四爷指了指头顶:“你确定叫我这形象……”见你爸你妈? 哦!好吧! “那你先下。”林雨桐看了看身上:“我去前面商场买一身衣裳。” 也行! 四爷先下车,林雨桐又坐了三站,在一条步行街上停下来。随便找了店,花了五十块钱买了一身衣裳,在换衣间直接换好,身上的那一身顺手就扔了。然后才溜溜达达的往家里赶。 到楼下的时候四爷站在窗口,用口型说了一声:“我吃过了。” 楼下的人这会子比较多,雨过天晴,凉风习习,都在下面遛弯乘凉呢。她也不好多说,点头表示知道了,直接就回家。 钥匙才查到孔里,门从里面一下子给拉开了。 老妈一脸寒霜的双手抱臂站在里面,她头往里一点,用了一个祈使句:“进来!” 这是惹毛到极度生气的表现! 她脑子转的飞快,寻思着,这是哪里出问题了? 没有呀!没有露出太明显的破绽。 当然,老妈这个样子,绝对不是自己露破绽的事。自己重新回来这事,他们绝对不会知道。可如果不是这事,还会是什么事呢? 夜会四爷?翻墙爬出去? 这个也不会!他们不会这么想他们的闺女。便是窗台外面有脚印,也只会怀疑是不是哪一层被贼光顾过! 想来想去,也就是开着窗户没关空调,浪费了几度电的事而已。 可只这事,值得把人惹毛成这个样子吗? 她乖觉的进去,然后门在身后‘砰’一声给关上了。 林雨桐无辜的看过去:“妈,干嘛呀?你吓我一跳!” 吓你一跳,你像是被吓着了吗? 林妈取了挂在门口置物架的鸡毛掸子,举起来狠狠的打在边上的沙发上:“还不老实!还不老实是不是?!林雨桐我告诉你,你今儿给我说老实话,再撒谎你试试!”说着,对着沙发又是一下。 林雨桐没被吓着,林爸倒是被飞起的鸡毛给扑到脸上了,弄的鼻子痒痒,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 林雨桐差点笑出来:“妈,您看您把我爸吓的。小点声……小点声……” 林妈瞪大了眼睛:“我是吓你爸吗?我是吓你!” “你吓我干啥?”林雨桐把包放在门口的脚垫上:“我今儿摔了一跤,包包和衣服都脏了……”赶紧转移话题。 林爸果然被转移了:“摔了?摔哪了?”然后说林妈:“你看孩子都摔了……” 林妈一把拦住林爸:“你少给你闺女打马虎眼,边上呆着去。你叫她说,叫她说她最近都给我干什么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爸就给闺女使眼色,嘴上却应和着孩子妈,还一副故作威严的样子训闺女:“……啊……是啊……你最近都干什么了,还不老实跟你妈交代……” 我最近干的事可多了,多到我不敢跟你们说呀。 她这会子有点意识到了:闹不好这段时间编造的谎话被戳破了。比如出去学美工画图之类的话。 可自己也没告诉她说自己在哪里学的。她也不可能把每个美术班跑一遍吧。所以,可能还不是这事。 那再有其他的吗?没有了! 林雨桐负隅顽抗:“我真没干啥!那妈你说,你说我干啥了?” 林妈暴跳如雷,用鸡毛掸子指着林爸:“我说什么了……我说什么了……这都是你给惯的……到现在都不给我说实话……” 林爸使眼色:“赶紧的,有什么话就跟你妈说……”然后背着林妈,给林雨桐通风报信,用口型道:“楼下……楼下……” 楼下? 四爷? 自己跟四爷一块出去叫小区里的谁看见了吧。 吓的她这一跳! “那个……那个……就是谈个恋爱……可我就要上大学了……上大学谈恋爱怎么了?”林雨桐变的理直气壮起来:“我保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什么也不耽误……” 这又不是结婚,对吧!谈恋爱的对象不用这么严苛吧。哪怕是四爷没学历,哪怕是现在也没头发和眉毛,但这有关系吗?没太大关系的吧。 林雨桐朝门口退了两步,她发现林妈的表情有点不对,于是,谨慎起来了。这么大了再给摁住打了屁股,明儿就不用见人了,“……您这要是因为我谈恋爱就生这么大的气,那……妈,这是你心态不对呀。” 这般说着,就看林爸。这个时候得老爸上场了吧。 可这一扭脸,咦!林爸的脸色也不对! “你听听……你听听……这当神棍的事情还没交代呢,就又牵扯出谈恋爱的事了。”林妈冷哼一声,“林雨桐啊林雨桐,你行啊,隐藏的很深呀。”说着,用鸡毛毯子指着沙发,“趴下!过去趴下!” 趴下就得挨打! 今儿再不跑,这顿打是非挨不可了。 林雨桐背靠着大门,继续抵抗,坚决不投降:“什么神棍……不带诬赖人的!”说着,就求助林爸:“爸,你也是搞设计的,设计里讲究不讲究风水……” 这个……还真讲究。 林爸看闺女的可怜样,就说:“孩子也没说错,有些大学还有风水设计院,开什么地理风水学……好像还有……还有……” “还有风水科学应用,人居环境风水学……”林雨桐马上给补充,“那这都是神棍?都不讲科学了?” “对!”林爸赶紧接话:“这都是科学的。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得科学对待。不能跟无知妇人一样,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这事上你是冤枉孩子了。”说着,就起身过去,试探着能不能把鸡毛毯子给收了。 谁知道手刚伸过去,林妈就躲了,还嫌弃他碍事:“你起开!这死丫头不教训不成的。要不是今儿逼到这份上了,谈恋爱这么大的事还瞒着咱们呢。” 林雨桐不由的就嘀咕了一声:“就跟你跟我爸谈恋爱的时候给我姥姥姥爷报备了一样。” 嘴这么一快,倒是爽利了。然后林妈彻底了暴怒了:“你听听……你听听老林……都这样了这不教训还得了……”说着,真就抡着鸡毛毯子打过来了。 林爸唬了一跳:“你还真打呀。” 但是没打着? 林雨桐身手何等的敏捷,身子一歪倒沙发了,鸡毛掸子打在门框上。 这还是没成心打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雨桐心里酸酸软软的,也不真躲了,只跟老妈皮:“你再这么打我,我就真跑了。我都找到下家了……这种时候你得哄着我的,怎么还来硬的。要不然我跟着人家跑了,你上哪找我去?” “没皮没脸的……”林妈直喘气,林爸赶紧把武器给没收了,“行了!你想知道啥,如今不都逼问出来了吗?目的达到就行了,还真打孩子呀?” “就是!”林雨桐起身嬉皮笑脸扶她妈:“您想知道什么你直接问就好了嘛,你看这把我吓的!” “我把你吓的?是你把我们吓的吧!”林妈拂开闺女的手,大马金刀的往沙发上一坐,“说说……” “说……说什么?”林雨桐看她妈:“其实也没什么要说的!” “坐下!”林妈见她又想溜,就又瞪起眼睛:“坐下,给我把话说清楚。谈恋爱了,跟谁谈了……一五一十的给说清楚。” 说不清楚的! 林雨桐嘀咕了一句:“光顾着谈了,谁知道跟谁谈了?” “还不老实!”林妈气的呀,这孩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油滑了。 “妈,谈个恋爱,又不是查户口。”林雨桐说着,就看厨房:“吃饭了吗?我都饿死了。” 林妈冷笑:“我们也没想查人家的户口,但你这么瞒着,这是明知道对方的条件我跟你爸不会答应吧。” 四爷的条件您还不答应,您还想找一什么样的姑爷? 您要是能跟我回去一趟,也给您弄一承恩公夫人当当,您这不是回不去吗? 她这一脸的不以为然,把林妈给气笑了:“这么看,在你眼里,你这男朋友各方面还很可以呀?” 那是当然了! 满天下去找找,就是上下五千年你找找去,能找到第二个四爷不?独一无二。 林爸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自家闺女,然后轻咳一声,在闺女看过来的时候赶紧使眼色,意思是:赶紧交代吧! 林妈冷笑:“你少给你姑娘通风报信。”她训完孩子爸,矛头又对准闺女:“你爸给你说楼下那两个字的时候我瞧见了。你爸想告诉你,是楼下二楼那个新搬来的小伙子说你是大师的。结果你直接就以为我知道你谈恋爱的事了。那你告诉我,楼下的谁跟你谈恋爱!二楼那个肯定不是!还有谁?” 二楼东户没人,一楼东户住着一位事儿妈大爷。 所以,楼下的,这个范围很小,除了花格子,就是四爷了。 林雨桐摸摸鼻子,这会子都顾不上跟花格子生气了,只想着眼前这一关该怎么过。 否认是不能否认的。 但这一承认的话,自家妈要是让自己把四爷叫上来怎么办? 四爷光溜溜的脑袋还没有眉毛! 她就说:“这不是才有意向还没怎么着吗?你这么大张旗鼓的……楼上楼下的可都知道了……” 林妈对这个比较有顾虑,这算是摁住她的命门了,蹭的一下起来:“……长的一副小白脸样,也就是脸能看。” 说着,就往厨房去了。却也没再说非要叫来的话。 林爸伸着脖子往厨房看了一眼,这才拉下脸看闺女。 林雨桐一下子就不敢嘻嘻哈哈了。林妈怒上来是暴怒,林爸这种蔫人,发怒不打人不骂人的,可这种人一旦怒了那是从心里怒了。林妈属于脾气过去了就好办,林爸这种则属于真心不好糊弄的那种。 这会子他先起身:“跟我进来。” 家里三居室的房子,是有一间书房的。书房平时只林爸加班用,或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从乡下来了,暂时住一住的。 从小到大,她一旦被请进书房,那就一定是严肃的事情。 跟着进去,林爸指了指椅子:“坐下!坐下说。” 林雨桐乖巧的坐着去了,她心里寻思着,怎么跟老爸说四爷的事合适。却不想林爸开口先问:“二楼住的那人是怎么回事?” 问花格子?! “他是怎么跟你和我妈说的?”林雨桐心说,好端端的,花格子不会说自己是神棍的话。 林爸轻哼一声:“你不要问人家怎么说的,你只告诉我他是怎么回事就行了!”其实对方也就是在见自家要上楼还是上三楼的时候热情了一点,孩子妈不过是提了两兜子菜回来,人家就主动帮忙,这叫人怎么好意思。哪里有什么热情的邻居的?自家两口子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就这么着客气了两句,他就说漏嘴了,说什么大师的爸妈,供起来都行,帮点小忙算什么。再细问,他倒像是知道失言一般,不肯再说,麻溜的跑了。可这话里的意思还不吓人?孩子妈早上才说着孩子古怪,结果就来了这么一出。两人最近一忙,还真没发现闺女最近在干啥。你说这么大一闺女,走歪了路可怎好。可别说都要上大学了是大孩子了能放心了之类的话了。好些大学生还被人拐卖了呢。这智商和见识是两码事。跟这些相比,谈恋爱倒不是什么大事了!孩子大了,都要谈恋爱的。再大些,都要失恋的。这不是很正常吗? 想到这里,见闺女坐在那里还是没说话,他便拉下脸来:“别拿什么风水研究风水设计这些话糊弄我!” 林雨桐揉额头,好半晌才道:“我拜了一个师父。” 林爸的眉头马上就皱起来了,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等着她把话说完。 “师父上了年纪了,在建大工作了三十年了。”林雨桐就这么说。 这其实是模糊了一个概念,又是师父的,又是上了年纪,又是在建大工作了三十年了。很容易叫人联想到的便是大学的教授,或者是老教授。 但显然,林爸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他从笔筒里拿了笔,翻开边上的记事本:“你拜的这个师父叫什么,多大年纪,在建大什么职务。” “爸!”林雨桐都挠头了,问的也太详细了。这可不是瞎话能胡乱编的。 林爸就说:“你爸虽然没出息,在一个单位里蹉跎了那么些年,但在行业里,还是认识一些人的。在省内行业内有名的,你爸还都能搭上话。你只要说出来,你爸一个电话出去就能查明白。” 林雨桐没法子了,只得道:“您等等,我打个电话。” 白衣的情况,再详细的她也不知道。哪怕是说个图书管理员呢,也比说不出来职务,弄个查无此人强吧。再说了,图书管理员怎么了?m主|席还当过图书管理员呢。这要是非要强词夺理,这都是能说的下去的话。 电话拨出去,响了五六声才被接起来,林雨桐先‘喂’了一声,就喊:“师父……” 那边却道:“你是师父新收的弟子吧?师父不在……” “不在?”林雨桐皱眉,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白衣的情况有些不好,如今去不在,出事了怎么办?这么念头一闪,才想起那话那头的人的话音,这话里话外,把白衣也叫师父的。她就试探着问:“请问你是谁?我师父的电话怎么会在你手里?” “我是温柏成,师父大概还没来得及跟你提起,我是你的三师兄。”电话里面那么说,这叫林雨桐有些犹豫,白衣确实说过前面还有三个弟子,但却没说姓名,更没说人在哪里,如今都是干什么的。她还想问,那边就又说了:“师父的事你不用担心,不过师父留了话给你,半个月之后过去找他。” 然后没有二话,直接给挂了电话。 这说的不清不楚的!不过白衣应该是暂时没事吧。 收起电话,林雨桐无辜的看老爸:“不是我隐瞒,真是……今儿不巧。” 林爸倒也没再坚持:“那就算了,出去吃饭吧。”说完,直接就起身出去了。 林雨桐刚才哪怕是打着电话,心里寻思着白衣的事,但眼睛也还是注意着老爸的。老爸在刚才电话那边说出温柏成的时候微微惊了一下。这说明老爸认识或是知道听过这个人,而且这个人在设计圈这个行业里,算是很有名气的人。 所以,师父如何,未必要亲见。看看其坐下的其他弟子,也能推测出老师的水平来。 因为这个电话,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三师兄,今儿算是险险的过关了。 今儿家里做的是酿皮子,调点酸辣蒜汁就很好吃。林雨桐以前又爱给上面盖菜,尤其是跟西红柿一块炒出来的菜,就着那个西红柿汤汁,她一个人可以干掉三碗。 今儿却确实是饿了,干掉了三碗还不足性。 林妈中途几次想问话,桌下都被林爸给踩脚的。穿着拖鞋的林妈被踩的脚趾头生疼,怒道:“有什么话就说,踩什么踩,烦不烦呐?” 昨晚刚染的脚指甲,磨的都不能看了。 林爸对老婆这种时不时冒出来的耿直也是无语,只扭头问闺女:“吃饱了吗?” “再吃点西瓜就饱了。”今儿的饭又酸又辣,就想吃点水果换换味儿。她嘴里还嚼着最后一口饭,便迫不及待的起身去冰箱找西瓜去了。 “她倒是什么都不耽搁。”林妈在后面嘀咕,“没心没肺的。” 林雨桐假装听不到,跑厨房切去了。那边林爸跟林妈小声说了几句,说了什么林雨桐也没听到。大概是觉得好歹自己出去没干坏事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果然,抱着西瓜出来的时候林妈的面色就好多了:“少吃点,要不然晚上老上厕所。明儿上完课早点回来……” “干嘛?”明儿还想去师父那边看看怎么样呢。 “跟你说咱们得回老家一趟,你忘到哪去了?”林妈瞪眼:“明儿晚上赶回老家去,后天给你爷爷做寿呢。” 哦!哦!想起来了。 混过这一关的林雨桐回房间先给四爷发短信:你别拉开阳台这边的窗帘,省的跟我爸我妈碰一个面对面。 四爷:“……”默默的放下手机,对着镜子照了照,大概有点理解被剃了毛的狗的心情了。不过这毛发还能再长出来,可这跟孩子似的细腻到不忍直视的皮肤怎么办? 一个大男人呀。 四爷给桐桐回过去:“明儿我打算去山上呆几天。” 嗯? 刚从山上下来的,怎么又上去? “顺便看看道观怎么修。”主要是在山上可以避着人晒晒太阳,黑点许是就不这么扎眼了。等明儿出去再买一副大墨镜,眉毛最好能遮挡起来的那种。 林雨桐不知道四爷的想法,但也清楚四爷这样肯定是不乐意见人的。怎么着也得在家躲上个一月两月的吧。她就说:“那我明儿得回一趟老家,你一个人行不行?” 有花格子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命,有什么不行的。 四爷就说:“咱们的日子还长,可陪父母的时间则短。你的重心应该是家里。” 嗯!解决了四爷的问题之后,她也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起了大早,还是给爹妈做了早饭。 许是林爸把温柏成的身份跟林妈说了,林妈今儿的态度好多了,至少没用鼻子哼她。吃着皮蛋瘦肉粥难得的要了第二碗。临出门的时候林妈还叮嘱了:“今早回来,下午四点我跟你爸就到家了,你把你自己先收拾利索……带两身衣服,得在那边呆两天。” 林雨桐一一应着,将两人送到家门口。 确定两人确实是走了,林雨桐才去换了出门的衣服,下楼的时候四爷已经在下面花格子的车里等着了。林雨桐直接上车,把车窗的玻璃都关上,车就动了起来。 花格子忐忑的很:“昨儿对不住啊!” 楼上的响动他在下面都听见了。 林雨桐用鼻子哼哼了两声,不爱搭理他。 花格子一脸的尴尬:“那个,我以后肯定不乱说……什么都不说……” 四爷直接岔开话:“在商场门口停一下。” “哦!”花格子只觉得这个男大师有点奇怪呀,带着个帽子,帽檐压的低低的,头也微微低着,他今儿看到的好像都只有半拉子脸。 一停下来林雨桐就知道干啥,自己下车去买了两副墨镜,四爷一个,她一个。 四爷主要是陪自己走一趟,去看白衣的情况的。可惜,建大的图书馆和他住的地方都找了,也没找到这个人。 林雨桐就跟四爷说了温柏成这个人:“是不是他给接走了?” 有可能。 要找吧,也没法去找。白衣留下话了,说过半个月再过来上课,那就是自认为会没事的。 林雨桐给白衣又发了短信,表示一番关心。但那边一直也没有回应,那今天就算了。本来还想去看看楚教授的,但这……也不得其法。这次干脆就算了。 四爷上山:“实地测量一下,这个道观到底该怎么修,回来还得规划。” 那里有很多东西四爷也不愿意叫别人接触。这与四爷来说是正事,林雨桐干脆就叫他去忙算了。 花格子左右陪着,临走的时候又腆着脸过来,问林雨桐说:“大师,你帮我看看……看看桃花……桃花还在不在?” 早不在了! 头上那朵桃花没有了,反而泛着红光。这证明这家伙最近运道不错。 花格子乐的什么似的,千恩万谢的。 林雨桐只说:“以后叫我小林就行,别叫人听见什么大师大师的!”尤其是在小区里。 花格子比较上道:“那我以后叫你小林,叫男大师元先生。” 小林……元先生…… 这个称呼……四爷像是有身份的人,而自己被叫的像个打杂的。 把四爷和花格子送走,林雨桐去学校附近的理发店,让人家给把这一头长头发剪断算了。一直是一头马尾,简单的扎着。如今流行直发,什么离子烫、等离子烫,染着黄毛绿毛的发型师不停的说这个好那个好的,林雨桐只叫剪了,要很利索干练的那种。 不剪也不行,昨儿是晚上,林妈没注意。今儿她梳头又刻意的把头发梳成了丸子头,所以,发稍好些地方被烧焦了这事林妈还不知道。再不给剪掉,回头问起来怎么解释。 对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其实她自己反而觉得不真实。 镜子里的人是自己吗? 怎么看怎么不像了。 也是!一个十多岁的姑娘怎么会跟一个老妖婆一样?气质和身上的气势确实能影响一个人的相貌的。 这张脸去配家里的各种公主裙吗? 算了!她自己去商场选了几身衣服,算是比较满意的。 可下午奔回家里的林妈一双眼睛却跟探照灯似的上下的看:“这衣服谁帮你挑的?” 林雨桐:“………………我自己挑的。” 呵! 人家就那么了一声,直接往卧室去了。 林爸又上下打量了一眼,留下两个字——呵呵!然后也跟着进去了。 什么意思呀! 这还没法解释了是吧? 林妈在里面嘀咕:“以前都是我给买什么就穿什么……” 才怪! 林爸心里吐槽完,嘴上却道:“行了,挺好看的!现在的小姑娘跟咱们那时候的审美可不一样。” 是挺好看的! 格子短袖,背带的阔腿裤,简单大方利索,“就是鞋不好,跟戏台上唱戏的似的。” “你知道什么,人家那叫松糕鞋。”林妈不是很满意:“我把她生的也不矮!” 一米六八的身高……也不算是特别有优势吧! 好容易收拾好了,大包小包的,这就出门了。家里是没车的,出门可不得坐客车?先是公交,再是客车,齁热齁热的天气,车上虽带着冷气,但这来回周转却受罪。林雨桐觉得,这还真得弄个明面上赚钱的营生了,家里这日子过的……也是一言难尽。 心里这么寻思着,就听自家妈问说:“你看上那小子什么了?” 啊? 林妈靠在椅背上,一脸的高深莫测:“那房子是你帮着给租的吧!你俩之前就认识?” 完了!她一定是打电话给房东大爷了。当初是自己带着辛年一起去租的。 果然就听她继续道:“辛年这孩子也有些日子没到咱们家来了吧?这次回去你叫她到家里玩,我给她做酱排骨。” 当时可是说四爷是辛年的表哥来着,估计房东大爷也是这么跟自己妈说的。 这么刨根问底,誓不罢休的……林雨桐还能不知道几个意思吗?那意思明晃晃的: 第一,要么老实交代,把你对象的具体情况一五一十的给我说清楚。 第二,麻溜的给我一刀两断。 四爷如今的条件,林雨桐没法跟家里说。一说准得崩了! 那怎么办呢? 林雨桐将头上的帽子往脸上一扣,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张口就说:“我找的这个……答应入赘!” 山上的四爷张着嘴,酝酿出好大的一个喷嚏! 31 与你同在(31)三合一 与你同在(31) “招赘?”林妈压着声音哼了一声:“真要是想着闺女不可靠,当时我不会给你生个弟弟呀?那时候管的可没那么严。我们有公职的超生顶多就是不升职……这对我跟你爸有影响没?” 没!你俩一直也没升职。 “我们那是不想要。”林妈语重心长的,“养儿子咋了?养女儿又咋了?不管是儿是女,养好了就靠得住,养不好就是有十个儿子能咋?当妈的老了还不是得去要饭去。” 这话说的也是。 一个妈能养一窝孩子,一窝孩子养不了一个老娘的多的是。 林雨桐将帽子从脸上拿下来,睁开眼睛便道:“那你们就是不稀罕招赘呗。” 那也不是! 林妈就说:“招赘……有能耐的不乐意招赘受人管束。这乐意受人管束的又有几个是有能耐的?这找对象,得找个靠的上的。长的好看当然是好了,对着也能多吃两碗饭,但只是锦上添花……真到了过日子的时候,男人指靠不上,什么事都得你出头,家里家外就忙你一个人,到那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苦了。” 所以,还是那句话——男人得有本事。 “但有本事,未必是一定得挣多少钱。”林妈又把话兜回来了。能挣多少钱,这事不能说强求。一个人一个运道,没钱不等于人家没本事,钱不是衡量人的一个绝对标准,但在能养家糊口的前提下,这男人在外面的处事交际,处理事情的能力,应该重视一下呢。 这话真就是亲妈的说的话。 也只有为你想的亲妈,才会这么说。 她发火发怒林雨桐都不怕,就怕这么正儿八经的。显然,这件事在她心里是搁着一点没过去的。 这叫林雨桐怎么说呢?办事能力……这个需要怀疑四爷这方面的能力吗?但这得用事实说话。现在说出来林妈肯定不信,毕竟年轻人嘛。现在年轻人办事,有几个是不靠着父母亲戚积攒下的人脉的?而四爷现在就是无父无母没有亲朋故旧。 这么一个背景……自家老妈能相信才有鬼。 她能说啥? 巧舌如簧也没法说。只得给她吃定心丸:“那您就看着呗……您要是觉得成,那就成。要是觉得不成……” “怎样?”林妈的眼睛都亮了。 不怎么样,“……您肯定觉得成的!以后您找机会接触接触就知道了。”林雨桐只能这么着把人支着。 这个答案林妈不甚满意,但听着也还像是句人话。这种事硬的不行,只会越刺激越跟你拧着来。温水煮青蛙嘛,慢慢说就是了。小姑娘这种恋爱,来的快也去的快。心里这么想着,但嘴上还是给予警告:“谈恋爱就是谈恋爱,不许逾矩,听到了没?” 到了!到了! “真到了。”林雨桐朝外指了指,“到前面该停了吧。” 记忆里就是到了那个水塔的地方下车的。 果然,林爸就喊:“师傅,水塔寨路口停一下。” 对了!老家叫水塔寨。 下乡的客车就是这样,半路上你自己注意着路,过了可不管。叫停就给你停的这种。 林爸这一喊,林妈和林雨桐都得动了。大包小包七八个,过道又窄,磕磕碰碰的挤下去。这会子倒是不太热了,太阳下山了。傍晚的时候,乡下周围都是田地,凉风习习的,除了蚊子多点,也没啥。 从车上下去,大伯开着三轮车在路边等着。见他们一家下车了,就过去帮着拿东西。 好些年不见了,不见想不起来,见了倒是什么都记起来了。她欢欢喜喜的叫大伯,林大伯挺高兴。 林妈就说:“等的久了吧。我说到了再打电话,桐桐他爸非不听。” 林爸一边拎着包往车上放,一边道:“这不是妈正好打电话过来嘛,她问了,我就说了。” 林大伯在边上接话:“妈早上给你打了电话,今儿在家忙叨了一天。又是给你们收拾屋子,又是杀鸡炖肉的,快回吧,这会子肯定等急了。” 三轮车,碎石屑的路,两边绿树成荫,风吹的头发扬起,感觉是比城里的车水马龙舒服。 林大伯一边开车,一边跟林爸说这一片的地是谁家的,种着什么什么。又说林雨桐:“不是放暑假了吗?你奶奶这几天就念叨,说这孩子说好的暑假回来住段时间,怎么也不见人?” 这话绝对不是林雨桐说的。至少曾经的林雨桐是不会说出这话的。 爷爷奶奶上城里去住,这个可以。叫她到乡下来住,一是确实不习惯,二是不怎么喜欢大伯娘。所以,这种说回来住的话,一定是林爸哄林奶奶的,结果老人家当真了。 一听这话林爸就扭脸看闺女,使了个眼色。 林雨桐就接话:“就是打算来住的。这不是等录取通知书吗?等通知书到了,我就回来住几天。” “那得回来请客。”林大伯就说林爸:“这也是咱们老林家的大事。” 林雨桐被这话带回很远很远的曾经,曾经考上大学的那一年,爸爸也有这个意思。说是不管怎么说,城里的同事朋友不请都行,老家得回。可那时候的林雨桐对这种行为十分不理解。平时跟老家都不怎么来往。相反,早年的时候,为了老家这个亲戚那个亲戚的事,家里受了不少麻烦。她特别烦农村这一套。 可如今再想,却都能理解了。 林爸这会子也是爽朗的笑:“当然得请。要是没出差错,过些日子再回来。” 从村口到村里,开三轮车也就是五六分钟的事。没说几句话,这就到地方了。林爸一到村口就下车,带着林妈一起。以往每次回来都是这样,进村不坐车。一路上见一路的人问候一路的人。曾经的林雨桐只觉得这是嘚瑟,在外面未必有多大的本事,但回来便像个人物。还觉得挺羞耻的。如今再回过头来看,完全不是那么一码事了。 她也跟着往下走。 林大伯说:“桐桐先跟大伯回吧。” “没事,我跟我爸一块吧。村上好些人我都不认识呢。”她说着,就从车上蹦下来。 林爸的表情总算满意了一点,心说,这才像是个大人办的事。 就这么着,一路跟着林爸林妈叔叔婶婶大爷大娘的从村头走到村尾,这个聊几句,那个聊几句,到家的时候天差不多都快黑透了。 家里的院子亮着灯,灯火通明的。林爸林妈先进家门,林雨桐蹲下寄了个鞋带,要进去的时候却愣了一下:隔壁的门墩上,坐着个‘人’,正再朝这边看。 这肯定不是活着的人,要不然林爸不可能看不见,也不可能不搭理。她以往很少回老家,也不知道那人是谁,里面林妈叫了,她也就没顾得上先进去了。 林家的院子其实是俩院子,林爷爷有俩儿子一个闺女。 老大是林大伯,老二是林爸。最小的是林小姑。 这闺女要嫁人的,这俩儿子,饶是一个儿子在外头,这家里总该有老二一个院子的。当年好些人就是这么想的。于是,大伯结婚的时候,就在自家院子的隔壁又买了一院。老宅的房子,是留给林爸的。平时爷爷奶奶是住这边的,两院的隔间墙上,开着个拱门,照顾方便。平时老两口也不跟大伯那边吃,只自己做饭。除非农忙的时候大伯娘顾不上,得要奶奶帮着做饭,两家才合在一起吃。 林爷爷是个斯文的老人,以前是村上的文书。林奶奶是个干净利索的老太太,家里家外拾掇里的井井有条。不大的院子,各种菜种着,前院种着石榴,后院栽着核桃,中庭是一架葡萄,都是有了年纪的老树了。 爷爷奶奶稀罕孙女,进来就拉着瞧。就着水龙头洗了脸,方桌支到院子里就开饭了。 饭都上桌了,大伯母才过来,端着一盆煮好的玉米:“想着你们爱吃,从我娘家特意要来的。” 这就是林雨桐不喜欢大伯母的地方。 也不是人不好,就是处处拿她娘家出来炫耀。她娘家兄弟姐妹都在县城,日子过的有油水。好像这么着,就能压住林大伯一样。那意思就是:别以为你兄弟在外面工作有什么了不起,我娘家兄弟姐妹也都在外面。 林雨桐忍不住就怼:“那多不好意思,人家都在城里,吃啥都得买。又不是自家种的要点没啥……吃人家特意买的……” 林妈就在桌下踢了闺女一下,这肯定不是她娘家的。不过是找个借口提一嘴娘家,偏你非给捏破。 林奶奶瞪了大儿媳一眼,就夹了鸡腿给孙女:“吃这个……是自家养的土鸡。还给你攒了一篮子土鸡蛋,这回给你带回去。” “好啊!”林雨桐就说:“这回爷爷奶奶跟我们一块走呗,去住一段时间。我带你们出去玩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去不了。”林爷爷又给孙女夹了一筷子鱼肚,“你大伯那边要盖房。” 大伯这房子盖了有二十年了。当时只盖了前面,如今大堂哥要娶媳妇了,这后院的上房得盖起来了。 林爸就顺势问大伯,“什么都准备好了?” 大伯没言语,大伯娘先道:“别的都好了……就只差一两万块钱。” 你说这话说的,对于工薪阶层来说,现在的工资收入,一两万可不是小钱。 林妈就说:“这是打算多少钱盖房呢?”农家院只盖后面的话,三万就下来了。刚才从村口一路进来,好几家新盖了房的都是这么说的。一共才三万,大伯娘一开口就是一两万。这是想叫自家出一半呢。兄弟盖房,不出不好意思,出吧,还不够憋屈的。林妈说话向来耿直,见她要开口,林雨桐就说:“爸,咱把这边也盖了吧。两个院子一起盖,看着也齐整。” 我们家也盖房,你总不好意思从我们借钱了吧。 林大伯俩儿子呢,早惦记爷爷奶奶住的这一院子。如今我们把院子盖起来,这就是我们家的,谁来说也不顶用。 林爸‘啊’了一声,“也不是不行……” 林雨桐就给林爸发短信:从给我攒的上大学的钱里拿一部分出来盖房呗。 林爸收了手机,看了闺女一眼,就跟林大伯商量:“那咱们明儿再合计合计,先吃饭……先吃饭……” 把这一茬算是给暂时揭过去了。 乡下的夜里,一过十点就比较安静了。亮着的灯间次的熄灭。 老两口肯定叹气,为了盖房的事。自家爸妈也肯定没消停,压着声音在屋里估计都吵上了。林大伯大伯娘应该也是,大伯娘一定说林大伯‘看看你家兄弟,一点劲儿也使不上’之类的话。 这跟林雨桐都没关系。 她住在抱厦里,开着窗户,夜风吹着,外面是蛐蛐青蛙知了的叫声,林雨桐怎么也睡不着。睡不着就跟四爷发短信,如今这种手机发短信费劲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有的没的聊了两小时,十二点前后的时候,才挂了电话。 睡前得去趟厕所吧,上厕所得起身去后院的。这就住在农村不好的地方了。拖鞋是早几年夏天回来的时候奶奶给买的,自己走了就有洗干净收起来,旧倒是不旧,就是有点硬,踩在院子里的水泥地面上,踢踢踏踏的。 往后院去,得从拱门边过。靠着开拱门的这面墙,留了一个过道通往后院。有月亮,看的清,林雨桐便没有开灯。上了厕所出来,打拱门这边路过的时候,林雨桐朝隔壁大伯家的院子看了一眼,因为在院子里,能清晰的听到隔壁的呼噜声。 大伯和大伯娘两人的呼噜声,清晰可闻。 可这一看,林雨桐差点吓的跳起来。大伯家的窗户口,站着一个人。可不正是之前隔壁坐在门口的老头。 老头就那么站在大伯家卧室的窗户口上,盯着里面使劲的看。连林雨桐发出这么大的声响,她都没听见。 这是咋回事呢? 林雨桐才说要上前去,屋里就传来林妈的声音:“桐桐……上了厕所就赶紧回屋去睡……” “哦!”林雨桐应着,临走又看了一眼。要不是确定等到自己大学毕业要工作的时候,林大伯大伯娘都好好的,她今晚都不能这么轻易的这么放过去。 回屋也不开窗了,关上窗户拉上窗帘,眼不见心不烦。 第二早上,早早的就被吵醒了。村里人都要下地,三轮车不停的打门口过,想睡懒觉也睡不成。 起来之后林爸林妈去村里看一个生病的同族老人去了。奶奶在厨房做饭。 林雨桐一边帮着剥葱剥蒜,一边跟奶奶打听:“我恍惚记得,以前回来的时候,隔壁家门口总坐着个人……” 林奶奶手一顿:“你记性倒是好,那是你六爷爷,咱们两房闹的不愉快,好些年都不说话了。你六爷爷也走了好几个月了……你爸还回来奔丧了,你高三了,估计你妈也没跟你说……” 只要不是恶鬼,不会轻易跑到别人家的。 这位六爷爷,干嘛跑到大伯家。 这个问题搁在林雨桐嘴里转了几个圈,也没问出来。结果倒是出去割肉回来的大伯娘在外面听见了两句,就说:“那老不死的东西,早该死了,我当是就说,肯定活不过今年,这不,老东西前几个月死了。死了可就消停了!” 林雨桐就看见自家奶奶的脸一下子不好看起来。 也就是今儿是爷爷的生日,没法闹。而且,估计奶奶也习惯了。 林雨桐拍了拍奶奶,凑过去低声道:“将来……我接您跟我爷爷去城里……”不受这气了! 老人哪里是真想去城里,不过是孙女一句话,叫人觉得心里暖和而已。 大伯娘没听见,她搁在外面的水龙头那儿洗菜呢:“那老东西,当初盖房子,想吃咱们半尺!想的美!他们盖,我晚上就给拆,到底是没闹过咱们……” 村里这宅基地,谁吃谁一点,这个是容易闹事,哪个村都有为这个打的头破血流的。不管谁家盖房,很少说和和气气的把事给办了的。 里面的是是非非,说不清楚。但也绝对不会是一家的问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雨桐没心思断官司,只是这六爷爷天天晚上要是站在大伯家卧室窗口,那谁受的了?长此以往,这气运难道不受影响? 这边正想着,要不要提醒大伯母,给家里请个门神回来贴在大门上。 当然了,如今也不确定这个办法有用没用,正琢磨呢,就听到‘哎呦’一声,林雨桐扭脸过去,就见大伯母半蹲在地上,手捂住脚踝的位置。 得了!这是扭了脚了。 平地上怎么就扭了脚了? 院子里水泥打的平整的很,以前还有个台阶,后来,这不是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吗?林爸之前管着附近的一项工程的时候假公济私了一把,把院子里修整了修整。因为院子里的排水林爸亲自设计的,知道没有问题,所以,前前后后的,都是平整的。你说这种地面上,好端端的就把脚扭了。 林奶奶对此也就是叹气:“行了!你回去躺着吧,我收拾。” 大伯母委屈的:“妈,我不是躲懒,是真把脚扭了。”这段时间运气背的很,吃饭噎住了能噎的憋过气去,喝口水能呛到气管里,吃口鱼结果去县医院动了小手术才给拿出来。她扶着边上的水池起来,一路一瘸一拐的往他们家那边去了,一边嘴里还嘀咕:“明儿得找大仙给算算,这是冲撞了什么了?” 林雨桐追上去:“大伯娘,我扶您回去。” 大伯娘就摆手:“不用,赶紧去帮你奶奶去,就这两步路没事。” 林雨桐硬给扶了,顺势也去看大伯母的脸。这一看之下,心里马上就有了答案——口孽! 口孽,也就是口业。 什么是口业? 恶语、绮语、两舌、妄语,皆是口业。恶语是说骂人的话;绮语是只说漂亮话,奉承人的话;两舌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妄语是谎话假话。 犯了这四者,都算是犯了口业。 显然,大伯娘是嘴上半点不饶人。人家都去了,还一口一个老不死的。 若是如此,林雨桐倒是不管了。之前还想着提醒了,如今连提醒的意思都没有了。她造下的孽,她得还。 这是迟早的事。 为什么看相算命的都是五弊三缺呢?林雨桐觉得,首先是他们用这本事换钱了。对于造孽的人,是花钱消灾,了结了他们身上的因果。可这因果去哪了?去了管了这事的人身上了,谁管了闲事。谁就得承担这份因果。这叫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慢慢的,她也有了几分明悟。 昨晚睡前跟四爷说闲话,四爷还专门说了这事。 他就提醒林雨桐:类似这样的事,少管为妙。 不管归不管,这次的事,却也叫林雨桐对自己这天眼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如今的状况,很有些‘福至心灵’的意思。这种能力……好是真好,但那话是怎么说的,‘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上天‘先予’了自己这个能力,那么,这是想从自己身上‘取走’什么呢? 越是能力大,她心里的不安就越是浓烈。 回到厨房,想再试试,便去偷偷的盯着老太太看。可看了一会儿,越看老太太的面容越是模糊,竟是什么也看不透。再看从外面拎着两只处理好的鸡回来的爷爷,也是一般无二,再怎么想看分明,却反而什么也看不分明了。 这又是什么缘故呢? 想不明白,没人给解惑,她也不费那个劲了。 饭做好了,爸妈也回来了。饭桌上说的都是那位病人的情况。 林爸就说:“看着不好……只怕这个暑天都熬不过去。七哥还说叫我吃了饭过去帮着看看给我九叔选福地的事。” 祖坟就是那一片,不过祖祖辈辈的都是土葬。地方已经很挤了。村里的意思是,还有几片荒地,不行重新找块坟地做坟场算了。可那没葬过人的地方,谁知道风水好不好的? 林爷爷就说:“你能懂那个?” 林爸不是一点都不知道,他这人慎言惯了,只道:“从城里请了风水先生过来看的,叫我过去陪陪。” 风水先生? 林爸说着,就看闺女:“你也没在村里怎么转过,林家的祖坟在哪你都不知道,要不然也跟着去转转,只当是玩了。” 这么开明吗? “好啊!”林雨桐也不知道爸爸打的什么主意,叫去就去呗。她偷眼看她妈,她妈嘴手的筷子也没停下,眼神都不带瞟的:“想去就去,看我干啥。记得早点回来,一会子你小姑该回来了,别野的叫一大家子还得等你们爷俩。” 于是,爷俩还算是愉快的出门。 林雨桐就问说:“您带我去……是觉得城里的大师有来头?” 林爸严肃着一张脸:“到了就知道了。”然后再不怎么热心于跟闺女说话。便是偶尔说一两句,也是介绍村里的这个那个的,别的再没有了。 这叫人一头雾水的闹不明白他想干啥。 去了那位七伯家,门口已经围着一圈的人。七伯这几年在南边做生意,很是挣了钱了,家里从前面盖到后面,弄的跟栋小别墅似的。如今门口停着豪车,同村的人来了不少人。帮着族人选坟地,其实就是给林家人选坟地,这个地方如果行,那是林家人以后集体的归宿,所以,都挺重视的。能来的都来了。林爸过去跟人家打招呼,林雨桐又是叔叔伯伯的跟着叫了一圈,然后人家省城里的有来头的大师才从里面出来。 可这一出来,林雨桐就不由的笑了。 穿的人五人六的被簇拥着的这位,不是老侯又是谁。如今不是天桥上穿着背心大裤衩破拖鞋的算命先生了,而成了城里来的风水大师了。 这人什么水平? 林雨桐知道的不清楚,只是粗粗的接触了一下,大致的印象就是:这就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老江湖。至于说看风水……其本事,她还真没见识过。 林雨桐父女俩,在这一群泥腿子中间算是比较特别的,老侯一眼就看到了,自然也认识林雨桐。 看到这丫头的时候,老侯明显一愣,然后僵硬的朝林雨桐点点头,矜持的上了车,身边跟着两个年轻人,一个赶紧上了副驾驶,一个帮老侯关了车门。 边上就有人问林爸:“小九认识大师?” 以为老侯是朝林爸点头的。 林爸含混的应了一声,等人都跟着车走了,他才故意落在后面问闺女:“认识?” 林雨桐只得道:“见过!”说完怕林爸多想,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不熟!” 呵呵! 林爸这样子也不像是信了的。好吧!信不信的也就这样了,解释是解释不清楚的。 坟场距离村里也就二里路,走着十分钟也就到了。那边老侯带着两个临时搭伙的助理,像模像样的站在路边,面对着一片荒地。 林雨桐站在最后面,也不到前面特意听老侯忽悠。她只以曾经看过的一些杂书所记下的有限的东西去分析这块地。 这一细看,便觉得有些奇怪。在自己眼前,升起了的是一团五色气:青赤白黑黄五色俱全。 这五色为正色,代表的意思林雨桐如今不好下结论,但她到底是记住的典籍多了。 很多东西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五色气这个大致是有印象的。比如《三国志·吴志·孙坚传》中有‘坚乃前入至雒’,后来作注时引三国吴韦曜《吴书》里的话说:“坚军城南甄官井上,旦有五色气……坚令人入井,探得汉传国璽。” 《晋书·武帝纪》中又说:“太康元年春正月己丑朔,五色气冠日……” 《宋史·神宗纪一》中记载:“庆历八年四月戊寅,生于濮王宫,祥光照室,羣鼠吐五色气成云。” 五色气不是跟玉玺相伴而生,便是在帝王出生时出现。 可见,这五色气为祥瑞之气。 她也不知道这种地方做墓地到底好不好,想了想,直接给师父发了短信,当然了,也没指望他马上就回复。只在短信中说道:回老家,恰遇族人择吉地。观其之上,五色气隐现,不解其意。 发过去之后,觉得这里也没什么好呆的。倒不如四处转转,试试自己能否在别的地方看出异象来。 这么想着,就要上前,打算跟老爸说一声。谁知道手里的电话却响了,是师父的。 她还惊讶了一下:“师父?” “师妹,是我。”那边的声音之前听过,就是温柏成。 “三师兄?”林雨桐只能这么称呼:“师父他还好吗?” “挺好的。”对方只笼统的给了这么一个答案,马上就问说:“你说你看见五色气,在哪里?” 林雨桐把这边的情况简单的说了,见温柏成对自己能看见气这事毫不意外,她便知道,白衣很信任这个徒弟,将自己的事至少跟这个徒弟说了。 之前还说这件事止于他们师徒二人呢,结果还是告诉了别人。这么看来,自己对这个师父有些保留,暂时应该是对的。 她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就把这边的地址连同如今的情况简单的给说了一下:“……老侯这人,跟师父的关系好像很亲近,也不知道三师兄知道不知道他?” “知道。”电话那边显得很急躁,“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讲。” 林雨桐不想叫人家觉得自己跟老侯是认识的,就说:“那师兄打给他吧。” “我没有他的号码,师父的手机里号码很多,却只有咱们几个的……他是存姓名的。”他说着,就催促,“这事紧要,不要耽搁,叫老侯接电话。” 好吧! 林雨桐只能从后面一步步的走到前面。 老侯这会子正在给分析地形呢,林雨桐能听到他说:“……在穴的左右夹对的山,要高低大小远近相称,方为合格,这些山能对穴起到辅弼护从作用……” 这说的倒是很像是那么一码事。 林雨桐在他身后不远处,轻轻咳嗽了一声。老侯蹭一下回过头来,看林雨桐,用眼神示意:有事吗?求你别捣乱。 谁捣乱? 林雨桐把手里的电话递过去,却什么话也没说。 老侯以为是白衣,接过去便道:“老兄……” 他只说出一个‘老兄’,别的一个字都没往出说,也不知道温柏成跟他说了什么,他拿着手机往边上走了几步,低着头只‘嗯嗯嗯’的,得有五分钟吧,他才挂了电话,面色也严肃起来,倒是有几分大师的模样。然后把电话递给林雨桐:“你师兄正往这边赶,我暂时也走不了了。我去村口等,你呢?” “我爷爷今儿过寿。”林雨桐对等着这个未曾谋面的师兄的事不是很有兴趣,便找借口推脱,“实在是不好意思,见了师兄替我赔罪吧。” 说完,扭身就走。 今儿真是倒了血霉了,林家人都得知道这林家大三房小九房这边的闺女不走正道呀。 林爸一脸呵呵的在后面等着,林雨桐可无辜了:“是我师兄……我师兄一会要来,咱先回家吧。今儿这边没结果的!” 有没有结果,林爸觉得都不能在这地方呆了。没瞧见一个个的都瞧他们父女俩呢吗?当年他考上大学顺利的留在城里工作,都没收获族里这么多人的关注。 他面上不动声色,回去的路上却突然来了一句:“闺女,你瞒着我跟你妈的事不少呀。” 林雨桐:“……”是不少,但能说的真不多。她跟着就接话:“能说的我都说了。” “跟我和你妈,还有不能说的?”林爸又问,一双眼睛还跟探照灯一样看过来。 林雨桐咬牙,重新回来的事是不能说的。可对于这天眼之类的事情,应该透漏一二吧。要不然老爸这一关,可不好过呀。 沉默了得有一分钟,林雨桐才道:“您觉得我师兄是江湖骗子吗?” “不是!”林爸斩钉截铁,“温柏成其实比我小两届,算是我的学弟。但在这一行的名头确实是不小,算是国内顶尖的……” 原来如此。 那倒是好说了,“我师父其实就是个风水大师,我这位师兄在风水上的造诣肯定也不低。”但这个人却是你说的顶尖类设计师,“所以,爸,我这干的是不是正事,不在于我干的事,而是在于你信不信我干的是正事。” 林爸脚步一顿,有点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了,这就跟问自己是相信科学还是相信非科学是一样的。 我当然相信科学,但我对不被人类知道的未知仍然充满好奇。 “未知不能跟没有划等号,你是这个意思吧?”林爸停下脚步问道。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林爸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信了没信,却也没有再问。 都快到家门口了,林爸再一次停下脚步:“要是我跟你妈反对你拜这个师父,对你会有什么影响吗?” “您对那些东西还是不信……”确实也很难说服人,这个林雨桐理解。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不管是不是真有那什么东西,反正我没看见,我就只当是没有。我闺女跟那些都没有也不该有丝毫的关系。”扯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做什么呢。安分的过太平日子就好。便是真有什么,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没人希望自己的孩子跟别人不一样。 这可把林雨桐给难住了。 如果说四爷的不顺是天给的,那么她的种种不顺,便是父母给的。怎么也没想到,重新来过,爱情和事业,都被父母质疑。 唉!自己这神棍的职业生涯,看来注定是不平顺了。 于是,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脸怨念的看着老爸的眼睛。可是突然间就又有了变故,眼前不知道怎么的,就出现了一副画面…… 32 与你同在(32)三合一 与你同在(32) 画面里,乱的很,满院子的人。院子里的圆桌上,放着一个极大的蛋糕,跟个蛋糕塔似的。老爷子作为寿星,在圆桌边站着,老爸低着头,好像正跟爷爷说什么。不知道怎么的,老爸身后一下子变的嘈杂起来,跟爷爷的话说了一半便抬起头来,朝身后看去,却见后面两个人撕扯了起来,一个穿着白衬衫戴着墨镜被人揍了一拳,然后直直的朝后倒下去……这一倒下去可了不得,支在院子里的圆桌连同蛋糕,一块儿就撞到在地上。好巧不巧的,那圆桌的腿翘起来戳到了正端着茶水过来倒茶的大伯母的腿上,她本就一瘸一拐的扭脚样儿,结果被这么一撞,手里的茶壶瞬间就飞了过去,冲着老爷子的面门而去。老爸唬了一跳,赶紧将老爷子往怀里一拉,背过身去替老爷子遮挡,结果这滚烫的水壶连同一壶的水全泼到林爸的脊背和脖子上。 林雨桐不由的‘啊’了一声,紧跟着画面消失,什么都没有了。 刚才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看那场景再看画面里各人的穿着,这无疑都是老爷子过寿的这一天。也巧的很,大伯娘今儿确实是扭了脚了。 难道是看到了将要发生的事情吗? 明明之前还不能看到爷爷奶奶的面相,这次怎么就能透过爸爸的眼睛,看到将要在他身上发生的事呢? 本来以为亲近的人是看不见这些,但好像也不全是。 除非,本来是不能看见的,而有些变故因自己而起的时候,却又能够提前预知? 是这样吗? 这玩意除了自己以后慢慢验证,也无法得到别的证实。便是自己看到的画面,是不是自己将要看到的,这都是未知数。 心里正寻思呢,林爸就先变了脸色:“怎么了?一惊一乍的!”这孩子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的,他才说怕是刚才说的话叫她不高兴来,就见这孩子眼里满是惊愕与不可置信。 林雨桐拉着她爸,低声道:“爸,我要说我能看到你们看不到的东西,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就看到了,你信吗?” 林爸当然不信:“别为了学那个给我胡编乱造。” “爸!”林雨桐低声道:“今儿给爷爷过生日,您和大伯请了多少客人?” 林爸被问的莫名其妙:“没请人。哪年不是一家人吃一顿团圆饭就好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您给爷爷订了多大的蛋糕?”林雨桐又问。 “够一家人一顿吃的……”林爸说着,就要进去,“你这孩子今儿怎么回事?能不能好好听话?” “爸,今儿会来一屋子的人,有人会带来这么大……这么高的蛋糕。”她用手比划着,“还有……一个穿着白衬衫戴着墨镜的人……”说到这里了,林雨桐想起来了,这个人好像是姑父来着,只是姑父后来跟姑姑离婚了,具体原因姑姑也没说,倒是不知道。再后来,这个人就不知道被塞到记忆的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刚才只顾着惊讶了,竟是都没想起来,于是她马上改口说:“我姑父今儿穿着白衬衫戴着墨镜……他今儿要被人揍……” 林爸被闺女这乱七八糟的说的正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摩托车的声音就传来,然后一个刹车,摩托车停在门口了。 “二哥,跟桐桐在门口看什么?”摩托车后座正下来一个红裙子女人,正是林小姑。 林爸‘哦’了一声,才发现妹夫真就穿着白衬衫,戴着一副墨镜。他就回身瞪了闺女一眼,这熊孩子一准是看见她姑姑姑父过来了,才这么说的。于是就说妹妹妹夫,“巷子里这么多人,怎么骑这么快?” 林姑父指了指:“从小巷子里穿过来的。” 林爸一愣,回头去看。巷子里有些人家,开着侧门,两家之间留着一个两米的小过道。近处的这个过道就在二十米外,刚才说话的时候,桐桐不可能看见。 他心里有些惊疑不定,心说:难道今儿被这小丫头给忽悠进去了?不能呀。 那边林雨桐已经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问候了姑姑姑父,又问说:“怎么不见藤藤?” 藤藤是林小姑的女儿,今年也初三了。如今放暑假,没来挺奇怪的。 小姑就说:“那死丫头,跟同学夏令营去了,别管她。”然后拉着林雨桐往里面去,问一些高考的事。 家里的饭才开始做,父女俩出去并没多长时间。 院子里葡萄架下,圆桌支着。大伯家的俩堂兄,正在那儿收拾鱼呢。这两人是早年学了厨子,如今哥俩在县城弄了个店面。大堂哥呢,是卖午饭晚饭,弄个炒菜面条啥。二堂哥呢,是卖早饭夜宵。早上卖包子油条豆浆稀饭,晚上是烤肉馄饨小笼包子凉菜。共用一家店面,却基本是谁不打搅谁的生意。晚上的宵夜稍微有点重叠,但一般吃烤肉的都在外面坐,那么多的桌椅板凳,客人开了只管坐,里外都行。要哪边的,哪边给做就行。 饭馆开了两年,生意不会太差。至少两人一人一辆崭新的面包车开着,是为了进货的。两人离家近,昨儿晚上又不想耽搁晚上的生意,所以,一早就到了。今儿就是他们下厨了。进去的时候二堂哥正抱怨大伯娘呢:“说了不要在村里买肉,非不听。你看那肉买的,一水的肥膘。”大堂哥就说:“行了,少说两句。晚上包饺子,牛肉馅的太柴了,放点猪肉进去正好调和调和……” “晚上包饺子呀?”林雨桐进去叫了两个哥哥,就问说。 这两个也回头看林雨桐笑,却先跟后面跟进来的二叔小姑小姑夫打招呼去了。 林雨桐洗了手,就过去帮忙,今儿这俩弄回来的是小鱼。 “水库里捞的野鱼,不是老客户都买不到。”二堂哥跟林同意炫耀,“一会儿先炸了给你吃。” 三人小声说着话,气氛太挺好。 那边男人一拨女人一拨,男人陪着老爷子在廊下喝茶,女人们在厨房叽叽喳喳。 饭这都快得了,大堂哥就喊着:“要不先吃蛋糕?” 蛋糕是林爸打电话在县城定的,今儿早上现做的,俩堂哥回来的时候顺带着就给捎回来了。 林爷爷就摇头:“讲那个形式干什么呀?那玩意好吃吗?叫别买那个,每年还非买。洋人的东西就那么好?” 每年老人家都这么说,但看表情就是高兴的。 二堂哥进了堂屋把蛋糕都给拎出来了,结果门口就有人来了:“三伯,给您祝寿来了。” 外面一嚷叫,好家伙,院子里乌泱泱的涌进来一大波人来。这个叫三伯,那个叫三叔的,一个个的都给林爷爷拜寿。带礼物不带礼物的,人反正是来了。晚辈给鞠躬的,小辈给磕头的,一时之间热闹的不得了。 林爸猛地想到什么,就朝闺女看过来。 而林雨桐则是看向林爸边上的大姑父,这大姑父也是奇怪,刚才进了家门就把墨镜摘下来了,可如今呢?家里这么多人来了,正需要招呼的时候,他反倒是把墨镜给戴上了,看起来牛气哄哄的样子。 林爸顾不得多想,先招呼人吧。 这个族里的七哥朝外喊:“赶紧送进来。”结果就见四个大小伙子抬着一个小方桌大小的蛋糕进来。 人多手杂的,轮不到林雨桐,她就只把注意力放在这个姑父身上,这个人今儿很有些古怪。也不往前凑,带着墨镜竟是往后院去了。 她想盯着看看人家的脸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征,可人家是一点机会也没给,就这么扭身躲开了人群。 这么多人来了,又拿着大蛋糕,自然是要吃的。七手八脚的点上蜡烛,叫寿星吹蜡烛的吧。 于是,林妈帮着分餐盘叉子,林大伯又喊大伯娘:“赶紧泡茶呀!愣着干啥。” 这么多人来祝寿了,今儿是无论如何要留下吃饭的。村里没饭馆,就是在家坐了。大堂哥二堂哥赶紧去了厨房,怎么也得凑出五六桌席面来。菜肉这些料又不够,还得再去采买。 林爸就从身上掏钱,找林姑父,却没瞧见,只能问林小姑:“小妹,妹夫呢?叫他骑车去买,镇上订一家,就说要的多,叫他们给送来。” 林小姑把从后院出来正要从拱门去大伯家的姑父给拽回来往过拉,“二哥找你,赶紧过去。这么多人,你不去帮忙,躲什么懒。” 林雨桐这才大致看出林姑父的面相。这种看,只能是大致看。因为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只能从唇上唇下鼻翼看。这么一看就会发现,林姑父的鼻下唇上的位置,有一条横长赤色如蛛蜘线的细线,再往上看,山根位置有两条黑线往上延伸,往左右眼的位置而去。 看清楚了这个,心里就有了清楚了认识,这是沾花惹草婚姻不稳之相。 林雨桐恍然:最后小姑离婚了,只怕便是这个原因了。 她看向小姑的背影,心里怪不得劲的。小姑在县城郊区的一所中学任教,据说当年介绍了那么多对象,她都瞧不上,就瞧上了在镇政府做办事员的姑父。说就瞧上姑父为人老实憨厚,这辈子走不了大褶子。可有时候,这憨厚不憨厚,真不是随便谁都能看出来的。谁能想到呢,这么一个在林家人心里的老实人,会干了对不起小姑的事。 这么一晃神,那边就争吵起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狗r的,原来是你小子!” 林雨桐顾不上其他,眼前的情形跟之前看到的画面重叠了起来。她也管不了别人,只奔过去扶起不明所以的爷爷,然后拉着老爸,也不管后面踩了奶奶辛苦种的菜,拉着人就躲到墙根底下去了。 人还没站稳呢,就听见‘踢里哐啷’的声音夹杂在大伯母惊叫声……林爸扭脸看过去,只见一壶的热水正好泼在老爷子坐过的凳子上,撒的周围一片都是。 林爸心有余悸,他想起闺女之前说的话:来很多人……很大的蛋糕……姑父穿的是白衬衫戴着墨镜,会跟人打架。 那她没来得及说的,只怕还有这场不知道为什么而引起的乱子里,自己和老爷子应该是被殃及的池鱼,所以,她先一步过来拉老爷子和自己。 院子里吵嚷纷乱都从林爸的耳朵里屏蔽了,他这会子的世界静悄悄的,满脑子都是闺女说的那句话:爸,我能看到你们都看不到的一些东西…… 这句话在脑子里无限的循环重复,还是林雨桐拉了他爸:“赶紧的,回头咱们再说。我看着爷爷,您赶紧看看去呀……” 打成一锅粥了都。 打人的是林家族里另一个女婿,今儿带着媳妇回娘家,正好,大舅子小舅子都说给这边祝寿,他也不好意思不过来。其实,他属于常年在外的,很少回来,更是很少到娘家来。这是最近跟媳妇之间出了点事,又因为有孩子,他也不想把好好的一个家给拆散了,所以就到老丈人家,有些事就得说明白。谁知道坐下还没说到正题上,就上这边做客来了。 更没想到,就碰上了这个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王八蛋。 这会子这院子里的也都是林家人,这个拉那个,那个拉这个的,这好端端的打人,总得问个为什么吧。到了这份上,想瞒也瞒不住了。 该说的都说了。 他丢人,他老丈人家丢人。难道这边就不丢人? 林姑姑都跟傻了一样:“不可能!” 他们这意思是说自家丈夫偷了自己的族妹,哪里有这样的荒唐事?族妹一个人带着俩孩子,丈夫不在家,有个重活累活,像是扛个煤气罐之类的活叫一声,她就藤藤爸过去给帮忙……如今却说这两人……勾搭在一起了? 这叫人怎么接受得了? 林奶奶当时就捂住额头人直直的往下倒。林妈在边上护着,林雨桐是得顾着这边身体已经摇摇欲坠的爷爷,还急着想去看看奶奶怎么样了。 这大喜的日子,闹了这么一出。 林爸把人都弄到外面,村里卫生所的人来也给奶奶看过了,爷爷坐在奶奶身边,是一言不发。大伯娘还被大堂哥二堂哥赶紧带上车,送县医院了。这一摔,摔的可不轻。 家里这乱像,只大伯和林爸在处理。 那位暴发户族兄是林爸送出去的,他也不好意思:“本来是想跟三伯祝寿的,你看这事给闹的。” 林爸这会子也没闹明白,好好的怎么都跑去给自家老爷子祝寿来了,就不免试探着问了一句:“不是请了大师吗?大师人呢?” 这位就道:“兄弟这就是你不对了!你认识侯大师怎么不早说……咱自己家就有真神,却叫我满世界打听,搭上去多少人情……” 被妈妈派出来找爸爸的林雨桐正好听到这句话,她当时就明白了。 说到底,今儿这一场变故,还是自己引起的。 没有自己跟老侯认识,没有自己看出五色气,没有自己给师父发的那个短信,就没有后来这么多人上林家,就不会有后续的很多事情。 所以,有些改变,真说不上来是好是坏。 林雨桐还真就觉得,这真闹不好就是自己看破天机且道出天机之后得到惩罚的结果。 这个惩罚,连累的都是血亲呢。 这叫人心里怎么能不敬畏? 林雨桐觉得一刻都不能多等了,等林爸把客人送走,她马上出去。其实,到了这种时候,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只得硬着头皮先说:“爸,你先回去吧。我去村口……等等师兄,我有很多事得问问……” 林爸叹了一声,伸手拉住闺女摸了摸她的头:“别怕!有我跟你妈呢。” 林雨桐:“……”虽然有你跟我妈并没有什么用,但心里还是酸软到不行。 啥话也说不出来,只点头表示知道了,就奔着村口而去。 老侯不知道怎么跟请他过来的那位暴发户说的,反正如今站在村口树荫下的,只有他和两个助理。见林雨桐过来,他还奇怪了一下:“不是不来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表情严肃,林雨桐的表情比她还严肃:“有些事,等不及想见到师兄。” 四个人就这么站在路口的杨树下面,老侯一根一根的抽烟,突然就问了一句:“你师父到底怎么样了?” “师父?”林雨桐故作不解:“我师父怎么了?挺好的呀。” 老侯便笑,指着林雨桐摇头:“你师父算是个实诚人,却没想到收了你这么一个不实诚的弟子。” 白衣? 实诚? 实诚吗? 真没看出来跟实诚有多大的关系。 林雨桐连白衣和老侯的关系都闹不清楚,更是对老侯知之甚少,怎么可能会说出交浅言深的话? 许是林雨桐的戒心太重,老侯也不再主动说话了。倒是跟着他的两个助理,不时的偷眼看林雨桐。 林雨桐这会子却没时间注意别人,攥着手里的手机甚至想给白衣拨过去,看对方现在走到哪里了。 又等了有十来分钟,老侯身边的那个助理先道:“先生,来了一个车队。” 远远看去,能看到一队黑车正拐弯朝这边而来。转眼,第一辆车就停在了村口的位置,从上面下来是三十岁上的精英男打扮的人来。这人没看老侯,直接走到林雨桐面前:“林小|姐,请跟我来。” 林雨桐看了一眼第一辆车,车窗玻璃没有拉开,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她抬脚跟对方走过去,见对方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她就明白意思。弯下腰要进去的时候,看见里面坐着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看这男人,也就是三十岁上下的样子,一时间林雨桐倒是不知道他是谁了。 要说是温柏成吧,可显得又有点太年轻了。林爸说温柏成是比他低了两级的学弟,那应该基本算是同龄人。林爸现在可都四十有五了。那温柏成怎么说也该是四十往上了。这还是考虑到人家可能上学早的因素。 因此,上车的动作就不由的一顿,才要开口询问。对方就道:“上车吧小师妹。” 声音没错,称呼也没错。 此人真就是温柏成。 这也不由不叫人感叹,此人驻颜有术呀。 她上车坐好,车门就从外面给关上了。然后精英男上了副驾驶的位子,车子就启动,朝前走去。至于老侯,最后上了哪辆车,这个她就更不知道了。 温柏成扭脸看林雨桐,尽管师父说找到一年轻的奇才,但这年轻的程度还真有点大。 他扭脸看她直接来了一句:“师父随后就到,咱们得先去看看你说的有五色气的地方。” “五色气是我一家之言,到底是不是五色气,我可不敢保证。”林雨桐看他这阵仗,怕是对自己给的信息的重视程度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大。 温柏成却没有担心的样子:“师父说能信你。你说那地方是,那肯定就是了。再说,师父如今的情况,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不管是不是,我都得来看看。至于带着师父出门这件事……如果这地方确实是你说的有五色气,那师父就有救。如果不是……这么说吧,我都未必能赶回去再见师父一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雨桐眉头皱起,看他:“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温柏成也看她:“师父的情况,连他自己都没估计到。” 林雨桐暗惊,这‘献祭’怎么就像是du品,这次只不过是没按时献祭,错了这么一点时间,就出现了这种情况,这分明就是不给人任何做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师父撑着一口气给他自己算了一卦,然后他说,你是他唯一的生机。这话才落,你的短信就来了,说你看见了五色气,五色气乃大吉之气,以此地为阵眼设风水局,蕴养师父的身体,便能驱除师父身上的阴邪之气……” 阴邪之气? 那便是说,献祭之后,并不是高枕无忧了。 林雨桐暗暗后怕,差一点,差一点就走错了路了。 说着话,就到了地方了。等林雨桐下了车,就见跟在身后的车队早就不见了,也不知道转到什么地方去了。 林雨桐关心的是白衣去哪了。 温柏成目光对着这么一片地:“师父那样的情况,敢这么大喇喇的来这里吗?” 什么意思? 温柏成却没再解释,只道:“师父说,他的生机在你身上。那么,随后我的人听你调度,你要把师父放在有五色气的所在,且布阵,不要叫任何人或是别的打搅他,小师妹,一切就拜托了。” 林雨桐眉心都能夹死蚊子,自己还没从师父师门得到一丁点东西呢,就先得为师门出力,上哪说理去。 可这拜了师父,就不能看着他死。当日若不是自己反对献祭,今日这个局也落不到自己身上。她真就感觉出来了,一旦入了这行,你想逃出去什么也不管,那是不可能的。这因果循环往复,不是你想置之度外,就能置之度外的。 既然情况紧急,她也就当仁不让。一步一步朝那块吉地的正中心而去。找准了位置,从边上找了枯树枝,直接插在了那个地方。 正等她察看地形看怎么布阵的时候,一辆像是拉牲口的车呼啸而来,然后从车兜子里,五六个壮汉抬下一个人来。紧跟着又有几个人手脚利索的在林雨桐做标记的地方囊起来,而他们手里拿着的可不正是野外用的帐篷。 这些人都是熟手,而且训练有素,三分钟的工夫,帐篷就支了起来。那几个壮汉才将人抬着往帐篷而去。这人身上盖着白单子,从头盖到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人死了,过来刨坑要直接埋了呢。 林雨桐顾不得布阵,跟进去掀开床单,这一看,吓了林雨桐这一跳。眼前这个人已经看不出是白衣的样子了。皮肤比当日苍老的还厉害,而且身上像是长了一层发霉一样的东西,像是馒头上长出了霉点,瞧着有些瘆人。 等她强忍着不适,将手搭在对方的手腕上,几乎是不能感知到心跳的。她不死心,重新又将手搭在他的脖颈上,依旧是没有把出脉来。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都算不上是一个活人。要不是知道肯定有古怪,她都差点摸出金针来给扎几针。 而温柏成此时站在帐篷门口,观察林雨桐的一举一动。别的没看出来,倒是看出她在医道上不是门外汉。 这又是个很有意思的发现。 林雨桐知道温柏成在,但只是个诊脉,说明不了什么,一句只是摸脉搏跳不跳就推脱了。她关注的是白衣躺在这个所谓的吉地上,是否有什么变化。 谁知道还没摸第二次脉前后做比较呢,白衣唰的一下就睁开眼睛。一双眼睛先是迷茫,然后转了转,看到林雨桐的时候,眼底的那一丝警惕终于放下了。只说了一句话:“交给你了!”然后眼睛一闭,还是刚才的样子,依旧是感知不到脉搏。 林雨桐愣了足足有半分钟,才重新给把床单盖上,从头盖到脚。然后转身,默默的往出走。 温柏成说:“对头挺多,来头还不小。以前都只注意着我呢,如今我出现在这里,那这里必然要比平时热闹。所以,布阵的时候麻烦师妹多费心。我……于布阵一道,不算精通。” 林雨桐‘嗯’了一声,肯定是之前自己在山上困住那个碰瓷的……被白衣看见了。白衣知道自己懂得布阵,且知道自己的布阵水平大致有多高。 要出去的时候她就说:“村里的孩子有时候爱往这边来玩,所以……” “这块地我会买下来,随后会给师父建个别院。”温柏成说着,就道:“私人的地盘,前面护栏网拉上,没人能过来。” 财大气粗呀! 紧跟着人家又来了一句:“我刚才的话,师妹听懂了吗?” 不就是想说,今儿跟他这么一接触,自己的麻烦也会紧跟着来吗? 其实今儿一给他们发短信,自己已经遭到报应了。她叹了一口气:“我心里有数的。” “我这边有自己的保镖,你如果需要……”温柏成开口便问了一句。 “不需要。”林雨桐回头看他,“我说了,我心里有数。” 温柏成看着小丫头扭身走了,在这帐篷周围左转转右转转的,眼里就闪过几丝兴味。他转身回了帐篷,看了看躺着的师父,没有说话,却从兜里摸出一副龟甲,摆弄了起来。 可是越算越不对,头上的汗滚滚而下。 “住手吧。” 这一声把温柏成惊醒,他抬起头,见师父掀开了床单躺在那里直喘粗气:“不要算了……算不出来的。为师也是想强行算你小师妹的命格,所以才伤上加伤的。” 要不然,倒也不会这么快,连给自己准备后手的时间都没有,差点再死一回。 温柏成被这一声喝止,刚才涌起来的澎湃气血才算归位,如今再仔细感觉,竟是喉咙间有些微微的腥甜之味。 这是受伤了? 算一个人的命格能算的伤了自己? 这怎么可能? “师妹的来历……她可不像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温柏成就站起来,“她精通奇门遁甲,便是医术也有涉猎。师父啊,玄学五术——山、医、命、卜、相。这医和卜可是最古老的两种术了……” 玄学中的医是指中医。就是方剂、针灸,外加一个灵疗。必须掌握药草药性。人体经脉穴道。而玄学中的卜,又有三式,分别为奇门风水、奇门遁甲和太乙神数。 中医这个……这小师妹掌握到什么程度不好说,但看刚才的样子,绝对不像是门外汉。 而这卜里,她所掌握的奇门遁甲,比之师父只怕还要高明。而太乙神数……要是没记错的话,一个报考了建筑学的高中毕业生,却被楚教授认可说其数学功底扎实,适合做数学研究。那么,她真的不懂太乙神数吗?这又是一个未知数。 剩下的也就是一个山、一个命、一个相了。 先说命和相。命便是命理,里面包含了占星术和干支术。而相,又分为人相和地相。人相包含可手相、面相、体相、摸骨、痣相。而地相就是风水术,包含了阳宅相法,阴宅相法,若配上阴阳阵法,这既能造运于人,又有杀伐之厉。可到底是造运还是杀伐,却只再她一念之间。要知道这奇门术法之厉,用好了比之千军万马也毫不逊色。 而这两项,对于一个开了天眼的人来说,学不学都行。只要用眼睛看,一切就尽在眼里了。这算是老天赏的能耐! 这么一分析下来,好像就一个‘山’是她没有的。 山是什么?玄门里的‘山’,便是修心养性、锻炼身体的秘术。说通俗点,就是凡人修仙的功夫,自古修仙练道便自称是山门。‘山’便是据此而来。学的也是一些吐纳养气的工夫。一般认为正宗的风水师,必须是有养气的功夫,如此才能沟通天地元气,布出真正的风水阵来。 这个吐纳养气的功夫她应该不会吧? 不过这修心养性嘛,看的出来,对方的心性可绝对不是小姑娘才有的心性。 所以细算下来,她竟是哪一门术法都有涉猎,且精通一半以上。 玄学一门,分支极多。什么原因呢?就是因为庞杂。光是看相,能掌握其中的摸骨或是手相,亦或者其中的任何一种,能勉强入了门槛,都算是个中翘楚了。可这个小师妹才多大的年纪?结果呢,所展露出来的东西恐怕玄门之中难得找出这样的奇才来。 除了师父之外,可能也只有那位了。 白衣就说:“所以,你们师祖当年留下话了,说为师会遇到贵人。” 既然是贵人,你又何必去探究那么多? 温柏成还要说话,猛地就感觉不对,一股吉中带金的气息汹涌而来。他一时大惊:“这是……” 这是阵法大成! 不光将这里作为吉地阵眼,还将此地设置成杀伐大阵。阵法中,又隐含一种威压,似乎是有龙吟之声隐隐传来。 温柏成的肩膀都松了:这里如今算是人鬼难近了。 师父在这个地方,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暂时作为休养的所在,是极好的地方。 白衣也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彻底的昏睡了过去。 林雨桐布置好,再进去看白衣的时候就发现白衣脸上那种像是霉点的东西好似已经变浅了。 温柏成招手叫林雨桐出来,出来说话。 如今,温柏成也是不敢拿林雨桐当小孩的,他语气很郑重,递过了一张名片:“以后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当然了,没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说着,就指了指之前见过的那个精英男:“他叫程昱,是我的大弟子,你的师侄。有什么跑腿的活,你都交给他。只要用着顺手,就只管用。一点都不用客气。” 程昱朝林雨桐露出一个堪称是尊敬的笑意来:“师叔好。” 呵呵! 用当然是要用的,但是能来点更实惠的那就更好了。她就问说:“要给师父在这里建别院?什么时候动工?” 温柏成愣了一下,扭脸就看程昱。这种细节的事,他是不管的。 程昱马上道:“明儿就能开始。” 那就好。 她马上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我家也正好要盖房子……而且,我还要修个道观……” 顺便在道观里养个俊俏的小道士! 33 与你同在(33)三合一 与你同在(33) 一路往回走,一路给四爷打电话。把这边的事情给说了,“……白门也说不好是什么门,这个师父既然拜了,也就拜了吧。坏处虽然一堆,但好处也不少。至少我想知道的,大部分应该能从他的身上得到答案。而且……人脉……财力……资源……就都能调动了。” 揪着一件事只看弊端,那日子就别想过了。事情已经这样了,那便接受,且尽量多想想好的一方面。至少现在很多事情,就是一句话就有人帮着办了。 这次张这个口其实要的不少,但是临走的时候温柏成还是说了一句:“这个开价……不算高。” 也不知道他这话是真心的还是带着一点嘲讽和讽刺,谁管呢,只当是真心话听就好了。 四爷笑了一下,表示知道了,后来再说了什么便听不清楚了,感觉他那边很嘈杂。 “干嘛呢这是?”林雨桐好奇的问了一声。 四爷可能从那个嘈杂的地方走出来了,此时听他说话变的清晰起来:“邱毅在腾房子,我在这边的门房住两月。” 邱毅是那边院子看门的邱大爷的养孙,在火葬场工作,晚上在院子那边的门房住。 之前给邱毅安排的门房在邱大爷对面的门房,但现在四爷征用了,林雨桐不由的就笑:“你是怕被我爸我妈撞见?” 还用问?肯定是的! 作为女婿,第一印象很重要。真叫看见光溜溜的脑袋还没眉毛,估计得记一辈子。四爷的光辉形象不容有损的,“……住过来咱们俩见面反而容易。”省的在楼里,见面反而跟做贼似的。 嗯!这倒也是有道理。 林雨桐点头,正要说话,就听见花格子的声音隔着电话传来,他问四爷说:“装修队说是晚上能加班,咱们加班加点,这点活要不了半个月就赶出来了……” “不用!”也不能!林雨桐这边才喊了这么一句,就听见四爷对花格子道:“不用加班,工钱不会少了大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雨桐心里松了一口气,宁愿慢一点也行,可千万不能晚上制造噪音。大晚上的,玩意吵到楚教授可不是玩的,晚上学生要休息,楚教授要备课,得需要绝对的安静。 她还特意提醒四爷:“你可别晚上没事跑去跟楚教授聊天……” 四爷:“……”彼此太了解了就是这点不好,你才有点想法,还没决定实施不实施呢,她便能一眼看破。男人嘛,其实有时候有点小秘密才更有魅力。 两人没机会多说,林雨桐眼看就到家了。她在挂电话前才跟四爷说:“过两天我就回去,那边没收拾好之前,你先住小区里吧。回去的时候我给你电话。”到那时候再躲不迟。 曾几何时,四爷还是那个老丈人见了都得下跪的四爷。 可怜见的!如今沦落到见不得人了。 挂了电话,一路带着几分荡漾的笑回家。路上遇上人了,她该打招呼的还打招呼。如今村里就两件事,大师的事被抛到脑后。对什么大师之类的,信的人少,不信的人多。有些还是那种半信半疑,当年破除迷信这个活动搞的很成功。 所以,如今议论大师的事几乎是没有的。大家关注的焦点有两个,一是相关利益的。咱们村卖了一片荒地,听说卖了好几百万,一家能分多少钱。一个是大家喜闻乐见的,那谁谁谁的女婿跟那谁谁谁搅和在一起了,两口子要离婚。 林雨桐走在路上,被拉住打听。倒是没碰见没品的人打听林小姑的事,都问的是那片地的事。明显的很嘛,这小丫头跟那些人是认识的。 但林雨桐不会那么说:“……哦,那是我爸的学弟,我爸忙着,叫我过去拜访一下,怕失礼。”省的编排出不好听的来。一问卖了多少钱,“那我不是很清楚,反正肯定是卖了,听那意思是已经打算盖什么了……” 至于盖什么,反正对外不能说是别院。至少得打着企业的幌子,要不然谁叫你无端占用那么多土地盖私宅的? 这些人也不纠缠了,至少得到一个肯定的信息,那就是那片地确实是卖了,不是什么谣传。然后一个个都兴奋的讨论去了,没人再拉着一个小丫头说话。 到家的时候屋里一片惨淡。老妈正在打扫院子,那么大的蛋糕摔了稀巴烂,地上、墙上、树上、菜园子里,到处都是。 林雨桐帮忙拿簸箕:“给鸡吃的,不用弄那么干净。” 母女俩谁也不说话,配合默契的把院子拾掇干净了,这玩意最容易惹苍蝇。弄干净了还不行,又给院子里泼了两桶水,撒了醋,彻底的拖了一遍。便是墙上树上,该用湿毛巾清洗的还得用湿毛巾清洗。 林妈做的非常慢,显然是想在外面躲一躲的。 里面林爸林大伯,老爷子老太太,正在处理林小姑和林姑父的事。 林雨桐就说:“这有什么要处理的。藤藤都大了,我姑姑工作也稳定。离了她的日子反倒是好过了!” 她记得,姑姑不是这个时候离婚的,好像是在三年后,自己大学都快毕业的时候,才离的婚。如今想来,也不知道是没有早早发现呢,还是考虑到孩子一直隐忍不发。 反正是离婚以后,刚好表妹到省城读大学了。姑姑给自己办个病退,但却应聘到省城一家私立学校,赚的是高薪。那个时候房价还不高,人家当年就在省城交了首付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再后来……想想也该不是那么艰难。自己赚着高工资,等到了退休年限,退休教师还有一份退休金。县城的房子、省城的房子,又只一个女儿。日子怎么过也比跟着姑父过日子舒心。姑父以前是政府办事员,不是早些年停薪留职做生意吗?结果是生意没做成,公职也丢了。在县城也就是替人家跑跑业务拉拉工程,谁家装修他也帮着牵线搭桥,有收入,但没那么稳定,过日子干啥的,还不是指着姑姑的工资。 林妈正要说话,就听见里面喊:“……那都是诬陷,都是误会……他要是拿到证据了,当时怎么不打上来,今儿才发难。肯定是看见我去他们家帮忙,才误会了。” 林妈就露出几分嘲讽的笑,说自家闺女:“听见了吗?再老实的男人,这说话也不可全信。”家里想要,外面也舍不得,这就是男人的本性。 林雨桐点头表示受教,林妈就又开始了:“你小姑现在就得靠自己,明白吗?我跟你爸叫你好好念书,读硕士读博士,自己有本事了……” “自己有本事了,更不靠男人了,想找个什么样的不都行吗?”林雨桐就这么接了一句。 林妈噎了半天,才硬挤出一个“对!”字来,“自身够好,能找到跟你匹配的各方面都不错的男朋友。便是找不到跟你匹配的,至少能找个对你心的。”后面这话说的实在不甘心,可想想也就是那么一码事。女人有钱了,难道就不能找年轻的,英俊的?想想自家闺女女强人的模样,身边跟的女婿……永远都是年轻的,瞧两眼都能叫多吃两碗饭的那种,只这么想想,都觉得很有带感。 “胡沁什么呢!”林爸正好从里面出来,听见了就埋怨了一句。他现在心情不咋好,老爹过寿呢,来了这么一出。妹妹的事虽然闹心吧,但妹妹是成年人了。离婚不离婚的,是她的事。他现在揪心的是,自己闺女到底是咋回事呢。 从正屋出来,看了闺女一眼,先说闺女她妈:“你先做饭去。简单做点,今儿还都没吃呢。”回头又给闺女使眼色:“温柏成你见到了?” “见到了。”林雨桐就说:“爸,你要不要去见见?怎么说也是校友,又在一个圈子里混的。” “什么混不混的,难听死了。”林爸才这么说,林妈就催:“我觉得孩子说的对,该见就得见,那有什么呀。” “行行行!”等的就是你这么一句话,林爸应承着,就往出走,顺便带走了闺女。 巷子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人,也没个消停的说话地方。一路顺着村子,往里去。但却不是奔着那一片吉地去的,选了个岔道跟那边刚好背道而驰。到了空旷的荒地边上,林爸才说:“以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突然看见我们都看不见的东西了?” 林雨桐靠在路边的树上:“就是……李奶奶去了以后,突然就看见了。那天晚上回来,我在楼道里碰见李奶奶了,还跟李奶奶说了话。你们却说李奶奶那天早上没了……” 林爸皱眉,手有点哆嗦的往衣服口袋里摸。他本身是不怎么抽烟的,除非是别人递烟过来,他象征性的抽两口,就掐了。但身上从来都是揣着烟的,对于男人来说,烟有时候是社交的必需品吧。这会子摸烟,这是很焦虑的表现。 “爸,没事。”她给他宽心:“我不是唯一一个这么特殊的人。这一行里,很多人都是这样。”她这纯碎是糊弄人的话,但如今也只能这么说。“那些看的特别准的人,都是有点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比如温柏成,他还是您的师弟呢,可他的成就那就是比您高。不是您本事不如人,实在是这老天,不大公平。这一行又特殊,门派分的又细,对外也不说,说了也没几个人信。都当是江湖骗子看待了,这肯定就越发没人对外说啥了。” 她粗暴又单方面的给划分了一下,把人分为特殊人群和普通人群。 林爸对这个真不知道,但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想来至少自家孩子不是个例。再说,人以群分,什么样的人就找什么样的人。要不然,她这么点的年纪,上哪里能跟这些人认识,人家凭什么又收她做徒弟。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你说谈恋爱,还跟楼下那小子。那小子是不是也有点不一样。” “嗯!”四爷肯定跟别人有些不一样,“算是行里人……我师父给算了,说了一句‘倒是相得益彰’。” 林爸又不说话了,便是没有见识,也知道所谓的‘五弊三缺’。 五弊是指鳏、寡、孤、独、残。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残:残疾。 三缺是指缺福、禄、寿。也可说是钱、权、命。钱不能多了,多了便出事。有钱便得拿去做善事。权不是权力,是指福气,是说这样的人一辈子是没有福气。命,就是寿数,说这样的人不能长寿。 你说当父母的一旦想到孩子以后会是这个命数,心塞不心塞? 他这会子就得寻思着,找个命硬的扛造的人,至少孩子将来不至于当寡妇。再往后,比如结婚……结婚后是不是会有孩子……想想看,这老来无子也是凄凉。怎么办呢?能不能在将来先收个孤儿,一定要很小不记事没爹没妈的那种孩子,男孩女孩都行。不说是自家的,只说是收的徒弟,可却得当自己亲生的给养大,等孩子老了,这不是也有个依靠。除了关注这个,还得想想自己呀。自家这孩子还不到成年的年岁,哪怕是差几个月就成年了。但这到底不算是大人,这几个月,自己还得注意,可别一不小心嘎嘣一下一口气没倒腾上来,叫孩子成了孤儿。 心里这么掂量那么掂量,甚至都想着:“要不出国吧。我们单位还有外派的工作,要不爸申请一下……” “爸!”林雨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当年那个特殊的年代,这一行好些人都避出去了。外面的氛围比咱们还浓。” 啊? “真的假的?”林爸就问。 “真的。”应该是真的吧。具体的也没真调查过。但这出国肯定不是高招,西方还有塔罗牌有巫师,泰国还有下降头一说呢。这些东西都没科学根据,但未必到了外处就没有反科学的东西。 之前还彷徨了。可这次之后,她的心倒是安稳了,该来的总得来,一个高个子躲在矮个子后面,藏是藏不住的。 当然了,这种安稳,一则是四爷那边彻底的安稳了。二则是刚才自己只是设置了一个阵法,可其结果是换来了温柏成态度的大转变。才一见面的时候,他可不是这种态度。这就说明自己现有的本事足以叫他慎重以对。 有了这两点,还有什么害怕的。 要说顾虑,唯一的顾虑便是父母亲人会不会被波及。这方面的事情,得问问白衣。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爸还能说啥?“走吧,先回吧。这事……不急着让你妈知道。她素来胆小,别看喳喳哇哇的,其实,心不大。” “嗳!”林雨桐应了,扶着他爸的胳膊往回走,说盖房子的事:“……他们是正经的施工队,而且,有最好的设计师,这事您压根就不用插手,咱们明儿走的时候,顺便把爷爷奶奶接过去住一段……” 林爸想想,也是!小妹和妹夫这事,在村里闹的沸沸扬扬的。是是非非的,传到耳朵里闹的都是不愉快。刚好盖房子,这倒是个借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需要多少钱,我回头算算……”除了孩子的学费,家里还留了一笔应急的钱,这钱是不能动的。老人有个头疼脑热,这不都是钱吗?留着是应急的,实在不行,如今拿出来也行。孩子想的也对,大哥那边张口就要一两万。有三万就起一座房子了。再添一点花在自家身上,平白给别人算怎么回事。 “不用……”林雨桐就说:“是师兄主动要给咱们家修的。师兄家大业大,都人家都是顺手的事。” 信你就有鬼! 但孩子显然不乐意说。林爸张口就想问,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一行,嘴巴紧是最要紧的。少说点,就少泄露点,福气是不是就能多留一点。 林爸这么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对自己这接受能力惊诧。这要不是孩子用事实说话,他非得马上带孩子回去,然后找个靠谱点的心理医生给瞧瞧。 父女俩有了默契,谁都不提这一茬。回去的时候,林姑父正往出走,跟林爸碰了个面对面也没搭理人。嘚!结论有了,林小姑只怕是决定了,这个婚是非离不可的。 果然,回去之后,林小姑正在厨房跟林妈做饭,脸色不好,但瞧着也还行:“……谁离了谁活了不了了?正好孩子也要上高中了,有一个缓冲的时间对孩子也有好处。”她说着,就看见林爸进来了,扭脸就说:“二哥,我正跟嫂子说呢,叫你们留心帮我租个房子,离你们近点的。回头我就去学校办手续,开学我带着孩子去省城。那边刚办了个私立学校,月工资能翻一倍,足够我跟孩子花用了。” 林爸应承着,低声问了一句:“妈怎么样了?” 林小姑苦笑了一声:“比我还难受!” 再难受也得接受啊,这种事能怎么说呢?吃了饭就收拾收拾东西,明儿咱回家去。 林雨桐故意逗老太太:“您不是给我存着嫁妆吗?赶紧的,存折啥的都带上,新房子修好了,您才能再回来。” 老太太这才勉强的笑了笑,摩挲着孙女:“女人总是要吃亏些。咱们桐桐得自己有本事。” 哄好了老太太,这家里一晚上就别想睡了。里里外外,好像要收拾的东西特别多一样。林雨桐也睡不踏实了,一晚上上了几次厕所,大伯家院子里,隔壁那老头还在。这回是大伯母不在家,所以他就在院子里转圈圈。大半夜的,瞧着瘆人的很。 凌晨两点才睡下去,五点多的时候就醒了。村里这个时候大部分也都要下地了,也喧闹了起来。去往城里的客车,十点四十左右才从村口过,所以,赶十点到村口就行。林雨桐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因此,借着晨练的借口,跟林妈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林爸站在水池边刷牙,跟闺女心照不宣的对了一眼,然后就看着闺女跑出了院子。 林雨桐直奔吉地,得看看那个还没交自己本事的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如今这里就只白衣一个人,盘腿坐在帐篷里的折叠床上。听到脚步睁开眼睛,看到林雨桐丝毫也不意外。只笑了笑,指了指边上的折叠交椅:“坐吧!想着你今儿也得来一趟。” 林雨桐没急着坐,只是盯着白衣看。脸上已经不见那样的霉点了,苍老嘛还是那样苍老。见白衣确实没事了,她才坐过去:“师父,好点了吗?” “好多了。”白衣轻笑一声:“这一关卡暂时算是过去了。在这里休养上三四年,至少能回到你当初见我的样子。” 还是治标不治本。 林雨桐就说:“您一直没找到您的本体吗?” 白衣摇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只道:“咱们先不说这个。”说着,就面色严肃起来,“入了玄门,有几条规矩,你得记住。” 林雨桐站起身来,恭敬的站着:“请师父训示。” 白衣暗暗点头,面色难得的温和起来:“一,不准欺师灭祖。二,不准藐视前人。三,不准江湖乱道。四,不准斗狠弑杀。五,不准奸道|淫|邪。六,不准妄欺凡人。”说着,就站起身来,低声问道:“这六条,可能做到?” “是!”林雨桐点头:“师门传下的规矩,徒儿岂敢不遵。” 白衣这才道:“也有一些不算是成文的规矩,为师要说给你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雨桐比之刚才更恭敬些,低着头应了一声‘是’。 白衣看着外面:“不可主动给人看相,不可免费为人看相。”说完,还怕林雨桐不明白,就道:“主动给人看相,对你好。免费给人看相,对人家好。懂了吗?” 有点懂了,但好像又不是很懂。 看透一份天机,便多泄露一份天机,无端泄露天机,只怕惩罚更重。这个因果担的更加莫名其妙。 可这不可免费看相,又是什么道理呢? “因果因果,他破财消灾,不破财,灾消不了。小灾小祸还罢了,若是大灾大祸呢?况且,他的祸消不了,他不会说他没破财,只会说你的相看的不准。于是都没有好处。于咱们而言,招牌不靠一两个人往出打,不给钱,咱们正好不承担因果。可于对方而言,却太坏了。” 这么一说,林雨桐点头,算是勉强接受。 见林雨桐受教,白衣又不免多问一句:“心里可曾害怕?” 害怕吗? 害怕! “害怕家人被牵连。”林雨桐就说:“我来也是急于跟师父请教这事。” “白门在海外有基金会,这两年也正准备要回来……若是愿意,以后你的钱,可交给基金会,以你父母的名义做善事……” 有钱我自己弄个基金会叫父母经营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借助白门呢。 她不一定要靠白门的资源,刚才那么一问,至少知道怎么样才能化解可能有的不利的影响。说到底,还是善事,还是功德。 功德这种东西,玄妙的很。林雨桐觉得,与其给人看相算卦,倒是不如给地看相,哪里受灾,哪里旱涝,如此,攒下的功德才是大功德。 因此,她觉得解决了这件事,因着要赶回城,怕家里人等的着急,这次就先到这里,“过几天我再过来看师父。”城里到村里,也没多远,一天就打个来回是绰绰有余的,来一趟也不麻烦。 白衣点头说好,他的精神到底是还没怎么恢复。临走,他拿了一本书给林雨桐:“拿回去看看。” 书不厚,封面是牛皮纸的。没有书名,这其实不像是书,倒像是一本前人的手札。 林雨桐郑重的接过来:“我会保存好,尽快还回来。” “不用还回来了。”白衣点头:“当年师父传到我手里,我再传到我徒弟的手里,不叫白门的……在我这里断了传承,我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传给你之后的事,那该你去考虑。” 这么一说,倒是叫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这本书的要紧程度,高出了林雨桐的预料,这拿在手里,一下子就变的烫手起来:“师父,您这么说,我可有些惶恐了。” 白衣却背过身摆摆手:“去吧!这才是你该得的。” 林雨桐无奈,只得拿着这个不知道里面都记载了一些什么的东西出去。人都到帐篷外面了,才听白衣又道:“有什么事,找你三师兄。不要有任何客气,这有些东西本就是你该得的。作为……嫡传弟子,你能享受的优待都该给你。你三师兄管着门里的俗事……你用的那些资源,不是他个人的,而是属于门里的东西。所以,客气了,吃亏的便是你。” 林雨桐隐隐的知道,这所谓的门里,一定不简单的指白门。他刚才的话里,含混了一个词,没说清是谁的嫡传弟子。他的嫡传弟子就是他的嫡传弟子,白门的嫡传弟子便是白门的嫡传弟子,这有什么可含混的? 显然,给了自己很重要的东西,但是,还是没把白门的底透给自己。 可既然都说了,门里的东西,用什么都是自己该得的。那有什么客气的,出来就给程昱打了电话,给我派一辆车来吧,我们要回城。 然后到家吃了早饭,收拾收拾东西,都打算把行李往大伯的三轮车上放了,结果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门口。同一时间,林雨桐的手机响了,说是派了人和车过去,只管用。 那么回去的事就变的简单多了。 林妈还一眼一眼的剜林爸,嫌弃他花钱。这包一辆车跑一趟,没两三百下不来。 林雨桐才赶紧给林妈发短信:师兄那里借来的,没事,不花钱。 说出来是怕爷爷奶奶听见了又得多想。 可林妈却转眼拿手机发短信问孩子他爸:你说的那个什么温什么的,靠谱吗?咋就好好的把车借给桐桐了,不会是打咱们家姑娘的主意呢吧。我跟你说,你这个当爸的得多长个心眼。如今这越是老男人,越不是东西。 老男人林爸:“……”拿着手机一脸无语不知道该说啥。 林雨桐坐在老妈边上,她用手机编辑短信的速度又慢,林雨桐看了个一清二楚:“……”你看,想瞒着她吧,她是不往这边操心,可却往那边开始操心了。 这种车坐着,可比挤车方便多了。 车直接给送到楼下,行礼也是司机帮着搬上去的。临走又给林雨桐留了名片:“您存一下我的电话,要用车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我二十四小时待命。” 不仅车有了,司机也有了。感觉是县|长的待遇呀。 林雨桐接过来,嘴里应承下,那边林妈就拉着林爸说:“你看!你看!总说我爱瞎想……” 林爸给林妈使眼色,意思是:老爷子和老太太还在呢,能不现在说吗? 可老两口又不是眼瞎耳聋,当然也听出那话是什么意思了,这是冲着自家孙女来的? 老太太难得的开明了一回:“那得看着小伙子是个什么模样,多大的本事。别的不说,我孙女长的这么俊,一定得找个配得上的。” 林妈倒是不好把温柏成往出说了,只道:“那您孙女可有本事了,找的那个呀,不是我说呀妈,那真长的……反正我是没见过更俊的。” 老太太有兴趣了:“都找了?带回家吃饭嘛,奶奶给你们做好吃的。” 林雨桐嘿嘿笑,在林妈一个又一个白眼中,只道:“他最近有点忙,过了这个月,过了这个月之后,带回来一起吃饭。” 哼! 林妈用鼻子哼了一声,厨房去了。 林雨桐洗了澡换了衣服,回了卧室,也没顾得上看那本书,就先给四爷打了电话:“……明儿我过去,今儿过不去了。”不用试探都知道,老妈如今看的紧了。 “不着急。”四爷就说:“那边怎么样了?” 林雨桐就把今儿白衣说的话跟四爷说了,又说了那本书:“感觉被寄予厚望了。”说着,就带着几分开玩笑的语气道:“赶明我也做一国师一般的人物。问一问风调雨顺这样的事。” 这么说完,四爷却沉默了。 林雨桐不知道他又想哪去了,等了良久还不见他说话,就问了说:“怎么了?” 四爷就道:“你说,若是世界真就是如今看到的如此,那么早年的神话,是不是都是真的?假如风调雨顺都是神仙在掌管,那么是不是说,人和神一直都在斗争,从不曾停息呢?” 林雨桐眨巴眼睛,为什么四爷的思路永远这么清奇呢? 可你这么一细琢磨,又觉得怎么琢磨怎么有味道。 是啊!风雨雷电,这都是上天给的。哪个地方该给多少雨,这都是有定数的。若是一方得道,敬仰上天,那上边便叫它风调雨顺,连年丰收。可若是出个不得道的事,或是对上天不敬,那就坏了,不是惩罚你连年旱灾,便是叫你大雨不止,水涝成害。这一切,都是天说了算。 可后来,兴修水利,整治河道,农业虽然受天气的影响,但随着现代农业的发展,其实受天的影响已经越来越低了。 千百年来,人与天斗,赢了的都是人。 玄门衰落,未尝不是应天之运,天道便是如此。 四爷的话,叫林雨桐想了很多。一瞬间,便仿若茅塞顿开! 是啊!是啊!就是如此!那么多如蝼蚁一般的普通人,一年年,一代代的坚持一件事,天不都得让步吗? 人是为了活着,为了更好的活着。这是人性,也该是天道才对。 就如同自己,给了自己天赋,而自己却像是被捆住了手脚,前怕狼后怕虎起来。 说到底,怕个鸟! 干自己觉得对的起良心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才是正道。 这本就是一个谁弱谁让步的世道,自己足够强了,便是天道也得让步。 要不然,‘逆天改命’这个词,从哪里来的? 既然固定的命运可改,那还怕的甚? 想通了这个,一时间只觉得浑身通达,便是四爷说:“你要真测天测地,那可了不得了,这承受的因果该有多大?” 林雨桐也跟着笑:“如今的气象部门可比相师靠谱。”难道这些人泄露了天机,也要受到惩罚吗? 没有!那是因为人家做的是对大多数人有益的事情。 “所以,什么是天道?民心便是天道。”这跟为君的道理是相通的。 民心是能影响和左右天意的。 林雨桐就说:“真真就是应了那句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挂了电话,感觉浑身轻松。躺在床上,翻开那本装订的不算是细致的手札,扉页上写着这么一句话——大恶之人鬼神难近,除恶即为扬善,当杀则杀,无惧因果。 好一句杀气腾腾的开场白! 但林雨桐从中却悟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34 与你同在(34)三合一 与你同在(34) “恶人鬼神难近,除恶即为扬善,当杀则杀,无惧因果。”林雨桐在心里反复的念叨这句话,嘴角不由的露出几分笑意。 这无惧因果说的吧……看起来是说,应该有无所畏惧的气魄。可这再细琢磨琢磨,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不用害怕因果’。 为什么不用害怕因果呢? 因为‘恶人鬼神难近’呗。 要是把这句话的位置稍微调整一下,应该这么说:当杀则杀,不用害怕什么因果。反正恶人鬼神难近,除恶就是扬善嘛。 林雨桐这种猜测也不是无端的。因为这一句话,四个断句,是竖着写的。右边一竖行写的是:恶人鬼神难近,除恶即为扬善;左边一竖行写的是:当杀则杀,无惧因果。 因着这本手札年代不可考,又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后人另外抄录的手抄本。所以这书写和阅读习惯到底是从左到右还是从右到左,说不好。亦或者这压根就是前人给后人开了个玩笑,端看你领悟到的是什么。但是不管是从哪个方面领悟,这句话都不算是错。反倒是一句话的分析,能看出一个人性情。 许是有人读到的信息是‘除恶’。而林雨桐读到的信息则是,为了除恶,哪怕做一个‘恶人’。只有恶人才不惧怕因果。 这种理论其实是跟现在玄学的很多宗旨相违背的。哪怕是白衣,他也一再的告诫说,要小心因果。怎么样能化解因果,却从来没有说出过冲破因果这样的话。 她其实觉得她理解的才是真正的意思,可这正是理解到了这一层意思,这想往下一页翻的手却迟迟没有动。如果真是这么一层意思,那下面的内容,必然是杀伐之气十分重的某种术法。这其实就跟练武功是一个道理,有些武功威力大,但就是杀伐气重。可凡是这种杀伐气重的武功,人都容易被移了性情。 手按在书上,久久的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看。 都愣了有半个小时,她又给四爷把电话打了过去,把这本手札的情况和自己的理解大致了说了一下。 四爷就笑:“那你说九阴白骨爪是正还是邪?” 这不是跟九阴白骨爪还是不一样的。毕竟很多未知的东西,说邪那就是邪。 “可再邪,也只能影响人的性情,却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情。”四爷就问说:“你的性情那么容易改变?” 要改变早改变了! 这么多辈子了,你要是意气上来,谁都挡不住。 自己都没能把她影响的改过来,他就不信谁还能比自己邪性? 当然了,话不能这么说。如果敢露出一丁点那种试图改变过她的心思,她一准得炸了,反问一句:“怎么?觉得我不好?那你再拉一个比我好的来瞧瞧。” 这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埋雷,话当然不能这么说了。他就说:“不是还有一句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么?” 好吧!你都变相的夸我是善良正义的化身,且心性坚定了,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翻看了第一页,第一页像个是目录。 这个目录里,只有三行。第一行:驱——1;第二行,束——12;第三行,杀——23。 没有了!就这些内容,十分的简单粗暴。 用一个字概括了章节内容,后面坠着一个页码,就完了。 林雨桐摇摇头,再往下翻,第一章便是‘驱’。 说实话,本身是带着疑惑和怀疑往下看的,结果这一看,倒是给看进去了。说实话,要是基础稍微薄的人,看这个是看不懂的。这里面牵扯的很广,像是奇门遁甲天干地支,不懂这些,甚至不精通这些,那看这个真就跟看天书一样。而这里还引用了很多像是吐纳引气的法门,又跟内功心法有些相似的地方。不过这里的‘气’,不是天地元气,而是阴气。 这阴气从何而来,不用说也都明白。 将‘驱’这一章看完,她就不再往下看了。因为这一章都学不会,练不了,再往下看的结果就是看不懂,跟看天书一样。 盘腿坐在床上,吐纳倒是容易。可若是没有气,便肯定是找不到气感的。练也是白练。 说到底,还是要依靠阴气。感觉就是一种吸收阴气,然后将这股子气存于丹田,再慢慢炼化为自身所用的路数。 可这将阴气存于己身的法子……危害必然是极大的。 白门这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呢? 说句实在话,只怕修炼这种功法的人,被阴气长期侵蚀,寿数都不会太长。 就像是白衣……白衣说他多少岁出事的呢? 对了!四十岁!好好的一个人,成了如今这个找不到本体的‘精怪’……这得说是机缘巧合呢?还是说白门之中,就是用这样的秘法来解决这个寿数的问题呢? 可这精怪,哪里又是能随便遇到的?那如果不是随便遇到的,而是早就储备好的……就像是找储钱罐一样,早就给自己的身体找到一个可以承载灵魂的地方……想到这里,她是生生的打了一个冷颤。 林雨桐皱眉,总感觉这事情里面还套着事情。 这个功法要不要练,练了会不会是一个大坑? 拿不定主意,外面林妈又正好叫吃饭了,林雨桐就把书收了起来,这东西最好是谁也别看到的好。 练功的事,林雨桐没那么急迫,先出去陪老爷子老太太吃饭。吃完饭时间还早,出去遛弯,顺便给两老人买两身衣服。回来的时候也就是晚上八点多,路过一楼的时候林爸和林妈还特意看了两眼,见一楼的灯是黑的,都朝闺女看。林雨桐假装没看见,扶着老太太上楼。 老人家年纪大了,上楼其实很不方便。老两口不爱在城里住,嫌弃进出不方便,就是一个主要原因。 心里正谋划着买个容易进出的院子,林爸的手机就响了,是大伯打来的,“……工程队的来了,说是你的学弟派来的,建材都到位了,明天就动工……” 林爸看自家闺女,林雨桐当然点头,林爸这才说:“叫他们看着盖吧,怎么盖都行。” 难道还怕温柏成这样的建筑大师建不好一座农家院。 挂了电话,林妈就问:“得多少钱?”不行的话还得借。 林爸只能把人情算他自己头上:“顺便的事,花不了多少钱。回头请人家吃饭。” 林妈还第一次知道林爸在外面有那么大的面子。 老人家早睡成习惯了,遛弯回来洗洗就睡了。林雨桐也没兴趣看电视,直接就回了房间,将门反锁了之后,还是给白衣打了个电话:“师傅,我怎么老觉得顺着您的路走,前面就是坑呢。” 白衣的面前坐着温柏成,温柏成隔着电话都听的清清楚楚,他面色一变,紧张的看向白衣。白衣的嘴角还是带着笑:“当年我师父给我的时候,我除了兴奋就再没有别的。于是师父只对我摇摇头,叹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摆手叫我走。而你……跟我不一样。既然知道一脚踏进去可能是坑,那是不是往前走,都随你的心意。” 话一说完,电话就挂了,然后利索的关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柏成看着师父:“您把衣钵传给了小师妹?” 白衣看温柏成:“那你说,该传给谁?” 温柏成沉默了,白衣就说:“给你?” “徒儿不行。”温柏成避如蛇蝎:“徒儿肯定不行。” 白衣再度叹气:“正是知道你们若是练了,走的必然是为师的老路,为师为何要害你们呢?你们未必有为师的运气。” “可小师妹……”温柏成脸上露出几分不忍来:“小师妹她……” “她跟你们不同。”白衣脸上带上了几分自信:“一个人一个造化,她的造化比你们大。” 温柏成叹了一声,既然师父决心已定,那他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起身准备出去的时候问了一句:“师父……这别院,给小师妹单留一个院子吧。” 白衣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摇头:“你呀……把为师想成什么人了?”这么说着,但到底是没做多余的解释,“留个院子吧,给你们四个都留个院子。” 温柏成惊喜莫名:“师父……您答应叫大师兄二师兄回来了?” “回来吧。”白衣叹了一声:“藏也藏不住了。这次你这一动,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们师徒也不用躲躲藏藏的了。如今,你师父我,有这样的底气了。” 出去的时候温柏成还想,看来这次师父的身体好了,所以有了斗志了。可随即又摇头:“师父光是养伤就得在这里呆个三四年的,他便是有斗志又能如何?”这么想了一遍,回头再看时,却见师父把玩着手里的手机,脸上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 他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明白了! 师父的底气就是小师妹! 想明白了了这些,他就回头去问:“师父,您确定小师妹会练吗?” 会的!说不定还会给咱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之前见到那个元明的时候他就奇怪,明明是一个精怪之躯,明明也是靠‘气’维持着身体,可为何偏偏他身上不见一丝一毫的邪气。相反,他浑身有一种澄澈之气。 这种‘气’是什么,他一直想弄明白,可偏偏什么也没弄明白。可这没等弄明白,好似永远也弄不明白了,因为对方不需要这种‘气’了,他彻彻底底的,完完全全的是个人了。 这是一个在他以前的印象里,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可就在眼跟前,这就变成了现实。所以,他现在不由的就多了几分期待,想着,好好活着,想来前面就有惊喜等着自己。 林雨桐不知道对方要等的是惊喜,等挂了电话再打过去那边却关机了,她就不由的腹诽了一句。不是自己这个做徒弟的说师父的坏话,实在是这个师父不够坦诚。 可等手放在那本书上了,她又释然了。不是对方不够坦诚,只怕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吧。因为他对这本书压根就没弄明白。他会的,林雨桐本身也会。他不会的,他是希望林雨桐能自己摸索会。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因此翻过目录之后,她就心平气和起来。不管成不成,她打算小小的尝试一下。 坐在家里想打坐是不行的,阴气这东西,家里是没有的。如今就是等,等着十二点之后。 十二点之后,换一身利索的衣服,然后戴上棒球帽,避免碰见晚回家的熟人。她在小区里转悠,找最近神出鬼没的秦琴。 秦琴这几天都没有见到了,反正是小区里没有再看见过。难道出去了? 她一栋楼一栋楼的挨着墙根找,主要是楼下有一圈的绿化带。绿化带长的很浓密,真要是躲在这里,是不好看见的。 可越是心急,却越是找不到。 许是眼睛老是盯着绿化带看,竟是发现这些植物上蒙着一层青气,叫人觉得很舒服。这种叫人心旷神怡的气息,不会藏污纳垢才是。 她抬眼又往天上看,城里的夜空里,是看不见星星的。偶尔能看见飞机……灯那么闪烁着,恒定的速度运动着,不知道那是飞机的人,真会把它当星星。可这盯着看的时间长了,就又不对了。天上飘着一层灰蒙蒙的气,给人的感知是混乱的,驳杂的,叫人觉得憋闷,浑身都不舒畅。 只多看两眼,世界就会变的不一样这一点,林雨桐到现在都不算太适应。 但这么一比较,多少还是能知道点规律。在小区里兜兜转转的,想看看你还有没有别的不一样的气,结果转了大半个小区,都没找到别的。倒是从那栋三层的旧楼路过的时候,突然就感觉不一样了。站在这栋楼的外面,能感觉到几丝阴冷的气息。 她左右看了看,围着这楼转了一圈,心里便有数了。 有问题的,便是小海家。 那么,这秦琴,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已经进入了小海家。这个女人,她到底想干什么? 林雨桐左右看看,这种旧楼,窗台比较低。而且窗户外面预留出来的窗台比较宽,小海家的窗台外面,养着几盆花。都是吊兰这一类比较好养活的。林雨桐轻轻的将这些吊兰搬开,想看看能不能开窗户进去。 结果搬了一盆再搬第二盘的时候,屋里的灯突然就亮了。 林雨桐吓了一跳,迅速的把第一盆给放回去,然后蹲下身子,隐在窗台下面。里面模模糊糊的能听到一对男女说话的声音。这男的就是小海,女的就是小海的媳妇。 小海的声音带着几分惺忪:“怎么了?又觉得憋闷?不行明儿得去看看,怎么回事这是?晚上休息不好怎么行?” 里面窸窸窣窣的,传来急促的女人喘气的声音:“做噩梦了,梦见有人掐我的脖子,使劲把我从床上往下推,梦见自己摔下来,给吓醒了。” “做噩梦了?”小海就说:“那这也不归医生管呐。实在不行,去找个心理医生。是不是月份越大你越紧张了,叫医生帮你开导开导,这心理上放松了,就不做噩梦了。要不然,我听说人家现在都有那种孕妇操,您去报个班,只当运动了。也别舍不得钱……” “我散步不是一样嘛,干啥花那钱。”他媳妇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这以后有了孩子,处处都得花钱。咱们俩的工资……还有现在住的这房子,厂里不是说也要拆了另外盖吗?面积大了,又是新房,咱们得交集资款,得补一部分超了面积的房价,在房子盖好装修好之前,还得租房住。你说这事赶事的,怎么就赶到一块的。这几天我是越想越上火,后槽牙都疼。” “大半夜的说这个,这是诚心不叫我睡觉。”小海嘴上抱怨着,言语里却透着笑:“你别担心,如今单位正人事变动,以后出去接单的机会多了,赚的自然就多了。这个不要你操心,还能饿着你跟孩子。”说着又问:“喝水不?我给你倒点水。” “不用,喝了水不停的上厕所。”女人好像要躺下,突然又说了一句:“不知道怎么了,老感觉有人盯着我一样。你看看窗户关好了没有?” 林雨桐一闪身,赶紧蹲在隔壁的窗户下面。那边果然就拉开窗帘了,然后窗户被打开,小海探出头看:“外面哪有人?” 谁知道里面的女人却舒服的深吸了一口气,很陶醉的样子:“许是空调吹的吧,我睡着了都觉得阴冷。这风一吹,胸口都不闷了。” 那应该是空调病。 小海干脆就把窗帘拉开,窗户也打开,只纱窗拉着呢。回头又把房间门给打开,屋里一下子通透起了起来,“看来老人说孕妇不要多吹空调的话还是要听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也觉得这浑身都舒泰起来了。 关了灯,两人歇下了。林雨桐在外面都能等一个小时,听到里面夫妻俩的呼吸都平稳了,她这才起身,站在小海家的窗口。 果然,夫妻俩的床尾,站着秦琴。她此时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床上的一对夫妻。眼里的羡慕嫉妒,还有一丝渴盼,一丝怨恨。 风吹了进去,草木的清气冲淡了那种阴暗的气息,孕妇睡的不安稳,但也却没有惊醒。 秦琴这么默默的看着床上,林雨桐在窗外也默默的看着她。 终于,秦琴从自己的情绪中拨了出来,看到外面一脸冷色的林雨桐。她的脸上明显的露出几分惊容,然后脸上带上了笑意,转过身来,转眼就到了林雨桐的跟前。 林雨桐没有说话,看了那夫妻俩一眼,就转身朝一边走去。 那个方向,是小区里比较偏僻的地方。如今那里被圈起来了,最早的两栋三层住宅楼,被拆了,单位要集资重新盖高层的。 到了那里,林雨桐停下脚步。秦琴朝林雨桐笑:“你怎么有空找我?” “我就问你,小海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林雨桐问说。 秦琴面色不变,微微摇头:“没有……唯一对不住我的就是……我死了,他娶了别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怎么做你就认为他对得起你了?”林雨桐问说:“他陪你一起死?” 秦琴摇摇头:“一起死了……也没有将来,再投胎,可没有再续前缘的宿命。” “那你执着什么?”林雨桐戳破她:“他妻子的肚子?”说着,她轻笑一声,“那你的如意算盘可能就要打错了。我刚才可都看了,他妻子肚子里的那是个男胎!” “不可能!”秦琴面色大变:“怎么可能?葛大叔不会骗我的!” “为什么不会骗你?”林雨桐问说:“要是我没记错,葛大叔还有一个儿子吧。他的儿子也还没有投胎,若是能有上辈子的记忆得以重新投胎,为什么葛大叔不叫他的儿子去,偏叫你去?你就没想过……是他想借刀杀人。要你把那个投胎来的杀了,然后再借机吃了你,那机会会是谁的?除了他儿子,还有谁?除非你能赢了,且骗得过葛水根,还能毫无芥蒂的带着接受变成男性的事实。” 这就是带着记忆的副作用。很难接受性别的差异。 秦琴朝后退了两步:“你骗我的!你是不赞成我这种办法,所以故意骗我!” 林雨桐摇头:“我没骗你……其实我骗没骗你没那么重要,这种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我得提醒你,这凡事都是有因由的。葛水根又为什么提点你?你能给他什么……” 秦琴嘴角动动,像是被说动了。可紧跟着,眼珠子却红了:“可叫我看着他跟别的女人生儿育女,我如何肯甘心?她现在拥有的一切,本来就该是我的!是她夺了我的气运,是她!” 林雨桐摇头,再一次规劝:“你知道你呆在他们的周围,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影响吗?” 知道!当然知道! 当初不靠近,不也是知道这种危害吗? “可这关你什么事?”秦琴眼珠子一红,脸色变的青白狰狞:“这关你什么事!” 她动怒的一瞬间,林雨桐只觉得身上的气血跟着汹涌了起来,她的面容也冷了下来:“怎么不关我的事,若是天下每个有良心的好人,得到的都不是好报,那要这世道又有何用。”说着,她的左手就掐起了诀,右手拿着符箓猛的朝秦琴拍去。 秦琴尖利的惊叫一声,眼里满是愕然。她只觉得身上有什么东西像是被抽走了一般,让她急切的想要摆脱。 而林雨桐呢,在接触了秦琴的那一瞬间就觉得周身被阴冷的气息包围,温度能下降三到五度的样子。紧跟着,一股子清凉之气,顺着经脉游走,这种感觉很陌生,稍微一晃神,秦琴朝后退去,离开了符箓,等林雨桐反应过来,秦琴早已经不见了。 人当然是没有鬼的动作快了,她顺着她的气息追出去,一直追出小区,过了马路,穿过了公园,才看见她踉踉跄跄的朝竹林里跑去。等林雨桐再靠近,葛水根就现身了。秦琴站在他的身后,朝林雨桐这边指着。 林雨桐没到跟前,就听到葛水根道:“再往前走,就越界了。” 越界了? “这里是人间。”林雨桐说着,但脚下却没动地方,“既然你划定了界限,我暂且认定你的界限。管好你的人,不要叫她踏出这个界限,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葛水根不置可否,还是那么远远的站着。 林雨桐这才回过身来,一步一步的朝回走。可这一转身,林雨桐就有些后悔了。这公园乃是公共场所,长期叫葛水根盘踞在这里,可不是好事。 今晚上算了,明儿晚上吧。明儿晚上,得想办法叫葛水根去那个废弃的别墅小区。那里没人去,最好先用阵法把他们圈在里面为妙。主要是自家爸妈爷爷奶奶经常都从这一片过,真要是起上个歹心,自己怎么后悔也来不及。 战术上来说,不过是防御和攻击两种。一直防御也不是办法,可这攻击之前,是不是得先把自家的篱笆扎牢了。以前的雍王府,那是京城所有王府里篱笆扎的最紧的。她现在要做的还是一样,扎紧篱笆。 这么想着,就往家走。到楼下的时候,发现单元门口有什么一明一灭的。再走了两步,这下看清了:“爸,您怎么出来了?” 大闺女半夜出门,我能不出来吗? 林爸蹲的时间有点长,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回来了?平安回来就好。” 林雨桐嘴角动动,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她甚至都想,以后晚上能不出去,就尽量不出去。要不然,这爸妈跟着一天天的提心吊胆的,日子也没法过了。 至少,得在开学前尽量老实的呆着。 能有机会回来,不管世界变成什么样的,还是他们最重要。 她就说:“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我再不出去了。” 林爸叹了一口气:“你不是谈的那个男朋友也有点不一样嘛,便是有十万火急的事,也叫他陪着吧。” “嗳!”林雨桐应着,跟着爸爸上楼。 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了。这手刚搭在门上,客厅里的灯就亮了。林妈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卧室里指了指,意思是:你们都给我进来。 这是顾虑着爷爷奶奶在家,要不然早吵起来了。 林雨桐就嘀咕:“家里的大门早该换了。” 可换一个防盗门一千多! 林爸埋怨的看了闺女一眼,两人一前一后的朝卧室去了。门还是虚掩着的,怕吵醒老两口。 卧室里,林妈披散着头发坐在床沿上,看着这父女俩:“你俩有啥事不能叫我知道?我体检结果出来了?得了绝症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不是!”林爸张嘴就要解释。 林雨桐赶紧道:“我爸下去找我去的。我就是去一楼看看那谁今儿晚上回来没?睡前给他打电话没打通。” 林爸张开的嘴又闭上,好像也只有这么解释才能解释的通为啥一个大闺女半夜三更出门。叫当妈的以为孩子半夜去约会,总比叫她知道孩子能见鬼来的强吧。 他一不说话,这就等于默认了。 林妈差点气炸了:“林雨桐,你有脑子没有?要点脸好吗?这叫人知道了,我这脸都没地方搁了。你说这楼上楼下的,都是老邻居,这老年人睡觉又轻,你说万一叫人看见……” “所以我刚才跟我爸说,等以后我挣了钱,先给咱们家换房子。换个私密性好的,有点事不传的满世界都知道的。” 哎呀!气死我了,这是换房子的事吗? 林爸赶紧就说:“行了,大半夜的,你要吵的楼上楼下都知道吗?睡吧睡吧,我跟她已经谈过了,她也答应了,以后晚上再不出去了,对吧?” 对! 对对对! 林雨桐点头,应下这话。 如今都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凌晨四点多天都有点蒙蒙亮了。 林雨桐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林爸林妈都已经上班去了,只爷爷奶奶在家,爷爷是看电视,奶奶是每个屋子都要细细的收拾打扫一遍。天热,二老肯定也不出门。林雨桐洗漱好,就打了司机的电话,叫他到楼下来接。然后才去吃早饭。三两口把早饭扒拉了,车就已经到了。下楼上车,直奔四爷那里。 四爷跟邱大爷一起吃饭,饭是邱大爷自己做的,见林雨桐来了还让了个位置。 “别客气,吃过了,大爷。”林雨桐坐过去,四爷只剩半碗饭了,就问林雨桐:“有安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林雨桐示意他先吃饭:“跟我去个地方。” 四爷也没问,吃完就跟着林雨桐上车,见车上有司机,也没说多余的话。只问一些家里人的事,什么老爷子老太太什么脾性之类的。林雨桐却吩咐车往古玩街去。 四爷还以为要去半人斋,却发现桐桐开始一家挨着一家的开始转悠,“你这是找什么?” “风水摆件。”林雨桐就说:“给家里摆的。” 哦! 这东西呀。 那可真是看运道的事。 四爷本来想说什么来着,想想算了,桐桐这脾性,不爱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于是就这么陪着转悠。林雨桐也想顺便看看古玩,要是能捡漏,这不是好歹有借口换个房子嘛。 结果如今这古玩街,想捡漏那是难上加难了。真东西有,你只要说你要,人家才肯往出拿。但这一拿出来,价儿就不低。古玩向来也不是穷人玩的起的玩意。 林雨桐瞧这些东西,瞧的仔细了,就会发现这放的时间长的东西,还真就带着一种‘气’,民国的东西比较常见,隔上两三家店,总能见一两件民国的东西,上面就是蒙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白气。 转悠了半条街,也只见了一件晚清的鼻烟壶,价格个都是市场价。收藏行,拿这个赚钱,那是想也别想的。 漏没捡到,风水摆件倒是见了,可都是现代化的工业化产品,成批量生产的那种。用这种东西……林雨桐摇头,没用的。 没找到,又转悠回来,前后花了三个小时。除了发现能看见古玩上的气,别的什么也没捞到。 四爷这才说:“这东西想找真就靠机缘。你要是实在想要……找白门。他们的库藏随便拿出一件,都不是凡品。” 要是再找不见,就只能如此了。 司机还在路口,两人借着这会子工夫,找个干净安静的饭馆吃饭,顺便说说话。 林雨桐把打算说了,“……反正晚上肯定得回家,再这么下去,我爸精神就得先崩溃。”别看着是当时没说啥,其实这种冲击一直在。 四爷就说:“不急!白天你过去,去你师父住的屋子里呆着,想来能事半功倍……” 林雨桐一开始没明白四爷的意思,愣了一下才有点反应过来了:“楚教授?” 对!就是楚教授! 为什么白衣一直呆在建大,不是因为建大如何,而是因为建大有楚教授。楚教授那里一直能‘充电’。那里的阴气旺盛,而又不具有攻击性。 林雨桐这才恍然:“怎么把他给忘了。”说完,才反应过来:“你去见楚教授了?”不是已经看不见那些东西了吗? “梦里!”四爷便高深莫测的笑:“先得楚教授愿意,我才能梦里去找他。”他知道桐桐记挂什么:“你关注的那位李爷爷,生前的所有的都想起来了。还有那两个懵懵懂懂的大学生,被楚教授‘教’的,好多了。” 林雨桐眼睛一亮:“楚教授讲课……能稳定神魂!” 原来如此! 如此,以后白天的时候,完全可以去找楚教授。而楚教授,从来不会拒绝一个乐于学习的学生的。 两人心照不宣的一笑,反正不管白衣是怎么打算的,林雨桐都打算暂时苟着。一是保护自身,二是保护家人。 有这两个理由,这就足够了。 在这边晃悠的下午四点半,这才往回赶。得赶在爸妈下班以前回家吧。 结果到了家里,爷爷就说:“来了两个人,说是你师兄派来的,给你送来好几个箱子,你快看看都是什么。” 什么东西? 送东西怎么不提前打招呼? 结果打开箱子一看,正是林雨桐需要的风水摆件。 她不由的‘呵’了一声:这白门的眼睛可真利呀! m 35 与你同在(35)三合一 与你同在(35) 要说司机是白门的人,林雨桐是不信的。这一行哪怕是有些钱财,但这人多而杂了,反而是要被拖住手脚的。外行人看什么都大惊小怪的,完了喝高了,把这些个不愿意叫外行人知道的事说给别人知道,这也不像话。 所以,只能是古玩街上,怕是有白门的产业吧。 自己在每家店里留意最多的就是风水摆件,看着应该是自己前脚走,后脚东西就给送来了。 这可都是好东西呀。 正摆弄呢,林爸林妈下班回来了,手里拎着菜,一进门就看见拆了一堆的箱子。 林妈就瞪林雨桐:“买这些东西干啥,不嫌占地方呀。”她把这些当成工艺品了:“要摆就摆你屋离去,别处哪里放这些?”她是最见不得家里摆这个摆那个的,稍微不搭理就落灰。你看看那东西,哪个是光溜溜的好打理的?不都是长满了纹路的吗?“你是看你妈太轻省了是吧,给我找活干呢。” “我干……我干……”林爸赶紧接茬:“以后我天天擦,不用你动。” 奶奶就说:“感情是你叫桐桐跟人家要的?” 我要人家就给吗?这老些好东西,价值比自家房子值钱的多。 林妈哼哼了两声,但到底没再说什么。这边父女俩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利索的把东西弄出来。主卧应该怎么摆,书房应该怎么拾掇,包括客厅了厨房,都给摆弄了一遍。林雨桐也没贪心,不求财,也不会把什么聚财之类的阵法都带上。这其实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纳吉阵。长期住着,身体健康,趋吉避凶。 至于几个长辈身上佩戴的,林雨桐都想好了。叫四爷刻上四个小巧的木牌,挂在脖子上。玉石的现在的自己也送不起,木牌的就挺好的,只当是工艺品了。到时候硬给戴上去,绳子选特别一点,到时候给戴的时候做点手脚,拴绳短一些。想取下来,头却钻不出来。想解开吧,那接口必然是解不开的。想割断,那也休想。除了自己谁也取不下来,如此才能保证安心。 有四爷加持了好几道的符箓,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吃了饭,林妈巡视了一下领地,嘟囔了一声:“古古怪怪的。” 可这一晚上,却睡的出奇的好。晚上一挨着枕头就睡了,感觉枕边孩子爸的呼噜声也不吵人了。空调开着,门窗关着,但屋里也没那种憋闷的感觉。就是一种从来没有的舒服感,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 林爸都睁开眼睛了,还有些迷糊。迷糊了半分钟,恍然而惊。原本还想着到了凌晨要起来的,得看看闺女晚上出去了没有。结果这一觉不知不觉就睡到现在了。 天都亮了。 抬头看了看时间,六点三十五分。 还有五分钟闹钟才响,林妈醒了也不想动,赖着等时间。林爸则蹭一下起身,就往卧室外跑。林妈以为孩子爸是着急上厕所,其实林爸是看闺女完整的回来没有。 出去一看,闺女在家呢。正在摆早饭。书房的门还关着呢,老爷子老太太难得的一觉睡到大天明还没有要起的意思,林爸终于感觉到那些东西的好处来了:“……这就是风水……好东西呀……” “不是东西好!”林雨桐就说:“这些东西要是在我师父那地方蕴养上几年,还会更好。咱们家这个,属于阵布置的好。” 两人嘀嘀咕咕的,该起的就都起了。 在林妈出来之前,林爸就问:“昨晚出去了?” “没有!”真没出去。葛水根的事,还得跟四爷合计合计。 林爸心里稍微安稳一点,“不出去最好。” 吃饭的时候,就问起了录取通知书的事,林妈说起录取通知书的事:“……人家b大的录取通知书都下来的,也不知道你的什么时候下来。你这一天天的,这里跑那里跑的,也不跟同学联系联系,看看人家的通知书都到了没。心是真大,就跟大学已经装到你包里了一样。” 林雨桐咬着馄饨,手机摆在边上就打电话,打给辛年的。 辛年正吃饭呢,嘴里也含混着呢:“干嘛?有懒觉不睡起这么早?” “你不也起了吗?”林雨桐就说:“听说有些人的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你的呢?下来没?” “据小道消息,这几天就到了。回头你跟我出去转转,买几身开学穿的衣服。”辛年就说:“咱们班那些又要摆谢师宴,完了还想一块约到一块出去玩。谢师宴肯定得去,不去不好……可这一起玩……你去不去?” “不一定,看情况。”林雨桐看林妈的脸色,这去不去的,现在都不由自己决定。 林妈只当看不见,奶奶就说:“去吧!去吧!奶奶给你钱。” 林妈埋怨的看老太太,老太太也当看不见。 辛年也在那边说:“就是就是!去吧!你要是不去,我也嫌没意思不想去了。救救我吧,我这背方子都快背吐了。” 两人又磨叽了几句,林雨桐才跟林妈说:“通知书有的下来了有的没下来。考的最好的那一拨大概是下来了。这种事又不由咱们定,着急什么?该来的总会来的。” 没心没肺,一天到晚,想的就是谈恋爱那点事。 林妈眼里带着浓浓的恨铁不成钢去上班去了。 等父母走了,林雨桐就回房去给白衣打电话:“师父,您那屋的钥匙您是给我呢还是干脆叫我直接进呢?” 没钥匙想进去也容易,这不是征求一下主人的同意吗? “钥匙你三师兄拿着,他飞美国了,昨晚走的。”白衣的声音传过来:“他去美国有点要紧的事,回来的时间不定,我这才说等一会给你打个电话呢,结果你就打过来了,刚好省的我给你打了。” “给我打?有事?”林雨桐心里不由的升起几分警惕来。 白衣倒是直接:“以往白门的事,都是你三师兄在管。如今他不在,事情就放在程昱一个小辈身上。若是遇到不好处置的事,你这个做师叔的,多替小辈拿拿主意,也别叫小辈被人欺负了。就这点事……” “师父……不兴这样的。”林雨桐就道:“我对白门压根就不了解……” “这不是为师的身体不允许吗?要不然不早什么都说清楚了吗?再说了,这事情也不复杂,你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再说了,就是有大事的时候才找你,一般也没什么大事。程昱那孩子能力还是不错的!”白衣就说:“我这不过平白多安排一句,你不用太放心上。” 林雨桐:“……”信你才有鬼! 白衣不等徒弟说话就继续道:“我这得养伤了,最近你也别再打电话了,我关机了。来找我也没用,我这一休养就跟活死人似的,别把时间浪费在路上。我那屋子,你想进就进。知道你机灵,想到了老楚身上。也好!有什么疑问,就问老楚。有什么解决不了或是不好解决的,也可以去问老楚,他这人靠谱。” 呵呵!一个不人不鬼的跟一个不是人的,你们俩倒是处的挺好。 不等吐槽的话说出来,那边挂了电话,不用问,这再想打通可就不容易了。 这还真成了找师父都不如去找见鬼!。 她收了手机,拿了包就准备出发了。可临出发的时候,电话响了,陌生的电话号码,接起来那边就喊了一声:“师叔,我是程昱。” “没事就挂了吧。”林雨桐面无表情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有事!”程昱迫不及待:“师叔,有事,十万火急,弟子处理不了。” 林雨桐:“……”这就是师父所说的一半也没什么事吗? 她这边不说话,程昱那边说话却跟机关qiang一样:“师叔,我师父去美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有几个是咱们门里的老关系,他们的事一直是咱们门里处理的。您知道的,拿人家的钱,就得替人家消灾。” 门里的老关系,这个可以理解是白门的客户,而且是vip客户吧。 这事林雨桐推辞不得,才得了人家白门的东西,转脸就不管人家的事,这也不像话呀。受了人家嫡传弟子的待遇,那就得履行义务。一万个不愿意,但到底还是对电话那边道:“你在哪,我现在过去。” 程昱就说:“师叔,你告诉司机,说要去公司,他自然就知道了。” 公司? 坐在车上,一路到了市中心,然后进了一栋建筑的地下车库。从车上下来,程昱已经等着了,他快步过来:“师叔,客人已经等着了。在会客厅。” 可林雨桐压根就不知道这是哪里。 沿着过道进去,电梯摁了就开了。看的出来,这部电梯,绝对不是一般的员工用的电梯。 进了里面,林雨桐就问:“你总得给我把事情说清楚,叫我来处理?处理什么我都不知道。” 程昱一板一眼的跟在后面:“有一位齐老,早年跟师祖关系极好,后来门里的事都归师父处理,师父对齐老也尊敬有加……” 跟白衣认识,应该是跟四十岁之前的白衣关系很亲近。之后白衣换了副容貌,老关系们自然以为白衣死了。在这种情况下,人家还依旧有事找白门,这其实不是白门关照人家,而是人家对白衣的弟子的提携。 都说患难见真情,那种情况下……这种关系可算是实打实的。 程昱两句话其实把里面的意思都透出来了。林雨桐点头,表示明白了他的意思,示意他继续。 程昱眼里闪过一丝光,随后才继续道:“今儿这位是齐老夫人娘家侄儿的一个朋友,叫吴鹏举。据他说,他的公司里接二连三发生一些事……应该是招惹上什么了……” 林雨桐点头表示知道了,顺便给四爷发个短信,表示今儿可能过不去了。 这边才把电话收了,电梯叮的一声响,门跟着就开了。 林雨桐注意了一下,这是八楼。 出了电梯,程昱在前面带路,楼道左手的第一个大厅,应该就是。 程昱将门推开,面上就带了笑:“吴总,林大师来了?” 林雨桐就看了程昱一眼:这叫的是林大师,可不是师叔。 这是什么意思?不能对外说两者之间的关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昱却只垂了眼睑做了请的姿势,把林雨桐往里面请。 林雨桐收回看程昱的视线,但心里已经有几分不悦了。因此,进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冷。 里面是个中年男人,四十来岁的样子。林雨桐进去的时候,他正把手里的杯子往茶几上放,身体起了一半,可这抬头看到的人是这么一个年级不大的姑娘,就皱眉,没起来人就先坐下了。扭脸看程昱:“程总,您这是逗我玩呢?还是瞧不起我,觉得我掏不起这个价钱。” 程昱深深的看了中年男人一眼,只道:“不敢。不看僧面看佛面,有齐老的面子,我岂敢糊弄您。您信这个,就该知道,这世上总有些不一般的奇人……” 吴鹏举再上下打量林雨桐,却见这姑娘直接往主位上一坐,大有一种当仁不让的劲头。这倒是叫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起身将名片递给林雨桐:“敢问大师贵姓?” “林。”林雨桐言简意赅,收了对方的名片,扫了一眼。然后跟对方解释:“我没有名片,以后要是找我,直接找程昱就好了。他会转达的。” 吴鹏举见她对这位程总都是这种态度,倒是愿意试试。 行不行的,反正也只交了一半的定金而已。 于是,他往前挪了挪,尴尬的笑了笑:“刚才真是失礼了,实在是大师……”太年轻了! “我知道。”林雨桐打断他:“咱们闲话少叙,直入主题的好。” 吴鹏举又愣了一下,显然不习惯这种对话方式。程昱就说:“吴总您只管说吧。林大师今儿很忙,行程安排的很满。” 行程安排的很满? 我怎么不知道? 林雨桐意味深长的看程昱,程昱还是那副姿态,只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往出走,出门的时候还贴心的将门关上。 好吧!这个白门从上到下,都跟坦诚不相干。她在心里自我安慰,能指望整天跟鬼打交道的人嘴里有多少真话? 她严肃着一张脸收回视线,看着吴鹏举:“请继续。” 吴鹏举一肚子客套的话也没用武之地,干脆直奔主题:“我开了一家贸易公司,虽然不是什么大公司吧,但经营的也还算可以。不过这做贸易的,做到我这份上,再说能做多大……我便是有雄心壮志,看也没那么个能耐了。如今,手里也有了几个钱,就想着,不行的置办成产业,总比放在银行等着贬值强。如今投资什么划算?除了房子,再没别的。前几天吧,公司楼上的那一层,说是整层往出卖。原来的房主吧,不知道什么原因要出国,说是那边等着移民款还是啥的,反正急着用钱,因此这价钱就相当合适,我这一寻思,如今可不好碰这样的好事,还是那么一个相对不错的地段。就是租出去,一年不说别的,那钱够我们一家子开销了,还是比普通人奢侈一点的开销。再说了,这房价总还是涨着呢嘛。当时一听这消息,手里又正好有这笔钱,对方呢,房子的手续什么都是现成的,当天我们把材料一拿,找个中介,就把事情给办了……要么说这不管什么事情都得慎重呢。出问题的就是这房子。” 这人懊恼的不行,跟林雨桐唉声叹气的:“我开公司的那一层,原本就是我的产业。那栋写字楼,我把八层整个一层给买下来了。当年是按揭,后来生意还可以,就都给还上了。我这人……是老思想,能不欠谁的,都尽量不欠谁的。要不然浑身都不得劲。” 林雨桐敲了敲桌子,提醒他拉回话题。 吴鹏举一愣,抬手表示抱歉,习惯于说生意场上的话,这不是顺嘴又开始了嘛。他赶紧转回话题:“……我这买了九层,也急着想租出去。可这碰上个租客,也整层想租的,可就是一点,没瞧上九楼,瞧上我那公司所在的八楼了。说是觉得‘8’这个数字吉利。我回去就跟媳妇商量,两人合计了半晚上,她就说,遇上一个整层租的不容易,要是你零散的租出来,专门还得一个人应付租客,麻烦死了。我想也是,我把自家公司搬上去,只麻烦这一次。要不然,估计麻烦的更多。叫公司的人晚上加班,就把公司搬到九层,把八层给租出去了。公司搬进去三天,出了三次事故。第一天,叫了保洁过来,把员工打扫不到的地方……玻璃擦一擦,公司挂在户外的招牌也给换一换。结果,出了人命了。擦外墙的保洁工,不知道是自己操作的原因还是什么原因,反正是摔下去,当场就没命了。” 林雨桐皱眉,那这事可不小,这是惹上人命官司了。便是说工人的操作不当导致的,保洁公司有责任,但他们公司作为当事方,不管怎么着都得出些钱的。这种事一般还都爱私了,有些家属就是那样,不给钱就堵在你公司,你这生意也就别做了。做生意的人遇到这样的事,觉得触霉头这很正常。 因他这么一说,林雨桐才看此人的面相。 这一盯着的时间长了,吴鹏举就明白了,他急忙问:“大师,可看出什么来了?” 林雨桐收回视线,面色多有缓和。此人的面相是个好面相:“……幼年丧父,幼时家境贫寒。青年发迹,多亏岳家扶持。跟妻子相处和睦,家里婆慈媳孝。跟妻子育有一子,此子身体康健,想来不会有大灾大病……毕竟,你的面相上看,你是晚年子孙满堂……” 吴鹏举先露出几分惊容,算的都是对的。继而又大喜:“借您吉言。” 林雨桐安了对方的心,这儿才往下说:“这次的事端,你没讲完,但观你面相,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误交损友、运犯小人。仅此而已!” 吴鹏举一愣,露出几分犹疑来,好半晌才又摇头:“还请大师指明……我这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症结出在哪里了。” 林雨桐只问:“你这当初从谁那里听到那个房源信息的?” “我……”吴鹏举皱眉,继而脸上露出几分羞恼之色来:“大师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这次了了人命官司的钱,正好把低价买的房价给补上了。说到底,要不是我贪图便宜,也惹不下这次的麻烦来。” 他不预说他跟他朋友之间的事,她也不问。 却听对方总算反应过来了,问说:“大师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其实是被骗了……那九层本来就是有问题的。”可这也不对呀,这要是九层有问题,楼下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呢? 他越发的急切起来了:“大师,请您无论如何,都跟我去一趟,我这八楼租出去了,咱也干不出出尔反尔的事叫人家给我的公司他腾地方。可这九层有问题,我更干不出瞒着别人再坑谁一把把这房子再卖出去的事……咱……有问题解决问题,拜托了!” 至少心眼是正的! 林雨桐点头,既然求到白门了,不解决干净这不是砸牌子吗?她没为难人家,直接起身:“那就走吧。” 出去的时候程昱在外面正跟一个前台模样的姑娘说话,看见林雨桐出来了就迎了过来:“车准备好了,就在车库。” 说着,跟在林雨桐的身后就往电梯里进。 电梯里三个人,林雨桐不鸟程昱,程昱也知道林雨桐不高兴,除了必要的话,再不开言。吴鹏举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到底是闭嘴了。 车停在外面林雨桐不上,却跟着吴鹏举上了吴鹏举的车。程昱一脸无奈的看着,只能自己上了车,叫司机跟着。 吴鹏举尴尬的笑笑:“对了,大师,咱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呢。这第一天我本来就觉得挺晦气的,结果这件事还没处理利索呢,公司的保安,好端端的晚上不在值班室睡觉,光溜溜的睡在九楼的电梯口,还是早上起来被公司的人叫醒的。这事一出,公司里就什么传言都有。这不,昨晚又出事了,晚上加班,有几个单子客户突然催了,我就叫了业务部的经理还有几个能干的,我们一共五个人晚上十点多到公司加班,大概加班到凌晨一点左右。处理完了,我说请大家吃个宵夜,第二天给他们几个放一天的假好好的休息……结果进了电梯,看着电梯是在动的,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的,可到了一,门也打开了,外面却不是一楼的大厅,依然是我们公司的大厅,来来去去几次,感觉电梯是动了,可实际上连楼都下不去。开始我们以为是电梯坏了,就说干脆走楼梯吧。九楼下去也不费劲。这次可好,一层一层的下,看的清清楚楚的,是到了一楼了。然后转出来,还是九楼……你说这……邪性不邪性……跟鬼打墙似的。” 林雨桐听完了,这才问说:“上一个在九楼开公司的……是什么人?他们现在在哪?” 吴鹏举皱眉:“人我倒是认识,不算是熟悉。当时出面卖这房子的倒不是他,是他的女婿。至于他……他我倒是好长时间没见到了。我还听说他女婿是准备带着一家子去国外定居的……这消息肯定是真的。”他说着,就问说:“要不等会儿我打电话约一下。” 林雨桐点头,问题肯定不在吴鹏举的身上。他完全是因为交友不慎和那一点贪心,才跟着倒了霉运。哪怕是出了人命,可他身上不见丝毫的因果。那就说明,人命的事原本就跟他不相干,另外,他给出事的那个工人的抚恤金一定给的很大方。 吴鹏举的公司不算远,市中心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下了车,他急着去帮林雨桐摁电梯,林雨桐抬手制止了。她左右看了看,一进地下停车场,她就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息。于是就先问对方说:“这地下停车库里,是不是还有杂物间这样的地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啊? 吴鹏举倒是真没留意过这个,只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我只知道那边是物业。当初这开发商,原本是把楼顶盖了一半,是给物业预留的。这不是后来又时兴什么楼顶餐馆吗?那半层房和半层的露台全卖了。物业搬到地下车库去了。另外,您看见了没?这进出都是有写字楼的保安的……” “写字楼物业本就有保安,你们每个公司再另外招聘保安,是不是多此一举?”林雨桐就问说。 “嗐!我们公司那保安,是我老婆的远房表弟。谁家都有几门穷亲戚。我当年是受了岳家的提携,你说我这丈母娘打电话叫安排个人,包吃包住一个月六百……我能为了这个事撅了她老人家的面子?就我们公司有保安,别的公司可没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雨桐点头,看了他所指的方向一眼,却没过去,而是进了楼梯间,一层楼一层楼往上走。程昱全程都跟着,却不多一句嘴。 爬上九楼对林雨桐和程昱来说,不算什么。但吴鹏举却上气不接下气,头发湿了,身上的短袖也都湿了。 叫他喘了几口气,把气倒腾匀称了,才叫他打头往出走。却不想门刚拉开,就被堵回来了。大门口有一旧沙发,沙发上靠着个人睡的正香,呼噜那个响哟。这么一挡,把出楼梯间的门堵住了大半。 吴鹏举就拍对方:“狗子,起来!回去睡去吧。” 狗子一下子给醒了,跳起来,朝吴鹏举咧嘴笑:“姐夫你来了!”说着,又挠头嘿嘿的笑,朝后退了两步:“姐夫你赶紧进来。” 吴鹏举拍了拍沙发:“把这破玩意拿开。” 狗子才如梦初醒,哼哧哼哧的又挪沙发。 林雨桐看了看这狗子,原来是个脑子不大机灵的。等吴鹏举出去了,林雨桐紧跟其后,然后那狗子就使劲盯着林雨桐看,一边看一边笑,一会子脸到脖子都红完了。 林雨桐就问吴鹏举:“在电梯口睡了一晚上的是他?” “是!”吴鹏举拉了狗子到跟前:“是这小子的八字弱?” “不是!”林雨桐看狗子:“你告诉我,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脱了衣服睡在外面。你见到了什么?” 吴鹏举嘿嘿笑:“我妈说叫我到城里找我表姨妈,我表姨妈肯定给我说媳妇。要是媳妇敢对我妈不好,我就休一个再找一个……我妈真的没骗我,那天晚上给我找了两个媳妇……一模一样的媳妇……我叫她们媳妇……然后……嘿嘿……要跟媳妇睡觉,当然就把衣服脱了……” 这话把吴鹏举说的后脊背发凉:“你这憨子,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呀。”狗子说着,就委屈的嘟着嘴。 吴鹏举无奈的摇摇头:“要睡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睡去。别在这里堵着路。” 再没理狗子,吴鹏举带着林雨桐往他的办公室去。今儿没人上班,楼上就只一个狗子在看门。 一进这办公室,林雨桐不由的‘咦’了一声,这个办公室很好,布置着风水阵。而且布置这阵法的,一定不是无名之辈。 程昱也不由的多看了两眼,问吴鹏举:“既然认识别的高人,不知道怎么就找到我的门上?” 吴鹏举指了指这个办公室:“这原本就是老江的办公室,就是原来的房主。他不知道哪里请的高人给布置的。这地方正经不错。后来他多半不管这边的业务了,一直是他女婿帮着处理的,后来我搬过来不是搬的急嘛,紧跟着又出事,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收拾……” “不用收拾,这就很好。”林雨桐在客位上坐了:“尽量联系原房主吧,问题不在你身上。只是,这办公室内部这么好的风水布局,是怎么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的?最快的办法就是能见到当事人。” 吴鹏举连忙给对方打电话,两次那边没接,第三次再打,人家直接就关机了。 这下吴鹏举傻眼:“这是什么意思?”合着都是心知肚明这房子有问题,就欺负自己这个老实人!他这边生气,那边却跟林雨桐道歉:“那什么……要不……我先联系人,随后再去找大师……” “你能打听到老江家的地址吗?”林雨桐起身:“我陪你找去。” 这个楼里确实有问题,也确实有阴气。可奇怪就奇怪在,在底下车库里感觉到的气息,跟在楼梯间走了一圈感觉到的气息是有些差别的。 留在写字楼里的这个倒是暂时无碍,只是那个混杂进来的气息是什么呢? 林雨桐都乐意去,吴鹏举有什么不乐意的?打了两个电话出去,就找到老江的地址的。不过老江不在家里,而是在医院。 在车上,吴鹏举就叹气:“好端端的,不知道怎么就中风了。” 顺利的到达省一院的加护病房门口,林雨桐眼睛微微眯了眯,倒是瞧见一个熟人——钱兴。 林雨桐斜眼朝程昱看去,程昱一脸疑惑的看林雨桐,眼里分明写着:师叔,有事请吩咐。 一副对钱兴的事毫不知情的样子。 钱兴是谁?钱兴那就是被花格子碰了那么多次,仍然坚强的没有死掉的那个渣男。女朋友心理受了刺激,精神分裂的那个。 自己之前碰到过,关于那个分裂成两个的鬼魂并没有完全解决。后来怎么样了,她也没精力管。却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叫自己给碰见了。 巧? 好巧啊! 这要不是特意安排给自己的就见鬼了。 林雨桐看程昱,低声道:“这种试探有必要吗?” 程昱站的直溜,反正看谁都不去看她,也低声道:“师叔,您别怪我。这都是师祖安排好的,我是按照师祖的吩咐办事,半点不由人。您别迁怒弟子才好。” 这句听着倒是句实话。 林雨桐就继续问:“只是叫我把我的尾巴扫干净吗?” 程昱低头,继续装死。 呵呵! 果然不是只这一点事的。 林雨桐扭头作势要走,程昱赶紧道:“师叔,这次可不能任性。咱们白门能不能跟以前一样站在人前不跌份,您这趟……至关重要。” 林雨桐没走,但也没回身说要留。 程昱无奈的道:“您这会子都想到了不是吗?何必为难弟子!” 林雨桐瞪他:“回去咱们再慢慢说话。” 前面吴鹏举此时已经回头招呼了:“林大师,就在前面了。” 林雨桐正要往前走,结果身后的电梯叮咚一声响,从电梯上下来一串的黑西装戴墨镜的壮汉,这些人跟清道似的,把林雨桐和程昱挡在身后,林雨桐几乎都能贴到墙上了,那医院不大的走廊给清理出来了。 再不大工夫,才从电梯里出来三个人。打头一个是一身正装的年轻姑娘,最后头那个比所有的壮汉还要壮硕,中间的那个才是正主。此人看起来年纪很轻,二十岁上下的样子,带着一副金丝边眼睛,文质彬彬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更是没有血色,十米不到的路,咳了三声,一直用一条雪白的帕子遮挡着嘴。 许是林雨桐的眼神太犀利,这人抬头跟林雨桐对视了一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双瞳! 而这人也愕然,惊讶于林雨桐的面相:这又是怎么一副面相? 两人就这么隔空相对,谁也没动地方! 36 与你同在(36)三合一 与你同在(36) 这姑娘的面相……越看越模糊,再要细看,只觉得气血翻涌,喉间一股子腥甜气味只觉得要喷涌而出,整个人都觉得天旋地转。他马上闭上眼睛,身体恍惚了一下,被身后的壮汉一把给扶住了。便是如此,他也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他身后的壮汉看着林雨桐的面色就有些冷厉,一双厉眼愣愣的扫了过来。 程昱蹭一下将林雨桐遮挡在身后,林雨桐倒是笑了,拉了拉程昱,“你让开吧。” 说着,她就笑看那青年。 那青年睁开眼睛,也朝林雨桐笑了笑,朝身后的壮汉摆摆手:“把人都撤了吧。我又不是纸糊的!” 那壮汉犹豫了半分钟,但到底在青年的冷眼下,挥了挥手,这一串的黑衣人怎么进来的,又怎么的退出去。不过林雨桐注意到,这些人并没有真的走了,而是进了楼梯间,只怕是随时待命的。 再瞥了一眼程昱,他明显是紧张了。看来他是对眼前这人有不少的了解呀。 对面只剩下人家青年男子一个人了,连那个女助理都打发了。 林雨桐突然就觉得程昱碍眼起来,她也摆摆手,严厉的看向程昱。 程昱嘴角动了动,还是转身离开了。他同样也没有离开,而是选了视线比较开阔的地方,在走廊里那个等待区的椅子上坐了,眼睛却始终盯着这边。 于是,只剩下两人了。 这青年笑的很和善:“你也是被请来的?” “那倒是没有。”林雨桐回以和善,指了指前面的吴鹏举:“一个客户,他的事里牵扯到了这里的一个病人。” 青年就笑:“那目的是一样的。一起过去?” 吴鹏举反倒是不自在起来,本来林雨桐是跟着他的,这会子他则是自觉的跟在林雨桐的身后,还低声跟林雨桐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人:“那就是老江的女婿,是老江的老婆叫女婿代理办的。” 林雨桐点头表示知道了,青年就不由的看了被指着的钱兴,眉头就微微皱起。扭脸问林雨桐:“能冒昧的问一句,你们说的事是什么事?” 吴鹏举三言两语把大概的事情给说清楚,说完了才忐忑的看林雨桐:这算不算是一事烦了二主? 林雨桐倒是没多想,反倒是非常坦诚的将之前钱兴女朋友跳楼死了之后的事直接说给对方。她自然看的出来,这人的本事绝对不小。这不是看此人的排场大小,而是他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她可都注意到了。他双瞳孔中那个小一些的瞳孔要比大一些的瞳孔有神采。可等闭眼之后再睁开,那个小些的瞳孔便成了一种稍微暗沉一些的灰白色,大瞳孔瞧着跟正常人的瞳孔没什么区别。 她是做大夫做习惯了,看到这种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什么异象,什么帝王之相之类的,而是想着,这人生来瞳孔畸形。可这瞳孔的前后变化,却叫她收起了大夫看病人的眼神……这哪里是什么畸形,只怕是天生的阴阳眼。 再看看此人这身体,三步一咳嗽。‘五弊三缺’,他这身体能强健才有鬼。而且,她在被盯着的时候,也盯着此人看了。此人父母缘浅,还没出生父亲就死了,生他的时候母亲又难产死了。可以说已经犯了‘孤’了,已经是孤了,身体还是如此,可见他得到的因果有多大。 对方对林雨桐的坦诚微微惊讶了一下,脸上这又带上了笑意,突然停住脚步,看了吴鹏举一眼,问说:“能叫我们单独说几句话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吴鹏举指了指他自己:“我……”他看向林雨桐,似乎在问,你一个人行不行。 林雨桐点点头,吴鹏举才快速的朝钱兴走去:“我先过去打个招呼。” 等人走了,这青年才站住脚:“我叫乌金。” 乌金? 姓‘乌’吗? 林雨桐也自报姓名:“林雨桐。” “姓林?”他面上的神情不是作假的,此刻他确实是很惊讶。 林雨桐点头:“姓林。” 乌金若有所思的笑笑,然后又盯着林雨桐看了三秒:“我知道你刚才读了我的脸,能告诉我你读到了什么吗?” 林雨桐不回答,只问他:“你又从我的脸上读到了什么?” 乌金的眉头拧起:“初一看,平平无奇。再一看,我发现,你这张脸的面相原本是‘无踪’之相……” 无踪!? 林雨桐心里悚然一惊,自己的情况自己很清楚,回不去属于自己的节点,可不就是无踪之相。她心里惊讶,但面上不显,只饶有兴趣的追问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乌金不由的朝后退了半步,闭起眼睛却不看林雨桐的脸,“然后……如同凤鸣九天,金光刺目,又犹如虎啸龙吟,威吓逼人,再要细看……竟是彩光遮面,怎么都看不分明了……”不光是看不分明了,竟是连眼睛都刺疼了起来。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他如今敢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便知道,有这样面相的,绝对不是奸邪之人。 可看到这些,其实就是把什么都看明白了。至少他的能耐,要在三师兄温柏成之上。 林雨桐把钱包从兜里掏出来,把里面的钱,连硬币也拿出来,全都塞到对方手里:“这是卦资,我身上就这些了。咱们这一行,你收了,于咱们彼此都好。” 乌金一愣,将钱全都塞到裤兜,然后拍了拍,“这是我收到的第一笔卦资。” 嗯? 不对呀! 林雨桐本来都要走了,结果脚下再一顿:“你第一次收卦资?那你以前……” 乌金却摇头,不愿多言。在林雨桐要看他的脸的时候,他将头一瞥:“我不算了。也不问你你到底看出什么来了。咱们这一行的规矩,我不求你看相,你不能给我看相。”这么说着,好像觉得语气太生硬了一般,解释了一句:“我身上没带钱。你刚才给我的卦资对我的意义不一样,我想留着……” 林雨桐收回视线,笑了一下。 说实话,跟这个乌金相处起来,倒是比跟程昱以及温柏成相处的愉快。 人家不叫看,那咱就不看。她向来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于是朝前边指了指:“得干活了。” 乌金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收起来了:“咱们的差事,看起来是两件事,其实就是一件事。” 问题肯定出在江总的女婿身上。 于是,乌金就道:“要不要跟我进去看看江总?” “当然。”林雨桐本来也是要问的。 钱兴没见过林雨桐,林雨桐也没见过钱兴本人,也只在花格子给的资料上看到过钱兴的照片。 这小子的名字不起眼,没一点特色。可这人长的,本人比照片还要出色。 就是那种站在人群里就绝得的帅! 此时,钱兴的面色不好看,大概是跟吴鹏举说的不怎么愉快吧。见两人走过来,他收了脸上的不高兴,朝乌金露出几分热情的笑来:“大师您好,里面请。” 乌金没说话,推门就进。林雨桐跟在后面,钱兴伸手就拦,乌金回头:“我们一块来的。” 林雨桐:“……”好吧!借了人家的光了。 一样是玄门出身,这待遇相差也太大了。 来不及多想,跟着乌金就往里面去。这一进去林雨桐就皱眉,病床上的人面如金纸,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样子。 病床前坐着一个中年贵妇,边上站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还有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小姑娘。小姑娘看到跟在后面的钱兴,就扑过来:“爸爸……爸爸……” 钱兴将孩子搂在怀里,哄她:“你先跟妈妈出去好吗?” 年轻女人没说多余的话,真就带着孩子出去了。 那边乌金却只看病人,然后伸手搭脉。这叫林雨桐微微眯眼,这是……灵疗? 手札里只有零星的记载,但白衣却没有提过。 白门的事她如今不想多想,只一心在乌金的诊病方法上。这边她心里有了猜测,那边乌金就让出位置,叫林雨桐出手看看。 林雨桐走过去,手搭在病人的脉搏上。然后迅速的就拿开手,这人的脉象不对。以她的能耐,看过的病人那真是上万都不止了。可说实话,从来没见过这种脉象。 那边乌金已经说话了:“我给开一道方子,你们给病人喂喂看。” 说完,就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刷刷刷的写完,撕下来刚要递给病人家属,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递给林雨桐:“你看看,可还有要补充完善的。” 林雨桐接过来扫了一眼,这压根就不是中药方子,上面写的字自己只勉强能认出来几个,其他的连字都不认识。 她把方子递给对方,只笑了一下,没言语。 乌金就把方子直接递给钱兴:“照方子抓药,每夜子时吃一剂。连吃三天,自会醒来。” 钱兴拿过方子问了林雨桐心里的疑惑:“这写的什么?” “去玄乌堂抓药,他们认识。”乌金说完,就回头看林雨桐:“我的事办完了……你的事……要我留下帮忙吗?” 林雨桐摇摇头:“不用!你请便就是。” 乌金说走转身就走,一点也不多留。 那一直没说话的贵妇人此时却说了一句:“钱兴,送大师出去。” 钱兴看了看林雨桐,转身追乌金去了。 “您是江太太?”林雨桐走过去,站在病床的另一面,问道。 江太太点头:“你也是大师,是为了卖房子的事来的?” “江太太知道点什么?”林雨桐挑眉就问。 却不想这女人皱眉,小心翼翼的朝外看了一眼,低声问道:“大师能不能出去,帮我问问刚才那位大师,能不能给老江把药多开几天……我们不急着出院,也不着急出国……” 还要说什么,门从外面被推开,钱兴的老婆推门进来:“妈,您想吃什么……”问了一半,见林雨桐在,她把话又咽下了:“还有客人呀?” 那边江太太却颤抖了一下,僵硬的笑笑:“我不饿,什么也不想吃。你带孩子回……不要回家了,去酒店……去酒店先休息吧……” 很奇怪的态度! 林雨桐看了钱兴的老婆一眼,这女人只愣了一下就点头:“那我带孩子先回去。” 江太太就说:“你要碰见钱兴,叫他赶紧去抓药,你爸还等着呢。” 等人走了,门关上了。江太太才不好意思的看林雨桐:“大师……那是我亲生闺女……可前些时候,我总觉得我闺女挺奇怪的。我老公和翁婿都忙公司的事,大事上我老公管,小事就交给女婿处理。我呢……没事了就爱打个麻将……我女儿是没啥事干,她是学舞蹈的,弄了个舞蹈教室,也时去时不去的。两口子另外有房子,不跟我们住。孩子也有保姆照看,我也没啥操心的。可这得有大半个月了吧,两口子带着孩子回来,要跟我们老两口住……这一住回来,我觉得就有些不对……有天晚上我半夜起来,看见我家闺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愣愣的,我刚要过去,她咧嘴一笑,瘆人的很,我当是还以为小两口闹矛盾呢。结果第二天我还劝了,说有啥话不能好好说……结果我闺女还莫名其妙,说我昨晚睡的好好的,什么时候出来过?我还以为添了夜游症,先是咨询了医生,医生说叫观察观察,我也没法整晚上的陪着闺女,就问女婿,我那女婿也说,他们一直一起睡,半夜没起夜的习惯。我还以为我癔症了,自己跑去看心理医生去了。可天天晚上,一过十二点,家里都有响动,我一出去,一准能看见我闺女不是在客厅晃悠,就是在楼梯上正在上楼或是下楼……我家里不干净,老江没好以前,说什么我们都不能回去。” “最近你闺女一直在医院守夜吗?”林雨桐问说:“自从到了医院,还有没有像是你说的一过十二点,就出现异常。” “没有!”江太太很肯定:“在医院……觉得很正常。就是我闺女平常的样子。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孩子有点沉默了。没有以前爱说话。” 了解了情况,林雨桐就说:“想在医院休养,这个不需要找什么大师。一般医院都带有康复科,等人醒了,转到康复科,泡病号嘛。想住多长时间,完全随心。” 跟这边话说完,她就再不停留。从病房里出去,程昱跟吴鹏举都在外面等着。不远处还站着钱兴。 钱兴看见林雨桐出来,就走了过来:“医院外面有一家咖啡厅,我请几位喝杯咖啡。”他像是不回避了,在前面带路头也不回的就往前走。 找了个角落,林雨桐只要了一杯水,就看向钱兴:“要是我没猜错,你是故意住到公司去的。” 九楼原本是他岳父的公司,而且办公室是有风水阵,躲在里面很安全。 钱兴搅着手里的咖啡,好半天才道:“我知道你觉得我不是个好人……可爱情这回事……谁又能保证能爱谁一辈子?我跟瑶瑶是大学同学,她善良文静,在一起上公共课的时候,总是坐在我的侧后方,偷着看我。慢慢的,我也觉得这个腼腆的姑娘人挺好的。后来,我们就恋爱了。她处处都为我考虑,省钱也要给我买这个买那个……说实话,我挺感动的。我那时候真的就想着,我一定要把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给她,才对的起她待我的心。临毕业的那一年,都开始实习了。我们开始聚少离多。那时候我想的是能尽快的找一个稳定的工作,然后挣钱,叫家人过上好日子,然后买房买车,回去跟瑶瑶结婚。至少也得赶紧攒出首付的钱吧!那时候……我身上连租房子的钱都没有。我告诉她说,你也赶紧找工作,咱们一起努力……可瑶瑶所有的心思都在结婚上。别人实习,她去看婚纱。别人熟悉业务,她去酒店询问喜宴的价格。大家难得聚在一起,都说各自工作中遇到的事,遇到的问题,可她却总拉着人说婚礼的各个细节。她看上的钻戒,那个价格,我都不知道攒钱要攒到猴年马月才能买的起。她最后哪怕选了最便宜的路边摊上的样子货,可我收获的不是感动,而是前所未有的压力。我就跟她说,现在这条件不允许,等我能给得起你这些,再不是看着你委曲求全的时候咱们再结婚。她不高兴,我不知道她怎么跟她家里说的,因为我赶着出差……就是那个时候,我认识我现在的太太。如今我的岳父是我实习时候的老板,那次出差,我是随行人员,就是拎包的。那次,我太太跟着她父亲顺道去玩。业务我插不上手,在外地,我全程都是配老板女儿玩负责她安全的那个人。我这一出来,瑶瑶十分钟一个电话,不停的问,你在哪,你在干什么,跟谁在一起……那时候没有电话,是呼机。这一呼我,就得叫我马上回电话。我身在外地,人生地不熟,又是陪着老板的女儿……哪里能那么方便给她回电话?那次,是我在半路上,到下一个有电话的地方得两三个小时。偏赶上路上车子抛锚了,耽搁了几个小时。再给她打过去的时候,跟她一块在外面租房的朋友就说……她割腕自杀了……” 这又是一种跟那姑娘截然不同的说辞。 林雨桐看向对方,竟是没有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丝毫说谎的痕迹。 钱兴摇摇头:“你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吗?爱情是什么?相处愉快,这是最基本的吧。可实际上呢?跟她相处,成了我一种负担。我当是就把老板的闺女扔下,跑回来了。我说你别这样,要是非得结婚你心里才能安稳,咱们领证也行……但她听不进我的话了,非要我说我为什么那么长时间不回电话。为什么她都要死了,我却不赶紧飞回来……我跟她解释,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是,只是因为陪伴老板的家人。也不是不想飞回来,可这航班的时间也不由我决定!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那时候我其实连机票都买不起的,还是我现在的太太借给我一笔钱,叫我往返一次。这事,还是她帮我瞒着她爸的。工作我不能丢的,不管瑶瑶听没听,我做到我该做的,连夜又飞回去。可屋漏偏逢连阴雨,我妈十二指肠溃疡,住院了。还是我现在的太太,帮我跟老板请假,又借了我一笔钱,帮我订机票,叫我回老家。那时候我忙着我母亲,瑶瑶不停的呼我,我干脆直接关机了……等我母亲出院,回到学校的时候,我觉得瑶瑶有些不一样了。她冷冰冰的看着我就像是看着仇人,可转天却又可怜兮兮的来找我,问我为什么不理她。我当时以为她是玩什么把戏……就跟她说分手……结果她又自杀。自杀后人很奇怪,有时候见了我要拿刀砍,有时候却跟忘了之前要杀我的事,连我跟她分手的事都忘了……我是个正常人,我家里还有母亲要奉养。我想尽快的摆脱她……我选择从她的生活里消失,后来,我跟我现在太太接触的多了,彼此觉得很合适,我也不想拖着,很快就结婚了。随后我太太就怀孕,生了我的女儿……我的生活很平静也很幸福。可后来,她找上来了。我害怕了!精神病人便是杀了人,也不用负法律责任的。谈了几次之后我也发现规律了,只要瑶瑶心情好,那么她就还是那个善良的瑶瑶……她能选择忘记很多不愉快的事情,而且……那个暴虐的瑶瑶在她觉得高兴幸福的时候,是不会出现的。所以,我跟瑶瑶这些年像是恋人一样来往,原因就是这个……我爱我的女儿,我也爱我的妻子。对瑶瑶,我也狠不下心来。我总期望着,时间长了,她能变的正常,病是不是就能好了。”他说着,就举起右手:“我发誓,我跟她再相处,绝对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龌龊,自从分手,我们就再没有男女关系。有的只是偶尔打个电话发个短信,然后一周见一次面,吃一顿饭。她不再频繁的骚扰我,我们也像是找到了相处的节奏。我们的交往,真的就仅此而已。其他的,都是她脑子里臆想出来的。而且,我怀疑她的死,不是因为她知道我结婚,我有老婆孩子……而是因为另一个她不甘心……瑶瑶是不愿意相信我结婚我有孩子,但不是真的想不到我有老婆孩子……这么些年,平和的瑶瑶完全能压制那个暴躁的瑶瑶,可那个瑶瑶性格太强势了,这其实是一场三个人之间的争斗。结局是……我跟瑶瑶都输了。那个瑶瑶她赢了!瑶瑶割腕,不是想死,是想威胁我。但那个瑶瑶……她就是想叫瑶瑶死,想叫我死……于是,在瑶瑶意志最薄弱的时候,她出来了。她上了楼,然后从楼上跳下来了。然后,我的日子便乱七八糟。被撞一次又一次,没死成。不是我运气好,是我坚信,瑶瑶是不会愿意我死的。等我家里的金鱼,孩子养的仓鼠,连我老婆那一阳台的花草,一夜之间都死干净了,我就知道,那个瑶瑶来了。我知道我岳父有懂风水的朋友,于是,我说动我太太,我们一起回我岳父家住。住过去之后,我太太有些不对劲。半夜一过十二点就起身往楼下去,再上来之后……我就觉得不一样了,浑身冷冰冰的,眼神也跟冰碴子似的……我就知道不对。我怕吓到家里的女人,于是,谁也不敢说,只在剩下我跟我岳父的时候,说过几次,想请岳父找个风水先生来,帮我们把我们两口子的家帮着布置一下。顺便看看岳父这边还要调整不要。这一提醒,我岳父倒是上心了。转天跟我说,多亏我提醒,说是家里的风水摆件摆的有些年头了,以前一直没发现,这次查了一遍才发现,摆在阳台那个位置的摆件,不知道是不是保姆不小心撞到地上过,明明有一条裂痕。我一听就知道要坏事!一边催着我岳父赶紧找大师,一边就想把那个瑶瑶引出家门。于是,我住到了公司,我岳父的办公室。果然,那个瑶瑶跟着我去了公司。那几天公司频繁出事,没人知道,是因为出事只出在我身上。正走着,窗户上的玻璃直直的就朝我拍过来,这种事一天能有三次。我跟谁也没提,只说是我不小心打破的,自然就传不出去。” 这也就解释了,明明九楼有猫腻,为什么身在八楼的却一点消息也不知道。吴鹏举本来一肚子的气,可这会子也不知道该说啥了。只讪讪的笑笑:“玻璃砸了几次,也没伤着……倒是好运……” 钱兴涩然一笑,看向林雨桐:“瑶瑶她来了……是她救了我……几次三番救我……”说着,眼泪就下来了:“要是能重新选择,我一定不会那个时候结婚,我会陪着瑶瑶……我现在求大师,救救瑶瑶……那个瑶瑶要杀了她……我问过心理医生,这种双人格的,一个要杀掉另一个,这是很正常的事……瑶瑶她不是那个女人的对手……我拜托大师,救救瑶瑶……救救她……” 这种情况,出乎林雨桐的意外:“你岳父……” “我岳父本来要去请大师的,结果不到天亮,人就成了那个样子了……这是我没有预料到的。我一直害怕她会伤害我的老婆孩子,却没想到连无辜的人她也害……”钱兴带着几分懊恼,拳头都攥紧了:“这次我岳父要是没事还罢了,要是真出事了……我对得起谁?” 林雨桐端起杯子里的水喝了一口:“你觉得她应该在哪?”曾经再公司楼下的停车库某个角落里呆过,不过楼梯那位的气息庞杂,也可以理解为那个善良的瑶瑶来过,但跟那个衍生出来的次人格不在一块。可是,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并没有,她们去哪了? “肯定在我附近。”钱兴笃定的道:“不过我太太这几天晚上都很正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没睡,所以她无机可乘。” 那他的意思,就是她们应该在医院。 程昱就说:“要不,晚上过来吧。”他好像还给自己安排了事情似的。 林雨桐懒得搭理他,“要忙你去帮吧,我不急。”她看钱兴:“你去抓药,去熬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的事情不用你管了。我接了吴总的单子,事情总得处理完的。” 吴鹏举抖了抖,不知道是被空调吹的发冷,还是打了害怕,问说:“我呢?我去哪?” “你回家吧。”林雨桐一边起身一边安排,“要是不着急的话,公司先……” “我明白,我正好也想重新开业去去晦气。”吴鹏举就道:“公司停业三天……不,停七天!” 几天都行吧。 林雨桐只管走自己的,径直往医院去。 吴鹏举看了程昱一眼:“程总,您这是打哪请的……年纪不大……” 程昱只客气的笑:“您满意就行。”却自始至终不肯说林雨桐到底是何方神圣。 林雨桐去了医院,看标识,顺利的就找到了太平间。 太平间在住院楼的地下三层。如今的门诊楼,住院楼地下一二层都是停车城,人来人往的,一点也不比地上僻静。所以,这个不怎么被人喜欢的部门,就被放在了几乎被人忽略的角落。 下了三层,先看到的肯定不是太平间。而是医院的仓库。仓库的门锁着,这里放的东西大概是一年也不会被想起的东西,或是干脆就是淘汰品吧。 左右看看,在左边走廊的尽头,才看见一个标识牌,上面写着太平间三个字,然后这三个字的下面画着一个箭头。 林雨桐走过去,跟着标识扭头,果然就见十步之外的太平间。 她走过去,伸手推开太平间的大门。 “叮铃铃……” 猛然间,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 林雨桐拍了拍胸脯,吓了这么一跳。这么一个安静的环境里,猛的一点响动真能吓死人。见电话是四爷打过来的,她就接起来。四爷问说:“你在哪呢?” “太平间呢。”她这么说完,四爷那边诡异的沉默了。 四爷一沉默,林雨桐后知后觉,这答的都是什么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呢。 不等她解释,四爷就说:“我马上过去,是在一院吗?” 你打哪知道的? 没问出来,四爷就挂了电话。想来正在赶来的路上。 林雨桐把具体地址又给四爷发了短信,这才将手机收起来。想着四爷过来也不能干啥,要陪着也不是不行,这得先保证自己找对地方吧。 她继续往前走,想看看太平间的门开着没有。 手轻轻的搭在门上,门是开着的。刚一进去,侧面有个小房间亮着灯。小门也开着,里面放个躺椅,躺椅上睡着个老头儿。这老头儿一身酒气,边上还放着半瓶的二锅头,此时鼾声震天。 林雨桐心说不对,这里这么安静,刚才可没听见呼噜声。于是,再不敢停留,转身就走。了这刚转身,太平间的门哐当一声关上了。她心中暗自运气,看了一眼被关上的大门,刚想转身去看看那个老头,结果哪里还有老头的身影?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像是在医院的门诊室,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留着齐耳短发的老大姐坐在老旧的桌子后面,手边放着脉枕,敲了敲桌子:“哪儿不舒服?过来我瞧瞧。” 林雨桐坐过去,此时还真有些时光错乱之感。这老大姐穿着发黄的白大褂,头上带着那种很丑的白帽子,那是早些年大夫戴在脑袋上的。 林雨桐走过去,坐在旁边的单凳上,伸出胳膊放在脉枕上,眼睛却看着老大姐白大褂上的标识。虽然磨的不像样子,但大致还能看得清楚,上面印着‘省一院妇产科’。 以前的妇科和产科是不分家的,有大姑娘去瞧病一点也不奇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老大姐的手有些凉,搭在林雨桐的手腕上,林雨桐不仅没觉得不舒服,相反,还有种说不出来的舒爽感,紧跟着,一股子清凉之气就涌进了身体。 这老大姐面色一沉,手收了回去:“没毛病跑到医院干什么?开病例请假?不行!好好回去,锻炼身体,增强体质……” 林雨桐赶紧道:“不是请假,也不是看病,我就是来找人的。” “找谁?”老大姐将口罩戴上,“我这还要查房呢,别给我捣乱。” “一个精神病患者,是个女患者。”林雨桐就说:“您见过她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叫什么呀?多大年纪?因为什么住院的?”她问的很仔细:“进了医院,只要是我的病人,不管在外面惹下了什么麻烦,那都得等出院以后再说。在这里,我说了算!” 嘿! 这该不是又一个鬼王吧! 林雨桐追出去:“准确的来说,我不是来找您的病人的。我是来找您的。您的病人在住院期间,偷跑出去,还杀了人伤了人,害的一个上了年纪的长者到现在都还躺在重症病房里,这个……我找您总给没找错吧!” 这老大姐脚步一顿,眼珠子一下子就红了:“谁?谁敢偷跑出去?还敢杀人伤人?是谁?” 她这一叫嚷,林雨桐只觉得整个‘医院’都跟着颤了颤…… 37 与你同在(37)三合一 与你同在(37) “我只知道叫瑶瑶……”林雨桐就说,“应该是这几天才到您这里的。” “嗯?”这老大姐眉头一皱,冷哼一声。脚下是那种白色的软底鞋,在老旧医院的水泥地面上,轻而快的走着。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然后转个方向,伸手就推开了一扇门。 林雨桐朝里看了看,里面有五张病床,过道很窄,不过以前的老医院都这样。尤其是好一些的医院,病人多的很,光是各种的关系户都安排不过来。因此,这普通病房就是一点,挤! 如今这个五人间的病房,只住着一个人。这会子,她背对着门口,在床沿上坐着。手里拿着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头。听见门开的声音,就扭过头来看。在看见医生的时候,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刘大夫,您来了。” 哦!原来这个大夫姓刘呀。 被称为刘大夫的大夫抬脚就走了进去,顺手把听诊器拿出来:“查房。”她理所当然的这么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瑶瑶笑着点点头,“今儿查房还挺早的。”她说着,就收回视线。刚才看见林雨桐的时候像是压根没见过似的,只一笑,在大夫叫她将衣服撩起来的时候,她还问说:“这是新来的病友吗?要跟我一块住吗?” 刘大夫朝林雨桐看了一眼,却呵斥瑶瑶:“我不说话,你就不要说话。” 瑶瑶歉意的回头朝林雨桐看看,然后真就闭嘴不言了。 刘大夫听诊很快,听完诊断就道:“好多了。如果想出院,可以去办出院手续了。” 瑶瑶犹豫了一下:“可以去办了吗?哦!那我明天或者后天再办吧,这两天还是觉得有点困。” 刘大夫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突然话音一转:“这两天,你是不是出去过?” “没有呀。”瑶瑶不停的摇头,“我非常乖的在医院躺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刘大夫朝林雨桐看过来的视线就有点冷冽:“她没有离开过医院。” 林雨桐笑了一下,没有管对方的态度,先问说:“我能进去吗?” 刘大夫皱眉看了看林雨桐的脚,脚上的鞋很干净,没沾染到太多脏东西。她点点头:“进来吧!” 林雨桐进去,正面看瑶瑶:“你不认识我了?” 瑶瑶一脸迷茫:“我认识你吗?” 林雨桐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转身,从这个夹行里出去,走到正中间那个床上。这个床也是个空床,应该是没人住的。对医院,各个年代的医院,她都熟悉的很。这个年代的医院再简陋,这该有病人信息的卡片还是有的。瑶瑶住的床上,床头上贴着卡片:肖遥。其上还有她的性别,年龄,病史,入院的原因等等。 而其他的四张床,林雨桐都扫了一遍,该贴信息卡的地方,是空白的。以这刘大夫的工作风格,病床管理,病人管理,都非常严格。这五张病床,除了最外面的一个住着瑶瑶,被褥是铺开的以外,其他的三个床,被褥都是叠放好,放在床头的。而第三张床,跟其他三张空床比起来,又有一点不一样。别的床枕头都是放在叠好的被褥上的,只这张床,床头单独放着枕头,床尾放着叠好的被子褥子。这是为什么? 一个人一个习惯。有些人就爱把被子铺着不叠,有的人枕头放在床头的位置,要是不洗枕套,不换床单,恨不能枕头拜访的位置一直都不变,只把被子叠了放在床尾就好。瑶瑶的个人习惯不算是好,枕头斜着放着没放平整,被子铺开一直没叠的样子。可第三张床,没有病人,为什么留有人滞留使用过的痕迹? 林雨桐又拍了拍这张床:“不管你是真不记得我,还是假不记得我?我不想追究,我只问你一句……那个瑶瑶呢?你叫她出来!” 瑶瑶还是一副迷茫的样子摇头:“我就是瑶瑶,哪里还有什么瑶瑶?” “那你告诉我,这张床是谁睡的?”林雨桐看着她问道。 瑶瑶瑟缩的一下,朝刘大夫身后就躲:“刘大夫,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刘大夫果然就冷眼看林雨桐:“你在恐吓我的病人。” 林雨桐摊手,这个刘大夫好像不太讲理的样子。她指了指门外:“刘大夫,我想单独跟您谈谈。” 搞定一个教授不容易,搞定一个大夫还是不难的。 专业上,林阎王的名头可不是白叫来的。 见这刘大夫还是不动,林雨桐就说:“我也懂医,关于病人的情况,咱们探讨一下。” 这下刘大夫就动了,跟着林雨桐一下子就出来了。 不过她说她是大夫,刘大夫且不信呢:“既然要会诊,一个不难的病例不值当大动干戈的。你跟我来,这里有几个病人……” 然后直接转身推开对面的门。 对面的病房里,也是一样的。五张病床的病房,而且,病床是住的满的。病人这会子都躺在床上,看见大夫进来了,有气无力的跟打了一声招呼。 刘大夫就示意林雨桐上前诊脉,林雨桐习惯性的先看自己的手,然后转身,出去,顺利的在这一层的中间位置找到了医生办公室,外面还有护士台。她从衣架上拿了白大褂穿上,把帽子也戴上,头发全都塞进去。然后出来,在护士台边上的水池边洗手,再用酒精消毒。 见刘大夫跟出来了,她就说:“如今都用酒精凝胶消毒了。这医院的设施也是该与时俱进的。别的我送不起,回头我买一箱子酒精凝胶给你送来吧。各种香味的都有,您喜欢什么味道的?” 刘大夫的表情和缓多了:“柠檬的和薄荷的都行。” “我也喜欢薄荷的,醒脑。”她说着,就率先往前走,倒是把刘大夫甩在身后,这种姿态,倒像是大主任带着小主治查房似的。 这会子,别看林雨桐气势汹汹的,但其实,她哪里知道这鬼的脉象跟人有什么不一样的。给人能看,给鬼怎么看? 她推门进去,从第一个病人瞧起。先看了卡片上的信息,然后再上前去察看病人。手搁在对方的手腕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神思都清明起来。不是那种汩汩的清凉之气,而是一种滋润的……好像心肝脾肺都得到滋润的一种清凉。 脉象嘛,说实话,摸不出来。那怎么办呢?只能查体。 躺在病床上腹痛,这会子躺着还是嚷着腹痛。林雨桐皱眉,人死了,病痛便全消了。活着时候的病,是带不到下面的。这种情况,在手札上林雨桐倒是见提过一句。她心里大致有了猜测,就朝刘大夫点点头,说自己诊断好了。 然后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再诊断了四个,就发现这几个病例差不多都是一样的。除了共同的腹痛之外,还有嚷着头疼胳膊疼的。 大夫不会当着病人的面探讨病情。一个一个的看完之后,林雨桐就往外走。刘大夫跟在后面,然后把病房的门给拉上了。好像要压下林雨桐的气势,她在前面带路,带着林雨桐往医生办公室去。 办公室不是门诊室。如今这个办公室是当初他们这个科室的吧,桌上还摆放着其他医生的东西,应该都维持在刘大夫对办公室最后的印象上。 收拾的最干净整洁的,就是她的办公桌。往下一坐,她就问:“怎么样?看出什么了?” “刘大夫,您是怎么一回事,我又是怎么一回事,您该是清楚的。”林雨桐这么说。差不多就是直言:你是鬼,我是人。你这收了一群鬼,给鬼看病跟给人看病是不一样的。 刘大夫皱眉,脸上露出几分不高兴来:“不管是什么,病了就得医治。” 这倒是! 林雨桐不否认这个说法,医者仁心,说的就是如此了。 “我认可您的话,也敬佩您的职业操守。”林雨桐就说:“但咱们做大夫的,哪怕是遇上了再不科学的事,但也得尽量的相信科学,依靠科学……” “嗯!”这话听起来矛盾。但如果把科学当成一种提出来的学说的话,这么说的意思,她勉强能懂。这些年她一直在思考,思考这科学与非科学之间的界限。如果过分的相信科学而否定一切,这是不是也能说是一种迷信呢。 这么些年,难得的遇上一个人,能跟她探讨这些。她嘴角僵硬的线条更柔和起来:“你继续往下说。” “有时候,这死人的事,还得活人去办。”林雨桐就说:“这腹痛身上痛的,我怀疑是他们的尸骨埋葬地出现了某种问题。” 所以,解决的办法在题内,而在题外。 见刘大夫不说话,林雨桐就又说:“早些年您有没有听过一些故事,比如谁家的长辈托梦了,说是身上冷云云,结果去坟地一看,下雨的时候地穴里被灌了水了……” 这样的故事很多,谁都听过几个类似于这样的故事。 刘大夫眼里闪过一丝沉思之色,良久之后才道:“那看来,很多病,我一个人是看不过来的。你刚才的动作我都看了,你是个懂医术的。既然你提出了这个治病的方向,那就得你去执行。这么着吧,咱们医院就我一个人,我也忙不过来,你过来帮忙怎么样?” 嗯? “我……”林雨桐刚想拒绝,但看对方的眼珠子在红与黑中交替,这胆敢拒绝,怕是今儿好进来不好出去呀…… 正要说话,就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 林雨桐看刘大夫,刘大夫也一愣,蹭一下起身,转眼就出去了。林雨桐起身,要追出去,结果就听到刘大夫的声音:“……这里是妇产科,男病人不接待。” 男病人? 林雨桐心道一声‘坏了’,难道是四爷找来了。 她快速的跑出去,不是四爷是谁? 她现在也闹不懂,四爷是人进来了,还是做梦在梦里进来的。这会子见四爷在护士台那边站着,跟自己七八米远的距离,刘大夫又马上要过去了,而四爷现在还有些迷茫,完全没有弄懂这是哪里的样子。 林雨桐就赶紧出声:“你怎么找来了。”她跑过去,拉了四爷的手,对刘大夫解释:“我们一起来的。” 刘大夫打量了四爷一眼:“不要去病房,也不要窥探。” 四爷:“……”低声问桐桐:“什么情况?” 林雨桐还没说话,刘大夫就说:“我刚才提的事怎么样?” “刚才的事呀……”林雨桐推脱了一下,“我得回去跟他商量商量……” “那现在商量。”刘大夫的眼珠子已经红了,直接跟四爷说:“医院的人手不够,你对象懂些医术,叫她来帮忙吧。” 这话说的很有些歧义。 四爷先问桐桐:“感觉怎么样?” 这话说的不清楚,好像是在问人家提出的这件事,你感觉怎么样。实际上,林雨桐却懂四爷的意思,他是问,呆在这里,感觉怎么样。 林雨桐微微点头,给那些‘人’把脉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一种舒服的感觉。这种舒服说不清楚是什么,但感觉不坏。 四爷就明白了。他看了看这老旧的医院走廊,跟刘大夫谈:“如今医院设施设备,都非常完善。像是你们这样的医院,算是几十年前的老医院,早被淘汰了……” 话没说完,刘大夫的眼珠子就变成猩红色。 四爷倒是不怕:“你听我把话说完。做大夫的若是不能听的进别的意见建议,这便是对病人最大的不尊重。” 刘大夫的眼珠子并没有因为四爷的这句话还变的颜色更浅些,显然,不满还在。她只冷哼一声:“你说……我听着!”很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林雨桐也不知道四爷要干什么。却听四爷说:“我们给您的医院投资怎么样?搬迁医院,换最好的设施,最好的设备。” 林雨桐愕然的看四爷,四爷只攥了攥她的手,不叫她说话。 好吧!这个提议真是……出人意料啊! 当然,也出鬼意料。 刘大夫露出几分愕然,她意外成这样……显然,她也没想到四爷会提出这么一个建议来。 “换个医院?”她左右看看,难得的露出几分迷茫来:“换到哪里?” “换到一所学校的附近。”四爷这么说着,“我也认识一位楚教授。他也同意给学校换个地方,你们两家做邻居。地方不偏远,就在省城近郊。刘大夫估计也不知道,外面如今发展的快,城区将郊县都涵盖在里面了。” 四爷一说近郊,林雨桐就知道是哪里了。一定是说道观的附近:“福陵山!”她问刘大夫,“福陵山听过吗?” 就在那里! 这阴气对普通人是没有好处的。哪怕这里在地下三层,只缩在太平间这个范围之内,也不能说就完全没有害。只能说是医院所在的功德气化解了这股子溢出去的阴气。 四爷就说:“三两年之内,医院就建好了。到时候搬过去,一切设施都给安排好。您想收什么样的病人,都成。绝对容纳的下。” 话说到这份上,林雨桐顺便就把话题自然的给转过来,“医生这个行业,就是个要不停学习,不断的更新知识的行业。而且,掌握的专业和技术越多越全面越好。像是您,现在有大把的时间……您不想着提升一下业务技能吗?近些年妇科和产科都分开了,您也可以在妇产科的基础上,涉及一些像是内科,外科,神经科,骨科,甚至是美容医学,心理医学这些方面发展。毕竟嘛,这收进来的病人是什么样的都可能遇到。就拿之前我见过的瑶瑶来说吧,我要说您看走眼了,您肯定生气……” “看走眼了?什么看走眼了?”对于专业上的事,她很较真。 林雨桐就问说:“那您知道,她是个精神病患者吗?她精神分裂,从楼上跳下去才死的。死了之后……两个人格便有了两个相关又独立的魂体……” 话没说完,刘大夫的眼珠子便成了暗沉的红色:“你是怀疑,那个被动过的空床,不是瑶瑶使用过,而是被另一个瑶瑶使用过。你之前说有病人偷跑出去,确实是有人偷跑出去了。她们两个,一个留着糊弄我,一个偷溜出去伤人……” 林雨桐点头又摇摇头:“我甚至怀疑,她又自我生成了第三个人格。只是我没有证据而已。” 要不然,暴力的瑶瑶出现在吴鹏举公司的所在的写字楼,而那里,几乎是同一时间,真正的瑶瑶也去过。她还去救了钱兴,而楼梯间遗留下来的气息,跟地下停车场留下来的气息又不完全一样,像是关联,又像是两种混杂。如果是真假瑶瑶前后出现在那里,那么这一切就都能解释的通。 可这两人在医院里,有刘大夫这么鬼王在,她能那么轻易的进进出出吗? 怕是不能!刘大夫可不是个讲理的人。而且,这里的病人真的被管理的很乖很乖,就像是楚教授的学生似的,没人敢扎翅。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躲不开视线,那明明又都出去过。那么这是怎么回事呢? 除非又另外诞生出一种人格来。 这种情况是有可能的。 在真瑶瑶明知道假瑶瑶要害钱兴,而她在这里却根本出不去的情况下,情绪一激动,这么一着急,从而衍生出第三个瑶瑶来,可能性很大。 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释的通。 而且,这么一段时间没见,这真假瑶瑶好像进步了。能躲过刘大夫的视线,那么,她们的形态大致就跟套娃一样。如果把真瑶瑶当做最外层那个最大的娃娃,那么其他的几个人格在需要的时候,可以选择藏在她的身体。当然了,如果需要。也可以选择分开,跟拆借开是一样的,谁也不干扰谁,自由的活动。 这么一说,刘大夫听明白了,呵呵笑了一声,声音有些怪异,然后面色一肃:“竟然敢欺骗大夫?” 在中医这一行里,这叫以脉困医。 医生问你病症,你的病史,你却隐瞒了,叫大夫诊脉,叫大夫去猜。要说做大夫的,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病人。这哪里是以脉困医?分明是在困己! 这边不等林雨桐反应过来,刘大夫已经转身往回走了。感觉她是三两步就到了病房前,然后一把推开了门。 林雨桐拉着四爷追过去,到的时候刚听到瑶瑶的尖利的叫声。抬眼看去,就见刘大夫手里一把银针,朝瑶瑶身体的各个穴位刺过去。 懂医术的都知道什么穴位受力会疼,会最疼。因此,林雨桐都忍不住要偏过头去。 结果不等头偏过去,就见被刘大夫摁在病床上施针的瑶瑶,身形开始恍惚了起来。那种恍恍惚惚的,叫林雨桐感觉头晕。 四爷一把拉住她:“不是你出现幻觉了,确实是三个。” 就跟看东西重影似的一个状态。 林雨桐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就见床上躺着一个,而床下,滑下来两个。 长的一模一样,只是一个暴虐,一个却……低眉顺眼的沉默。 林雨桐没看那个眼里都是桀骜的这个,反倒是看向旁边那个低眉顺眼的,她的这个样子,莫名的叫林雨桐觉得眼熟。 谁呢? 谁是这么一副姿态? 钱兴的老婆! 对了!是钱兴的老婆。 原以为暴虐的这个最危险,却不知道还真应了那句话,咬人的狗不叫。 而里面,真假瑶瑶已经吵了起来。暴怒的那个一巴掌朝坐在床上的这个打去:“你个废物,什么事你都做不好。” 床上的这个不敢躲,只管哭:“我也不愿意呀。这也不赖我,我也不想的。” “她妈的来来去去都是这么一句话。”暴怒的那个咬牙切齿:“你怎么不去死,不去死……” “我不想死……我害怕你害了钱兴……我要是死了……我要拉你一起死……” “你敢威胁我……” 两人就这么吵起来,可她们吵她们的,那个沉默的还默默朝后一步,表示事不关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种情形很诡异,叫人看的忍不住打冷颤。 林雨桐走了进去,看向这个沉默的:“是我小瞧你了。” 沉默的这个愕然的抬起头,眯了眯眼睛,好似是知道躲不过了,就灿然一笑,却看向正吵的那两个:“别吵了,一对废物!” 她面容冷冽,眼神却幽深。 林雨桐上下打量她:“原来……我之前也错了。”她指了指床上那个,“她不是真的瑶瑶……”说着,她的视线就对上沉默的这个的眼睛:“你才是!你才是主人格!” 瑶瑶只一笑:“你说是就是?有证据吗?” 我是没有证据,但你的能力在你们三个之中,是最强的。你能轻而易举的上了钱兴妻子的身,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而另外两个,更像是肖遥本来的情感的化身。一面是内心深爱,爱的卑微。始终不曾忘情。一面是内心深恨,恨的刻骨。一天不曾放下。 这种复杂的情感,抓又抓不住,放又放不开。舍不得的时候,她就是那个柔弱的瑶瑶,自我蒙蔽,希望跟钱兴的感情继续下去。恨上来的时候,她就是暴虐的瑶瑶,恨不能杀了对方而后快。 而她本人,则是接受不了,逃避了。她一直就默默的躲着。一方面看着柔弱的瑶瑶扒着一个男人不放宁愿被欺骗,她觉得瞧不上,看不起。一方面看着暴虐的瑶瑶要杀钱兴,她偏还下不了手。于是,这两种人格,便像是一个人的善与恶,自我交战,不曾罢休。 林雨桐把这般的分析说出来,然后才道:“死,不是她们任何一个的选择,而是你自己的选择……” 这位却没再笑,而是指着另外两个:“谁叫她们废物呢!”她拎着柔弱的那个:“她……柔弱可怜,能在钱兴结婚后,还叫钱兴动了恻隐之心。最开始,我以为她有几分本事呢。这么处下去,说不定,钱兴的心又被她给拉回来了也不一定。可惜,这么长时间,七年的时间,竟然连一个男人的心都拢不住……” “所以,你不光恨这个没用的瑶瑶,还恨钱兴。你觉得你就是瑶瑶,不管是柔弱的还是怎样的。柔弱的瑶瑶不能挽回对方,这在你看来,其实这种近乎于冷酷的感情是对着你去的。你发现,你在这个男人眼里,一点吸引力也没有。于是,你的恨占了上风……”说着,林雨桐就指向那个暴虐的,“于是,她就出现了。” 对方点头:“是!你猜对了!她出现了。她跟那个没用的截然不同。她要杀了钱兴。我心说也好,他死了,我就解脱了。到时候我杀了她这个杀人犯,我要替钱兴报仇。可是……只知道哭哭啼啼的那个却成了绊脚石,死活不叫杀……” “谁是绊脚石?她吗?她就是你。所以,舍不得的只是你!”林雨桐一开口就戳破她。 对方愣了一下:“是!所以,我连我也恨。我觉得痛苦,我不知道这么活着,有什么意义,所以,我选择了死……一了百了。” “任何人寻死,都是一时冲动的结果。”林雨桐就说:“跳下去的那一刻,你后悔了?” “是!”她咧嘴笑:“我该杀了钱兴再去死的。许是我执念太深了……一心想着杀他……所以……这个冲动易怒的瑶瑶,在我死后,倒是先自由了,她所有的心思只在杀钱兴上……而这个……”她指向柔弱的这个,“她却只想着嫁人,看见婚房就走不动道……那个钱兴答应她的婚房,成了她的执念……” 所以,才有了花格子家闹鬼的事。 林雨桐点头,表示明白了:“只有她们两个在一起了,你才算完整了。所以,你自己没见过我。只是通过她们两个的眼睛和记忆,见过我吧!”林雨桐见她不说话,就知道又猜对了:“那我得想想……这一次你打算干什么吧!” 对方的面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桀桀怪笑:“做人太聪明可不好!” “做鬼太乖张了也不好。”林雨桐看她:“你是想借刀杀人吧……不!准确的说,是你们想借刀杀人吧!”她说着,就拍起手来,表示对他们计谋的赞赏:“要是没猜错,你上了钱兴妻子的身,跟钱兴是有约定的吧。他要的是钱,你要的是人。他通过你,而你通过两个次人格,叫她们去闹……先是钱兴的老丈人,江总。你指使你那个暴虐的次人格伤了江总,导致他昏迷不醒。紧跟着,钱兴去了公司,公司便出事了。你叫暴虐的去杀人,又叫柔善的这个去救人……如此,钱兴没事,但钱兴岳家所在的房产,却得卖了。他老丈人醒不了,一切事情都是钱兴办的。而钱兴,正打算带着老婆孩子出国。你们想干什么?利用两个次人格制造事端,再由钱兴出面请天师,替你杀了两个次人格。你替他清扫障碍,他替你处理麻烦。随后,你顺利的占据钱兴妻子的身体,跟钱兴双宿双栖。可是,肖遥啊,钱兴顾念的不是你,而是她!”她指向那个一直流眼泪的瑶瑶:“钱兴不喜欢他强势的岳父,但却真的爱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他不想在岳家受气,想拿一笔钱,带着老婆孩子去国外生活。同时,也想摆脱你们的纠缠。如果说他对曾经的恋人还有余情的话,他的所有感情都给了这个在你眼里最没用的瑶瑶。他求我救瑶瑶的时候,感情是真挚的。便是说起他的岳父,他所有的愧疚都是真的。那么我就有理由怀疑,你对江总出手的时候,并没有履行你们的约定……你做的过分了……” 她却不再说话,而像是陷入了某种癫狂之中:“借刀杀人?!借刀杀人!原来他也想借你的刀,杀了我!” 说着,她便彻底的癫狂起来,眼睛充血,然后一滴一滴的掉下来,端是可怖。 她这一发怒,那个本来暴躁的瑶瑶便像是压制不住脾气一样,猛地抬手就朝林雨桐打过来。林雨桐将四爷拉身后手,手里攥紧了符箓,抬手就要拍过去。可不等她动,刘大夫先动了。手里的银针对着对方的天灵盖就扎了进去。顿时,对方就像是一团青烟,带着一股子叫人颤栗的阴冷气息,一点点的消散了。 四爷将桐桐往怀里一搂,林雨桐抬头,见四爷的帽檐上都挂上了一层霜。 她激灵一下,多亏四爷谨慎。一直以为学了那个手札上的东西,应该可以自保。可是不对,这种阴气太过蛮横,这么用,是要伤身的! 能化解阴气里的阴邪之气是没错,但自己到底是肉身凡胎,跟鬼王这种对阴气的用法还是不同。 刚才还冷的几乎结冰,只一瞬间,这股子阴气便不存在了。它们都朝着刘大夫的身体疯狂涌去,转瞬,就不见了踪影。然后,就像是冰雪消融,春暖花开,温度又回到医院往常该有的温度。 这一手,把肖遥和瑶瑶都吓了一跳。瑶瑶躲在床上,一个劲的往身上盖被子。而肖遥,已经露出了鬼相,显得有些狰狞。 刘大夫问说:“你害人了?” 肖遥摇头:“我也没办法……我也是迫不得已。您是大夫,您知道的,次人格是独立的一个人,我能影响她,但管不了她的……” “你怒了,她便怒了。”刘大夫冷笑一声,“你别怕,我不吃你。医院这地方,阴差哪天不来?”她说着,手里就多了一条铁链,黑黝黝的,透着几分森然:“阴差也忙,有顾不上的,我就先替他们拘拿了,晚上他们自是会过来提人的。有病的,在这里医治,治好了该去什么地方还得去什么地方。你的病好了,今儿本来就是想叫你出院的。” 话一说完,她手里的饿铁链一抖,然后就见这铁链跟一条灵蛇似的,缠在了肖遥的身上。不管怎么挣扎,都挣扎不脱。 刘大夫呵呵一笑:“别费劲了。越挣扎越紧……它的主人要是感觉到它的不快,你连今晚都等不到就得被带走。” 肖遥显然是不信邪,越发的用力,结果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一只手来,直接抓住铁链的一端,然后肖遥连同铁链,瞬间就不见了。 林雨桐和四爷对视了一眼:这又是一个过了明路的鬼王。 刘大夫从兜里掏出白手绢,细心的擦着手指头,然后看这个柔弱的瑶瑶:“肖遥是完整的,她得轮回的。所以,她得去她该去的地方。至于你……”她犹豫了一下,就看林雨桐,“你既然答应别人要救她,那就这样。留她下来,在医院打杂吧。反正,我也缺人手。”说着,又看瑶瑶:“你也别不乐意,你本来就不是完整的人。去了那边,不能投胎……倒不如如今多积点功德,将来重新做一回人……不做人家的附属品……” 瑶瑶一下子不抖了,从床上下来:“好!我听大夫的,大夫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她是真健忘的很,神魂不全的原因吧。 刚才的事,她像是转眼又忘了。欢欢喜喜的跑出去,去护士台,找衣服。等林雨桐和四爷跟刘大夫出去的时候,她已经换了一身护士服,在护士台有模有样的开始值班了。 刘大夫却说:“你们说的事,我会考虑的。等考虑好了,我回复你们。” 可你怎么找我们呢? 四爷留了楚教授的地址:“就在建大边上……” 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的楚教授:“……”世上最讨厌的人就是那种不拿自己当外人的邻居了! 38 与你同在(38)三合一 与你同在(38) 林雨桐激灵一下子,感觉像是从高处掉下来,浑身抖了一下才睁开眼。刚才明明拉着四爷的手从刘大夫的的医院里往出走的……可如今……四爷呢? 她抬起头左右看看,不对呀! 这是哪里? 是之前刚进太平间看到的那个小房间外面吧!此时自己正坐在地上靠着墙壁,手里那捏着手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她动了动,抬手看了看时间,过去两个小时了。 没有四爷,那就是说,四爷找自己的方式跟自己想的不一样。他不是自己来了,是从梦里来了。而且,自己的这个状态也不对,也像是在梦里一样。 她刺溜一下起来,那位喝醉了睡着了的大爷还在打鼾。 林雨桐掀开门帘进去,感觉这大爷就像是没动地方,没换姿势一样,就这么躺着,跟两个小时之前并没二致。可这打鼾的声音和呼吸声……其实还是有些差别的,尤其是在自己进来以后。懂得吐纳的人很容易能分辨的出来。 她进去就叫了一声:“大爷?” 那人没动,真跟没听见一样。 行吧!能跟刘大夫和平相处,这位也绝对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没打成招呼,那就算了。临走她还是客气的说了一句:“下次给您带好酒来,这次失礼了。”说着,鞠了一躬,然后从屋里退出来。开了太平间的大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却不知道,他一出门,那老头就睁开了眼睛,咕囔了一句‘遇上个懂事的’,然后又闭眼睡他的去了。 却说她出了太平间,原路返回,这一转弯,就看到两个手里拎着一串钥匙的姑娘,都穿着白大褂。这模样林雨桐一看就知道,这是刚参加工作的护士,被派了跑腿的活,不知道到库房取什么东西来了。这地方太大,又挨着太平间,这俩心里是发毛呢。 林雨桐怕吓着人,就放轻了脚步。可这一轻,那俩更吓了,矮个的拉着高个的袖子:“你有没有觉得有人盯着我们看……” 林雨桐:“……”我是出声好呢?还是不出声好呢?想想,这出声与不出声,都会吓她们一跳,看她们背对着自己,朝着自己要去的相反方向去了,那算了就不打招呼了。 于是过去,摁了电梯。然后进去,关电梯门。 这电梯上上下下是有声音的,林雨桐都在电梯里了,还能听见那俩姑娘高亢的尖叫声。不知道那俩孩子是不是被吓的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然后明天起在护士群里就会传出类似于这样那样的太平间鬼故事。 无所谓啦!每个医院,都有些这样那样的传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有些或许是真的,但大部分应该都是假的。故事的起因大都跟这次一样,巧合加上心理的恐惧,人吓人,自己吓自己,生生给吓出来的鬼。 医院这电梯,特别慢。一层一停,上上下下的人就不停歇。 从地下三层,上到一层。然后直接就从住院楼穿过去,到达门诊楼。出了门诊楼,是医院前面的广场,进进出出的人,跟集市似的。 刚从里面出来,就看见钱兴提着一兜的东西,朝门诊楼这个方向走来。 这是抓药回来了吗? 钱兴显然是看见了林雨桐,他脚步顿了一下就朝林雨桐迎了过来:“大师……您这是……” “瑶瑶好好的。”她先这么说,然后才道:“你妻子安全了。肖遥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钱兴手里的东西‘噗通’一声掉在地上,“您……您知道了……” 林雨桐摇摇头:“你妻子也知道了?” 钱兴艰难的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我没想害我岳父,我真没想害他!我就是想叫他害怕,叫他答应我们一家出国……可谁知道肖遥……” “你以为肖遥不恨你岳父?”林雨桐摇摇头,钱兴是想叫肖遥制造点事端,吓唬吓唬他岳父。然后等他岳父答应他们一家出国,必然的,回过头就会用认识的人脉找天师,把这个闹妖的肖遥给处理掉。本来计划是好的,他是将计就计,借刀杀人。最终的目的,既不想受到来自岳父的管辖,也不愿意再继续受肖遥包括两个瑶瑶的骚扰,可惜啊!人心算不来,鬼心更算不来。肖遥怎么会不恨老江?“在她看来,若不是你老婆有你岳父那样的父亲,你是不可能娶她的。” 钱兴沉默了:“……不能说绝对没有这方面的原因。家庭条件,当然是考虑婚姻的一个重要因素……可我老婆也确实值得我对她好……” “那就希望你们能继续好下去。”林雨桐说着,就点点头,径直离开了。 她刚才看了钱兴的面相,他这一生,婚姻并不顺遂。前后有四次婚姻。可见,如今这一段,是走不长远的。肖遥上过她老婆的身,怕是在她老婆的记忆里留下了点什么。肖遥是个狠角色,恨到要杀钱兴,怎么会不恨……若有机会,怎么会不想着折磨死对方的老婆呢?看怎么折磨一个女人更痛快?哪有比以为遇上的是个良心,结果却发现,遇到的是个中山狼更痛苦的。 不管夫妻间的感觉有多好,但钱兴动了伤害老婆亲爹的心,这叫人家做女儿的怎么不忍? 婚姻亮起红灯,注定要失败。钱兴这算不算是在某种程度上得到报应,林雨桐不好下结论。反正这一码事,到了自己就算是结束了。 出了医院大门,一辆黑色的usv就滑到了跟前,程昱从上面下来,给林雨桐开了车门,等林雨桐上去,他才坐在副驾驶上。 林雨桐闭上眼睛,不想跟程昱说话。只交代说:“办好了!吴鹏举和钱兴,两边的事情都妥当了。” “明白。”程昱说着,就打了电话:“钱我随后转到您的银行卡上。” 这两个单子收费的事不用林雨桐管,她只交代一句:“一半转到我的卡上,另一半帮我捐了,然后把捐款单子给我就行。” “咱们自己是有这方面的基金会的。”程昱提醒了林雨桐一句。 林雨桐却只看程昱:“可我不信你们!这个答案满意吗?” 程昱愕然的看林雨桐,却见对方闭了眼睛,连看自己一眼也没有。他有些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于是便试探着问:“您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送我去建大。”林雨桐想去找四爷,但不想告诉程昱四爷在哪,只能迂回的先去学校。 车子开进了建大,在距离白衣所住的地方不远的路口下车。林雨桐下车直接就走,然后利索的开了白衣所住屋子的门。进去之后把门关上,只隐在窗户边朝外看,直到看见对方那辆车子掉头开走,她才从里面出来。 相隔的这个围墙……挺高的,但对于林雨桐而言,过得去。 这里因着是白衣的住所,是没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的。她攀着一棵树上去,然后准确的落到了隔壁。 四爷正在隔壁的墙根下等她。 好吧!连偷懒这事他都提前想到了。 一落地,她就急切的问:“怎么回事?”是问做梦见鬼的事。 四爷指了指下面:“去地窖里吧!”他指了指两栋楼的所在,“如今这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人多……”不适合说话。 好吧!从地窖口进去,转个弯,环境蓦然一变。 两人身在一排教室的外面,里面传来郎朗的读书声。楚教授正在教室里转悠,从这个教室转完,然后出来,看见林雨桐也只点点头:“等一会儿。” 林雨桐只得乖巧的等一会儿。 这一等,叫她瞧见个熟人:“李奶奶!”她高兴坏了,急切的跑过去。李奶奶才瞧见林雨桐:“桐桐来了?” 她手里抱着一箱子东西:“刚帮楚教授印了卷子。” 林雨桐不看卷子,只看李奶奶:“您在这里好吗?李爷爷还好吗?” “好!”李奶奶放下东西,摸林雨桐的脸:“那老东西,如今可好了。在图书馆呢,那么大的地方,都归那老东西一个人管。” 林雨桐还要问什么,就听见楚教授咳嗽了一声,然后李奶奶赶紧抱着东西,一路小跑的走了。她想叮嘱一句,这么大年纪了,您倒是慢点。可看她那样,脚步轻快,想来,胳膊腿应该没事,也过的很开心。 再面对楚教授的时候,她不免心生敬佩:“我不知道有没有天堂,但无疑,您给他们,创造了一个天堂。” 这里没有病痛,没有苦难,没有贫穷,有的只是充盈自我。 楚教授却摇摇头:“你觉得是天堂,可他们却未必如此想。欲壑难填,人心如此,鬼心更是如此。”他说着,就朝办公室走去。四爷过来,拉着林雨桐跟上。 林雨桐就奇怪了:“你不是看不见……怎么在这里,你就看的见了。” “我愿意叫他看见,他自然就看见了。”楚教授在前面听见了,头也不回的就答了一句。 哦!还有这种操作吗? 鬼王不是一般的厉害呀。 林雨桐觉得鬼王同志背后可能都长了眼睛,因此,连跟四爷对视一眼都没有。特别老实的跟进去,乖乖的坐在对面,等着对方说话。显然,叫四爷带自己来,肯定是有一些话要说给自己听的。 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却没想到刚坐下,就被发了好几张卷子,她愕然的抬头看,楚教授恍然,又递了一支笔过来。 林雨桐无奈接过,偷眼去看四爷,四爷却已撇头,去旁边翻书去了。 你这不对呀!见死不救几个意思这是? 每次过来都得考试吗?那四爷他怎么就不用考试? 心里这般想着,但手上的动作也不慢,该答题还得答题,卷子难度已经升级,都是涉及高数的一些问题。她一边答一边小心的看那边,却发现四爷跟楚教授坐在办公室的那一头,只有四爷的声音,没有楚教授的声音,而四爷正跟楚教授讲的是……计算机?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楚教授这样的人,治学的态度在这里放着呢。那对待学问的态度,自然也是严肃的。于是,四爷就成了楚教授的老师!你不是喜欢钻研数学吗?ok!这很好,但现在有个东西对数学研究有不可替代的作用,那就是电脑。想不想学?要不要学呢? 林雨桐这才发现,楚教授的书房跟上次比,有个一点区别。这里挂着一幅字,是四爷的墨宝,上面写着‘学无止境’! 不难想想四爷是怎么忽悠楚教授的。 胆大敢忽悠鬼的,成了座上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自己,怂怂的,然后就成了楚教授的学生。 卷子答完了,楚教授比较满意。然后才正襟危坐。开口就说了一句:“你师父给你的东西,你不可全学。” 林雨桐唬了一跳:“教授,您知道什么吗?” “你师父手里的传承……不全!”楚教授这么说:“他要是得了全部的传承,那我得躲着他走,而不是他这么多年,龟缩在我的地盘。” “我以为,他是想借着此地的阴气……”以此来维持他如今的肉身。 “也确实有这个因素。”楚教授倒更像是自己的老师,长者,说话很直接,也很坦诚,“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有人要杀他,抢夺那一身皮囊。这些人里,有他们门派自己的人,也有门派外的人,很复杂。” 林雨桐就愕然的看向四爷,那这么说,白衣虽然不坦诚,但也不算是太坏。至少在四爷当初那种的情况下,他并没有暗算自己和四爷。想来,四爷的皮囊比白衣的皮囊,要吸引人的多。这种事可遇不可求,可遇见了,不仅没动心,反而是和自己一起守护,一直到成功为止,这个人情,其实是欠大了。 她这么一看四爷,楚教授就明白了什么意思:“白衣品行不算高,但却绝对不是坏人。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庇护他这么久。” 这个评价从楚教授嘴里说出来,林雨桐相信这一切都是中肯的。 可种种的隐瞒和不坦诚,却叫林雨桐无法再信任他们。这跟好人坏人无关。 楚教授却摇头:“他们不是要坑你,只是想把你往坑里拉。” 林雨桐听不出这两者之间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却听楚教授继续道:“白门,得推个人出来了。白衣不合格,他的几个弟子,不算是出色!所以,这个人非你不行。你是白衣选定的人。至于拉你进来之后,你的结局如何,白衣也不知道,他就是在看天意。” 什么意思? 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楚教授很诚实的摇头:“我对此知道的并不详细。只知道白门本是亦天门的一支,嫡系的一支。” “还有其他嫡枝?”林雨桐坐直了身子,“这些人如今在哪?” “在哪不知道,这是你们门派内部的事情。你师父跟我闲谈的时候曾说过,嫡系分五支,青赤白黄黑。五色聚,改天意。所以,你们门派叫做亦天门。传承到底有多久远,他讳莫如深。只是五支各有所长……” 剩下的话不用楚教授说,林雨桐也已经明白了。这种事就是这样,就像是武侠里的情节,华山派还分为剑宗和气宗呢。结果呢?剑宗剩下谁了! 如果再有掌门之争的话,那就更妙了。谁的本事大谁上位,为了上位,那就得比别人多懂些。怎么就能比别人多懂些呢?我会的你不会,你会的我还会。如此,那就得守好自家的绝学,然后再抢夺别人的绝学。 五色聚,改天意! 如是一个人聚齐了五支的绝学,岂不是一人便可改天意? 这诱惑何止是一般的大! 因此,这种争斗,没有当事人出面解说,谁能说的清里面的是是非非。 说白门被人算计了?那也许是他们想算计人却被人给算计了呢。 这些无从分辨,也不想分辨了。不过楚教授这么郑重的提醒,林雨桐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白门把重要的传承丢失了?” 楚教授点点头:“要不然你师父又怎么会缩在我这里这么些年呢。” 林雨桐心里怪别扭的,“我师父明明知道我练会有危险……” “不!”楚教授道:“他不是明明知道你有危险而不阻止,而是……他相信你不会遭遇危险。他信他师父当年给他的话,你是他的贵人。既然是贵人……”他看向四爷,“恰好,他又亲眼见证了他是怎么变成人的。因此,你师父觉得,变故一定在你的身上。” “可我只觉得在付出,却没有我期望的回报。”林雨桐直言,“我感觉很别扭。” 楚教授却一言指出:“白门用你,你也用白门。接触白门,通过白门了解更多的他们那个圈子的信息……你不会真以为……”他说着,顿了一下,看向四爷:“不会真以为,他就这么安全无虞了吗?” 林雨桐的心咯噔一下,是啊!真的就安全无虞了吗? 不是的! 四爷是人,也变不成其他。但别人却未必信!他们只信眼见为实。既然这个皮囊能跟四爷融合,不试过怎么知道不能跟其他人融合。对四爷而言,遭遇一次这事,便是再难。可对于别人而言,失败了,也只是失败了。实验而已!这世上从来不缺这种损人却未必利己的人。 别说没人会知道四爷的根底,像是之前遇到的那个乌金,他只一个照面就能看出四爷的根底。别的能改,面相却真骗不过那些个高人。 林雨桐看四爷,就像是看一朵娇花,一朵需要保护的娇花! 她默默吐槽:咱这关系是不是弄反了,为什么总是叫我充当打手? 四爷‘呵’了一声,这是我能选的吗? 好吧!林雨桐只能去看楚教授:“这些是我师父叫你告诉我的!”她语气笃定:“怕我对白门心生芥蒂?” “他让我转告的。”楚教授承认这一点:“他还说,他确实是利用了你。虽然这么做,确实是全盘考虑之后为你好的决定,但想来你不会太理解。他说,你不用理解他。就当是他坑了你,跟你做了一次不怎么平等的交易。可如今你便是恨也没用了,你已经被拉进了战局,无可更改。” 所以,随之而来的便会是无尽的麻烦。 林雨桐‘呵呵’:“他就不怕我撤了给他布置的阵法?” “他说,他护了你们俩一程,这是他应得的因果。”楚教授摊手:“看!他不算是坏人,但有时候就是这么诬赖。这世上不怕好人,不怕坏人。好人有好人的对待法子,坏人有坏人的对待法子,可就把这种不好也不坏的人。” 林雨桐咬牙:“说来说去,他除了给我一本根本不敢深练的册子,还能给我什么?” “给你白门关门弟子的身份,给你一个可以调度一些资源的白门。”楚教授将一封信递给林雨桐:“还有白门所有弟子的信息……总之,他把一切都托付给你了。” 林雨桐看着楚教授,还是接了过来,问说:“白衣他人呢?” “休眠了,许是三五年都不会再醒来。你杀了他都没用。”楚教授同情的看了一眼林雨桐:“就这样了!” 休眠了? 这个理由真是……好吧!他如今也不是人,休眠不是很正常吗? 从楚教授这么出来,四爷才说:“树砍了,树根烧了。都以为树根死了,一年一年不见发芽,可过上好些年,一样会冒出枝芽来。” 这是解释白衣的事。 不动,只是为了积蓄力量。 两人去外面找了个馆子吃饭,饿了这半天了。吃饭的时候,就问四爷:“怎么想的,怎么会想着把医院和学校都搬到山里去。” 四爷将醋递给桐桐:“为什么楚教授和刘大夫能做鬼王?”他的声音低低的,只保证桐桐能听见,“他们不仅自己提升了,还庇护了很多阴魂。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林雨桐搅拌着碗里的面条,‘嗯’了一声。 四爷就又道:“我如今的情况,不可避免的还是会有危险。但我能把我自己放在危险之中吗?” 不会! 那不是四爷的风格。 四爷就说:“楚教授跟阴差能和平共处,刘大夫跟阴差能紧密合作。那么他们的身份,就不仅仅是一个老鬼。” 对!他们算是半个官方身份。 四爷觉得桐桐的思路终于被自己拉到正常的轨道上了,这才道:“他们都能有一个半官方的身份,我们为什么不能有呢?” 嗯? 还能这么想问题的吗? 林雨桐放下筷子:“你是说……咱俩也去当鬼王?” 当什么鬼王呀! 四爷指了指脑袋,还要再说,林雨桐一拍脑袋表示明白了。他是说如果他能够跟n多个鬼王建立良好的关系,那是不是说,其实他也具有了话语权。那么对下面那个世界来说,不管给予不给予承认,当有一定的影响力影响鬼和地下世界的安宁的话,那不给他一个官方的身份都不行:“……这一部分的事情你去办。” 四爷点头,可算是想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雨桐就拍拍自己:“同理,许是国家有专门的这种特殊事件管理部门,许是没有。如果有,那么我如果能够将玄门正轨化,那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接纳我。可如果没有这样的部门,我还能做到行业的顶尖,把那些邪的恶的作为打击目标,那我是不是官方认可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王者就是我……” 从此以后,地平线以下的事你能插话,地平线以上的事,我能说话。 那咱们两口子,好像除了不能上天,就没地方不能去了吧。 四爷点头,竖起来大拇指,话虽然不是十分准确,但大致意思没错。那个时候,咱谁也别说谁是娇花需要保护,爷什么时候连自保能力都没有过? 一个小小的面馆,然后定下战略方针。 林雨桐一边吃面,就一边道:“我没有你可怎么办?” 遇到这种从来没遇到过的诡异情况,她差不多被打蒙了好吗?节奏全是乱的,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可四爷这么一指明方向,她才恍然。其实路还是那条路,可这目标变了,人的心境就不一样了。 之前还担心什么青赤黑黄找上门来,现在?我得想想从哪找他们去。 这个话题,到这里两人就再不提了。有些事在没达到最终的目的之前,最好不要叫人家知道你到底想干啥。 吃了饭,去看了装修进度。又坐车,去了道观,看了那边的工程进度,时间就不早了。四爷回那院子去了,林雨桐直接回家。 临走四爷给了几个木牌子,是刻着符箓的。当天晚上林雨桐就给爷爷奶奶和父母戴上,林妈嘴上虽然嫌弃,但到底是戴上了。晚上还偷偷照镜子,然后跟林爸说:“这丫头最近虽然不听话,但孝心还是有的。” 林雨桐洗洗,擦了头发,才说要睡,结果手机响了。是短信提示,进账了三十万。是程昱把钱转过来了。拿钱干吗? 买车? 不够年纪!倒是能给四爷买车了。 先买台电脑回来。 忙忙叨叨的,白门的事暂时扔一边了。她现在的心态,就是人先得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 又是安装网线,又是安装电脑的,一连就是三天。 林妈咋咋呼呼的,林雨桐没法说自己赚钱买的,只说是师父送的,每个师兄都有,不要不行。这才作罢了! 林雨桐说装在书房吧,谁都能用。 林爸坚决不同意:“就放你房间,我想用去你房间是一样的。” 家里新鲜这个新鲜了两三天,然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到了,确实是被建大的建筑学院给录取了。 在建筑行业内,建大的招牌还是相当响亮的。至少林爸很得意,跟他认识的业内人士报喜的时候,言语间带出来的那种自得,那是一种有子承其业的自得。 每天跟四爷见面都很赶。先是家里人,得回老家吧。没直接回村上去,而是叫大伯给村里同族人的通知了,然后雇了车把人请到县城,请了二十几桌。 然后又回家,这不是还有妈妈这边的亲戚吗? 打从再回来还没见过姨姨舅舅那些人,大家平时也都挺忙的。这不是有大事嘛,姨姨舅舅姥姥姥爷又从郊县赶来,这又是一天。 接下来才是父母的同事朋友,再接着是谢师宴,安排的满满当当。 谢师宴上,辛年拉着林雨桐:“我都被夸的不好意思。” 家家的情况都差不多嘛。 重点高中的重点班,考上本科的的比例在百分之八十。林雨桐和辛年在人家青北生的衬托下,一点也不起眼。就是林爸,一个搞技术的,跟人家这里好些家长那都不能在一个板凳上坐的。 林雨桐都替林爸难受,饭刚一吃完,就拉了林爸离开。孩子们的世界本来是简单的,但一夹杂大人,味道马上变了。 辛年家的情况跟自己差不多,医生嘛,只要不做行政领导,其实还是吃技术饭的。两人倒是谈的投机,还交换了电话号码,然后两家才在酒店门口分开。 一路往回走,林爸就说:“社会就是这么现实,你现在看到了。” 林雨桐笑了笑:“您喝多了。” “没多。”林爸叹气:“所以,在你找对象这事上,别太怪你妈。你妈总想叫你找个有本事的,不像是爸这么窝囊的。” 林雨桐扶着林爸往回走:“我以后……一定叫您走到哪儿,人家都捧着你。” 孩子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么大的年纪,上大学了,也就是父母还拿她当孩子。其他人,谁认为你是孩子?在什么位置上就得担着什么事。 这不,刚闲下没两天,程昱的电话又打进来了:“师叔,出事了。” “没空!”林雨桐回了两个字,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结果那边没打过来,却发了一个短信:师叔,出事的是那个桂香。而且,那个村里的人已经请了乌金去了。 桂香是那个教堂里差点给白衣献祭的女人。 她如何了,林雨桐没兴趣。但程昱却特意提了乌金! 乌金是谁,程昱很清楚。而且,在某种程度上,他在跟乌金较劲。 乌金手里的传承,至少他那一手灵疗的手段,她就没见过。手札上好几句都说,配以灵疗,会如何如何。但是,白衣说自己是他的关门弟子,将传承给了自己,可却没提过灵疗。 乌便是黑,与白对应。 那他是黑门呢,还是其他? 再反过来想,为什么偏偏是要给白衣献祭的桂香出事了?是不是有人针对白门?自己已经在白门的战车上了,不是自己说自己不是白门的人,人家就不针对自己的。 这个事不参与也得参与。 林雨桐回了一个短信:过来接我。 等她下楼,车已经等着了。 西门外下车,穿过村子走进去。满村子的人三三两两的聚集在门口,都低声说着什么。偏偏见了外人进村子,就都闭嘴,谁也不言语。 进了里面,直到教堂门口,才发现这里设立着警戒线。几个警察正在忙碌,其中还有认识的人,赵基石。 隔着人群,林雨桐看着另一边站着的,也站在人群最后的人——乌金。 乌金也看见林雨桐了,眼里并没有意外。见他捂着嘴咳嗽,林雨桐就主动靠过去:“你的价格只怕不低,谁能请的动你?这村里的人心什么时候这么齐了?” 这种‘迷信的’事找村民集资,想想都不可能。 乌金轻咳一声:“有钱没钱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叫我出来一趟。”他看向林雨桐,眼神很温和:“对了,还没问你呢,上次的事情处理完了?” “完了。”不管怎么处理的,反正结果也还行。她笑着看他,却不提之前的事,只问眼下:“你来的早,知道怎么回事吗?” 乌金又咳嗽了一声:“嗯!死了两个人,应该是住在教堂对面的老人……”他指了其中一家,那家正好是那个卖冰棍的老太太家。 对了!这老太太叫什么来着?想起来了,叫陈竹青。 死了两个? 林雨桐皱眉:“是不是还有一个瘫痪在床多年的。” 乌金惊讶的看了林雨桐一眼,却不深问:“没错,这就是诡异的地方了。” 一个瘫痪多年的人,发现死在教堂外面。而这个老人的老伴,在前两天刚摔断了腿,腿上还打着石膏呢。所以,这压根就是两个不能动的老人。 如今死了,死的莫名其妙。 便是自杀,那也绝对是从屋里出不来的! 所以,是他杀? 可要是他杀,警察一看这不就清楚了吗?谁能为了杀俩老人,把杀人的事做的多高明? 乌金咳嗽:“报了警了,想进去看看也不容易了。里面的阴气正一点点的消散……” 林雨桐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奇怪,这桂香呢? 两人这边说着话,程昱终于挤过来了。低声跟林雨桐道:“要想进去看看也行,我跟村上说好了,也签了合同交了意向金,这地方咱们买下来了。” 嗯? 乌金讶异的看了程昱一眼,再不说话。 林雨桐也奇怪的看程昱,这动作未免太快。他这明显是来之前就准备好要买这地方,连合同甚至都事先准备好,且带来了。 不管林雨桐怎么看他,程昱也不解释,只管上前跟警察交涉,在不破坏现场的情况下,要进去看看。 人死在教堂外面。教堂里面警察也已经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们并没有正当的理由不叫人家进去。 不过赵基石还是先问了一句:“刚发生了命案,你们就急着买了这地方?” 程昱就笑:“我是生意人。这个时候拿的地价,一定是抄底的价钱。” 赵基石笑了笑,给下面的人点点头:“放他进去!” “不是我……是我们。”程昱指向林雨桐。 赵基石看向林雨桐就眯眼,上下打量她:“怎么哪哪都有你。” 林雨桐只得过去,跟赵基石打招呼,然后还邀请他:“赵警官,要是不介意,您跟我们进去一趟……” 话还没说完呢,边上看热闹的就有人指着跟在林雨桐后面的乌金:“他就是请来的大师!” 大师? 赵基石听见这话,看看跟林雨桐在一起的乌金,再看林雨桐:“叫我进去?干嘛?” 拉着警察跟你们一起搞封建迷信? 39 与你同在(39)三合一 与你同在(39) 话不是这么说的! 林雨桐就说:“不怕我们破坏了什么?” 这话说的!道不是怕你们破坏了什么,就怕里面有什么没被发现的线索。另外,他也确实是有很多疑惑的地方。 于是,赵基石轻笑一声,就说了一句:“现在这小姑娘……就喜欢猎奇,这种事有什么好玩的。以前一直以为你是爱看侦探的小姑娘,没想到还是这种事情的爱好者……” “这种事情是哪种事情?”林雨桐带着几分戏谑:“可不带歧视人的。” “没有搞歧视,如今这空气,那是相当自由。爱好什么都行,咱们也管不着。”说着,就跟旁边的同事开口,“拿三副手套,三双鞋套。” 进去之前,到底是给武装了一遍。 林雨桐利索的套上了,这比进手术室的流程简单多了。大小算是熟练工,直接就好了。倒是乌金,弯个腰就咳嗽个不停。林雨桐看程昱:“帮帮人家。” 程昱不大乐意,但是林雨桐说了,他还是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过去给乌金帮忙。三个人一行连同要跟进去的赵基石,四个人先是推开铁栅栏门,然后通过甬道,往教堂去。 林雨桐回身就看那铁门:“没检查吗?” 赵基石知道这是问自己呢,就说了一句:“外面太杂,能碰到的地方到处都是指纹,乱七八糟的……价值不大。里面门闩上的指纹……有几个人的,这得进一步回去比对。” 林雨桐点头,一步一步朝前看,这里面真就是当时自己进来时候的样子,唯一变的就是院子里的植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旱的原因,看起来没有上气那么抖擞。当然了,上次刚好是雨后。 她的视线从院子的每一个角落了滑过,然后看着挨着墙的枣树:“这枣有了落下的……” 不多,但零星的总有几个。 上次过来,可是一个都没见到。 跟在后面的乌金就道:“天亮之前……天亮之前就已经出事了……” 林雨桐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但这个结论她也认可。桂香其实把这里打理的很仔细。 四个人上了台阶,然后赵基石打头,推开了大堂大厅的大门。阳光从大门里照进去,正好照在两排木椅的正中间。林雨桐走进去,手在木椅上一抹,几乎没有灰尘,里面保持的也很干净。扭脸再看,教堂里的窗户是关着的,可上次,明明是开着的,她始终记得那白纱的窗帘被风吹起来的样子。于是,脚下一动,往窗户边上去。窗户是关好的,插销也是插着的。 赵基石跟着林雨桐过去,也盯着插销看:“发现什么?” 林雨桐笑看他:“赵警官不奇怪?” 赵基石看看这个教堂,之所以要进来跟着,正是因为奇怪。村里的村民一致说,这里好些人没有人进来过了。可这可能吗? 如果没人进来过,外面的花草树木为什么处处是被人打理过的痕迹。如果说没有人进来过,这里面为什么一尘不染。还有这插销,都是铁的。这玩意要是长时间不用,自然是要生锈的。可这里的插销,所有的都没有,磨的很亮,没提取到类似抹布上的任何纤维,或是人碰触过的指纹。一般的被人清扫过痕迹的罪案现场,都没有这么干净。那种现场,顶多是提取不到跟指纹之类的指向性的东西,可像是消毒水清洁剂残留,抹布上掉下来的线头等等,那是不可避免哪里都会有的。 可就是邪性的很,这里偏偏就是没有。 如今问他奇怪不奇怪? 奇怪! 相当奇怪。若不是这点奇怪,进来干吗? 赵基石就问说:“大师有何高见。” 乌金左右看看,压根就不看那些所谓的细节。他只看向教堂的侧门,然后朝那边走去,鼻子还不停的耸动,像是在闻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雨桐紧紧的跟过去,却什么也不问。只一路随着他往出走,然后绕过去,像是教堂的后厨。这里也很干净,但里面的大铁锅却已经生满了铁锈,这才是长期不用应该有的样子。 到了这里,乌金就不动了。 林雨桐左右看看,觉得不对。外面的尺寸跟里面的尺寸差的有点大,按照这个差,这个墙壁的厚度都有一个手臂那么厚。她就走到墙边,轻轻的扣墙。 乌金就道:“搬山术!” 林雨桐的手一顿:“什么?” “搬山术。”乌金特别笃定:“有人在这里用过搬山术。难道这里下面有墓穴?”说着,就一脸的迷茫。 林雨桐一愣,她发现乌金不会相地。看面相他看的很准,可相看地相,瞧风水,他很外行。她就笃定的道:“这里没有墓穴。” “没有!”乌金也好奇的打量她:“原来你还擅长看风水?” 林雨桐没言语,又去敲墙壁。 乌金就看她:“这里原先还藏了什么?” 林雨桐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这里原来藏着黄金珠宝,毕竟有警察在呢,她不想惹上这个麻烦。因此只道:“你看外面的墙壁长度,在看看里面的长度,差了这么多……”她伸出一个胳膊的距离比划:“看看不就知道了。” 赵基石拿了个擀面杖在墙上敲,里面传来空洞的声音。 围着墙作用的看,墙上真真没痕迹都没有。林雨桐将厨房的门先关上,看了看门口。果然,门背后靠下的地方,订着一根钉子,猛地一看,像是钉子上挂着一根铁丝。其实,那铁丝可不是挂上去的,而是从门板里伸出来的。她蹲下去,拉了那铁丝,就听见有轻微的响声。但变故却不在厨房这里。赵基石反应最快,蹭的一下就跑出来,结果发现,就是那个厚墙壁,开了一扇门。那个门也就是能侧着进去一个人。 他摸出手机,把手机上的手电筒打开,然后甩下进去。往里是台阶,一阶一阶的,下了十二个台阶,转弯,就是跟厨房大小差不多大的密室。 里面确实有被搬走东西的痕迹。原来放着箱子的地方,地面是干净的。可其他的地方,则是一层厚厚的浮灰。 赵基石站在台阶下,伸手挡住要再往前走一步的乌金:“不要动了。”他刚才看了,台阶上在自己进来之前,没有痕迹。如今这些浮灰上,也一样半丝的搬动过的痕迹都没有。可明显放过东西,还是放过重东西的地方,那东西就这么不见了。 敢问,这东西是怎么不留很痕迹的搬运出去的? 浮灰是人为撒上去的? 不行!这个现场得叫检验科的同事过来帮忙看看验验,所以,“该看的你们也都看了,没什么好看的,都离开吧。便是买了这个地方,也得等这边的事了了,再过来办手续。” 程昱倒是不强求了。 连乌金什么都没说,转身看林雨桐,等着往出走。 林雨桐就转身,顺着台阶上来。她朝后墙看了一眼,然后说乌金:“要不然绕过去到后面看看。” 乌金犹豫了一下:“看看也行。这搬山术,我也等闲见不到。” 林雨桐是压根就不知道搬山术都需要什么。三个人从大门出去,不管别人的视线,直接从村里绕过去,朝村后头而去。 林雨桐是熟门熟路,只管朝前走。沿路也一直看路边的痕迹。 这边如今是很少有人过来的,也没有什么路通这里。之前来的时候,石屑路上间或都有草长在路上,是那种贴着地面长的野草。如今,上了这石屑路,就明显有两道车辙,草上还遗留着被撵过的新鲜痕迹。这是被电动三轮车碾过的,看其深度,应该是车辆载重的极限。 果然,在这废弃的厂子门口,就看到了三轮车停过的痕迹。 除此之外,路边还有一些可疑的灰烬,不知道是少了什么东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再往里面去,却再没有别的痕迹了。 乌金拿跟枯枝,在灰烬里不停的扒拉,然后伸手从里面取出一块没烧干净的,只剩下一个残角的东西,对着光反复的看。 程昱几乎是惊呼一声:“五鬼搬山!” 乌金点点头:“没错,就是五鬼搬山。” 林雨桐听过类似的,像是五鬼运财之类的话,但真没见过所谓的五鬼搬山。她就问程昱:“你见过?什么样?” 程昱摇头:“没见过……但偶尔听师父提过,并不详尽。搬山术从传下来,各个门派用的都不尽相同。有些盗门通过搬山术盗墓,也有些门派……就是为了捞偏财。除了盗门里的搬山,其他的……都只能算是歪门邪道。” 林雨桐倒是听过盗墓的有什么发丘、摸金、搬山、卸岭,至于其他的歪门邪道,他只听过词汇,连深究其意都没怎么深究过。因此,听程昱说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只乌金却摇头反驳:“这可不是什么歪门邪道的搬山术。”说着,他就看了程昱一眼:“你是小辈,很多事情问问长辈就知道了。或许,你回去告诉你师傅,就说……黄门的人现身了!” 林雨桐看看程昱,再看看乌金,就不由的笑了一声,真是好啊!他们倒是彼此都知道彼此,就只自己被瞒在鼓里。她问程昱:“现在告诉,他是谁?” 程昱被她冷冷的看着,朝后退了一步:“师叔……不是我不告诉您,实在是……师父到现在还没回来……” 这跟你师父回来不回来有多大的关系? 林雨桐不理他的其他话,只指着乌金问程昱:“不要废话,你只要重新给我介绍,他是谁!” 程昱低下头:“他……弟子只知道他出身黑门……” 这边不等程昱说完,乌金就惊奇的道:“原来你就是白衣!” 白衣? 我当然不是白衣! 白衣是我师父! 可是不对!既然他知道程昱,那自然知道白衣是谁。可为何还要这么问。难不成,白衣其实不是姓名,还是一种称谓,类似于掌门之类的职位。 上一代白门的白衣是师父,而如今,应该是自己。 果然,林雨桐没说话呢,程昱就道:“是!师叔便是本门门主。” 跟乌金说完,程昱才道林雨桐身边,低声道:“亦天门分五脉,青赤白黑黄。各自的头领分别为,青衫、赤袍、白衣、黑衿、黄袂。” 衫,是指上衣。袍子只指穿在外面的那层衣服。衿是指领口。袂是说袖口。 而衣则是各种衣服的统称。可以说是总领! 所以,只看名字,林雨桐便知道了,哪怕这五脉皆为嫡脉,可这在传承上,还是有偏重的。白门才该是嫡枝中的嫡枝才对! 如此,白门不灭谁灭? 这么一个独特的身份,岂有不遭恨的道理?真真是活成任何一门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林雨桐暗骂一声,瞪了程昱一眼,心说:你们可真会瞒。 那边乌金笑的比之前客气了,但也疏离了:“原来真是同门师姐呀,看来咱们是挺有缘的。以后有时间记得到玄乌堂坐坐……事情有警察插手,又牵扯到同门一脉,我是不便参与了。今儿就告辞了。” 说着,微微欠身,然后转身就走了。 嘿!态度变的可真够快的。 林雨桐就问程昱:“玄乌堂在哪?” 程昱从兜里摸出一张黑色的名片,上面只印着两行字。一行大字:玄乌堂。 另一行小字,便是玄乌堂的地址。 这个地址……就在古玩街背面,距离半人斋好像还不远。 林雨桐将名片收了,抬脚也往回走,“白门和黑门怎么回事?” 至少不该是仇家。要不然,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却最多只是漠视,大有相见却不想相认的感觉。 程昱却只摇头:“我也说不好怎么回事,只是师父说,碰到黑门的人,叫我不要招惹。” 这听起来更像是你们对不起人家吧。 算了,自己这个白衣当的,也是没谁了。黑锅兜头给自己砸过来,却没一个人出面给自己解释一声,当真是活久见了。 不过没关系,白门没人给解释,她总能找到给自己解释的人的。 程昱跟在后面急切的问:“黄门来了!刚好桂香又失踪了,桂香又跟咱们的关系密切。师叔,这绝对不是简单的求财的事。黄门这就是对着白门来的。” 可你漏掉了一个重要的细节,那便是在提到黄门的时候,乌金还说了一句,叫回去告诉门里的长辈,黄门现身了。 为什么之前乌金不叫破程昱的身份,现在却叫破了。只能有一个可能,黑门对黄门的防范,比白门更甚。白门忌惮黄门,可黑门更忌惮。 如此,这便是一个现成的盟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此,林雨桐没做程昱的车,而是出了村子直接做了公交车,目的地,古玩街。下了车,在路边随便买了几样水果,很没有诚意的样子,直奔玄乌堂。 玄乌堂所在的地方,得从古玩街中间的小巷子里穿过去,走过长长的走廊,才能到地方。过去的时候,林雨桐险些以为找错了。这不像是开门做生意的,倒像是到了一户人家。两扇的老式木板,原色的门板上岁月侵蚀的痕迹浓重。门楼下,一个不起眼的匾额上,写着梅花篆字的三个字,玄乌堂。 此时,门虚掩着,林雨桐正要过去推门,门从里面打开了。正是乌金! 他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只道:“爷爷说今儿有客,渊源颇深。我跟你告辞的时候又算了一卦,卦象上显示,今儿咱们还会再见。一想,便知道来的是你了。” “难怪你身体这么弱。”林雨桐说着,就将东西递过去:“来的匆忙,失礼了。” 乌金就道:“下次来你多买芒果,我爱吃那个。” 林雨桐:“……”你可真不客气。 可这下次来? 这话很有意思,这是等着自己上门,还盼着自己下次上门呢。 乌金将水果往院子里的石桌上一放,然后就带着林雨桐往里面去,一边进一边喊:“爷爷,客人来了。” 屋里除了这爷孙,再没别人。 这可跟第一次的出场那个阵势有点差别,结果一进去,还没见人,博古架后面就传来咳嗽声,上气不接下气的:“来了?来了就进来。” “前辈,晚辈来拜访了。”林雨桐在外面招呼了一声,才朝里面去。 里面是一张老式的紫檀榻,一位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老者,围着一张狐皮,在被窝里盖着。 林雨桐朝外看了看,三九天,正当午的时候。屋里风扇空调全无,这老者却围着皮毛。两边的窗户也关着,好似怕风一样。她刚进来,头上冒着汗,但也不好意思擦。恭恭敬敬的给见礼,老者指向边上的凳子,林雨桐才恭敬的做了。 很快,乌金拿了一把折扇递过来,象牙做骨,丝绸做面,很有些年头的老东西。至少扇子的骨架是老东西。她接过来随手摆弄了一下,才看向老者:“今儿才来拜访,您别见怪。” “见怪不怪了。”老者说着,就喘了一口气:“你倒是比白三,懂些道理。” 白三? 行吧。以后就用白三称呼白衣了。要不然,这不是老混淆吗? 林雨桐就笑:“师父还没来得及跟晚辈提门内之事,冒昧问一句,排次可是青一、赤二,白三、黑四、黄五。” “哼哼……”老者从鼻子里发出这么两声:“老些年没人叫我黑四了。白三倒是找了个大胆的徒弟。” 林雨桐点头:“是啊!他一直缩着脑袋,怕脑袋被人剁了。于是,找了个傻大胆的徒弟替他扛。他这人做人呐,失败的很。” 这话叫黑四哈哈就笑,一边笑一边喘一边咳:“……说的话!他可不就是一缩头乌龟!”说着,脸上的笑意一收:“你不光是大胆,而且聪明。说吧,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你这投我所好,必然是有所图谋……” “师叔!”林雨桐直言道:“弟子不是投您所好,更不是图谋您什么。弟子是……知道您有为难之事,所以弟子来了……” 这一声师叔叫的,黑四的眼里都是严肃。他看了林雨桐一眼:“倒是小看你了。到底是白衣了,白三能把衣钵给你,你必然不是泛泛之辈。之前阿金回来说起你,话语里多有敬佩赞叹之意,我还骂他好没出息。如今再看你,他的眼头倒是准的。” 林雨桐摇头:“之前您说我投其所好,那您岂不是口蜜腹剑。那弟子是不是也得问您一句,这么恭维弟子,是有何图谋?” 黑四不由的嘴角就翘起:“你可比有些人有趣多了。”他轻咳了一声,“我是有所图谋的。”说着,就叫了乌金到身边:“这个孙儿,我得的不容易。” 林雨桐点头,干这一行的,能有后辈儿孙,已经算是侥幸。 “可这孩子虽入这一行,可见识过的人心却太少了。”黑四说着,语气里就带出几分怆然,“他是不知道,这人心比鬼心还可怕。我的情况,你如今也看到了……怕是时日无多了……” “爷爷!”乌金急声道:“……若不是白门,爷爷怎会……” “住口!”黑四摆手:“那是交易,不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什么意思? 林雨桐就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是不是咱们该把话往坦白的说?” 乌金站起来,“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当年,他们师兄弟五个起了内讧。白门本就是嫡枝中的嫡枝,本是要继承亦天门的。可惜,在要接任的时候,出了岔子……” “好了!”黑四摆摆手:“我说……我是当事人,我来说。到了如今,你们这些后辈少不了要江湖相见,告诉你们前因后果,你们也好知道个来龙去脉……省的吃了亏……” 林雨桐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身子靠在椅背上,将折扇打开,轻轻的扇了扇风。 黑四却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其实,亦天门从来没有什么所谓的接任一说。都是江湖人,各自有各自的本事,各自凭着各自的本事吃饭。天下那么大,没什么事,都天南海北,四散着。养家糊口,收徒授业。但若是有事,按照规矩,五门当以白门为尊。这是因为,五门里,只白门所擅长的更全,且杀伐少。杀伐少,便意味着功德高,白门的弟子,最为长寿。” 林雨桐皱眉,其实白门并不长寿。 白衣……不,应该叫白三。白三之所以现在还活着,是因为有一个备用的皮囊,且有办法维持那个皮囊。只要不愿意放手,那总是能死在别人的后面的。 这些事林雨桐不知道黑四知道不知道,但她觉得,现在没有说这些的必要。 另外,她对黑四说的话存疑。毕竟从现在看,林雨桐手里的那本册子,说的可都是杀伐。反倒是乌金那一手灵疗的手段,那可真真是积攒功德。 这明明就是说反了嘛! 她把这些疑惑暂时压着,只听他往下说:“……那一年……很久远的一年了……哪一年来着?记不准了。不过应该是袁大头当皇帝那会子。我师父被请去给一个大人物看相……这个大人物是谁,我不说你也知道了吧。我师父的相是给看准了,可做不长久江山这话,当时说给袁大头听,可想而知,当时对方得有多大的怒气……当时就要拉着我师父杀头……我师父其实临走之前,给他自己算了一卦——大凶!他当时就交代我,如果过了子时他不回,就叫我赶紧跑。不用再等了,也不要想着收尸的事!他里面其实穿着老寿衣去的。可我怎么能看着师父去死?所以,师父刚走,我就四处奔走,想办法要救我师父。我四处留了本门的求助信号,想来有人看见的话,是不是能想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说着,他轻笑一声,带着几分嘲讽:“那时候我还是太年轻了。也不想着,若是有救师父怎么会不自救?那一天都都在奔忙,可也不敢跑远,雇了乞丐在四处的做记号。一等就是一个白天。那个夜里怎么就那么长,长的我以为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日头。我等啊等啊,眼看这时间靠近子时,就是没有一个人来说拉我一把……结果子时一到,我便知道坏事了,师父定是遭遇了意外。那种时候,我能怎么办呢?跑吗?不行!做徒弟的不给师父收尸,这算是什么徒弟。我无父无母,是被师父捡来养大的,人不能无情无义呀。可我当是才多大点年纪,上哪里找人托关系弄我师父的遗体去?这个时候,黄门的师叔来了。说是看到求救的信号来的……我当时真拿黄门当亲人呐……我给他们收拾了屋子住,安顿的很好。想着,这算有个依靠了,可谁知道……却引来了家贼。一觉醒来,哪里有什么黄门师叔,都走了。跟着他们一起不见的,还有黑门的一些秘籍……只是师父藏东西向来隐蔽,真正要紧的东西另外有地方藏着。要不然,我这一门早就断了。” 这是黄门跟黑门之间的恩怨。 虽然听着有很多疑点,不知道是黑四有所隐瞒,还是本来事情就蹊跷,但大致的脉络林雨桐搞明白了:黑门怀疑黄门偷盗了他们这一脉的秘术。 林雨桐就问说:“后来呢?后来如何?” “后来我如何肯再相信其他人?”黑四说的理所当然:“改为乌姓,隐姓埋名。当时,以极低的价格买下这个院子,就在这个院子里娶妻生子……金盆洗手,再不敢给人看相的买卖。只开了一家纸扎铺子,做小生意维持生计。就在这个时候,白三找来了。给我带来了一个大消息,他告诉我说,我师父他老人家并没有死,而是得了机缘……却依旧活着。” 林雨桐握着扇子的手一紧,好似有点明白了。这白三的那个皮囊,他原本是黑门的! 黑四朝林雨桐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那个皮囊是黑门的。既然有了师父的消息,我又怎么能不管?于是,我把老婆孩子安顿好,就跟着白三出门,找我师父和他师父去了……” “然后呢?”林雨桐的身体不由的前倾:“然后如何了?” “然后……我顺利的找到了我师父……换了一个皮囊的师父……”黑四露出几分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将师父接回了家,师父比往日寡言,不爱说话,整日里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林雨桐就打断说:“只找到了您师父,那白三的师父呢?” 黑四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林雨桐头上的汗都下来了:“他们两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皮囊——易主了!” 黑四点点头:“是!白三师父的尸身在边上,可生魂却换了个皮囊被我带回来了……这也是两三年之后我才发现的。那时候我只想知道,我师父在哪?他占了皮囊,那我师父的生魂去哪了?” 林雨桐有些了然了:“所以,你们……认为白三的师父居心叵测,残害同门……” “对!”黑四说起这个,也没有丝毫歉意或是心虚:“我迅速向青一和赤二求助,我们三个……伤了那一代白衣,却没想到起了变故……明显不致命的伤,白衣的生魂生生不见了……只留下一个躯壳,被白门的人联手抢了回去……白三认为是我们害了他师父,可我们压根就没有这层意思。青一一脉,本就擅长搜魂,可奇怪的是,白门师伯的魂魄跟我师父的魂魄一样,找不见了。就这么奇怪的,失去了踪迹。再下来的很多年,青一的师父,赤二的师父,两个人走遍大江南北,只为了找寻两位的生魂,却始终一无所获。如此又是成十年,后来,两位师伯也失去了踪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林雨桐皱眉:“于是,青门和赤门认为是白门为了报仇杀了两位前辈。” 然后,仇就这么结下来了。 逻辑好像是通的,但总有哪里觉得不通畅。对方这么一说,林雨桐姑且这么一听。这都是老恩怨了,知道个大概就行。暂时,她没兴趣深究。 跟她如今相关的就是:“之前,您还说黑门和白门之间的交易……” 黑四咳嗽了好几声,这才道:“……本来金盆洗手了,可惜中途又干了这一行。于是,报应来了,生了好几个孩子,可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就是留不住。丧子之痛,痛彻心扉。最后,几乎散尽家财,才保住了小儿子的性命。可惜,命是暂时保住了,却常年在病榻之上。好容易熬到成年,匆匆给娶了媳妇,就盼着留个后。可成亲的第二天,人就越发昏沉了。那时,我也慢慢上了年纪了,如何能接受……于是,我想到了白门……” “你想要那个皮囊?”林雨桐深吸一口气:“可惜,那皮囊已经属于我师父了。” “是啊!”黑四轻咳:“除非我杀了他!可白三他说的对,我的杀伐越重,后辈子孙也是不能得善终。与其,叫儿子不人不鬼的活着,倒不如,保下孙子,以期子孙绵长。”说着,他老泪纵横:“这都是我自己选的,选了保住孙子,舍弃儿子……” 林雨桐什么都明白了:“灵疗本是白门的东西!” “不错!”黑四轻笑:“灵疗之术,乃是白门最重要的术法。积功德,消恶业。白三那个时候不是我的对手,他怕死,舍不得那一身皮囊。便用白门最重要的秘法,跟我换了那个皮囊。”说着,脸上就露出几分奇怪的笑意来,像是想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林雨桐就叹气:“师叔,您不厚道。您是真真坑了白门了!” 黑四脸色一变:“他将那本手札传授给了你?” 林雨桐点头:“我师父虽然怕死,但不至于像师叔说的那般不堪。您也说了,白门积功德,消恶业……可就是一点,杀伐不够。不能杀伐,那被动只能挨打受欺负。当年白门的长辈死的冤枉不冤枉?在我师父看来,是极冤枉的!其实,当年的来龙去脉,根本就没搞清楚。所以,我师父在被人撵的无路可走的时候,自然是希望能有一门杀伐之术……”她说着,就将那本手札拿出来:“如今,物归原主。” “你倒是舍得!”黑四只看了一眼,却没有接过来。 林雨桐把手札往边上一放:“你们都是心思机巧之人,没道理把秘法给了别人,本门之内不留有副本!师叔,你说的还不是实话。我再来猜一猜……只怕你们不是和平的达成交易的。事实上,是你偷了白门的灵疗,白门偷了黑门的术法……巧的是,你们谁都没有偷到全部……” 黑四的面色一变,蹭一下就坐了起来了:“果真是没有看错你。没错!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我和白三,彼此算计对方。但其实,真正得利的,却是背后那个渔翁!” 林雨桐问说:“您怀疑黄门?” 这一问,黑四却沉默了,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这一句,不知道是问林雨桐,还是问他自己! 40 与你同在(40)三合一 与你同在(40) 这个答案林雨桐没办法给他。如今,就现在所掌控的信息量,下任何结论都是仓促的。故事,也仅仅是故事而已。不管是白三说的,还是黑四说的,亦或是真的出门就遇到黄五,再听黄五说,其实都是一样的。连亲师父嘴里的都不完全是实话,能指望这种坑不死你们的师叔跟你说的都是实话吗? 因此,她露出谜一般的微笑:“我哪里知道?这不是在听师叔说吗?” 这么一说,倒是把黑四之前营造的那种生生死死的悲壮气氛给冲淡了。他也笑了,笑着笑着就咳嗽了起来:“滑头!白门出了这么一个白衣……倒也罢了。” 说不上来这情绪是怎么一种的,感觉挺复杂的。 黑四认真的打量了林雨桐几眼,然后把视线挪到那本手札上。随即轻轻的摇头:“这本手札,你收起来吧。将来若是能把手札的副本找到,允你抄录存于白门,注明出处即可……” 林雨桐还是将书推到前面:“黑门的东西,若是找到,弟子定当归还。如今既然知道怎么个来龙去脉,那自然是要物归原主的。换句话说,弟子是来言和的,不是为了跟师叔您再谈买卖的。” 黑四认真的看林雨桐:“你比你师父当年可高明太多了。”嘴里句句只说情义,一口一个师叔,诚意满满的要将黑门的东西归还。可实际上呢,这却也是将了自己一军。人家跟你讲情义,把你的东西归还了,那你呢?你还是长辈呢?没这一点心胸和气度吗?本就是还有点事想求她的,不拿出点诚意来,这怎么叫人家把你当一家人? 唉!江湖上打打杀杀的那一套惯了,却还真没有这么一个路子的。 黑四觉得这么大年纪了,像是跟一个晚辈认栽似的。但看看孙子,再看看孙子澄澈的眼睛,他……不把这个孩子安顿好,他闭不上眼睛呀。 于是便道:“阿金,既然白衣有这个诚意,你就替爷爷接了吧。” 乌金看了自家爷爷一眼,然后起身,林雨桐郑重的递过去,他郑重的接了,这算是迈出了和解的第一步。 那边黑四摸摸索索的,不知道从哪个暗格里抽出一个东西,用黑色的丝绸包裹着,递过来:“这是白门的东西,如今也物归原主了。” 林雨桐起身伸手,双手接过来,当着黑四的面就将外面的丝绸打开,里面露出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皮做的封面。她没再往里面翻,而是重新包起来,“师叔厚恩,弟子记下了。” 不说交易,只说给这本书是恩情。这便是说,你有什么要我办的,只管开口。 黑四心里叹气,若是当年五门的人都跟着丫头似的会处事,又何至于闹到最后几方毁损。 他收起心里的那些怅然,正色道:“黄门现身了,就像是你说的,你不知道黄门是忠是奸……我也不知道……”过去的事,如今再想,也有了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可我不敢冒险!万一……”他看向乌金,“这孩子怎么办?” 林雨桐皱眉,这黑门又不是只剩下一根独苗了,何必如此呢?之前见乌金的时候,那真是好大的排场。怎么说的这般的可怜呢? 许是知道林雨桐的疑惑,黑四就问乌金:“之前叫你给你小叔打电话,打了吗?” “打了。”乌金说着,就轻咳一声:“差不多也该到了。” 话音才落,听见外面门吱呀一声响,然后院子里传来脚步声,紧跟着,一个粗嘎的声音传进来:“阿金,快出来,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乌金就转身出去了,然后是外面嘀嘀咕咕的声音,林雨桐也听不太真切。 黑四就跟林雨桐介绍:“那是我的养子,是我下乡的时候捡回来的。我看他命硬,大冷天的被扔在林子里,一点事也没有。我这就给带回来了。结果,果然是命硬的,我的亲儿子一个个的都夭折了,只这一个养子,壮壮实实的,长的挺好。他比阿金年长个成十岁,阿金的爸爸那时候疼他,他也是疼阿金。阿金是他一手给抱大的。后来,他这不是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吗?我就叫他搬出去住了。他那命能经得住我和阿金连累,他的家小可经不住。这小子在玄术一途上,没什么天赋……我就给找个了江湖朋友,叫他去认了个师父,跟着学了些拳脚功夫……挣的也是道儿上的钱。有了些钱,胡乱的往里投钱,在城郊买了地,后来,地也值钱了,那地他也不卖,贷款给开发了,算是有些身家吧。” 林雨桐点头,不是对方被财神爷眷顾,而是有玄门出身的义父,又有那么一个看相看的准的侄儿,这位想不赚钱都难。跟着谁能吃肉,跟着谁要倒霉,这都是一眼就明了的事。趋吉避凶,所以,他自然是财运亨通了。 黑四就喊:“乌林,进来吧。” 转眼,从外面进来一一米九的粗壮大汉,三十岁往上的样子,穿的很是考究。上上下下的,都是定制货。再看五官,浓眉大眼,鼻隆嘴阔,这面相……就一个字——好! 这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黑四见林雨桐打量乌林,便问了一声:“如何?” “好!”林雨桐点头:“师叔会看人。” 黑四的心一下子给放下了,因着乌林跟家里太亲近,以至于不管是自己还是阿金,都无法给乌林排命格。如今白门的白衣亲自给看了,那必然是错不了的。 他就说:“阿金身体不好,我最近几年,几乎是不能下床了。但入了这一行,有些事该做还得做。阿金也会出去接一些活,不是靠那个吃饭,是靠那个积善呢。所有的钱不过阿金的手,都是他小叔帮着他办好的……” 那么多钱从手里过,对方却丝毫不见贪心,可见其忠义。 黑四说着,就剧烈的咳嗽起来。乌林赶紧过去:“义父,我在南边置办了产业。那里的气候……” 黑四摆手:“这不是气候的事。”他叹了一声,用帕子抹了抹嘴,指向林雨桐:“那是白门你师妹,认识一下。” 乌林带着几分郑重的看了林雨桐,然后点点头。 林雨桐回礼,如此一算,这乌金算是比她还矮了一辈了。 黑四拉着乌林的手:“我知道你对阿金好,可是……阿金的事,很多你都无能为力。以后,若是遇到难解的事,只管去找你这位师妹。可记住了!” 这话,竟是像交代遗言。 那边人家的义子亲孙,满是伤感。林雨桐该说啥呢?她思量了一番,就道:“师叔……您这情况,我也不知道算是什么情况……我若是有一‘五色’吉地,不知道对您的身体可有帮助?” 乌金一愣:“五色吉地?”他一脸惊喜的看向林雨桐:“在什么地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阿金!”黑四呵斥了失礼的孙子,就眯眼看林雨桐:“你果真愿意?” 林雨桐叹气:“您等我来,为的不就是这事吗?”为他孙子是真,但也未尝没有侥幸心里,期望白门能把那一吉地给他用用。 温柏成一动,黑门肯定就知道了。乌金不管这些事,但乌林不一样。这些个琐事,一直是乌林照管的。而乌林……在外面的人脉之广,只怕温柏成是多有不及的。 黑四哪怕是没猜到那是五色吉地,但肯定也知道必是有许多不同之处的。毕竟,白三就从那个时候,消失不见了。那样的地方,黑四要是不想死,肯定也想去。可这黑门和白门之间,误会很深。当年,两门的长辈在一起,黑门长辈的生魂离了那个皮囊,被白门长辈的生魂给占据了。如今,情况何其相似?白三如今是休眠,躺在那里人事不知。而黑四若是前去……当年的境况是否会重演呢? 林雨桐就说:“原则上,我是同意的。等我师兄回来,我会尽力的说服他们。如此,可行?” 能吐这个口,已经很不容易了。 乌林就表态说:“那等他们回来,我约个饭局,一起吃顿饭。只要能借用贵门宝地,咱们一切条件都可以谈。” 在他看来,什么黑门白门的,有什么呀。不靠这一行,子孙后代还少受些拖累。要是白门要黑门的秘术,该给就给。有什么比人更要紧。他见义父还要说话,就道:“都是虚的,只有看着阿金将来娶媳妇,您抱上重孙子才是实的。这事听我的,您别说话。” 这才是人类该有的正常思维嘛。林雨桐就爱跟乌林这样的人打交道。 到什么年月了,还这个门那个门的,如今压根就没有玄学发展的土壤。不想着凑到一块想一些有利于自身的事,却把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放在嘴里一个劲的嚼咕,有什么劲? 她听了一肚子,知道个大概。以后碰上知道怎么处理,然后就真当听故事一样,听过了就算了。彼此留了联系方式,然后这次的拜访到这里就结束了。 林雨桐告辞,乌林和乌金亲自送她出来。到了大门口,林雨桐叫留步,乌林坚持让乌金送林雨桐到小巷子口。 到如今,也就江湖人还保持着这种繁文缛节。说他们是江湖人吧,偏偏他们又最是讲‘规矩’的。当然,这个规矩,得是他们自己的规矩。 晚辈送长辈,不好拒绝。林雨桐只得含笑,在大侄子的陪同下往出走。 乌金也不自在,不停的咳嗽,没话找话:“黄门的事,你还查吗?” 是说搬山术带走了那批黄金珠宝的事? “当然了,得查。”这里面牵扯到消失的桂香,她至少得判断这伙人的目的到底是不是白门,是不是现任白衣的自己。 乌金就道:“要是有什么消息……” “我第一时间通知你。”林雨桐说着就笑:“不用这么别扭,他们是他们的事,咱们是咱们的交情。撇开黑门白门,就当半路遇到个同道中人,不是挺好?” 乌金这才笑了,他笑起来暖洋洋的,惨白中带着几分暖意:“听小叔说,你开学读建大?” “嗯!”林雨桐不知道他的情况,不好回问他。 他倒是先道:“我读医学院,开学大二了。” 还是医学院的学生? 想想也对,他最擅长的便是看相和灵疗。懂得了灵疗,自然是接触一些医术比较好,“你读的是中医专业?”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到小巷子门口才分开。林雨桐知道,他这样的人只怕从小到大也没什么朋友,便留了四爷那边的地址:“有事没事都能给我打电话,找我就去这个地方。”然后又留了qq号码。 跟乌金分开,时间就不早了。林雨桐从巷子里出来,也顾不上去四爷那边,直接就往家里赶,结果半路上,接到赵基石的电话:“你现在在哪里,我想找你了解点情况。” 于是,林雨桐临时转了方向,叫司机师父:“去市局。”完了又给四爷打了电话,叫他也过去,今儿还没来得及见面呢。 她到的时候,四爷也刚从花格子的车上下来。 花格子朝林雨桐挥挥手,一踩油门,融入了车流里。 四爷先上下打量林雨桐:“今儿一天忙什么呢?吃饭了吗?” 没顾上! 林雨桐拉着他往里面去,说叫他来的原因:“……常来常往的,以后有个事也好有个熟人。” 一进去就有个见过林雨桐的女警道:“是赵头儿叫来的吧,跟我来。” 赵基石在一不大的办公室里,边上还坐着那个见过两面的老警察李国庆。进去的时候,两人正对着电脑屏幕,专心致志的在看什么。 见林雨桐和四爷进来了,赵基石多瞧了四爷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小道士呀。进来吧!”然后叫那个女警:“倒两杯水过来……” “不用!”林雨桐扬了扬手里的矿泉水杯子:“有呢,不用浪费了。” 赵基石也不勉强,示意那个女警出去:“把门顺便带上,不管什么事都先替我拦了。”说完,不管那边了,等门关上了,他才招手叫林雨桐过来:“你来看看……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林雨桐过去,李国庆就起身把位置让出来了,站在赵基石后面。四爷紧跟着桐桐,站在她身后。赵基石点着鼠标,像是在点视频的倒退键,三两下之后,停下来,画面一下子正常了。 画面不是很清晰,黑白的。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凌晨十二点四十七分,这个地点,就是那个教堂所在的村子的村口。 林雨桐看出来了:“是路口的监控拍下的吧!” 她盯着屏幕,看着屏幕上的车流。因为是城中村,又是靠近西门的地方,所以哪怕是夜里十二点多了,车流量也不小。路灯明亮,一辆车接着一辆车。边上是公交牌,这个点只有一趟公交车,半个小时一趟。但选择这个点坐公交的人很少很少。至少现在这个公交车牌下面是没有人的。村口偶尔有一两个回来的人,不是走着回来的,就是出租车停在村口,然后进去了。 夜里的城市就这样,足足得有五分钟之后,突然,从村里出来一辆脚蹬三轮车。这种三轮车有点讲究,车主自己给焊了一个‘驾驶室’,留出两边的通风窗口,其他的地方差不多都是棚着厚塑料,遮风挡雨的,不耽搁干活。 从村里出来的就是这么一辆三轮车。最开始引起林雨桐注意的是三轮后面的货物。里面到底是什么,看不清楚,上面用彩条塑料布遮挡着,根本看不见。但从外观上看的话,里面的东西有棱有角,规整的很。 是那丢了的箱子吗? 林雨桐不由的就按鼠标,将镜头往回放,人也不由的前倾,想看清那个‘驾驶室’里的人大概的轮廓。可这一看之下,唬了林雨桐一大跳。那哪里是人,分明就是一纸扎的人。 她惊疑不定的看赵基石,赵基石的面色比林雨桐还奇怪:“我觉得,这是高明的遮眼法。你看呢?” 林雨桐心里摇头,这绝对不是什么障眼法。 四爷就说:“再往回倒一下再看。” 赵基石点了鼠标,镜头又给倒回来了,四爷就说:“你们注意到没,村口那个位置,是不是有个路障……” 嗯? 林雨桐再看,那里的光线有些昏暗,但还是能看见,那是一种类似于路障标识的牌子。有些路段不叫进汽车,所以,在出入口就设有这些东西。有些是固定死的,有些是可以活动的。村口这个,必然是活动的。因为林雨桐去了两次那个村子,若是村口有这东西,林雨桐不可能看不见。这一定是怕有人晚上把车开进村里停,挡了村里的路,所以到了一定的点,这个路障重新拉起来,不叫汽车晚上挤进去停车。 再往回倒,有汽车路过的时候村口更明亮,确实是看见路中间设置了一个路障。 四爷就说:“拿停在路边的汽车做参照物,那个巷子刚能进去一辆汽车。可中间这么一挡,一边的宽度只有这么多……”他伸出胳膊示意了一下,“再看那三轮车,装上货物之后,宽度其实是要稍微宽一些的……” 赵基石比划了也,诧异的看四爷,点头认可:“没错。” 四爷就叫林雨桐把录像往前进,进到三轮车出巷子的那一帧,然后停下:“你们再看……按理说,那个宽度出来肯定是有剐蹭的……” 没错。 刚才只注意了中间的路障,却没注意路边是个小理发店,而理发店的门口还放着广告牌。车过去,那广告牌明显在摇晃。 这说明什么,说明剐蹭住了。 一般人,若是剐蹭住了,好歹会回头看一眼。便是不看,蹬车的速度也是会受影响的,那些障碍物跟车摩擦了一下,力到底有多大,谁事先也不知道。力猛的一变,人跟不上这种变化,车自然就停顿,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 可这辆车,明明剐蹭了,可自始至终,都是一个速度,半点都没有受其他的影响。 这合乎常理吗? 李国庆在边上就道:“便是个机动三轮车,遇到这种情况,也不可能做到速度丝毫不受影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的是啊! 赵基石沉吟着不说话,突然问林雨桐:“我是不信邪的。如果叫你看,这怎么解释?” 这个,林雨桐还真能解释。 只‘驱鬼’一术,便能做到这一点。 赵基石这么问了,林雨桐就这么一说,信不信的,是人家的自由。 赵基石当然是不信了,他轻笑一声:“我是不信鬼神的。什么鬼鬼怪怪,只怕是人在闹鬼。” “就是人在闹鬼!”林雨桐却说:“没有人施法驱赶,鬼出来折腾什么?” 赵基石没说话,只深深的看了林雨桐一眼。 这一眼林雨桐还有什么不明白了,这是又被警察给怀疑了。 也是!别人都不知道下面有密室,就自己看出来了。然后那里是什么东西呢?赵基石只怕也查到了,那里就是放着大笔的钱财。然后钱财无故丢失了,从监控里调出来的画面又这么诡异。难保不是有人偷了钱财,然后弄出这么一出闹鬼的荒唐闹剧。 就跟一双绣花鞋和梅花档案似的,以为闹鬼,可闹的只是特务而已。 这么怀疑,当然是有道理的。但饶是这样,林雨桐也气的不轻:“别怀疑我,我跟你实话说吧,买下那块地皮的,不是个人,而是一家公司。那家公司……在我十八岁的生日过了之后,随时能过到我的名下。我都买下来了,砸了那么一大笔钱了,你觉得我弄这一手把戏,有意思吗?” 这一点倒是赵基石不知道的,他也收起了职业病:“我说……你这丫头年纪不大,道行倒是不浅。怎么哪哪都有你?你咋那么大的能耐呢?”说完又看四爷:“你这小道士也不当了,怎么还没扔下你那降妖除魔那一套呢?” 这叫人咋说呢? 四爷也不跟他计较,只道:“接下来呢?赵警官之前必然是没有找到其他的线索,所以,唯一寄予希望的就是禀报上去,然后想办法在系统内查找,有没有发生在异地的,跟这起案子相似的案件,从中找寻新的线索。如今我们该说的都说了,你也不信。既然不信,我们也没什么能提供的了。” 林雨桐就顺势起身:“我这一天还没吃饭呢,先告辞。” 说着,挎着四爷的胳膊就出门。 等人出去了,李国庆就笑:“现在这孩子,一个比一个个性。” 赵基石撇嘴:“那是个性?那就是叛逆!一个个的,真当是大师了?知道什么呀?”说着,就说李国庆:“把视频资料也整理出来,我现在就去找局长……这一个案子两个案子,桩桩案子在咱们手里都破不了。这个月的奖金全没了,弟兄没怨声载道的……我就不信,还真见了鬼了!” 李国庆拿了个u盘递过去:“都在呢,去吧!”趁着局长还没下班。 赵基石从里面出来,就碰上检验科的同事,人家递了一份报告就过来:“拿走拿走,我这急着下班呢。就是催命,也没你催的这么急。” “谢了啊!”赵基石拿过来在手心里拍了拍:“回头请你吃饭。” 那边摆摆手,转身走了,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赵基石也没听清楚,只看着手里的报告。这报告就是当时那个密室里尘土分层,包括痕迹检验等等的报告。 从痕迹检验的报告上看,人家能推测出那里堆放的物体的体己大小,再推演出这些物体里面可能是什么。根据密度,最接近的答案便是黄金。这跟走访来的情况是一致的。 可看其他的报告,他却有点懵。那些浮灰,不是后来才撒上去的。浮灰的下面,所留下的痕迹至少也有二十年了。绝对不是近期留下的。 所以,之前的疑惑又冒出来了:那东西是怎么运出去的? 再加上那诡异的纸人骑三轮,他便是心里不信,可也不由的发毛。 敲了门进了局长办公室,不等他说话,局长先说话了:“你来的正好,把你手里的案子整理一下……兄弟单位那边出了差不多的案子,卷宗要调走。” “不是……局长!”赵基石把报告往身后一藏:“不带这样的!咱们兄弟都辛苦这么长时间了。之前那个案子没破,给人家移交过去了。结果这个案子才有了点苗头,又得移交……” “这是上面的命令,不要废话。”局长说着,就起身,“我也该下班了,你婶子还在家里等着吃饭呢,回去晚了得审问,把东西给我放下赶紧麻溜的走人……” 赵基石哪里愿意:“把案子合并过来,我保证破案!限期破案!一个月……不是……二十天……最多半个月……局长,这都过去半年了,再不破案我们组今年可就要开天窗了。” 局长换衣服的手一顿:“那这么着……三组人手少,案子多。他们手里有一个团伙盗窃案,明儿我开会说一下,那个案子归你们。” “局长,咱总把这样的案子移交,不是显得咱们无能吗?”赵基石将办公室门给堵住,非要这个案子。 局长正要说话,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点了点赵基石,转身去接电话,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这边只一个劲的‘嗯’,然后来了一句:“一定配合!保证完成任务。” 放下电话,局长就说赵基石:“把你的东西放下,马上去机场,接几个人去。公差!” 这么严肃,赵基石也不敢耽搁,卷宗往办公桌上一放,立马就走。 局长叹了一声,将卷宗往抽屉里一塞,今儿是不能按时下班了。 林雨桐是不知道这些事的,回去的时候林爸林妈已经回来了。另外,林小姑也来了,带来了表妹藤藤。 租房子的事,林爸林妈都帮着找呢。林小姑那边新找的学校,不能提供宿舍,顶多每月给一点住房补贴,一二百块钱的样子。那个学校现在来说,是比较偏的,在高新区那一片。那块都是写字楼工业园区,住宅区还没怎么建起来。收的学生不是那种走读的,而是能住校的。好些没有城市户口的孩子,大人打工或是做生意,或者是从其他地市来的,家里经济还可以,但却一样难在大城市找到公立学校念书,就只能选择这种师资力量跟得上的寄宿学校。如此,偏一些也无所谓,一周回去一次嘛。 如此,林小姑想在学校附近租房子显然不现实。要租只能租到城中村了! 而且,对于一个不太了解的新开的学校,林小姑也不想叫闺女去上学。还是盼着能找一公立学校,哪怕是掏点借读费也行。住的地方,当然是得选离闺女上学的学校近的地方了。 这种情况,爷爷奶奶肯定要跟小姑,帮着照顾藤藤。可老两口要是跟着林小姑住的远了,林爸必然不放心。 林雨桐就说:“楼下的房子……二楼的房子,行不行?” “不是联系不上吗?”林妈就说。 “不是……是原来李奶奶的房子……”林雨桐就说:“那房子……楼下那谁买下来了,从李叔叔手里买的……如今那花格子……我们不是认识吗?他自己有房子的,叫他搬,他随时能搬。” 林妈先是反应了一下‘那谁’,然后差点变了脸色,可很快的,又变了回来:“……哦……买下了……租金贵不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雨桐刚想说不要租金,结果林妈一眼就瞪过来。她赶紧转话题:“不贵……一个三百……按月交,不要押金……” “真的!”林小姑给林雨桐夹菜:“那可太好了。住的近便,我要是在学校不能及时回来,心也能放下。” 林雨桐呵呵的笑:“那明天我就找人家,腾房子。” 吃了饭,林小姑非抢着去厨房收拾,藤藤在林雨桐房间玩电脑。林妈给林雨桐使眼色,叫她进卧室,她有话说。 还有小姑在呢,娘儿俩嘀嘀咕咕的,这不好。 果然,进去林妈几乎是压着声音:“你能耐呀你!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林雨桐‘嘘’她:“小点声。人家买房子干嘛您得知道?” “买到我家楼下是啥意思?”林妈就问。 “招赘的意思呗。”林雨桐尽量站的远些,要不然还是得挨揍。 林妈瞪眼,但到底顾虑着家里还有客人,没再说这话,紧跟着又说:“你是不是傻?之前是不是还想着不要钱叫你小姑住。没学会挣钱你先就大手大脚!楼下的小伙子可说了,他给的租金可是一个月一千多,如今给你小姑一个月三百……吃亏占便宜的你分不清楚吗?亲戚是亲戚,但一码是一码。帮着找房子,帮着照顾孩子,这都成。但这点租金……你小姑就领你的人情了?” “我这不是怕我小姑手里没钱,租到城中村去,我爷爷奶奶再跟去,我不放心吗?”她低声道:“行了!妈!我小姑刚离婚,也是最难的时候,咱伸手帮一把,她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 “哼!”林妈撇嘴:“这要你教我!对你小姑好,对你爷爷奶奶好都行。但就是你凭什么拿人家的房子做人情,回头你拿什么还人家?” 真把自己往里面搭呀?傻不傻! 嘚!绕来绕去的,又绕回四爷身上了。 林雨桐朝外指了指:“外面有人呢。您再说……” “不说!”林妈又是一声哼:“起开!”然后一把推开闺女,从衣柜里翻出两件旧睡衣,拿着就出去了。林雨桐在里面听见,她在外面跟林小姑说话:“进去给你们找件换洗的衣裳。你们那包裹就别打开了,就凑活一晚上的事。这两件都是桐桐的,你跟藤藤估计都能穿。” 林小姑应着,姑嫂两人在厨房又说上话了。 这天晚上,林小姑和藤藤跟林雨桐睡。床上睡不下,就打地铺。 猛地身边躺个不算是多熟悉的人,这一晚上,林雨桐就睡的不踏实。加上藤藤睡姿不好,胳膊腿一会子就压林雨桐身上了。她干脆起身,去了客厅。 本来想开了两边的窗户,睡沙发的,结果再推开阳台窗户的时候朝外瞥了一眼。可这一眼,她马上意识到不对。 一楼有灯光透出来,可四爷根本就不在。 难道是花格子? 她快速的回房间拿了手机,打通了花格子的电话。那边说话含含糊糊的:“谁啊?” “你在哪?”林雨桐低声问。 “家里睡觉!这个点不在家里睡觉能在哪?”花格子的语气不好。紧跟着,二楼主卧的方向亮起了灯,林雨桐也在电话里听见花格子开灯的声音了。那么就是说,花格子在二楼,不在四爷屋里。 “没事!你睡吧!”林雨桐在电话里道:“别出门,马上把你的灯关了。” 吓的花格子激灵一下,赶紧伸手关灯,然后躺下,用被子蒙住头。好像这么着有点热,又把手伸出来,摸了空调的遥控器,把温度往下调。 林雨桐看着二楼的灯灭了,这才回身,把脚上的拖鞋换了,她想从阳台上下去。可结果,换了鞋再到阳台上,就看到一楼的灯也灭了。半分钟之后,有个人影出现在林雨桐的视线里…… 41 与你同在(41)三合一 与你同在(41) 不知道谁进了四爷的房间,但能确定这是个人。 这人很警惕的朝身后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离开。天太黑了,路灯又昏黄,林雨桐根本就看不清楚,唯一能记住的就是对方的性别身高体态,还有走路的步态。 看着对方迅速离开的样子,林雨桐一时之间也不好确定这人到底是干啥的? 是同行里的对四爷的身份起疑的人? 还是……自己想多了。那许就是一个小偷而已,只是观察到四爷那边晚上不住人所以光顾了一下? 她想下去看看,窗户都拉开了,却听见卧室里有动静,这明显是走不成了。 果然,林小姑出来了,问说:“是不是藤藤搅和的你睡不成了?你睡床上去,我跟那丫头睡地上。” 这肯定是下不去了。 劝了林小姑回去睡,她直接在沙发上躺了。五点多奶奶就起了,她也跟着起来说是下楼去跑步去。到了楼下先去四爷那边看看,屋里看起来就像是小偷光顾过,客厅里翻腾的乱七八糟的。再往次卧去,里面也一样,衣柜的门子开着,里面的被褥之类的东西都给拉扯出来了。这里四爷没在里面住过,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然后去主卧。主卧里,床头柜上放着几本书,都是易经之类的。书明显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四爷对待书很仔细,他看到哪一页,书签必然是要夹在哪一页的。而且,他多少年了,养成的夹书签的习惯。因着一直用的是桐桐给做的书签,所以,他放置的时候,永远是夹在考书页上面的位置,上端跟书页对齐,正面朝上,从不会夹倒了。便是有急事暂时放下书了,等会回来一定记着把书规整好。而桐桐给做的书签,多是写几句诗,而且还都是四爷当年做过的诗。正面是一句,反面又是另一句。而且这两句还不一定同出一首诗。桐桐的习惯又是正面的的那首诗所作的时间一定是比反面的诗所作的时间要早一些。 这种细小的,甚至是冷僻的习惯,四爷一直保持着。这也是某些特定年份养下来的谨慎的习惯,后来,就成了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 若是问雍正,说他做皇帝的那些年都有什么样的轶事,别管是谁,多少能说出一两件来。可问雍正爷做过的诗……呵呵!不是她笑话四爷,除了当年拍马屁的儿子们记得,也就自己还记得,且拿这个拍他的马屁。 林雨桐把所有的书翻了一遍,这些书都是被动过的! 找钱找到书里来了? “呵呵!”林雨桐强迫自己没有把书签重新归置好,就那么放着。再转到书房,果然,书房里的书被被翻过。 这要是小偷,那倒真是个上进的小偷了。 林雨桐给花格子打电话。天明了,花格子才睡着,电话一响,吓的跟诈尸似的蹭一下蹦起来,一看林雨桐的电话,他一下子清醒了:“怎么样了?” “帮我报警,就说朋友家被盗了。丢了一本价值十万以上的字帖,那是古董!”林雨桐说着,就要挂电话。 花格子一听,不对呀!“你现在在哪?” “楼下!”林雨桐再说了这两个字,就直接挂了电话。 花格子反应了两秒,‘我艹’了一声,就掀开被子套了个大裤衩子光着膀子朝楼下跑,林雨桐听见动静就给开了门。花格子进门一看那样子,真就当是遭贼了:“这个该死的!吓死老子了!”昨晚一宿,他都以为是闹鬼了,差点没吓的尿裤子,“报警!必须报警!逮到这孙子非活剥了他!”说完又问:“把谁的字帖给丢了。” “雍正爷的。”她就这么说。 花格子一脸的可惜,“我这就打电话,马上打。”然后直接拨打110,“是妖妖灵吗?我要报警,我朋友家被偷了……哎呦,丢了古董,价值十多万呢……” 那边林雨桐却给四爷打电话,低声把事情大概给说了一遍。 警察来的很快,四爷回来的也不慢,林雨桐就充当来看热闹的,一脸好奇的跟着。民警是这一片的派出所民警,这一看就是小偷关顾过的样子。 人家问四爷:“只丢了这个吗?” “还有一点零钱……”四爷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大概有一两千,在抽屉里放着呢,如今也没有了。”说着,他还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我的衣服我还没整理,有几套是定制的。领口袖口纽扣用的料都是贵金属或是宝石,也值点钱,我看看丢了没?” 果然,丢了几个袖扣,两个领带夹,价格也在七八万。 那这在派出所来说,这可是大案子了。然后四爷跟着去派出所,走流程。花格子陪同,林雨桐回家,该干嘛干嘛。 遭贼这种事,转眼楼上楼下就传来了。楼上的老太太还专门来说了一次,不过这话传着传着就不实了,这老太太就跟林妈说:“……就是租住在一楼的小伙子,也不知道家里是干啥的……说是家里把古董给丢了。你说你租房子住,带着古董来干啥。这不,叫人偷了吧!说是值钱嘞,价值好几十万……人家穿的那衣服,扣子都是宝石的,值十几万呢……你说挣那么多钱,你买个自己的地方去住呗,住咱们这儿?你说现在有点办法的,谁住这儿?” 这老太太说话,是得罪了人也混不自知。林妈是老实不自在,这是笑话我们家穷,说我们家没能耐,买不了新房子大房子呗。当然了,人家确实是说的实话,但听着就是不顺耳呗。当时没怼回去,回来就嘀咕:“我跟你爸都是农村出来了,能在城里安家,这就老不容易了。到处显摆他儿子买了大房子,咋不说他儿媳妇家掏了大半的钱?” 然后白眼看她闺女:“是不是缺心眼……”找的那个也是缺心眼,古董在家里随便放,有钱不说给家里安上防盗网。当然了,这话她在心里嘀咕了,却没当着小姑子的面说给闺女听。转脸却只说林爸:“防盗网得装上,找人,今儿就找人。咱们家和二楼一块装……”说完见她闺女似笑非笑的看她,便瞪眼道:“人家房租便宜,还不要押金,又是一月一交,咱们怎么好意思。防盗网咱们自己掏钱……” “成!我知道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啥呀!听见人家连扣子都是宝石的,动心了吧。觉得人家能看上你闺女,做梦都该笑醒了吧。她呵呵笑着将最后一口包子往嘴里一塞,拎着包就出门:“别等我回来吃饭,我晚上才回来。” 她得赶紧去派出所,看看四爷那边怎么样了。 虽然没丢什么字帖,但不妨碍林雨桐可着劲的跟警察说。不说的损失惨重,人家派出所且顾不上查呢。有些小案子能破,那多半是大案子里恰好逮到了这个人了,要不然,且有的等。像是这种小区里住户的盗窃案,除非那种一盗一大片的,影响坏到不得不重视,那一般是谁家遭贼谁家倒霉。为啥不偷别人就偷你们,还是你们自己太大意的缘故嘛。 这种老旧的小区里没有监控,林雨桐去的时候,正调公园那边的监控呢。 公园和路上的监控都拍到小区门口一点的位置。 这个排查起来,且得需要点时间。什么时候给结论,这还真不好说。 林雨桐明知道那假装盗贼的人是奔着四爷来的,心里能不着急?她当时就给赵基石打了个电话,“帮我点忙。” 赵基石正丧气呢,在办公室里闲的,手头一个案子也没有。只心里一个劲的把诡异的案子一遍一遍又一遍的琢磨,结果电话响了,他的气就不顺:“你这丫头,知道警察是干啥的吗?帮你点忙?我能公器私用吗?” 林雨桐走到派出所外面,低声道:“你不是想不通纸扎的人为什么能开车吗?这次你帮我这个忙,完了我告诉你,纸人为什么能开车。行吗?” 赵基石曾的一下站起来:“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林雨桐就把地址说了,然后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他。 开着警车过来,一路上特别顺畅,赵基石来的很快,见了林雨桐就问:“叫我给你捞人?我说你这一小姑娘家,能结交点好人吗?” 林雨桐没跟他开玩笑,而是将被盗的事说了。这次没瞒着他:“……不是真的失窃了,但这个人一定得找到……” “你这是报假警你知道吗?”赵基石点了点林雨桐就往里面去:“我去说,把案子撤了……” “不能撤!”林雨桐在他后面就道:“虽然没有丢东西,但是这人故意造成丢失财物的样子,也确实是丢失了一千来块钱的零钱,还有几个算是奢侈品的袖口领夹,这不算是报了假案。要只是丢了这些,我也不急着找这贼了。交给派出所处理,什么时候给结果都行。但这次不一样,这些人找的是……道家的典籍……” 四爷的事是不能说,但四爷之前是道士,道教里本就有驱邪捉鬼这一套。林雨桐只能往这方面说,“对方找的恐怕是这些。因为所有的书都被翻动过。” “你们怎么知道翻动过?”赵基石就笑:“验指纹了?”看把你能的! 这叫人从何说起? 林雨桐只皱眉:“帮还是不帮?给句痛快话!” 赵基石想想那个纸人的诡异案子,咬牙:“行!帮!就帮你这一次。” 有内部的熟人就不一样了,录像拷贝一份,半个小时就出来了。 林雨桐拉着四爷直接上了赵基石的车,赵基石发动车子说:“现在去哪?” 四爷拦了要说话的林雨桐:“建大” 到了建大附近,四爷才给指路。四爷这边是有电脑的,这玩意拿过来直接就能看。 车子直接看进院子,停好。进了屋子,四爷去泡茶,林雨桐直接就开了机,然后插上u盘,将录像直接调到十二点这个时间段。 此时,能从监控里看见小区外面的街道边上,停车位上停满了车。也有几个违章停的,但林雨桐直接忽略掉了,这些人停的车都是不太好出去的位置,这绝对随时能走的条件。 大概十二点二十分左右,有一辆车像是猛地刹车,然后停顿了一下。接着,一踩油门就又走了。这辆车在监控里只能看见半个,对着小区门口的那个侧面是看不见的。那一瞬,车车上要真下去一个伸手敏捷的人,时间上是足够的。 林雨桐点了停顿键:“看这辆车……” 这是一辆看上去,就是一辆没有什么特别标识的车。六七成新,不管是品牌还是价位亦或者是款式,都中不溜丢,站在大街上数一数,过去十辆车,得有三四辆猛的一看都长这模样。 赵基石此时也从对这个房间观察中收回视线。这房间摆放的很讲究,便是手边的书,那夹着什么都是规规整整的,有它特定的规律。他初步的判断,这个叫元明的小道士,有一定程度上的强迫症。难怪说看一眼就知道别人动了什么,强迫症放的东西,稍微有一点变化都能知道,这不奇怪。 见林雨桐叫了,他就过去,看电脑屏幕上的那半拉子汽车:“车牌也看不见,人更是看不清楚……没多大作用。” 林雨桐点开,车就迅速的动了,朝前开去。她又按下了暂停键,扭脸看赵基石。赵基石便明白这丫头是什么意思了。这两个摄像头拍不到全景,那沿路上其他的摄像头呢?都没拍到? 就见林雨桐又快进,这该是四十多分钟之后了,又是那辆车出现在小区门口,只拍到半拉子车子,又是二十秒的停顿,这个时候应该是那个人又上了车了。 “这四十多分钟的时间,这辆车一直是围着周围这一片兜圈子呢。只要把这个路段的监控录像调出来,很容易就能找到这辆车。”林雨桐说着就看赵基石,“怎么样?不难吧!” 当然是不难了。有线索有方向的案子,查起来都很快。赵基石便起身:“我明天告诉你们结果。”然后说林雨桐:“你之前答应的事,可别忘了。而且,我提醒你,骗警察可没那么好玩。” 没人成心骗警察! 林雨桐点了点电脑屏幕:“许是这个跟之前的案子还有什么关系也不一定。” 查出来再说!警察从来不相信听到的,只相信看到的,拿事实来说话。 四爷全程都没说话,等赵基石走了,他才道:“跟我去一趟半人斋。” 没错!半人斋的王不易,最开始是看出过四爷的情况的。可惜他只是一知半解,后来四爷身上发生了一些变故之后,他便改口了,认为是他看错了。可但凡这看错的话露出去一言半语的,四爷的麻烦就上身了。 正要出门,邱毅却带着一个人进了大门,叫四爷‘老板’,“这个人要见林老板。” 叫大师太难听,叫小林又太随意,然后这边的人就习惯叫林雨桐‘林老板’。 邱毅带来的人林雨桐认识,就是之前程昱给安排的司机。 这人过来,给林雨桐送了一个档案袋:“是程总让交给您的。” 什么东西? 人家送了东西直接走人了,林雨桐这才打开看。发现里面竟然是粮本驾照,另外还有两辆车的各种手续,连带着两串车钥匙。 甩着手里的钥匙,这才觉得程昱办了一件相对来说靠谱的事。这么几件事下来,也就这一件合了心意。 两辆车停在小院的门口,两人一人一串钥匙,把车给挪进院子里。四爷又把他的钥匙给了邱毅一把,问他:“有驾照没?” “有!”邱毅顺手就接过来,踹兜里,“以后跑腿的活,归我了。” 倒是不见外。 今儿出门,开林雨桐这一辆。这车是改装过的,用的是防弹玻璃。林雨桐不由的想笑,算命的需要保命,谨慎到这个份上,真是说不出的可悲可叹。 在路上,林雨桐见四爷不说话,就知道他又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呢。 等了好半晌,眼看都快到地方了,四爷就问:“有我,有白三,你说还有没有跟我差不多情况的人……或者化成人形的某种东西存在?” 这个问题,林雨桐当然想过。有一有二,就有三。再冒出多少个,林雨桐都不会奇怪。她就问说:“难道你是怀疑这次的事是同类所为?” 同类找同类,应该能寻到类似的气息。 意思是这个意思,但话这么说是不是有点不怎么动听。把四爷给气的:“咱俩才是同类!” 林雨桐:“……”咱俩之间说话,不用这么较真吧。“好吧!你肯定跟它们不一样。”她还安慰他:“这种事也不由咱们俩定,说不定哪一天……我piaji一声,一头扎进野鸡精身上,你说我上哪说理去?真到那时候……你还能不认我?” 你越安慰我闹心了! 四爷就说:“野鸡变凤凰怎么来的?几辈子皇后做下来,你还不能叫野鸡变不了凤凰?” 林雨桐又不由的想起小青和红鲤,要是四爷成了一条长虫或是大青鱼,是不是也能直接变为龙?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光是想想都受不了,好吧!跳过这个叫人别扭的话题,林雨桐直接问:“那你刚才想的是什么?” “我在想。若真是有同类,你说,一个要成精的妖精,会不会引起其他妖精或是其他懂这个的玄门众人的注意……” 他这么一问,林雨桐就不可意思的看他:“你怀疑,在咱们来之前,就有人暗地里关注着大树,只是没想到大树化形的时机有点早……” 四爷闭上眼睛:“我是山上下来的小道士,原先山上到底有没有道士,村民说不清楚,但不等于说观察那棵大树的人不清楚。所以,我原本是什么,这些人心里只怕是清楚的。” 所以,“你怀疑,是他们或者‘它们’找来了?” 有这种可能! “先问问王不易再说。”不说本身曾经在王不易面前漏过破绽,就只这个符箓的也足够吸引人的。四爷就说:“我现在更倾向于是符箓惹来的祸事。”也希望是这种情况。要不然更麻烦! 但愿,那人翻那么些书是找跟符箓相关的秘籍。 “嗯!”林雨桐点头,这个猜测倒是比之前那个靠谱。 大白天的,这古玩街上的人还是挺多了的。满大街的门都打开着,却唯独半人斋的门关的紧紧的。门面关着就算了,可等林雨桐和四爷到宅子的侧门的时候,门还是关着的。林雨桐摁了门铃,敲了门,前后耽搁了十多分钟,都不见里面有什么声音。 这是人不在,还是躲在里面又不出来见人了? 林雨桐朝门上看了看,看能不能翻进去瞧瞧,就听有脚步声从巷子口的方向传来。扭脸看过去,却发现是乌金。 “你也找王不易?”林雨桐问说。 乌金摇摇头:“不是……”他捂着帕子咳嗽了一声:“昨晚我出来的时候跟双通先生见了一面,我当时就看出来了,他有血光之灾……也告诉他了。今儿实在不放心,就过来看看。到巷子口了,看见你和元先生在门口,就想着进来跟你们说一声。” 血光之灾? “那更得进去看看了!”可别真出了事。 乌金摇头:“不用……我卜一卦……” 不等林雨桐出声,他手里就拿出几枚铜钱来,蹲在地上摆弄了几分钟:“不在家……在西南方向……血光之灾,但无性命之忧……” 昨晚王不易遭遇的血光之灾,恰巧,四爷那边被小偷关顾,可真是巧啊! 林雨桐就跟乌金道:“请你出一趟活,跟我们跑一天。钱不少给你,帮我们找到王不易就行。” 乌金眼睛一亮:“那你等我一下。” 行!在街口的车里等你。不大工夫,乌金又来了。这次带了东西来了,是一个罗盘。捧着那东西就跟捧着珍宝:“这可是祖上传下来的。” 四爷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换他开车,林雨桐陪乌金坐在后面。一路上乌金都盯着罗盘,手不停的摆弄着,每到一个路口,他都会提前指明方向。 这一走,却越走越偏。很快,就开出了城区,到了城乡结合部。不过这好歹还在大路上,可等开出城七八里之后,乌金指的路就越来越偏僻了。开始是乡镇上那种柏油马路,后来干脆就是土路,是那种生产路。 车的性能还不错,这种路况竟然也感觉不到颠簸。 四爷开着车,不时的朝后看一眼。乌金关注的算他的,林雨桐只关注乌金,关注乌金的算法,然后就感觉车猛的一停,四爷回头看:“前面没路了。” 一条水渠挡在了前面。水渠上修了桥,但那种桥农用车过的去,这种车却过不去。 林雨桐看四爷,四爷目带询问:他行不行呀? 我也不知道呢。 到了这份上了,只得再问乌金:“怎么样?” “就在这里……很靠近很靠近了……”他一脑门子的汗:“肯定就在这里。” 那就下去找找。 四爷和林雨桐都下了车,站在车边环顾四周,都是农田。水渠横贯而过,这个时候,天已经热了。农人都回家歇午觉去了,地头没啥人。 林雨桐就先看水渠,如今正是三伏天,正是灌溉的季节,水渠里的水缓缓流动,下面要是有人也都冲走了。她回头看四爷,却见四爷朝着一片浓密的林子走去。 那一片是灌木丛,荒地上长的乱七八糟的都是那种树。 她是不放心四爷一个人的,跟着四爷就走。乌金开车门要下车,林雨桐赶紧给挡了:“天太热,你还是呆着吧!” 说了这个,转眼看见四爷已经快到林子跟前了。她追着过去,就见四爷几乎是没有犹豫,就朝那藤蔓最繁茂的地方去。她急的什么似的:“那边有小路……”怕有什么东西伤了他。 那边四爷果然就站住脚,指了指那藤蔓:“人在那儿!” 嗯? 到近处了林雨桐都没发现,四爷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来的? 她上下打量四爷,回头见乌金没有追来,张口就问:“你怎么……” 四爷摆手,继续指着藤蔓,这是说现在别问,这里还有外人。 林雨桐从边上找了棍子,将藤蔓挑开,就见被裹在藤蔓里的王不易。 此时,王不易的头上的血都干了,成了黑色的。脸上衣服上沾染的都是。两人好不容易把人弄出来,王不易才哼唧了一声,等看清楚了是谁之后,他挣扎着道:“符箓……要符箓……” 这还真是……不知道是谁连累了谁。 将人送到最近的医院,先给处理了伤口,然后给了点水和吃的,人就活过来了。 林雨桐就问说:“是谁下的手?” 王不易摇头:“看不清……没看清……他们都在暗影里,我根本就看不清……”他说着,眼里闪过一丝厉色:“不过……我闻到一种味道……” 味道? 什么味道! “一股子香烛味……”王不易轻笑:“一股子还算是不错的香烛味……” 这东西再不会闻错的,他本就是干这个买卖的。 四爷就明白了:“同行是冤家!除了你家,还有谁家的香烛不错,想来没有谁比你更清楚。” 王不易摇头:“不是冤家,是本家!那股子香味……是我家二叔,被我爷爷赶出家门,跟家里早就断了关系了……每一家其实都有些差别,但这打底的配比各家有各家的绝招。这是我王家的香!” 可你二叔要是活着,这得多大年纪?要是有后人,后人又在哪? 王不易苦笑:“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乌金在边上搭话:“我小叔见过……你们知道的,我小叔认识的人多……” 你小叔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先找到这个疑似王不易二叔的后辈才好。 王不易在这个小医院,不愿意动地方:“不用管我,好点了我自己回家。” 乌金又看王不易,然后点头:“好啊!” 林雨桐也看了王不易一眼,这场血光之灾已经化解了,暂时无碍。 三个人又驱车往回奔,因为乌林给的地址,在城郊。 城郊的一处村子,就在因为污染关闭了的制药厂的边上,这里像是棚户区,人倒是不少,主要是来城里打工的农民工。白天,这个村的人不多。找这种香烛铺子,很好找。村子的最外围,不算是村子的房子,就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活动板房。找的时候,那铺子的门是大开的。外面绷着一张遮阳网。遮掩网下面,地上铺着凉席。一个小腿被截肢的男人,坐在竹席上,削篾条。这种篾条是用来扎纸人用的。 活动板房是冬冷夏热,如今这种天,水泥地就跟热炕似的,铺着凉席用啥用。地面都能烫熟鸡蛋,可这个人就生活在这么一种环境里。 边上有个卖西瓜的,喊这人:“老王,热不热,给你降降温。”说着,兜头就是半桶的水泼过来。这个被叫老王的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骂道:“你小心点,把水溅到屋里,坏了我的买卖,我要你好看。” 边上围着的都笑,说老王:“到城里在街上要饭,挣的都要比你干这个挣的多。你说你……想不开呀!” 老王低头,闷声不说话,手底下一用力,一根篾条在他手里就这么给断了。 四爷跟林雨桐两人下车,朝对方走过去。林雨桐去看那些纸扎,问这老王:“手艺不错呀,这怎么卖?” 老王头也不抬:“不卖!都是订出去的货。” “哪有不做生意的。”四爷蹲在他的面前,帮他整理篾条。 “生意得做,但我这接的活多,忙不过来。”老王将四爷手里的篾条都抢过来,“你们找别人做吧。” 四爷没起身,却先去看桐桐,见桐桐朝这边点头,他就从兜里摸出一沓子钱来:“能做吗?” 老王手一顿:“什么时候要?” 四爷没说话,只把钱塞给对方:“只问几句话而已。” 老王手一顿,低着头看着那一沓子钱明显犹豫。 林雨桐这时候走了过来,低声跟四爷道:“纸人上的香烛味儿,确实很特别。”这话声音不大,但却能确保老王能听见。 他抓着竹篾的手明显的紧了,四爷又放了一叠钱过去:“这些钱去别的镇子上,买上一个小院子,然后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开个小小的纸扎铺子。若是能在乡里,找个老实勤快的女人,也算是能成个家了。谁承诺了什么都是假的,拿到手里的才是实在的。” 老王将钱推过去的,摇摇头。 四爷低头把钱又拢回来,啥话也没说。林雨桐看见那钱里面夹了一张纸条,纸条上是一串数字,该是账户吧。 这老王倒是个很小心的人。他这样的人,身上真要是带了那么多钱,只怕也留不住。 四爷把钱收了,交给林雨桐:“算了,人家不肯做这个生意,另外找吧!” 两人起身,直接就上了车。等开出去了,林雨桐才看那纸条。这老王不知道背后做多少生意,这纸条又准备了多少张。肯定是预先写好的,抽一张塞过来就行。这纸条上,果然写着的是银行号码,另外就是开户银行、开户名,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时间,下午二点半。 四爷直接去了距离这里最近的农行,两点二十五分,这老王划着一个自制的木板车过来了。这木板车很常见,就是那种在街上乞讨的人常用的那种,木板下装上轮子,说走就走了。 他直接停在自家车边,林雨桐也没下车,开了车窗保证彼此说话能听得见,四爷又给扔了一包烟去,老王这才贪婪的拿着烟包吸了吸,但就是不说话。 林雨桐进去用自动存款机给把钱存进去了,然后把回执单给他,他这才开口:“之前,有人找我订过一批货,一大批货……就是纸扎的纸人,我扎多少,人家要多少,还把我手里的香烛都买走了。” “这些人长什么样?”林雨桐从包里拿出纸笔,等着他说。素描出相貌就好说了。 这老王一脸奇怪的笑意:“我要说找我下订单的不是人,你们会不会认为我疯了?” 乌金迅速的把车窗摇下:“不是人?是什么?” 老王瞥了乌金一眼,又拿着烟闻了闻:“纸人?用纸人来订制纸人……纸人开口能说话,这事你们信吗?” 车上坐着的都信。 林雨桐就说:“你说详细点。”说着,她就扔了一打火机过去:“想抽就抽吧,这里离你的铺子远,烧不了的。” 老王利索的点了一支烟,手还有点颤抖:“……就是告诉你们的那样……晚上我在铺子里睡不着,太热了,就把铺子门锁了,想去通风的地方睡……谁知道没走出几步,就看见一黑影过来,到了跟前,才发现是一纸人……一个扎的还不错的姑娘……一开口就说话,找我定纸人,说她现在这个身子不好用,风一吹就散,叫我多预备几个……” “可说了什么特别的话?”哪怕是什么特别的味道呢? 老王摇头,随即又点头:“她说不喜欢身上的香烛味……她喜欢桂花香,还问我,能不能找到那种桂花做的花笺纸……这算不算是特别。” 喜欢桂花味儿吗? 桂香! 这是林雨桐唯一能想到的有联系的人。 可桂香未必就喜欢桂花味儿吧。 林雨桐一肚子的疑问,先问他:“这一批货,她没说什么时候来取?” 老王瑟缩了一下:“明晚……说是明晚过来取……”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脑震荡,在医院打针。护士不叫坐着了,非得叫躺着。一天都在偷偷码字,总算是弄完了。另外,有些读者说每天都说‘明天见’很烦。可这‘明天见’是一种约定,也是我坚持的一种动力。不想看‘作者有话说’的,可以设置屏蔽。谢谢!最后还得再说一次:明天见! 42 与你同在(42) 与你同在(42) 明天晚上? 那就明天晚上。 得到了想知道的,林雨桐直接就将窗子给升起来了。乌金隔着窗户想跟老王说几句,四爷哗的一下,把后窗的玻璃升起来不算,还给锁死了。 乌金:“……”什么意思。 林雨桐朝后看:“你是不是同情他?想着王不易守着祖宅,关上边上隔出来的两个门面,就收入不菲。而同出一脉,这个却因为某种事故被截肢在这里苦苦挣扎?” 乌金:“……是个可怜人。” 林雨桐诧异的看乌金,这孩子真不像是在江湖飘,跟三教九流打交道的那种人。难怪之前出场那么大的排场,只怕不那样他不好唬人。她就问乌金:“你最擅长看相,可你看见他的正脸了吗?” 乌金皱眉:“看是看了……没看清楚……” 为什么没看清楚,林雨桐自己也没看清楚,那是因为他脸上那个黑一道灰一道的,看起来是符合住在这里的苦力的特征,在这一片,经常看见路过这里从工地上回去吃饭休息的农民工,个个都那样,灰头土脸的,谁能看清楚长什么模样。可他又不上工地上,就是做纸扎活计的,弄的那么夸张干什么? 那可是个懂行的人! 要搁在一般人,看见纸人说话还不得吓死? 可他吓死了吗?他看着是挺害怕的,战战兢兢的,可这种生意人家一点都不耽搁,该做还在做。看看纸扎铺子里的纸人,有男有女,这可跟之前人家来买东西的那个女性纸人说的不符,人家要给她自己多准备几个身子,他为什么男女都给准备了? 林雨桐一条一条说给乌金听:“……所以啊,他一定是看明白了什么,但是偏偏不说实话。” “那他告诉给咱们的时间……准确吗?”乌金想到了这个。 林雨桐就笑了:“不准。他说明儿晚上……明儿晚上这个时间应该分两个时间段。第一个时间段是夜里凌晨之后到天明之前……”这已经算是明天了,乌漆嘛黑的时候不是晚上是什么时候,“第二个,明天晚上七八点太阳落山到十二点这个间隙……那你认为会是哪个?” 他这明显就是用惯性思维将人晃点了一下。哪怕是行外人,都知道他们的交易时间不会是十二点之前。他是想赚这笔钱,又怕得罪那个‘客人’。“真要是咱们错过了交货的时间而找他麻烦,他也有的是话说。他反问一句,纸人话说正常人不明白,或者是当时太害怕了记错了,这个理由……听起来难道不合理?到那时,你还能把他如何?残疾人嘛!” 乌金一听这话,就转身看车后,车后除了车流,什么也没有。他突然叹了一句:“人……有时候大概真不如鬼可爱。” 林雨桐暂时没跟他讨论人性鬼性的兴趣,她给两个人打电话,得事先安排安排。 第一个,赵基石。不是想看纸人怎么动吗?凌晨的精彩好戏怎么能错过呢。她打电话过去,“……晚上带你看你想看的,记得养精蓄锐。” 带着他倒是不怕不安全,他是警察。一身正气,鬼神难侵。 第二个,打给程昱。晚上出门,林爸林妈肯定不乐意。这事不管怎么说都不会有用。这就需要一个他们相对信任的人来做这件事。程昱虽然不太行,但是温柏成的招牌想来还是很好使的。 电话打过去,赵基石干脆利索,哪怕是透着兴奋,也没多余的话,一句知道了,就直接挂了电话。而打给程昱的时候,却没想到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师叔,我师父回来了。带了大师伯和二师伯回来,人在京城,问你能不能过去一趟。” 那跟林爸林妈说的时候,这理由都是现成的,就说要去京城。 这么一想,她就直接道:“能去!”然后就把家里的为难也说了,“你跟你师父说一声,叫他给我爸打个电话,然后晚上吃完晚饭之后,你上门来接我一趟。但订机票的话,等今晚的事处理完了,明儿再说。也不急于一天半天的吧。” “是!不是很着急。”只要愿意去就成。程昱还怕跟之前一样给撅回来。 林雨桐不知道的是,温柏成的电话先是直接打到林爸单位领导那里,跟领导相谈甚欢之后,又跟人家打听,说是之前丢了一部电话,把存在电话里的很多人的联系方式都丢了。其中就包括林学长的电话,又说在外地,有点事求林爸,问领导要林爸的电话。 这一番操作,不仅林雨桐现在不知道,便是林爸,接到温柏成的电话的时候也有点发懵。那边还一径的客气:“不光我在,咱们的恩师也在。这次,恩师回母校任教,我是专程把他从美国接回来的。人现在在京城……老哥呀,有很多事你原先不知道,如今因为桐桐……咱们也算是有缘了。我想叫桐桐来京城一趟,你便是不放心我,总不能连恩师也信不过吧。” 林爸被这些话给说懵了,恩师?温柏成?桐桐? 成了!一条线将三个人穿起来了! 原来,恩师也是神棍呐。 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问了一声:“有什么非叫桐桐去的理由吗?” “救人。”温柏成叹了一声“救一个很重要的人。” 再重要也不能拿我未成年的女儿顶雷! 那边温柏成就道:“是恩师和师母,情况都有点不好……” 林爸就说:“那你容我请假,回头我跟桐桐一起去。既然是恩师和师母的情况都不好,我这做弟子的,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温柏成:“……”你这样我还能怎么说。他只得道:“就怕这种事……你如果要来,师妹便不会来了。有些因果,她能沾,你不能沾。” “桐桐去和你们回来的时间上算其实差不多,那干脆叫恩师回来好了。”林爸不肯让步,这是温柏成没有想到的。 等程昱回过来电话,林雨桐已经回到小院这边,打算睡一觉了。 可林爸不同意,林雨桐也抓瞎。这事还得自己去说。 叫四爷歇着,“晚上我八点左右过来。” 四爷其实也歇不了:“画点符箓。”他再一次说桐桐:“要是不同意,今晚你就别去了。我带上乌金,再把那个程昱带上,只旁观不插手,应该出不了事。” 林雨桐脚步微微顿了一点,还是‘嗯’了一声。 她直接到了林爸林妈的单位,车就停在外面。这里,她曾经常来。周末出去玩,发现出门忘了带钥匙,就跑过来在门房等着,等着门房的大爷打电话给办公室,一般都是爸爸给送钥匙出来。因为林妈工作的后勤是没有电话的。 这次,她熟门熟路的过去,大爷就问:“又忘带钥匙了?”说着,就拿起电话,说叫林工来一趟,给送一趟钥匙。 林爸哪里带钥匙?家里压根就不离人。一听这话,就知道闺女找来了。过去的时候,就见闺女跟小时候一样,坐在门房口的台阶上,双手撑着腮帮子,就那么等着。 “起来,地上脏。”林爸说着,就拉闺女起来。 林雨桐反手拉了她爸:“给您看一样东西。” 她将他拉到了那俩崭新的汽车跟前:“……您看,不管您愿意不愿意,您女儿都走了一条跟别人不大一样的路……”一如真实的自己,选了那么一条路一样。 自己去那样一个公司,从事那样一个行业,危险吗? 从现在都回不去这一点上来说,比这操蛋的职业危险多了。 曾经不止一次,她想站在父母面前,告诉他们这些话:你们的女儿就是走了一条跟别人不大一样的路。 因此,此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雨桐恍惚回到了真正的属于自己的世界,她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怎么也隐藏不住那一丝沧桑。这段时间,她都觉得,隐藏的很辛苦。她告诉自己,自己回到了十八岁之前,不是那个什么都经历过,什么都见识过的林雨桐。可事实是,时光一去不复返,回不来了! 想做十八岁的自己,但事情偏偏不该十八岁的人去做。 这种矛盾与冲突,有一瞬间都叫她觉得无所适从。她看着父亲的脸,多想说一句,我也想真的回到十八岁,做个十八岁的我。 可是怎么办呢?回不去了! 她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小心谨慎,可终究是有回避不了的一天。 她几次想张口,想说这些年的经历,可她答应过公司,谁都不要提,这是保密协议里的一条。若是泄露,后果自负!这么多年了,四爷从来不细问,他所知道的,都是他猜出来的。林雨桐也小心谨慎的守好自己的嘴。可面对父母的时候,这一层防线几乎要被突破了。 这是一种痛苦的,又叫人不得不直面的问题。 可这也正是险恶的地方。 恍惚了那么一瞬,林雨桐到底是把话压在了舌头下面,没有说出口,只道:“……爸,我所干的事情,跟很多人都不一样……也许有危险……可很多职业也很危险,我小时候还说要当警察,你不也说很好吗?您得这么想,至少这是一份,也许有危险,但回报却绝对高的工作……关键是……有些路,我不得不走。可有些话,我却不能对你明说……” 林爸的嗓子跟哽住了一样,眼前的这个孩子,恍惚间又不像是自己的孩子。她眼里的是挣扎不脱的痛苦,还有那眼神,是绝对不属于十来岁孩子的眼神……这些加起来,放在自家孩子的脸上……叫他不由的就朝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叫林雨桐瞬间就闭上了眼睛,眼泪不自觉的滂沱而下。这就是她最害怕看见的,也她从来都不敢去想的:若是真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父母是否能接受一个变了很多很多,变的叫他们大概都不认识的女儿。 这就是答案吗? 满心的无助,张嘴就想再说点什么。她跟自己说,就说一点……只说一点点……然后紧跟着的的,是一双温暖又有力的手,伸了过来,牵起了她的手:“……好!我知道了。你妈那里我会去说。别害怕!不管干什么,得先是你高兴才成。”那一瞬,不像是自己的女儿,可她眼里的痛苦,叫他心里揪的疼。他想,肯定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不能这么想。他告诉自己说,一个人若是突然看见一个别人都看不见的世界,那这不等于看了许多的世情故事。不肯投胎的,谁不是一肚子不能对人言的心酸,整日里面对这些,她的这种变化也该是意料之中的才对。 他伸手,把孩子额头的头发往上扒拉了扒拉,把她突然流下来的泪都给擦了:“在单位门口呢,哭什么?你爸总还是你爸,你妈也还是你妈。不管变成啥样,你都是我们生的。要怪,也得怪我跟你妈,不知道怎么就把你生的奇怪,惹上这些事情。”他安慰孩子,“不就是想去bj吗?想去就去!回头我跟你妈说……你说你,为这个哭什么鼻子,都是大孩子了……” 明明不是为这个的! 她破涕一笑,心里后怕不已!若不是父亲的信任和包容,她差一点就开口了。可有些东西,就是不能去试探的底线。她暗暗咬牙,对这阴损的手段也激起了火气。面上不动声色,好好跟爸爸说话:“我每天按时打电话回家,保证不会受伤,危险的地方危险的人我绝对不碰。一见不好,撒腿就跑。绝对不叫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放心吧爸,您闺女不傻。不能自保的事情,我绝对不掺和。您就想,我是当兵去了……” 林爸哼了一声:“真要是去了部队,我反而不担心了。”他催孩子回去:“收拾收拾衣服行李,别把啥拉下了。” 林雨桐应了,然后直接上车,开着车就走。 孩子从来不会开车,也没叫她学过车,之前她碰都没碰过。这才几天,开的就这么好了?不到年纪,驾照是谁给办的? 他发现,很多事情,都不是他能理解的。 当然了,那个范畴,也不是他能接触的范畴。 孩子刚才的情绪失控,哪怕只是一瞬,他也知道,这孩子肚子里压着好些不能对人言的话。一时之间,他有些怅然。虽然都说,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可与人言者无二三。可这不该是十多岁的孩子发出的感叹。 说到底,孩子还是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的长大了。 回家,爷爷奶奶都在,小姑也在,林雨桐才想起一直忙,忘了跟花格子说搬家的事。 这对花格子来说无所谓,直接搬到楼下四爷那屋子就行了。林雨桐打电话过去,他说吃晚饭的时候回来,只两包的东西,拎下去就行。 事情安排好了,林小姑才算是放下心来了。 林雨桐象征性的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去卫生间洗漱。水淋到身上,心里慢慢静了。都说说不出来的苦才是真的苦……她得谢谢有四爷。四爷是从不去问,但该猜到的,他大致都猜到了。因此,很多话便是自己不说,也不能说,但他也都懂。有这个人,这份苦……也是混着糖往下咽的。 洗完澡再出来,她还是她。 等父母回来,又继续接受林妈的絮叨:“你爸也是,也不怕人家把你闺女给卖了。心真大……” 林小姑听了个大概,大致明白了,就说林妈:“这么大的孩子可不小了。在家里是孩子,出门就是大人。都上大学了,该放手的时候就得放手。可别学有的大人,怕孩子离家,连孩子参加高考都要拦着,你说,这不是生生毁孩子吗?” 然后林妈被转移注意力了:“还有这事?” 两人叨叨咕咕的做饭,林雨桐偶尔打个下手,再听林妈絮叨几句出门的注意事项,比如一个小时得通一次电话这种的要求,林雨桐一概答应。回头吃了饭,又被塞了两块手机的备用电池,充电器就带了两个。 等到七点,门被敲响了。 林雨桐以为是程昱过来接了,谁知道开门之后,是四爷。 林雨桐都愣住了:“你怎么来了?” 他戴着帽子,眉毛有点奇怪,像是画上去的,但不细看,看不出来。他进来没回答林雨桐的问题,对着林爸林妈欠身:“叔叔阿姨,这次我陪桐桐去。我保证,她什么样走的,我什么样给带回来。” 林妈‘哦’了一声,然后干巴的说了一声:“好!” 不是林妈变的快,实在是这小伙子说话,那语气,那神态,好像他说的话就是一言九鼎,说什么是什么,特别叫人信服一样。 奶奶还问说:“小伙子吃饭了吗?再吃点?” 四爷客气的道:“下次吧,下次一定来。这次赶时间……” 然后很利索的,就把林雨桐从家里给带出来了。林爸只说到了打个电话,林妈连絮叨叮咛都给省了。 下楼直接上了四爷的车,林雨桐就看着四爷笑,然后问:“谁给你画的眉毛?” 四爷:“……”你不是真十八岁了,别这么闹心行不行?故意的吧你! 林雨桐就又笑:“是邱毅吧!亏你想的出来。”邱毅在火葬场工作,也搞化妆美容这一类。她这边跟四爷逗,那边拿手机给林爸发了短信:爸,您跟我妈抽空去学开车呗,这次回来给咱家买辆车。对了!那辆车的钥匙在我房间的书桌上。 手机叮咚一响,林爸就拿起看,林妈瞥了一眼,就赶紧跑到阳台上往下观望,见一崭新的看起来很豪的车在楼下停着,就又跑回来:“是不是刚才那小子送的?” 藤藤在边上填空:“肯定是,我刚才在阳台上,看见我姐上了一辆一模一样的汽车。那辆车跟我姐这一辆是情侣款。” 林妈瞪大眼睛:“是吗?看清楚了吗?” “清楚了。”藤藤一脸的羡慕:“我姐的男朋友真帅,真有气势!就是那种名门公子的样子……” “知道什么呀就名门公子。”林小姑一巴掌拍过去:“去,看你的书去。”然后才问林妈:“桐桐谈朋友了?看人家这条件……家世不一般吧?” 然后林妈就从闺女被她爸多少年不见的老师叫去玩的莫名其妙中,迅速的跳到那个有不一般身世的男朋友的这个坑里来。 至于说身世,难道这丫头……还藏着一手?之前是故意哄我呢吧! 当然了,这些现在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跟把孩子交付给孩子爸那二十年不联系的老师和从不联系的学弟比,好像把闺女交给她男朋友更叫人放心一些。那小伙子有钱没钱先撇到一边,关键是人家孩子那么帅!自家孩子……就算是万一出点事,这不是也不算是吃亏吗? 林爸却走到阳台上抽烟去了,平时都不抽烟的人呐,实在是忍不住想抽一根。本来一份担心的,被这么一闹,成了两份担心了。当爹的心,跟当妈的心还是不一样的。一方面觉得有男朋友跟着保护也挺好,一方面又觉得……以狼驱虎,这是愚蠢。 而那边林雨桐呢,出来了,就想不了那么多。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把眼下这点事摆弄清楚,然后尽早回家。 到的时候,四爷的房间里已经坐了五个人了:邱毅、乌金、程昱、赵基石还有头上裹着绷带的王不易。 本来不大的房间,塞上林雨桐和四爷,真就满满当当的。 邱毅将空调的温度下调了两度,就尽量往边上让让。 这里除了四爷和桐桐,谁也不知道邱毅是谁,但这会子没人说出排斥人家加入的话。林雨桐看了一眼就不管了,邱毅的命硬,他扛得住。 看了一圈,其实也没什么拖后腿的人。四爷就开始安排了:“赵警官,咱们这里,就你一个算是行外人。对很多事情,你都是持怀疑态度。这个没关系,但你得保证,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今晚上,咱们就是看看……” “明白!”赵基石把手里的摄影机拿出来:“这东西……可以用的吧……” 程昱和王不易都看乌金和林雨桐,两人谁也没说反对的话。能拍到什么,如今且不好说。 几个人把需要准备的东西再都整理了一遍,这才上车。这次分了两辆车,四爷林雨桐邱毅连同赵基石在一辆车上,邱毅开车。其他三个人在一辆车上,那三个也不用担心,都是懂行的人,自保能力都有。如今看,这么安排是最合理的。 出发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路过超市的时候,程昱下去还买了两兜的吃的喝的。 有些琐事,程昱确实处理的很好。这次的事就是,他知道要去干什么,然后提前打发人,以做生意的名义,把村口一家给包下来了。这家本来就是开的小旅馆,上上下下今晚上就只他们几个。从二楼看下去,能把楼下看的一清二楚。 开车绕到村后头,不打村前面过。然后下车,穿过村子,到了这家小旅馆。旅馆的老板被程昱打发的人给灌醉了,此时睡的正香。开门的是自己人。直接上二楼就好。 二楼有一露台,靠着这边的房子,老板还当是观景房往外租,价格一个月包月的话,要贵几十块钱。上面放着几个藤椅,养着几盆话,除了臭水沟传出来的味道不好以外,也还凑活。 此时,已经十一点多了。都不说话,分着吃了点喝了点,就准备起来了。 赵基石事先将摄像机架设好,就不再说话。看其他几个人煞有介事的样子,他还笑了笑,其实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什么都不信的。 时间一过十二点,林雨桐就戒备起来。她举着望远镜,四周的情况都看了一遍。这里离城市不远,算是城郊,农民工居多,夜市其实也很热闹。但过了十一点,明显就清冷了,夜市也散了。都是干了一天活的人,休息的比较早。往村里看,八成的灯都已经熄灭了。 这一片,也就是村里还有灯光透出来。这里,路灯基本是不亮的。 幸而今晚上的月色也还可以,再加上,村口有些卖水果的摊位,他们多是那种开着卡车,车上放着一车的水果的那种卖家,平时车就停在那里,人也在车兜子或是车厢里睡觉。货卖完了,再下乡收货。这种情况下,怕晚上货丢了,会给摊位上拉个不大的灯泡,照不太远,就是防贼用的。 老王的纸扎铺子边上,就有个卖西瓜的卡车。亮着的灯,刚好能照到老王的铺子门口。 今儿,老王一直没关铺子的门。大夏天的,他就睡在外面的门板上。 林雨桐看了看表,十二点三十七分,还是没动静。难道猜错了? 正怀疑呢,就听到乌金‘咦’了一声,她赶紧看过去,便见村口的方向,走来一‘人’。不过那姿势是有点奇怪。 这个‘人’不光林雨桐看见了,其他人也都看见了。 赵基石不由的咽下一口唾沫,他这是看见什么了? 纸扎的女子,惨白的妆容,红红的脸蛋,胳膊不动,浑身僵硬着,当然了,也看不见腿动。事实上,这种纸扎的人,有腿吗?外面都是用裙摆遮着的,看不见腿,也看不见脚,但它就是在动,感觉上跟人似的。 他脑子里率先想到的是,会不会是纸扎人的下面被放了某种遥控的电子仪器。便是孩子的玩具,只要契合的好,也能达到这种效果。 想到了这一点,他便想过去亲眼看看。 这么想,就这么做,他移动到林雨桐身边,朝下指了指。 林雨桐咬牙,低声道:“我跟你去。” 事实上不可能叫两人去的,林雨桐和四爷连同邱毅都跟上。乌金一动就咳嗽,他也不跟着添乱,程昱和王不易留下,就是要叫他们互相照看的意思。 摄像机还架设在那里,没人动,它就照常工作。 下去之后,从大门出去,贴着墙脚步放轻,借着卖西瓜的大卡车,四个人很容易就靠了过去。赵基石嫌弃看的不清楚,直接钻到卡车下面,一点一点匍匐着前进。 然后,赵基石差点叫起来。 他都看见什么了?那个纸扎人并没有捆绑在什么上,相反,这纸扎人的下面离地面得有四五公分的距离。在他的视力没有问题,脑子也正常的情况下,他的世界观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课本上的知识,万有引力的呀! 为什么纸扎人在没有任何人牵引的情况下,就能在地面上飘着。 万有引力没错,这点得讲科学。就是再出现反科学的现象,他都不怀疑这一点。那么是不是可以用这条科学理论去反推一下非科学的现象呢? 如此想的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有一个力,跟引力的作用力方向正好是相反的。 这么解释的话,说得通。可紧跟着,问题又来了。力得有施力物体和受力物体的吧,这受力物体是纸人,这施力物体呢。一方如果是地球的话,那另一个跟重力相反的力,它的施力一方是谁呢?肯定有!但是……看不见?! 等纸人离的近了,林雨桐却看见,那像是有一个‘人’被困在纸人里。这个人影和纸扎人不停的分离重合,很有些影影倬倬。 紧跟着,那纸人就到了铺子跟前了。老王蹭一下坐起来,她感觉得到,这个老王其实还是害怕的,他的声音都颤抖了:“您来了……货都好了……好了……您验货……验验货……” 然后那纸人就动了,站在铺子门口看,紧跟着,一个林雨桐听过的女声传来:“……我没订男货……”这是桂香的声音。 还真是她? “那就给我留着,您挑您要的……”老王的声音颤抖到听不很清楚。 就听桂香道:“你都做了,我就要了。不过……我跟你打听件事……” “您问,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您。”老王一直低着头,尽量不去看对方。 桂香就问:“最近,有没有人来你这里打听过什么事情?” “您是指……打听什么事情?”老王这么问。 “就是见到奇怪的客人……比如,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头……”桂香这么问,语气里带着急切。 林雨桐却觉得,她像是在打听白三。 “老头没有!”老王诚实的道:“倒是来了一男一女……” “女的长什么模样?”桂香的语气越发急切,“是不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姑娘,十七八、十八|九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厉害,眼睛盯着人的时候跟带了刀子似的……” 林雨桐:“……”这是说我吗? 老王回忆林雨桐的样子:“……差不多……吧……”不是很确定,“说话就是带着笑,也叫人心里犯嘀咕……不是个可亲的人……” 林雨桐:“……”那一定不是说我! 谁知道桂香来了一句:“一定是她!她找来了……你跟她是怎么说的?” “我怕耽搁您的事……我就让他们明晚子时再来……”老王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却没想到紧跟而来的事阴风扎起:,女声也尖利起来:“要你自作聪明!” 林雨桐眯起眼睛,这风来的邪性,吹的沙尘往眼睛里钻。她摁住四爷挡她的胳膊,喊了一声:“桂香。”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看着走出来的林雨桐,老王比桂香更惊讶:“是她……是她……” 桂香却转过来,拿纸人的脸对着林雨桐,然后纸人晃悠的更剧烈了起来:“救我……叫你师父……快来救我……他们抓了我……” “谁?”林雨桐朝前两步:“你别挣扎,也别动,告诉我,是谁抓了你?” “他们说话我听不懂……像是一种方言,我不知道……我呆的地方很冷,很臭,我不知道是哪里……我被困住了,动不了……救我……” 话没说完,就见纸人‘烘’的一下,着了起来。然后是桂香的凄惨的叫声,紧跟着声音迅速远去,转眼就听不见动静了。可林雨桐却好似看见,像是有一条无形的气线,拉扯着桂香一般,消失在眼前了。 而那燃烧起来的纸人,发出绿油油的光,也只一瞬,连痕迹都没留下来。 四爷喊了一声:“上车!” 那边邱毅已经开着车子从村里出来了,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邱毅已经回到停车的地方,开了车过来接应。赵基石上车的速度很快,上来之后拉了林雨桐一把。 林雨桐顾不上他的感受,说邱毅:“附近二百米的距离,哪里偏僻往哪里走。”这种法术,距离不会远。 四爷白天来过,他指了个方向:“那个方向,有个工地。” 车灯亮着,远光灯能照的很远。光打在工地的围墙上,一片通明。眼看要到地方了,对面横冲过来一辆拉土车,邱毅这么一躲避,再看的时候,就见一人影上了一辆摩托车,对方急切的扭脸朝后看了一眼,然后一踩油门,摩托就冲了出去了。 邱毅就踩了刹车,没用了!追不上的。摩托车能钻小巷子,这辆车却不行。 不过,林雨桐看清这个人的脸了:“我画下来,能查出来这个人吗?”她是问赵基石的。 赵基石三观受到了严重的冲击,说话都开始磕巴了:“能……能吧……” 晚上回去的时候,别人都该干啥干啥了。只有赵基石,一遍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摄像机录下来的画面。虽然听不到说话声,但画面还是清晰的。他一整晚都在看这个,可结果还是看不出破绽。一方面,他信确实存在某种未知的东西。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人给愚弄了。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他去了局里,直接找局长:“我需要技术支持。”他把u盘推过去:“您看看就知道了。” 局长打开看了,没看完就给关了:“你哪里也不要去,就在这里等着。” 然后,赵基石就在局长的办公室里被约谈。他被约谈还不算,连四爷和林雨桐包括要跟去bj的程昱,一块被拦在了机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白天要挂针,所以凌晨三点多起床,把今儿的码出来了。先更新,咱们明天见。 43 与你同在(43)三合一 与你同在(43) 机票订的是上午十点四十的。 对于晚上熬了半晚上的人来说,睡觉的时间都在凌晨三点以后了,结果为了赶飞机,不到八点就得起床。在去机场的路上,林雨桐真是扎扎实实的在补眠。枕在四爷的肩上,睡的口水都出来了。 程昱在前面的副驾驶上,呼噜声也是震天响。这次是司机开车送的,一人也就是两身衣服的行李,进站很轻省。也不知道是自家来的时间是卡着点的,还是找他们的人很急切。这排队眼看就要检票登机了,然后被工作人员给拦下了。 四爷是走在最前面的,手续刚递过去,然后人家工作人员就道:“您的身份信息有点问题,请您跟我们的工作人员去办公室处理一下。您放心,很快就好!” 这种的开场白,好像一般抓逃犯就这个节奏。 四爷自己都愣了一下,然后林雨桐的眼睛就跟探照灯似的,朝左右这么一瞧,好家伙,身后各个角落,都有人往这边靠拢。好像是一言不合就要上来拿人的架势。 这情况不对呀。 四爷摁住要动的林雨桐,朝工作人员笑了笑。然后跟着边上保安样子的年轻人就走。 林雨桐自然跟上,然后程昱也没法走了。他这会子摸电话,想从通讯录里找熟人,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要是真出了问题,该怎么捞人。 结果一进办公室,属于机场的工作人员倒是全退了。里面坐着三个身着黑衣的中年人。 坐在中间的中年人起身,释放善意的笑了一下:“别紧张,我们有点事跟你们聊聊。” 哦!原来这不光是有四爷的事,还有自己和程昱的事。 林雨桐就明白了,能把四爷和程昱连同自己勾连在一起的事,也就是昨晚的事。而这些人又可以在几场动用这样的阵仗,只有官方组织。 虽然林雨桐连这个肯定存在的官方组织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但她现在,确认这个组织的存在。 这与自己和四爷而言,是个好消息。 只要有组|织,就证明有规矩约束。规矩当然是约束,可用的好了,规矩能用来自我保护,这就如同律法一样,需要遵守这个规矩的不是一个人。如此,才有秩序。 用的好的,这可别这个门那个门靠谱多了。 不就是谈谈吗?那就谈吧! 程昱是满脸紧张的想拉着林雨桐叮嘱点什么,但林雨桐看见他的表情也只当是没看见,问那人:“跟谁谈?去哪谈?” 这人就笑:“小姑娘倒是干脆!” “我又没犯法,有什么不干脆的。谈谈嘛,说说话而已。怎么谈都行!”她说着,把手里拎着的小双肩包又背起来,等着对方说话。 这人就说:“那咱们换个地方。” 程昱插话说:“能尽快吗?我们赶时间。” 这人朝程昱一笑:“白衣都不急,程先生急什么。” 虽然知道对方对自己这边有些了解,但没想到他们连白衣是谁都知道了。那么在人家眼里,自己这边其实是没有秘密的。 如此,不管是林雨桐还是四爷,都更坦然了。 林雨桐只笑:“白衣嘛,名不符实,先生抬举了。要谈便谈,咱们不要在这里耽搁时间了。早说完,早了事。” 程昱伸手拉林雨桐的胳膊,被林雨桐一下子甩开了。 肯定是有很多话要交代的。可我现在为什么要听呢?早前问你的时候,你是一问三不知。今儿说师父没回来,明儿说师父走的时候有交代。反正是不说!如今再想说,想说我还不听了。你白门许是有种种顾虑,我又没有。 我不满十八岁,糊里糊涂的就成了白衣。所以,白门和白衣可等同不了。 跟着这三个人从侧门出去。而出去之后,林雨桐发现,这是三辆车。 林雨桐跟着之前没说话的黑衣人中的一个,上了最前头的那辆车。打从这里开始,就跟四爷和程昱分开了。分开坐车,这就意味着,三个人可能被分别带到三个不同的地方。 看着被拉开的车门子,林雨桐只朝四爷看了看。四爷伸手给她把头发整理了整理,轻轻的拍了拍她,告诉她关好自己就行,他这边没问题。 行! 要上车了,程昱再一次喊了一声:“师叔!” 林雨桐回头看他,见他的头轻轻的摇了摇,她便收回视线。这意思林雨桐已经知道了,程昱的意思是,不要跟这些人有过深的接触。 也是!要是白门黑门这样的,愿意为官方组织效力,也不会叫他们遗落民间这么长时间。这到底是官方之前不接纳白门呢,还是白门自己不愿意呢?亦或者是两者之间有过什么过节? 随便吧! 白门和她自己,她分的很清楚。 坐在车上,一路上没有人说话,不管是司机,还是坐在副驾驶上的黑衣人。想朝外看一眼,却发现车窗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她朝车的正前方看,结果副驾驶上的人回头,将前后两排中间的黑帘子给拉上了。哦!之前上来就挺违和的,原因是这辆车里面弄的像是出租车似的,跟前面那一排中间是焊着铁栅栏的。说实话,这种行为可说不上叫人愉快。这摆明了就是一种防备的态度!还别说,要自己真是白衣,真拿自己当白衣,这会子早该恼了。不过,在没用弄清楚怎么回事之前,她先不急着下结论。于是,干脆闭上眼睛,但心里却算着这车子是怎么走的。车子离开机场,是回城的。 感觉车子一直穿行在热闹的街区,然后转了几次弯之后,就停了下来。之后副驾驶上的人下车,关车门。然后对方又来给自己开门,请自己下来。 林雨桐一脚从里面下来,眼睛不由的眯了眯。这个时间的光线有点刺目! 适应了光线,再环顾四周:这里是一处宅子,且还是老宅子。 只一眼,她就能看出,这是一五进的宅子。如今在第一进,院子里草木都是有些年头的,藤蔓长的……那树干都有小孩脖子粗。 第一进,没看到什么人。 黑衣人说了一句:“请跟我来。”然后穿行过去进了第二进。 第二进在院子里只碰到一个人,是个胖胖的女人,她惊讶的看林雨桐:“哎呀!来了一个姐妹,终于有个可以一块逛街的人了。”然后又热情的问:“小姑娘,叫什么呀?” 林雨桐朝她笑笑,她也报之以微笑。还伸手拍了黑衣人一下,嘟囔了一句:“少黑着脸啦,吓唬小姑娘做什么嘛?”说完又跟林雨桐道:“不要怕的呀!他就是脸黑。” 黑衣人眼里好似闪过一丝无奈,他站在院子里不动,只朝里面指了指:“进去吧。里面有人。” 再往里,是第三进了。 一脚迈进去,林雨桐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像是神魂要被抽离的感觉。但只一瞬,这种感觉就过去了。她唰的一下睁开眼睛,扭头看悬挂在三进院门内侧上房的那面八卦镜,心道一声厉害。连自己这种的,都不免受到了干扰。那要是白三的状况……或者说是四爷之前的状况,只怕一脚踏进来,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小姑娘,看什么呢?”一个穿着一身旗袍,头发花白的精致奶奶模样的人,手里拿着个花洒,正在给院子里的花浇水。她看见这姑娘盯着那镜子看,就出言打断了她。 林雨桐扭脸看说话的人,然后问了一声好,就又回头看八卦镜:“没看什么,只是第一次见把八卦镜放在门里面的。”进门的时候人一点防备都没有,因为门外面干干净净,谁知道一进来,背后藏着这么一个杀招。 这老太太就笑:“你这姑娘,说话倒是有意思。想说布置这个八卦镜的人阴损就明说,何必说的这么隐晦。没关系,想骂就骂,反正那东西又不是我布置的。” 林雨桐过去,看她浇花:“你们那个黑衣大哥,一路上防贼似的。我呀,这是被抓来的。您看,您现在就审讯我呢,还是等您忙完了,再来审讯我。” 老太太更笑:“你堂堂白衣,谁敢审讯你?” 林雨桐心说:来了! “不怕老虎凳辣椒水,就怕您这样的。”林雨桐摇头叹了一句。刚才从对方的面相上看不出东西来,这就很奇怪了。当然了,可以放下这个奇怪,就只这人跟人谈话的技巧,那也是奶奶级别的。 见林雨桐这么说,老太太就把花洒放下,在边上的竹筒下面洗了手。那竹筒不知道接在哪里,不停的有水流出来,然后落入石盆里,石盆下面应该连着哪里的,水落进去,也不见溢出来,只在石盆的底部存了浅浅的一层。 老太太招手叫林雨桐过去,坐在花架子下的藤椅上。两人相对而坐,老太太还给林雨桐倒了一杯茶:“你这年纪不大,江湖气倒是老。说话绕圈子的那一套,看来在你这里是行不通的。那我就直接问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林雨桐没急着回答,反而问了对方一句:“我至少得知道,我在跟谁坦白。” “一点不吃亏。”老太太就笑:“比我年轻的时候,厉害了何止一层。”她就道:“这里不是什么衙门,就是几个老家伙养老的地方。今儿他们几个都不在,就我在。那就只能我接待接待你这个小朋友了。你其实是想问我们是谁,干什么的,为什么人干活,是这样吧?” 那当然。 不知道你们的底细,就叫我给你兜底,没这样的事。 “我们跟你一样,不知道打哪来的奇怪的本事,反正跟正常人有点不太一样。”老太太就说:“干的活……也是拿着国家的津贴,干一些正常人都干不了的事。跟警察的职业有点像。那我们是为谁干活的,你也该清楚了。” “没听过这个部门。”林雨桐就道。 “当然不会听过这个部门。其实这个部门一直存在,从民国时候就有了。对外的挂牌为民俗研究所。内部一些知情的系统和知情人,称呼咱们为特殊事件调查局。” 老太太这一坦诚,林雨桐倒是不好跟人家兜圈子了。半开玩笑的笑问:“这国家津贴……是多少钱?” “钱这东西……有多没少的,对于干这一行的人来说,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说着,老太太就收了一脸的笑意:“可一脚踏进来,便是为国家工作。你可想过,这于咱们这样的人有哪么益处?” 当然知道,那便是不惧因果。只要不是以金钱为目的的,就像是赵基石。因为一身警服,头顶上的国徽,等闲脏东西可都近不了身。当然,这得他先是一个好警察。 这便如白蛇的世界所闻所见的那些道理是一样。 林雨桐就纳闷了:“像我这样的人多吗?就是那种本来好好的,可是突然之间,不知道为什么,就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老太太脸上的表情更柔和了,这姑娘聪明呀。愿意用聊天的一种姿态,把自己想知道的说出来,这是再舒服没有的一种状态了。她摇摇头:“不多……不光不多,还越来越少了……” “这是好事!”林雨桐马上就接了这么一句。然后才道:“事上万事万物,都是相辅相成的。咱们这样的人少了,那证明世界越来越清平了。” 是这个道理! “可再清平的世道,总还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老太太看着撒下来的斑驳的阳光,就道:“所以,还需要我们这样的人。” 林雨桐点头,“您之前就知道我?” 老太太笑了一下,然后点头:“你们家公园那边的一个案子,我们接手了。知道一点情况。” 这林雨桐就不懂了:“可那个葛水根在那里好些年了,你们为什么不管。可别跟我说,你们不知道,或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老太太点了点林雨桐:“才说你平和,没想到三句话不到,本性就露出来了。”她说着,便是一叹:“不是拿他没办法,也不能说不知道。我要是说……我们内部出了一点问题,现在才有所察觉,这话你会信吗?” 这样吗? 连这样的组织内部也出问题?好吧!出问题才是常理。她点头:“我信。” 老太太叹了一声:“如今,像是我们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少也就罢了,其实本事来说,很少出惊才绝艳的后辈了。好容易出个资质不错的,各自都有门派。江湖人嘛,你知道的,不服管束。况且,咱们这一类,又不属于一般的江湖人。” 林雨桐点头,倒也有点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了。从古至今,有几个术士得了善终了?不是要为皇帝选风水吉地修陵墓,就是要算国运。再加上贵人们看相,等等,等等,都涉及不能为外人道的**之事。知道的多了,死的就快。 因此,一方面想闻达于诸侯,一方面又深知这样那样的忌讳。有些人深知明知是送死,可为什么还扑腾呢?不过是因为死于‘诸侯’之手,对他们来讲,从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认可。 就像是黑四说起当年他师父死于袁大头之手的事。他是亲眼目睹整个过程的吗?没有!他只是信他师父算的那一卦,认为这一去非死不可。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师父说了实话,然后被枪毙了。 这话说出来谁都信,因为历来朝廷与术士的关系就是这样的。 林雨桐想到这事,没想到老太太开口也说了这事:“……黑衿出了那样的事,你们五门虽不和,但却视官方为洪水猛兽。好似一沾上,就要遭受同等的命运。你如今是白衣,你怎么说?” 林雨桐从程昱的态度上大致有了猜测,白门是不乐意加入的。自己不想被白衣的身份裹挟,但同样的,也没有那份非拉着白门一起如何如何的想法。这种事,便是合则好,不合则分。她不能代替白门做任何决定。因为迄今为止,自己见过的白门之人,也只两个。 一个温柏成,一个他的徒弟程昱。 于是便道:“您既然知道我,也该知道我大概是个什么情况。我这个白衣做的,其实做的挺糊涂。要是问我个人的建议,我自然的愿意的。但白门……我不能承诺什么。” 也就是说,我不能以白衣的身份加入。 “也许以后人家白衣换人做呢?”她就这么说。 老太太笑了一下:“江湖中敢这么对师门的,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人!” 林雨桐没把这话往心里去,只道:“我相信您要是知道我那所谓的师父是怎么对我的,只怕还会说一句,江湖中那样对徒弟的师父,你也没怎么见过。”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这话叫老太太有些恍惚,曾经,有个人也这么说过。她这一晃神,林雨桐的眼睛就看过来,带着打量。她赶紧收敛心神,说了一句:“其实在我看,你对你师父还是挺有孝心的。至少那片吉地,就选的不错。这可不像是你说的师徒缘浅呐。” 一说出这话,林雨桐便明白过来了。老太太这不是问白三,而是问四爷。选那片地救白三,这是还了在四爷最难的那个晚上,白三的守护之恩的。说到吉地,说到缘分,自然就会说到当日的渊源。那这里面就牵扯到一个最敏|感的东西,那便是四爷的身份。 林雨桐不知道他们之前是不是了解那山上的那棵老树的情况,也不知道他们对这种明显不属于人类的物种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叫她怎么说四爷的事。 她不避讳的看向老太太:“您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太迂回。您想问什么,我大概齐明白。但您坚持要问我的话,我还是那句话,‘年轻不知深浅’。吉地之事,您只当是我一时技痒,嘴快给说出来了。之后的事,便是白门的事,我便暂为白衣,不能回答你涉及白门内部的事。您要问的话,这就是答案。但说实话,我不想你坚持问下去,因为我不想以谎言为咱们之间开个坏头。” 老太太沉吟不语,好长时间,才点头:“好,我不再坚持问便是了。就跟你厚道的没深问我内部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才导致葛水根在那一片那么长时间一样。” 嘚! 这便是把自己下一步要问的话直接给堵回来了。 林雨桐说话,那是修炼了多少年的工夫了。可这位说话,跟自己有来有去的,这又得修炼多少年呢? 她这么想了,就这么问了。当然是半开玩笑的问了一句:“您跟修炼了千年似的。” 老太太就笑,眼里闪过一丝怅然:“千年不至于……”就说了这半句,然后就起身,“你在这里等等我。” 留下林雨桐一个人,面对老太太的背影怔怔的出神:什么叫做千年不至于?那多久至于呢? 她也不确定这老太太是不是在开玩笑,都说人老成精,自己是精怪,这老太太只怕差不多也够精怪的级别了。 就是不知道真精怪四爷,现在怎么样了?这里只有这么大,没来这里的话,能去哪里? 四爷跟桐桐走的是相反的方向。桐桐往城里去,而四爷则感觉越走离城市越远。车开出去得有一个多小时,以坐在车上的感知来说,这车应该是在高速路上。在高速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感觉就有点不一样了。车明显是走上坡路的。外面也看不见,前面坐着的那个人,就是之前在机场里跟他们说话的那个人。上了车之后,再也不发一言。 山路是一路盘旋而上的,又过大概有半个小时之后,车才停了。 下了山,环顾看了看,能看见的不多。此时,应该是在半山腰上。从这里能看见蜿蜒的山路,以及山下的停车场。停车场里的车密密麻麻的,由此可推断,这是一处旅游景点。 把西平市两小时内的旅游景点在肚子里过一遍,不用怎么费劲排除,就能找到正确答案。 这一定是西平市南面的西岭。 西岭山脉绵延,百分之九十,还保持着原始的自然风貌。被开发商开发的,只是一小部分。再深入,就有护栏,有警示牌,提示游客,到此止步。 “跟我来!”那人在前面带路,司机在原地待命。两人从一山口进入。这里只有容两人通过的小山路。走了得有三百多米,又是一道隔离网。路到了这里,就好像到头了。为了不显得路突兀,路的尽头,除了铁丝网,还有一个电房。好像这条路是专门为这个电房修建的。 而电房的外面,清晰的大字写着:止步,高压危险。 此时,这个中年人却上前,直接打开了电房的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四爷进去,初一看,里面确实像是电房的设备,但其实,是没通电的。从夹行里进去,有一扇门此时已经开了。踏出这扇门,就到了对游客来说,不允许踏足的地方。 中年人跟进来,笑了笑:“别怕,这一片没有猛兽。” 四爷没说话,只跟着中年人一路朝前走。 再走了不到二里地,就到一处不大的建筑跟前。这是一栋三层的小楼,像是违建别墅,就这么矗立在这里。外面的瓷砖花花绿绿的,远看,跟着山林融为一体。 这中年人就道:“进去吧,他在等你。” 他? 谁? 别墅里的装修看起来有些念头了,沙发还是八十年代的样式。此时,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人。 对!就是年轻。至少看上去表象很年轻。 他一开口,声音也有点特别。清越又不带丝毫女气:“我以为只剩下一个我了……没想到,还有一个……” 四爷眼睛一眯,“请问阁下这话是何意?” “何必明知故问呢?”这年轻人就道:“当然了,你如今不完全是我的同类。但我的同类里,没一个像你一样,就这样成了一个完完整整的人。要不是如今政府的管理严格,处处都要身份证。而身份这个东西又不好作假。再倒退个几十年,你便是跟我这样面对面,我也感觉不出来你身上有什么异样……事实上,你身上确实是没什么异样。恭喜你,完全是个人了。” 四爷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恭喜的。只问说:“你是谁?找我来谈什么?开诚布公就好。” “你叫我老藤吧!”他十分干脆:“我本来也就是一棵老藤。我也不问真实的你是谁,问了也没用,你不会跟我说实话。我是知道人的,他们的肚子里的肠子,都是绕着的。所以,到现在我都不乐意跟人打交道。” 看出来了。一个人没人跟你说话,所以憋的狠了。不管我问不问,你只管开口说你的。 四爷不知道桐桐那边怎么样了,不想在这里耗费时间,直言问:“他们说你找我?有事!”所以,说事吧!最怕的就是这种说话东拉西扯,半天找不到重点的人。 谁知道老藤开口就道:“他们说谎。”说着,还拍了一下沙发的扶手,“我才没有要找你。他们肯定是发现你了,怕你不受约束,觉得你应该给他们干活,然后他们给你钱……你不要傻傻的上当,对于我们而言,要钱干什么?给我们一块净土不比那钱强的多。你是不知道啊,我遗留下的根须子,险些被毒死了。你说现在连山上的水都不干净,这里的空气都开始污浊了,这不是成心要毁咱们吗?”这边吐槽完,那边又想起什么了:“哦……对了!忘了!你是人了。可你是人这事吧……我知道,你知道,但他们虽然知道,可心里还是疑惑呀。怕你成了不确定的因素,或者是被人给利用了……当然了,咱们比大熊猫如今还要珍贵,他们也是出于保护的心理,怕有目的不纯的人,想害咱们。你现在的情况不好说,是不是真的神魂死了,躯壳就跟着死了……你怕是不知道,要是像你以前,像我现在这样,真要是神魂死了,只要本体还有一线生机,我这躯壳就不会真的咽气。所以,外面的世界对你我来说,确实是很危险……很危险……他们找你有自己的考量,但不得不说,对咱们是有好处的。至少,有人要害你的时候,你能调动足够多的力量,我想,就凭着这一点,你也不会拒绝吧。” 四爷心里笑,这人看上去没心眼,其实心眼还不少。一开始,就咱们咱们的,好像这世上,就他跟自己是同一阵营的。作为同一阵营的人,他先是同仇敌忾的说这些人多么的不好,接着又分析利弊,现身说法,告诉你,拒绝了又太可惜。 这边他还没说话呢,就听对方又道:“我也有点自己的私心。我现在这情况……不完全算个人。空气越来越不好,城里我几乎是待不住的。在城里呆一天,我感觉像是慢性中|du,说实话,他们把咱们看管的这么严密没必要,就是大妖,也受不了他们那个乌烟瘴气。所以,二三十年前,我还能为他们工作。可是慢慢的,下山都困难。所以,实际上,我现在是退休了。你看到的就是我的退休生活。其实要说起来,还是不错的。这里的家具什么的,他们每年都说要给我换……可你说那家具……那味道……甲醛呀!人怕,咱们就不怕?我觉得这么着挺好的,才作罢的。一般我需要什么,只要一个电话,最多两小时就给我送来了。真挺好的。你要是答应了,咱们这一异形司,就归你管了。要不然,他们得裁撤这个部门。好些人指着个部门吃饭呢,咱不能砸了人家的饭碗呀。” 他说完了,见四爷还没说话,就不安的动了动:“那什么……我不是强迫你,我就是跟你沟通嘛。” 四爷就说:“其实你谦虚了。你现在的状态就是一个人,彻彻底底的人。” 思想是,思维方式是,那这就是! 老藤果然很惊喜:“是吗?除了你,没人拿我当人呀。” 四爷:“……”幽默你都学会了,还不算人?他也听出来了,对方的意思就是说,你如果不加入,没人勉强你。但你的生活必须是在有关部门的监控之下的。与其如此的不得自由,倒不如主动选择进了他们的圈子,生活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这是没法拒绝的事,“那我需要做什么呢?” 这话一问,老藤一下子严肃了起来。甚至带着几分伤感:“做人……难呐!人做人都难,何况是我们这样的。不经历数百年的风雨,不侥幸得一机缘,想成为人那更是难上难。福陵山那棵大树,我知道。大概五十年前,我去看过。那时候我估计,他至少得一百年才能脱形。如今,比我预计的早了五十年。他是有灵智的,提早脱形的风险,他很清楚。可为什么还选择了提前脱形呢?只怕是……他有不得不脱形的原因吧。”他叹了一声,“前段时间,西南那边据说是出了个异形,叫我去看。我不在这边,福陵山的近况,我也不知道。但福陵山上的事,我报上去了。若是要卖山开发,手续是不好办下来的。上面会压着不给批的。我也当在这个前提下,它那边会无碍。谁知道……后来,出事了!出事了我留叫人调查了。说是有几个富商上要租福陵山。不是买,就是租,租下来修山庄还是什么……意向书都签订了,还派人上去勘查过。他们的计划,是要把道观那一片给推平了,借着地势在那里建,还要把地窖和树洞打磨重新装修,做酒窖。它大概是听到了这事,所以,不得不冒险。要不然,真就什么都没了。不过,他没成是他的机缘不到。你来了,是你的机缘到了。我这里有一份册子,记录了这些年我寻找到的……可能会化形的……它们我就托付给你了……这个本子很重要……” “你将他给过别人。”四爷笃定的道。 老藤一脸苦笑:“发现了,自然是要往上汇报的。可谁知道,偏偏内部出现了些问题,有人将这样的消息泄露了……你要知道,这本册子,在一些人或是鬼眼里,就是唐僧肉。” 人能靠着皮囊实现长生不老,而鬼能借这些皮囊得以重生。 “在一定程度上,你跟它们的处境是一样的。甚至,你比他们还危险,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成功的真正成了人的异形。”所以,更吸引鬼吧!他们可是看到成功的范例了 四爷伸手把册子接过来,问说:“你们内部出现问题的那个人,也知道我。也知道我的具体情况。” 老藤点点头,带着几分赧然:“我很抱歉。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能想到就不会出现这事了,四爷不在这事上纠缠:“我能问问,你们出问题的这个人,他是谁?什么出身?” 老藤抿嘴,沉默半晌才道:“听说过亦天门吗?” 四爷的手点在册子上:“你的意思是,他是亦天门的人!” “嗯!”老藤笃定的点头:“亦天门分五门,以白门为尊。此人是白门的白衣……” 四爷手里攥着的册子一紧:“不可能!”明明白衣已经给桐桐了。 老藤轻笑一声:“门派的事,难说的很。他的衣钵不是他师父传给他的,只是他师兄死后,他顺位便为白门白衣……” 要是如此,那桐桐的危险一点也不比自己小。 “他人呢?”四爷问道:“你说的这个白衣,他人现在在哪?” “不知道……”老藤摇头:“销声匿迹,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没能再找到……”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44 与你同在(44)三合一 与你同在(44) 找不到了? 这还真是……亦天门的风格。 亦天门上上一辈的长辈,全都是以失踪为结局的。好像是听桐桐说过一耳朵,以为黑门的掌门死了,却不知道怎么就借了个皮囊活着。然后被白门的掌门找到了,然后白门掌门的肉身死了,生魂又跑到黑门本占有的那个皮囊里,然后把黑门的掌门生魂给挤掉了。挤了也总有个归途吧。结果是没有了踪迹,失踪了!再后来黑四联络了青一赤二,打伤了这个占了皮囊的白门掌门,然后白门掌门的生魂又不见了。皮囊被白门的人抢走。问题是,这个时间,白三人家还活的挺好。那这抢来皮囊归谁保管?又是怎么保管的? 好吧!可以先放下这个问题不纠结。再说青门和赤门两门的掌门,竟然在寻找另外两门掌门的过程中——失踪了。 唯一剩下一黄门,黄门除了最开始被黑门认为抢夺了他们门派的术法秘籍之后,好似再没有了消息。跟其他四门的比起来,好像黄门尤其神秘。 这一桩桩的,最后的走向都是:失踪! 神秘失踪,然后销声匿迹,不见踪影。 这是很奇怪的现象,当然了,说不定也可能跟他们本身练的术法有些关系也不一定。但这或许只是乐观一点的看法而已。 遇到这种谁都没经过见过的事,还是谨慎点为好,尤其是事关桐桐。 老藤露出一脸的无奈:“我不知道你……我是说你,不是说大树!我不知道你跟那个小丫头到底是什么渊源,但有人看过你们面相的,回来说了一句‘相得益彰’。那你们的渊源一定就不浅。所以,她本身肯定还是有一定的问题的……”绝对不是一般的十来岁的小姑娘。但是这一行了,不能一刀切。不能把所有的都归为异类。但必要的检查是要有的。当然了,这话如今不用告诉眼前这个看起来有点危险的雄……不,是男人!他这么想着,就马上接着往下说:“有时候,天道要这么安排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有人幸运一些,生命还能重来能,那我们就把这些当做是天意。只要不是对公众有害的,那咱们其实是管不着的……” 四爷的眼睛微微的眯了眯:难怪术士不得善终呢。一个个的,确实知道的太多了。知道的多也就罢了,偏还管不住自己的嘴。好像永远不知道‘烂在肚子里’是什么意思。 他这一个表情,老藤不由自主的朝后缩了一下:“我感觉到了要杀人灭口的气息。” “如今杀人是犯法的。”但并没有否认有过杀人灭口的想法。 “但是杀树不会。”老藤给了这么一句。 “你是人!”四爷一边起身,一边提醒他:“人嘛,你觉得你是人,那便是人。不用别人告诉你你是什么。”他指了指心:“做人看心不看相,记住这句话就是了。” 说完,他将不大的册子直接放进衣兜,然后转身出去了。 老藤没说话,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他刚才似有所感。在他说出‘你是人’的时候,他感觉到某种东西松了一下,这种感觉很奇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微微惊愕了一瞬:这是什么人呐?难道是传说中的‘金口’,能言出必成吗? 却说四爷出来之后,那个中年人在外面等着。 看见四爷这么好好的出来了,他的脸上不复刚才那般的死人脸,露出几乎堪称是热情的笑来:“元先生,我叫秦双,以后要一起工作了。那么,我现在送您去……” “我得去见你们之前带走的姑娘。”四爷说着就看他,一脸的不支持反驳。 然后秦双:“………………好吧!”突然就不敢反驳了。其实对方的行程应该由自己来安排的。如今……算了算了……计较什么呢?谁叫人家是稀少物种呢。只当是给熊猫当饲养员了。 四爷被带到老宅子的时候,林雨桐还在院子里坐着呢。老太太说叫自己等一等,可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 便是早上九点吃的早饭,这会子也忍不住饥肠辘辘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太阳还是那个太阳,虽然撒进这个院子里的太阳光不那么炙热,坐着这里也是一件相对比较舒服的事,但这么干耗着是个什么意思。 这么长时间,她把小小的第三进院子已经看的很清楚了。里面的花草树木,每一棵都观察了一遍。除了确定那是有些年头的,养了好些年,还被养活的不错的以外,别的还真没什么。 哦!对了!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那便是养花用的花盆,都是民国的。瑕疵很明显,有些是硬伤,那是出窑的时候就有的,本身就是残次品。有些是时间留下的痕迹。但看瓷器的时间线,都很接近,肯定是民国没错了。 那是不是可以判断,这些个花盆连同花草树木,跟这所宅子是一样的,时间可以追朔到民国。民国的时候,有一家出身不显,家资只能算是一般的人家,建了这么一所宅子。 “你不像是个术士,更像是一个警察。”屋里,不远不近的,传来老太太的声音。话出口了,人才从屋里出来:“我一直在观察你。” 能猜到!但是以自己的直觉,并没有发现真有人盯着自己。这个院子里,她没发现摄像头。 看着出来跟进去的时候没差别的老太太:“您是高人。至于我,您就当我是个警察。您不也说嘛,这工作性质,其实跟警察也差不多。” 这不挺好。 老太太看她:“你的这一点也好,也不好!从你进门,你只试图看过我的面相。发现不可为之后,便直接放弃了。从没有深究我,我的脸你为什么看不清楚。” “这又说明什么呢?”林雨桐就笑:“人的眼睛看的都可能是假的。我从不相信我的眼睛,我只信这里……”她指了指心。 “很有意思的想法。”老太太对这样的说法不置可否,又是沉默,良久之后才问了一句:“如果只看心……那你告诉我,一个谁看了都是好人的人,为什么要做最坏的事呢?” 这是说他们内部出问题的那个人吗? “您既然不想告诉我关于这个人的事,为什么又要主动提起他。”希望我主动去问吗? 老太太摇摇头:“没想告诉你。只是有些人嘴太快,说漏了嘴。与其叫你通过其他途径知道,倒不如我坦诚一些。”她说着,就拿出一张照片来,“这个或许如今也没什么用了,但还是应该叫你看看的。这个人……叫白衣!” 林雨桐伸手接照片的手一顿,愕然的看向这老太太。 老太太笑了笑,将照片往前又递了一下。 林雨桐认真的看了她两眼,这才接了过来。照片是黑白的,背景有些老旧。上面有一男一女,两人依靠在一起。叫人一眼就能看的出,这是一对恋人。照片上的女子,也就十几岁的样子,跟林雨桐现在的年纪相仿。穿着学生装,照片上看到的,是白色的上衣黑色的裙子,然后黑色的偏带布鞋。她一手拿着书,一手挎着旁边男人的胳膊。男人也很年轻,一身西装,戴着礼帽,手里拿着文明棍。这在民国是很流行的打扮。留洋回来的,在正式场合,都愿意把自己打扮成绅士模样。这男人的五官,也是极为英气俊朗的。 女人不用说了,就是眼前的老太太。 她的头发苍白了,脸上也有些细纹,属于不怎么见老的这一类。只要一看照片,还是能印证的起来的。林雨桐就笑:“唯草木之凋零兮,恐美人之迟暮。这话在您这儿,可不见得。美人便是美人,便是白了头,依旧是美人。” 老太太哈哈大笑:“我这把年纪了,听了这话也是浑身舒泰。” 林雨桐却感叹,老太太的年纪当真不算是小了。照片上的具体年纪不详,但推算下来,她的年纪在九十往上了。一个九十岁上下的老太太,看起来也就是五十上下。林雨桐知道她不止五十,因此管她叫老太太,但没想到,不止五十,是不止了这么多。岁数看起来打了对折。 她不在这个上面纠缠,而是深深的看老太太:“另一个人……是谁……” 老太太笑了笑,还没有说话,院子外面就传来脚步声。她便笑:“来了!等他进来了,我一块说。” 林雨桐扭脸看过去,就已经看见四爷的身影了。她刚想提醒一句,‘小心八卦镜’。却不想四爷往前走的脚步不停,不等她说出口,他已经进来了。 进来了之后,明显顿了一下,然后回头去看,当然也看到了那面镜子。随后他看过来,目带询问:没事吧? 是说那面镜子有没有伤到她? 林雨桐没摇头,只是手指轻轻点了点大腿,四爷这才抬腿走过来,跟老太太道:“我来接她。” “不急。”老太太指了指边上的藤椅:“既然大老远的来了,就留下来喝杯茶。” 林雨桐垂下眼睑,四爷才在边上坐了。老太太倒的茶,谁都没碰。桐桐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水杯,递给四爷,他才抿了两口。 这老太太就摇头:“太谨慎了你们。我这像是对你们有恶意的样子吗?”她无奈的看了一眼那个八卦镜:“就因为它?” 林雨桐不置可否,把照片递给四爷,然后问老太太:“您还没告诉我,您把这张照片拿给我看,是想告诉我什么。” 老太太从四爷的手里又把照片接回来:“这个故事有点长,我简单节略的说一下。我便是照片上这个姑娘,我父亲给我取名淑媛,方淑媛。我父亲是个商人,那时候生意还不错。我们家在沪上买了房子,我也在沪上念女校。那个时候,我认识了我的未婚夫,就是这个人,他叫程世明,留洋回来的。我们很快喜欢上了彼此,然后他上我们家提亲。他说他的家人都在南洋,我父亲也没为难他,我们家给我们订了婚。这张照片,就是订婚之后,我们一起拍的。那时候,我还想着以后,我要跟他拍很多很多的照片,好看的照片,换上我最好看的裙子和旗袍,谁知道,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他在回南洋的途中,出事了。船出了事故,一船人死了大半。半年之后,我才辗转得到他的消息,是那时候跟他一起坐船去南洋的商人带回来的。他说了这事故,并且说了世明的情况。他丧生于大海,据说当时船出了事故,他落水之后趴在木板上,是能获救的。当他却在那种情况下,救了三个孩子。一个九岁,一个八岁,一个还是婴孩。之后他便力竭……他的尸体被渔船打捞起来了,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我后来找了很多当时的亲身经历过这件事的人,也都证明了这一点。他……确实是死了。说不伤心那是不可能的,可后来,我也没时间伤心了。我父亲生意出了问题,把在沪上的房子卖了还债,家里也就没有多少积蓄了。沪上是待不下去了,就回了老家西平。在当时还不算是繁华的地方,买了地皮,然后盖了这个院子……咱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就是我家。”她指了指这宅子,笑了一下,然后看林雨桐:“你刚才看过这个院子,想来你也看出来了,而且猜的都是对的。我家那时候确实没什么钱了,所以,种花用的盆啊罐的,都是地摊上的货,当时拢共花了一个大洋。我跟着父母回了老家,后来,父亲就病了。这一病就撒手人寰了。可就是那么巧,一直想再要个孩子,要个儿子的母亲,多少年都不开怀,却在父亲病之前,坐下了胎。父亲去世后,母亲生下了父亲的遗腹子。因为高龄产子,难产也去了。剩下我还有襁褓中的弟弟。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一个还是婴孩的孩子,多少人想上门打主意。半夜里吓的我不敢睡呀。又是那么一个兵荒马乱的年月。那个时候我就想招,人总不能不睡觉吧。那时候刚好离这里不远的护城河那边,说是闹鬼。一到晚上,就闹水鬼。我一想,这是个好主意呀。于是,我白天带着弟弟该睡就睡,到了夜里,我就不睡了。弟弟哭,那就只管哭。我呢……穿一身白衣服,头发披散着,夜里真有坏痞子打主意,结果被我吓的半死。那个时候,我就希望这个世上真有鬼神之力,盼着我的亲人……父亲、母亲、或者是世明,不管是谁,求他们能来,能护我一程……再艰难,每日里,我都买最好的香烛,上供,把家里弄的乌烟瘴气的,更坐实了闹鬼的传言。后来,家里就真闹鬼了。” 林雨桐信这话,每天这么烧纸供奉,不定多少孤魂野鬼等着抢呢。 “然后我弟弟情况就有点不好,每日每夜的啼哭,还爱生病……”她说着,就带着些伤怀和愧疚,“我跑了医院,但手里的银钱不够,我想卖了宅子给弟弟看病,可闹鬼的事那宅子根本就无人问津……后来,走投无路了,我就找个当时很有名的道士,请他帮我想想法子。他说问题出在我家,必须去我家看看。我信这话,因为家里确实出现很多奇怪的事……可到了家里,才知道这道士不过是骗子……他上门哪里是捉鬼,不过是想当贼罢了。他不安好心,想欺负我。那时候我怀里抱着我弟弟,他也不管不顾,抢了孩子摔到炕上的……我恨极了……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一个属于孩子的声音说,‘淑媛,簪子……簪子……’我来不及多想,拔下头上的簪子就刺过去。一下接着一下,那道士的血流下来,流的到处都是……我又听见孩子的声音,他说‘罗盘!罗盘!’,我下意识的就去找罗盘,罗盘是道士的,上面全是道士的血,我吓的不敢拿,吓的簪子把手都扎破了……然后,在我拿起那罗盘的那一刻,我眼前的世界变的不一样了……我看着道士咽气,看着道士的魂魄从身体里出来,然后看看……看见……被摔在炕上的‘弟弟’伸出手揪住道士的魂魄,就那么给吃了……” 林雨桐抬头看了看天,太阳西斜,她生生的打了个冷颤。 方淑媛摇摇头:“我才知道,刚才说话的孩子是我‘弟弟’,那又不是我弟弟了。我能看见我弟弟的魂魄浑浑噩噩的缩在一角,可怜兮兮的。而那个‘弟弟’,他是谁呢?他的生魂我隐约可以看见,他是世明!他回来了。许是知道我的处境,他回来看我了。于是,阴差阳错的,机缘赶机缘,他成了我‘弟弟’。不能这样,我弟弟何其无辜?世明也是摇头,他也说,要是跟我成了姐弟,他宁愿不要这个机缘。于是,我们两个边到处寻找高人,希望能把我弟弟给换回来。于是……有了那面八卦镜。”她指了指那面镜子,然后跟林雨桐道:“说起来,那面镜子跟你有些关联。那便是上上一代白衣留下的,也就是你师父的师父。” 哦!那个被黑四联手青一赤二打伤了,再之后生魂失踪的那个吧。 知道!知道! 门派这种称谓,白衣白衣的,搞不清楚谁是谁了。 林雨桐就问说:“那换回来了吗?” 方淑媛摇头:“换不回来了。因为我们不懂,拖的时间太长,我弟弟的年纪又小,魂力越来越弱,便是勉强换回来,也不过是一连饿都不知道的痴呆儿。那样的年月,那样一个孩子,到底是活着好还是解脱好?这个不难选!于是,我选择超度了他,该去的得去了。世明也觉得,死了就该入轮回,求了你们那一代白衣……可八卦镜你们也见识了,连它都不能将世明的魂魄带出来,那就是无能为力了。于是,不认也得认。世明被白衣收为弟子,直接被带走了。理由嘛……是怕世明走了歪路。再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他师父据说是死了,连师兄也死了。他找回家里来,而我那时候,因为一双眼睛看得见别人看不见的,早早的就为国家工作了。在那个年代,我把这里也捐出去了,留作民俗研究所办公之用。这地方轻易别人也找不进来。他是回家,自然就找来了。因着他没了师父师兄,他自然就成了白衣。亦天门呐,在这一行里,声威赫赫。便是势颓,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这么着,他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那些年,得有小二十年的时间里,都有人对他心生疑虑。毕竟,他跟一般的人都不一样。毕竟,是借尸还魂嘛。对于这样的,我们这种管着特殊事务的,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呢?用了小二十年的时间,历经了不知多少次凶险,慢慢的,才都开始接受。哦!原来是我们多心了。再之后,他又甩了所有信任他的人一个巴掌……他隐瞒了很多,然后一个交代都没有……便失踪了。他到底隐瞒了多少,我们正在查,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为了什么隐瞒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也一概不知。”说完,就往后一靠:“该说的我都说了。在坦诚上,我觉得我做的要比白三要好。剩下的,你如何想,如何考虑,怎么选择,那都是你的事。怎么选都不能算是错的。我累了,你们自便吧。” 连一口气都不给人喘,她倒是倒干净了,也不看别人接受了多少!可逐客令也下了,不走也不行了,尽管林雨桐是一肚子的疑问。 但显然,便是问了,她也不可能回答。 两人起身,说了一声告辞,就从起身往外走。出门的时候两人都谨慎的很,这个镜子确实是厉害。两人手牵着手,再跨过这个大门的时候,并没有感知到什么。 这倒是有些奇怪。 他们却不知道,在他们出去的那一瞬,方淑媛便睁开了眼睛,看着那面镜子,然后眼看着那边镜子就这么一点点的出现裂纹,直到裂纹布满镜面。她愕然的睁大眼睛:破了!竟然就这么给破开了。 她以绝对非九十岁的老人该有的步伐冲到卧室里,拿了手机,慢慢的编辑短信,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就两个字——破了! 编辑好之后,点击群发。群发给手机上的所有联系人。 同一时间,好几个白着头发的老家伙,在同一时间,接到了同一个短信:破了! 紧跟着,方淑媛的手机,固定电话都响了起来。她却不接,她得等着,等着这些老伙计回来! 而这边,四爷和林雨桐出来,不见之前林雨桐碰见过的女人,只有两个黑衣人在二进的院子里。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但看起来情绪还不错。 那个带着林雨桐来,一路都黑脸的人,也挤出一点笑容来。 边上跟着四爷的那个,叫秦双的,主动自我介绍,说他叫秦双,然后又介绍黑脸人,“袁奎!他天生黑脸,但这样的人心热,好打交道。以后,咱们得一块工作了。” 双方握了握手,林雨桐才问:“跟我们一起的那个呢?” 是问程昱。 秦双就道:“在机场,已经送到了。正在机场等二位呢。我们给几位改了航班,现在走完全赶的上。” 那就走吧! 这次再没分开坐。不过却换了车,换了七座的商务车。司机是司机,除了秦双和袁奎,还有两个像是保镖的人。 一上车,林雨桐的手机就响了。看来电显,是乌金。 她接起来,刚喂了一声,那边就急忙道:“你现在在哪?我要见你,有件事我拿不定主意。” 他这么一说,林雨桐就知道什么事了。她急着要走,便道:“没人催你。你好好想,想多久都行,我想他们的大门对你应该是敞开的。要是想通了,告诉他们就行。到时候咱们还一块……” 乌金马上明白了意思:哦!也找她谈话了。而且,她答应加入人家了。 林雨桐想着,只怕昨儿晚上参与的人都被约谈了,不停的看手机,想着还有谁会打过来。结果一路都很消停,到了机场,远远的就看见两个人。一个是赵基石,一个是邱毅。等林雨桐和四爷下车,这俩自然而然的站在他们两人身后。赵基石紧跟桐桐,而邱毅紧紧跟着四爷。秦双给这俩分别握手:“人我就交给你们了,好好的带去,好好的带回。” “放心吧,秦主任。”赵基石的态度很客气。这就证明秦双的职务还不低。 秦双回头又跟四爷和林雨桐说:“我们的人跟着你们,怕二位不舒服。这两位是你们的熟人,相处起来应该没有问题。他们负责你们的安全以及任何事务。你们可以提任何要求,只要我们能办到……”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哪怕明知道,越是客气,将来用你的时候这危险系数就会越高,但这……还真得接着。这好歹是一层靠山和屏障,要是没有这层保护,直面的危险将更多。 送到这里,看到一行四个人进了机场,人家才回。 赵基石还主动从林雨桐要了她的双肩包,调侃道:“以后你就是我的老板了!”可怜自己一个副科,放到派出所都能放副所长,结果给弄来给人当保镖。 林雨桐还诧异的看他:“你接受能力不错呀。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赵基石摸了摸鼻子,怎么可能没有。他这大半天的时间,一直感觉是在梦里,不那么真实。 那边四爷也问邱毅:“感觉怎么样?” 邱毅不爱说话,说话也简直:“我一直就信有那东西。”在殡仪馆工作,见到过很多怪事。虽然各种的专家给这些怪事都能给出看似合理的解释,但这些东西,却没法叫他信服。他见过尸体自己坐起来,但他知道那不是诈尸。他夜里听见过各种怪声音,也是他的命硬,都扛的住。其实,“这比以前的工作好……正式的公务员编制,听起来也体面。”风俗研究,一听就是搞文化的单位。清闲又体面,“找对象也好找,我爷爷肯定高兴。” 这是自从认识以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距离登机还有几十分钟,都饿着肚子,这会子还能在机场吃顿简餐。到了最醒目的快餐店,程昱已经在了。而且桌上放着已经点好的餐点,正好是五人份的。 林雨桐率先过去,也不细问:“你一个人?” 没有配备其他的人。 程昱‘哦’了一声,这就是全部的答案。他被约谈了,但是他拒绝了为其工作。在一定程度上愿意配合他们,但不想成为他们的一份子。理由是,白门有很多庶务要打理。 有这么多‘外人’在,林雨桐就不多问了。沉默的吃饭,然后登机。 在飞机上补觉,临下飞机,又喝了两杯果汁,一下去就神清气爽。 程昱打头,出了机场就有车接。地点是地段还不算错的一处酒店。都到了跟前了,程昱才说:“酒店也是咱们白门的产业。我师父正在里面等我们。”说着,就看四爷几人。 林雨桐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接下来是我们白门的家务事,这些人不好总跟着。她就道:“安排住下。房间安排在一起。两间房就行。”她拉着四爷的手:“我们俩一间……” “不行!”赵基石反对:“至少三个房间。”他看林雨桐,像是看个不良少女:“未成年人,要做未成年人该做的事。” 你是保镖好吧! 角色定位有问题。 林雨桐憋气的看他,最后还是道:“听他的。”因为四爷已经暗示‘听他的’。 程昱赶紧道:“一定安排最好的房间。” 结果给安排的是套房,客厅带三个卧室。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赵基石很满意:“你们俩一人一间房,我跟邱毅轮流在客厅值班,公用一个卧室就行。”外面还带着巨大的观景台,睡哪里不是睡呀。 他们休息,林雨桐直接跟程昱走了。 本来想着,应该在同一层楼。确实上面的房间看起来不错。结果谁知道上了电梯就直接往下,按了个-3。这是要往地下车库去?“你师父他们不住这里?” “住这里……在另外一栋楼上,从车库能直接过去。” 然后在负三层里绕了得有七八分钟,才到了一处电梯跟前,摁了电梯,进去,发现最高层只到二楼。而程昱摁了一个1. 林雨桐:“………………”可能就是酒店背后有两层高的小房子吧,直接过去就好了,从地下走,真亏你怎么想的。 程昱看出林雨桐的疑惑:“除了这个出入口,再没有别的了。” 林雨桐眉头皱的更紧了,“这样能更安全吗?”谁都可以直下三楼的好吧!问着,她就又皱眉,之前看见地下三层确实有车,但车不多。她还想着一般用不到下面……如今看,恐怕不是。三层的车是自己人的车,“别人下不了三层吗?” 程昱这才点头:“除非我师傅那边开启了程序,这边的电梯-3才能摁。里面到处都是监控。除非看到是要见的人,否则,咱们也上不了这个电梯。便是上了电梯,我师父不开门,咱们也得困在电梯里。” 这边说着话,就到了。等了两分钟,电梯才打开,温柏成站在外面,看起来有些狼狈。眼睛通红,头发凌乱,只问了一句:“怎么才到?” 一脚踏进去,之前想不通的,一下便通了。地下室那么复杂,通着这边也是奇奇怪怪的。主要还是为了布阵的需要。虽然这个阵法布置的很愚蠢,但其用意,她也算是看明白了。 温柏成却不知道林雨桐心里在研究这个阵法,只拉着她就走:“快,跟我见见大师兄。” 从走廊穿过去,是大厅。大厅里躺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睡在沙发上,鼾声震天。温柏成低声道:“这是二师兄,他跟着熬坏了。刚睡着没多久,先别吵他。” 林雨桐的脚步轻了一点,跟着穿过客厅,进了第一个房间。就见房间的双人床上,躺着两个人。是两个都上了六十的老人,一男一女,应该是夫妻。 “这是大师兄和大嫂,你帮着给看看。”温柏成让出位置,“好容易从美国回来,可一回来就不对劲……我拿不准这是怎么了,师父当时说,要是有解决不了的事,只管找你拿主意,我是六神无主了,只能叫程昱把你叫来!” 林雨桐心说,你可真看得起我。 她心里腹诽着,但到底是走上前去,摸了摸两人的脉搏,又翻开两人的眼睑看了看,心里就闪过一丝什么。再定睛去看两人,心中不由大骇,面上却不露声色,这道:“咱们出去谈……”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45 与你同在(45)三合一 与你同在(45) 出去说? 温柏成看了看躺着的大师兄,然后点点头:“去隔壁吧。”许是小师妹真看出点什么。 又从里面再出来,客厅里睡着的人已经起来坐在沙发上了。看见林雨桐出来,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招手:“过来坐,别怪师兄失礼,实在年纪不饶人,扛不住了。” 林雨桐也没客气,点头算是招呼之后,就坐下了。温柏成抽了一根烟出来,点上提神,才问说:“怎么样?说吧,没有外人。” 那边程昱已经端了茶和糕点出来了。 林雨桐皱眉,白门的事邪门的很,她给出自己的结论:“我其实也拿不准,但初看之下,倒像是被什么邪灵缠上了。” 邪灵? 邪灵不是某个特定的人或是物的魂魄,而是一种因为怨气瘴气而生的邪恶的一种生灵。东方是几乎很少有这种称谓的东西,他们多源自西方。西方巫师有些会蕴养邪灵,就跟东方的术士蕴养小鬼有些类似。但从根本上又有些不同。小鬼本为魂魄,但着邪灵却像是阴气蕴养出来了带有凶煞之气的另一个物种,看不见摸不着,但就是能感知到它的存在。它受人驱使,有属于自己的灵智。林雨桐也只在白三给他的那本手札上看过这类的记载,她能认出来而已。 既然是西方邪灵,那祸根可能是埋在国外,“大师兄是不是与人结怨或者跟谁斗过法?” 二师兄摇摇头:“不知道,我们三个,好些年都不联系了。” 温柏成又补充了一句:“除了金钱上的来往。每月该嫡系子弟得的那份,都有按时给。” 那你们可是够冷漠的。 温柏成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说的两条都不可能。大师兄除了白门的身份,对外公开的身份很体面,不会跟人斗法。至于说结怨……他也不是那种性子的人。” 都给否认掉了。 那你们希望我说什么呢?我知道多少东西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林雨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所以,现在不是我该说什么,而是你们……不觉得应该跟我说点什么吗?” 两人一个垂头像是要睡着了,一个拿着那根烟愣神。林雨桐足足等了一分钟,见两人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她就直接道:“你们没话说,我有话要说。” 见林雨桐这么说,程昱赶紧叫了一声‘师父’。 温柏成先看了林雨桐一眼,再去看程昱,见徒弟挤眉弄眼,他这边还没反应过来,林雨桐已经朝程昱摆手了,“你不要说,这是我们师兄弟姐妹的事,与你这个小辈不相干。这几天看在你的年纪长的份上,我一直忍着没说你。怎么?当我这个师叔年纪小,就是个傻的。” 程昱当然不敢这么想,他低着头:“师叔……弟子不是这意思。” “不是这意思就下去。”林雨桐‘啪’的一声拍了桌子:“马上!立刻!” 温柏成摆手:“你师叔的话得听,下去吧。” 程昱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温柏成回头又哄林雨桐:“师妹,何必跟小辈一般见识。你要说什么来着,我跟二师兄都在,你说。” 林雨桐伸出两根手指:“有两件事,我得跟师兄们说一声。第一件,我拜访过黑门的黑衿了,算是跟黑门有了一些交往。第二件,在来之前,我加入了一个研究所。这个,你们一定也听过。” 温柏成深吸一口气:“程昱之前打电话给我,提过这个事。” “那他一定没告诉你,研究所里,还有一个白衣。”林雨桐轻笑一声,“这个白衣,如今还成了人家的叛徒,也失踪了!这件事,程昱他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应该也告诉不了你们!” 温柏成脸上的表情僵硬住了:“你说……你说……谁?” “他失踪了!”二师兄一下子站起来,“你说他失踪了!”不等林雨桐回答,他便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竟然失踪了……好好好!失踪的好!”说完,就跟孩子似的,一屁股往沙发上一坐,嚎啕大哭:“你道我们为什么七零八落,有家不能回?我们这个师叔,才是这世上的头一号狠人呐。不弄死我们几个,是绝对不会罢休的!走的时候青丝满头,归来已然垂垂老矣……小师妹啊,师父说的对……你是贵人……是白门的贵人呐……” 林雨桐:“…………”这跟之前自己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温柏成也像是去了头上的利剑一样,浑身都透着轻松:“师妹,你知道,一个官方的认可的白衣,恰恰是判出师门的叛徒……这对白门会有多大的危害吗?” 没想到这两人对程世明的态度是这个样子的,“他对你们做过什么?” 温柏成摇头:“当年,我年纪不大,才入门没多久,跟这位师叔几乎是没接触过的。这你得问大师兄和二师兄。” 二师兄抹了一把泪:“师父是他杀的!若不是机缘巧合,刚好有那么一副皮囊,师父就真的没了!这事说起来也是荒诞,若不是亲眼得见,谁也不会相信师叔会杀人。他文质彬彬,英俊潇洒,待人亲和,哪怕出去吃到点顺口的,也一定会给我和大师兄带回来。我和大师兄都是孤儿,那个年代孤儿太多了。师父收养了我们,但他的事情多,我们多是师叔照看的。没有父亲的孩子,他便如同父亲。防备谁也没想着防备他呀。那天晚上,他跟师父起了争执。师父的意思,将门里的术法,分给我们三兄弟。因为之前……门里曾经出过偷盗的事。师父觉得是其他门派觊觎,意思是由我们三兄弟将术法分了。一人学一些,十年为一个周期,相互交换……只要低调些,等上三十年,我们都学的差不多了,谁也不怕了,再报仇便是了。可师叔却认为师父的想法太愚蠢。他觉的与其这么一视同仁的撒网下去,不如集中力量培养一个人……其实,我和师兄,都赞成师叔的话。觉的师叔这个说的很有道理。其实,师叔的天赋比一般人好了太多了。可师父不答应,原因后来也说了,是因为师祖他老人,当年留下过话。对师叔,师祖是存着三分疑虑、三分顾虑、三分忧虑……和一份信任的。师祖说,师徒一场,他终究是未能全然看透师叔。因此,留下话给师父,不论何种情况下,白门最高秘法,绝不能传给师叔。也是因为这一点,师父明知道师叔资质高,却也没有违逆师祖的话。天赋高,若是心坏了,这危害会更大。若是如此,师父说,宁肯白门从此一蹶不振籍籍无名,也不能出一祸害。当时师父要分,师叔反对。在师父看来,师叔就是居心叵测。他以白衣的身份拒绝了师叔,却不想师叔早就布置了阵法,是要将我们诛杀殆尽。师父拼死把我们送出阵来,但当时太混乱了。秘籍并没有带出来多少,我只一本,师兄两本。然后我们俩就藏匿了起来。再后来,辗转听说师父死了……而师叔竟然在官方有了身份。那时候,我和大师兄是在逃命。因为我们走到哪,很快的,都会有人找过来。不光是要抢我们带出来的秘籍,还要我们俩的命,大师兄早年就被阴煞侵染的匕首刺伤过,你看他胸口的位置,还有这么大……”他比划了一个大约两寸长的距离,“两寸左右的伤疤。那是当年被追杀的时候留下的。你要知道,当要你命的不是人,而是能操纵的鬼的时候,你是没处可逃的。大师兄那时候有个身份,他是建大的副教授。我们就利用这个身份,出了国。这一走,就是几十年。在国外,大师兄也在大学任教,还颇有名望。他是想用这样的法子,活跃在大众的视线里,谁若是想对他如何,也得考虑惹来的麻烦大小。而我,走了跟大师兄不同的路。这些年,我长居地在美国,可实际上,在美国的时间,一年难有一个月。非洲、欧洲、拉丁美洲,只要有人类的地方,我都去。漂泊不定,四海为家。跟一些喜欢探险的人,到处的跑。什么金字塔、戈壁沙漠,哪里有古墓我去哪里……” 温柏成插了一句嘴:“二师兄其实是有名的古董收藏家,探险家。身家比大师兄厚多了。” 二师兄摇摇头:“说这个做什么?”他看林雨桐:“如今可算是回来了。看来当年师祖说的对呀,师叔那人是不能信。这些年,我不跟大师兄联系,省的叫人家顺藤摸瓜。三师弟给存的钱,我们一分都没动过。倒是偶尔在那些洋人巫师的圈子里,听说过咱们这位师叔的传言,说是几次斗法,把南洋和东洋的术士杀的如何如何……我一听,这战绩这么辉煌,在国内那个圈子里,他可就是泰斗……我还以为我们这辈子都回不来,得克死异乡呢。却没想到……” 那可真有意思。 林雨桐就若有所思的看温柏成:“三师兄,您跟师父的秘密可不少呀。一直都不请两位师兄回来,也不跟他们联系,怎么这次时机这么巧,你们刚回来,这边就得到消息说是程世明失踪了。师父是怎么知道两位师兄这次回来,是有惊无险的?只凭卦象?还有!这么多年了,师父一直对外不说他自己是白衣,只有在我面前,才自称白衣。这衣钵刚一传给我,那个‘白衣’就失踪了。这时间上,是不是刚好也很巧合。那么我得问一句,师父知道些什么?他怎么知道白衣什么时候会失踪……”于是,白门的白衣没有了,就把自己推出来。把两个流亡海外的徒弟也招回来。 如果说白三一点都不知道,纯粹是巧合,林雨桐还真不信。 温柏成点头又摇头:“还真是卦象。在之前,师父给我们起过卦的。但至于传你白衣的事,时机上是不是有隐情……具体的我却真不知道。各门派都有自己的法子,有些门派还给弟子做了魂灯,魂灯灭,人亡。师父到底是师祖亲自传了衣钵的白衣,他必然是知道很多门内弟子不知道的事。但这些,师父的情况特殊,没能来得及交代你也不一定。我心里也有过疑惑,但师父给的答案是,他相信师祖当年给批的命,坚信你就是他的贵人。我还能再说什么?” 好吧!听起来也合情合理。 林雨桐往沙发上一靠,有些挠头:“闹了半天,你们也没比我强。这白门教徒弟可真是有意思。” “出了师叔的事……我能理解。”二师兄揉揉额头:“先不说这个……不管如何,你都是白门的白衣。师父传给你,那就是你的。”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这书我看过,也学完了。如今交给白衣掌管。” “师父给你的我不能要。”林雨桐直接给推了。 “必须要。”二师兄坚持,“这东西搁在我身上,我提心吊胆了半辈子了。守它,实在是守够了。” 林雨桐无奈,“回头我给你拿一本,算是跟你换。” “别!”二师兄摆手,一副躲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千万别。说实话,当年还是孩子的时候就被收进门里了。那是不学也得学。可现在,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我想自己选择一次。这一行,我是真不打算干了。漂泊了半辈子,也是够了。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弄了文玩铺子,赚钱不赚钱不要紧,也不缺钱,就是打发日子的。得空了喝喝茶听听戏,我这年纪,或许还能找个夕阳恋,过过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所以啊,我收手了!以后对这一行的事,我不听、不看、不问,至于术法,再不学了。这也是作为白门弟子,跟白衣你正式的请求,准许我收手,行吗?” 温柏成把手里的烟一下子给摁灭了:“二师兄……” 二师兄摆摆手,只看着林雨桐。 林雨桐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她想说,你们这白衣我早就不想干了,问我这件事,我怎么答?可看着眼前两鬓斑白的老人这么殷切的神情,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半晌,才艰难的道:“古玩街那里,我认识几个朋友。二师兄你要是愿意,我帮你安排。”安排到黑门附近,至少安全上能得到一定程度上的保障。 二师兄的眼泪又下来了,他一边压抑的哭,一边不住的点头说谢谢,然后起身,背过身去,直接就往出走。 说金盆洗手就金盆洗手,连大师兄的事都不管了。 温柏成就道:“你太轻率了!”是说林雨桐的。 林雨桐看他:“那你说呢!你要真能说出不同意,刚才早就说了。” 温柏成这才不说话了,又点了一支烟。是啊!大师兄好歹有嫂子陪着,是个有名望的人。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可二师兄,半生都在路上。跟旧朋友分手,重新认识新朋友。之前跟他聊天的时候,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曾经有三天换了七个地方的经历。三天换七个地方,这是人过的日子吗?别说三天换七个地方,叫你一年半载的搬一次家试试,受不了的。可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半辈子了。 温柏成咬牙道:“程世明!可恨呐!”骂了这个,才又道:“大师兄的情况……师妹有什么高见?” 林雨桐差点翻白眼:“我什么都没学过,三师兄指望我能有什么高见?” 温柏成被烟呛了一口,呛的直咳嗽:“想想办法。大师兄是建大这次请回来的专家,说不定以后还会是你的老师。另外,他也是我和你爸的恩师……” “不对呀。”时间上对不上。 以老爸的年纪,大师兄出国的时候,他才十来岁而已,远不是上大学的年纪。 温柏成又咳嗽了一声:“看来你爸没有跟你说他跟我的事……大师兄出国以前就是建大的教授,后来出国了,在国外的学术圈名声大噪,一直担任建大的荣誉教授。我是建大的学生,又跟师兄有这一层关系在。曾经,你爸是有机会出国做交换生的,可因为我要跟师兄找个合适的见面机会,于是,师兄点名要了我。师兄后来知道这个事情,觉得很过意不去,就开始资助你爸。学费生活费等等等等的费用都是师兄出的钱。当时我们那个时候毕业,学这个专业的,其实就业面很窄的。师兄通过建大的关系,运作你爸去城建局,可你爸那人倔强。觉得已经受了人家的资助,再要人家给安排工作,这就不合适了。后来你爸工作了,把大师兄当年资助他的费用慢慢的都还了,渐渐的,也就断了联系了……但是,缘分就是这么安排的,我们之间合该扯不断。”说着,又像是想起什么:“对了……前几年,师兄还给你爸的设计弄了个什么奖的……” 林雨桐对这个倒是有印象,好像是老爸设计的,后来署名的时候,署上了领导的名字。在国际上得了个三等奖还是什么的,老爸喝醉了提过一句,要不是他的恩师是评委之一,能得奖吗?反正是当时先给的设计名单,老爸是排第一位的。可后来最终的名单,被换了。老爸拍在最后,前面几个都是领导。最后,他也就是得了一千多块钱的奖金。 这个……只能说老爸这个单位本身就有问题,如果说大师兄当年的一点私心改变了老爸的人生的话,这也有点偏颇。至少人家尽量去弥补了。这些恩恩怨怨的说不明白,但从老爸一句一个‘恩师’里,还能听的出来,老爸对当年的事是感激的。世上哪有那么多绝对的公平。就拿出国来说吧,本来那边的教授就有选择权。没选谁就没选谁,有什么愧疚的。可人家因为这个,想法设法的弥补,这已经是能做到的极限了。 温柏成如今把这话说出来,“我不是以恩要挟。是大师兄在这个行业内,确实算是顶尖的人物。他回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该死在这样的事上。所以,不管是什么法子,该试就试,不要有顾虑。” 可我也得有法子呀,“你容我想想。” 温柏成起身,要走的时候,突然低声道:“大师兄肚子里藏着他注资的研究团队研究出来的最新新型环保材料的全部资料,其价值不可估量。” 说完,他起身就进了第一间卧室,守着大师兄就去了。 林雨桐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大师兄的生死,已经不是白门内部的事了。若真是把那么重要的资料弄不到手,这个损失也是国家的。 “那这个事就不能简单的在白门内部解决。”林雨桐没动,但却朝温柏成喊了一声。 温柏成靠在门边上,问了一句:“你说那个民俗研究所吗?你能确保里面就那么干净?程世明在里面待了几十年了!我……除了咱们自己人,谁也信不过!” “那我要是想不出办法,你就看着大师兄去死?”林雨桐简直不能理解这种逻辑。 里面却没有再说话,隔了好久,林雨桐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听见他道:“一天的时间,你再想想,师父说你有办法,那必然是有办法的。如果到了明天这个时候,还是想不出来办法……那再说吧……” 他m的! 林雨桐直接起身:“我先回去,想到办法会再上来。” 不等里面应答,她就往出走。程昱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师叔,我送您。” 林雨桐没搭理,但也没拒绝。路上程昱就低声道:“师叔,我师父有他的顾虑。但弟子就想着,这事不能这么犟着。毕竟,您的情况,如今这局面真是难为您了。所以,我想,咱们能不能像个折中的办法。” “你说!”林雨桐从不敢小看任何人。虽然程昱各种的隐瞒,但这么多的产业,程昱在温柏成大撒手的情况下经营的这么有声有色,就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她倒是想听他能说出什么来。 程昱就道:“师父顾虑民俗研究所那边处理的不干净,这是人之常情。其实师叔你,以后在里面任职,跟他们共事,这一点也不得不防。怎么防备呢?趁着这个时候,师叔为什么不拉起属于自己的小组呢?据我所知,他们那边说管理严格也很严格,那是对本事很一般的人来说的。可要说不严格,也很不严格。师叔的身份是白衣,跟黑门有了很好的交往,加上自身的天赋,再加上元先生的与众不同,其实力和背后能调动的力量,谁都不敢小觑。那何不趁这个还没被人掺进沙子的时候拉自己的组呢。您看,这次跟您和元先生来的,是赵基石赵警官,那位叫邱毅的小伙子,本就是元先生的人。这个关系是铁打的,那师叔,您就该把这个圈子打的水泼不透才行。不管什么时候,不怕背后有人捅刀子,这才是这一行最要紧的。这样,你们本身就已经四个人了。还有乌金,他是黑门的人。可本人却心思简单透彻,看得出来,是个心眼实在的人。这样的人带在身边有益无害。关键是,黑门的传承,比咱们保存的要完整的多。这个传承,可不光是秘籍,还包括见闻。很多咱们没听过的,未必乌金没听过。尤其是爷传孙的这种传承,师父和徒弟之间,不到师父咽气,徒弟大概都学不完。师父不留一手,都怕教会徒弟饿死了师父。可爷孙之间,却是毫无保留的。有他加入,可以弥补咱们的短板。还有那个半人斋的王不易,那老小子滑不留手,可江湖道熟。如果师叔觉得弟子还不算太愚笨,弟子也改主意,愿意加入他们。弟子虽本事不大,但为小组提供额外的资金支持,还是能的。这个小组一旦组成,那师叔便是具体的执行人。很多事情不说隐瞒,先斩后奏的权利还是有的。就像是大师伯身上的问题,师父不想叫禀报上去,那暂时不禀报,等事情解决了之后再说,想来也不算违规。如此,师父也放心,师叔也能调用更广更大的资源。同时,也趁机组建了属于自己的能如臂使指的团队。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 林雨桐点了点他:“你的建议挺好的,但是……你的小心思也很多。说不掺沙子,可岂不知,要真接纳了你,你就是最大的一粒沙子。所以,白门的事你多操心吧。你的建议很好,我采纳了。另外,我自己的团队,我养的起。用白门的钱养我的团队,那你说,这团队是我的还是白门的?”电梯到了最高层,她拍了拍程昱的肩膀,“我说了,别看我的年纪小,就来哄我,算计我。”她又用手指点着对方的胸口:“你这里想什么,我全知道。你师父没告诉你,我除了会看相,相人相地,还会读心。所以,再警告你一次,别给我耍心眼。下次,再敢动心眼算计我,我会叫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有心眼。” 说着,走出电梯,摆摆手:“不用再送了,要什么我会叫客房服务。” 程昱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轻拍了一下额头:“真是不好打交道啊!” 林雨桐回房的时候,四爷跟那两个正在露台上打扑克。赵基石脸上都快被纸条糊满了。一间林雨桐回来了,直接一把将纸条给撸下来,将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放,顺便给扒拉了扒拉:“不来了不来了,正事有了。” “你也会算卦了。”林雨桐便笑:“还正事有了?什么正事,说说!” 程昱拍了拍脑门,说她:“你这脑门子上写着呢。那愁的呀……” 四爷也跟着过去,拉了林雨桐在沙发上坐了:“怎么?事情棘手?” “不是一般的棘手。”林雨桐把大致的情况说了:“邪灵这东西,我没接触过。对它……知道的有限的很。”说着,她就摸出电话,先打给乌金:“……能来京一趟吗?我需要你的帮助。遇到点棘手的事。” 乌金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就道:“我没问题……爷爷那里……” 林雨桐马上明白:“你告诉师叔他老人家,就说白三的弟子有难,请同门支援。是我这个白衣亲自开口,向黑门求援的。” 她得先低下这个头。 这话一出,那边就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想来是黑四隔着电话能听见。果然,等这一阵咳嗽声过去了,就听那边道:“白门求援了,黑门得去。” 然后乌金才说:“我明儿一早就到。” 林雨桐挂了电话,就说:“程昱说的对,黑门活着个黑四,咱们就多了一个活档案。很多咱们没听过的,他一定是知道的。”这些广博的见闻,才是黑门最好的传承。 这边说着话,那边又给王不易打。 王不易的声音听像是刚睡醒,一听林雨桐有请主观上来说,是不愿意去的:“我这年岁大了,动不了了……” “那以后可别怪我们不理江湖救急的那一套。”林雨桐说着就挂了电话。 然后紧跟着收到王不易的短信,上面三个字:去!我去! 赵基石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那个……邪灵……没见过,咱不会查吗?难道非等着人家来了,咱们才能动?”他是标准的警察思维,“如今网络发达,这些事哪怕是遮遮掩掩的,总还会露出点蛛丝马迹。咱也不要歇着了,该干就得干!” 四爷点头,不打击对方的积极性:“别管多不靠谱,什么灵异网站,神鬼论坛,有一个算一个,查查吧。” 于是,一个电话过去,送来了四台笔记本,说是酒店额外赠送的。 程昱这后勤做的呀,也是没谁了。 顺便送来的,还有大厨亲自出手做的饭菜。饱餐一顿,各自干活。 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各自寻找。 赵基石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说他查到的:“这个网友说,他之前生意失败了,走投无路。回老家的时候听人家说,拜一拜,就能转运。但就是得发誓……然后他就说,只要能有钱还债,他什么都不在乎。当时还真就去拜了,也发誓了。当天晚上,回去就梦到一组数字,第二天醒来还记得。于是他就去按照这组数字买了彩票,结果中了两千万。有了这钱,他换了债,换了大房子,买了新车,要不是离婚要分家产,他都想跟老婆离婚。谁知道这事过去还没三个月,突然传来噩耗。他的儿子没驾照偷开他的车,结果在路上出了事故。人没了!他说,他在看警方给的监控录像的时候,出事的那一刹那,画面定格下来,显示出来的时间数字,正好跟他买的彩票数字一模一样……”他说着,就把笔记本转过来给其他几个人看:“1999/11/0322:41:4748!再看这张拍下来的彩票照片……”上面的数字赫然是:1911224748。 邱毅的手在键盘上敲着:“确实有过这么一个号码中过头等奖!” 所以,也印证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赵基石拿出手机:“我问个同事,叫他帮我查一下当时的车祸记录,看看能查出什么来。” 不过能不能查出什么来,这件事倒是跟林雨桐了一点启发。听起来,这好像像是一场交易! 难道大师兄跟邪灵有了交易? 四爷就说:“最好能再了解一下这位教授……只怕便是温柏成,对他的了解,也仅仅是他以为的了解。” 几十年都不怎么联系的人,要说知之甚深,恐怕说的有点过。 “那就再回去问问。”林雨桐干脆就起身,这次带着四爷,只叫赵基石和邱毅继续查。 这次再过去,没用程昱带路。当然了,也没有障碍,直接上了电梯,到了那边,温柏成还是在电梯口等着的。四爷出去的时候看了一眼电梯,这玩意于现在来说,算是比较先进了。应该是指纹锁。能自由上下的人有限的很。 温柏成看见带着四爷来,也没提出反对的意见。只问林雨桐:“有办法了?” “我想多了解一下大师兄在美国的事……”她看温柏成,“别说你什么都知道,这世上谁能把谁知道的一清二楚?我得自己查!” 温柏成动了动嘴角,到底没说反驳的话。只指了其中一间卧室:“他们的东西都在那个房间放着,你去看吧。记得看完之后归位,我不想大师兄一醒来,就面对这样的事。这是对他的冒犯。” 林雨桐和四爷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升起了疑惑。为什么行礼跟人是分开的?难道是东西太多了。 推开门进去,看见靠着墙角放着的两个行李箱。林雨桐又开了柜门专门看了一下,里面没放东西。那就是说,行李只这么一点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46 与你同在(46)三合一 与你同在(46) 就这么一点东西,只怕最多的就是随身的贴身衣物。这都是要换洗用的。用什么理由分开放?尤其是这里面牵扯到这位嫂子,一个女人家,内衣这些东西不放在自己身边,这也不符合常理呀!况且,他们又是这个年岁的人,思想上来说,趋于保守。 两个行李箱,从外观上看不出差别。 四爷指了那个比较新的给林雨桐:“你检查那个。” 那个应该是女人的行李箱。虽然两个箱子样子大小都差不多,但作为教授,只怕出门,尤其是出远门的机会要比家庭妇女多的多。所以,磨损的厉害的这一只皮箱,一定是这位白门大师兄的。 林雨桐打开箱子,果然就是女人的东西。外套只带着三身,不同场合的各一套。再就是两套居家服,几身内衣。一匣子首饰还有……不少的照片。也是,女人都比较细腻,什么东西都能丢,就只关于过去,一些美好的瞬间是不能轻易丢弃的。 将这些相册取了出来,正打算细看。就见四爷递过来一个东西:“只有一本。” 这是一本护照,是大师兄的。照片是几年前拍的吧,姓名叫汪国华。林雨桐也是现在才知道大师兄的名字的。除了护照,还有其他一些属于个人的资料,都在一块放着。但这都是一个人的资料,没有他妻子的。 林雨桐皱眉:“这两口子有点不对。”她把资料递还给四爷,就在这边这只皮箱的侧面找到了属于李美蕉的资料。这一看之下,林雨桐不由的睁大了眼睛,她递给四爷看:“这两口子竟然不是住在同一个地方的。” 甚至都不是同一座城市。 两人把东西给放好,除了拿了李美蕉的相册之外,其他的东西都原封不动的放回去了。出来的时候林雨桐才问温柏成:“你知道大师兄和嫂子一直分居吗?” “嗯?”温柏成明显愣了一下:“没有啊!不可能!我早年去美国,以学生的身份在大师兄家住了得有半年的时间。大师兄和嫂子……感情一直很和睦,也很恩爱。他们是一对璧人,如今建大的有些老师回忆起来,那也都是羡慕的。嫂子当年也是建大的才女……如今建大的校史陈列室里,还有他们两口子的照片。师父当年也给两人算过,说是天作之合,必是能白头的。怎么可能分居,肯定是你们弄错了。” 可一个华人在美国,想在这些居住资料上造假,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温柏成就说:“你们等一下……我叫二师兄来问问。他虽然不跟大师兄往来,但他交往广泛,连程世明这边的消息都能侧面了解到,没道理他一点也不关注大师兄的情况。” 那就去问问吧,把人家叫过来做什么,先登门才是正理。 二师兄正吃饭,边上有半瓶还没喝的白酒,此刻面色驼红,看的出来,喝的有点高。一看见林雨桐就高兴:“你说师父也是……收了这么小一徒弟……你才多大点年纪,我要是早结婚,不耽搁生孩子的话……孩子都能比你大……真羡慕你爸你妈……你说有这么大衣漂亮闺女,光是瞅着心里就高兴……这一高兴……就长命百岁。跟我不一样啊,我一孤家寡人,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走的时候光棍一条,回来也是一条光棍……从小光棍到老光棍……光棍个彻底……”说着,就拉林雨桐:“来来来,跟师兄喝一杯。”然后看四爷:“咦!这个又是谁。” 温柏成就过去扶人:“二师兄,你这喝的可有点过了。” “过什么过?”一点都不过!他呵呵的笑:“高兴……就是高兴的……”然后往沙发上一靠,闭上眼睛,嘴里哼唱了起来,“……我已是满怀疲惫……眼里是酸楚的泪……那故乡的风……和故乡的云……为我抹去创痕……我曾经豪情万丈……归来却空空的行囊……” 看他这样,林雨桐真不知道,当年白三收人家为徒,是救了人家,还是害了人家。 她坐过去,拍了拍二师兄:“我是想问问,您知道大师兄和大嫂的事吗?” 二师兄迷蒙的睁开眼睛,也不唱了。然后露出几分怅然和苦笑:“何必再提这些伤心事……” “我想知道。”林雨桐叹气:“越详细越好……”她说的很郑重,相信二师兄知道轻重。 果然,二师兄长叹一声:“大师兄和大嫂……有三个孩子……可这三个孩子……都是痴呆儿……” “孩子呢?”林雨桐就问说:“他们回来了,那孩子怎么办?” 二师兄沉默了良久之后才道:“大嫂因为这件事脑子受了一些刺激,精神状态不是很好……m国法律你是知道的,只要有人举报,那就能剥夺孩子的抚养权……哪怕你们是孩子的亲生父母……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况且,大嫂有段时间情况特别糟糕,确实是经不起调查。而且,那都是很早之前,大师兄还没有在那边彻底的扎下根的时候的事了。反正刚到那边,五年添了三个孩子,三个孩子还都是那种情况……大嫂受不了,大师兄呢,也觉得这是他的缘故。入了这一行,五弊三缺。这是天给的惩罚。大师兄不能放弃大嫂,那就只能放弃三个孩子的监护权。他们被福利机构带走了。后来,大嫂好了一些,就住到了那个福利机构的附近,有时候会去做义工,哪怕远远的看看孩子……这次大嫂愿意跟着回来,也是想看看,是不是能够通过一些渠道,把三个孩子给接回来。” 那这就很难办了。 毕竟,出生在m国的孩子,那就是m国的公民。这真不是说弄回来就弄回来的。 二师兄这么一说完,眼泪就又下来了:“所以……你知道我们恨吧!恨程世明啊……恨的恨不能生吃了他……我这四海漂泊是苦,大师兄妻离子散难道不是苦。干脆利索的死了不是苦,苦就是再苦你还得活着……” 林雨桐突然有点明白白三的执着了。他的每个弟子,除了温柏成在眼皮底下,很少干沾因果的事之外,其他的两个弟子的经历,堪称是惨烈。 这两人的情况,白三一定很清楚。白门所传承的东西,原本是攒功德的,结果正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这样那样的人,这样那样的纠葛,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是啊!谁给白门这些年的遭遇一个说法! 不该去恨吗? 该的! 林雨桐从里面退出来,就见外面温柏成已经红了眼圈:“……师父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个……从来都没有……” 是啊!该从何说起呢?也没脸说吧。 出去的时候,四爷正坐在沙发上翻看那些老照片。他一张一张看的很仔细,有很多张照片,都是李美蕉和一个牧师在一起照的。而背景却是一处福利院。 四爷抬头问程昱:“有放大镜没有?” “有!”要什么都能拿出来。他迅速的下去,然后再上来的时候抱了一箱子放大镜。 放大镜下,更清晰了。四爷叫桐桐看:“你看牧师胸前这个十字架。是不是有点怪?” 林雨桐凑过去看了一眼,这十字架……细看那盘旋在十字架上的纹路,怎么像是一条蛇呢?还真从未见过这样的十字架,看起来怪怪的,“我再去看看。” 她这次看的是李美蕉身上,看她是否戴着这样的十字架。 事实上,解开衣服,里面确实是佩戴了一个。这个看起来可比照片上直观多了。而且这个东西……隐隐的有一种不祥之气在萦绕。 温柏成一看,马上在汪国华身上寻找,结果在汪国华脖子上找到一个特别小的香囊。在这个香囊的隔层里发现了同款的十字架。林雨桐接过来细看,然后看向李美蕉的眼神就有些复杂。香囊做的很粗糙,不是外面卖的手艺。里面除了香料之外,还混杂着头发等物。这只能是李美蕉做给汪国华的。所以,他随身佩戴着。而再夹层里发现了十字架,这便是有意的隐藏,至少说明,李国华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而妻子是帮手。可算计一起的李美蕉,不是被人家骗了,便是故意的。 好在,如今至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温柏成急了:“找到了祸根,有解吗?” “办法我想……但是……”林雨桐指了指那照片:“祸因人起!大嫂心里挂着的还是几个孩子,孩子的问题不解决,这祸事就过不去。你就是再防备,也挡不住人家甘心赴死,以换取孩子们将来过的好些……” 温柏成默然,良久才道:“我想办法调动所有的关系看看……能不能先把三个孩子弄回来。” 林雨桐皱眉,这可不是简单的人脉能办到的事,“先别急,你容我想想。”她得跟四爷商量商量。 回去的时候,林雨桐才问四爷:“你说这种事,办成的概率有多大?” “便是能办,给你拖个三五年,咱们耗得起吗?”四爷这么说。 是啊!耗不起。 不睡觉当然也耗不起,四爷也不叫赵基石和邱毅继续干了,该休息就得休息。这件事不是三两天能解决的事,如今要紧的是怎么先把人从鬼门关给拉回来。可这个的全体得是对邪灵的了解。网上的资料到底是有限,如今只能先等着,等乌金和王不易来了再说。 若是这两人也是一知半解,那就只能求助其他人了。比如方淑媛,比如老藤。 这一晚上,林雨桐睡的很不踏实。胸口一直觉得闷,就跟被谁掐住了一样。她霍然的睁开眼睛,意识到这不对。一有这个认识,她便马上跑出去看被符箓镇压在客厅的十字架。结果没想到四爷在外面的沙发上睡着,赵基石在地上打地铺。她出来了,两人都没有察觉。 坏了!她赶紧先去看四爷,睡的很沉,她到了跟前都没醒。有扭身去看赵基石,结果赵基石像是被梦魇住了,推都推不醒。 那这情况就不对的厉害了。 越是着急,越得冷静。她脑子里转的飞快,这什么东西都是应该是相生相克的。这些邪术不分东方西方,总该有共通之处的吧。 左看看右看看,她的视线落当做装饰品的孔雀翎上,于是上前抽了一根出来。这玩意在瓷器的底座上还固定的挺紧,这么一个动作,便有了响动。然后四爷蹭一下坐起来,邱毅也从卧室里出来了,只赵基石还被魇着。 四爷的眼睛通红,显然是没歇好,看他先是迷蒙,紧跟着马上明白情况不对,去看桐桐,见她正拿着孔雀翎端详,便起身过去:“这东西邪性的很。不管干什么,都谨慎些。” 林雨桐把那俩十字架挂在孔雀翎上,“没事……就是有一不是法子的法子,想试试!”然后叫邱毅:“你跟我来!” 四爷和邱毅就跟着林雨桐进卫生间,然后看着她把孔雀翎横放在马桶上,叫那十字架刚好垂到马桶的那个下水孔那块。 四爷:“…………”这不是胡闹吗? 谁知林雨桐还当真,放好之后,又迅速的拿了外面喝完饮料的饮料瓶,从垃圾桶里重新扒拉出来给邱毅递过去:“方便到这里面,然后浇上去,赶紧把马桶盖盖住,出来!” 邱毅看着递过来的饮料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难道怕尿到那玩意身上它还能反扑过来咬他一口? 再说了,他指了指四爷:“……一个人的够吗?”为什么不叫他也来尿饮料瓶。 林雨桐赶紧拉着四爷出来:“他没起夜的习惯。” 邱毅:“……”看看瓶子,再看看瓶子,外面还在催:“赶紧的,赵基石还叫不醒呢。” 一咬牙,这有什么呀! 放了大半瓶子‘水’,直接倒上去,然后盖上马桶盖,跑出来拉上卫生间的门。 三个人面面相觑,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 桐桐疑惑,不该呀!白蛇里,不是一盆洗脚水都能破法术吗?这秽物难道一点用处都没有?面对邱毅,她还真有点尴尬:“……那个……那个……” 第三个那个还没那个出来呢,就听马桶里传来一声尖啸刺耳的声音,说不清楚那声音像什么,反正是异常的难听,感觉刺的人耳膜都疼。 赵基石一下子就蹦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大半夜谁吹哨子?” 而同一时间,正在睡梦里的牧师‘哇’的一口给吐出来了,把晚上吃的牛排啥的,一次性吐了个干净:“恶心……这是什么味儿……掉马桶里了吗?” 这声音惊动的住在酒店的其他客人都隐约听到了,然后开始投宿。程昱很快就知道了,刚要过去处理,就听见师父喊了一声:“大师兄……大嫂……你们醒了?” 醒了吗? 他赶紧进去,低声跟师父说了一声:“怕是师叔那边想法子……给处理了。” 温柏成就道:“快!你亲自去请你师叔过来一趟,就说你大师伯已经醒了。” 醒了是醒了,可看起来,状态还是很不好。 林雨桐过去的时候,把四爷带着呢。汪国华还不能下床,孱弱的甚至说话都困难,边上躺着的女人一直睁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柏成高兴道:“到底是师父说对了,师妹果然想出办法来了。” 屁的办法。恶心人的办法。 她只道一声侥幸:“人暂时是没事,但这不算是从根本上解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至少得知道前因后果。”她看汪国华:“大师兄,那玩意不吉利,你果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吗?” 汪国华摇头:“看没看出来的……不重要。得看那东西是谁给你的!有时候,死了才是解脱。” 他说这话的时候,林雨桐注意到,边上的女人眼珠子转了转,脸上闪过一丝动容。于是,她走过去,坐在床边:“大嫂,能跟我说实话吗?” 李美蕉睁开眼睛看林雨桐:“孩子……你舍得离开你的父母吗?如果你明知道,你的离开可能会是永远,从此天各一方不得相见,你会舍得吗?” 林雨桐艰难的吞咽了一下:“不会!” “如果你知道,没有你他们过的不会好,可你却无能为力,叫你走,你能安心吗?”她又问。 “不能!”林雨桐很诚恳的道。 “如果局势不能逆转……若是叫你放弃一切,包括你的生命,去换取他们后半辈子的好生活,你愿意吗?” 我愿意! 这三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四爷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摁了摁。 林雨桐恍然而惊,幕后的人是不是也等着这么问自己一句:如果局势不能逆转,若是叫你放弃一切,包括你的生命,去换取你父母后半辈子的好生活,你愿意吗? 这句‘我愿意’说出来,真的没关系,真的只是在说别人家的事吗? 未必! 她看四爷,头上已隐隐见汗。四爷摸了摸她的头,笑了一下,轻省道:“有我!” 林雨桐收敛了心神,不管这是不是个暗藏的陷阱,好在!这一脚没有踩下去。 她再看向李美蕉的时候,心绪就平静了很多。再细想,她便谨慎的道:“许是没有那么悲观!天助自助者,不管成不成,努力过才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我挣扎过,一天一天的挣扎……可是徒劳无益!我从巴克神父那里知道,原来人和神与魔是可以做交易的。神太高了,人够不着。可哪怕是魔鬼,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叫我的孩子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不被人欺负,不被人虐待……”李美蕉的眼泪顺着脸颊爬:“而这只是要我们夫妻付出生命的代价而已……” 只是生命的代价……而已? 林雨桐对一个这样的母亲说不出太过苛责的话。只问道:“那你何必跟着师兄回国呢?”她不是很明白,“说明你的想法,师兄难道会不理解?就算这次师兄非得回来,可回来也不会说一定常住!你依旧可以留在m国,照看孩子。他办完事,再回去找你。如今,三个孩子都是成人了,其实,很多事反倒是更好办了。” 李美蕉露出几分嘲讽的笑:“他……是你们的大师兄嘛,我哪里敢指望?他巴不得离我们母子越远越好。” 汪国华唯有苦笑。 林雨桐却明白,汪国华不跟妻儿一起,这便是保全,不想连累她。 这个,其实该说清楚的。林雨桐正要说话,汪国华挥手打断了:“我这样清醒的日子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趁着这会子脑子还灵光,有些话我要替师父交代给你……”说着,便招手叫林雨桐到跟前来,耳语了几句。 这话甚至是瞒着温柏成的。 几句话交代清楚了,汪国华又昏昏欲睡,躺下前塞给温柏成一个东西,只说了两个字——资料! 好像是这两件事办完了,他就可以闭眼的架势。 温柏成拿着资料,攥的手心都出汗了:“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处理。” 然后看林雨桐:“小师妹,叫师兄先歇着吧。” 林雨桐这才醒过神来,出去的时候还兀自有些恍惚。温柏成再说什么她都没听,拉着四爷就走。 程昱还要问,温柏成一把拦住了程昱:“要懂规矩,不该知道的,就不要问。” 回去的路上,林雨桐低着头,侧着脸,低声跟四爷道:“亦天门,祀五帝。守四方,镇邪祟。补天漏,查地缺。祈风调,祷雨顺。护龙脉,安百姓。承天命,保太平。” 四爷听的嘴角抽抽:“汪国华就跟你说这个?” 林雨桐点头,说的就是这个。她差点以为这老师兄糊涂了,在跟她开玩笑! 这个有必要神秘兮兮的么?还连温柏成都不叫知道。 哪个搞封建迷信的不是给自己弄了个硕大的名头。而且,这顺口溜,一定不是自传承以来就有的。必是后人编撰的。往前推,早不过民国。 信这个?谁信谁傻! 四爷不信,林雨桐也没法信。她就说:“可咱们不信,就怕有些人信。” 毕竟这几句话说的,好像亦天门的本事真能偷天换日一般。 好吧!从亦天门五门这些遭遇来看,保不住多少人把这些当真了。最怕的就是这样的,信什么都信的特别真,特别虔诚。这真就是迷信了! 他就说桐桐:“人家把这个当最高机密告诉你,你就当最高机密守着,轻易别跟谁说。” 什么就轻易别给谁说呢? “秘密就秘密吧,肯定不跟谁说就是了。”林雨桐这么说。 四爷又笑:“你这实诚上来是真实诚!别以为江湖人就是傻子。人家手段玩的好着呢。焉知这不是白三和汪国华师徒事先就商量好的说辞,要知道,这话是一个纽带,能重新将其他四门拉过来跟白门捆绑在一起的纽带。” 嗯!有道理。他们会想:哦!我们五门联手,威力如此之大吗?又是守土又是安民的,这不是术士的最高追求吗? “所以,或许就是他们需要你出面联络其他四门……联络好之后,至于是缓和关系,还是继续内斗,鬼才知道。但是这与咱们是有好处的。咱们现在这情况,身边是急需一批术士的。”这说不上是谁利用谁。 没错!就这么办。 两人回去的时候,乌金已经到了。正坐在客厅跟赵基石和邱毅吃早饭。 这个点的早饭有点早了! 不过乌金可比王不易靠谱,说来就来,天不亮就赶到了。 见林雨桐回来了,乌金就先道:“我已经知道了。” 赵基石点头:“我告诉他的!” 从来不知道你的嘴这么快! 说了也就说了吧,四爷和林雨桐也过去吃早饭,林雨桐咬了一口包子,问说:“有什么高见。” 乌金只一下一下搅动着碗里的粥:“这玩意,麻烦的很。” “怎么一个麻烦法?”林雨桐看他:“是咱们俩的能力都不够,还是其他什么?如果需要找什么人来帮忙的话,你指出道来,我去找。” 乌金摇头:“不是那么回事。压制容易,根除不容易。”他指了指心脏的位置:“它就跟寄生在人身上一样,随着人的呼吸而呼吸……除非施法的人主动去破,否则……很难。” “你说很难,不是说不能。”林雨桐就道:“不管什么办法,你只要说出来,能不能办,我掂量。” 乌金犹豫的很,勺子在碗里左三圈右三圈的转,把赵基石都转出火气来了:“怎么那么磨叽呢?” 乌金白眼看赵基石,,满眼都是无奈。 赵基石就说:“是不是把施法的人杀了,这法自然就破了。” 乌金回以满脸的不屑:“你杀一个试试。邪灵是有主的,感应不到主人,它更危险。” “那你说一个不危险的办法。”赵基石放下筷子就问。眼里带上了几分威胁之意:“利索干脆点,少娘们唧唧的!” “我不是你的犯人,注意你的态度!”乌金将脸撇到一边不搭理他,这才跟林雨桐道:“不危险的办法我也没有。” 四爷把小菜往乌金的面前推了推:“她是白衣,又不完全是白衣。你说话的时候不用把她当成白衣,有什么说什么,她也没那么狭隘。” 乌金跟四爷对视一眼,嗯!这个男人倒是能叫人信服一点。确认四爷可靠,觉得有他的话兜底,这才重新看了一眼林雨桐,道:“我听我爷爷说起过一桩几十年前的旧案……说是那时候沪上很混乱,租界里各方的势力都有。说是一个洋行的买办,他媳妇长的好,不知道怎么就跟他的洋人老板好上了。那事闹的沸沸扬扬……这买办觉得很没有面子,就要登报跟媳妇离婚。可这报社都联系好了,结果那天回来,他媳妇突然病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跟个活死人似的。人家都说是他把他老婆害了。他老婆的娘家人,还去巡捕房告了他,说他就是因恨杀人。他是有口难辨,花了很多钱把岳父家的人打发了,但为了证明清白也得把媳妇治好吧。找了很多大夫,中医大夫,西医大夫,都找了。没用!后来,又是请和尚又是请道士的,倒真遇上几个有真本事的,好似是暂时压制住了,人能清醒一些,也能吃点喝点。有那见识多的就说,找洋和尚吧,他们许是有办法。最后找了一牧师……牧师当时就说,恶灵到人间,非挖心掏肺不能治……” 说到这里,他就低头吃饭去了。 可别人却吃不下了。 邱毅还问:“然后呢?” “然后什么?”乌金喝了一口粥:“然后那买办当然不敢给老婆挖心掏肺了……要不然,就真成了杀人了。所以,当然是不明不白的死了。” “再然后呢?”赵基石就问,“你这案子铺垫了一堆,又说洋人老板,又说什么好上了。最后人死了,案子成了悬案?” “倒不是悬案。”乌金慢悠悠的道:“虽然法律没认定,但都说是洋人老板娘给害死的……不过,这种事没把柄可抓,也就是不了了之了。” “还是不对。”赵基石就说:“既然是不明不白的死了,那又怎么能确定说洋人老板的老婆如何如何的,这不是前后逻辑不成立吗?” 乌金被烦的不行:“就讨厌你这样的警察,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是吧。都说了是故事是故事,非得问个究竟。”他把勺子放下,轻咳一声,才给赵基石解惑:“能知道她是幕后主使,用邪术害人……那都是过了好几年之后的事了。因为后来几年,也发生了好几个类似的案子。人都跟买办的老婆一样,那样的症状,然后悄无声息的死去。这些人全是那个老板的情妇,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这些人都死了?难道破解的方法没有谁尝试过?”邱毅不死心的问。 乌金摇头:“没有……”然后他就看林雨桐:“……这方法不是我说的,我就是给你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这是一个好故事。”林雨桐三两口塞了个包子进去,然后喝了一口粥顺了顺,就摸出电话,打给程昱:“白门有没有自己的私人医院。” 程昱愣了一下:“……这个……还真没有。” 乌金便道:“黑门有!” 林雨桐举着电话的手一顿:“程昱,听见了吗?黑门有自己的医院。那么,剩下的事你安排,人先送到黑门的医院,该付的钱,足额付给人家。” 程昱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先应着:“弟子马上安排。” 挂了电话,林雨桐看乌金:“你跟我一起,放心,白门出的起诊金,你可着劲的要吧。” 可这是诊金的事吗? 这话把乌金倒是给吓住了,手里勺子‘咚’一下落到碗里:“我说的就是个故事……” “那我就是故事外的那个人!”林雨桐重新吃早饭:“吃完饭,马上去医院。你跟我一起进手术室……” “我做不了这样的手术,这是违规的。”乌金差点跳起来:“你简直是疯了,那是两条命。” “灵疗你比我擅长。”林雨桐看他:“你的故事如果不是杜撰的,有什么可犹豫的?” 乌金深吸一口气:“当然不是杜撰的,是我爷爷……好吧!这需要胆识,谁也没做过,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若是万一你大师兄死在我的办法之下,这旧怨加新仇……” “我主刀!”林雨桐看他:“你做助手。” 啊? 乌金看着林雨桐脸上的神色就有些难辨:“白门果然根基深厚。”才入门没几天的关门弟子,就敢做这样开膛破肚的手术? “我需要你保密。”林雨桐强调,“在一定的圈子里保密。” 当然!这是规矩。 就像是玄乌堂,只在一定的圈子里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一样。 说走就走,动用了白门自己的飞机。 乌金什么都说了,就是没说黑门的医院,是在西平的。 “……这是我们收购了一家职工医院,在原来的基础上改建成的……”到地方了,乌金才介绍了几句。 这地方,对外的生意看起来清冷的很,林雨桐也不知道人家的营业额在哪? 乌金就解释:“这一行,有很多症状都得长期调理。这里对外就是中医按摩门诊,地下,另外有手术室。我小叔偶尔会用到。你懂的!” 做生意的人,什么人都结交。有些人的伤不方便去医院,这地方就能提供方便。 温柏成看着夫妻俩被送进去,想找林雨桐问几句,可林雨桐这个时候能跟他说什么?她只得安排:“安排车,等我把人出来,你马上安排大师兄他们去水塔寨。别人去了水塔寨也进不了……只有师兄你去了才行……大师兄和大嫂,需要有个养病的地方……” 话没交代完,乌金就急急忙忙过来,低声跟林雨桐道:“这里可没有血浆……” 你倒是早说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47 与你同在(47)三合一 与你同在(47) 谁知道林雨桐责备的话没说出来,秦双就来了。见他直奔四爷,林雨桐就明白,这肯定又是四爷提前安排好的。 这不,秦双把血浆送来了,还跟林雨桐道:“另外,方老还有个东西要我转交给白衣。” 特别强调了林雨桐的白衣身份。 林雨桐心里一叹,就接过来。打开包裹的丝绸,就见里面是一古朴的匕|首,这匕|首上在林雨桐眼里是闪着金光的。这就说明,眼前的这把匕|首是一把在吉地阵眼蕴养了多年的匕|首。算的上一件法器。 秦双道:“这是方老送给您的,说是长辈给晚辈的见面礼。” 那这礼可有点厚了。 这个时候送来,怕是会用到这东西,这倒是叫人推辞不得。 林雨桐道了一声谢,带着就直接就进了里面。乌金紧跟着进去了。 手术室里,汪国华夫妻两个,就这么并排躺着。乌金学的是灵疗,灵疗从一定程度上,跟中医有些像,不是那种开膛破肚的那种。上了大学,本身学的也是中医,哪里见过这个阵势?一进手术室,他就想跑:“我不行!”干脆利索的认怂。为了表示认怂的真实可信劲儿,身子还晃了晃,想表达他身体真的很虚弱的意思。 “不行也得行。”林雨桐不由分说拉着他:“过来,搭把手!” 先出去清洗自己,再回来叫乌金帮着穿手术服,一条一条都做的有条不紊。手术器械就在旁边放着,除此之外还有一把银针,一根金针。站到手术台前了,林雨桐又看了那把匕|首一眼:“给匕|首消毒!” “啊?”乌金愣了一下才动了“噢!这就去!” 等他带着那把匕|首回来,就见汪国华的身上扎着银针……这是麻醉的? 我的天爷啊!靠谱吗? 他刚想提醒来点麻醉剂,那边林雨桐已经扬起了手里的手术刀。 乌金吓的朝后退:“你行不行呀?”手术前,至少得拍片子,分析片子,觉得成熟了,再做手术。为了不出差错,至少给要动刀的地方划条线吧。你这上来就用刀切,屠夫啊你! 林雨桐耻笑:“在战场上的时候,不拍片子你还不做手术了?不划线你还就不切伤口了?”说着,她的刀划下去。可这一划下去,她却愣住了——因为没有出血!一点也没有! 这不正常! 林雨桐看乌金;“别愣住,号脉!” 乌金的手伸过去:“不对……脉搏越来越微弱……”他头上的汗都下来:“……越来越弱了……这么下去不行……它一定是感知到了……咱们惊动它了!” 惊动了会是什么后果?看乌金惨白的脸就知道了。 林雨桐不再问,也不再有犹豫,更是舍弃了按部就班那一套,而是毫不犹豫的拿起那把匕|首,对着汪国华心窝的方向,一刀就扎了进去! 血‘噗’的一下喷了出来,喷的两人满脸满身都是。紧跟着就有一团黑气一般的东西,从伤口里涌了出来。林雨桐手里的匕|首,发出犹如龙吟一般的声响,一团团金色的光雾,将那黑气困在了里面。 林雨桐喊愣住的乌金:“别愣着呀。” 乌金‘哦’了一声,他起身过来连连施针。经脉所行之处,屡屡黑气顺着穴位逸散而出,然后迅速被金气吞噬干净。林雨桐一看这情况,便迅速的处理这个伤口。怎么捅破,怎么缝合。伤了哪里,重新搭建哪里。 等处理完这个,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金气已经把那黑雾吞噬的差不多了。 林雨桐没管,去洗漱,洗干净,然后换了干净的再进来。此时,黑雾和金气都散了,乌金还坐在地上喘气。 林雨桐问他:“行不行?” “行!”不行得行。箭在弦上了!他爬起来,走过去,却将脸撇向一边。反正是不管怎么做心里建设着,他也无法面对林雨桐手里握着匕|首跟个恶魔似的,精准无比的将匕|首插|在人家的心窝上,看着鲜血弥漫。 可这一次,林雨桐却迟迟不动手,而是郑重的交代他:“你得习惯,慢慢习惯,说不得,我们以后遇到的会比现在更奇葩。适应吧,慢慢就习惯了……”见他情况尚且稳的住,就又提醒“等会你看着我,我这边一旦扎进去,你不要有停顿,得先用针护住病人的心脉……” 明白! 乌金靠近一些,做好准备。可林雨桐手里的匕|首这次扎进去,血是喷出来了,却不见黑气。 乌金声音都开始颤抖了:“小心些……这家伙狡猾的很……龟缩不出……”总不能把人的肚腹一剖两半吧。 林雨桐‘嘘’了一声,就将匕|首先拔出来,一边示意乌金赶快止血,然后抽吸,一边她自己又一眼不眨的观察手术视野里的情况。在她几乎在要放弃,想着将开口再切大一点的时候,突然就瞥见附着在胸腔上的像是蚕卵大小似的东西来。这是什么?不知道是什么玩意,但肯定不是人体上该有的东西……已经把胸腔打开了,这玩意就先摘下来,然后再送检。她可这一剥离,叫她发现,这玩意一点也不像是人体组织上长出来的东西……因此,在剥离下来的同一时间,她就用金针对准了它,直接刺在了过去。原本是想用匕|首的,可这玩意太大了,在拿不准的时候,林雨桐想先试试。没想到一下子给刺中了,然后紧跟着就听见一声极为尖利刺耳的声音咆哮了起来,持续了足足三秒之后……世界终于清静了。 看来是那个东西!应该就是了! 这会子林雨桐来不及多想,只管处理手术的后续。 但是乌金却不一样,一眼一眼接着一眼的看林雨桐用过的,还扎在手术单上,颤颤巍巍的金针,露出几分眼馋之色来。 林雨桐瞥了一眼:“看什么呢?” 乌金就问说:“那金针……是白门祖传的吧。” 不是!是跟随了林雨桐好几辈子的东西了。她没回答,却只问了一声:“怎么了?” 乌金带着艳羡之色:“这金针功德之气浓的快要溢出来了。它一定救过很多很多的人,这才是防身的好东西。” 嗯? 林雨桐的眼睛重新落在了这个细巧的老伙计身上,脸上也带上了几分傲然:“是啊!它救过很多人……很多很多……” 所以,它也是一件法器了! 手术做完,两人的体征都趋于正常。只要用专业的外科大夫和护士正常用药护理,再将人放在吉地一段时间,自然就无碍了。 她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乌金嘀咕了一声:“先杀后治!屠夫大夫!” 屠夫就屠夫! 林雨桐只给乌金留下一句:“改天缓过来了,上门亲自给黑门师叔道谢。”然后就跟着四爷回家。 四爷履行承诺,怎么带去的,怎么带回来了。 前一天去,然后第二天回。 这也太快了一点。 林雨桐一回家就睡个天昏地暗,四爷陪林爸下了两盘棋,她都不知道。 自从回来,她只觉得过的忙忙碌碌,甚至说是浑浑噩噩。感觉总在别人的牵制下过日子。这种感觉很不对。而这种牵制,有时候真像是一种陷阱。不知道哪里就隐藏着一句要命的话,叫人提心吊胆。 所以,她得调整一下。 因此,这次手术之后,林雨桐除了接四爷的电话,谁的电话也不接。便是赵基石来电,她也不接,等他打的多了,便回短信,两个字——累了! 累了,还不能叫我歇歇了? 这段时间,就是赖在家里,吃吃喝喝的,偶尔跟辛年出去逛逛街。本来还打算跟同学一块去玩呢,结果,非常现实的,同学开始抱团了。考上同一个城市的,人家联系多了起来。考上京城沪上这些城市的大学的,都说提前过去玩,顺便看看学校,家里也非常支持。那这没考去的,跟着凑啥热闹? 从原本说的到近处去玩,最后无限延伸到还有人提议说想趁着这个假期出国游。 那就算了,道不同嘛。 辛年还问:“上回租房给谁租的?” “改天带你见见。”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这语气里带着几分炫耀。 这么一晃悠,就是一周。 四爷说院子那边也装修好了,温柏成也发短信过来,说是大师兄和大嫂已经能下地了,你啥时候过来再看看,另外也商量一下在国外那三个孩子的事。 那三个孩子都差不多人到中年了,虽然名分是师侄……但是……这种事你希望我拿出什么意见吗?白门的资产雄厚,要想办法总有办法的。她也不过去,只说医生检查若是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了。另外,关于那三个‘孩子’,她给了建议:拿钱先去m国贿赂这方面的工作人员,三个智力有问题的人,出现某种意外,比如说走失等等,这都是正常的。而这种操作,并没有什么技术难度。等人‘走失’了,就好办了。moxige和m国之间那个偷渡通道,可是很有名的。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点事应该很容易办到。从moxige,再想弄回来,就容易的多了。“这事三师兄你好好考虑考虑,得抓紧。邪灵破了,那个叫巴克的神父必然遭到反噬了,受的伤不轻。趁着他还没动作,也动作不了的时候,抓紧把人带回来吧。只要人回来了……身份的事好弄。我亲自去找民俗研究所的人……这点面子,他们会卖给白门的。” 温柏成抓着电话的手都有点抖:“你是认真的。” 果然!白三把温柏成这个实际上的小徒弟娇惯的太了,混江湖的,这点话听听都吓着了。 她就说:“叫程昱办吧。” 你这样的不行!还是在学术界多刷刷存在感的好。 挂了电话,她就换了衣服,去四爷那边。据四爷说,如今那个小院,被民俗研究所买下来了。怎么交易的不知道,总之这地方拨给自己和四爷这个小组用了。不仅把之前的租金给退了,连这次装修的钱也一并给出了。以后这里的收电费网络费,包括个人的通话费,都有地方报销。而且,每个月按时都会发放工资。 工资倒是不高,但是奖金丰厚。 这次因为除邪灵有功,救下带着研究成果回来的教授,上面还特批了奖金。一笔下来就五十万。很是不少了。 这钱怎么分,四爷的意思是,差不多也该碰个头了,借着这个机会,大家都见见。 从门口看,都觉得小院鸟枪换炮。外观上看起来,很有些模样。外面的招牌挂的是西平市民俗协会。另一边还挂着个招牌:民俗文化创意公司。 创意公司? 谁起的名字? “我呀!”在装修好的一楼大厅里,花格子殷勤的给林雨桐拿饮料:“我……你们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林雨桐看四爷,觉得这家伙莫名其妙。 花格子蹭一下坐过去:“这几天找元先生的人可都是奇奇怪怪的,之前这里的房东还专门来了一趟,我恰好给碰上了……您说这地段,这么大的面积……老板娘,我不傻。我这人八字轻,没有高人在我不安心呐。” 你要知道这院子里还藏着一处鬼窝,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四爷点头:“公司叫他运作吧……他不属于内部的人员,就当是个打杂的。” 花格子一脸喜色:“我保证咱们不缺钱花?” 这话说的有点大。 行吧!就你了。 然后第一个来的,是——老侯! 四爷跟林雨桐解释:“我找来的。他知道白门的事,跟白门关系匪浅,花格子需要一个帮手。” 嗯!这倒是。 “注册和牌子挂在这边也行,也能给他们在这里几间办公室,但日常办公,不能在这里。”林雨桐就低声跟四爷说了一句。 “知道。”四爷就说:“公司的具体地址,在福陵山下。那里村上修了不少门脸,上下好几层。我已经叫花格子买了三间门脸,上下三层,足够办公用了。在道观跟前,能随时照应……以后道观也归他运作。” 好想法。 这边没意见,然后花格子拉着老侯就走。这老侯出门招摇撞骗的时候,很像那么一码事。 等这边都送走了,人才陆陆续续的来了。 赵基石,邱毅、紧跟着乌金,最后来的是王不易。 王不易挺尴尬的:“上次的事……没赶上……” 这老东西,奸猾着呢。 如今就这六个人,还有邱大爷,他是里面正式的打杂的,也是按月拿工资的那种。 赵基石就说:“地方不小,人却太少,光是打扫卫生,就是个麻烦事。也不能只邱大爷一个人忙前忙后吧。” 四爷就拿出扫尘符,林雨桐将之摆放好,然后赵基石就发现,连养在墙角上的吊兰叶子上的泥点子,好像都慢慢的不见了。 他‘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好厉害! 原来真有这样的东西。 那这一张得多少钱呢?有这玩意,还要什么吸尘器,这玩意不比吸尘器好用! 三观一寸一寸的裂开,原本不知道这小白脸到底能干啥的他,瞬间悟了。这也是个大佬呀! 以后一个团队的,这也算是亮山门。拿出点本事叫大家看看。 林雨桐就不用了,尽管她是跌跌撞撞,但没有过硬的能耐,有些活她就是扛不动。光是邪灵一事上的表现,这里就没人会质疑她。 紧跟着乌金咳嗽了一声:“我没什么拿手的……” “你谦虚了。”赵基石说的是真话,他那手别人看不懂的医术,应该很厉害吧。 乌金却从里面听出了讽刺的味道,他扭脸看赵基石,“你昨儿相亲了,挺中意人家的,但是人家嫌弃你……嗯……是因为工作的事没瞧上你,对吧!” 赵基石先是愕然,然后恍然,最后干脆捂住半张脸不叫他看,还咬牙切齿的提醒说:“做人要厚道!” 乌金别扭头不说话,那样子便想回说:“别欺负老实人。老实人也不是好欺负的。我也不止那两手本事,别小瞧人。” 这表情倒是把赵基石闹的有点尴尬,也不知道怎么的,看见这小子一副柔弱样,就想欺负他。见乌金说完了,他就先看王不易。人家王不易做出个‘你请’的表情,就捧着保温茶杯子喝茶去了。喝的滋溜滋溜的! 赵基石没特长啊,只得道:“我之前就是个警察……以后日常负责单位的安保和诸位的安全……”说完就看邱毅。 邱毅更干脆:“我命硬,胆大,扛造。” 嗯!也算是优点吧。 最后只剩下王不易了,他乐呵呵的:“跟小邱不一样呀,我这活了大半辈子了,跟那个打交道也打了半辈子了,做的也是那个的生意,可就是胆小。天生胆小,到现在我这胆子也没变的更大……所以,其实也真是帮不上什么忙。以后啊,要是有个内部打杂的事呢,都交给我……” “您谦虚。”四爷就说:“真人面前就别说假话了。咱们要是算一真人,那您就更算是一真人。” 面对四爷,王不易也是无奈:“我这人除了胆小,还有一缺点,就是爱卖弄。见了您,就卖弄了一回,您看,您还真拿我当人物了!” “您是个人物。”乌金突然插话:“我爷爷就说,半人斋,做的一半是人的买卖,一半是鬼的买卖。您也变的精明的,一半像是人,一半像是鬼!” 王不易:“……”这话说的,我谢谢你爷爷! 得!见面会也算是有声有色吧。反正是各有脾性,挺好! 如今这里算是个办事处,办事处的总负责人,也就是处长大人,是元明先生的。人家本来就是异形司的司长嘛,兼任其他职务的话,只能就高不能就低,不是处长也说不过去。 从物种的稀有程度上来说,便是白门的白衣也得让道。这个别讲理,没道理可讲的。 而林雨桐呢,副处!外加外勤组组长。 外勤组有谁?你们内部自己定,随时可调整。 大致结构就是如此。然后再就是那五十万奖金。这奖金应该是除了王不易,都有份的。 但这里,谁缺钱? 连邱毅都摇头,“吃住在单位,要钱也没用。” 赵基石出身官宦之家,他是家境殷实。林雨桐身后有白门每月给的钱,够自己和四爷开销。四爷的钱投入公司,不久肯定有回报。 至于乌金和王不易,更不是缺钱的主儿。 这五十万,就放在账户上,当做小金库。谁急需用钱,可以从这里支取。以后大家有什么活动,这便是经费。这笔钱,交给邱大爷保管。 所有的杂事处理利索了,四爷就说:“不管什么事,都讲究个开门红。咱们这个办事处成立之后的第一炮,得打响,但从哪打起?这个得商量商量。”说完,他就谦虚的看王不易:“您是老江湖,您给指条道。” 那五十万没他的份,但用钱却没人将他排斥在外。虽然咱不缺钱吧,但人家这情分得记着。这么一圈都是年轻人,可咱也不能被人给看轻不是? 于是想了想便道:“咱们得把尾巴先扫干净。谁把咱们坑进来的,咱们得先灭了谁。” 谁把大家圈到这个组织的圈子里来的? 不是想寻找答案无意捅上去的赵基石,而是用纸人屡屡犯事之人。 林雨桐就看了四爷一眼,只怕王不易说出来的答案,便是四爷想要的方向。 那件案子里,牵扯到了桂香。桂香又跟白门有渊源。而丢失的黄金,又疑似被黄门的人用搬山术给偷走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围绕着亦天门而来。 威胁到林雨桐的安全,四爷当然得先从这里入手。 这事上赵基石不会反对,乌金提防黄门,当然也急切的想寻找黄门。邱毅是紧跟四爷的,四爷说怎么办,他就怎么办。只有王不易,这老家伙滑不溜手,又刚被人开瓢,吃了那么大一次亏。四爷先问他,就是等着他表态。 好了,如今意见一致,那么开门之后的第一个案子,就是它了。 林雨桐将那天晚上看到的骑摩托车的人早就画出来了,如今从背包里取出来,直接递给赵基石,“以后跟警方的联络协调,归你负责。” “明白!”他接过来,起身就去了隔壁办公室。协调查这个人去了。 四爷就说乌金:“黄门的事,还得你回去问问老爷子。” 乌金就看林雨桐,林雨桐也起身:“我跟你一起去。也该登门了!” 等这两人也出去了,四爷就看王不易:“西平市只有这么大,纸人那东西……虽然随处可见,但我想,必是有很多讲究的。就跟香烛一样,有些香烛真能供奉,而有些就不能。像是半人斋,传承数代,必是有深层次的缘由的。你们的纸人也是一样,必是有不同之处。咱们不探究你们的秘密,只是就是论事的说,你别紧张。”他跟王不易说话还是比较坦诚的:“如今,你堂弟老王那里,一定被捣毁了。老王本人,也因为治安上的事,被‘拘留’了。这意思你明白的吧?” 明白!对外的说法是拘留了,其实呢,怕是被带走调查去了。 堂弟那人……一个人无亲无故,什么时候会出来,都难说的很。便是一时半会不出来,又有谁会在意? 他心里叹了一声,就听四爷又道:“那这背后的人想要这纸人,还得是特别讲究的纸人。出门你们王家……还能从哪里买呢?外地?不会!这东西可不扛造。那只能就近!就近的话,能找谁呢?除了您,哪些地方还有更讲究的纸人?” 所以,这个人还是会找你的。 王不易叹气:“担心的就是这个!”要不然这位刚才问的时候,他也不会对答的这么利索,“除了我二叔那一脉,我真想不起还有谁家有这本事了!所以,这些人要是还在西平的话,怕是还会回来找我的。” 四爷就道:“频频在西平出手,必是有图谋的。目的没达到,只怕不会轻易走的。” 所以,你很危险。 王不易就说:“还得请各位……跟我回家小住几日。我那里地方虽然逼仄,但空屋子还有几间。” 于是,四爷故地重游,再次来了半人斋。只是,如今不同于往日。 到了地方,她给桐桐发了个短信,叫从乌家出来以后,别急着回去,直接来半人斋就好。 而林雨桐,此刻坐在黑四的面前,再三的道谢。见黑四咳嗽的厉害,她就道:“这次的事,大师兄和二师兄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反对您去吉地的。”为了验证她的说法,她当着黑四的面给温柏成打了电话,说了这件事。温柏成只犹豫了一瞬就答应了:“……只是你得提前说,房子还在修建,过来也就是住帐篷……等房子建好了,我给黑门师叔留一个院子。” 很客气。 黑四点头,人情换人情,这算是进一步缓和了关系。 有了这个前提,再说起黄门的事,林雨桐就自在多了:“……对黄门,我们知道的不多。白门的事,我无心隐瞒师叔,确实是遭遇了很多您想都没法想的凶险。师父如今又是那个样子,所以,黄门到底如何,我得听听师叔怎么说。” 黑四的精气神瞧着好了很多,这是看见希望焕发了生机吧。他说话的语气,比上次见面平和了:“……黄门……当年我有多恨,这些年我就有多疑惑。俗话说,抓贼拿赃!我当年认定黄门偷了黑门的东西,可我没拿住脏呀。江湖上的事,我当年年轻,经历的少,不知道人心如鬼,江湖险恶。当年理所当然的事,如今再想,倒是想不通了。便是黄门奔着东西来的,在我全心信任他们的前提下,他们便是偷了东西也用不着跑吧。只要表现的比我还震惊,甚至于比我先一步喊出丢了东西,比如说黄门的什么什么丢了,这不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真要那么做,我当时至少是不会怀疑的。等再过了那个时间,再反应过来,然后再去怀疑,可时过境迁了。况且,他们来的不是一个人呀,弄死还是孩子的我易如反掌。他们跑什么?说不通呀!可要不是他们,会是谁呢?”他眼里露出几分莫名的神色来:“……这些年我想不通,不想面对我可能错了的事,但对着你们这些小辈,我还是要把这些疑惑说出来,具体的你们再去判断好了。” 说着,又喘息了一气,喝了两盏药味很浓重的茶,才又道:“黄门最初,据说是能搬山填海,其威力无法想象。我曾经听师父提过黄门先辈救灾,移山丘堵河道的事……只是施法一次,耗损无数。后来……后辈们不争气,这点造福万代的本事,全用在了歪门邪道上。就像是……敛财!阳宅不好侵,但阴宅在活人眼里,便是无主之物。盗墓贼做这样的事有风险,但对于黄门来说,隔空便能取物。把搬山的法门全没用在正地方。” 黄门的术法是不是这么厉害,真能搬山填海?这个谁也不知道,但就是会搬山术这点却错不了。 黑四对于黄门,知道的也不多了:“这都多少年了,任凭我怎么着,都没找到他们的踪迹。若是这次真是黄门所为……你们要告诉我一声……” 林雨桐应承下来,便起身告辞。临走叫乌金在家等着,温柏成怕是会派人来接人,叫他把人安全送到,再到半人斋来。 结果林雨桐前脚到半人斋,乌金后脚就到了:“我小叔回来了。爷爷那边有小叔安排。” 也好! 乌金左右看看半人斋,“爷爷常说,半人斋里有法宝,看来是真的。” 一进来,就感觉到空气都不一样。 王不易:“……”从来没觉得乌家的孩子这么讨厌过。有些话捅出来不好知道吗? 他打岔:“我找人给咱们送一桌菜来。私房馆子的菜,得尝尝。” 四爷就顺便接话茬,把这一个岔口给岔过去。 那边林雨桐的电话就响了,是赵基石打来的:“那个人查出来了,你们在哪,我过来找你们。” 林雨桐给了地址,挂了电话就跟四爷感叹:“还是有组织好。”看看这速度,要是叫咱自己摸索着查去,大海捞针呢! 赵基石来的很快,跑进来的,气喘吁吁的:“你们一定猜不到,这家伙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 乌金试探着道:“盗墓的?” 赵基石瞪眼,不可思议:“你们怎么知道的?”然后又看林雨桐和四爷:“感情你们早知道了?” 谁早知道了。 四爷就伸手要资料:“拿来看看!” 赵基石把资料丢过去,四爷接过来,他自己看一页,然后再传给桐桐。桐桐再往下传。 “边川,男,二十七岁。”邱毅挠头:“这个人……现在在哪呢?” 赵基石喝了两杯茶,喘匀了气才道:“被辖区的派出所给逮了……刚好,这家伙手里有没出手的几件东西,都是刚出土的,罪名都是现成的。” 会会他去! 林雨桐跟赵基石走,剩下的人都坚守在王不易这里。本来四爷就是先来王不易这里看看,要是等着想买纸人的家伙上钩,就不能老呆在半人斋,还得腾出地方叫人家知道安全了,然后才好露面。不过这个嫌疑犯轻易被逮住了,说起来也算是打草惊蛇了。那么对王不易这边怎么安排都成。这老小子胆子小,算了,留下来陪着吧。不过四爷心里有预感,抓住的这个家伙,还不定是几流角色呢?不过这恰好是个盗墓的,倒是真真是巧了。 赵基石在回局里,是跟在林雨桐身后的。局里的同事都跟看西洋景似的看,“哟!这不是赵头儿吗?” 赵基石还是那副**的不行的架势,一副看谁都是愚民的样子。当然了,这也是属于人家同事之间有默契的小玩笑。没见个个都被鄙视了,还一脸的笑吗? 还有人小声嘀咕:“不是他家里嫌干一线刑警太危险,给调到清闲部门去了吗?” “谁知道,听说是个学术研究所,闹不好过去是搞安保的。”有人就这么猜测,“这玩意也未必见得就轻松。这不出事什么都好,就怕出事。这一出事,可肯定是大事。只要出事,才不管你是非对错,那一定是你的错。处分可就背上了。” “想哪去了?”就有‘知情人’道:“听说是个民俗还是什么的研究所,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国家机密?顶尖科技技术?” 啊!也是呀。 还有那阴谋论的就道:“指不定过两年人家的级别在清闲单位升上去了,回来就直接坐副局了。也就不用了下一线了。” 边上听热闹的老警察李国庆心里呵呵的,他也不多话,忙自己的去了。小赵那看愚民的眼神不是开玩笑的,他是真的。只怕人家去的单位,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48 与你同在(48)三合一 与你同在(48) 两人先去了局长办公室,这位局长见了赵基石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你的组织程序呢?办事还有没有点常识了?你跑来做什么?在这里见嫌疑犯?你现在的身份,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说见嫌犯就见嫌犯?” 林雨桐一拍脑门,还真是给懵住了。她以为赵基石处理好了,感情他这是还没进入角色。 于是连忙拉着赵基石:“行了,事情办不了就不办了,不就是捞个赌博的吗?罚点钱就罚点钱。”然后把人生拉硬追的给拖出去了。 出去之后,林雨桐才瞪他:“干嘛呢?给秦双打电话!你是有双重领导的,你得记住这一点。” 赵基石嘟囔了一句‘麻烦’,但到底是打了过去。那边很利索:“你们在哪,我派人接你们。” 然后上了人家的车,被拉到一处独立的三层别墅里。建筑也是老建筑,袁奎在里面等着:“一号审讯室,您在里面稍等。” 大概半个小时,人被带进来了。 袁奎提醒赵基石:“以后遇到这样的事,事先跟我们沟通。由我们拿保密单位的公函过去,将人提出来,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审讯。这也是保证你们绝对安全的必要措施。” 更是有必要的保密措施,省的造成更大的恐慌。 “明白!”赵基石点头:“记住了,再不犯了。” 里面,林雨桐看着这个长的其貌不扬,甚至是有些丑的男人:“边川?是你吗?” 这小伙子抬眼看林雨桐,眼神阴沉沉的:“那天晚上,我也看见你了。是你报的警?不懂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林雨桐轻笑:“我强,我就是规矩。你弱,那么你的规矩,就只能算是屁规矩。” 边川气的冷笑,斜眼看林雨桐:“有钱有权的了不起?权利就是被你们这些人弄坏的!年纪轻轻就坐在这里吆五喝六的,仗着谁的势?认了几个干爹?”说着,张嘴就吐出一口浓痰来:“啊呸!” 林雨桐也斜眼看他,一脸的似笑非笑:“我猜,你的女人在外面认了干爹,还不知道认了多少个干爹,她背叛了你,上了别人的床……因此,在你眼里,所有的女人,都是那样的货色……” “胡说!胡说!胡说!”他激烈的抗争起来,手腕上的铐子撞击的咚咚作响。 林雨桐盯着他的脸:“你骗不了我,你也否认不了。你刚才还说我不懂规矩,那你该知道,我是行里人。行里的有些人……他们眼睛亮,我就属于这类人……眼睛特别亮……你的夫妻宫我看的分明……你怕你老婆……你老婆找野男人,你也敢怒不敢言……你是个十足的懦夫,你以为有了那些金子就万事大吉了……” “什么金子?”对方下意识的这么问了一句。 什么金子? 这句话几乎是他下意识问出来的。 那就是说,他是当真不知道金子的事。 这就奇怪了,桂香在他手里,但他却不知道金子的事。这说明偷走黄金的人,跟带走桂香的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林雨桐迅速的转了口气:“你发了一笔意外之财,说钱说金子不是一码事吗?行吧,咱们就说你这是得了一笔意外之财……所以,你以为有钱了,你老婆就安分了。告诉你……休想。你的那笔钱,你老婆用来买房子,跟他的情人共筑爱巢,因为她怀孕了,怀上了别人的孩子……” “胡说……”边川这么一喊,可看着林雨桐的眼神却有些畏惧,他摸了摸脸,将脸撇向一边,又侧着头别扭的跟林雨桐说话:“你胡说……你胡说……你污蔑我老婆……” “那我再说说其他的。”林雨桐轻笑一声,也不争辩。干脆起身,围着这家伙赚,盯的还是还是对方的脸,他越是不叫她,她越是要细看。 可这一看之下有些愕然。眼前出现了一个场景。天地之间暗沉沉的,应该是有点月亮的晚上。空气里带着夏天田地里散发出来的那种泥土香气和草木香气,耳边还有蛐蛐叫,青蛙叫,知了没完没了的呱噪声。本来该心旷神怡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急迫了起来。不由的就想抬眼四下看。这一看之下,觉得好生奇怪,四面八方,除了不远处的山坡,哪里都看不见。那就只能朝那个山坡走。刚一抬脚,山坡就在眼前。而那是一个山坡上,边川气喘吁吁的朝山坡上跑,便跑边看身后。他的身后空无一人,但他很警醒。他慌慌张张,没看清还被杂乱的藤蔓给绊倒了,重重的跌倒在地上,又慌张的爬起来,继续往前跑。好像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他!一直到了山坡上,他才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看向一棵歪脖子柳树,紧跟着,就朝柳树跑去。蹲在柳树下,他的手在地上胡乱的扒拉,然后,从枯草藤蔓之下,抽出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板,露出地下的一个洞口来。这个洞口四四方方的,仅能容纳一个人进去的样子。 林雨桐就看见边川连想都没想就钻了进去。 她的视线跟着就进去了,洞里点着油灯,地上铺着稻草。稻草堆里,躺着个女人。这个女人,不像个活人。再定睛去看,确实不是个活人。可边川的手却流连的在女人的脸上抚摸,然后去解女人的扣子。林雨桐看的难受,几乎都忍不住要掐死这个男人的时候,一声轻笑声紧跟着响起,然后是边川满脸惊恐的回头:“谁……” 这‘谁’一喊,林雨桐瞬间清醒。 她这才意识到,她看到了边川的过去,一个对于他很要紧的过去。 林雨桐就冷笑一声,坐回去:“干了见不得的人的事,被人拿住了把柄吗?” 边川的脸瞬间就跟见了鬼似的:“你……你怎么知道?” “那你得告诉我实话。”林雨桐盯着她的眼睛:“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不要试图隐瞒……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东西,然后帮助你回忆回忆……土坡,草皮,藤蔓,摔跤……柳树,方形木板,洞口,油灯,死去的女人,眉间的红痣,红色的衬衫,桃红的胸罩,紫红色的裤腰带……还有轻轻的一声笑……”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每说一样东西,边川的脸变白一分,僵硬一分,说完,他整个人都瑟缩起来,“你是魔鬼!你是魔鬼!” “你就当我是魔鬼。”林雨桐盯着他的眼睛:“不想让我把这些事告诉你老婆,叫他更加的厌恶你恶心你,你就有什么说什么,老老实实的说。” “我……我……”边川结结巴巴,声音都带上几分颤抖:“我说什么呀我!是!我干了点见不得人的事,但那能算什么大罪?我就是个手艺人……挖坟掘墓,这是祖传的手艺。如今……我们这一行也没多少饭吃了。大墓国家保护,敢动一下当场就能击|毙。我怕死,我当然不敢去这样的地方,我也没那样的本事。我就是偷偷的偷点别的……” “偷什么?”林雨桐一副我早知道,但我偏明知故问的语气问他。 他还真不敢不说:“就是偷尸体……女尸……尸骨……不分年纪年龄,都行。”他说完,见林雨桐还只是冷冷的看着不说话,就又补充道:“就是配阴婚……有人花钱买,我就帮着卖……挣的都是辛苦钱……之前您说的那个死了的姑娘……那是想不开投河死了的,我把人捞上来,幸好没死多久,没泡的变样……我就是没碰过除了我老婆以外的女人,我就是想试试别的女人是什么味儿,我不是惯犯……” “继续!”林雨桐一拍桌子,将他又吓了一跳。 “我继续……继续就是我还没干什么呢,有人在洞外笑,吓了我一跳。我问是谁……他说是过路的,正好我干那个,就是看看……叫我继续干……”边川说着,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经历似的,颤抖的比刚才还厉害,“tm的那种事我能当着他的面干吗?我马上就上去看了。干我们这一行的,夜里胆子比白天大!我当是就出去了我……我一出去就看见一个穿的很干净的年轻人,坐在洞口的边上,看着我笑,还叫我继续。我说不算干嘛的!赶紧滚!他就扭脸来看我,那眼神特可怕……我这才怂了,也不敢顶嘴了……撒腿就想跑,但是哪里跑的了!他一把揪住我,就说不干也好,一个尸体,只不过是一个皮囊而已,美人在骨不在皮,那样的美人算不得是美人了。又说,要叫我得偿所愿。”边川说着,声音又不由的高了起来,“我以为遇上个有钱找消遣的,就跟着去了。以为会是红灯区,找那些出来卖的脏女人……我还心说,有人掏钱请客,有便宜不占白不占。没想到,他把我带到了一个纸扎铺子,买了几个纸扎人回去。然后,又回到那个洞里。他叫我叫我拿个纸人到洞里,准备洞房。我不知道他啥意思,可又怕他,没办法,便带着纸人回洞里了。没想到,到了洞里,一转身,真看见个美人。就是那个尸首,我当是以为那个女人其实没死,现在又醒了。我当是就高兴坏了……那个人还在外面催,说不抓紧时间,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我一想也是,我救了那姑娘一命,她陪我睡一觉怎么了。我当是就扑上去了。不管她咋挣扎,反正我要睡她……可弄了两回,还想弄第三回的时候,我发现不对……摸上去不对……睁开眼睛一看,我吓的……吓的……身下哪里还是女人?分明就是纸人,早被揉搓的稀巴烂了。再回头一看,那姑娘那尸首还在那里躺着呢,衣服也算齐整,也就是说我碰的不是真人,就是个纸人……” 林雨桐轻笑:“是不是不|举了?你媳妇没骂你窝囊。” “你连这个都知道?”边川不自觉的朝后缩去。 我当然知道。碰到这种事还没心理障碍的,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边川看着一脸‘我什么都知道’的林雨桐,‘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你们欺负人!你们这种人都欺负我们这种普通人……” 林雨桐:“……”她瞬间瞪眼,‘啪’的敲了一下桌子,继续吓唬他:“我看你还是不知死活,那样的人……他的钱你也敢收!岂不知那就是买命钱?” “买命钱?”边川摇头:“不会……不会……” “他能让魂魄附在纸人人,难道不会叫魂魄附在真人上?”她一脸嫌弃的看边川:“你虽然长的丑了点,挫了点。但死人找个皮囊,只要能再活着,还挑什么呀?” 边川不停的摇头:“他是要……是要……”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林雨桐肯定的点头:“你得给人家腾‘房子’!就是这个意思。当然,你收了人家的钱嘛!” “收了钱就得给他腾地方?”边川先是恐惧,然后脸上露出几分豁出去的狰狞来:“凭什么?那是我为他办事收的钱?他想干啥?我睡了他一个纸人,他就想占了我的身体搞我老婆!”说着,就咬牙切齿起来,好像那个他是给他戴了绿帽子的男人们,恨不能张口咬死对方:“他头一次给我钱,是叫我在西门外的那个村子,租一间房子。离教堂越近越好。” 林雨桐眼睛一眯:“然后你租了教堂对面的房子?” 边川点头,露出几分厌恶:“要不是那家最近,价钱又便宜,我才不租他们家的房子。那家有个瘫了个老人,臭烘烘的又没人管,吃喝拉撒的,屎都糊到墙上去了……” “说重点。”林雨桐冷森森的看他:“你不把重点说完,我现在也看不出来他在哪个环节里对你动了手脚,再耽搁下去,你真只能等死了。” “我就是租了卖冰棍的老太太的房子,靠着门口的那一间,最小最阴的。租好之后,我当天就买了凉席搬进去。跟老太太说的是,我出来打零工的,说不定干几天就走。给了一个月的房租,她挺乐意。然后半夜的时候,按照约定的时间,我去了村口,那人放了纸人在村口的一个垃圾箱边上,用黑塑料袋套着呢。我没见他的人,只带着纸人回了出租房。按照他事先教我的,将纸人身上贴着的生辰八字烧了,然后再抱着俩纸人出门,往教堂去。在教堂门口,再把两个纸人烧了。” 听到这里。林雨桐就不免疑惑。当是的现场她看了,并没有发现烧什么东西的痕迹。 但她没说话,只等着对方把话说完。 边川此时便露出更惊恐的表情来:“我把两个纸人都烧了,可烧完了之后,我竟然是一点灰都没看见……那晚没有风……我正心里发毛,就……就听见身后的门吱呀一声的响了,然后,那老太太,还有一身脏兮兮的老头,从门里走出来了……那个老头……本来是不能动的,可那天晚上,是能走的,虽然不灵便,跟木偶似的,但能走……然后睁着眼睛,跟闹鬼似的,我吓的想跑跑不动,腿肚子转筋了……那俩老东西,走到教堂门口就不动了,我靠在教堂的大铁门上,一动都不敢动……谁知道正靠着呢……身后的铁门猛的就那么打开了,我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爬都爬不起来,跌倒的还有那老头,一下子扑到了地上……那老太太看见好像一下子也醒了,抬头一个劲的往我身后看……我也扭头,然后我看见一个女人走了出来,那女人就跟我妈那些老照片上那个年代的人一样……别问我为啥看见她了,我当是就是看见了……长的还挺好看,别看穿的保守,可那脸蛋,那身条,大街上多少露胳膊露大腿的骚……都比不上……” 林雨桐又敲了一下桌子,对方马上收敛:“……我开始还以为那是个人……可后来我发现又不对……她把卖冰棍的老太太叫陈竹青,那叫陈竹青的老太太把那女人叫桂香……这两人看起来像是婆孙,可听说话的语气,两人年纪至少相仿,还是老相识……然后那个老头,看见桂香……一个劲的往后缩,嘴里含含糊糊的说啥我听不清楚……然后那个桂香就笑了,笑的特别可怕……说是原来不是别人把她困在了教堂,而是她自己把她自己困在教堂里之类的……又说是因为心里的执念,她自己潜意识里不肯离开教堂……跟说清话似的,对那个糟臭的老头子,还说什么就是为了跟你离的近一点而已……却没想到你变成这样……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然后又说执念散了,她终于能走出困了她几十年的教堂了……说着,她就就从教堂里走出来了……然后那俩老东西不知道咋的,一个爬着不能动了,一个直直的倒下了,都再不动了,我一看,这出人命了,再不敢呆着了,撒腿就跑……” 那就是说桂香是怎么被带走的,他并没有看见。 “随后呢?你去了哪里?”林雨桐就问:“确保没有沾上脏东西?” “我没去哪里……”边川努力的回忆:“真没去哪……这种事情,我当然是往大街上跑,西门的夜市半夜都不停的,我当然往人多的地方去了……” “再后来,你又伤人了?”林雨桐就问。 “就是一老头……那人给钱,叫我给一老头送一封信,我就去了。信送了,那老头收了。那人又叫我到城外等着,然后晚上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老头就真打那里路过。”边川笃定的这么道。显然不认为这是多大的一件事。 林雨桐就看了监控一眼,盯着监控的赵基石起身就出去打电话,王不易那个老油子,果然还藏着一手呢。只是没想到这小丫头是个坑蒙拐骗,正的邪的都来得的人,一上来就把嫌疑犯给吓唬住了。 这边边川还回忆着:“……再就是碰见你们那回……他叫我藏在里面,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叫我把手里的提线纸人烧了就好……然后我烧了,要跑的时候被你们看见了……就被逮住了……” “你见了他几次?”林雨桐问说。 “就一次……就是那天他吓唬我,给我弄一纸人美人的那回,我见他了……没看清他的脸……不知道为啥就是没看清,大概看清了我没记住,就是记得他跟我差不多高……身上有点香味,香味怪好闻的,是什么香味我又说不上来……就是那个桂香……是他弄走的,弄哪去了,我也不知道。但他肯定弄了……弄了很多女鬼……还都是好看的女鬼,还问我说,要不然再换一个尝尝滋味……我没敢……你说,我这还有救吗?” 这又是一条线索,至少知道这个人搜集鬼。 虽然不知道是只是女鬼还是男鬼也有,但要是这样,突然失踪的鬼便是一个方向。 这个收获也还算可以。 从里面至少能知道两件事,第一,这个人找桂香是有意的。他叫边川施法叫张恒出来,叫桂香见了张恒一面,破了桂香心里的执念。桂香走了出来,才被人抓住的。是不是说,他其实也有忌惮的,比如说,桂香如果在教堂里,他是不方便出手的。第二,搜罗鬼魂。其目的是什么呢?桂香差点献祭,他找搜集这些鬼,也是为了献祭? 在边川一遍一遍追问‘我会不会死’的叫声中,林雨桐走了出去。 赵基石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先夸林雨桐:“行啊,是个干警察的料。” 林雨桐不搭理他,只跟秦双道谢,也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了:“有空我就过来。” “求之不得。”秦双和袁奎将她往出送:“需要咱们配合的,打个电话就好。” 彼此都挺客气的,林雨桐上了车,赵基石才说:“给老板说过了,他正审老油子呢。” 四爷接电话是当着王不易接的,王不易当然听的见电话里赵基石说了什么。坐在四爷当面,他唯有苦笑:“其实我接到的那封信,跟现在这事没多大关系。” “有关系没关系的,你说出来我们判断。”乌金就说:“咱们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了,按说咱们都算是互相了解的。我名气不大,但看相上还算是有两分天赋。那天明明给你算了有血光之灾,也告诉你了。按照你的性格……你自己也说了,你胆小,所以,必定是该早早关了店门,然后躲在家里最安全,你的家我爷爷都说了,等闲人都拿您没辙,那就跟个堡垒似的。您说明知道有危险,干什么非得出去?这不符合你的性格!” 王不易就尴尬:“……不是……是这件事我真是……不得不去……” 四爷给他倒了杯茶:“没事,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王不易把茶喝了,对这位老板不妥协,他唯有叹气,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道:“不怕你们这些年轻人笑话,要笑话你们笑话。我这一辈子没成亲,那是怕连累人……但我也是个正常人呐,我不能有点自己的追求?我早些年就有个相好的……在乡下……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我也没孩子,干咱们这一行的想有孩子挺难的。我找女人嘛,就比较务实。找了个带着孩子的。又把那女人的孩子当我的孩子养的……乡下地方,相好了就一块过日子,不用正式结婚,甚至连摆酒都不用。一块过就是一个被窝睡,就完了。在村里,人家都知道她是我婆娘,我呢,基本不在村里呆着,回去也就是一两个月才去一回。要是白天在村,那是晚上绝对不在村里过夜。要是想国人,那就是天擦黑的时候到家,天不亮我就走……这叫露水姻缘,天不罚的。每次过夜,我都留下钱,一两千,说是给家里的生活费,告诉老天,权当是嫖|资……她也挺乐意的,觉得男人在外面能挣钱,按时回去能给家里钱,这就挺好,也是本分人,踏踏实实的跟我过日子……这都这些年了,从来没烦过我,这一回……就这一回,说是病了,急着用钱,叫人捎了信过来。她也不知道我是半人斋的老板,只知道我会点纸扎的手艺活,在铺子里给人家当伙计,看个店啥的,平时回不去。乡下的带着孩子的婆娘务实,男人不在家可以,只要按月给钱。我们就是这么一种关系。但是再是露水姻缘……可这都多少年了,感情肯定有呀。她的信送来了,也确实是她写的字,她年过完小,不算是睁眼瞎,我看了多少年她记得柴米油盐的账本子了,不会看错的。我这才赶紧回去的。” 邱毅就用崭新的眼神看王不易:“您可真行。那您怎就不想想……这人肯定是盯上你了,才顺着你摸到乡下您相好她家的……” “可盯上我干啥呢?”王不易摇头:“我这些人除了这事……我还有啥事?” 四爷心说,难道是因为对方闻到自己的味儿了,这才顺着找到王不易的?他就问说:“对方问你什么了?” 王不易眼珠子转转,也没别的,主要是符箓的事。 四爷‘哦’了一声,再问说:“我第一次找你之后,你还见过你的相好没有?” “没有!”王不易急忙道:“我这也是有两个月没回去了,所以接到信就着急……” 那就不是盯上自己了,多半就是符箓。 “符箓丢过?”四爷问他。 “身上带着的……丢了。”王不易叹气:“本来是带给她的,这不是病了嘛。谁想到被人给打脑袋上,当时就懵了。你们把我送医院,等你们走了,我再一摸,符箓不见了。那玩意我贴身戴着,不可能意外遗落。” 林雨桐在外面听了一半就进来,四爷朝她摇摇头,林雨桐的心才算是落到实处了。至少,情况不算是最糟糕的,混着林雨桐的血画出来的符箓,四爷没有给王不易。那么,便是知道四爷是个厉害的符箓大师,也没什么大的妨碍。 不过王不易这边,肯定是被人盯上了。赵基石就道:“我得察看你家,和你的铺子,你租出去的铺子所有监控录像……”说不定就能找到蛛丝马迹。 “好!”王不易很利索的就答应了,“这个不难,我马上办。” 四爷就看邱毅:“你去一趟他相好的老家,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去过,有什么特征没有,一一记下来回来再说。” 轮到乌金,林雨桐叫他去看黑四了:“知道你不放心,去吧,去看看,心里就安稳了。” 而林雨桐和四爷,则分头行动。 四爷去找楚教授,问问附近有没有失踪的鬼的事。 而林雨桐,则去找刘大夫,医院的鬼魂更杂乱,有些刘大夫管,但有些,刘大夫是不管的。但不管管还是不管,她想知道的谁也别想逃过她的眼睛。 这次去的时候,林雨桐叫袁奎准备了不少医疗用品,再准备了几瓶好酒,外带一身护士服,一身白大褂。 医院这地方,尤其是大医院,如今这都是开放的。修的跟外面的公路以及交通设施都接轨了。下了地铁,坐电梯上去,就直接是医院了。 为了方便,她提着大编织袋,在卫生间换了护士服,然后带着口罩,武装齐备了,才往医院去。然后直接坐电梯,下地下三层。等电梯的时候还有其他科室的护士等着,嘀嘀咕咕说去仓库的事,谁也不乐意到最下面去。 一起上了电梯,两人朝林雨桐笑了笑,还问林雨桐是取什么还是放什么。林雨桐提了提袋子,解释说:“是给太平间大爷捎带点东西。” 两人恍然,然后有点拒绝跟林雨桐说话。那真好!出电梯的时候,两人先让林雨桐出,林雨桐大大方方的往太平间去,没到地方就先喊:“我来了,给您送东西来了。” 通往太平间的门一下子就打开了。她才把几瓶酒放在大爷的房间门口,场景就变了,变成了医生的走廊,刘大夫皱眉站在护士台前,扭脸看林雨桐,一副很忙的样子,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你这一去,时间可不短,我还以为等不到你说的东西呢。” 林雨桐把东西放下:“这不是送来了吗?我还想着您回去找楚教授,结果怕是您也没去。” “我也没去,也听说你最近很忙,还干了不小的事。”刘大夫呵呵一笑,然后双眼放光:“伤了心脏,怎么修补,你给我演示看看。” 这我上哪给您演示去? 她才这么一想,人家就知道了:“跟我来!我这里的示教室,一定是最好的。你之前说的话,也启发了我。这医术一道上,确实该精益求精,不仅要往深的挖,还得往广的发展。这个思路很好!” 呵呵! 林雨桐也觉得她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很好,结果一转弯,推开一间病房,林雨桐唬了一跳:这里原来应该是个杂物房。如今被收拾收拾,成了个巨大的病房,十多张床位,上面捆绑着各式各样的‘人’。 刘大夫跟挑猪似的,指着最靠近门的床位上的男人:“这个怎么样?” 什么? 刘大夫做出用刀子捅的动作,然后满脸热切的看林雨桐。 这个……叫人怎么说呢?“变成了鬼也得有鬼权的!”私设刑堂这个不合适吧?! 刘大夫的脸呱唧一下就落下来了:“你是说我没有医者仁心?” 没有没有!但您这脾气是真的太坏。 不等林雨桐反应过来,刘大夫就指着这被挑出来的‘肥猪’道:“知道这家伙是谁吗?” 不知道啊! “看来你不关注时事新闻呐。”刘大夫摇摇头:“晚上的都市零距离,你不看?” “我……”我妈看!“我……偶尔看!赶上了就看。”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您上哪看的?! “这就是前天晚上报道的那个强|奸未遂反被重伤,在医院抢救无效死亡的那个。”刘大夫问说:“用这个人做人|体试验,不仁道?” “不!”林雨桐挑起大拇指:“您是这个。您放心,我的手艺还不错,保证他解剖开了,又完整的给缝上,您下次还能用。” 刘大夫满意了:“没看错你!”然后就拉着林雨桐往里面去,看她的‘珍藏品’,“这个混蛋玩意,骗保,先给亲妈买了意外险,然后带着他妈出去旅游,把老太太推到山下给摔死了。幸好有游客拍照,拍到这一幕,要不然,真叫这王八蛋得逞了。警察追捕的时候他逃跑,踩到香蕉皮滑倒了,然后一下子摔死了……”说着,还朝林雨桐挤挤眼睛,给了个你懂的表情。 嗯!懂了。 那香蕉皮肯定是你放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49 与你同在(49)三合一 与你同在(49) 林雨桐为这家伙叹了一声,他其实应该会在牢里先度过一段时间的,还能苟且的活几年。若是不停上诉的话,估计活的时间还能更久一点。谁知道碰上个爱看新闻的刘大夫呢?自从想建这个实验室,她大概也是煞费苦心了。她这么问,刘大夫理所当然的点头:“我把在电视上出现过的的通缉要犯都记住了,你看……都被我请来了……这个还是个du贩子。” 呵呵!您的战绩可真辉煌呀!估计有些人弄死的太隐蔽,案子还没爆发呢。要不然,这么多通缉犯意外死亡,这案子只怕早交到自己这个小组手里了。至今没有消息,只能是您还没案发。 等案发了……又怎样?嫌疑犯就在这里,案子也容易破,但您能拿她怎么着? 这会子人家还得意洋洋:“以后解剖上有不明白的,只管来。我这里要什么类型的都能找到。那咱们现在就开始……” 成!那就开始吧。 林雨桐也看出来了,这位刘大姐讲话那真是……千万别反驳。 说干就干,哄高兴了她什么都乐意给你说的。 然后就是刀|子怎么插|进心脏,什么样的伤口应该怎么处理,中间最好辅以中医的针灸等等。两人忙的不亦乐乎,而这个害人家姑娘背上‘防卫过当罪名’的家伙,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地狱了。 地狱是哪里? 地狱就是这里。 地狱都有什么刑法? 每天都可能被开膛破肚算不算。 玩好了一种术式之后,林雨桐就先停了:“这得慢慢练,您这里这么多的‘**’,多尝试几种,这人跟人到底是有点差别的。” 刘大夫认可这话,这才是做研究的态度吗? 从里面出来,两人按部就班的洗手换衣服,然后刘大夫才说:“说吧,你现在是大忙人,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林雨桐:“……”您这样的,现在消息灵通成这样,还叫人怎么活呀。 她只在心里吐槽,面上却一片凝重:“我是为了鬼魂失踪案来的……” 话没说完,阴风阵阵,刘大夫的眼珠子刹那间就红了:“刚才不是赞同我吗?怎么?转眼就翻脸?” “您误会!”林雨桐赶紧道:“不是查这个。您这边这个,案子到了我手里,我自然知道该怎么了结。您这里的都是该下十八层地狱的,都是罪有应得。我看见了转眼就忘,不是说这个,是说有些人搜罗那些本就无辜的冤魂。”她把落水而死的那个姑娘的事给她说了:“您说,人都没了,不叫干干净净的走,偏遇上个龌龊的。这也就罢了,不过是个皮囊。可这魂魄被拘在纸人里,由人为所欲为,这难道就不是强|奸?就不犯罪?” 刘大夫怒着一张脸:“失踪的多吗?” “不少!”林雨桐摇头,“可鬼魂您知道的,流动性其实挺大的,而且无从查起。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失踪了多少,这些失踪的鬼魂到底被用来做什么了。还有……这人胃口越来越大,竟然对几十年前的鬼魂开始出手了……我这次来,也是想看看您好吗?还得提醒您,多防备着些。如今这世道,人间太平,这暗地里的事,却一点也不太平。” 刘大夫冷笑:“我就怕不来。” 林雨桐就劝:“您也别动肝火,我这不是正准备查吗?看看您这里有没有什么线索,要是没有,我再去找找……” 刘大夫没说话,出去的时候却喊瑶瑶:“你晚上爱出去玩,有没有一些常见突然就不见了。” 瑶瑶跟第一次见林雨桐一样,露出客气的笑。然后嘟嘴:“太久的记不住了,就是昨天晚上调|戏我想叫我给她当媳妇的坏小子,昨儿晚上出去玩,到天明都没回来……” 话不多,信息量不少呀。 你们的生活也是够丰富多彩的,还有追求者呢,这坏小子还能出去玩呢。敢问一句,你们这样的,晚上一般都上哪儿去玩呀。以后我尽量不去,不跟你们抢地盘便是了。 刘大夫朝林雨桐耸肩:“就这一个。你今天一说,我就知道了,回头我注意一下。”然后打发林雨桐:“忙去吧,别忘了之前叫你看的几个病人,你还没处理呢。” 林雨桐应着,还没走出多远呢,就听到刘大夫再交代瑶瑶:“发个通知下去,就说最近有些危险,叫大家提高警惕……” 这话说的,林雨桐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哎呦!慢点!”一直苍老干瘪的手扶住林雨桐:“这是哪个科室的丫头,冒冒失失的。跑这地方干啥来了。” 林雨桐指了指门口的酒:“大叔,您忘了,是我。我给您送礼来了。” 这老头看看摘了口罩的林雨桐,呵呵的笑了两声:“送礼?给我?弄错了吧!我可不认识你。” 林雨桐就笑:“您不认识我,我认识您老就行。这是陈酿,别看酒瓶子不起眼,却真真是好酒。您先喝着,下回再给您带。”说着,就直接出去了。 却不知道身后,这老爷子开了酒瓶子闻了闻,吸了一口气,念叨了一声‘好酒’,才又道:“……喝也是该喝的……孝敬我……也不算是辱没了你……” 而那边四爷去找楚教授,那是非常的坦然。 因为之前,他把那些原本的旧电脑都给放到楚教授这里了,别误会,不是把旧的淘汰的给楚教授用,而是给楚教授拆着玩的。他甚至在二手市场找了比这种还老旧的古董电脑,什么一代机二代机,都给弄过去,叫他比比看。又给他配备了不少的教学用的电脑,至少保证每个学生每天轮换着能上一次计算机课。然后还有楚教授单独弄了个笔记本,尽量轻薄耐用的那种。要与时俱进的了解学生的话,四爷还给买各种的教辅书,甚至是学习机,游戏机等等。 这次嘛,有事没事咱先不说话,咱就是来回访一下,这电脑用着也还好。 所以,甭管是人是鬼,礼多都不怪。别那种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那到事上,是屁用也不顶的。别瞧着四爷不怎么去跟楚教授联络感情。但人家跟楚教授的关系是比林雨桐亲近的。楚教授见了四爷脸上都是带笑的,见了林雨桐的第一句话:你都几天没上课了?自己看书了没?过来,我考考你,那边有几张卷子,先做了。 四爷这一去,楚教授连同他的学校,就都现身了。楚教授甚至还在办公室门口迎接,四爷就道:“来看看电脑用的怎么样?” 当然好了。新鲜的东西注入,楚教授觉得学生比以前可积极多了。 也因着有了电脑,看看新闻之类的,这个操作简单是鬼都会用。上网了,跟外界的信息多了,就知道,哦!电脑这玩意还挺贵的。楚教授都不好意思了,结果四爷这次来还是带了礼物的,带了几个手机,品牌啥的都不太一样。然后又是叫公司出面办的卡,四爷就把东西捎带来了。您瞧瞧这个……那些‘人’手里拿的那个手机,都是纸糊的。您也看不到零部件。不如这个好用!那个电话拨打不到阳间,这个……当然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反正您先看着用。 楚教授最关注的就是时事新闻百姓频道,看到经常报道警察破获小偷集团,查获多少多少手机,他就知道,这东西现在就跟那个时候的手表一样,是个昂贵的东西。 这礼这么贵重!收起来……真有点过意不去。 不收吧,心里又痒痒。现在这科技都发现到这个水平了吗? 为了收礼收的心安理得,楚教授人家是有准备的,看着四爷送过来的高中教辅书,嘴角带着轻嘲:“我整理了一份……你可以找那什么出版社看看,能用不能用。要是能用,就帮着出版了,赚来的钱,留下一小部分更新这边的校舍,另一部分,捐建更多的学校,帮扶贫困学生,设立奖学金。这还不知道够用不够用。”想了想又以商量的语气跟四爷道:“其他年级的教辅书先从你那里支点钱给我买一些,我看看成色。不行咱们也出个系列丛书?” 饶是四爷该见识的都见识过了,也不由的被楚教授的想法给说愣了。 但是……这还真是个好想法。 不管是人还是鬼,都是该有追求的。楚教授如今算是找到了新的更高的追求了? 行!就这么办。 相谈甚欢嘛,四爷就趁机关心的问说:“刚接手一个案子,有失踪的鬼魂。顺便问问,看这边的学生还都好着没。” 楚教授皱眉:“失踪了?学生不敢瞎跑,丢不了。” 至于其他的鬼,谁丢了谁没丢,这还真没注意到。不过,很快的,他给了四爷一个地址:“你去这个地址问问。” 地址在新源街二百八十七号。 四爷正找西平的地图,看看新源街在什么地方的时候,桐桐回来了。 在刘大夫那边,其实收获不算大。没想到四爷这边进展却很快。 四爷说找地图寻找新源街在哪? “我知道。”林雨桐抓了车钥匙,“不算太远,我开车。” 在路上,她就跟四爷说这个新源街:“……在老城区。是早年的贫民窟里最繁华的市场,这是说解放前。后来,那里成了小吃街。各种特色的小吃,你不说我还不馋,一说我馋了。有一家玫瑰凉糕做的特好吃,还有一家的粉蒸肉,真是绝了。铺面都不大,里面支不下两张桌子,人多是站在外面吃或是带走的。我小时候,我爸周末就带我过去,买上半份凉糕,或是半份别的,够我解馋就行。最早的时候是两块钱一份,后来五块,十块,现在二十都不止,就那样,我爸我妈也舍不得买上一整份,跟着我也解解馋……”说着,语气里不由的就带出了几分怅然。 四爷就说:“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多买点。现在这放微波炉里热一下,也不走味。” 是这样。 说着话,就到了地方。这地方停车难,哪怕如今私家车还不算是太多的时候,停车都非常的难。老街道没有拓宽,变成了步行街。偏发展旅游,这个成了一个美食一条街,来往的游客占了大多数。游客多了,东西就贵了。当地人嫌弃贵,平时倒是来的少了。要是家里来了远客,没来过的,当个特色带过来转转。如此算下来,人流量还不少。停车的话你得远远的找个停车场停进去,然后走进去。 两人停好车,走到街口就花了七八分钟。正好一天也没吃啥东西,看见什么店铺就买上一点,也只要半份。一人两口就完,然后换下一家再吃。很多人也都是这么买的,就想尝尝更多的口味。林雨桐还说:“现在做游客的生意,越做越不实诚了。早些年的半份都比现在这一份大。” 便是量不大,半份半份的买,也就吃了十多家,就吃不下去了。 在路边买了俩椰子,叫人给开了喝椰汁,一人一个捧着往里面去。店铺一家挨着一家,也有门牌号。可再往里面走,走到最里面的时候,看到的俩对门就是二百八十五和二百八十六了。然后顶头就是墙了! 没有二百八十七号。 林雨桐就问二百八十六的老板:“街道到这里就到头了?” “什么到头了……”老板好似对到头这样的话很忌讳,“绵绵长长,到不了头。”表情不是很高兴。 四爷拉了桐桐一把,跟对方说话,“我们是想问,这一头好吃的也多,要是这墙从这头开个口子,布兜街道变成两头都通,这岂不是半条街的生意都能好点?” 这话却说到老板的心坎上了:“可不是,这铺子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原本就是街口最好的位置。”他朝侧面指了指:“你进来看看,我们这店铺里面,朝那边还是有一道门的。” 刚好在街口拐弯的位置,铺子门脸朝两边开,确实是好铺位。 四爷拉了桐桐进去,顺便跟老板道:“把你们的卤味上一份,再要一份老酒,我们尝尝。”这里面,生意确实是不行。该吃的在街口都吃饱了,到里面也就是转转。 有生意可做,老板的脸也不再黑了。 林雨桐便笑,她那时候多是跟着父母来的。也不往这么深走,因此,还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个啥情况。 这会子,她就盯着老板店里侧面那一扇被锁死的门:“为啥封了,那边原本不是街道吗?跟哪通着呢?” 老板就道:“那里原来是个道观,香火还挺鼎盛。所以呀,在当年,我们这边的铺子才是最旺的铺子。” 上香进香的,打这里路过,店铺做的卤味,又不是卤肉,而是卤制出来的豆腐豆干,各种的菜蔬。在道观外面做这样的生意,确实是极好的。 她就问:“那这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就给封了?” “文物部门说那道观的建筑是老建筑,应当保护起来。”老板气哼哼的道,“你看……从我们这里打了个围墙,把那条小街也圈在里面了。害了我们这半条街哟。” 可这不对呀! 文物部门若是要保护文物,大可以翻修,没道理这么好的资源不利用。这很没道理可讲的。 林雨桐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有问题,便拿出手机给袁奎发了个短信,问他:新源街二百八十七号,牵扯的事是不是跟咱们管的事有关。 袁奎回了一句:这件事有点复杂。 废话,这样的事有不复杂的吗? “我想进去看看。”林雨桐在短信上跟他这么说。 然后那边足足得有三分钟才打过电话来:“您现在是不是在新源街?这样,您从新源街出来,顺着那条大路朝北走,大概有百十来米就是个丁字路口,到了丁字路口……” 我知道了! 小街道相通的,怎么走我很清楚了。 可到达的时候,都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开车转过来,第一次没看到要找的地方在哪?第二次掉头回来才看见,各种的铺面中间,有一个一米多宽的黑铁门,像是谁家的侧门似的。干脆在路边停车下车走过来,站在大铁门跟前,等了又得有十来分钟,袁奎才到了。拿了钥匙,直接给开了门。三人从这里进去,袁奎又把门关上了。 此时脚下,是长满青苔的老转铺的路面。很长很长,足有百米长。 这便是原来道观侧面的街道。 袁奎就道:“这事得从老档案里翻了。得是三十来年前的事了……说是这里频频出怪事,具体的得问几位老人,这个地方,是他们当年建议封的。怪事没能解决,具体是什么原因,咱们也不得而知。我来之前,我们主任给方老打了电话征求意见。方老说,您要是想进来看,觉得有必要,看看也行。” 这是什么答复。 明明就是他们知道有问题,但这个问题没能解决,一滞留就是几十年。 当然了,周围商业繁荣,没再听过怪事,那……也不能算是完全没有解决,最多就是解决的不够完全。 林雨桐也明白这个道理。就跟人身上的病灶一样,做大夫的能把不好的都给一刀切了吗?有时候是不能的!在不知道会不会引起不良的后果之前,保守些,总是不会错的。至少控制住了。花费小小的代价,达到某种平衡。 这其实跟治病的道理是一样的。 因此,两人只是疑惑,但却并未生出苛责的念头来。 走了百十米,就到了道观。林雨桐注意到,卤味铺子那边,有一扇大门大小的地方,只用砖后来砌起来的。下面还带着青石的台阶,就是那个铺子侧门的位置。再回过头来,这才发现,这个道观……是真小。就跟一普通的居民院子似的。甚至还没有人家的院子宽敞。这里藏着这么一个道观,然后对外也不当做旅游项目,大家不觉得奇怪,应该跟他所处的位置和大小有关。这么丁点的地方,香客多了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容易发生踩踏。便是着了火,连个救火车也进不来。 那倒不如叫它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在这里呆着,当文物一样圈着保护起来。 袁奎指了指道观正门对着的围墙:“原来是没有墙的,新源街整条街道,正对着的就是道观的大门。中间只有个一米五的小巷子。” 这个巷子在当年可不算小。 这便是二百八十七号,道观的门没锁,从外面看,虽然陈旧,但还算干净。 “有专人打扫?”林雨桐问了袁奎,然后袁奎愣住了。 好吧!林雨桐知道自己问了一句蠢话。 她也不知道袁奎到底能耐有多大,到这种地方要紧不要紧,她就说:“要不,你在外面等着。” 袁奎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看来,他们负责各种事,也知道有各种事,但这样的事,却是不叫他们插手和参与的。 推开门,门就开了。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林雨桐不由的低头看看门轴,这门多少年了都,也没人管,可比自己的家好多了。自家的门,大门响动贼大,房间门也是吱呀的,大惊小怪的不得了,一碰就叫给你听。 看看人家……人家这工艺。 四爷见桐桐还有心看人家的大门,就拉她往里去:“回头我给你们家做大门。” 瞧那出息。 两人一进去,大门在身后悄无声息的又关上了。大门洞开的时候,光撒下来一束。大门关上,一点点变暗,便是大门无声,又怎会毫无知觉? 林雨桐就拿出手电,四爷一把拦住她的手,高声道:“老藤的后辈,受楚教授指点,前来请教点事。” 话音一落,便听到一声叹息。紧跟着,亮起一小簇的光亮,寻着光亮看过去,就见有‘人’将道观正殿两侧的蜡烛点亮了一根。而点亮蜡烛的,是一个一身道袍的老道。此时,他拿着一根蜡烛,将两排的蜡烛一一点燃:“我这清净惯了,老楚净是给我瞎找事。” 说着,他转过身来,白发白眉白须,一派仙风道骨。 林雨桐左右看看:“您哄我玩呢,您这里肯定不是个清净地方。” 老道的胡子动了动,不清楚这是不是叫翘胡子,就见他看过来:“女娃娃,你污蔑小道。” 林雨桐就笑,动动鼻子:“您这里藏了好吃的。” “胡说!”老道拒不承认。 “可我闻见了。”林雨桐指了指新源街的方向:“我闻见是卢家的炭烤鸡的味道……这个味儿,香!” 老道摸摸胡子,嘿嘿笑笑:“同道中人呀。”他飒然往蒲团上一坐,从桌案下摸出一个油纸包来。将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只鸡骨架。他长长一叹:“现在这人啊,越来越不会过日子了。你说吃鸡就吃鸡,吃鸭就吃鸭,你好好的吃呀。非要把鸡肉鸭肉给片下来,这骨头架子怎么办,上面还这么多肉呢,说扔就扔了。可惜了的!这要是放在以前那年月,这架子还能吃三天。第一天炖汤,汤撇出来,骨头留下。用这汤烩菜,放二两豆腐,切两片白菜叶,最后撒上一撮香菜,点上两滴香油,哎呦,那就是无上美味。第二天,再炖汤。就着这个汤,煮上一碗面条,放上两根青菜,那滋味,妙!第三天,还炖汤,用滚烫冲两个鸡蛋,最滋补了。” 林雨桐看的突然有些心酸,喊外面的袁奎:“去前面街上,给我各色的吃的都买点,送过来。” 老道抓着鸡骨头的手一顿,看林雨桐:“你可怜我?” 四爷就道:“哪里……是给您留着开宴用的。” 老道的胡子又翘了翘:“嘿嘿……你们知道了?哎哟!这不是我招来的。实在是不管啥年月,这贪吃鬼都惹不起嘛。一个个的馋吼吼的,你们说怎么办嘛。我就把这些店里不要的这个废弃的下脚料弄来,给大家解解馋。也就是人缘好了点,大家都爱来,蹭吃蹭喝的嘛,酒肉这东西,不分家!不分家!”说着,还递给四爷一根没啃过的鸡腿骨。 四爷又开始拉拢人脉:“您老就没考虑换个地方?” “不去!”老道贪婪的闻了闻美食街上飘来的香味:“再呆上一百年也不腻。” “要是换个地方,每天能由着你点菜开宴呢?”四爷又道:“想要厨子给你聘请厨子,想要吃哪里的美食,有人给你买,有人给你送,你去不去?” “去!”老道毫不犹豫。对这里一点留恋的意思也没有,“去哪都行。”无所谓呀! 林雨桐第一次对方老这些人的能力有了怀疑,这多简单的一件事呀,为啥你们就办不下来呢。 却不知道,老道默默的看了一眼挂在正殿里的老君像。老君此时,是闭着眼睛的。这姿态,他在这里多少年了,从来没遇见过。这是啥意思啊,这分明就是这两人来头有点大,还有点奇怪。老君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看不见。 这看不见,可不就是惹不起吗? 他面上一副迫不及待,其实心里mmp!在这里,多么的自由自在。想出去浪,谁也不拦着,想吃点啥喝点啥,自己去弄来了。跟着这俩去,到哪里都不知道。到时候吃的喝的全靠人家把控。那俗话怎么说的,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呢。对人对鬼,这道理有时候是通用的。 不是想去,是好像不去不行呀。 能活到如今,不就是识时务嘛。说走咱就走,啥时候走都行。 这么好说话,林雨桐吐槽方老,四爷却深深的看了这老道一眼,然后眼里闪过一丝深思。自己和桐桐一定是有叫这些‘人’忌惮的东西的。 要不然,咋就这么好运,凡是有能耐的鬼王,一个个的服帖起来了。哪个称王称霸的都不会是善茬,四爷太清楚这个道理了。 既然这么配合,四爷就不客气的问了:“你这里‘人’来‘人’往的,有没有发现点奇怪的。像是有谁常来最近却不来了。或者说有很长时间不见谁谁谁了……” 老道皱眉:“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么一算,这一段时间是有点不对。有个贪吃嘴的婆子,往常是见天的来。要不是知道她嘴馋,我都以为她看上我了。她那老头子在那头等她都等的要跟别的老太太好了,她还不着急,只图口腹之欲,全无夫妻之情……”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林雨桐就问说:“长相上有什么特征?” “嘴角一颗贪吃痣。”老道嫌弃的撇嘴,表示没看上眼。 “还有吗?”林雨桐追问道。 “还有……有!”老道终于把他的鸡骨头放下,掰着手指算了起来:“……有个路口处车祸死的,那小子是个胖子,半夜想好吃的想的睡不着,出来觅食的时候被撞死的。死了还不忘这一口,闻着味儿就找来了……还有一个厨子,矮墩矮墩的……每次过来挑肥拣瘦的,吃了还挑毛病,我最不待见他……再有就是一个捣蛋鬼,穿着病号服,从医院偷跑出来的……那小子是胃癌没了的,活着的时候没吃几口好的,死了想找补回去……” “还有呢?”林雨桐家他又摸鸡骨头,就急忙追问了一句。 “还有……还有……”老道的手顿在半空:“还有谁呢?”他用油汪汪的手挠头:“还有谁我这也一时半会的想不起来了。暂时就这四个了……”他面色微微一变,收回手在道袍上顺手一抹:“他们……出事了?” “不好说。”林雨桐就道:“许是到其他地方找好吃的也不一定呀。” “胡扯!”老道的胡子眉毛这次一起动的:“他们那样的,不被别人吃了就不错了。他们且精明着呢,知道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不对……肯定是出事了。” “有人抓鬼……不知道要干什么?”四爷干脆就直接道:“就是不知道都丢了些什么‘人’。” “搜集鬼……搜集鬼……”这老道不停的挠头:“我这老脑子,这是把什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这会子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他在大殿里转圈圈,“对了……对了……抓鬼是邪术,是炼丹用的!哪一门擅长炼丹来着……哪一门来着……亦天门……亦天门有擅长炼丹的,找他们去呀。” 又是亦天门。 白门当年最擅长的应该是风水阵和医术。黑门善于驱鬼杀鬼,杀伐气重。只是两门当年交换了一些,才出现了一些偏差。而黄门,黑四说如今这些后辈擅长的是挖坟掘墓,这应该也错不了。之前那个边川,那个暗处的人之所以选他,怕是就是因为他是盗墓贼。如果把他当真凶,很容易就叫人怀疑到黄门身上。是不是说,这人本身就跟五门有某种瓜葛,这手段,怎么看都像是故意抹黑诬陷黄门呢? 如今,从老道的嘴里又知道,亦天门还有擅长炼丹的。 是青门还是赤门呢? 老道的话说的不清楚,林雨桐就干脆坦诚一点:“我是白衣,我怎么不知道亦天门里有人会炼丹。” “白衣?”老道上下打量林雨桐,“白衣怎么又换人了?” “有什么不对吗?”林雨桐就问说。 “也没什么不对……江湖上漂嘛,说不准的。既然你白衣,可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们青门最擅长的就是炼丹呢。” 青门! “实不相瞒。”林雨桐的表情也郑重起来:“亦天门算是命运多舛,许多传承都丢失了……即便我是白衣,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您若是知道什么,还请不吝赐教。” 老道哼笑一声:“你这女娃娃变的还挺快。这一本正经的样儿,其实我顶顶瞧不上眼。不过你刚才那混不吝的痞子相,倒是合了老道的眼缘了……” 林雨桐看四爷:“我刚才痞子了吗?” 你一直挺痞子的!骨子里的东西,总是会不经意的散发出来,不管你怎么掩饰。 林雨桐就给了四爷一个‘你不厚道’的眼神,朝老道端庄的笑:“老人家,您真会开玩笑。” 然后老人家还了她一个‘做戏’的眼神,才又道:“你找我打听没用,我知道的,你找个行里人随便问,都能问出来。要说神秘,亦天门最神秘的是赤门。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赤门擅长‘咒’!” 咒?! 这玩意用起来,更莫测吧。 可这两门,连个毛都没见到。消息都少的可怜。 今儿是问不出什么了,恰巧外面也有脚步声传来了,怕是袁奎带着吃的回来了。林雨桐就喊:“放在外面的台阶上。” 这边四爷就跟老道告辞:“随后那边安排好了,我来请您。” 老道僵着脸,干巴巴的笑两声,然后点头:“那就慢走……不送!” 等人走了,门关上了,他才转身苦脸,对着老君的像:弟子的好日子看来是到头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50 与你同在(50)三合一 (小区停电,等了一天。等不来只能用笔记本不插电码字,勉强码完,只剩下百分之三的电量了。没法捉虫!我明天再捉,先赶紧更新出来。) 与你同在(50) “不去管什么青门赤门!去繁就简。” 从道观了一出来,四爷就就这么跟林雨桐说。这亦天门虽然之前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存在,但从接触过的不管是人还是鬼的哪里,只要牵扯到玄学这一套,就不可避免的牵扯到它。 这不,这边一个黄门是不是牵扯到里面还没有弄清楚,结果这又冒出来一个貌似跟炼丹有关的青门。连桐桐这个现任的白衣,对亦天门都是一知半解的,指着去弄懂这里面的联系——猴年马月呢! 所以,不管什么青门赤门,只管奔着咱们的目的去就行。 回来跟几个人开碰头会,他也是这么说的:“……不管什么门派,人总有好坏。首先,不能因为门派的原因,对其他人保佑偏见。”说着,就看已经回来的乌金。 乌金明白,这是说,这个偏见,不能是对跟黑门有过节的存在成见,也不能对跟黑门有好的交往的门派心存偏袒。 “哪怕心本来就是偏的,但是干这一行,得清楚自己的位置,尽可能的,要把心放在当中间的位置。” 四爷这话意有所指,不管是说给乌金听的,也是说给王不易听的。 那边赵基石却拍手:“就是这个道理。咱们就是另一种形式的警察……”巴拉巴拉巴拉的,当警察的时候不见得他对本职工作有多热爱,但现在,恨不能所有人都知道,他曾经是个警察。 乌金直接打断:“不是说查半入斋的监控录像吗?发现什么了?” 赵基石被打断还没反应过来,邱毅就先举手:“我倒是发现个有意思的事。” 他是去王不易相好的那个村子的,林雨桐就急忙问:“发现什么?” 邱毅就说:“那村子不大,也就四十来户人的小村子。而起村子里多是四十往上,十四五往下这个年级段的人。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一个村满打满算,都不到一百个人。如今这交通条件……还不算多多好,所以,那边过路客不多,凡是去的,都是去那个村子的。” 那这就好查多了。 王不易也点头:“应该好查才对,村子的人住的密集,整个村子就是一条巷子,两边门对门开着,谁家来个亲戚,都相互能知道。” “对!”邱毅赞同的点头:“所以,我一进村子就发现不对。” 哪里不对! 王不易皱眉:“我也就两个来月没回去,哪里不对?” “村里有三家的门口都贴着崭新的红对联,挂着大红的纸灯笼。”邱毅就看了王不易一眼:“你们家也贴着。” 这个你们家,是说王不易的。 王不易尴尬了一下就有些懵:“怎么……不对啊!她儿子结婚不可能不告诉我。我跟她相好的时候她儿子才几岁?这孩子虽然不叫我爹,但是吧……我是怕连累人家,一直叫孩子管我叫叔……再说了,就算是那娘俩哄我感情呢,可这结婚的开销可不小,花钱这种事,她不找我能找谁?” 林雨桐点头,这个手法有道理。 那么这个红对子的事,估计就不是结婚。 就听邱毅接着道:“其实,我老家离那个村子也就几十里的路。村里的一个大娘原本就是那个村子嫁出去的。我小时候在村里长大,也听人聊天。就说这十里不同俗的事。那个大娘说起过,她娘家那边讲究个七月不结亲……早年记得含混,但常年在火葬场工作,听到过类似的关于七月结亲的事,有些说法是说,七月不是不结亲,结亲必结鬼亲。如今是阳历的八月,可不正是阴历七月。” 结鬼亲? 王不易面色大变:“你把话往清楚的说。” 邱毅的表情就更加奇怪起来:“我一进村,看见那大红对子,就觉得奇怪。那一条巷子一眼就能看到头,门口的情况,只一眼就能瞧明白。之所以觉得奇怪,是觉得这结婚的日子太密集了。在农村呆过的都知道,这婚丧嫁娶,不是一家一户的事。这定了日子,一个村子都得惊动。所以,大家顶日子的时候都是绝对不会重复的。可看那红对子的新旧程度对比,几乎是没差别。我能不奇怪!当时就想,这难不成是办集体婚礼了?从村子的入口进去,穿过巷子,就出了村子。村子的路上,还有很多纸钱在,不远的坟场上,插着大红的花圈,到了跟前再看,有三个大坟堆,都是新的。然后……我便想起七月结阴亲的说法。”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清楚了。那三个新坟,必然是合葬之后的墓。 王不易就急忙道:“那她家是给谁……” “给她死了的男人。”邱毅脸上还带着几分感慨:“她给她死了的男人另外找了个女人婚配,然后合葬了。” 为什么会如此,意思还不明白吗? 你只想跟人家做‘露水夫妻’,人家却想跟你白头到老,生同衾死同穴。 一把年纪的王不易顿时被臊的满脸通红,骂了一句:“这个傻老娘们。” 行了!不用问了,去过村子的外人,可疑人,必然是给村子配阴婚的那个人。 林雨桐就问邱毅:“确认过这件事吗?” “没法确认,他们也知道他们干的事是违法的,因此,有外人问的话,都很警惕。”邱毅说着,就朝王不易笑笑:“那个……当时没法子,在村子里啥也问不出来,我就……我就想起有人给您送假消息的事了,于是,给老婶子也送了假口信,说是我跟您认识,您叫我接她的……跟我她肯定也不会说实话,因此上一路上我啥也没问。就只把人带回来了……” 王不易蹭一下给站起来:“人带来了?哪呢?” 林雨桐就给邱毅使眼色,邱毅也才起身:“您跟我来,婶子正跟我爷爷在门房聊天呢。您坐着车进来直接奔着办公室来了,没看见吧。” 说着话,两人一前一后的就离开了。 此时,四爷才问赵基石:“监控查了?查的怎么样?” 赵基石从包里笔记本电脑,打开,插入u盘,掉出节选出来的画面:“给你们看一下……半人斋的生意其实算是清冷的。熟客都从侧门直接去后宅,前面那个铺子,很少有人进。进去的九成九都会出来,可能因为这里香烛纸钱之类的东西比其他地方都卖的贵的原因,因此,进去的人有,但是交易的真不多。凡是没买东西,什么样子进去,什么样子出来的这一类,排除掉的话,那么剩下的人就不多了。可买了的,这些人我也叫他们配合调查了,每个人都有来历,没什么可疑的。那么,这一条路似乎是走不通了。之后,我又在看了两边商铺的视频,倒是叫我发现了一个人……”说着,他指着屏幕,“你们看,就是这个人……” 镜头上出现一个戴着白色的遮阳帽,黑色墨镜的男人。从两边的店铺出来之后,他脸的朝向,一直是半人斋。 “可惜……就是看不清脸。”赵基石挠头:“加上藏头露尾的样子,我敢肯定,就是他。” 林雨桐接过来,在电脑上操作了半天,还就是没法将这个人看清楚。 四爷突然就说:“你把你最开始排除掉的那部分人重新整理一下……” “什么?”赵基石以为自己听错了。 乌金就在旁边凉凉的笑:“还做警察呢,连这个都想不明白。半入斋名声在外,但若是之前没打过交道,你不去看看,你怎么知道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你要的东西。所以,他可能进去踩点过了,但是买东西的,肯定不是他。花钱雇个人采购,这不是难事。因此上,你最开始排除掉的那拨人里,就很可能有这个人。他空手进去,空手出来,伪装的跟那些‘不想上当受骗’的人是一样的。” 有道理! 赵基石马上起身,也不跟乌金斗嘴了,直接就往出走:“我马上就去。” 他一走,三个人也起身,看看王不易的相好的去。 这位婶子才知道原来男人还有工作单位,是干公的。这是非常有面子的事,因此一看见王不易,就叫当家的,脸上笑的跟朵花儿似的。 林雨桐隔着窗户往里看,这女人五十岁上下的年纪,面皮白皙。虽说也已经见老了,但是看那五官,当年肯定也是美人。 这么长时间,两人一直没说到一个频道上。女人一个劲的抱怨说:“……有单位为啥不说,还说啥就是个小伙计,你是在城里还养着一个还是怎么的?怕我知道呀?” 这都哪跟哪? 王不易急忙问:“你先说说家里办喜事的事。” 这女人就看了邱毅一眼,邱毅尴尬的将脸撇向一边。 就听这女人抱怨:“你这小伙子,说话咋这么不靠谱?啥喜事呀喜事?贴个红对联就是办喜事了?那过年的时候……” “别在这里跟我扯。”王不易直接接过话茬:“还不说老实话,要不是人家把你带来,你得被关在派出所。还不赶紧说,你都干啥了?” “喊啥呀?”女人瞪着眼睛,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是怕了:“喊我干啥?我跟了你,你说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有五天在家没?守寡跟守活寡,差别在哪。找男人,不是找钱,找的就是个知冷知热……” “说正事。”王不易老脸一红:“别扯这些有的没的。” 女人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啥有的没的,你不回来,我就寻思,肯定是你觉得我就稀罕你的钱,我就为了你的几个钱养前头那个死鬼的儿子……要不然,你说你为啥不回家,为啥不叫我到城里找你?可我不是那样想的,我是真心稀罕你的!我跟你说过,嫁人的时候我才十六,我爹为了一口袋粮食把我嫁过来的。过来那死鬼也不知道疼人……我是一点也不稀罕他。你又半点不知道的我的心意……我就寻思,怎么才能叫你知道,叫你相信,我跟你之前说的都是心里话。这不是刚好,六叔家和三伯家,都给俩孙子娶媳妇……” “那两家的孩子不是去年工地上出事,已经死了吗?”王不易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去年为这个,你叫我回去了一趟,我也回去了。我知道这事呀。” “是啊!”女人理所当然的道:“这不是俩孩子都没娶媳妇吗?这做大人的想到孩子在下面孤苦伶仃的,也是可怜。一直也叫人说亲,看看谁家的……但这事可遇不可求,哪有正好的。这回,就是个过路的,路过村子里的时候打听呢……打听李家洼……结果村头老张牵着牛,牛不知道咋的就把人家装在车上的货给撞翻了……”她尴尬起来,“当时可吓人了……可人家是送去结亲的……本来都是要报警的,但一听这话,就算了。咱们村又刚好有人需要婚配,干脆就直接留下来了。对方也不怕咱们去告,咱们也拿着人家的把柄,不是挺好的。刚好,我见还有尸骨,也是女人的,就花了七百块钱,给那死鬼也说了一个人。叫他们做夫妻去,我生是你的人,死也是你的鬼……” 王不易把一张脸憋成了茄子色,好半晌才咬牙道:“那些人到底是几个人,都长什么模样……” 女人皱眉:“谁管那个去……那是晚上的事,那天都得有七八点吧,天快黑的时候的事……” 一直都是一个人,不会出现一个团伙。为什么在王不易的相好嘴里,这是一伙人呢? 四爷很林雨桐对视一眼,正不解了,就听谁的手机响了。 乌金朝里指了指,里面王不易已经接了电话。 那女人在边上可能瞧见来电显示了,就听她说:“是不是刚子,他不老实在家,又给你打啥电话。” 刚子是她的儿子,管王不易叫叔。 这边王不易刚结了电话,那边就喊:“叔……叔……出事了……叔……我一个人害怕,你回来一趟呗……” “怎么了?”王不易脸色都变了。 那边急切的道:“我妈给我爸找了人,埋了。那天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劲,留了个心眼,拿你给我的那个傻瓜相机,偷着把这事都给拍下来了,主要是怕事发了,把我妈折进去。谁知道……今儿把照片洗出来……这里面的人除了一个人还能看见是个人模样,剩下的人……咋在照片上都像是纸人呢?” 邱毅一把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王不易指了指女人,警告他留下。然后也一边走一边跟缸子通话:“这事谁都不要说,你就在家呆着。把叔之前给你妈的那个小镜子,揣在兜里带着。我……大概四十分钟以后就能到家……” 几个人,一辆车,邱毅开车,拉响了特批下来的警笛。 王不易心里是真怕了,不停的看乌金:“会不会出事……会不会出事……你刚才一定给她看过面相了……” 他是真怕了! 这会子急的眼泪都快下来,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摸烟的手拿着烟塞不到嘴里:“我就知道,五弊三缺……亲近的人迟早会被连累的……” 乌金这才道:“放心,她不是中年丧子的命。” 只不过是,夫妻宫模糊一片,叫人看不分明。他脑子里一直都在琢磨这件事,原来欺天的事,做起来好像也并不困难。 尽管乌金看相从没出过差错,但是王不易的紧张感并没有消除。 四爷和林雨桐也无意安慰他,这不管是什么相,都是千变万化的。既然没有一成不变的,那么就有可能存在风险。真要是因为这个再搭上一条无辜的性命,那才真是坏事了。 一出城,警笛才关了。到了村口,车就不进了。 邱毅打头,四爷和林雨桐紧跟其后,奔着王不易的相好家跑去。敲门,里面没人应。再砸门还是没人应,倒是隔壁的人出来看了一眼,见后面跟着王不易,才上来说话:“怕是刚子这小子睡死了。” 才四十分钟,怎么可能就睡死了? 林雨桐朝后退了几步,猛的朝前一冲,就上了院子里的围墙。然后从围墙上直接翻了进去,院子的抱厦亮着灯,窗户上是个人影,从影子上看,这人狠狠的掐着自己的脖子。 她吓了一跳,再不犹豫,选了角度就跳了下去,顺势在地上一滚。 四爷在心都快跟着跳出来了:“怎么样?” “安全。”林雨桐回了这两个字,就朝抱厦冲了过去,一脚将房间门给踹开,就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面色铁青,眼睛翻着眼白,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在林雨桐的注视下,这小伙子的身影恍惚了起来,明显,这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 她摸出符箓,摘下套在手指上的金针。先将符箓打出去,贴在这个小伙子的身上,在那恍惚的黑影瑟缩的退出来的那一瞬间,一针住顺着百会穴扎了进去。 此时,林雨桐看清楚了,这个黑影就是个‘人’,这个‘人’被金针扎入百会穴,然后就如同散沙堆起来的人一般,风一来,瞬间就散了。 这个‘人’,不管他生前是谁,但此刻,无疑是被诛杀掉了。 黑门的最后一个术,也是杀伐最重的一个术法,她还是第一次用。用完之后……倒是没有像是黑四说的那般,像是消耗了半条命。反倒是身体里重新涌起了一种清凉,很奇怪的感觉。 而那个小伙子,已经晕倒在地上。林雨桐把脉,知道无事,这才又出去,给几个人开了门。 王不易一看那脖子上的手印就啥都明白了,对林雨桐千恩万谢:“他要是出事,他妈也就活不成了。我就成了害死这娘俩的罪魁祸首了。你是救了三条命呀!” 邱毅急着翻:“照片呢?” 那边这个叫刚子的小伙子咳嗽了两声醒来,眼里还是惊惧,指着床沿上:“在下面压着……” 乌金顺手把床单褥子揭开,结果就发现被压在一块古镜下面的照片:“好险呀!” 要不是拿这边明显有什么来历的镜子压着,只怕早被毁了。 王不易却骂道:“这蠢小子。那镜子是给你护身的!” 但不管怎么样,有惊无险,照片算是给保住了。 几个人聚在一起,就着不亮的灯,简单的把照片看了一遍。果不其然,这些照片正常人看到都会吓一跳。昏黄的灯光下,四个纸人抬着一个棺材,从车上往下走。边上站着的还是纸人。 这个障眼法就很厉害了。 林雨桐抽了一个照片问刚子:“拍这照片的时候大概是几点?” 刚子稍微缓过来一些,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指了指外面:“咱们村那边的公路上,路灯是十二点灭的。我那天回来取相机的时候,远看着,路灯是亮着的。出来的时候再看,就是灭着的。大概该是十二点前后。” “那之前呢?”林雨桐问他:“你看见这一伙一共多少个人?” “没看见!”刚子又咳嗽了一声才道:“之前只一个人,开车的那个人。他们那个车是那种的皮卡……前面车兜子里还能做五个。后面那个车兜子,焊着车厢,那些棺材,是放在车厢上面的。牛不知道怎么撞了一下,就给撞翻了,翻的……现在想应该是很奇怪的。那时候只想着大概是咱们这里的路况不好,他们没把棺材绑紧。下来说话的人就一个……后来才知道人家车上还藏着那么些人了……” 四爷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带着白帽子,黑墨镜,站在电线杆下面看着纸人抬棺材,嘴里还叼着一根烟,“是这个人吗?” “对!”刚子点头,“是他!斯文的很的人……没想到……本事还这么大……” 那这里暂时就不能呆着了。 王不易拉着刚子:“走吧!跟我走吧!” “带我走?”刚子手足无措:“我这家里还没收拾!” “没啥要收拾的!”王不易转身叹气:“这没啥值得收拾的,门锁了,跟我走行了。我还能短了你们娘儿俩一口饭吃。”要真被有些东西缠上,那倒是不如带着这娘俩一起,能护一时是一时,要是护不了,死也死在一块算了。 确实是不能呆了。人家也怕村里有人发现端倪,所以,有那个‘人’一直在暗处盯着呢。可这暗处盯着的,是只那一个吗? 林雨桐也不能确定。所以,王不易要带走刚子,谁也没有异议。 这小子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然后一双拖鞋,就被拎到车上了。 回去的时候,这些照片再三的比对之后,又给赵基石调来的录像上的影像做对比,想来很快就能知道结果。 这里四爷守着就行,这里如今有一栋是办公楼,一栋是住宿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哪怕不一定在这边住。 乌金以前是有他爷爷在家,他不在这边住。现在他爷爷去休养去了,他直接就住过来了。玄乌堂那边,有他小叔派人打理,有活的话他一样接。邱毅就不说了,本就是住在这里的。现在他在楼里也有地方住,但是他不住,是住在门房的,跟他爷爷一块作伴。赵基石早不耐烦家里了,这边一应俱全,连牙刷牙膏手纸,都有人帮着按本人的爱好和习惯准备好送来,最是舒服自在不过。王不易还是住半人斋,得引蛇出洞呀。但是他的相好,大家叫王大婶的女人,这次却留了下来。这女人一辈子没咋出过那一片,没见过啥世面。只知道这是个单位,房多人少,挣的好像还不少。竟然还有房子住?四爷安排她以后管着厨房,他儿子刚子帮着邱大爷扫扫院子打扫卫生之类的,反正是跑腿的活都是他干。顺便也给分了个小房间。 住在这里,那是百邪不侵的。 楚教授能保证所有人的安全。在这里变成公家的地盘之后更是如此。 但别人都能住过来,林雨桐不能。 家里还有人等着呢,她是按部就班的回家。回家不是赵基石送的,而是袁奎过来,开车送林雨桐回家,并告知她,随时出发,随时待命。 这个待遇真的挺好的。 因着事情发展的突然,骤然之间,她还没来得及跟林爸说过。他一直因为这个担心,但如果进入了正式的机构,他的心应该是能放下一些的。 于是,在楼下面下车,却又转出去买了两个大西瓜,在小区门口给林爸打电话,说是拿不动,得爸爸过来接一下。 林爸出来的很快,远远看见了,还说闺女:“买这么些西瓜干啥。” 半个就够两家分的了。 两人一人一个,拎着往家里走。林雨桐在路上才把事情说了:“……我们属于特殊部门……普通民众不知道,可不可能叫大家知道。但是……这事我不想瞒您。” 林爸拎着西瓜放下,认真的看闺女:“你没哄你爸?” “这种事也哄不了的人。”林雨桐就笑,“这好歹也是公务员了吧。铁饭碗算是端着了。那些退休的老前辈,待遇可好了。要什么给什么,感觉就是省长退休也就是那个待遇了。所以,您以后可以把心放肚子里了。” 林爸‘嗯’了一声,这个事啊,该危险还是会危险。但是身后有靠,那安全系数会大很多。他犹豫了一下才道:“这事……得我慢慢的跟你妈说……” 知道! 林雨桐跳过这个话题,笑道:“以后我的工资应该比你跟我妈加起来都高,完成任务的话,奖金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万几百万,要不了多久,我给咱们家换大房子,给您和我妈买辆车,您开出去跟同学聚会也有面子……” 说的都是些开心的话。 林爸一放松,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家里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林雨桐跟着高兴,晚上多吃了几块西瓜,夜里起夜都起了好几次。早上不等爹妈起床,她就跟奶奶说了一声先出门了。袁奎开车在小区门口等着,上了车赶过去,刚好赶上一起吃早饭。 头一顿早饭,是叫外面送进来的,桌子上摆了半桌子。除了四爷,一个个的都打着哈欠,估计是一晚上没怎么休息好。 赵基石抱着电脑,一手拿包子王嘴里塞,一手抱着笔记本,眼睛都木了,但还是盯着屏幕:“不是我说……那好歹属于数一数二的繁华地段……人来人往的,对照起来三两天都未必完的了……说不定昨晚打草惊蛇,人家都跑了……” “不会!” 正说着呢,外面传来一个声音,进来的是秦双。 秦双跟四爷和林雨桐打了招呼,就递过来一沓资料:“你们送过来的照片我们做了对比,筛选之后,还真找到一个可疑的。你们可以再拿这个,跟视频资料做对比。” 四爷接过来看了一眼,就皱眉:“外国人?” “是!”秦双点头:“背景很复杂……而且,我们所有的资料都是出入境管理局那边提供的。可此人在国外究竟如何,却不得而知。” 林雨桐探头看了一眼,秦双提供的照片是背景是机场。这应该是机场一次卫生大检查的时候拍摄的照片。本意是为了拍摄机场内部的情况,结果自然是有旅客很自然的入镜了。这张照片上就有那么一个人,还算是清晰。也是带着墨镜和白色的太阳帽,身材体貌相似度在九成。有了这张照片,根据拍摄的时间,再察看航班,然后再从航班的旅客信息里找出对应的人,确实是不难。 四爷递给林雨桐,林雨桐顺便就把照片贴在公示板上:“都看一下……此人名叫何峰,xinjiapo籍华人……” 赵基石皱眉:“xinjiapo人,这叫咱们怎么弄?” 四爷看他,没说话。 警察的思维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真就是坏事。他总是习惯在那个条条框框里行事。也不能说人家这么想问题是错的,所以四爷只道:“怎么把人留住且转交到咱们手里,不是咱们该考虑的事。咱们现在该考虑的事,如果有人协助咱们拿人,咱们是否有办法保证这些人的人身安全,也就是说,咱们是否有能力对抗此人的手段……” 这是硬扛硬了! 赵基石就说:“纸人就是纸人,怕火呀!你们说呢?” “那你烧了纸人,不怕附在纸人上的‘人’攻击人吗?”乌金摇摇头:“太莽撞了。”说着,他就看林雨桐:“我去看爷爷了,爷爷说……白门的根基厚,很厉害……” 林雨桐明白这话,一定是黑四夸那个阵法了。而乌金这个时候提出这个话,意思不言而喻。“你是说,叫我用阵法先把此人困住,然后再想其他办法。” 对!就是这个意思。 省的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这个倒是不难,“我得知道此人现在在哪落脚。”林雨桐看秦双:“能查出来吗?” “已经查出来了。”秦双有些迟疑:“不过那地方可得小心些。” “嗯?”林雨桐不解:“地方敏|感?” “他住在西平宾馆。”秦双说着就摊手:“这几天,有几个国际学术在那里召开,省里很重视。” 西平宾馆是老牌子宾馆了,早年是官方,后来开放了,也是半官方。对外经营,但主要的还是接待政府事务。 “这样啊……”林雨桐将碗里的小米粥都喝了:“告诉我房号,我得亲自去看看才行。” 秦双做事很靠谱,半个小时的时间,给林雨桐和四爷准备了合适的行头,外加一辆适合身份的车,邱毅做司机。 这个宾馆早年在城中心,但现在不是。现在搬到了城郊位置,在高新区的最边上。除了几栋高层建筑,以及开会用的大厅之外,再深处,还有别墅。 联排别墅,独栋别墅都有。独栋别墅那是领导的,但是联排别墅,有钱的倒是也能排到。秦双给了四爷一个名牌,名片是黑底金字的,到了就出示这个,前台自然尽量按照要求给安排。 何峰住在紧靠着围墙的那栋别墅,前台的服务员说:“那里不是最好的位置,我们还有风景个方便更好的……” “我就喜欢那。”林雨桐直接打断了对方。此刻,她盯着摆在显眼位置的宾馆示意图,看向那栋别墅的围墙外面:“那里是哪里?” 这服务员职业素养不错,被人拦了话头不见恼,笑的还更热情:“那里是工地,正要建公园。最近咱们要举办几场大型的国际会议,来宾都是贵客。不能有噪音,因此,这个工地就暂时停工了。您要是端起住的话,那栋别墅倒也还行,最近肯定不吵。要不这么着,我先给您这么安排,等过段时间,您要还想住,我再帮你调整房间。您看可以吗?” 可以!太可以。 四爷也顺着桐桐的视线看过去:“你怀疑那里有问题?” 不是怀疑!是肯定! 我肯定那里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51 与你同在(51)三合一 与你同在(51)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边只要选好了房号,那边就有专门的侍应生过来,带着客人过去。 西平宾馆搬过来之后,这里的占地是极大的。在内部,甚至都需要摆渡的车辆。为了逼真,这次出门还带了两个行李箱,要说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那倒是也没有。重要的东西,是不会放在那里的。上了摆渡车,哪怕是见过图纸,这一路上该观察的也得好好观察。 可能因为刚搬到不到一年的时间吧,各种树木虽然都是移栽的大树,但是长的并不算葱茏。不过胜也胜在崭新这一点上。 四爷在那边跟这个侍应生攀谈,问一些都召开哪些会议,来的都是什么样的客人这一类问题。 给了一包好烟,这小伙子先是警惕的看:“可别是记者,咱们最怕的就是记者。要是说出什么来,你们可别把我连累进去。找这里的一份工作可不容易,我家里花了一万多才把我塞进来的。” 这话林雨桐信,她就插话:“在这里经常接触外宾,没点英语底子只怕都不行。” “我是外语学院英语专业的本科毕业生。”如今大学毕业生还很吃香,能考上那么好的大学,且顺利毕业,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小伙子乐呵呵的:“别看我们就是服务员。但我们这种服务员跟一般的还不一样。我们不靠工资,我们靠的就是小费。虽然上面三令五申的不叫收小费,但是不收小费,有些客人住的就不安心。咱们也是考虑到客人的感受,对吧!” “嗯!这个小费收的合理。”四爷笑着,便示意桐桐给上点干货。 林雨桐把一把钱塞过去,这小伙子马上谦卑了起来:“您放心,您在这里的所有**,绝对能得到安全的保障。” 林雨桐就又塞了一把钱过去:“我们没什么不能叫人知道的。但是我们想知道一点别人不能叫人知道的。” 小伙子马上不嬉皮笑脸了:“钱我收了人家的,那不该说的我就绝对不会说。要是连这点职业素养都没有,那成什么了?” 林雨桐又摸出来一种证件,上面印着国徽,猛的一看像是警官证,但其实是不一样的。她这么一冷下脸来:“那最好,连我们来的事也不要说。” “不说!不说!肯定不说。”小伙子像是被吓住了一般,连连摇头,车的速度也减了下来,“您早拿出证件,我不是什么都说了吗?那您是想知道什么?是某主任带着小三小四常来过夜?还是某专家背着学校跟外面的企业勾勾搭搭?要不然就是谁假公济私……” 哟!这其中的黑幕还不少呢? “都不是!”林雨桐叫停车:“快到地方了,下来走走。” 这小伙子就跟着下来了,把钱又隐蔽的塞给林雨桐:“我不敢要您的。除了这些,我也帮不了您什么!这次开的学术会议,人当然都是贵人,客也都是贵客,都是官方安排的,咱们也就是做好接待工作。其他的,真就不知道了。您这钱给的烧手。” 林雨桐不跟他废话:“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咱们问你的,跟那些开会的人无关。就只问你,见过这个人吗?”她一边问着,一边就拿出照片给他看。 这小子看了一眼就点头:“见过!每天都点餐。他好像是个……作家还是什么的……平时不出门……说是闭关写稿子的。一般叫客房服务的时候,我们的服务员才进去。他住进来得有半个月了。但从来没出去过。虽然有点奇怪,但是搞艺术搞创作的,不都有些怪癖吗?只要人家给的小费多,咱们就没啥好关注的。“ 四爷紧跟着就问了一句:“住这里的别墅,一般都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客人,一般会带到这里来?” 啊? 这小子愣了一下才道:“住这里的,可不是一般人。便是有钱也不行……得有一定的人脉…… 对了!就是这句话。 联排别墅有,但也只这么多。要是对有钱人无条件开放,那多少房也安排不过来。如今还有空房可以挑,那就证明绝对不是有钱就能随便住的。这得需要人脉,就跟秦双给的那张名牌一样。 那么,这个何峰能住进来,靠的又是谁呢? 林雨桐点头,四爷又掐到了关键的地方。 于是,就由她出面开口给问出来:“谁的面子给一个国外的不知名作家?” 啊? ‘国外’两个字吓的这小伙子头上的汗都下来了:“不会是国外的间|谍吧?” 嗯!保不齐。 林雨桐一脸的高深莫测。 小伙子一下子就义愤填膺,甚至于是亢奋中带着几分兴奋:“咱是炎黄子孙,给咱多少钱咱都还是龙的传人。您放心,您想知道什么,我都帮着去打听去,绝对不叫人家察觉。更不会打草惊蛇。您问的事,我现在真不知道,等我知道了,我过来告诉您行吗?” 行! 到了最好一排别墅跟前,他还指了指,“当中间那个房就是了。”然后眼珠子一动,嘿嘿笑:“您等等,我给您调整个房间。”说着,就开了开好的这个房间的钥匙开门进去,然后去卫生间把水管子给拧松了,水滴答滴答就往下流……他嘿嘿笑,然后用对讲机跟前台沟通,说这个房间不行啊,客人不满意云云。 最后给调整到了何峰的隔壁。 成!这个钱花的值得。 这边开门,林雨桐却盯着隔壁的二楼。她的感知是不会错的,有没有看着她她感觉的到。二楼的窗帘看着没拉开,可她相信,何峰就在窗户边站着,只挑开一点点的缝隙朝这边看呢。 林雨桐看了二楼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又转过头来。 等这小伙子走了,林雨桐才跟四爷道:“知道咱们来了,就看他怎么办?我还真好奇,他既然知道王不易,不知道会不会知道我们。” 如果知道,也见过自己和四爷的长相,那么看到自己和四爷来了,他会怎么做呢? 逃跑? 还是孤注一掷? 亦或者是,他还有什么别的依仗? 四爷不置可否,上了二楼,站在窗口朝别墅的后面看,在这里是能看轻墙外面的工地的。工地盖了一半,这会子工地上空无一人。,他的视线落在墙上,“你是怀疑何峰从这墙上进进出出。” 肯定是啊! 可墙上铺着电网,而且……看着电网并没有损坏。 除非是有‘人’夜里配合他,直接将电网的电给关闭了。 林雨桐也挠头,谁也不知道他能调动的这种‘人’有多少,所以,处理起来棘手的很。 四爷摸出手机,直接关机。然后看桐桐:“敢不敢跟我去冒险?” 啊? 你想干嘛? 看他眼里闪烁着几分跃跃欲试,林雨桐不由的就笑了。也将手机关机,不过在关机之前,还是发了个短信出去:保持手机静默。 不要因为打不通电话就急着过来找人。 四爷明显是想自己先动,出其不意。 没错!连林雨桐都谨慎的没有考虑这一点,何峰自然就不会想到。 两人直接出门,然后站在隔壁的门口,摁响了门铃。 里面的人什么表情林雨桐也不知道,她这会子就盯着四爷看,这把年纪了干这种冲动的事,嗯……别说,还挺酷。 当然了,林雨桐心里很清楚,四爷要不是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是不敢这么冒险的。 乌金的提议固然是好,但四爷的想法也没错。自己和四爷身上,必然是有让人忌惮的东西的。倒不如借此机会试试……而这种事,当然是尽可能的少叫人知道才好。 因此,之前开会的时候,他是什么也没说的。进了里面,他临时改了主意。 里面的人这会子看着可视门铃上的小屏幕,看着年轻的男女,眼睛微微的眯了眯:他们怎么来了? 这是查到自己这里了吗? 小甲并没有赶在天亮之前传回来消息,难道真是那个村子出了问题,小甲他……出事了? 他咬牙,恨的牙痒痒:“事就是坏在这些无知的农民手上的!” 那三具尸体是另有他用的,其实当时车上又何止是三具。他去那个村子,当然也不是路过,他是特意找王不易的相好的。王不易自己觉得相好的事隐蔽,但那眉角眼梢,还是能看出几分春色。只要再细打听,想打听出来点什么倒也真不难。 找那个女人做什么呢? 这个女人跟他的牵绊最深,从这个女人这里,他希望得到点对自己有用的东西。比如说指甲头发这些东西。他以后的事,需要王不易的配合。可王不易此人,太谨慎了。想拿住他的把柄何其艰难。相关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这个相好的,一个是老王。老王那边暂时能用,但其手艺到底是不如王不易,所以,王不易不可替代。 他去找这个相好的,只是临时起意。车上的棺材自然也不会被牛撞一下就撞掉了。之所以掉下来……是因为那个叫桂香的女’人。 这个女人当真是不好降服,她总能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 却不料,就那么巧,几个村民竟然想结阴婚。 如此……也好!总好过把警察引来。 可谁又能想到,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了。 这两个人亲自找上门来。可这两人的态度,男子面带微笑,年轻的姑娘侧脸仰视着男子,嘴角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这是上门找茬吗? 不像啊! 这要不是知道这两人的身份,他就真当是邻里来访了。可这大白天的,自己能去哪呢? 完全打乱了自己的手脚。 他快速的发了个短信出去,然后开了门:“请进吧。” 门开了,小小的铁栅栏门进去,踏上了入户的甬道。这甬道只容两个人并排而行,三五米之后,上了台阶,上面就是入户的红毯子,木质的门从里面打开,门里站着个瘦弱斯文的年轻男子,面带微笑:“请问二位有什么事吗?” “嗯!”林雨桐巧笑嫣然,“有点事找何先生。” 何峰摇摇头:“可我不认识你。” “你撒谎。”林雨桐上下打量他:“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有些话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怎么都好说。” 四爷又补充了一句:“我是陪她来的。而她是以私人的身份来的。” 私人的身份? 白衣?! 何峰挑眉,让出位置:“二位里面请。” 林雨桐心里一笑,四爷这么一句话,试探出不少东西。 第一,他的确是认识自己和四爷;第二,他知道自己是白衣,八成也知道四爷是谁;第三,四爷说私人的身份,那也就是说此人知道自己和四爷进入了某种组织,有官方身份。可这才几天,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因此,就有了第四。第四,内部有人通风报信。这个人很可能就跟消失的程世明有关。第五,如果那个人跟程世明有关,那么眼前的何峰,又跟程世明存在怎么样的关联呢。 不及细想,进去之后何峰已经说话了。 说话的态度很和缓,甚至语气颇好的请林雨桐和四爷坐下:“白衣的面子在行内还是得卖的。”他一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林雨桐便笑:“我自报了家门,那么请问你呢?你出自哪门哪派,姓甚名谁?” “白衣不是已经有怀疑了吗?”何峰就道:“您不用不相信,我就是青门弟子。” 林雨桐摇头:“不是。”她的表情冷肃下来:“我亦天门从不出这种邪佞之人,邪佞之事?” 何峰皱眉:“你说我是邪佞?” 林雨桐哈哈便笑:“你果然不是青门弟子。”她笑着,猛地脸上笑意一收:“你到底是谁?冒充亦天门弟子,败坏亦天门名声,打杀了你也不为过。” 何峰脸上露出几分嘲讽之色来:“你说我不是,我便不是了?” “对!”林雨桐就说:“我说你不是,你还真就不是了。因为我是白衣……亦天门以白门为尊。我说的话就算话。” “可我的身份,也是白衣亲自承认的。”何峰脸上的嘲讽更甚:“怎么?您想欺师灭祖。” 白衣亲自承认? 那他所说的白衣,必然是程世明无疑了! 这话一出,林雨桐却突然笑了:“他到底是多无人可用,才把你派出来。他隐藏的很好,可惜……你是个愚蠢的,经不住几句话一激,这便把他给招出来了。” 何峰面色猛的一变:“你不讲江湖道义?” “我怎么不讲江湖道义了?”林雨桐看他:“我便是不出手,放任你离开,你觉得你不会跟困在纸人里的‘人’一个下场?” “挑拨离间?”何峰摇摇头:“你这个白衣,也不过如此?你以为我敢来,就没有万全的准备?” 林雨桐隐晦的看了一眼挂在他身后的墙上的一个大钟,此时,钟表上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四十七分。 一向信奉能动手就绝不啰嗦的林雨桐,在这里耗的就是时间。 正午时候,阳气最胜。 来的时间若是刚好,只怕他该警觉了。于是,这个时间点选的,也是很冒险。 林雨桐只一笑,更加放松的靠在沙发上,还指了指边上的单人沙发:“坐!坐下咱们好好说说话。我这私人的时间过来,真想把你如何,就不会只我俩来了。这里住着这么多要紧的客人,不管怎么说,我也有官方的身份。该顾虑的还是要顾虑的。我也不瞒你,我来,就是为了探探虚实。但同时更兼顾私事。我问你一句,我师叔到底在哪?” 何峰认真的看林雨桐,见她的眼神全无半点做戏之态。一时之间倒是拿不准她的意思。他坐过去,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提醒说:“我只给你们最后十分钟的时间。若是十分钟后,还不离开,那我就视你对我有敌意。” 这人的警惕心挺强,防着自己十二点偷袭他。 林雨桐叹了一声:“都是行内人,我要是真这么打算,岂不是看轻了你?”她点头:“就十分钟时间。我有很多疑问想问。你能回答的就回答,不能回答的就当我没问。这样行吗?” 何峰点头,心里也算着自己的时间。 两人‘各怀鬼胎’的一笑,林雨桐就先问了:“既然不肯告诉我师叔的去向,那我也不为难。我只问一点,你把桂香掳走,是为了什么?为了献祭吗?难道师叔也出了某种问题?” 何峰没有回答,甚至是闭上了眼睛。但他在自己说出‘为了献祭吗?’这句话的时候,很明显的,他的手指轻轻的抖了一下。 那么答案是肯定的! 他掳走桂香,目的就是为了献祭。他想了解更多的献祭细节。可了解这些做什么呢?只能是程世明出现了某种问题。就像是亦天门的很多前辈一样! 他闭上眼睛,其实就是欲盖弥彰。 林雨桐就叹气:“你可以告诉师叔,那条路不可走。这是师父的忠告!也是我作为后辈的一个告诫。再告诉他,我怀疑亦天门的某种秘法,早年被人人为的修改调换过,可能每个人出问题就出在这个上面了。不管他是忠还是奸,只要是门内之人,我作为白门白衣,都有责任和义务将发现的这一情况通知给亦天门的每个弟子。”说着,她的语气就一顿,“当然了,你若是青门弟子的话,也请将这件事传回青门。白门对所有门派,态度是一致的,公平公允。” 何峰这才睁开眼睛,目光复杂的看了林雨桐一眼:“你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我发誓!”林雨桐举起手来。她说的也确实是真的。要不然,怎么就那么巧呢?她相信,在对待算计亦天门背后的势力上,程世明跟自己的态度是一致的。如果暂时找不到他,那么为什么不能用不用他呢? 何峰站起身来,皱眉道:“你觉得有人在针对亦天门?” “我一直以为是你在针对亦天门。”林雨桐就说:“至少,在陷害黄门这件事上,我有理由怀疑你。” 何峰轻笑一声:“我本意不是陷害黄门。我只是想叫你们绕着黄门查。黄门……这些年我们也没有黄门的消息,所以,我觉得这会将你们绕进去,给我争取点时间。” “有道理。”林雨桐点头:“事实上,我们差点就是被绕进去。尤其是在和黑门有了良好的关系之后,你觉得我会被黑门影响,从而对黄门心生芥蒂?” “但你显然……并没有。”何峰又看了看手表:“你还有三分钟。” “那还够一个问题的时间。”四爷突然结果话茬,而林雨桐则起身,有些不耐的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要不算了,走吧。” “只问一个。”四爷给了林雨桐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就问说:“我就奇怪了,这对桂香你们是为了献祭。那找王不易做什么?你们是不是为了符箓呀。符箓是我做的,你找他没用,要找找我。价钱好说!” 何峰用你逗我玩的表情看四爷:“别给我来这一套,想叫我麻痹大意……”他冷笑,“那也太嫩了?” “谁太嫩了?”林雨桐一下子就恼了,转过身来冷笑连连,“你这是说他太嫩,还是说我太嫩。好一手指桑骂槐呀!我年纪再小,也是白衣!你要是青门弟子,我今儿就是打杀了你,也是清理门户。跟我讲江湖道义,我今天也跟你讲讲尊卑……”说着,就要动手。 何峰心说,露出真实目的了?果然就是来动手的。 他正戒备呢,却发现这个元明把这白衣给拉住了:“算了算了……今儿先回去吧。” 拽着就往出走。 两个人推推搡搡的,他一时给愣在了当场。 眼看人都出门了,他的手已经搭在了门边上要关门了,结果‘咚’的一声,变故骤起。 这声响,是墙上的钟整点报时的声音。 何峰朝后看过去,就在这一瞬,林雨桐手里的金针顺着他的耳后刺了出去,一击必中。人就那么软软的晕倒了。 林雨桐迅速的给个手刀,确保人真的晕了。然后才过去,翻看对方的手,她刚刚明明就是看见一条若有若无的黑线,在他的手指上盘旋不散。可如今,那条黑线却不见了。 她咬牙道:“得在今晚十二点之前,把他审出来。” 那人就得先带离这里。 结果把人刚扶起来,站在院子里就能看见拐角处有一辆摆渡车朝这边而来。 四爷拉桐桐:“先带他上楼,要是找他的,我在楼下应付。” 只能如此。 关上门,四爷一边帮着往上扶人,一边问桐桐:“你刚才紧张什么?” “我刚才看见一条黑线……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雨桐咬牙:“要是万一是他留的后手……” “那它也出不了这个屋子。”四爷笃定的道:“那必是留着防身的。一定还在何峰的左近,你注意点骂自己的安全为上。” 好! 这边应着,那边门铃已经响了。林雨桐朝四爷点点头,表示自己可以。然后四爷才反身下去。林雨桐迅速的将人带上来,然后仍在楼上房间的床上。 再说楼下,四爷回身不见桐桐的身影,而楼上也没有动静传下来。他才看向可视屏。 可视屏里,能看见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 这个人……有些眼熟。 谁呢? 四爷来了也没多长时间,见过的人都是有数的。有身份的更是没有。但这个人却偏偏是见过的!在哪里见过? 一看气质,便是官场中人。能是在哪见过的? 除非是在新闻里! 可新闻里的领导,他见过的,资料他都记住了。谁是谁,主要领导他心里都有数。 那此人八成是跟在主要领导身边的人员,比如秘书,比如办公室主任这一类职务的人员。 他打开门,然后直接就坐沙发上去了,拿了桌上的报纸,抖了抖翘起腿就直接看了。这人进来就先愣了一下,沙发上坐的人是谁?抬眼间气势端是吓人。他一直都是跟着领导进进出出的,面对这人,也不由的手足失措了起来。 他拿出对领导的领导的态度,尽量以谦卑的姿态进来,察言观色,等到对方应该是看完报纸上的一则新闻了,正在找寻下一条感兴趣的新闻的时候,赶紧道:“您好,我是找何大师的。” “小何出去了。”四爷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有事等他回来再说。” 逐客令就下达了。 这人还迷蒙,明明是领导安排的,叫自己过来听何大师的吩咐,怎么何大师又不在呢?这叫自己回去怎么跟领导交代。办事不是这么办的!这不在,至少得知道这是去干啥的了吧。 于是便主动过去给四爷泡了一杯茶:“您尝尝,这是云雾山的野茶,口味很独特。” 然后送到手边的时候,温度就刚刚好。 四爷先是皱眉,好像被这个不速之客打搅的很是不耐,但到底是有些渴了,抿了一口。然后这人就看见这疑似大人物的人物眉头舒展开来,好似对云雾茶很满意一般。 他就开始介绍这云雾茶种种的好处来,在仕途上混的人,别的能耐不知道,但是这说话的本事,那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人家能没话找话说三天都不带重样的,只要你听的不厌烦。 四爷端着茶,听的饶有兴致。偶尔还会问一句。说了有十来分钟了,四爷还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下……坐下说……” 林雨桐在上面偷听,知道四爷把这人支在下面支上半天,一点问题都没有。于是就回来看何峰的情况。 何峰现在被仍在卧室里。 这个卧室向阳,但显然,这不是他往常住的卧室。屋里看了一遍,便是拉着窗帘,那阳光该照的还是会照进来。这样的屋子,不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于是,她朝对面那个房间去。那边,是朝阴的,卧室正对着后面那个工地。 结果,这边的窗帘是黑色的,应该是特意换过的。一进来,就感觉到某种不舒服。她迅速的朝窗口去,然后哗啦一下子拉开窗帘。就见一道黑色的线,蹭一下朝床下钻去。 是它! 林雨桐嘴角勾起笑意,将窗帘全部拉开,然后在床边摆起了阵法。这个东西今儿就是横冲直撞,也休想从这里逃出去。 安置妥当了。这才站在窗口朝外看去。 窗户的外面,还留着上下的脚印。何峰进出就是从这里进出的。围墙上,还都有几个脚印,怕是下雨之后留下的痕迹没人注意,所以还没清理掉。再往远处看,那个公园工地,在她的眼里就有些微微变色,上面萦绕着一股子青黑之气。 之前只所以笃定那里有问题,正是因为这个宾馆的格局,初一看上去没问题,可仔细看,问题却很大。风水这一道上,稍微改动一下,风水之局立变。 本来这宾馆所在地,从当初选址到后来规划修建,绝对是经过大师的手的。若是此地背靠山郭,则为上吉之地。若是没有山郭,若是兴建为学校或是图书馆,那也可为清贵之地。可这里如今却成了公园,公园将来会人流旺盛,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吉地之气大泄。 林雨桐悄悄的将手机打开,设置成静音。然后给温柏成发了短信,省里的重点项目,都有他的身影。想问他具体的情况。 短信发过去,温柏成的电话打过来了,静音之下,没有什么声响。林雨桐接通,对着电话只‘嗯’了一声。 温柏成马上明白,问说:“说话不方便?” “嗯!”林雨桐又嗯了一声。 温柏成就道:“那我说,你听着。这事一句半句在短信跟你说不明白。那地方选址是我选的,规划也是我经的手。后面那块地方,原计划是堆积一假山的。将这边地基挖出来的土方全堆积过去。后来,这个方案没有被批准。原因是多方面的,大部分人认为在那么个地方弄个假山不合时宜,有些违和。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这里面牵扯到一些人事,跟你说暂时也说不明白,你只要知道事情很复杂,我无权做决定就好了。后来,我又给了第二套方案,可以兴建一新图书馆……后来,因为旧图书馆土地置换的事,几方也没有达成同意意见。后来,暂定为建一所小学,解决孩子入学难的问题……这几年一直都是这么规划的……大概一个月前吧,我才听说这件事改了。说是当初选的这个地段不合适……距离住宅小区都有些远……可实际上的情况咱们很清楚,中间缺一条路,路打通了,很近。附近的孩子过去入学,短距离的三五分钟,长距离的也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真不算是太远。后来,我也将这个事情跟西平宾馆的领导说了一些,说了这其中的危害……但这么长时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反倒是接到了那个公园开工的消息。小师妹,我提醒你一句,这里面的事情可能牵扯的比较深。官场的事情……不好说!” 这话其实已经算是给林雨桐最大的提点。他是想说,这里面可能牵扯到一些政治倾轧。 官场上历来你死我活,有些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不算都奇怪的事。温柏成人脉广,消息灵通,他说是如此,那八|九不离十,必然就是如此了。 这些事说起来不是林雨桐该管的事,可显然,何峰便是走了这些人的门路了。 她又‘嗯’了一声,表示明白,随即就挂了电话,紧跟着就关机了。了解了个大概,她的注意力就转移到那个钻到床底下的黑线上了。 那玩意究竟是个什么? 她蹲下来,摸出手电来,朝床底下照。结果光线一打,饶是林雨桐眼睛亮,也只看到它恍惚的一个尾巴。 她眼睛一亮,这是个鬼宠! 只看那尾巴,像极了一条蛇。可那大小,那纤细的程度,简直就像是一条蚯蚓。这小家伙鬼的很,光刚一离开,它就探出脑袋来。 林雨桐不由的就笑,刚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点都不露踪迹。现在估计是知道没路逃了,故意露出点行迹出来。这样子,与其说是自己钓它,倒不如说是它再钓自己。 挺有意思的! 她不打算搭理这个小东西,只把卧室的门关了,从外面锁上。只要阵法不破,这小东西就得被困在阵里面。 正要去看看何峰怎么样了,突然就听见楼下喧哗了起来。 有人激烈的敲门,有人还在喊‘何先生’,又有人高声道:“蔡主任在里面,别激动。” 这个变故叫林雨桐瞬间变色,此时,怕才是何峰准备的后手到了。 她急忙往下走,正看到那个‘蔡主任’急匆匆的去开门,四爷看见桐桐下来,就朝她摇摇头。 林雨桐只得一步一步的退回来,也是,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且看四爷怎么去忽悠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天热,烦躁,辅导孩子写作业,气到快爆炸。我得缓缓了! 52 与你同在(52)三合一 与你同在(52) 蔡主任打开门,看着外面乱糟糟的,皱眉问道:“喊什么呢?” 打头的一个好像是政府的工作人员,马上过来道:“有几个国外的专家……报警说这里住着的一位客人,可能遭遇到了危险。他们要过来看看。” 客人? 何峰吗? 蔡主任心里咯噔一下,他能走到如今,脑子比别人稍微慢一点都没他什么事了。如今听这么一说,心里就犯嘀咕。可不就是,打从过来,就没见过何峰。见到的一直是那个不知道是谁,但却能口口声声叫何峰小何的人。如今再想,自己压根就不知道人家是什么人。 他顿时就羞臊了! md!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被人给晃了一下! 一时间,只觉得气冲脑门,对这人就道:“先安抚这些人……”先期到的都是那些专家的助理和翻译,这些人好说。然后不等这人再说什么,他就转身,推门就进屋来了。 再进来的时候面色就不对。虽说是笑着的吧,但这笑可就不是那个味儿了。不过这人的身份在这里放着的,到底有城府在,过去之后还给四爷续了一杯茶,“外面的都是国外的……很有名望的专家派来的人,他们跟何先生有很深的交情。听说,何先生之前跟他们求助过……您知道的,这次的学术会议,省里很重视……” 他把‘省里’两个字咬的很重,表示这不可不是一般的领导,等闲谁也惹不起。 四爷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下说。” 蔡主任又笑了一下,眼里就带上了几分冷意。四爷端着茶就抿了一口,看也没看他:“你没叫别人进来,是怕。是怕被我给骗住了,这事给传到单位。这该是什么影响呢?领导不敢用你,将来哪怕是提拔,也会有人攻讦说,如此识人不清,看人不明,当不了大任。闹不好,这就是你仕途路上最大影响最坏的一个笑话。因此,你哪怕是觉得自己八成是被骗了,可这事也不能叫更多的人知道。对吗?” 蔡主任眼睛微眯一下,倒是有些惊疑不定。这个人对官场套路的熟悉,绝对不是一只菜鸟能有的。自己正是因为这样那样的顾虑,才一个人返身回来的。 此刻在细细的打量这个人,他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嘴巴子。眼前这个人——年轻,太年轻了。 这么一个年轻人,称呼何峰为小何,自己为什么没感觉到一点违和了? 这不正常。 而且这么一个年轻人,大学别业没?刚进单位的实习生都比他看着面老,自己怎么就被人给忽悠住了然后连年纪都会忽略了。 想到这一点,他的笑瞬间就收敛了。腰板也直起来了,手也插在腰里,拿出了十分的官威来:“年轻人,有些游戏可不好玩。这样,你若愿意配合,我就只当是真的什么也没发生。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至于我的说辞,这个你放心,不会牵连到你,也不会叫你因此而惹上麻烦。怎么样?这是我给你最大的宽容。” 四爷还是继续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别激动,坐下说!坐下说。”说着,他掏出一本证件来放在茶几上:“你没受骗,相反,你是帮助有关部门了。” 蔡主任面色猛的一变,他见过那种证件,跟在领导身边,远远的只看见过一眼。但是领导对这个单位的人非常客气。他的手瞬间就收回原位,然后坐了过去,伸手想拿证件翻看,然后就在四爷似笑非笑的表情下,收回了手。 有些东西,是自己不该看的。 “蔡主任,这个何峰是个什么身份,我想你是清楚的。”四爷看他:“这个人被我们盯上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蔡主任当然知道。领导跟何峰之间的某种关联,全落在别人的眼里了。领导找何峰具体是为了什么的,他其实不是很清楚。但两人之间肯定是有某种默契的。如果何峰除了问题,那么领导必然是会被牵连的。何况是这种神秘的部门插手,那这结果就没有能善了的。 那么,这就有了个新问题:自己该何去何从? 是跟着领导一损俱损,还是另谋出路。 他松了松领口:“我能问一句,何峰现在在哪吗?” 四爷没有说话,只看着他。 对方马上明白,对此人不能跟对一般的年轻人一样。他可不是真的年轻不知事的年轻人。在自己没撂出干货的前提下,他是不会给自己露任何口风的。 可这要说从哪里来谈,他又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问说:“我能帮你们什么?” 四爷指了指后面,用笃定的语气道:“那个公园……是你们领导坚持的?” “是!”蔡主任就说:“但这里面绝对没有违规操作。” 说的不是违规操作的事。四爷又指了指前面:“独栋别墅那边,如今都谁在住?” 这里有时候也充当过去的政府招待所的职能。领导在里面是有自己的住处的。 蔡主任愣了一下才道:“……常wei院那边,上一任一位老书记去世了,剩下遗孀,住在常wei院里,这个咱们也不好将人家撵出来给腾房子。这就导致新上任的王副省暂时没地方住。咱们就给安排到这里了。如今要说住的大领导,也就这一位了。” 四爷便明白了,住着的是常务fusheng。这位是新来的,被人针对了。原因嘛,不外乎是占了别人早就看好的坑。 于是,四爷就知道了,这位蔡主任的领导是谁了,于是就问了一句:“李副省眼看就到年限了吧?”再不进一步,就该退居二线了。 蔡主任一抹头上的汗,正是这样。所以,他才不敢真就跟着领导一条道走到黑。领导是最后一搏,而自己的仕途却还年轻。 他不由的点点头,承认这一点。 哦!四爷就知道了。原本是真不知道这个面熟的人是谁的下属,现在算是知道了。了。 他就跟蔡主任道:“你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的领导,就说外面的事怎么起的,就得怎么平。咱们两个部门原本是没有交叉的。我们也不愿意多管闲事……只是前提是别碍我们的事。这个何峰背景很复杂,若是真牵扯进来……只怕……很难说了……” 一个很难说了,意思蔡主任明白,这是说‘晚节不保’吧。 况且,一听‘背景复杂’就容易叫人想到更深层次的事去,就怕牵扯到国家机密间|谍这一类的事里。谁叫此人确实是国外的背景了。 他又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好!我现在就说……现在就打电话……”说着,就摸出手机拨号码,就听四爷又提醒了一句:“我要是你,我就不只是打这一个电话。” 嗯? 什么意思? 四爷吹了一口茶叶沫子:“屁股下的船开始漏水了,在下沉之前,不能跟船主翻脸固然没错,但是若是有机会,是不是该给自己找另外一条船呢?” 对啊!这是给自己找路的好机会,现成的人情不卖,错过了岂不可惜? 于是,他朝四爷点点头,表示感谢。 先就把电话打给那位新来的领导的秘书那里,将事情隐晦的说了一下。 见他躲在阳台上说去了,四爷也没兴趣听。不外乎那些个卖好的话。讨好了新领导,再给老领导打电话,表忠心。表示这件事我及时洞悉,且跟这边说好了,人家不追究,只要咱们把惹来的麻烦处理好了就行。 他要的也不过是这两个目的。有两个省lingdao干预,那些专家能跟何峰是铁打的关系不成。要真是铁打的关系,这不正好往下查。 但显然,并不是。 官方出面,两位lingdao的口径一致,事情在半个小时之后就有了变化,外面没有争吵之声,然后该走的都走了。 蔡主任过来重新坐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人……要是您不忙的话,我们领导想过来一趟。” 过来一趟最好。 正好,后面那个公园,确实没有修建的必要。倒是学校……如果那块不建学校,那这附近的孩子,可能每天得多跑七八里路只为了上学。 而解铃还须系铃人,谁身上的问题,谁来处理便是。 他说要见,四爷就说见。 然后剩下的林雨桐就不听了,因为没有丝毫的悬念。她呢,就回了房间,看看何峰的情况。 何峰醒了,坐在床沿上摸着自己的脖子,看见林雨桐进来他冷笑一声:“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你们怎么进来的,得怎么给我出去!” 林雨桐指了指外面:“都散了。你在国外呆的时间太长了。不了解国内的情况。尤其是体制内的情况。跟他们打交道,谈的是利益,不是江湖道义。你指望他来救你?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现在最希望你闭嘴的是他,而不是我们。有人想要你闭嘴,可我们要你张嘴,你觉得跟谁合作靠谱?” 何峰起身朝外看去,然后一脸冷然的看林雨桐,脸上很有些惊疑不定。随后才道:“我是xinjiapo人,你们无权……” “不要跟我谈权利。”林雨桐坐在他的对面,“你觉得就凭你,能动用你们的国家力量?你不能!但我可以告诉你,我能!如果我确定你的存在危害普通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的话,我能动用这个力量,扣留你下来……要试试吗?事实上你已经伤人了,若是我制止,已经有一条无辜的性命搭进去了。所以,理由是现成的。” “小甲死了?”何峰不可置信的看林雨桐:“你杀了他?” “他本就是个死的,‘活着’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想法!”林雨桐就说:“王不易因为你差点没命……还有教堂对面那对老夫老妻……” “以这样的理由控告我?”何峰撇嘴,“幼稚!” “我没有要控告呀!”林雨桐笑的一脸纯良,“有些事不好对外公布,但不是还有个词叫做意外吗?你能叫你的小甲杀人于无形,难道我就不能利用手段杀你于无形?” 何峰看着林雨桐冷厉的脸,不由的朝后退再退两步:“你……你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什么?想知道的太多了。 “首先,桂香以及你抓来的鬼,去哪了?”林雨桐盯着他的眼睛:“我希望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何峰不自觉的回避了一下林雨桐的视线,但脸的朝向,却正好是公园工地的方向。 明白了!就在那里! 还要说话,就听到上楼的脚步声。林雨桐直接起身出去,上来的果然是四爷。 她问四爷:“人呢?” “走了。”四爷就说:“谈妥了。” 林雨桐指了指公园的方向:“有问题的是那里……” 猜也是。 这边四爷还没说话,楼下有响起敲门声,非常急切。林雨桐在窗口往下看,就见敲门的是赵基石。此时,他已经从铁栅栏门上翻进来了,使劲的在瞧木门。她见他一脸的急切,就喊说:“你等一下。” 之前说没事不要找来。如今找来了,必然是出大事了。 四爷已经下去开门了,林雨桐朝何峰笑了一下,然后一针又刺了过去。他这种人,人事不知的时候是比较叫人放心的。 确定这家伙跑不了,她才往楼下去。正下楼梯,就听见赵基石跟四爷说话:“……方老过去了……一百多孩子呢……开不得玩笑,谁也不知道哪个电话是真是假……” 怎么还有孩子? 赵基石见林雨桐下来,又简单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秦头儿那边接了一个奇怪的电话,说该抬手的时候叫咱们抬抬手,他那边还有一百多夏令营的孩子……若是得不到满意的答复,也别怪他不肯抬手。电话是从m国打来的,我们查过,咱们市,确实是组织了一次夏令营活动,都是十几岁的中学生。你说这要是孩子出点事……”他说着,就叹气:“另外,秦头让我带句话。这边的消息那边那么快就能知道,这说明那些专家里,还有跟何峰关系密切的人,随时给那边通报消息。若是在国际会议期间,再出现点什么不可控的事件,那就真闹大了。而且,方老也说,干这一行,稳当为第一要素。事情可以缓缓的办,但绝不能冒任何风险。” 林雨桐听的依旧是糊里糊涂的:“你说的他咱们姑且就当是何峰身后的人。那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叫咱们高抬手……他的诉求是什么?只是为了换回何峰?” “是!”赵基石朝楼上看了一眼:“应该是这个目的。” 可这个人一旦出境,再想合法的踏足国内,是不大可能的。这次之后,此人是必上黑名单的。那么,这个人回去也是个弃子,那又为什么非要换他回去呢? 林雨桐想不明白这一点,但这不管明白与否,这件事都不能一意孤行。 四爷就指了指楼上:“何峰在楼上,你带他回去,交给秦双那边看押。他们怎么跟那边交涉,咱们不插手。” 赵基石自己都觉得丧气,这就跟办案子刚有进展就被人中间打断一样,“那行……我先带人回……你们……” “我们还有些后续没处理干净。”林雨桐就说:“等处理好了,我们就回去。” 也只能如此了。 赵基石扛着何峰走了,林雨桐才问说:“你说这何峰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四爷摇头:“得去一趟公园工地才知道。” 那要走现在就走,可在走之前,林雨桐拉着四爷上楼:“给你看个有意思的东西。” 结果关着鬼宠的门一开,林雨桐都愣住了,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头,像是舌头一般,吐着芯子挣扎着要从阵法里突围出来,看见林雨桐进来甚至是目露凶光。可就在四爷跟进来的那一瞬,这个巨大的如同蟒蛇头的玩意,跟戳破了的气球似的,瞬间瘪了。再钻出来的,就是一尺多长的通体黝黑的小蛇。小蛇探出脑袋来,朝四爷不停的看,然后还甩甩尾巴,一副卖乖的架势。 林雨桐:“……”她以为收服这个玩意需要点精力和时间的。谁知道它自己认怂这么快,说怂就怂,一点磕巴都不打的。 四爷倒是嫌弃的不行,拉着林雨桐就走:“就这东西……走吧!”瞧着不够瘆得慌的。 林雨桐就说:“这玩意是有主的,就怕找何峰去。” “爱找找去。”四爷觉得这不是问题,“要是人被逮住了,靠着这个东西他就能翻盘,那秦双他们的能力是怕是真有问题。” 这不是说秦双,其实说的还是方老老藤等人。 说着话,两人就下楼。下楼当然得看着楼梯,然后不免看到了四爷的脚……其实是脚上那双白色运动鞋。 右脚的鞋带上缠着一条黑线,猛地一看,它就是一条黑线。 “等等!”林雨桐蹲下来细看:“跟出来了!”她伸手就去揪,结果手没到跟前,那‘黑线’就化为一道残影,又不见了。 四爷拽她起来:“不用管,由它。”然后,他的视线就落在袖口的位置,给林雨桐示意。 林雨桐就看见四爷半袖袖口的位置有一截黑色的线头,不注意都发现不了。但是高档的定制的半袖,这些环节都是经过严格检查的,不可能有线头。看来,这个小玩意是缠上四爷了。 四爷说不叫管,那必然是四爷没有感知到这个东西给他的人身带来威胁。可能本来就不算是‘人’的缘故,四爷现在也不能说一点挂都没开。就跟上次发现王不易一样,他能清晰的感知到王不易在什么地方,要说没点特异的地方,真没法解释。 四爷感知不到危险,那就证明这玩意对于四爷应该是无害的。那就叫它这么跟着! 出去的时候之前那个侍应生小伙子还在门前晃悠,见两人出来他就赶紧道:“正想摁门铃,又怕打搅你们。那个……我有点情况要汇报……” 汇报? 小伙子挺热心呀。林雨桐没打击人家的积极性,就问呢:“发现什么了?” “发现一老外……不是,是一外国专家,今儿开小组会议的时候,那专家隔上几分钟就出来一趟,也不是打电话,就是出来发短信,每次咱们的服务人员一靠近,他就避开。连着几次,都被训斥了……这本来也是咱们的工作,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最后咱们的服务员反倒是惹的客人不高兴,我那同事还被批评了,这个月的奖金没了不说,工资也得扣一些,您说冤不冤呐!” 这个也不能直接就说谁有问题,林雨桐给了个他一个电话,是邱毅的:“你给他打电话,他会过来处理。” 这小伙子马上应了:“您放心去忙,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别管谁是间|谍,咱们都能给揪出来。” 嗯!这种态度得表扬。真要是跟看间谍的似的看着这伙子人,那哪有他们自由活动的空间呢。 两人从里面出来,跟谁都没说,两人直奔公园工地。 工地四周都有围墙,进出有铁门。门上开着个小门,如今小门也关着。大白天的,从墙上翻过去?这对林雨桐来说很容易,对四爷来说,好像就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了。 那还是得走门。 在门口敲门,结果手才挨着小门,门就应声而开,原来,门只是虚掩着的。 从门里进去,两边就是两排移动板房的二层楼,外面挂着空调机,显然,这是工人的宿舍。去门房看了看,门房的门是关着的,炉子上还坐着开水,显然,人出去了,也没走多远。刚好,趁着没人看,直接就里面就行。 可这么大的面积,若是桂香等人被拘禁在这个地方,具体位置会是在哪里呢? 先是不能见光,得是黑暗的地下。而且,这个地方不怕人找过去给撞破了。 “下水道?”林雨桐这么问。 不可能! 四爷摇头:“你记得之前那个叫盗墓贼的口供里怎么说的?他说,闻见一股子香味。” 之前在何峰身上并没有闻到这种香味,那就是说这股子味道并不是何峰惯常用的,而是在某些地方沾染到的。 比如这里。 四爷指了个方向:“那里……” 那里还没有动工,看起来先是一片荒地。这荒地上长着……荒草?猛地一看,这就是荒草。虽然不怎么常见,但这确实看起来是草。而且不是一种,密密麻麻的各种都有,有常见的,但也夹杂着不常见的。常见的就不说了,就跟野地里开的野花差不多一个样。可那不常见的,怎么也想不到会是灵疗所需的灵药。这些药材,林雨桐也是最近才从黑四给的那本原本属于白门的秘籍中看到的。如今这荒草里夹杂的几种灵药,都有稳定神魂的作用。而且,它们所散发出来的味道,香味确实是很独特。 穿过去,到了跟前,林雨桐更确认了这一点:“只怕就是这里了!” 这一片面积不算小,七八亩大小总是有的。其他地方都动工了,这块不知道规划建什么的,迄今为止仍然没有动工。不过,正中间的位置……好像是抽水的设备?一般工地上,都会先打一口井,以备工地用水。 四爷朝那指了指:“就是那了。打井嘛,打废一两口都是正常的。” 所以,废弃的井很可能就是要找的地方。 林雨桐拉着四爷往里面去,眼看都要到跟前了,却听到后面喊了一声:“干嘛的?工地上不许乱跑!” 两人转过身去,见身后是个驼背的老人,戴着一顶草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他背光而立,林雨桐根本就看不清此人的脸。四爷低声说了一句:“小心点,这个人有古怪。” 林雨桐的心本就是提着的,低声应了一声,就笑问老人:“我们过来拍照的。这里的花好看。” “工地危险,不让逗留。赶紧走!”驼背老人语气阴沉沉的,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林雨桐就说:“我们掏钱……我们掏钱还不行吗?大叔,就只拍两张……”说着,就一副要取钱的架势。 老人的语气比刚才更不耐:“不管干什么的,都不能留……要不然我报警了,工地上丢的东西可不少……” 林雨桐拉着四爷朝老人的方向走去,一副抗不过要走的架势。 快到跟前的时候,林雨桐的鼻子微微动了动。哪怕是花香浓烈,也掩藏不住一股混在香烛味道中的尸臭味。 她到了跟前,看着这老人阴鸷的眼睛:“你是看门的大爷?” 这老人不说话,只‘哼’了一声。 林雨桐摇头:“你不是!”她笃定的道:“刚才门房里可没有你身上这种味道。” 她这么一说,这老者眼睛一眯,转身就想跑。林雨桐抬起脚就踹,一脚踢在他的后背上,将人直接撂倒,然后伸手要去摁住的时候,四爷喊了一声:“别用手!” 这一提醒,林雨桐看见他刻意避开人的脸:额头上几块伤疤,散发着臭味,流出黄白的脓汁来。 “这是……尸|du。”林雨桐唬了一跳,如今上哪中这玩意去。 用手是别想了,这一犹豫,这老人动作灵敏的很,站起来就想跑。林雨桐摸出绳索,像是套马一样勒住他的脖子,将人给套回来,再顺手连胳膊手都给绑住了,一把给推倒在地上,“跑?往哪跑?” 哪怕是脸上有那样的伤,其他部分的面相还是能看的清楚的。这一细看,林雨桐就不由的骂了一声,抬脚就踹过去:“看门的大爷呢?你把他埋哪去了?” 这老东西,是有命案在身的。时间最多不超过半个月。 应该就是工地停工之后,看门的大爷就被他给杀了,然后冒充看门人在工地上。 这人咧着嘴,应该是绳索捆绑的他不舒服,但却始终不喊疼,就像是看笑话似的看着林雨桐,一副我就杀了人,你拿我怎么办的架势。 是!这样的人威胁没用,中了尸du本来就活不长久了。 林雨桐冷笑一声,“跟我耍无赖是吧?” 跟我耍无赖你还真嫩了点! 她拽着绳索,跟拉着死猪似的将人往抽水井那边拉去。刚才就是朝这边走的时候,这老东西在后面喊了一声。那这里必是有不能叫人知道的东西。 到了跟前,确实是有一口出水的井,但也像是四爷说的,还有一口废弃的井,井上口堆积着废弃的木料。林雨桐拿着手电,从木料的缝隙朝里看,却在灯光的照射下,看到井里坐着个‘人’,这个‘人’不停的在颤抖,坐在那里好像是不能动一般。这会子看到有光线,他就热切的看过来,然后迸发出一种惊喜来:“有人吗?有人吗?外面是不是有人呐?赶紧的,救命呀!杀人啦……” “大叔!”看那穿戴,还有他的反应,林雨桐猜测,这人死了没多久。如今怕是还没反应过来呢,她就尽量用正常的语气:“大叔,您怎么掉里面去了?” “姑娘,我不是掉进来的,是有人……有人……”他急切的想说什么,但是却使劲的拍脑袋,显然是临死的事他想不起来了,就听他道:“有坏人……这里有坏人,姑娘,你赶紧走,走了再帮我报警。感激走呀!” 林雨桐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这是大白天,没事!我已经报警了,人马上就来。您再坚持坚持,我也想想办法,把您弄上来。” 四爷那边就弄了绳子过来,工地上什么东西都有,尤其是绑手脚架的绳子,随处可见,抓来就能用。不够长还能续上。其实这个老‘人’上来是不用东西的,但他觉得他需要,那就用吧,其实是没啥重量的。 林雨桐把绳索垂下去,老人抓着绳索还问:“姑娘,你拉的上去不?我可不算轻。” “能!我还有伴儿呢,不是一个人。”她应答着,就单手拽着绳子上来。四爷又用绳子很快的绑了个网兜,从另一个缝隙里塞进去,然后给固定好。林雨桐一眼就知道什么意思,等把‘人’拽上来,她就道:“大叔,您换到那个网兜上,那个结实,坐上去跟吊床一样。这木头太沉了,我们挪不开,您先这么着吧。” 老人轻易的就挪过去了,拽了拽,果然坚固。他便常松了一口气,说林雨桐:“我没事了,你告诉警察来救人就行。你赶紧走吧!这是有人要偷工地上的建材,把我给扔进来了。” “哦!”林雨桐就问说:“除了这里,还有没有哪里里有废井或是不见光的地方?” 这么一问,老人突然就又颤抖起来,手开始抱着脑袋,嘟囔着头疼,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是不是还有人被扔到下面来了……夜里……夜里……夜里在下面能听到哭声……喊声……废弃的地方……不见光的地方?有有!这里原来也不全是空地,这里原本是附近镇上挖的防空洞,五六十年代的事了……那地方后来就废弃了,然后两头都堵住了。这里规划的时候,是说要盖图书馆还是盖学校的。好像最初说是盖图书馆,要是盖图书馆,他们说防空洞留下加固,要做地下图书室,冬暖夏凉,节能环保。要是建学校,就给填起来,怕孩子有危险。后来要建公园,又说要保留,说是为了给附近的居民夏季乘凉的……从这里往西走个三百米,就差不多了。那地方还封着呢……” 那就差不多了。 林雨桐就说:“那大爷,您先歇着。最好能睡一觉,一会儿就有人来救你,我再找找其他人去。” 大爷赶紧点头:“去吧,救人要走。” 走出大爷的视线,林雨桐就顺手摘了灵药,搭上干燥的绳索给点燃,这玩意安神魂,能叫大爷好好的睡一觉。毕竟,等待的滋味更难熬!既然等不来,那倒不如浑浑噩噩。 那边四爷没说话,拉着驼背就走。越是靠近那个防空洞,这驼背抖的越是厉害。 显然,他不怕被他害死的看门人的鬼魂,反倒是害怕防空洞里的‘人’。眼看到跟前了,驼背挣扎了起来:“我不去……我不去……她们会吃了我的……我不去……她们一定会吃了我的……” “他们?他们是谁?”林雨桐脚步轻快:“你指着我们能给杀人犯什么好下场?” “不要!”驼背赖着,腿扒拉着地面,生拉硬拽都不走:“她们都疯了……都疯了……是要吃人的……” 这边话还没说完,四爷就拽了桐桐,再低头看了看袖口的位置,然后再看看不远处的防空洞:“怨气很重!” 林雨桐也看出来了,那一片升起了一片浓重的灰气,那种灰气凝结成雾,阴沉沉的像是快要化作雨滴落下来一般。 而四爷袖口那个小鬼宠,突然变的活跃了起来,探头探脑,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林雨桐一步一步朝前走去,站在外面喊了一声:“桂香——桂香——你在里面吗?” 静!特别的静!一瞬间,林雨桐的所有感知好像都消失了,眼前也有一瞬间,好似什么都看不到了一般,等再看到,眼前就站着一群女人,打头的是桂香,后面站着的女人,但个个衣衫褴褛,满身伤痕……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快考试了,孩子的作业量猛增。昨儿训斥了人家,打了两下手心,今儿晚上就拐弯的要找回场子,说我的忍耐力不行。我当是没明白啥意思,还问这熊孩子,人家说,我就是犯了错,你也可以忍着嘛。结果你的忍耐力太差! 我:“……”还是揍的轻呀! 53 与你同在(53)三合一 与你同在(53) “你终于找来了。”桂香见是林雨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如同一个被欺负的孩子。 这哭声叫林雨桐心酸,心里的难受几乎都抑制不住。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抬手想安慰安慰她,但一时之间,但又怕自己的手拍上去对她们的神魂是一种伤害。最后只能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桂香摇头又点头:“我还好……到底是不敢怎么欺负我,他还有用得到我的时候。”说着,就朝后指去,“可你看看她们……被糟蹋成什么样了!畜生不如啊!” 林雨桐细看几十号人,竟然在桂香的身后看到一个见过的‘人’,这个不是那么眉间有红痣,被边川带到山洞的那个跳水丧生的姑娘吗? “你也在这里?”林雨桐看她,“还好吗?” 这姑娘点头,勉强笑了笑:“救救我……救救我们……” 林雨桐点头,然后看向桂香,朝一边走了一点,示意她过来说话。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不清楚,听不明白的。 桂香果然过去,林雨桐就拿出何峰的照片叫他看:“是这个人吗?” 桂香点头:“是这个人!” 林雨桐就把照片收回来:“他对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出不去?” 桂香摇头:“我们像是被禁锢了一样,把我安置在哪里,我就得在哪里,动都动不得。刚开始我还想乖顺,愿意配合他,他对我也还算是客气。我是想找机会出去给你报信,找你救我的……再后来,他见我不老实,就再不肯放我出去了。这些人……也多是从附近搜集来的……另外,还有男的,不在这个地方关着,至于关到哪里去了,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些女人……没啥好结果就是了。有两个被拉去再没回来。剩下的这个叫人看守着……” “是那个驼背吗?”林雨桐问说。 “是!就是那个驼背。”桂香冷笑道:“那就是个牲口!但凡齐整些的,去的时间不长的,刨出来哪个没被她糟践……你当他怎么就染上shidu了,那是他自己作死……那么死了都是便宜了他。”说着,眼珠子都红了:“你知道他?见过他?那他……他人了?你不会是想救他吧!他是人可比鬼面目可憎。我们这些是虽然是鬼……可真没有主动害过人……” “不是……不是那个意思……他就在外面,被我绑了,随后交给你们处置。要杀要剐,哪怕是活撕了他,都随你们。”林雨桐左右看看,“我得想办法带你们出去。可外面如今正是大白天。” “只要能出去,哪怕是立马魂飞魄散,也无所谓。”那个红痣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本来就不想活了,才走了绝路。以为这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所有的痛苦跟磨难就结束了,谁知道……谁知道死了受的罪更多……可这次就是想寻死都再死不了了。” 桂香才解释说:“她爸早死了,她妈给她找了一个又一个后爸,小时候也还好,等她大了,她妈带回来的男人就打她的主意,她妈也不管,还不叫她声张……好容易考大学出去了,谈了个男朋友,结果她妈找的那男人知道了这事,专门找了她男朋友,跟她男朋友说了不少有的没的……” 又是个苦命人呀。 林雨桐就看那姑娘:“把你家的地址,你妈的姓名,欺负过的你的人的名字都告诉我。你连命都能舍了,还有啥舍不了的。要我是你,我就先宰了他们,再说其他。” 于是,不光是这姑娘把她自己的信息给林雨桐留下了,其他人也争先恐后的要留下信息。有年纪轻轻就病死的,舍不得孩子的。有意外出事故似的,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的。说起来,真真是没有一个舍得下。 都有牵挂的‘人’,“所以,咱们能不冒风险,还是别冒风险。做人的时候都说死去的亲人,若是在天有灵,请保佑谁谁谁的话。如今,你们牵挂的人,心里大概也在说,若是在天有灵……” 话说到这里,就没法再说了,防空洞里不知道谁一声给哭出来,然后就都呜咽的起来。 林雨桐赶紧转移了话题:“况且,我也得看看,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把你们禁锢在里面的?这大概需要一点时间,你们得耐心一点,我也需要你们的帮助。咱们一起在里面找一找,看看有什么地方可能是被动过手脚的。都说,天助自助者。之前桂香想办法跟我求助,事实上我这不是来了吗?所以,大家一起想办法,总能出去的。” 跟开了动员大会一样。 这么一说,马上的,都四散开来,一寸一寸地方,详细的找起来。 桂香知道的显然要多一些,她朝外指了指:“外面一定有东西压着,我感觉每次要冲出去的时候,都被什么东西镇着,怎么也出不去。” 什么东西压着? 没有呀! 要是有什么东西,自己不会感知不到的。 突然,她想到了一件事:“你知道你的坟在什么地方吗?” 坟? 桂香愣了愣:“应该是在教堂附近……怎么了?” 没怎么了!就是在想,搜集魂魄容易,可对方收集尸体做什么?这尸体必然是有用的。或者说是尸体的某些部分是有用的。用来做什么?肯定不是单纯的想卖来结阴婚……那是不是跟控制这些魂魄有关呢。否则,那么大的阵仗,还容易被发现。除非必要,谁惹那个麻烦干什么。 之前就看到够记载,这魂魄能够禁锢,没有什么比利用血肉来做法更快捷的办法。 想到了这一点,林雨桐就问其他人的死亡时间,大致的时间都是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只有极个别的是时间久了,但都是那种路边的孤坟。她们死后走不远,总在坟头那一片徘徊,被人抓住了,然后很容易就找到了坟茔。 至于那些男鬼要分开关,估计是那些的情况跟这边不同,他并没有费心去寻找那些男鬼的尸首……难道这炼丹用的鬼魂,还分男女? 这个疑问先放下,得先验证验证外面是不是真埋着她们这些人毛发等物。 可怎么验证呢? 她从没有一次是主动的能从这种像是梦境中自己醒来的情况,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操作。 才想着要回去,就觉得手被人牵住了,只一眨眼,人就被拉出去了。 而此时,天已经昏黄,太阳西斜了。 进去工夫不大,但外面好似过去的时间也不短了。四爷正拉着她的手:“又进去了。” 两人相握的手心里汗黏黏的,这么长时间,四爷肯定就这么一直拉着她的。 林雨桐先朝四爷点点头,然后就看向一边的驼背,“这个人用不到了。” 四爷便听明白了这潜台词:“洞口我知道,有个地方只用木板挡着。” 两人说着话,把早已经吓的尿裤子的驼背拖过去,然后从那个洞里一把扔进去,又赶紧把木板挡上。 林雨桐在外面喊:“这人交给你们,随你们的便。我这边正想办法,都别怕。” 跟里面说完,她才把里面见到的跟四爷说了,如今就是要找尸骨。 四爷就皱眉,问说:“你有没有觉得,下面那个世界有点乱。” 是说地府吗? 林雨桐一怔,这话倒是也没错。人员滞留,案件频发,这本来就是管理不善造成了。地府乱一天,人家就得乱一年。 “可是……这又如何呢?”咱俩还能去做阎王爷和阎王奶奶去? 不现实呀! 四爷倒不说了,把话题又给拉回来:“你刚才说要找什么?” 好吧!他在没想好之前,在不太是说话地方的地方,是不会随便放嘴炮的。 两人都不言语,可这地方,到处都是浮土,上哪找去。四爷才说摸出电话打给邱毅呢,结果就见身上跳下一黑影,黑影落地,成了一尺长的小黑蛇。这黑蛇在地上窜着,先停在西北方向的一个角上,然后在那里不停的‘嘶嘶嘶’的,像是在招呼人。 四爷就顺手从边上拿一棍子,跟着桐桐走过去。在黑蛇呆着的地方,用棍子扒拉了扒拉,结果在一层浮土的下面,找到了一个黑色箱子。将箱子全都暴露出来,挖出来之后,就清晰的看到箱子下面压着的符箓。这符箓……出自四爷之手。但不是王不易当时身上丢了的那两个。那两个是平安符,而这明显是镇邪符。是四爷早前拜托给王不易出手的。王不易当然是卖给圈里人了。可这些人怕是跟何峰还是有些瓜葛的。 将箱子打开,林雨桐几乎要作呕。 里面黑乎乎的毛发,散发着让人作呕的味道。 林雨桐一把将盖子给盖上,走到下风口深呼吸,“不行就叫人吧。”啥时候验证自家的本事都行,可用这种办法,当真还是算了。受不了呀! 四爷也受不了,一边叫鬼宠找埋了东西的地方,一边打电话。林雨桐只跟着这只小蛇给它找出来的地方做上记号就行。 东西找出来一半的时候,她差不多心里就有数了。这说到底也是阵法,知一而推三,她估算的地方跟小蛇找出来的地方几乎是一致的。 都做上标记了,她夸小蛇:“干的不错。” 这玩意脑袋一偏,蹭一下又不见了。估计是贴着四爷藏在他的衣服还是鞋子上了。 其他人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这一片的路灯不亮,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这好歹方便自家这边行事。 乌金过来一看,就朝后退,“这里刚死了人……大凶。” 估计是那个驼背被生吞活剥了,她也没言语,反倒去看王不易,“那个枯井里有个老人,被害了。这方面你该拿手,引他去该去的地方吧。” 王不易叹了一声,“其实我并不是很擅长这个。” 这个小组,行内人个个消极怠工,只邱毅和赵基石两个外行人扑腾的倒是积极。 知道你不擅长,可如今这个,谁擅长了?这都不是擅长的营生。 把王不易打发了,剩下的就只五个了。 五个人五个方位,东南西北中,中那个位置上,跟梅花图案似的,就埋了三箱东西。其他几个地方,都不遑多让。 四爷居中,林雨桐要把方老送的那把匕|首给四爷,四爷还没说话,那小蛇又冒出个头来,鄙夷的看匕|首,全是不屑一顾。 林雨桐便明白,有这小家伙防身,可能比别的东西都好使。于是,便将手里的东西给了乌金,乌金身上肯定有黑门的法宝,但是他弱,多一样东西保险些。 乌金还不要:“你呢?” 林雨桐亮了亮缠在手指上的金针,乌金这才不说其他的了。 至于赵基石和邱毅,真不是林雨桐不管,实在是这两人,不用怕。这两人身上的气场,那些东西都会躲着走的。 各自站好自己的位置,然后把箱子一一的起出来。这中间风平浪静,一点危险都没有。赵基石还喊林雨桐:“你太谨慎了。” 谨慎不谨慎的,往下看看再说。下面便是符箓了,要将符箓小心的给起出来了。 林雨桐喊:“我喊一二三……咱们再开始动……记着,尽量一起动……” 几个人都应着,林雨桐大声喊着:“一——二——”结果三还没喊出来,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一股风来,风刮起两张松动的符箓,哗啦啦的直接给卷上了天。紧跟着,场中的情形大变,以四爷为中心,便像是一个漩涡一样,其他四个人疯狂的旋转起来,林雨桐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人便撞着人,直直的往下掉。 慌乱中,她拉着四爷的手,四爷紧紧的拽着她。耳边静静的,没有风声,死寂一片。人一直往下掉,不!那不像是掉,倒像是一种失重情况下的飘,总之,是在一点一点的降落。 因此,脚踩踏实以后,林雨桐的腿还有点发飘。 这里哪里? 城市的地下怎么可能有这么深的空洞? 四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幻境。” 幻境?! 可这幻境也得先闯过去再说。 她的脚轻轻的往前点了点,地面有点软……不对,这不是地面,是人!伸手摸过去,衣服的料子……“乌金……乌金……” 乌金没应答,身后传来喘息声:“这是哪啊?”是赵基石的声音。 “不知道。”邱毅的声音紧跟着在不远处响起。 林雨桐摸出手电,打出一束光来,周围黑漆漆的,除了周围这一片,光打出去,就消失了一般,看不到尽头。 看不出端倪,就先看乌金。乌金捂着额头坐起来,四下里摸眼镜,把眼镜摸到戴上,这才站起来,“怎么回事这是?” “人都没事就好。”四爷拽着桐桐没撒手,“人拉着人,不要散开。咱们是陷入迷障了……” “可也不能呆在这里不走呀。”赵基石指了一个方向,“不管是朝着哪个方向,咱们得往前继续。先走十分钟看看情况……”然后他看他自己的手表:“对一下时间,七点三十二分。” “不对!”邱毅就说:“咱们刚到工地的时候天都黑了,如今天黑得在八点左右。七点三十二?肯定不是!我在路上看了一次时间都是七点四十三了。时间怎么可能倒回去?”说着,他也看他的手表,结果一看之下,又愣住了,“九点零八分。” 两个人两个时间。 紧跟着乌金报了一个时间:“六点五十七。” 四爷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八点十九,林雨桐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八点二十一。 两人对视一眼,林雨桐才道:“我的手表本来就比他的快两分钟。这是特意调整的。表快了不误事,这是我的习惯。” 所以,也就是说,他们俩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一样的。如果天黑是八点左右的话,从刚才那点时间到现在也就是十几二十分钟的样子。那么,两人手表上的时间应该是正确的。 乌金眼里就有几分若有所思:“为什么你们会不受影响?” 四爷给出一个答案:“许是我们身上的符箓多。” 也有这个可能。 但林雨桐知道,绝对不是这个原因。问题一定是出在自己和四爷本身的身份上。 本来是想按照赵基石指的方向走的,但这次赵基石不确定了,“还是你们定吧。按照你们的想法走,我们紧跟着。” 林雨桐则是跟着四爷,听四爷的,四爷说往哪边就往哪边。 四爷却道:“走哪边都是一样的。该叫咱们遇到的,总会遇到。”他还是顺着赵基石选的方向,率先迈步走了过去。 脚下是黑的,四周是黑的。灯光打上去,照亮的只有脚下。 如此,一直往前,林雨桐盯着表,看着时间到了八点三十二分,这就证明,走过了十分钟了。她就问:“要换个方向吗?” “不用!”这一声不是四爷的声音,也不是其他任何人的声音。这个声音有点陌生,但肯定是听过的。 谁啊? 正思量呢,就觉得震颤了一下,跟四爷的手不由的松开,然后眼前猛的就亮了起来。 这是哪里? “欢迎你回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干练的女人,她带着热情的笑,对着林雨桐伸手,“我扶你出来。” 是了!这里是高明。 公司给配备的人。 林雨桐收回手,冷冽的看她:“我要回去。” “您的父母一直很担心您,您的妈妈一直在照看您的身体,几乎是要睡在公司了。”高明说着,就又把手伸过来,“你要是这么走了,可就是放弃了……以后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有没有机会,不是你说了算。我的路我自己走。”林雨桐闭上了眼睛,狠心恨恨的摁了摁纽,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摔倒。四爷一把扶住了:“怎么了?看着点脚下。”说着,他还蹭了蹭地上,平整整的,并没有磕绊的地方。“是哪不舒服?要不舒服就说出来?”四爷拉住她,站住脚。 林雨桐悄悄的拉他,却先扭脸看后面的三个:“你们都好吗?” 这一问,这三个人却都不言语。 四爷察觉出了异样,从桐桐手里拿了手电筒,朝三个人脸上照过去。这三个人脸上,出现了完全不同的表情。 这是各自陷入了迷障。不用问,刚才桐桐也是被晃了一下。 确实如同四爷想的一样,这三个人遭遇的完全不同。 乌金一脸的笑意坐在屋里,此时,妈妈在厨房做饭,爸爸不时的传来一声咳嗽声,虽瞧着清瘦但身体也还尚可。然后妈妈喊着,“老乌,去屋里歇着。别在外面晃悠了,也别去街口下棋了。天气预报说有雨,再给淋了。饭马上好了。”于是,天就真的下起了雨,阴沉沉的。爸爸进来将炉子捅开了,说这老房子不好,太潮。炉子起来,火一起,屋里就暖和了起来。厨房里的香味飘出来,妈妈端着饭菜进了堂屋,一边絮叨着说不知道擦桌子,一边在他起身要出厨房端饭的时候阻止他,“可着我一个人淋雨得了。” 屋里暖洋洋的,这是他一直向往的。这顿饭吃的他舒服极了,感觉这一辈子都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结果筷子放下了,他想起来了,自己不是被困住了吗?怎么就看见爸爸妈妈了。其实他对于父母完全没有印象,只是在照片上看见过而已。怎么在这里就看见了呢?是了!是了!是幻觉。 他得走!他得离开!他不能被自己给困住。 却不想,妈妈先说话了:“自己要按时吃饭,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好。别太累!你爷爷的话要听,也别全听。很多事情你爷爷觉得要紧,我跟你爸倒是没这样的执念,只想着你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能长命百岁就好。其他的……不在意。” 爸爸轻咳一声,随后抬手推了他一把,说了一声:“去吧!” 这一推,他来不及说话,就一个恍惚的醒过神来,然后大汗淋漓的看向林雨桐:“这阵法不是一般人布置的。咱们得赶紧离开!” 林雨桐看他:“怎么不一般?” “这叫搜神术!”乌金摇头,一脸的惶恐,“我不知道这搜神到底是怎么一个搜神,我之前一直以为,是把心里最深的牵绊给勾出来……应该是这样差不多,但我现在觉得,应该不全是这样。它除了勾出执念,怕是还能通过咱们的自己的肉身,搜到至亲的神魂也不一定。我……我就见到我的父母了……他们没叫我陷在里面,而是推了我一把……” 林雨桐皱眉,然后看先四爷,在问:你感知到了吗? 四爷却轻轻摇头,这所谓的搜神术,并没有影响到他。而看桐桐的样子,她怕是被影响了,但又很快的清醒那一类。 林雨桐点头,也确实是如此。当然了,搜神搜不到,也许是父母和高明这些人都是活着的人,牵挂是他们,自然是搜不到的,所以,自己看到的就只是幻镜。自己不沉迷进去,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便是要想办法离开,也得等赵基石和邱毅从幻镜中自己醒来。 三个人就这么围着两个人,赵基石的脸上大汗淋漓,喘气粗重,他甚至是伸着胳膊,像是在拼命的拽着什么,又有些力不从心一般。而另一边的邱毅,只一个人默默的流泪,脸上的表情悲怆,像是陷入某种情绪之中。 “得叫醒他们?”乌金道:“若是像我父母这般的,也还罢了……若是遇到了……只怕一个不好,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四爷紧紧的抓了桐桐的手,林雨桐明白他的意思,两人的手攥在一起,然后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摇了摇赵基石。 赵基石正在追逃犯,这个逃犯是他警校毕业参加工作之后抓捕的第一个犯人,是个诈骗犯,一直潜逃没有归案。他是无意中撞到的,哪里肯放过。两人就上演了一出跟电影上演的差不多性质的警匪片。不过最后是,犯人跑了荒废了工地上,失足往下掉,他抓住了对方的脚,可对方还是不停的扑腾,最后的结果是,他没抓住,对方掉下去了,然后摔的面目全非。 不管因为什么,哪怕最后判定自己没有过错,可心里还是过不去这个坎。他曾经一遍一遍又一遍的跟自己说,如果自己再有经验一点,一定不会叫犯人就这么死了的。 可现在的情景却如同当年重演,这个犯人还是这般的让人讨厌就是不肯束手就擒,还满脸都是恶劣的挑衅,不停的跑啊跑啊。他得抓住他,得将他绳之以法,紧跟着,就见这犯人就那么直直的往楼下掉,他一下子扑了过去,就跟当年一样,他又抓住了他的脚,然后在心里说,这次一定得抓住。可对方回头便笑,笑的有些瘆人,然后就见这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翻过来,伸手就拉着自己往下跳,他的眼睛看的见,工地的下面是插在地上的钢棍,这要掉下去,还不得被穿透了。眼看要掉下去了,那钢棍都要戳到眼睛了,突然,这个世界一瞬间像是轰塌了一样,所有的东西都不见的。他的胳膊被两只手拉扯着,很安全很安全。 然后他猛的睁开眼,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几双关切的眼睛,急切的看着他。 他浑身汗湿了,艰难的说了一句:“没事……没事……” 没事了! 乌金扶住他,然后看着这两人又同时去摇邱毅,紧跟着,邱毅像是梦游归来,‘嗯?’了一声之后,才抹了一把脸,一屁股坐在地上平复他自己的心情去了。 乌金就忍不住问:“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邱毅艰难的摇头:“……我妈妈……别问我为什么知道那是我妈,我就是知道那是我妈……她骂我……说我是丧门星……是讨命鬼……要不是怀了我,她也不至于死了……” 他是他妈难产生下的,他妈妈都去了,他才生出来。 只简单的说了那么一句,他就不想再详细说了。其实,话说的又岂止是那么一些?谁不幻想母爱,可真真见到了妈妈,想过去说说这些年的委屈,可得来的,是谩骂,是责打,是一声声的叫自己去死,还她的命。那一刻,他真的绝望了。亲妈递过来的那把刀,他都放在脖子上了,可这个当口,两只手推翻了那个世界,自己又硬生生的被拉回来了。 他不说,但是乌金还是问了:“她向你索命?” 邱毅点头。 乌金就什么也不问了,以邱毅的性格,肯定会答应的。然后他又问赵基石:“你呢?有人要你的命吗?” 赵基石只点了点头,算是给了答案。 乌金心有余悸:“幸亏……别以为幻境就不杀人,你们若是在幻境里死了,只怕这辈子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然后,他用惊奇的眼光看四爷和林雨桐:“你们……” “我们得赶紧想办法了。”林雨桐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这里步步都是凶险。” 可是四处没路啊! 任谁放在一个像是无垠的空间里,都会疯的。 四爷拉了林雨桐:“幻境,你得想,这就是幻境。打从咱们动了符箓开始,看到的就都是幻境。那么你想想,好好想想,咱们是在哪?” “难道就在防空洞的上面,压根就没动地方?”林雨桐这么问,“可是不对呀,王不易在外面,我对他另有安排,他要是发现了,不会不管的!” “那就不是防空洞的上面。”乌金连忙道:“我们可能是真掉到哪里了……” 可要是掉的话,能掉到哪里呢? 那边一直没说话的赵基石突然说了一句:“手电筒借我一下,我看看……” 看什么? 林雨桐把手电筒递给对方,结果赵基石谁也不照,就照他自己,“我刚才追逃犯的时候,发现我裤腿上不少白灰,可是当时的地点是在老旧的废弃工地上,白灰早就成石灰块了,怎么会有粉末?” 手电打在裤腿上,果真是沾着白灰,还不少。 赵基石把其他几个人身上都照了一遍,并不见白灰的痕迹:“这就怪了,怎么就我沾着呢?在哪沾的?” “我大概齐明白了!”林雨桐呵的笑了一声,“刚才那个漩涡一起,几个人往一堆凑。眼看要摔倒了,是谁第一个有意识的扑过来,垫在最下面的?” 之前慌乱,一切好像都理所当然。可实际上,是赵基石,是他第一个先倒下,倒在了最下面的。他比除了林雨桐之外的所有人都要敏捷,可倒的却比乌金还早。潜意识了,他是个保护者。他是警察,他得保护大家。这是他的职业习惯。 那是不是说,先倒下的,就沾上了石灰。 这说明,他一定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赵基石就有点懂了:“咱们怕是撞到了一块像是井盖的东西,从一边撞击之后就会有个空隙,人从这个缝隙里掉下来,但是井盖不会掉,它会翻转一下再恢复原位。所以,咱们的人掉下来了,外面的人要是不注意,都会以为咱们是全体消失了。可我没觉得疼……”赵基石摸了摸身上,“也没有受伤,这说明咱们脚下确实是个坑,没到防空洞那么深,但却能遮挡住人那么个深度。” 这么一说,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就看向上面。 没错,既然不疼,这个坑就不会深。只看四周像是无边无际,可是头顶呢? 林雨桐拍了拍邱毅:“你蹲下!” 邱毅直接蹲下去:“踩我肩膀上?” 不会那么高,“我踩你的膝盖就行。” 踩上去,伸手往上够,果然就摸到了东西,她伸手敲了敲,空洞洞的,使劲往上或是往下拉一点,却都纹丝不动。 她先下去,跟四爷商量:“这个坑肯定是布下阵法了。”要不然一个小小的坑洞怎么可能无边无垠。这就跟自己设阵的道理是一样的。刚才被换阵迷了眼,这会子,倒是不难了。 她估算了一下,然后朝左走三步又朝斜后方四十五度退一步半,伸手再地上摸索,果然,叫她给摸出个东西出来。 拿出来看看,是一块朱红色的玉珏,跟血里浸泡过一样。 这东西刚一拿出来,林雨桐就听到一个声音,那人在喊:“通了通了……挖通了……哈哈哈……胖子,你服不服,看这是不是挖通了……” 有人? 不可能!这个坑里有空气,可坑的下面怕是空气稀薄的很吧。 那……就不是人! 林雨桐想起了那些被单独关押的男鬼们。是他们吗? 她这么不动,赵基石就先问:“怎么了?那个地方没东西吗?还是你没找见?要帮忙吗?” 林雨桐还没说话,就听到另一边的‘人’喊:“嘘!你们听,有人呐!这里有人呐!” 另一个比较年轻的痞痞的声音反驳道:“谁说一定是人?是人还是鬼你分的清?” “废话!是鬼能听不见咱们说话吗?这会子肯定是人,压根就不知道咱们在这里。” 林雨桐:“……别废话了,我听得见你们了。这里有听得见鬼说话的人,过来吧!” 然后两边都诡异的静默了。 好半晌之后,林雨桐又听到两边同时响起的惊叫声: “鬼啊——” “人啊——” 林雨桐:“……”她也分不清是鬼把人吓着了,还是人把鬼吓着了。 大概齐,又碰上一窝逗比鬼!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参加同学的婚礼,人现在在三亚。傍晚的时候才安顿下,这里的景色还不错。放心,不会耽搁更新的,明天咱们照旧。 54 与你同在(54)三合一 与你同在(54) 林雨桐拿着玉珏离开,就看见本来埋着玉珏的地方,不大的孔里,钻出来一个‘人’来。这个人一身病号服,少年人的模样,咧着嘴朝林雨桐笑,笑的阳光灿烂,还甩了甩头发:“妹妹,你一个人在这里呀?别怕啊,有我在呢。” 哦!是他呀。 “瑶瑶让我代她向你问好。”林雨桐这么说。 瑶瑶? “你认识瑶瑶?”他讪讪的笑笑,紧跟着就又一脸懊丧的样子,“完了完了!完蛋了!这事你可别告诉瑶瑶呀。我还正准备追她呢。”要叫她知道我出来撩骚,这就完蛋了。 林雨桐指了指边上:“让开,叫其他人出来。” “就是就是!”下面传来抱怨声,少年刚一让开,紧跟着里面就出来一胖子,“可憋死老子了。”胖子出来看见林雨桐也是愣了愣,“还真是个漂亮妹子。哎呦妹子,这地方你可不该来。不过你能看见胖哥,这也说明咱俩有缘分。” 胖子絮絮叨叨的,尽可能的吸引林雨桐的注意力。林雨桐却只盯着那么大的出口,然后看着人一个个的挤出来。有一个矮挫矮挫的,怕是那老道嘴里的厨子吧。 一共出来七个,也是各式各样的都有。搁在林雨桐面前就这么站了一排,跟阅兵似的,或害羞,或腼腆,或兴奋的站着,还彼此挤眉弄眼的。 林雨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先问说:“听见有人你们害怕什么呀?就跟你们没当过人一样?” 少年脸上的阳光笑意瞬间就收了:“人我们当过,但我们都是好人。从来不知道人恶上来,比鬼可恶的多。”他叹了一声,朝下指了指,“我们都是……护花使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来着,虽然把自己也搭进来了……” 哦!大致明白了。 一个个的要不是背后暗搓搓的盯着人家姑娘瞧,不会这么敏锐的发现有人对这些姑娘不友好。原本是想英雄救美的,结果英雄没当成,成狗熊了。 林雨桐暗暗纳罕,这个设阵的人,手段当真是高明。这是一个明阵一个暗阵,却生生的分出三个相对独立的空间来。这本事,白三估计也多有不及。自己虽然也能摆阵,但阵法多是对活人的,对死人……从来没有更深入的研究过。所以,林雨桐现在怀疑,这阵法八成就是程世明本人摆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就是说,他或许在国内。即便是去了国外,这出去的时间肯定不长,大概也就半个来月之前而已。 她没管排排站的鬼,却去问乌金:“若是破了阵,这设阵之人,会如何?” “轻则伤,重则死。”乌金答的笃定,“这种阵最是耗费心神。” 所以,反噬起来,也是非同一般的厉害。 同理,这样的阵法,若是破除掉,对这破绽之人带来的危险也必然是致命的。 四爷就过来,拍了拍她:“我跟你去。”里面满是安抚的意思。 乌金没言语,但越发的笃定这两人身上一定有什么别的依仗。 林雨桐自己一个人还真就不敢逞强。拉着四爷就不一样了。她现在不是很明白四爷的想法,但四爷不是个没谱的人,他若是敢去,那应该是无碍的。于是,她带着他,就在这方寸之地来回的腾挪,然后找到玉珏,再顺利的拿出来。每一次,都是两人同时蹲下,然后同时伸手,一人抓着一边,迅速的拿出来,像是配合了千百遍似的。 别人注意不到,但是四爷注意到了:这玉珏最初像是被血侵染了一般,可到了两人手里,这污浊之气迅速退去,只留下几点血丝,像是在洁白的玉珏上勾勒出来的红梅,带着一股子别样的妖异。 几个逗比鬼见到那玉珏就瑟瑟发抖,然后相互抱成一团,不知道还以为受了多少□□一般。 “七个了?”四爷问说。 一般而言,这布阵九眼为顶,如今开了七个眼,还有两个才对。 林雨桐‘嗯’了一声,脑子里各种的计算,最后蹲下来掰着手指掐算了半天,才把视线落在乌金几个人站着的地方,脑子里嗡嗡的,“还有两个,这两个不好动……” 怎么不好动了? 乌金朝后退了两步:“需要帮忙吗?” 林雨桐摇头:“谁也帮不上……” “怎么会帮不上呢?”赵基石道:“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来做。” 林雨桐往前挪了挪,用那把匕|首将上面覆盖的土层扒拉开,四爷用手电照着,能看见里面一块更大的玉珏来:“有陷阱?”他这么问桐桐。 “见过电视剧上演的那个埋地|雷吗?”林雨桐指了指这个,给几个人解释,“这个就是那种连锁雷。” 什么叫连锁雷? “你是说,上面一个……下面一个……”乌金也跟着顿下来,“取了上面的就会车到下面的……你们一块取……难道不成?” 不成! 林雨桐摇头:“这个是有顺序的。前后顺序一点都不能错。下面埋的那个是第八个阵眼,上面这个才是最后一个。顺序若是颠倒了,咱们只怕真得被埋在这里了。” 赵基石就道:“不能越过上面的直接取下面的,那能不能想办法,从侧面挖下去……” 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这种做法行不通。”林雨桐果断的否认了这种想法,“既然安排这个阵法,他做阵眼的时候一定考虑到了这种可能。要不信你挖下去看看,两个阵眼一定用什么特殊的机关勾连着。看似动下面那个,可实际上,只怕最终动的还是上面。” 赵基石还就不信了:“这都是猜测,不试试怎么行?”说着,就接过匕|首挖了起来,这么大点的地方,挖起来并不费劲。 林雨桐已经站起来了,她不想在那里做无用功。 那边赵基石果然就在阵眼的四周挖出一条深沟来,刚好将阵眼暴露出来。可暴露出来了,他傻眼了。这根本就是精钢打造的一个物件,这个第八个阵眼,是圈在这个钢柱子里面的。而这个钢柱子,上面连着最后一个阵眼。 乌金就喊:“赶紧埋上,别作死。”说着,就手脚并用,将挖出来的土又给填回去了。 赵基石一屁股坐在:“难道就这么算了?” 算是不能这么算了的。 可是该怎么办,她还真没想好。 四爷左右看了看:“你在破阵。可这破阵的法子难道只这一条?像如今这样,是最简单最暴力的法子。可除了这个办法,真的就再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这么一说,林雨桐倒是有些想法了。在阴阳十三科里,有一门叫点煞。她也就是在记载中看到过这种方法,但怎么点煞,却不知道。不过这点煞之法,便是以术治术。 什么是以术治术?在林雨桐看来,不外乎是以术法对阵舒服。这事用在阵法也是同理呀,你摆阵,我也摆阵。我的阵法能破你的阵,那便是我赢了。 这么一想,她眼睛登时一亮:“不错!我也可以摆阵。” 以对方遗留下来的阵眼为阵眼,来破了这个阵。 乌金一听,心里就纳罕,点煞之术,不是说早就失传了吗?难道没有?他就提醒说:“摆阵需要的东西,咱们没有。连最基本的朱砂也没有。” 是啊!没有朱砂。 林雨桐只道:“我带了符箓,勉强试试,不求能真破了阵,只求咱们能顺利脱身。哪怕是为了脱身争取片刻的时间,也总好过坐以待毙。”如果这么耗下去,氧气越来越稀薄,是要出事的。 那也行。 谁都不说话了,只让出了地方。他们却不知道,四爷和桐桐,都暗地里划上了自己的手,然后每张拿出去的符箓,都是沾着两人的血的。 将人集中在一起,然后林雨桐默默的布阵。布置好之后,林雨桐拉了四爷的手,两人一起将满是鲜血的手放在那块最大的玉珏上。林雨桐只觉得到那玉珏像是有生命一般,疯狂的从他的身体上汲取着什么,然后一阵红光骤然而起,紧跟着有大盛刺目之相。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得旋风骤然而起,围在周围的人,除了林雨桐和四爷,被一阵旋风刮了起来,迅速的旋转,紧随其后的是几声哎呦之声,睁开眼睛,就已经是场景大变了。 世界一下子喧闹了起来,王不易的呼喊声,工地外来去呼啸的车辆声,抬眼望去,不远处灯火熠熠! “这是重回人间了。”林雨桐听到赵基石在不远处嘀咕了一句。 四爷问了一句:“都好着没?” 黑灯瞎火的看不见人,赵基石先喊了一声‘我在’。然后是乌金,再下来是邱毅。 林雨桐看向几个逗比鬼,几个人缩成一堆,挤在墙跟前最角落的位置。 至少都活着出来。 还不等几个人沟通彼此的感受,手机铃声就响成一片了。看时间,这都十二点了。该回家的时间不回家,亲人们不得急啊! 便是四爷那边,老藤的电话都打过来了。 林雨桐的手机也在响,是林爸。她赶紧接起来,“我一会儿就回家,您先安抚安抚我妈。”怕他在电话里多问,她便直接挂了电话。 这边电话还没塞到口袋里呢,电话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还以为是方老或是谁的,就接了起来。结果那边传来虚弱的男声:“是白衣吗?” “是啊!”林雨桐刚才是还当回事,只注意四爷跟老藤说什么呢。结果就听那边凉凉的一笑,呵呵了两声,她就觉得不对。这语调不对!“你是谁?”她急忙问。 “我……我是你师叔。”那边这么说。 “程世明?”林雨桐蹭一下跳起来,“你现在在哪?” “程世明……多久远的名字了……”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真是后生可畏,若是师兄当年有你这样资质的弟子,我又何苦跟师兄起争执。” “你在哪?想干什么?”林雨桐说着,其他几个人已经围拢了过来。 “我在哪这得你自己找……至于我想干什么……我觉得这个我们可以沟通的。”程世明的语气真挚,“你不觉得这世道还是乱吗?” “世道没乱。”林雨桐说着,就示意赵基石给秦双汇报这边的事,看能不能追踪手机信号。可嘴上去跟对方应付着:“人间还是人间,只是暂时出了些问题而已。这需要时间来处理,我们得有这个耐心……” “你倒是乐观。”电话那边轻笑了一下,“但这种想法还是幼稚了些。你说……人间为什么会出现这些本不该出现的东西?” “为什么?”林雨桐尽量的拖延时间,“我只记得一句话,叫存在即合理。难道不对?” “读书读傻了!”那边轻咳一声,“术士之所以存在,便跟人生病需要医生一样。人生病了需要医生,这世道病了,自然就需要有人来修正。人间的事人管,牵扯到不是人间的事,得术士来管。可如今这术士,个个标榜仁义。做人的时候要人权,做鬼的时候得给鬼权。可是,若是少些鬼,人间岂不更美好?” “你的意思,你是以杀救世。”林雨桐皱眉问道:“你打电话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些。想说你不是叛徒,你只是跟大家的理念都不同而已。是吗?” “要这么理解,也行。”程世明就道:“自从人类文明诞生以来,其规律你也看到了。灾难,战争,死的人不计其数。之后休养生息,人口繁衍,从而达到一个平衡。可如今呢?该生的不生,该死的不死,鬼城人员固化……” 这不光是说都不肯多要孩子的事,还有医疗的事。医学发达之后,人的寿命明显是延长了。 林雨桐有几分恍然:“这便是天地人之间的关系了。” 人们自我抗争,自我努力,使得寿命增加。这很多人的寿数只怕跟地府的生死簿是不符合的。混乱自然来了!可这些引起地府混乱的行为,却是天道所允许的。甚至是一种功德! 于是,三者段时间内无法和谐的统一起来。或者说,地府没能跟上这种变化的节奏。 还别说,这种理论,林雨桐听着还觉得挺新鲜。四爷却在边上拉了她,然后摇头:对方应该受伤了。受伤了之后却给你打电话,跟你探讨什么天地人,有这么清闲吗? 林雨桐悚然而惊,摆手叫其他人赶紧走,然后就往防空洞那边去,走了一半了,就听到桂香喊:“别过去了……我们都出来了……” 猫在远远的工地大坑里,躲着呢。 林雨桐中途又返回来,那边电话里还不断的认可林雨桐的话:“……你的天赋和悟性都极好,是我生平仅见。说实话,步我的后尘……可惜了?” 林雨桐一步一步的离开那个残存的阵法,突然问了一句:“师叔,您还好吗?” “有点不好。”那边坦诚的道:“没想到我布置的阵法,被你这么破了。你师父果然还是我的师兄,是留了两手的。我的师父也当真是师父,我只以为点煞术失传了。没想到最后却落在你的手里了。看来,他是一开始就防着我的。” “原来您打电话来是为了点煞术。”林雨桐就笑,“您早说呀。我把黑门的秘籍都还给黑门了。你又是本门的师叔,你要是不走,你要什么,我都当理所当然的给你。可你怎么走了呢?有什么非走的理由吗?” “有啊!”他的语气就像是一个亲近的长辈,“为了活着。这个理由够吗?” “你想走师父的老路?”林雨桐叹了一声:“我劝您一声,这条路是一条不归路,走不通的。” “那你告诉我哪条路能走通?”他带着几分怅然,“有时候,你面前的路是没法选的。走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明知道不对,可是还得继续往下。这种无奈……你现在不会明白。” “可是师叔,这不是绝对的。”林雨桐看着所有的人都撤出来了,才在门口停住脚步,“有人在算计亦天门,这件事何峰应该是没机会告诉你了。我现在告诉你吧,怎么选择,只看师叔你的。我以白衣的身份发誓,我所说的句句属实。有人算计亦天门,很早就算计了。亦天门的术法秘籍被人刻意动过手脚……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白门的路走到头,就得顺着师叔和师叔的路子走的话,那么,找到算计亦天门的人,才是咱们该做的事。我想,正确的方法对方有。这才是真正的自救……师叔,言尽于此了。” 那边沉默了良久,像是沉吟,又像是犹豫,好半晌才道:“你走吧……尽快撤离……附近三里之内,半个小时都得撤离……那阵法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一旦被触动,便是我也没法子扭转。另外,你不知道的是,防空洞曾经是个万人坑,是战争年代留下来的。当时挖防空洞的时候,正是特殊年代,没人信咱们这一套,所以就挖了。挖了之后频繁出事,这些你随后去查查就知道了,后来便封了!这次,那个阵法引动的便是那里的戾气……挡是无法的挡……你跟我说的都是实诚话,一句一句师叔叫着,也没将我当做外人,我还真就……不忍心对你下手了!去安排吧!你说的事情我会查的。不过,我也得跟你做个交易,我留下的人不该动的,你千万别动。” “好!我答应你。”不管你留下来的人是谁,都没有现在这件事要紧。 那边却说:“你发誓!用你的父母家人,用你身边那个叫元明……侥幸成了人的小伙子发誓。” 林雨桐的手握成了拳,声音也冷了下来:“好……我发誓!我用我父母家人,用我的男人发誓……” “很好!”说了这两个字,那边直接就挂了电话。 赵基石赶紧跑过来:“秦双没查出电话在哪打的?” 意料之中。 但这不是现在最要紧的。她拨打了电话,给方老,将事情说了一遍:“我无推断他说的真假。但不管真假,这事我都处理不来了。” 这需要多个部门联合协作。 方老只说了一声知道了:“你们迅速撤离,有另外的人去接手。” 当晚,那一片组织了消防演习,但是西平宾馆却没有动,被人施法挡住了戾气。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说话。林雨桐看王不易,王不易忙道:“那些鬼都去了福陵山,我安排好了。” 那就好。 她又去看四爷,四爷只说了三个字:“不见了。” 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紧跟着林雨桐明白了过来,是那条小蛇!小蛇不见了!打从几个人掉入幻阵,小蛇就不见了。她想到一种可能:“咱们被摆了一道?” 被一个小东西摆了一道。 四爷摇头:“不好说。”且得等等再看。 到了地方,各自回家。电话不通,谁家都会着急的。 四爷干脆亲自送林雨桐回来,今晚就在一楼住了,林雨桐自己上了三楼。 开了门,林爸林妈在家,爷爷奶奶不在,如今老两口跟小姑住,帮着照看藤藤。 林爸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林妈搬了凳子坐在正对着大门的地方,闺女一进来,她就起来了,上下的打量闺女:“你爸是不是糊弄我的?你们爷俩事先商量好的哄我呢吧!” 林雨桐看她爸,她爸朝他点头,表示没办法,不说实在是不行了。 这个,怎么说了? 林雨桐摸出证件递过去:“您看看就知道了。” 证件不像是假的,钢印打的真真的。上面的单位名称之类的,不是打着保密,就是标着绝密字样,这反倒是叫人觉得像是假的了。 林妈没法信:“我还真不知道,我生出个神棍来。那你给我算算,我明儿出门,哪只脚先迈出去?” 林雨桐就盯着她妈的脸看,然后眼前就出现一个画面,一向不穿高跟鞋的林妈穿着一双细高跟,结果在单位食堂的门口,一脚踩空,摔了一跤。 她的眼睛眨了眨,画面迅速消失了。她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道:“你一向是先跨出去左脚的,这个不用算。不过我还是提醒您一句,明儿出门别穿高跟,小心摔跤。” “高跟鞋?”林妈眉毛一挑:“我哪双高跟鞋?” “银白色的细高跟,得有十厘米高的那个。”她说着就看她妈:“还别说,我之前真没见过你有那么一双高跟鞋。”说着,转身就进去了。 林妈愕然的看着林爸,然后扑到沙发跟前,就把放在沙发上的鞋盒子打开,里面可不正是一双银白色的细高跟鞋。这是小姑之前送来的,那时候都快十二点了。说是今天逛街买的……她担心闺女没回家的事,扔在边上连打开都没打开。却没想到,这孩子一语道破了。银白色的,十厘米的细高跟。 不信也得信呀! 她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像是天塌了一般:“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她爸……你说……这可怎么办?” 总得有一段时间适应的吧,慢慢就好了。 林雨桐洗完澡,处理了手上的伤口,直接就回房睡了。跟老妈解释这种事,那是别想的。你跟她说三天三夜,该说不通还是说不通的。 晚上的梦光怪陆离,凌晨五点醒来,感觉胸口闷闷的。她坐起来拍了拍胸口,感觉不是很对!她打电话给四爷,四爷马上就接起来了:“是不是哪里不对?” “你呢?”林雨桐端起杯子喝了半杯水,“梦魇了吗?” “稍微有点不对我就醒来了。一直没敢睡。”四爷靠在床头,揉着眉心,“多少还是受了一些影响了。” 这个影响主要是来自于万人坑,数万冤魂积攒下来的戾气,不是一般人能抵挡的。 这得靠时间还缓和才行。 挂了电话,林雨桐干脆就起身。出去的时候老妈还在沙发上坐着呢,显然是一晚上都没睡。见闺女起来了,她就拍了拍身边:“过来坐。” 林雨桐坐过去,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倒是林妈先问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怕你害怕。”林雨桐挠头:“这一行……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什么看相啊指点风水的……不是!这是另一种形式的警察……很多说出来您都理解不了……” “你呢?你害怕吗?”林妈伸出手来,揉了揉闺女的脑袋。 “开始的时候害怕。”林雨桐坦然承认,“特别害怕。” “那现在呢?”林妈看她,“现在不怕了?” “发现我以为我害怕的东西其实是怕我的……我就不怕了。”林雨桐扬起脸来,“您想啊,要不是我厉害,特别厉害,人家凭啥要我?”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林妈笑了一下,不置可否,问了一句:“工资是多少?” “比你跟我爸加起来的还能多点。”林雨桐说着,就试探着道:“很快,咱们就能换大房子……”话没说完,就见老妈伸出手来,她愣了一下:“干嘛?” “工资卡!”林妈手又往前伸了一点,“工资卡上交,我帮你存着。” 啊? “哦!”林雨桐起身,从包里翻出卡递过去。就见老妈揣着工资卡打着哈欠往卧室去,“一晚上没睡,困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尽量按时回家。” 话一落,卧室的门就关上了。 林雨桐站在客厅里,看着卧室的方向,有点没反应过来。此时,里面传来两人的说话声。 林爸说:“你倒是比我开明,接受的挺快呀!” “快什么?”林妈的声音里带着哽咽,“我有啥办法,整天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就好了……我跟你说,等你闺女走了,咱们就去找心理医生,咨询完心理医生,再去庙里求求……” “不上班了?”林爸翻身坐起来。 “上啥班呀还?”林妈再咕哝什么,林雨桐就听不真了。 她回去将剩下的半杯水喝完,收拾收拾就出门了。昨天的事情后续如何了,还不知道。其实这次,凶险的很。不过也算是逼出了程世明。 方老也是这么说的:“没想到你们的本事不小,这么快就把人给逼出来了。而且,还重伤了他!这次的事情办的好,虽然是……鲁莽了一些。不过却真真是值得的……伤了他,至少他三五年之内,是不敢公开露面的。这也给了我们时间,处理他遗留下的一些事情。” 林雨桐到的时候,方老已经在了。给这个小组给予了盛赞。 可林雨桐却摇头:“不瞒您说,这次也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一些影响。” 方老点头:“看出来了。”她拍了拍林雨桐,“你放心……太凶险的事情不会交给你们的……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当用的。只是以后这日常事务就交给你们了……凶险不会有,但就是琐碎了一些……” 不怕琐碎,就怕这样的凶险。 说实话,再没有提升技能之前,她不敢只靠着四爷和她自己的本来身份和老底横冲直撞了。这次试了试,逼出了程世明,本就说明自己和四爷在一起,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便是最大的boss,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方老走了,几个人聚到办公室继续开会。一个个都被人抽了筋骨似的,提不起劲来。 “噩梦连连!” 普遍的反应是这样的。 几个人的状况比四爷和林雨桐都严重。既然这样,那就放假,养伤吧。这几个人都送去水塔寨,跟黑四作伴去好了。什么时候休养好什么时候回来。 至于林雨桐,今儿带着那把匕|首出门的时候,已经感觉好了一些。而四爷这边,坚决不带那些东西,他只说:“我一会去找楚教授去。” 也行!楚教授会有办法的。 因此,四爷晚上都不回小区这边了,只在这边住着,跟楚教授作伴,日子一下子惬意了起来。 林雨桐除了带上法器,也仿照四爷,往刘大夫那里去。先去帮刘大夫处理那几个麻烦的病人,记了她们的姓名住址,开车找过去,找到她们的坟茔,在不动土的基础上把问题解决了。然后才陪着刘大夫做了几台手术。 刘大夫问林雨桐说:“你是灵医,那你听过符医吗?” 嗯? “没有!”林雨桐摇头,“您打哪听到过符医?” “之前碰到一个病人,瞧不上我的医术,说是他离老家太远了,若是在老家出了事故,求了符医,也不至于到死人的地步……据他说,这符医便是在人死后,只要尸身不腐,也能起死回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林雨桐的手一顿:“这个病人在哪?我能见见吗?” “怕是不行。”刘大夫摇头,“他瞧不上我的医术,我还不乐意看他。给撵走了!” “那你知道他老家在哪吗?”林雨桐急切的问道,“这件事很重要。” “谁家看病人看问那么详细?”刘大夫自顾自的忙开了。 瑶瑶才在边上说:“不是刘大夫不说,也不是没帮着问,是那人才死,脑子还糊涂着呢,记不太住。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被阴差给带走了另外安置了……” 林雨桐惊奇的看瑶瑶:“你现在能记住的越来越多了呀。” 瑶瑶得意:“那是!” 连着帮了三天忙,第四天的晚上,才稍微好了一点,没再被噩梦缠上。 从第五天开始,林雨桐和四爷又去了福陵山,看那些鬼魂安顿的怎么样了。也不知道王不易怎么跟这些‘人’说的,一个个的可积极了,竟然在福陵山这一片,他们开始忙活了起来。凡是进入这一片的鬼魂,都得登记。夜里还要巡逻,孤魂野鬼不许在夜间随便活动。另外,还排了值班表,附近村子的人,丢了东西的,会发现这东西第二天会出现在大门口。来个贼偷,第二天一准连人带赃被捆着仍在路边。 桂香都成了妇女主任了,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还有女鬼问林雨桐:“我做了好事,积了功德,是不是会福报到我孩子身上?我就盼着他少受些欺负,不至于冻着饿着,能把学上完。” “会的!”林雨桐笃定的回答她,然后回头就给了花格子一个册子,“按照这个册子,她们的亲眷,尤其是孩子老人,帮忙照看一些。” 花格子应了一声,“我知道,一准不叫出问题。” 而四爷则在新盖的道观里跟那老道下棋,两人你来我往,不说话也不尴尬寂寞。 眼看棋到尾声了,四爷突然就问了一声:“道长以为,术士有存在的必要的吗?” 老道手一抖,棋子就落在了棋盘上,“……这……不知这话何意呀?” 四爷闲闲的将棋子都归到原位:“术士说起来是沟通天地人,是媒介,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可天……真的愿意有这么一拨窥探到天机的人存在吗?” 老道摸了摸鼻子:“天意难测,哪里是老道能揣测得到的?” 四爷轻笑了一声,像是之前的问题,只是一个随口问出来的无关紧要的问题一般。紧跟着,他又问了一句:“道长以为这里如何?” “什么?”老道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晌之后才道:“好是极好的。以后会越来越好。” “既然越来越好……”四爷放下最后一枚棋子,便道:“那边请道长做个中间人,我想见见说话算数的那位……” 哪位? 地府的道君吗? 这是想见就能见的? 你这个要求……老道摇摇头,一脸‘你在开玩笑’的表情,可抬眼跟四爷的眼睛对上,他到底是把要出口的话给咽下去了,嘴角抽了半天才道:“…………我试试……不一定行呀……” ╭(╯^╰)╮,你一定行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本来打算在三亚多玩两天,但是发现在这边根本就没法码字。所以,订了明天的机票,回家!还是在家里有码字的感觉! 55 与你同在(55)三合一 与你同在(55) 行什么呀? 送走四爷后,老道龇牙咧嘴:“那是那么容易的事吗?见地府道君,那是要开阴阳路的。” 阴阳路,是那么轻易能开的? 七爷和八爷还不得活吃了自己?哎呀呀,难呀! 回去的路上,林雨桐也不免问起四爷:“为什么要叫黑白无常七爷八爷?”听人家那么叫,但具体的由来,她真不是很清楚。 开车的是花格子,他也好奇呢,“就是那种电视上演的那种,吐着长舌头……” “禁声!”林雨桐瞪他:“积点口德吧你。”明知道真有鬼,还敢信口开河什么都说。 四爷摆手:“没事,那么说也没错。白无常名为谢必安,属阳。时常满面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吐长舌,其头上官帽写有\"一见生财\"四字,予感谢并对恭敬神明之人以好运,一般尊称为\"活无常\"或是\"白爷\"。对男性吸其阴魂,对女性散其阴魄。黑无常名为范无救,或者叫无赦、无咎,属阴。面容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官帽上写有\"天下太平\"四字,意为对违抗法令身负罪过者一概无赦,尊之曰\"矮爷\"或\"黑爷\"。对女性吸其阳魂,对男性散其阳魄。”这个桐桐知道,因此给花格子解释了之后才跟桐桐道“因其在城隍麾下地位仅次于文武判官,牛头马面,枷爷,锁爷,故又得名‘七爷’,‘八爷’。” 好吧!这么一说,林雨桐就明白了。 这是有一套完整的官员体系的。 可正是因为如此,林雨桐才道:“只怕这件事真有点难。” “难吗?”四爷摇头,说了一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这一句叫林雨桐有些恍然,在这个世界,自己和四爷属于外来者。如果说,生命最后的归宿是地府的话,那么,是不是说,自己和四爷压根就不属于他们任何一方的管辖呢。 其实就是这样的,在这个世界里,这就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不受掌控偏有能力的人,不会不见的。 开车的花格子却一脑门子问号,“是说西游记吗?” 四爷跟林雨桐对视了一眼,就笑。四爷还跟他扯闲篇,问他说:“你说孙悟空到了地府,为什么就能搅动的天翻地覆?” “厉害啊!本事大呀!”花格子说的理所当然。 林雨桐被逗的不行,谁家看西游,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反正都是孙悟空厉害呗。 林雨桐这一笑,花格子就懵:“难道不是?” 四爷也不说是不是,只问说:“那你说孙悟空既然勾了生死簿,那为什么二郎神烧了花果山,还死了那么多猴子猴孙?” 啊? 花格子比较懵,这有什么,“出现bug,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大的情节不出错,看的过瘾不就行了。” 四爷只笑不语,林雨桐却若有所思,如果把西游的世界看做是一个真实的世界的话,那出现这种bug又是为什么呢?“幻像?”孙悟空看到的地府,跟后来看到的假雷音寺一样,都是幻像。不同的是,假地府里有真阎王。这只能说,那只猴子,可能被地府给涮了,人家就是配合如来佛祖演了一出戏。 她这么说,四爷还没说话,却把花格子逗的不行:“你可真能想。那照你这么说,耍一只猴子目的是什么呢?” 目的呀? 目的可能就是澧都大帝,幽冥教主,藏王菩萨这些神仙瞧着天庭那伙子不顺眼。挑拨的孙悟空这个天生天养的泼皮去落天庭的面子。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天庭颜面大失! 她说的煞有其事,把花格子倒是说愣了:“澧都大帝……幽冥教主……藏王菩萨……”没听过呀!“不是阎王爷管事吗?” “帝王帝王,一个帝一个王,分不清谁管事吗?”林雨桐叹气,“人人都知道玉皇大帝,可有几人知道澧都大帝?连澧都大帝都不知道,就更不可能知道什么五方鬼帝,东岳大帝了。倒是阎王,人尽皆知。岂不知,阎王何止一个?” 哦!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花格子便道:“这就跟汉朝分封诸王一样,对吧!” 有点意思了! 花格子兀自道:“那这社会制度,是不是也有点太落后了?我上学的时候历史学的不行,但也知道汉武帝的推恩令,主父偃什么的……那都是加强中央集权的……你说民间百姓只知道有阎王,不知道澧都大帝……那这澧都大帝能不生气?”他自己说着,都悚然一惊,“这可是一场大戏。”把阎王们比作分封在外的诸侯,澧都大帝比作帝王,有点那个意思了。 可要真是如此,你还有心情看戏! 下面稍微波动一点,人间就会霍乱丛生!看戏?那种戏谁敢看? 澧都大帝是谁,那是能跟玉皇大帝平起平坐的人。这天道……其实挺欺负人的,规则他们定,地府被动的很呀。 四爷听两人有来有往的说的煞有其事,就忍不住又笑。 下车了林雨桐才问:“怎么?说的不对?” 对!怎么不对!这种情况是有可能的。 但咱们入不了那种大场子的,距离人家的高度十万八千里,犹如蚂蚁仰望人类,未免可笑了一些。只要能洞悉到一点东西,为自己所用,就不错了。 想那么远!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四爷拉她往里面走,“为了不遭殃,就得长眼色的懂得避让。” 可你不是想避让,你明显是想在神仙打架的时候钻空子。 她这么说,四爷就瞪他:“爷是凡人吗?” 好吧!不是! 所以,您现在厉害了呀!原先在你大千岁大哥和太子二哥的斗争中取利,后来又在你太子二哥和你贤王八弟之间取利,然后取出经验了还是怎么了?现在技能升级了呀,敢在神仙争斗中取利了。 没说的——你牛!你最牛! 四爷脸上难得的露出几分傲然来:“上有天,下有地,中间是万民。本为帝王,上顶天脚踩地,中间匡扶万民,若我都不敢在天地之间争取一把,那谁敢?” 这里面不光有傲然,还有一丝……兴奋。 难遇敌手,独孤求败跟他现在的心境应该差不多吧。 行,您说怎么着就怎么着。不过这事肯定急不来。人间一年,地府一天。老道而也没说今天就去办,去办了也未必就能见到。便是迟上三五日,对咱们来说,便是三五年。所以,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 两人除了去了一趟西平宾馆看了一下那个抵挡戾气的阵法之外,也没啥可干。那一片的道路只通到西平宾馆,以修路的名义,周围所有的道理,都设置了障碍。 这个考虑也是谨慎的,戾气影响,很长一段时间内,那一片估计都是事故多发区。宁肯多绕点路,也别出事才好。 至于谁来处理的,林雨桐没专门去问方老。人家不说,那便有不说的理由。 她说不管那就真不管了。四爷一天天的往福陵山跑,晚上回来跟楚教授研究编程。林雨桐是每天过来打卡,跟邱大爷交代点日常事务,就直接回家。正好陪陪爸妈。 两人这几天折腾的可以,什么心理医生,佛寺道观的都跑了一遍了。好像林妈从心理上来说,还没有完全接受一般。 刚好这次的事奖金下来了,一人能拿个五十来万,林雨桐偷偷的密下了几万块,那个整数就单拿出来,“要不咱找房子去吧。这几天我没事,正好去看看……” 五十万对一个小家庭来说,着实不是一笔小钱。 但林妈还是气不顺呀,嘚瑟啥呀嘚瑟,我宁愿你一月拿点糊口钱。因此,说话不免就冲:“对面那个别墅现在卖的便宜,买那个?” 嗯? 对面的别墅? “开始往外卖了?”那房子框架都好了,门窗安上,小区再收拾收拾就能交房了。可葛水根不是盘踞在那里吗? 难道解决了? 林雨桐起身,跟林妈说了一句:“妈你等会儿,我打个电话问问。没问题再买……”说着话,就进了屋子。 电话是打给方老的,“葛水根是怎么回事?你么处理了吗?” 方老那边叹了一声:“……没有……不过不见了,您就当是处理了……” 这话说的! 也行吧!林雨桐算是反应过来了,这是方老这些人跟程世明又达成某种协议了。这种协议怕是被迫的,比如,程世明这些年到底埋下多少暗钉子,在没有查清楚之前,妥协好像也是不得不走的路。 “明白了。”她这么回了一句,就挂了电话。然后出去就说:“行,那咱就去看看,正好,距离单位的远近没怎么变。跟老同事也疏远不了。” 林妈蹭一下站起来了:“真买呀?” 对啊! 林雨桐拉她妈起来,“趁着房价低,咱们去捡便宜去。现在是买多少房子,将来都不会后悔。”说着,就给林爸使眼色。 林爸也肉疼的不行,也觉得没有非买别墅的必要,但是看闺女的眼色,也对!给孩子妈找点事干,转移一下注意力,比老可着这一点事钻牛角尖强。他起身便附和:“对对对!房子一天一个价,这地段,那个价钱,以后怕是再碰不上了。不买才是真可惜。车买回来就掉价,房买回来就升值,所以,车不着急,有闲钱再说。房子……着急!”说着,就去屋里换衣服,“你也赶紧的,把小妹给买的那双高跟鞋穿上。” 好说歹说,拉着出去了。 售楼部这块的人多的很,林雨桐左右看看,这地方像是这两天才收拾出来的。不过计氏集团,到底是大的集团公司。人才是不缺的,这不,说卖,这就开始卖了。人往过一调,宣传同步跟上。门口又摆着彩蛋,什么买房子就砸蛋,最高奖是一辆国产的小汽车。迎宾的礼仪小姐站了两行,把人往里面迎。 决定要买,那自然是买两套,还有四爷一套。 因着人实在太多,是没有多少选择权的。都是抽号,抽到哪一栋算哪一栋。 售楼小|姐在一边介绍:“……户型都是一样的,小区里的每一栋都是极好的。便是边边角角的,也有边角的好处……”她指着模型,“这块的花园多出半亩,属于赠送的。” 所以,压根就不用担心吃亏。 当然了,也不用怕太吵。毕竟一边挨着公园,另一边是财会大学,大学校园里郁郁葱葱,紧挨着小区这边的是学校的实验楼和图书馆,一点也不嘈杂。 种种的好处一说,给人的感觉就是好像没什么好挑拣的,都差不多。 林雨桐就说:“我要两套……” “要两套干嘛……”林妈一拉闺女,瞪眼示意:咱有那么多钱吗? “替朋友买的。”林雨桐这么说。 林妈瞬间就明白了,轻哼了一声,到底是没说话。 于是,林雨桐就伸手抽了两张,一张写着十八,一张写着十九。 看过图纸就知道,这两栋是位置最好的别墅。 林爸属于行业内的人,打眼一看就能看出来,这会子见真就抽中了,他就笑:“看来该去买彩票。” 林雨桐不置可否,边上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小伙子,穿着黑西装挂着工牌,应该是售楼部的经理还是什么的,就过来道:“意向金交了,您就能去砸金蛋了。您的运气不错,我们的小汽车如今还没有送出去,要不,您去试试。” 林雨桐别有深意的看了对方一眼,朝他点点头,走了两步回头,见刚才给抽号的箱子又搬进了一间办公室。紧跟着,又换了个人搬出来,显然,进去的跟出来的,已经不是一个箱子了。 这是有意的在讨好自己? 到了金蛋跟前,林爸就把锤子递给闺女:“手气不错,你来。” “咱家的手气都会不错,您跟我妈一人一下吧。”她过去抱着林爸的胳膊,“您试试。” 林爸以为闺女看出什么了,见闺女执意如此,他就砸了一个。 然后露出里面的卡片来。卡片里写了什么,别人都看不见,只这个经理可以瞧见。只见他露出几分惊讶来,然后高声宣布:“恭喜这位林先生……价值十万的小汽车一辆!” 林妈都不敢信了:“真砸到了。” 周围人起哄,还有对面小区的同事朝林爸喊了:“老林啊,你这是中彩票了。” 不中彩票也没钱买房,没钱买房人家也不给砸彩蛋,自然也就中不了小汽车的。 林爸拱手而笑,觉得大概是闺女看到自己今儿的财运旺了。还别说,是旺呀! 林妈拿着锤子砸不下去,说林爸:“你手气旺,还是你来。” “最大的奖都归咱们了,剩下的你随意。”还能有第二辆小汽车不成?“就当是玩了,砸吧!” 林妈闭着眼睛随便对着一个砸了下去,那边的经理又眼疾手快的抽了卡片,然后夸张的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举着手高声宣布:“恭喜这位女士,价值十万的小汽车一辆!” 下面顿时哗然! 这计氏集团手段当真是大气,原来这金蛋里的汽车,不止一辆! 林妈都忍不住尖叫了起来,抱着林爸上下的蹦。以他们现在的工资来说,多久才能攒够十万? 只父母脸上的笑,林雨桐就觉得值得。 反正计氏就算不送这些东西,他该求上门还是会求上门的。两人兀自兴奋着,林雨桐就拍了拍那经理,指了指后面的办公室。 那经理给售楼小|姐交代了一声,大致是叫招待好林爸林妈,才朝林雨桐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她往后头去了。 林妈这会子正兴奋,背对着林雨桐没发现这个,林爸却注意到了。瞬间他便明白了什么,脸上的笑意都淡了。感情闹了半天,是冲着桐桐来的。这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的。下这么重的礼,那这所求必然也不简单。 林雨桐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伸手朝那经理要:“给我看看,到底抽到了什么?” 那经理笑了一下,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将卡片递了过去。其实也还不错,一个电饭煲,两袋洗衣粉。 看了没再还回去,只在沙发上坐了:“请你们的老板出来吧。我的时间也不多。” 那经理不再说话,转身出去了。不大工夫,前后也就是两分钟的时间,门被推开了,从外面进来一四十上下的男人来。 他快步朝林雨桐走来,朝她微微欠身,并没有因为林雨桐年轻就有丝毫的轻慢:“您好,林大师。” “你是计轩的后人?”林雨桐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请坐。” 这人坐过去,递了一张名片给林雨桐,上面只有一个计氏集团的名号,职务全都没有。然后再就是一个姓名,计宏业。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林雨桐没把名片装起来,而是问他:“计轩是你什么人?” “祖父。”计宏业叹了一口气:“老人家现在已经是弥留……可这祸不单行,家中的祖坟又出了一些问题……” “一些问题是什么问题。”林雨桐并不松口,“你下重礼,必是有要事求上门。我收不收这礼,得看能不能办的了你的事。若是力有不逮,那只能说对不住了。” “是……祖母……祖母她老人家……丢了……”计宏业终于是艰难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丢了! 他祖母,就是那个抛妻弃子的赵春花? 不是死了吗?死人丢了?什么意思?“骨灰丢了?” 计宏业摇头:“不是骨灰!我祖母去世的时候,祖父坚持土葬,葬回老家去了。前几天得到消息,说是祖坟被人动过,别的还看不出来,但是祖母的坟茔是挖开的……里面除了棺木,尸骨却不见了踪影。您或许不知道,我跟温柏成温先生关系莫逆……本来就打算今日登门拜访的,但是温先生给起了一挂,只叫我在这里等着便是,会遇上的。温先生的卦还是极准的。” 林雨桐冷哼一声,直接给温柏成拨过去:“三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温柏成哪里听不出来愠怒来,只道:“小师妹,咱们这一行,需要名气。这就是个契机!放心,师兄不会害你的。” 不会害我?也未必就是对我好。 要是看着温柏成的面子,林雨桐嗤笑,她还真就不尿他。可这里面牵扯到葛水根,她特别不喜欢这种被吊在半空的感觉。方老他们对这件事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可这丢失的赵春花的尸首,未尝不能窥探到一点什么。 但丑话她得说到前头:“令祖父母的事,计先生可听说过?” 计宏业皱眉:“林大师是指祖母她老人家是二嫁之身?” “抛夫弃子、忘恩负义,在你们嘴里却只是‘二嫁’而已。”林雨桐说的一点也不客气。 计宏业顿时面红耳赤:“老爷子在昏迷时,说了许多呓语……大致的事情我们这些晚辈也是才知道不久。也才知道原来祖母早年还生过一个孩子……不过我们点了长明灯给那位早夭的大伯……” 这个大伯是葛水根的儿子葛平安。 他们是做晚辈的,晚辈都不是当事人。林雨桐说到这里就行了,再往深的说,也纯属是不讲道理。她就问说:“这个别墅区之前出问题,你知道原因?” 计宏业点头:“祖父正是因为知道原因,所以才一病不起的。” 林雨桐就笑:“人家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你们麻烦,更不会无缘无故的走了。如今你们的楼盘开始出售了,证明这边的麻烦已经解决了。可这不管什么事,不都得付出点代价?所以,赵春花的尸骨不见了,只怕跟这边的事有关。你总得付出点什么吧。因此,你若是叫我找回你祖母的尸骨,那对不起,恐怕我是无能为力。不光我无能为里,我也可以告诉你,你可着术士去找,别人都不会应承你。这一点我希望你明白,不要提出太过过分的要求。” “明白。”计宏业意外的好说话,“祖母想来心里也是愧疚的。若是到了另一个世界,能叫他们一家团圆,这也是功德。我请先生,主要是祖坟的风水……怕有人借机改了祖坟的风水,所以,想请大师走一趟。” “我的价钱可不便宜。”林雨桐朝后一靠,似笑非笑的看他。 “当然,那两栋别墅,都放在您的名下。今儿我就让人过手续。还有两辆车。”他这般道。 “那你明早来接我吧。”林雨桐说着就起身,直接告辞。 外面林妈还拉着林爸兴奋着说着什么,闺女过来了她也不知道。林爸目带关切的询问,林雨桐笑了一下表示处理好了,然后拉着林妈就往外走。 林妈急啊:“这车……车……车还没兑现呢。” “少不了咱们的!”生拉硬拽的给拖出去了。 但出来了,她不走,就在外面等着:“我得看看,别到时候实务跟图片不符,这上哪说理去。现在人多,这一多他们可不敢做假。现在这做生意,我跟你说……” 絮絮叨叨的说现在商人的奸诈,林雨桐看一时半会的絮叨不完,就转身去一边买了几瓶饮料,再出来就见一个小区的一位大叔,跟林爸林妈说话呢,“……我们家那小子寄回来的钱……留着也没啥用,趁着房子价儿不高,就想买一套,先交给首付,他每月都给家里寄钱,用那钱还房贷……可这都准备的好好的,结果我们是没抽上号……我出来了,你嫂子还在里面排队了,再抽一次试试,看能不能抽到……” 结果林雨桐还没走到跟前呢,就听到从里面出来的人一声接着一声的抱怨声。 林雨桐也是做过生意的,转脸就明白了对方的打算。这计宏业说是送了自己两套别墅两辆车,可一点也没吃亏。如今这房子估计一半都没卖出去,可人家必然不卖了。有自己住在里面,里面的风水肯定不会有问题。多少消息灵通的富商几倍十几倍的价钱都愿意出,还愁房子卖不出去? 只怕是一房难求了,所以,人家为什么要低价卖?想买自然就是抽空号喽。 那边那大婶也出来了,埋怨大叔:“前儿我都看见人家开业发单子,就叫你过来买。你非要观望,看!现在轮不上了吧。” 林妈越发觉得运气好,正好叫自家给赶上了! 随后又是三五分钟的时间,里面先后开出来两辆小汽车来,钥匙往林爸林妈手里一递,说了一声手续随后送家里,这就行了。 可这两人如今还不会开车呢,那大叔倒是会,帮着开了一辆回去。林雨桐自己开了一辆回去。接下来林妈的注意力明显被转移了,当天就咨询驾校,这所有的业余时间,都被驾校占据了。 林雨桐轻松了一些,不用每次出门都感觉背了一身债似的。 第二天一早,下楼就上了计家派来的车。昨晚问四爷了,四爷说不去,叫林雨桐别管闲事,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别逞强就行。因此,今儿就是计宏业出面,带着林雨桐回他的老家。 计家的老家不远,开车俩小时就到了。计家本就是西平老户了,但是说在西平的年岁长,好几代人了。但城里的这一支只是一支,老家还有好几支。平时来往少,但有个婚丧嫁娶,老辈人还会想着落叶归根。 计宏业不是个啰嗦的人,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明白了。见林雨桐不愿意说话,他也就不言语了。 计家的祖坟,在村子的村口。进出村子,这里是必经之路。 林雨桐下了车,计宏业在前面领路,能走几十米,就看到空着的棺材和已经被推倒的墓碑:“……那天,是放羊的三叔公先发现的……村里人都有些惧怕……据说棺木都动成这个样子,可周围却没脚印和痕迹……这事村里的人报警了,警察给出的答案也是如此。” 林雨桐蹲下来,看向倒在一边的棺木,然后问计宏业:“棺材盖呢?” “什么?”计宏业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雨桐就重复了一遍:“棺材盖呢?” 计宏业看了看,除了棺材和石碑,再没别的。他也纳闷了:“是呢?棺材盖呢?” 身边跟着的助理就道:“是不是被谁捡去当柴火烧了?” 这话听着不舒服吧,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计宏业就问说:“那个……很重要吗?” 林雨桐指了指棺材愣子内外的位置:“你看那是什么?” 棺木质量很好,是楠木,不容易腐朽。出来之后,除了漆的颜色不鲜亮之外,木质是好着的。所以,此刻,木质上的划痕看的很清楚,就是在棺木两侧上方楞口的正中间位置,有几道划痕。 “几道?”林雨桐问说。 计宏业‘啊’了一声,那助理就忙道:“四道。是四道没错。” 林雨桐点点头,朝旁边走了两步,蹲下来看到的是棺材内部,“看里面的划痕是几道?” 计宏业的眉头皱的更紧,那助理头上的汗都下来了:“……一道……是一道……” 林雨桐看计宏业,“看明白了吗?” 计宏业抿嘴不说话,助理却有些紧张的道:“明白了……明白了……” 林雨桐觉得好笑,就看着小伙子:“看明白什么了?” “那痕迹像是手抓的。”他说着就艰难的咽唾沫,然后做出手抓椅子扶手的动作,“那个痕迹……那个位置,像是里面的人自己坐起来,要起身的时候扶着棺材的两边,所以,正好,棺材外侧,四个划痕,这是除了拇指之外的四根手指划下的。内侧的只一个划痕,那一定是大拇指的指甲划下的……就跟人扶着椅子的扶手起身是一样的……” 这不是丢失了!老夫人也不是被偷了!这分明就是老夫人自己从棺材里出来了。 这个结论听起来很荒诞,但是看这痕迹,怎么看怎么像啊! “荒唐!”计宏业才不信这个话。 林雨桐挑眉笑了笑,不置可否。 可这不说话,计宏业也觉得当时都脸上挂不住了。有句话叫做‘棺材板都压不住了’,是说人气的给活过来了。你说这,这得后辈多不作法,才能把先人气活? 他想问林雨桐几句,林雨桐却在坟地里四处的转悠察看。此时正是夏天,这坟地里到处都是荒草,还有长在到处都是的野酸枣。酸枣结的挺多,个个都青嘟嘟的。 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一座坟头边长着两棵歪脖子柳树,一棵还有被烧过的痕迹,她摇了摇头:“叫这家的后辈把这两棵柳树砍了。要是没猜错,这家代代都有打光棍的。” 计宏业往前走了两步,看了墓碑。还真是,这一房如今三条光棍。当爹的三十岁上就丧妻,把俩儿子拉拔大。谁知道大儿子好容易结亲了,孩子都生了,大儿媳死了。二儿子如今二十七八了,还没说个媳妇。 只看一眼就能看到根底,这姑娘确实是有两把刷子。 计宏业把那点不愉快就抛了,问说:“您还看出什么来了。” 林雨桐只笑了一下,却没说话,再围着坟地转了一圈,就道:“回吧!” 嗯? 计宏业没拦着,跟着上了车。到了车上才问:“林大师,还望不要隐瞒。” 林雨桐盯着计宏业的脸看了半分钟,才道:“你在家中虽是长子……但在族中,却行二,没错吧!” 计宏业点头,温柏成对自己很了解,知道这些也不奇怪,“家中的情况稍微有些复杂,我上面有一堂兄,下面有一同胞亲弟。怎么?祖坟风水跟他们有关?” 林雨桐摇头:“跟他们有没有关系我不清楚,但我想,你该回去问问你们家老爷子。你们的祖坟被改过,这个没问题。但应该不是谁恶意改的……只能是老爷子做出了取舍。老夫人是老爷舍了,舍给了老夫人早前的丈夫和儿子。但这件事到底是影响了子孙后代,所以,改动风水,兴旺一房而保住计家基业……老爷子也算是有魄力,狠得下心肠的人。” 这话……计宏业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你的意思,是祖父授意改动的风水。” “我发现阵眼那块,是预留出来的墓地。墓地都已经修葺的差不多了,想来老爷子一旦……必是会安葬回来的。他把他自己也算进去了。若是不是心甘情愿……那个墓地便会是大凶之地,是要断子绝孙的。恶鬼也没有这等能耐布下这等阵法。”程世明要想帮葛水根早帮了,不会等到现在。而且,特殊部门不会看着无辜人枉死的。因此,这一定不是有人暗算了。只能是他们自己人……做了取舍而已。 计宏业攥紧了拳头,松了松领带:“那现在这风水……一旦老爷子葬进去,旺谁?” 这旺谁的说法,其实是指夺取了全族的气运而将这些气运加到一人身上。 可这……别的人如何肯答应? 计宏业苦笑了一下:“怪不得有人提醒我看看风水,原来只我是傻子,被蒙在鼓里。” 没错!受益人反正不是他! 林雨桐跟着笑:“你们家这位老爷子,对别人狠,对自己的儿孙更狠。” 这倒是叫人好奇了,当年他为何非娶赵春花那么一个女人?看他的做派,可不是一个为女色什么也不管不顾的人呀。 她就问说:“你们家老爷子,是不是懂风水?” 计宏业沉吟了半晌才点头,说了一声:“是!” 那就难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56 与你同在(56)三合一 与你同在(56) “夺人气运?”温柏成有点发懵,“你确定?” 林雨桐点头,确定的很。 计家的事才完了,温柏成就打电话。原因嘛,自然是水塔寨吉地那边的别院竣工了。当然了,林家的院子也竣工了。正好,林大伯打电话叫林爸回去一趟,也该设宴摆席,造房起屋,这是大事。 除了林小姑不愿意回那与她而言是是非之地的地方之外,都回去了。爷爷奶奶要走,藤藤也要跟着。 于是,林雨桐开自己的配车,拉着一家子回乡。这次,四爷倒是不好跟着的。 既然回来了,家里人来人往的交际应酬也不用她。便是不去看看白三和黑四,乌金和赵基石邱毅这些人总是要去瞧瞧的。于是开着又去了一趟镇上,拉了半车的水果和零食,过去了。 这里对外当然不能说是别院,到了外面一片青砖黛瓦的建筑正门上,挂着个花卉培植基地的招牌。不得不说程昱的脑子好使,这些都是他操办的。养在这里的花草,尤其是风水花草,那必然不是一般的抢手。而且,这里可以解决一个大问题,那便是大师兄汪国华的两个儿子的问题。 那两个心智不全的成年孩子到底是给弄回来了,虽然说手段不怎么光明,但弄回来就是弄回来了。没用林雨桐求人,一得了消息秦双就插手了,给补上了户口。 虽然没跟汪国华夫妻落在一个户口本上,但这谁在乎? 农村这种心智不全的,能有个正经名字就不错了,谁还给他们上户口?因此,这种的补录户口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找个人在小派出所就给办了。 如今,两个孩子的户口就落在水塔寨,因着补录的时候就说是走失的傻子又回来了,因此名字随便,一个叫林大,一个叫林二。连姓跟跟了水塔寨大部分的姓氏,姓林。 做父母的,碰上这样的孩子,忧心忡忡,说句不好听的,死都死不瞑目。怕离了他们,孩子会活不下去。所以,最要紧不是有人能照看好他们,反而是得有人教他们生存的技能。让他们离了谁都能活下去。 林雨桐到的时候,见到了在花棚里伺候花草的哥俩,手脚不利索,但是做的很细致。他们的母亲坚持做义工跟他们接触,所以,哪怕是在国外,在没有父母亲人的福利机构里,两人也能简单的说中文,表达意思,听懂更是没有问题。 这种风水绿植,有人下订单,就从这边调货,然后公司拿了分成,剩下的招数分别打在两人的银行卡上。 因为这件事做的,林雨桐对程昱又高看了两眼。至少做起事来,他其实是比他师父有门道的。林雨桐还真就纳罕,温柏成那么一个学者,怎么就收了这么一个千伶百俐,八面玲珑的弟子呢? 汪国华夫妻已经能下地自由活动了,何美蕉坐着摇椅在院子里的阴凉处,看两个孩子忙。见林雨桐来了,朝她点头致意。 林雨桐也只笑了笑,远远的就能听到后院的呼喊声。她一路顺着声音找过去,就瞧见后院预留出来的空地上,邱毅和赵基石两人一人一把铁锹在翻地。看那虎虎生风的劲儿,应该是身体没什么大事了。 乌金先瞧见林雨桐过来,就撑着伞迎过来:“怎么过来了?不是说我们过几天就回去吗?” 林雨桐就四下看:“我师兄喊我来的。他人呢?” “你哪个师兄?”乌金指了指坐在大树下的汪国华:“大师兄人还不错,过去打个招呼。” 他不说林雨桐还真没注意,汪国华就躺在树下的一架钢丝床上。不过远远瞧着,确实是太单薄了,跟个纸片人似的。 她过去先给号脉:“您这还得养。” “能下地走,这都眼看要开学了,我也该工作了。养的事……慢慢来。”汪国华指了指边上:“坐吧,老三马上就过来。” 果不其然,才坐稳,温柏成就过来。 这个人怎么说呢,就是叫人不太舒服。在这里这种环境下,邱毅和赵基石光着膀子跟庄稼汉子似的。乌金弱,但也卷着袖口,领口散着,感觉很随性。便是汪国华,如今躺在这里,也是一点形象也没有。之前见李美蕉,人家也是睡衣拖鞋,就在院子里靠着看儿子。林雨桐自己也简单,t恤牛仔短裤,一双半拖凉鞋。 可这温柏成呢,短袖西裤皮鞋,整整齐齐。反正是那种行业大拿的架子一直不倒。在谁跟前感觉都不随性。瞧着就累。 林雨桐只看了一眼,然后拿着饮料给正忙活的两人扔过去,又问大师兄:“最近忙,也没顾上二师兄。他最近忙什么呢?” “他不在这里住,买了个房子,去看装修的事去了。他想当一回烟火俗人,随他去吧。”说着,就坐起来,靠在紧挨着床的大树上。 温柏成过来坐了,就插话问林雨桐:“刚才计宏业又打了电话来,说最后你什么都不肯说了。到底怎么着了?” 林雨桐转着水果刀,拿了个还不算太熟的苹果削起来,头都不抬:“能怎么着?那他们家的事,谁也管不了。你要是想管,你去管。我是不会管的。那个因果,我承担不起。” 温柏成皱眉:“小师妹,在这一行里,都得有人捧。人家认为你行,你有口碑,才能立得住。” 林雨桐将水果刀放下:“要不,这白衣给你做?” 温柏成愣了一下,看着林雨桐有些无奈:“小师妹,师父成了这样,咱们师兄弟……” “要不然呢?”林雨桐直接打断他的话,“我要做什么,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有意见你可以提,但是就一点……”她一字一句的道,“别教我做事。”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叫温柏成当时就有些下不来台。 汪国华赶紧打岔:“这个苹果看着就甜,拿来我尝尝。” 林雨桐也知道汪国华的意思,苹果递过去,就带着几分笑意的道:“大师兄,不是我跟三师兄抬杠。我知道三师兄可能是好意。但是三师兄毕竟不在我那个圈子里呆,我有权知道的,有途径知道的,他未必就知道。你说,他的消息不知道经了几手才到了他手里,而他得了消息才好根据他所谓的消息做判断。他在那种情况下的判断……对错其实无所谓,不用到事上一点问题没有。国家政事儿不是还天天有人议论吗?但是……议论来的能当用吗?用他的判断来干涉我行事,大师兄,这是非常危险的。” 汪国华以为会听到一下‘年龄不小了,能自己做决定’之类的话,却没想到她说出了这样一番道理来。 确实!她有官方的身份,她能涉及的机密必然比其他人多的多。她不方便对别人说的很多事,但她肚子里肯定是装着的。这里面的利弊得失,局外人许是压根就看不明白。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汪国华就看温柏成:“她是白衣,她的决定就是白门的决定。她想做什么决定都行。若是她想解释,我们听着。若是她觉得不必要,咱们连打听都不要打听。”至少,在牵扯到白门的事情上,她不可能存在坏心。这就足够了! 汪国华不仅是温柏成的师兄,更是他的恩师。因此,在面对汪国华的时候,他谦逊的很。老师说是什么,他便应承什么。i这会子汪国华这么说,他也没犟着,反倒是接了汪国华没吃的苹果:“我跟您切成块吧。”这边动手切一块,那边吃一块,他才说:“实在是她太小,忍不住就得替她操心。我跟他爸是同校校友,看着她,就跟看着自家孩子一样。这心态,我以后肯定摆正。”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雨桐再说难听的话反倒是不懂道理的孩子气了。因此她才道:“计家的事,很复杂。我只能说,报应来了。” 温柏成扶了扶眼镜:“很麻烦吗?” “不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林雨桐露出几分厌恶来,“计家老爷子当年干过夺人气运的事,你说麻烦不麻烦?” “夺人气运?”温柏成有些发懵,“确定吗?” 当然确定了! 林雨桐见都围过来了,她也不卖关子,把事情说了,比如那棺材上的划痕,还有:“……那个墓穴的位置。早前,计家的墓是以赵春花的墓为阵眼的。那个阵法,最主要的作用便是转运。计轩和赵春花二人,人人都说他们那是一对恩爱夫妻,可是有意思的是,这两人的墓相隔很远。赵春花的棺木是在人死后下葬的,可那个墓室,我看了,却是个老墓室。你说这是为什么?” 温柏成还没说话,邱毅就道:“有的人早早的就给自己把墓穴建好,棺材打好,甚至是一放好些年,这也不是什么遭忌讳的事。有些地方还有说法,认为这是添寿添福……” “没错。”林雨桐点头:“是有这么说法,我也问过计宏业。他也承认,说是那个墓穴打的很早了,据说是赵春花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人差点救不过来的时候就给建好的。那也就是说,赵春花跟计轩成亲一年之后,这个墓穴就建造了了。” 汪国华皱眉:“若是这墓穴的位置确实在阵眼上,再要是放上墓穴主人的毛发骨血,用符箓镇压……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个赵春花的身体必然不好……” 温柏成恍然,然后便点头:“是!这计家的老夫人甚少出现在人前,但计家的产业,计家的公司……不管老夫人去不去,有老爷子一份,必然就有老太太一份,因此,知道计家事的都说老两口感情颇深……”随即他又皱眉,“可这赵春花不过是一乡间寡妇……她能有什么运道?” 林雨桐就道:“你跟计宏业交往多,知道的计家事必然是不少的。想来,计家的再度崛起,你多少有些耳闻。” 都说计家家底殷实,这也不算错。计家确实是大户人家,可在民国,那时候今儿这个将军,明儿那个大帅,一个个的走马灯的轮换着来。后来又是战争,家底早就好管了。到了八十年代,计家的第一笔钱,是倒卖古董得到的。古董是家里存的吗? 林雨桐就说:“我问了计宏业,问他祖母是哪里人。计宏业告诉我说,是河西平乡人,无意间还说起,说老太太老家没啥人了,当年那边的政府要迁坟的时候辗转才联系到老太太,只回去过一次,后来就再没回去过。那个时间,跟计家倒卖古董的时间差不多。” 所以,事情就基本还原了。 计轩本来是订了亲事的,可是在去岳家的时候机缘巧合的瞧见了赵春花。彼时,计家内里,早不是当初那般的光鲜。而赵春花的面相,应该是有偏财。在谁也不知道偏财什么时候来的时候,计轩当然愿意去尝试一把。当然了,这个赵春花也不是什么好的,计轩示好,这边就接了。阴差阳错,导致了许多人的命运因此而改变。比如赵春花的丈夫和儿子,比如计轩的未婚妻! 葛水根死后怨气不散,计轩却眼看大限将至。若是事情不处理,计轩放不下子孙和计家的产业。而葛水根估计是程世明另有安排。于是,两人在都没有多少时间之后,就达成了协议。计轩舍弃赵春花,而葛水根远离计家。因为不甘心报应,计轩又一次耍了一手,在陷入弥留的时候安排下来,以他自己为阵眼,然后护其一脉不颓。 说到底,还是夺气运。 汪国华就道:“只怕这计轩学的是个半吊子吧。” 没错!肯定是半吊子。这夺人气运因为目的不同,术法分类也不同。像是以赵春花为阵眼,那是直接夺了赵春花的气运。而他以自己为阵眼,其实就是以他自身为媒介,夺计氏其他人的气运供养一房。这两种不管是哪一种,放在阵眼里的那个人都不会自在舒服。像是赵春花,为何还能从棺材里蹦出来。腐朽的尸身其实一直没灭,如同僵尸一般就不说了,关键是这阵法将她的魂魄困在墓穴之内,哪里也去不了。人便是死了,其实状态跟人是相似的。看着身体腐朽,变成那个样子,而她自己又不能离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该是……何等的痛苦。 葛水根的执着,其实说到底,还是救了赵春花出苦海的。只是不知道接下来的赵春花会面对什么,但想来,该不会很舒服才对。 计轩估计是不知道这一点的,要不然不会将他自己也放在阵眼里。 但是,谁去管他呢? 汪国华只说了一句,多余的再不说了。林雨桐只点头,里面的详情,也不从嘴里往出吐。温柏成在阵法一道上的水平怕是连计轩都不如。计宏业一定是之前就找过他,他必然是什么也没看出来。所以汪国华和林雨桐不解释,他就真不知道。 不知道好啊!不知道就不会告诉计家。 计轩该受还得受,因果循环,谁也跑不了。不仅如此,知道他如此行事的子孙,接下来怕是有的打了。骨肉成仇,他是众叛亲离,谁不得付出点代价? 汪国华点头:“这样的事不插手是对的。” 温柏成讪讪的笑:“我跟计家工作上合作的多。计宏业这个人也还行,却也不知道计家有这么多龌龊事。行!不管也罢。” 林雨桐也不提计家支付的报酬的事,虽然没解决问题,但是把风水局叫破,这就已经是救了他了。只要不把他家老爷子往准备的墓地那块埋,这个局其实就算是解了。他的钱可不算是白花了。 那边汪国华收了笑意,说温柏成:“小师妹处理事情,以后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要插嘴了。我把你嫂子和俩孩子放在这里,周末我就回来跟他们团聚,其他时间我有我的事情要忙。你呢?有时间了就来看看师父,没时间了就只管忙你的去。白门的事情,师门有召唤咱们尽力,师妹能应付,你就不要插手了。包括你那个弟子也是如此,要经营产业就好好的经营,其他的不用他扑腾了。安全……安全永远比什么都重要。” 这边训斥着,林雨桐不好意思坐着看。汪国华面色变了的时候,她就借口上厕所,避开了。 她一走,其他人也都闪开了。 林雨桐在这里是有个院子的,虽然没装修,但还是过来看了。乌金赵基石邱毅加上林雨桐,四个人在树荫下的石凳上坐了。 乌金问说:“私自干活得的钱,不用上缴吧?” “凭本事挣钱,谁的外快谁揣着。”林雨桐说着就看赵基石和邱毅,“以后愿意跟着就跟着,吃不到肉喝口汤也行啊!” 赵基石不屑,反倒是问起了一件事:“扯到程世明的事,咱们交也就交了。可这里面有件事,到现在我都没能明白。老留着个线头,怪不舒服的。” 林雨桐便知道他想问什么:“教堂里的黄金?” 没错! 边川压根就不知道黄金的事,何峰对金钱完全不在乎,他忙着逮住桂香,谁去管后面黄金丢失的事。 那么,到底是谁拿了黄金? 这个人很有意思,他好像只是为财而来。可这时机未免太巧了一些。还有那手段,又跟何峰的如出一辙,如果不是林雨桐审问的详细,差点就把这黄金丢失案栽赃给何峰了。 林雨桐就说:“所以,我也得出两个结论。第一,此人跟亦天门关系非同一般。而且,手段很高明。第二,他可能隐在暗处洞悉了所有的事,但又不想过深的管。可要说不管,又不对。他未必真的缺钱,弄走黄金,也许只是告诉我们,有他这么个人在。”说着,她就有些沉吟,“这是一种矛盾的心理。想避开是非,怕沾染是非,可又有些不甘心被人遗忘……” 乌金轻笑一声:“像是在刷存在感!” 对! 林雨桐点头:“但这个人至少是无害的,也无意针对我们。所以,以后他冒头,咱们碰上了再说。若是不冒头,那便随他去吧。” “可那是很多黄金。”赵基石急忙就道。 乌金‘嗤’了一声:“追上来上缴吗?” 赵基石反驳:“这不是上缴不上缴的事,那是贼赃。” “什么贼赃?”乌金又是一声耻笑,“桂香死了,那就是无主的东西。那人取了,未必就是占为己有。干这一行的,偏财一分都不会花在自己身上,怕因果!所以,必是做了善事去了。钱花到了需要的人身上,谁花不是花。什么贼赃?难听死了。” 而且,太外行! 林雨桐也提醒赵基石,“这一行,到底不是做警察。你这心态,还是得改!” 也别批评我! 赵基石轻哼一声:“不就是决定不查了吗?行!不查了!那你说,咱们接下来干什么?” 嘿!嫌弃工作清闲的人如今可不多了! 林雨桐起身:“接下来想干嘛就干嘛呗。留下来种地也行,没事出去遛弯逛街也行。闲着没事在办公室打打游戏看,怎么不是一天,工资照拿就完了。干这个的,可千万别盼着事多。反正就是想干嘛干嘛去,别离开西平太远就行。真有事了,一个电话出去,最晚两个小时得到。明白没?” 懂! 然后一个个都四散了,这一片地方不小,倒是玩出几分种田的乐趣来了。 见乌金走的最慢,就问他:“你爷爷怎么样了?” “一天要睡十八个小时,倒是气色越来越好了。”他伸了伸胳膊,“说实话,我在这里,都不咋咳嗽了。” 好事啊!没事就住这里呗,没人赶你们。 两人又说了几句什么时候开学的事,就分开了。差不多也是开饭的时间了,她得回去。顺道在村里转了一圈,选了一处坟地,风水不算是上吉,但也算是吉利。然后把地方告诉了老侯,老侯自然知道怎么跟林家族人说。 程昱盖院子盖的不错,连同大伯家也一并给盖了。门房两边的抱厦到后面的正房,规规整整的。不过两家的中间再没有留拱门,大伯是大伯家,这边是这边。 站在门口,林雨桐看了看门口悬挂的镜子,还有雕刻着各种辟邪图案的照壁。有了这玩意,大伯隔壁已经去世的老爷子,再想晚上到这边盯着大伯母是不大可能了。但是……大伯母她最好是晚上别出门,要不然,像是这儿绊一跤,那儿磕一下的事只怕是少不了。要是得罪的像是这位老爷子这样的多了,她的气运不会好到哪里去。 吃了饭,宴席散了。老爷子老太太非说新房不能空,他们得住几天,等开学了再去城里,主要是陪林小姑和藤藤的。反正这次是不跟着回去。藤藤呢,也想在老家多玩几天,因此来的时候七座的快坐满了,回来的时候就一家三口。还是林雨桐开车! 在路上的时候,林雨桐就跟林爸说了大伯母的事:“……她不积口德,有点霉运看起来都是小事。可这得罪的人多了,小事就变成大事了,亲近的人自然被连累。您以后提醒我大伯一声,叫我大伯劝劝……” 林妈摇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大伯那人其实不错,村里给谁家帮忙都肯下力气。按说人情该攒下来了吧。结果这边人家刚认了好,那边她一张破嘴就把人得得罪了。你爷爷过寿,这些年哪里有人去贺寿。今年还是看着你爸和你的面子……这跟穷富没关系。后巷子大爷爷在世的时候,家里两间土坯房,可那又咋了。人家人好,该去的都去。几个鸡蛋也好,一包点心也行,至少大家都记着。可你看,咱家这边,包括你小姑在内,谁家的日子都不错,可谁记得你爷爷。咱们是不在老家,你小姑在县城。那这村里人都是是谁得罪的?还不都是她!打进了林家门,人家就是那德行。你以为你奶奶以前没管过,年轻的时候为这个闹好过好些回,这不到这岁数了,指望她改?你大伯命里遇上了,该他倒霉。” 是!要不是大伯帮着化解,她也不会平平安安的活到现在呀。 说完了这个,林妈反应过来了,第一次开口详细的问了一句:“真能看见呀?” “能吧!”林雨桐怕吓到她,“也不太常见。大部分都有自己的归宿吧。” 林妈先是缩了缩,随后又淡然了:“这么说……死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你能这么想,当然是最好了。一个结束意味着另一种开始,这么想也没什么不对! 等只有两口子的时候,林妈才说:“是不是将来咱们走了,闺女也能看见咱们?” 应该是吧! 林妈就又欢喜起来:“我总担心她一个人,等咱们走了,要是有谁欺负她,连个亲人都没有。现在这样……挺好的。咱们能看见她,她也能看见咱们。永远永远都能在一起了吧!” 林爸:“……”你这个思路,当真是比较特别了。我为什么从来没这么想过呢!他若有所思的点头:“难怪都说女人承受压力的能力比较强……这个情绪的弹性啊,男人真没有。”至于说永远永远在一起的话……闺女当时可以的,舍不得嘛。至于老婆……呵呵……随缘!随缘! 反正不管怎么想的吧,林雨桐觉得老妈的态度积极了起来。一早起来就问‘你们一般几号发工资呀’‘带五险一金不’‘给多少假期’,关注点很不一样。 还别说,这好些事,林雨桐自己都不清楚,‘谁知道几号发工资?该发就发了’‘什么五险一金,我就是不挣钱,也不会缺钱花,正那个干啥,自己交也行呀’‘什么假期不假期,忙不分时间,闲也不分时间’。这些个答案林妈没满意的,骂了糊涂蛋,又叮嘱了好些,林雨桐才从家里逃出来。 每天跟着四爷到处晃悠,道观那边收拾好,差不多就到开学的时间了。 开学之前,大师兄先回学校了。林雨桐拉了林爸,跟汪国华吃了顿饭。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谁也没有纠结,彼此相谈甚欢。反正林爸觉得,大学里要是有汪国华在,闺女应该是能过的比较轻松的。 汪国华这人也比较靠谱,在林爸走了之后,他才跟林雨桐说:“明儿抽个时间,叫上元明,跟我去拜访个人。” 林雨桐愣了一下,这去拜访谁啊。 汪国华就道:“元明的情况我知道一些,听乌金说,对古玩这些还是很有研究的。这挺好的……可光咱们知道好没用,世俗的眼光还得顾着。刚好,我一个老朋友,听说我回国了,打电话过来,我们聊了几句。他呢,搞了一辈子文物,如今主要在做文物修复的工作。我呢,想给你们引荐引荐。这个行业,不看学历,只看经历。”说着,他就一脸温和的看林雨桐,“当年跟着师父……师父是不理解我为什么不舍弃了大学老师这个职业。挣不上钱,前程也就这样。你知道那时候我是怎么回答师父的吗?” 林雨桐摇头,还真想不出来。 汪国华消瘦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几分温柔来:“我跟师父说,我不想将来我的孩子问起我‘爸爸是做什么的’的时候,我无言以对。我能怎么说,我说爸爸是个神棍?大学教师,哪怕是没多少钱,一辈子清贫,可至少孩子走出去,体面。” 想到他那两个智力不全的儿子,林雨桐心里还真怪不是滋味的。 是啊!这个行业,爹妈能理解你。可将来若真的有了子女,子女能理解吗? 谁都知道干这一行,有儿女的希望渺茫,可这心里谁又能真的不在意。 汪国华就说:“我希望你能一辈子顺遂,将来有了孩子。孩子能骄傲的跟人提起父母。” 好吧!一番好意。 林雨桐回去跟四爷说,边上的邱大爷都说:“应该去,这什么民俗研究所,说出去肯定没博物馆之类的单位体面。”他还说林雨桐,“你家里的亲戚朋友问起来,你说你找的对象是做民俗研究的?” 听着有道理。 既然是一番好意,叫去咱就去。 汪国华见了四爷,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笑:“长的真是一表人才。”说着,抬眼看林雨桐,可实现落在林雨桐身后的时候,笑容收了收。 这是怎么了? 林雨桐脸回过头去看,见开车来的是温柏成。林雨桐想问,汪国华摆手,指了指车:“上去说。” “大师兄,怎么回事?”温柏成也去?有必要吗?林雨桐靠在椅背上,看向坐在副驾驶的汪国华。 此时,驾驶室里坐着的是温柏成。 温柏成接过话,“我来接大师兄,有点急事。你跟着一块吧……至于元明……要不……” 要不什么? 四爷摁住要呛声的桐桐,“温先生什么意思呢?你是在怀疑我?” 汪国华扭过脸来,“你们都先下车吧,之前说的事,改天我约你们。” 林雨桐都无奈:“大师兄,三师兄的事我真没法子说了。还是那句话,白衣给他做吧。” 温柏成气道:“我是诚心给你抢白衣吗?我来自然不是平白无故来的。我得到一消息,昨天才收到的。事关师父的生死,我能不急吗?不是着急,我能这么找来?你的事就那么要紧,师父要真出了意外,你能安心?” 林雨桐轻笑一声:“我还真能。”说着,她就拉了四爷,直接从车上下来,“你们有事就去忙,我快要开学了,父母的寄托怎么能不管不顾。想来再重要的事情,有两位师兄,必能马到成功。” 说完,头也不回,拉着四爷就走。 温柏成还要喊,汪国华一把拉住了,然后看向这个师弟:“我昨儿告诉你了,要带小师妹出门。结果你卡着点过来,小师妹这是误会了,以为你来是我跟你商量好的!”说着,他看着这个师弟,这个当日的学生就叹气,“我跟你说过,不要管了。谁是白衣谁去管就行。你不要跟着插手!非不听。我就不明白了,你是怎么确定人家非忍着你的?”他摇摇头,推开车门,也从车上下来了,“你觉得你行,那就你去处理。别来烦我,也别去烦你二师兄。给我们这两把老骨头一点清闲的时间吧。” “可是师父他……”温柏成咬牙,“小师妹跟师父认识一共也没几天,那么要紧的事我不放心,她身边有那个元明,我更不放心,我这么做错了吗?” “师弟!”汪国华摆手,“师父已经偷了三十年的岁月了!便是真醒不了,又如何呢?人生七十古来稀!活到这份上便是不醒……那也是天意。你太执着了!言尽于此,怎么选择,随你!”说完,扭脸就走,不管温柏成怎么喊,都不再回头。 林雨桐和四爷绕了一圈到马路对面,坐在对面的铺子里看着那边的师兄弟,直到看着两人分道扬镳,一个沿着马路沿子蹒跚而走,一个开车调头里去。 四爷就提醒:“温柏成这个人啊,被捧的太高了。所以,有时候是真的看不清看不透……” “是啊!”林雨桐抿了一口茶,“之前提点到了,告诉过他,他手里的消息是转了几道手的……结果呢,他不信!” 若是有白门的消息,自己知道了自然是会为白门考虑的。他凭什么那么自信,认为他的消息比自己灵通呢? 不是愚蠢那便是太自以为是!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57 与你同在(57)三合一 与你同在(57) 八月二十到二十三,新生报名。 二十号一早,林雨桐就去报名了。林爸林妈肯定是要跟着的,送闺女上学嘛,多有面子的事。因为在本地上大学,从学校到家里,便是做公交也才几十分钟的事,所以,像是衣服什么的,压根就不用带那么多。暂时带上两身换洗的,够一周穿就行。 来的早,林雨桐就带着林爸林妈去看了一下工作的地方。与学校一墙之隔,还有四五十平的大开间宿舍,卫生间洗浴室都配套的,单位还自带食堂。进来的时候有专人送吃的。 “所以,以后不用担心。我偶尔晚上住这边,衣服也不是非得带回去洗,带回来就行。扔洗衣机里,王婶子顺手就给洗了。”林雨桐带着他们转了转,除了邱大爷谁都没惊动。 林妈比较满意,但还是道:“也没你说的那么近。看起来是隔着墙皮,但这从宿舍出学校大门再到这里,这可不算是近了。” 林雨桐当然没法说翻墙很容易,她只说:“二十块钱买一辆自行车,进出也就是五分钟的时间,不用过马路,骑车安全的很。” 这话也是。 大学的情况他们也了解,一级学生一级学生的,毕业了自行车没几个处理的,二手的倒腾二手的,有些是人走了,车都没处理,管着车子棚的老大爷顺手就给卖了。给钱就卖的那种! 那也行。这边的住宿很叫人放心,至少那房间布置的那个舒适程度,要比家里好。到了学校这边,拿着通知书过去报道。林爸在这边学校人家也是有熟人的,当年读大学的时候跟林爸一个班的,人家属于毕业就留校的那种。如今也不教学了,是做行政工作,在校务处。到哪都是有熟人好办事,林爸跟老同学叙旧,那边打发了个人,带着林雨桐,半个小时就把手续办完了。 开学嘛,人家也忙。林爸客套了几句,说回头请人家吃饭。看起来很亲热,走的时候,那边也很客气,说你闺女跟我闺女是一样的,咱们兄弟,别客气,有事叫孩子过来找我就行。 去宿舍的路上林爸还说:“韦健这人没以前实在,但你要是真有事,他也不会不管。我跟他是同班,在一个宿舍还住了好几年。不过是大家不在一个圈子里,来往没其他几个亲密,但人还不错。” 林雨桐心说:我能有什么事求到人家头上去。用他倒是不如用大师兄呢,大师兄的面子在这个学校那是相当顶用的,便是校长也要给几分的。。 她只含混着应着,到了宿舍这边,也不用找宿管领钥匙,公示板上都贴着呢,哪个专业在哪一层,从几号宿舍到几号宿舍都是哪个专业的学生,写的清清楚楚。 林雨桐所在的建筑系在二楼,上了二楼,才在走廊最里面的一间宿舍门贴的一张纸上,找到了林雨桐的名字。 林妈左右看看,“这个宿舍分的不好。” 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在这空荡荡的宿舍楼里,还是能听到回声。 林雨桐知道林妈为什么说这里不好,事实上从心理上来说,穿过一条很长的,光线不好的走廊,确实是一件不怎么舒服的事情。这个宿舍楼的正门靠着东面,一进大门,是个大厅。大厅正对着的,是楼梯,楼梯间的位置,隔出来作为宿管室。楼梯的东面,只有四个宿舍,还是面对面的格局。也就是说,进了大厅朝东,只要走两个宿舍的宽度,也就是七八米的距离,就到了顶头了。顶头也开着侧门,但侧面那边焊着铁栏杆,门常年锁着,所以,朝东面拐进去两步就到头了。可拐到西面,西面有多长?西面这边四十个宿舍。走廊几十米长,眼看到顶头了,结果又有楼梯通上下,可这边的门在一楼应该也是堵着的,所以没什么人走,越发显得这边偏僻。 林雨桐的宿舍就在这个楼梯还往里,最边上的位置。不是朝南的户型,而是阴面,朝北。 这个位置,可以说整层楼里最阴一个位置了。当然了,对应的楼上楼下,都是一样。 走到尽头,顶头不是墙,而是个阳台,玻璃的推拉门这会子锁着,半弧形的阳台上满是灰尘,感觉像是半年都没打扫了一样。看来,这个门平时不常开。 林妈抱怨:“这是建筑学院呢,这都什么呀?” 林爸嫌林妈啰嗦:“这楼本身没问题。东西走向,南北通透。进出的大门不是一个,当然不放在正中间。东西两边留着门留着楼梯,侧面开着门,楼上是阳台,这种格局没有主次,做宿舍一点问题都没有。这是管理的问题。” 林雨桐也笑:“两边开门,至少得两个宿管阿姨。一边开门,省一个人的工资。” 她说着,就开了宿舍的门。这宿舍应该是简单的打扫过的,四人间的宿舍,林雨桐选的靠近阳台门位置的床,“就这里吧。” 这傻孩子! 林妈看中靠近暖气片的:“到冬天你就知道了,靠门最冷,靠暖气片最暖和。” 林雨桐得防着以后夜里进出走阳台呀,她就说:“暖气片上暖袜子暖内裤,啥都放,我可受不了。回头等天冷了,换个厚帘子……” 也行! 林妈去卫生间把抹布打湿,出来擦擦洗洗。进进出出的林雨桐也没太在意。她跟林爸铺床挂帘子呢,结果正挂着呢,见林妈抖着就出来了,嘴里还念叨着:“阴面就是不好,现在都这么冷。” 还不到九月份,虽然立秋了,但这正是秋后母老虎的时候,阴面阴凉是有的,卫生间比外间阴凉这也是有的。但你这不至于打哆嗦吧。 她正要擦床上的护栏,就伸手从老妈要抹布:“不至于就冷……”结果指尖碰到老妈的指尖,一丝清凉便传了过来。这一丝感觉非常轻微,险些被忽略过。她的面色微微一变,将抹布又塞过去:“我上个厕所,妈,你来弄。” 林爸林妈都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林爸一边弄蚊帐的挂钩,一边跟林妈絮絮叨叨的说话,大致是说宿舍肯定不能跟家里比,但谁都得从这个阶段过云云。 林雨桐下去穿了鞋抬脚就往厕所去,林妈想起什么似的喊:“卫生间的开关在里面,你摸一下……” 林雨桐一边‘哦’着,一边看向贴着屋顶的‘人’,一个穿着睡衣的年轻姑娘,贴在屋顶上。她好像很害怕,还有些发抖。长头发在空里一荡一荡的。不大的卫生间,门又关着,有这么一个玩意,温度能不低吗? 正要伸手揪着她的头发扯下来,结果宿舍门被敲响了。 林雨桐看了这‘人’一眼,先去开门。以为是同宿舍的来了,结果人家没带行李,只这么站着。小小巧巧文文静静一个姑娘,朝林雨桐甜甜一笑:“那个……同学……我能不能借用你们宿舍的厕所……” 借用……厕所? 那可真巧。 她让开地方,笑问说:“你们宿舍没人?” “哦!忘了带钥匙了。”她说着,就进来。 一进来一边是墙,一边是卫生间。两步的距离,就到了厕所门口。厕所门开着呢,这姑娘不找进厕所的灯,却先抬头朝上面看。 林雨桐一边关门一边就问:“你住几楼呀?” “楼上!楼上!”她朝上指了指,就进了卫生间,然后就将门关上反锁。但里面一直就没开灯。 前后也就一分钟,对方又出来,卫生间响起冲水声。她整整齐齐的出来,朝林雨桐道谢,然后就出门。林雨桐将人送到门外,看着走廊里已经热闹起来,光线从宿舍里打到走廊上,一道一道的,证明很多的宿舍门都开着。她意味深长的朝这姑娘笑了笑,回身就把门关了。 外面的姑娘挑眉嘟嘴,看看热闹的走廊,猛地一拍脑门,真是愚蠢!这么多开着的宿舍门,可自己找厕所偏找到关门的这个了。而且,找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宿舍借厕所。想想这理由是挺蹩脚的。原地跺脚,嘟囔了一句:“肯定又被人当成神经病了。”哼!都怪她! 林雨桐再进厕所,里面空空如也。她出来把厕所门宿舍门都打开,两边一通风,要不了多长时间,这点阴气也就散了。 楚教授的地盘,应该没有敢不去好好上学的‘学生’才对,敢在他的地盘上骚扰学生宿舍,胆儿挺大的呀。 不过在学校发现个同类姑娘,还挺新奇的。 宿舍收拾好了,林爸林妈也得回家了。没什么伤感不伤感的,一抬脚就能到嘛。 但是老妈,“你能把生活费给我点吗?” 要什么生活费,你当你密下奖金的事我不知道?连林爸也说:“要什么自行车?”他摸出二十块钱来把闺女打发了,“买去吧,可着二十块钱挑。” 然后利索的……走了。 “不是!我送你们回去!”林雨桐喊道。 林妈摆手:“不用!”我们打车就行,别想缠着我们要生活费。 嘿! 正要追呢,四爷的电话打过来了:“我开车在校门口呢,我去送。” 也行!今儿下午还得参加入学考试。这个考试是谁报名了谁去考,不牵扯泄露题目的情况。就是考画图的基本功。这是硬功夫,也作不了弊。! 那边是林爸林妈正要打车呢,一辆车就停在了跟前,紧跟着人就下来了,叫了一声叔叔阿姨。 还别说,这小伙子站在大街上,就跟电影明星似的,好看!一身运动休闲装,带着个遮阳帽,精精神神,利利索索的。说了个啥林妈都没注意听,光顾着看着小伙子的脸了,等回过神来,孩子他爸都上车了。 她正寻思要不要上了,然后后面的车就摁喇叭了。开学嘛,人来人往的,多拥堵呀。没法犹豫,直接就上去了。这车从里到外,除了车牌不一样,其他的跟自家闺女开的车还真就是一模一样。她就没话找话:“也不常见你回小区那边。” 四爷就道:“开着一样的车进进出出的,也怕人说闲话。” 只要是为桐桐和自家考虑。林妈的心理舒服了一分,“元明啊……你是叫元明吗?” “是啊!”四爷回头看了一眼,“有什么话您尽管说。” 林妈张嘴要说话,林爸偷偷的扯了她一下,林妈一巴掌拍过去推开他,才说:“主要是桐桐回来也不说实话,你们干这一行……我怎么听着那么玄乎。能不干吗?” “能啊!”四爷给吃定心丸,“不过这世上的事,很多都不好说。老天爷给了你一点,你要不把这一点还回去,那指不定在别的地方又得克扣你的。所以,现在干点零碎的活,也是为了以后活的更好……” “你要是这么说,我就明白了点了。”林妈叹了一声:“可就怕你们如今只会干这个,将来年纪大了,再想干别的,反倒是没经验了。人不都得活吗?” 这还是变相的打听经济能力,是说将来不干这一行了,你们准备吃什么喝什么,拿啥养活我闺女? 四爷就问两人今儿还有别的要忙吗,要是不忙,就带他们去个地方。 请假专门给闺女报名的嘛,也没啥事。 那就去转转。 四爷带着两人去了福陵山。福陵山如今到处都在动工。就只山脚下的商铺盖起来了。有一部分交房了,其中就有四爷买的,花格子抓紧给简装了一下,当办公室在用。四爷没带着去公司看,反倒是在这一片带着两人溜达。 什么道教文化旅游,附带的特色酒店。那种像是道家文化主题的酒店,包括里面将来的装修理念,哪里该建成精舍,哪里该是道场,都有详细的规划。另外,还有素斋坊这样的道家养生菜馆,药膳馆。甚至包含了健身馆,学习太极拳太极剑等等。而这山上,要做园林的。什么培植和参观旅游一体…… 反正是听的林妈都问:“你们这……现在还能入股吗?”不能先把那两辆小汽车卖了。 四爷就道:“这里的一半股份都是我的……如今全都写在桐桐的名下……” 啊? 这么大一产业!这地段肯定是要发展起来的。以后这就是西平市的一个旅游热门点,那钱是哗哗的往家里流的。 全给自家桐桐了? 自己那臭丫头值那么多钱不? 哪怕是亲爹亲妈都不敢说值那么些钱的。当然了,在自家的眼里那是无价的宝,可在人家眼里……两口子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因此,两人得来的不是惊喜,反而是惊吓。 别管信不信吧,四爷带着人参观了一圈,去吃了一顿饭,然后把人给送回去。一进家门林妈就给闺女打电话,把四爷说的又问了一遍闺女:“……是不是真的?” “真的!”那地方本来就不允许随便买卖的,但四爷开口就不一样了。他稀有嘛!给一棵树精一座山头,这个要求过分吗?山上确实还有人家的本体根苗嘛。这也是在允许范围内的合理要求。都没用四爷开口,老藤就给办妥了。当然了股份绝对不止一半。山脚下有些地方的股份有福陵村一半,但山上的,基本都是四爷的。办的时候四爷叫直接写到桐桐名下了,却做了公证,桐桐有权处置,做任何的处置,“材料就在我床头柜的抽屉里……” 话没完,那边就挂了。 林雨桐对着电话笑,她都能想象的到自家老妈拿着那东西满屋子找地方藏的样子。 考完试了,学校里也没啥事,她今儿也不回去了。下楼骑自行车,去四爷那边。 四爷刚回来,洗漱换了衣服,正要下去吃饭了,林雨桐回来了。 今儿人还比较齐全,在水塔寨的也都回来了。一楼的客厅和餐厅,几个人这里一个那里一个,也没啥事,上网的上网,聊天的聊天,就连王不易也关了店门早早过来了。 回来没事干,闲的蛋疼。 赵基石赖在沙发上,抱着电脑跟人聊qq,语音视频,带着个耳机,那边是个姑娘,素颜都能打个七八分的美人。赵基石瞧着挺火热的,“……我……我现在清闲……什么时候请吃饭都行,地方你定……要不这个周末怎么样,一周你总得休息一天吧……不是!周末都不休息……你肯定是推脱我……不是推脱就是遇上大案子了……” 林雨桐听了一耳朵,见四爷下来就给他递了一杯水,扭脸却先问乌金:“你大二开学晚吧。对了,你们学校新生军训不?我一同学考你们学校了,这两天也报名……” 乌金还没说话呢,就听赵基石大喊一声:“老板,来活了!” 他的电脑已经合上了,耳机也摘了,这胡子光着脚站在地上,满脸的兴奋,“我跟你们说,市里出了大案子……” 邱毅把书放下:“案子诡异?” 赵基石点头:“城郊的一家农家乐,一晚上死了两个,疯了三个……” 若只是死了这个好说,意外或是人为,这都算个案子,可是一晚上三个正常人疯了,这就绝对不是普通的案子。 乌金就奇怪:“若是这样,这个案子也得从下往上移交呀。人家警察正查着呢,咱们充的什么英雄。” 王不易干脆就吆喝他相好:“该开饭了!吃饭吃饭,先吃饭!” 王婶子的手艺不错,家常菜做的极好,天天换着花样吃,比外面可舒服自在多了。 饭桌上赵基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你们啥意思?没一个人愿意动的?” 林雨桐就道:“当初要你手里的案子你还不乐意呢,这会子人家不给,肯定是要验证了三个疯子是不是真的疯了……你说咱们怎么插手?” 是没法插手。 赵基石不是很满意,吃饭的时候把碗敲的叮咚响:“感觉干这个活的就跟废物似的。” 对于一个有正经职业的大好青年来说,这个职业确实不算是很好的选择。 林雨桐就说:“要不,你打个报告,调到秦双那边算了。”那边忙! 拉倒吧!秦双那边就是个婆婆妈,啥事都管的。王不易半夜想吃海鲜粥打给那边人家都给送来,指明哪家店就是哪家店。这事可把王婶子彻底给忽悠住了,一天把这老鳖孙伺候的跟太上皇似的。调过去干啥?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回又回不去,干又实在提不起干劲,关键是这个团队吧,太追求安逸了。可以说是一点追求都没有!人家不惹咱就不动,这态度就不对。 因此,他说话难免就带上了情绪,那个别扭的调调啊:“拿一份工资,就得干一份活,总得对得起手里端的饭碗,对吧?” 实在啰嗦的不行了,四爷问了一句:“咱们有从别人那里要活干的权利吗?” 赵基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没有吗?” “别人没给安排的时候,就老实呆着。”吃空饷的何其多,人家是纯粹吃空饷都不怕,咱怕什么。这不是不干,是不给活干。至于是什么原因,没人给解释,那就得有自知之明,先看看再说。林雨桐把赵基石怼回去,然后瞬间转移话题,说起了今儿在宿舍碰到的奇事,“……真没想到,大胆到白天敢出现。” 王不易夹菜的手就顿住了:“你说……紧跟着就有人追过来,然后那玩意就不见了。” 对啊! 林雨桐点头:“那姑娘是行内人,看不出门道。我甚至都觉得那玩意像是跟着她来的。” 王不易诧异的看了一眼林雨桐:“你的直觉很准……” “那这不是养小鬼吗?”邱毅放下筷子,“还随身带着?”这宿舍该多倒霉呀! “这也不是养小鬼。”王不易说着,就看向乌金:“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这种敢随身携带鬼魂的?” 乌金摇头:“没见过。也从来没听我爷爷说过,这得见了才知道。” 四爷就提醒林雨桐:“你得小心点。不行找你大师兄给你办个出入证。宿舍不是非得回去。”从这边出入其实更近。 嗯!至少得看看有没有危害再说。 这报名这两天,林雨桐哪里也没去,就在这边等着。大家默契的哪里都没去,都等着看有没有任务给这边。可惜等了两天,什么也没等到。 赵基石就冷笑:“这是什么意思?不信任咱们?”至于这么晾着不用嘛! 四爷起身,准备送桐桐出去,她该回宿舍去了。路过赵基石的时候就拍了拍他:“得珍惜现在的日子。他们不是不信任,也不是不用。只怕是把咱们当成那种不到非用不可的时候坚决不用的那种人。 赵基石脸色一变:“叫干最危险的?” 邱毅起身准备上去睡觉:“上次差点没给活埋到里面。珍惜能呼吸的日子吧。” 林雨桐回到宿舍,宿舍其他三个已经到了。没人说话,因为两个在睡觉,大概是路上累了,一个在阳台上不知道跟什么人打电话。背对着门口,她脚步轻,对方的说话声音也不高。 这个点已经过了晚饭的点了,宿舍楼里也显得热闹喧腾了起来。进进出出的学生,有说有笑。大部分都是新生,只有少部分学生会的老生。 关着门,都能听见对面和隔壁宿舍的笑声,只242安静的很。 林雨桐到了自己的床铺跟前,见下面的桌子上放着一堆的零食和瓶瓶罐罐。再看看对面,桌子上也还是满满当当。其他两个同学倒是都收拾的规规整整的。想来是对面这姑娘临时放的。她暂时也不用,就上了床,靠着被子看短信。 未读短信还不少,用这种手机,她老是不习惯去读短信。比起微信,这种很不好用。 短信多是程昱发来的,就问一件事:师叔知道我师父去哪了吗? 看来,他是联系不到温柏成了。 事实上是她也确实是不知道温柏成去哪了,因此只说不知道,然后叫他问他大师伯去。许是汪国华知道也不一定。 把程昱的处理完了,结果看见老妈发了一条过来,她还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呢,结果短信上只有一句:元明那小伙子你能确定确实是没什么特殊癖好吗? 什么意思? 她发过去,很是不明所以。四爷带他们出去的事她知道,怎么隔了一天突然又问了一句这样的话。四爷在他们面前难道表现出什么特殊的癖好了吗? 林妈看了短信哼了一声,心说,人家要长相要长相,要身家有身家。便是没有学历,以那个年纪,不管是出国读书,还是在国内考大学,那年纪绝对都不算大的。完全来得及嘛!你说咋就看上你了呢?你自己啥样你心里没点数? 所以这两天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呀!越想越觉得……闹不好这里面有事。 是元明那小伙子有隐疾,还是有别的癖好,甚是连性取向有问题都想到了。就寻思说,不会拿自家闺女当挡箭牌的吧。 但这些话不好在短信上问闺女,想打电话吧,想想她在宿舍,那么多人再叫别人给听见了。于是只当没看到闺女发过来的几十个问好,只问了一句:吃完饭了吗? 吃了! 吃了就洗洗早点睡吧。 林雨桐看着手机,也不知道她想表达几个意思。收了手机才说眯一下,结果就听到阳台上的人声音突然大了起来,隔着门都能听见她喊了一声:“我马上来!” 然后阳台门被拉开,人进来了。 两人一个床上一个床下,脸对脸。 这还真是巧了!这不就是那个进来借卫生间那个疑似行内人的姑娘吗?她不是在楼上宿舍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她指了指对面的床,“我调剂过来的。本来该住那里的,她的作图没过。所以被调剂了。我正好想调剂,主动申请然后考试,考过来的。” “哦!”林雨桐点头,表示明白。 她指了指东西:“暂时放你桌子上,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下。” 行! 不过这姑娘说调剂专业就调剂专业,够牛的呀。 那边急匆匆的出去了,她这边的手机响了,是四爷。她才接起来,四爷就道:“我们在学校门口等你……” 嘚!有任务。 跳下床穿上鞋就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邱毅开着车就在边上等着。她直接上了车,还没坐好,车就走了。 加上林雨桐一车七个人,多出来的那个是秦双,此刻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 “怎么回事?”她一边问着,一边关车窗,却无意间瞥见那个同宿舍的姑娘站在路边,正在拦车,一脸的焦急。 车一闪就过去了,她也没在意。注意力全在秦双的话上:“祁镇那边出了个案子,有些邪门。” 赵基石坐在做后排,懒懒的道:“不会就是那个……农家乐二死三疯了的案子吧” 秦双一点也不意外赵基石知道:“不错,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这案子都几天了,怎么现在才来找我们?”赵基石阴阳怪气的,“不会又有新状况了吧?” 秦双被怼了,却也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反而是点头:“对!那三个疯了的,都死了。” “那现在去哪?”赵基石不由的坐正问了一声,“去现场吗?” 对!去现场。 死了三个疯子,林雨桐以为会在精神病院,可没想到按照秦双的指点,车子直接进了南郊的一个别墅区。 这个别墅区叫枫林嘉园,老西平人都知道,这是开发比较早的别墅小区。住在里面的人……算是省内最早富起来的那拨人。如今住在这里的,身家可都不菲。 可能业主打过招呼,所以车子到了门口直接就进去,然后找第六栋别墅。 车停在门口,秦双摁了门铃,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开的门。这女人系着围裙,林雨桐从她身边过,看见她修建的很齐整的手指,闻到她身上的葱花味儿。 于是,大致就有数了,这个女人是家里的保姆。 进了客厅,沙发上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都很年轻,二十来岁的样子。 袁奎从侧面小厅出来,朝几个点点头:“尸体在这边。” 小厅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规则的,躺着三个人。三个都是男人,年龄在五十岁上下。 林雨桐没上前细看,不过王不易就‘咦’了一声,朝前走了两步,细看了两眼,然后回头看四爷:“这个人我认识。” “什么人?”四爷看不出这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问了王不易一句。 “天桥底下的算命先生。”王不易说着,就看林雨桐,“那个老侯,应该跟这个人很熟。” 算命先生? 这一行的算命先生有真有假,便是假的,也算是半个行里人。 难道死的都是算命先生? 四爷就看秦双,然后率先往出走。这尸体是看不出什么的,秦双甚至都没把尸体带回去,就急匆匆的把自己这一队拉朱来了。想来,这些出事的,八成都是算命先生! 林雨桐跟到别墅外面,就听见四爷问秦双:“这次出事的,都是术士?” 秦双点头:“我本来先叫你们看看现场,然后把尸体带回去再看是,至于细节,一句两句说不清,回去说也行。不想你们猜到了!没错,都是术士!都是江湖术士,这回说是要搞聚会,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选了农家乐。都说那边农家乐有特色,这话我一句也不信。当时就是他们七个人包了一个院子,老板家两口子晚上不在那个院子住,是住在门口鱼塘边的小屋子里,看鱼池呢。怕晚上谁把鱼偷了!院子里就他们七个人,结果死了两个,疯了三个。那沙发上的小年轻,据说是三个人的后辈。人我们是安排在医院的精神科的,却没想到那三个给办了出院,结果回来就出事了。” 四爷朝里面看了一眼:“那你们什么意思呢?觉得这是针对阴阳术士的?” 秦双摇头:“不好说!不过据我所知,三十年前也有过一次,术士各种原因丢了命,一年里你知道死了多少个?” 不知。 “三百六十五个。”秦双看四爷:“可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弄清楚,这些人为什么死了。这背后的人这么杀术士的原因是什么。” “现在死了五个了。”四爷语调没起伏的说了这么一句。 可正是这种只是说事实的语气,叫人心里不由的发寒。 已经死了五个了,还差三百六十个。 四爷没再说什么,甚至没回别墅,直接就上了车,“行了,这里看不看都一样。你们先把尸首往回搬,那几个要做笔录还是要如何你们看着安排。然后把三十年前的案卷和这次的案卷都给我们送过去就行。” 留在这里真没什么要看的。 术士杀人,靠勘查现场,难!要真能找到什么,袁奎早找到了。 林雨桐和其他人,紧跟其后上车。 一上来赵基石就骂了一声缺德,“这种没头没脑的案子,怎么查?” 他抱怨着,邱毅就开了车往回走,出小区的时候,林雨桐的眼睛不由的眯了眯。那个正下出租车的姑娘,不就是对面床铺的那个姑娘吗? 一天好几次的巧合,那这可真是够巧的。连调剂专业分配宿舍都这么刚刚好,跟自己的缘分好像还不浅。她这心里,怎能不警惕?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58 与你同在(58)三合一 与你同在(58) 要是这么说,是不是还有三百六十个术士已经命悬一线了? 邱毅这么问,赵基石摇摇头:“这是咱们发现的,是五个。还有没有被发现的……况且,只西平市就五个……全国算下来,不知道还有多少?绝对不止五个这么简单。” 林雨桐认可邱毅这个话:“只怕上面正在统计各地类似的案子,结论很快会送过来。如果不是因为其他地方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他们一时半会可能并没有把这次的案子跟三十年前的案子联系在一起,如果不是联系在一起,知道这个案子麻烦,只怕也不会把案子给咱们。” 赵基石嘀咕的骂了一句什么。 这可真是没事就没事,一出事就是大事。 四爷却扭脸看坐在最后的王不易:“麻烦打听一下江湖上的消息。术士聚会……这七个人算是个小聚会……聚会的由头是什么?不得而知!术士这个行当,都是独行客。便是门派内部,无大事也都是各行其事。有什么理由聚在一起?叙旧?必有目的!另外,各地术士都意外死亡,官方才统计数据,但不意味着江湖没有传言。知道是针对术士,那么,这些术士会不会自发的组织起来呢?” 肯定会! 王不易点头:“我回去就打电话问问。” 而林雨桐这边,她道:”你们先去查,我得回宿舍。之前我说的那个姑娘,调剂到我们宿舍不说,在你们给我打电话之前她接了个电话出门,我上车咱们走的时候她在校门口拦车,刚才出小区的时候她刚到小区门口。” 呀!这可真够巧的。 她要是跟出事的这一伙子人有关的话,说不定能知道点别人不知道的。 没错!所以我得回去看看。 车停在学校门口,林雨桐直接往里走。如今天还不算晚,进进出出的都是学生。这个点,正是学校门口这些大小饭馆红火的时候。好些都聚在一起吃个饭认识认识。校园里的独行侠少,刚来,宿舍里也没有什么派系,看起来也还都融洽。 三四个一群的,这是四人间宿舍的。七八个一群的,是老楼里那种八人间的宿舍。 她走路比正常人快,超越了一拨一拨的人回去,到宿舍的时候宿舍门开着。正对着走廊的那个阳台门此时也开着,两个姑娘正在收拾那个阳台的卫生。 林雨桐朝宿舍里看了看,宿舍里没人,那这两个女生就该是自己的舍友了。 见那个瘦高的姑娘拎着脏拖把看她,她就伸手:“给我吧,我去冲干净。” 三个人把一个不算是小的阳台打扫出来了,相互也就认识了。瘦高的这个叫高妍,纤巧的那个叫李曼。 林雨桐就问说:“这个不是宿管打扫吗?” 李曼一笑就眯眼:“我们也没事,进进出出看着都能看见这里,瞧着脏的很,顺手就给打扫了。” 不是宿管安排的吗? “这个门是开着的?”林雨桐问说。 李曼点头:“开着呀。” 不是!早上的时候是锁着的,她进来的还专门看了一眼。难道是宿管又给打开了? 林雨桐也没多想,那边高妍就说:“人家宿舍都去聚餐去了,我们睡觉睡过头,等起来了不见你和穆安。现在你回来了,穆安又不见。” 穆安吗? 原来她叫穆安。 正说着呢,开锁声响起,人回来了。 林雨桐看她,她也看林雨桐,然后两人相视一笑。穆安进来急匆匆,“里里外外的真干净,辛苦辛苦。我给咱们打水去吧,再不打水水房就关门了。”说着,就急忙去抓热水瓶,抓了这个的又抓那个的,显然,四个人的不可能一个人去打水。 林雨桐拎了自己的,又把高妍的拿了:“我跟你去吧。”自己回来的也晚,这个活自己跟着收了个尾。所以,穆安说那话,其实就是要跟自己单独说话。自己装傻充愣,她也得点自己的名。 果然,她这么一说,穆安就连连点头。壶里的热水都倒到各自的脸盆里,拎着热水瓶留率先出门了。 林雨桐跟过去,她没穿过走廊,从东边那个楼梯出去。相反,直接走了距离宿舍只有几步路的西侧的楼梯,转身下去了。 这个楼梯的上房的灯就是坏的,可见都知道这边平时是很少有人走的。 下了半层楼,她就站住脚回过头看林雨桐:“我是专门找你的。” 林雨桐脚下不停:“出去说。” 她这次跟在林雨桐身后,亦步亦趋。下到一楼,她又抢一步走到林雨桐的前边,说了一句:“跟我来。”林雨桐什么也没说,她叫跟着,她便跟着。见对方并没有再去穿过一楼那个长廊朝东走,而是一拐弯,到了往西走。西边这边有个侧门,没焊铁栏杆,怕是防火灾特意留出来的通道。侧门的门应该是锁着的,但见这姑娘手里捏着个什么,在门锁那边划拉了一下,门一下子就开了。她把门推开,叫林雨桐先出,然后才出去,直接将门给关上。 这边的路就比较偏了,一般都不从这边过。 穆安这才道:“我知道你是干什么的,我调剂专业,主要是奔着你来的。” 这就奇怪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我入这一行才几天。 谁能想到这姑娘坦诚的很:“我爷爷求人给我算了一卦,告诉我来这边会遇贵人。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跟一般人有点不一样。所以,报志愿的时候,就选了那位大师所说的地方。但是选哪个学校,我也是犹豫的。刚好,爷爷跟建大的一位教授算的上是朋友,也知道那位教授要回国的消息,而这个教授正好也算是咱们这一行的前辈。爷爷认为,我的贵人是他。所以,一开始,报志愿的时候,我们是奔着他来的。” 大师兄汪国华吗? “你是从他那里知道我的?”林雨桐这么问了一句。 穆安摇头:“我爷爷跟他是朋友,但也好些年都不联系了。偶尔只是在工作上,他们可能有些交集,仅此而已。因为我有点特殊的关系,家里人也认识一些大师,他们的消息还是比较灵通的,那个时候我们知道了一点关于你的消息。爷爷打电话给汪教授,他当然是跟你更亲近,没有应承爷爷的拜托。只说要用到他可以,但是要用到你……不行,说你还是个孩子。” 林雨桐点头,这是大师兄会说出的话。 “今儿……惊扰到了你,我下楼来,结果碰到个内行,再一看门上贴着的名字,我就知道一定是你。要说起来,这真是缘分。我也更相信,你是我的贵人。所以,是我打电话给家里,叫他们帮我调剂一下专业的……” 说着话,就到了水房了。人还不算是多,两人一人接了两壶水,从水房出来就不急着走了,而是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坐了,把要说的话在外面就说完。 林雨桐没听出来这姑娘的话里有假,可再不是假话,认自己为贵人,这个自己可不敢随便应承:“我连你身上到底有什么古怪都看不明白,哪里敢当什么贵人。” 穆安低头,苦笑了一下:“这种东西……别说你没见过,爷爷带着我,把能求的大师都求了,包括你师父……不也一样说不个所以然来。所幸这些年也过来……” 没人知道吗? 这倒是有点意思。她借着路灯的光亮去看穆安的脸,她的面相当真是奇怪,看完之后心里突然就多了四个字——一体双命。 穆安见林雨桐收回视线,就笑了一下:“是不是看不出什么来?叫很多大师看过,都没看出什么来。” 也不是没看出什么了,我这看出来了,却不是很明白什么意思。 她试探着问对方:“你是不是早年遭遇过什么?” “咦?”穆安惊奇了一下:“你看出来了?”那事每次都是自家主动说,对方才给出个含混的答案来。这次却不一样,第一个主动问的。她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我十岁的时候出了一次车祸……很严重……严重到家里给我把衣服的换上了,可后来,我却醒了。” 听起来跟穿越一样。 但她这肯定不是。 “当时我只有十岁,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了。醒来后不认识人,一点记忆也没有……连吃饭用筷子都得要重新学……那时候家里请了很多的大师,天天做法,我记得特别清楚……可是我还是我,还是得学,得大人告诉我西瓜皮不能吃,我才不去吃西瓜皮……我爸我妈都受不了,觉得我不是他们的孩子,可能还觉得我是邪祟吧。有些术士就是那么说的。所以打那时候起,我跟父母就不怎么见面了……后来,差不过得有一年吧。我发现我能看见一个跟我一样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她跟我亲近的很。我吃饭,会给她留一半,哪怕她就是吸一吸味道就饱了。爷爷开始不知道,只以为我有剩饭的毛病。再后来,发现我剩下的饭倒了猫狗都不吃,才觉得有点问题。问我我才说了……然后就是不停的找大师,想弄清楚对我有没有伤害,可一直也没结论。就那样,我一年一年长大,她好像也跟着一年一年长大。刚开始上学,跟不上大家,是她晚上的时候教我。后来,改成了我教她。因为要教她,所以我得学懂……这也有好处,哪怕十岁的时候变的跟傻子一样,可努力也几年,也还算看着跟同龄人差不多。我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我。有时候我都分不清哪个是她哪个是我,感觉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听起来很玄幻! “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林雨桐就道,“你这种情况……” “人都说猫有九条命,我感觉我有两条命。”穆安目光灼灼的看林雨桐:“或许不止两条。若是我再出事,会不会身体换成她。若是她再出事,会不会换成我?如此循环……直到身体老去?”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可正是有这种可能,“你才会更危险。” “是!”穆安抖了抖:“我更容易招惹邪祟。不过在学校住了两晚,感觉不赖,这边很干净。这是十来年我睡的最好的两个晚上。” “你还另外有师门。”这种异类,当然是多了解一些为好。 “是!我拜了个师父……我老家距离茅山不远,爷爷也有很多故人在那里,他交往的人多,所以我算是茅山弟子吧。”穆安说着,就皱眉:“之前我师父给我打电话,说是两个老朋友在这边出了事,叫我过去看看……我看你上了车,也看见你从那个别墅出来。到那边我也没看到什么,回来的路上,我接到师傅的电话,他正往这边赶,说出事的有一个是他的师弟……另外,还有一个消息说,钟南张家向大家发了邀请函,具体什么事情不知道,我师父这些年除了带我,早已经不干这一行了。收到帖子的是我师叔,却没想到,半路上,我师叔就出事了。” 钟南张家? 入了这一行,自然对这一行是要有了解的。王不易别的不行,但是说起行内的事,他基本是能给说明白的。 现存的这些术士,除了招摇撞骗的,剩下的门派就不多了。亦天门就不说了,近百年来,亦天门都只存在于传说中。好似很少在江湖中活跃的。而如今还活跃的,十根指头虽然不够吧,但也差不多。 门派上来说,就是茅山、三清、全真、武当、正一、崂山。这都是道家门派,一般也是俗家弟子再传弟子,一代一代的往下传,早都不是道士了,但对外说起来,依旧只提他们术法的传承。这算是一类吧。 还有一类,是以家族的模式传承的。但是也不是非得传给自家的后辈。也是以收弟子的形式传下去,但是传承上打个各个家族的标签。 如今还活跃的,有四家:河楠的李家,自称李耳的后人,擅长捉鬼、封印、行医、炼丹;泰山的石家,说是石敢当的后人,擅长捉鬼和天文星象;山熙的白家,白圭的后人。最擅长的为御鬼,据说也有五鬼运财阵。之前黄金失窃案子还想过那么一家,但是对于这个一个家族传承到如今的白家,人家看不上那点黄金,再则,布阵和用纸人是两码事。术法类似,但到底不一样。最后一家,便是钟南山的张家,自称是张道陵的后人,除了修仙就是捉鬼。修仙这事也不知道人家修成没成,捉鬼肯定能行的。穆安说的这个钟南张家,应该就是那个到现在还没放弃修仙的张家。 另外还有湘西的赶尸人,苗疆的蛊。 本来就没多少门派,玄学到了如今,又势颓。任何一个门派都是人才零落。结果要是遇上这种折损……还真是…… 就是白门,你说损失的起谁。 作为官方组织,既然知道这个聚会,肯定是要干涉的。人家要杀术士,完了你们聚在一起,当然是有可能更好的自卫,或者说是找到对付幕后黑手的办法。但同样的,若是技不如人,这可就被人连锅端了。 所以,这事得管。 若是再从更私人的角度去看的话,这么大的事,白门作为白衣都不知道,黑门那边一点风声都没有,可见这亦天门其实已经淡出了。 说完了,穆安忐忑的看林雨桐:“这事……你们会管吗?” 当然得管,但有些话却不适合跟别人谈论,她起身:“先回吧!” 两人又原路返回。到了宿舍穆安的一双眼睛一直追着林雨桐看,无奈,林雨桐并不给她一点回应。 这边的消息,林雨桐短信发给四爷。四爷那边应该正在看卷宗,只回了一个知道了。 正准备跟四爷再说两句,结果短信又进来了,是程昱发来的:师叔,师伯说师父去钟南山了,我现在就在钟南山,可上了山却迷路了,师父的电话打不通。我怕是误闯了什么阵了! 林雨桐蹭一下的起来,程昱的水平看跟谁比了,作为再一代弟子,他没想的那么差。可竟然还闯了人家的阵法出不来。 更何况,温柏成失联了! 林雨桐给程昱把电话打过去:“不要动了,就在原地呆着。我去找你。” 那边程昱喘着粗气,声音里明显能听出惧怕来,但却没多说,只应了一声好。 挂了这边,赶紧给四爷打过去,“……那个先别看了,留邱毅和赵基石坐镇处理那事吧。咱们得去一趟钟南山……要不然得出事。” 那边四爷连问都没问一句,只说了一声好。 林雨桐挂了电话跳下来穿鞋,穆安跟着下来:“我也去……我必须去……带着我吧。” 另外两个不知道林雨桐出了什么事,赶紧问说:“需要帮忙吗?” “不用。”林雨桐警告的看向穆安,“你跟着谁去我不管,但是我不能带你。”出点意外,我付不起责呀。 不会出事,能出什么事呢。 林雨桐才不管,急匆匆的就朝楼下跑去。一边跑一边给汪国华打电话:“接下来是军训,大师兄帮我请假吧。程昱困在钟南山了,三师兄也失联了,情况大概有点复杂,得耽搁几天。” 汪国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老三真是……江湖都忘了白门,他何苦再扑腾进去……倒是连累你了。学校的事我帮你处理,你要注意安全。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安全重要。记住,莫强求。” 林雨桐应了,便直接把电话挂了。 上了车,被拉来的王不易不满,“你们白门丢了人,我就不跟着了。” 这老货,越来越会骂人了。什么白门丢了人……是!确实是把人给弄丢了,且把人给丢到家了! 但这次的事绝对不是单纯的白门的事。 王不易气不顺,接着挑拨:“你们师门里谁最厉害,你厉害还是你大师兄厉害,你三师兄都丢了,你大师兄怎么不去?” 汪国华没有几年是恢复不过来的,你挑拨也没用。 她懒的再听他絮叨,再怎么不愿意,该干活还得干活。林雨桐和四爷是生面孔,便是乌金也一样。见乌金躺在最后一排躺着,她就道:“要是实在身体扛不住,就别去了。” “黑门也不是没人了。”乌金哼哼着,“去肯定是要去的。要是真有心,申请一下,给咱们弄一辆房车也行啊。” 林雨桐闭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去了。她一会子得跟四爷换着开车。带着两个老弱病残就是这点不方便,没人帮着打杂,啥事都得自己动手。 钟南山距离西平市不远,出了城区,上了高速,也就是一个来小时的事。可这个点出城,车还是挺多的,这里一堵那里一堵的,等到了出城区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出了城区,林雨桐就要自己开,四爷不让:“你睡你的。到了地方你比我有用。” 可林雨桐哪里真敢睡,后面两个睡的呼呼的,林雨桐陪着四爷低声说着话。晚上高速路上的车不多,而且,来往的货车比汽车多。这个时候正是水果陆续成熟的时间,来往的拉水果的大小货车就不断。 林雨桐正跟四爷说来过钟南的事,“那时候跟我爸过来旅游的,他们单位组织的,那时候的路都是土疙瘩路,坐那种大客车,颠的我吐了一路,我记得原来这一线,都是种瓜的……”说着,手就指过去。 紧跟着,她的视线就凝住了。明明看着是果园的,这会子成了瓜地。瓜地边上,一个姑娘脖子上搭着毛巾,挥手叫停车呢。 林雨桐没说话,假装没看见,啥也没跟四爷说,车直接给开了过去。 四爷见她正说呢,却不言语了,就扭脸看她:“又看见什么了?” 呵呵! “所以啊,你安心闭眼睡你的。”眼不见心不烦。啥都能看见,可未必是好事。 反正路不长,但是一路蛮精彩。有乖巧的坐在路边看热闹的,有不甘寂寞站在路边又唱又叫的,还有极个别的,心怀恶意,干脆跑到人家的车顶上坐着兜风的。可真是热闹。 八字轻的人遇上一个都得遭殃,稍微受点影响,路上就得出车祸。 一路差不多是忍着没睁眼的,一直到山脚下。这里算是旅游景点,有专门修的山路,但也有山下的村子,人家本来就有小路通往山上的。不能说因为旅游,不叫村民上山。 沿着景区修的路看到的景色,跟这种小路上去看到的景色是截然不同的,因此,反倒是这些山脚下的村子繁华了起来。农家乐到处都是,晚上快十二点了,已经是灯火璀璨的。 可这程昱在哪呢? 他肯定是奔着钟南张家去的,但问题是张家住在哪儿? 车上四个人,只王不易许是知道。车停下来了,王不易还没醒。林雨桐将人叫醒问他,王不易左右看看,“再往前,走二里,朝东转,走小路。那边有个天师镇。” 天师镇? 张家的口气倒是不小。 再往前,可就是上山路了,一路缓坡往上,也就是二里路的样子,朝东果然有一条路。顺着这条路开进去,这路是当真不好走,宽的地方能容两辆车并排通过,窄的地方将将能过去一辆车。 上面通着镇子呢,路况怎么可能这样? 林雨桐扭脸问王不易:“你确定没走错。” “错不了。”王不易聚精会神的盯着车前:“有大路通到镇子没错,可从镇子走,却到不了张家。能走的只有这一条道儿。” 四爷一脚刹车,就停住了:“程昱走的是哪条路?” 林雨桐也不知道,她问王不易:“这条路容易迷路吗?” “既然进来了,就迷不了了。”王不易指了指身后:“有时候想要拜访,没有张家同意,连路口在哪都找不见。” “那就退出去,去镇子。”林雨桐坐正了,四爷就一点一点的把车往回倒。王不易‘哎哎哎’了好几声,两人也没回答。他这才急道:“走镇子进去根本就过不去!” 真要进不去,天师镇为啥叫天师镇,故弄玄虚而已。 退回大路上,奔着天师镇而去。柏油路很好走,镇子上也很繁华。找了一家农家乐,车放在人家院子了,几人只说出去转转,便走着上山。 没错,天师镇在半山腰的位置。这镇子上,人人都能将几个关于张家的传奇故事。也都知道,要到张家去,得过一个**阵。反正不寻张家的话,那这山上随便进去。可要是硬闯张家,那得在阵里呆上三天三夜才能出来。很多人曾经都试过,后来镇上就给那边竖了牌子——游客止步。如此才好了很多。 如今,一行人就是要到游客止步的地方去。 沿着镇子上的小路一路往上,走了得有一个多小时,才到了地方。乌金将身上的衣服紧了紧,“这地方,是挺邪性。” 林雨桐看了看,目光落在几块巨大的山石上。随即就笑了,山石堆放在那里的年头不短了,谁也不会轻易去碰那些东西,但它们就是摆阵用的。只要石头不挪动,这个阵法就撤不了。想来这种山石在这一片很多吧。 果然,带着手电,在边上找到了一块牌子,写着‘石林’二字。 大自然鬼斧神工,这里确实是大小石头不少,各成一景。所以,在这个地方摆阵,才叫人不容易看出端倪。这大概是张家某一代的老祖宗摆的吧,能留到现在,也着实不容易。破阵就算了,从这阵里出去,还不算是太难。 “跟紧我!”林雨桐拉着四爷,看着另外两个人,“千万跟紧,稍微不注意,可能就跟丢了。 四爷见她这么说,就从边上又捡了几根棍子,一个拉着一个,都注意点后面。 这种阵法对林雨桐来说不难,哪怕是夜晚,只凭着推演,一步一步也就走进去了。 程昱靠在大石头上,晚上也怕呀。山上谁知道有啥玩意?虽然没有猛兽,可来条蛇也够呛。更何况蚊虫,那真是滋味难言的很。手机也眼看没电了,这是唯一能给他壮胆的东西了。看看时间,此刻都已经是夜里的凌晨一点半了,到底能不能来呀。 正想着要不要再打个电话问问,就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他蹭一下起来,抓了边上的棍子就拿在手里,谁知道来的是个啥。 但紧跟着,好似听到咳嗽声,一声两声……这个声音,不就是乌金? 他来了,师叔肯定就来了! “师叔!”他喊了一声,“师叔,是你来了吗?” 林雨桐停下来应了一声:“站在原地别动,我马上来。” 再转了两圈,才到地方。果然就看见靠着石头一身狼狈的程昱。 程昱真是哭的心都有了:“师叔你可算来了。吓死我了。” “谁让你一个人进山的,你胆子倒是大。”林雨桐递了棍子给他,“走,跟着,马上就出去了。”年龄差距这么大,小的训斥大的跟训斥孩子,大的见了小的倒是真像见了家长。 再绕了也就十来分钟,眼前霍然开朗。像是到了谁家的后花园:八角的亭子,青石板的小路,蜿蜒的溪水,还有各色不是野生野长的花草。 荒山野岭,高门大户,中间只隔着一条不到两米宽的小溪。溪水上架着一座木桥,从木桥上过去,推开柴门,就踏上了青石板路。 从这个角度再看,能看见高低起伏的建筑,这像是一座三进的院子,但里面黑漆漆的,一点灯光都没有。只有大门口,挂着两个气死风灯。此刻,灯笼挂在宅门前,在风里摇曳。灯光白惨惨的,瞧着分外不舒服。 程昱低声问王不易:“这是那个修仙的张家?” 张家最著名的便是笑话,到如今这世道,还抱着修仙一道不撒手,在行内传为笑谈。 可这到了张家的大本营,却感觉怎么说呢?这不像是仙气渺渺,倒像是鬼气森森。 王不易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我也第一次来。” 林雨桐下意识的就去看两个人,见两人眼里闪过的是惧怕,心里多少就有点了然。还真就有点信这个张家真就是张道陵的后人,因为这手段确实有些高。 在王不易和程昱眼里阴森森的鬼宅,可在林雨桐眼里却完全不是那个样子。当然不止是她,乌金估计也是看的到的。四爷看不到,但四爷在她的掌心里写了一个‘吉’字,证明四爷感知的到,这里是一片吉地,很安全。 林雨桐当然知道很安全,她的眼里,这里隐隐的泛着金光。 她没说话,拉着四爷往前走,等走到大门口,看到的东西骤然一变,红漆的大门,大大的红灯笼,将门口照的亮通通一片。院子里隐隐的传来说笑声,细问,还有烤羊肉的味儿。 她抬手敲了门,里面静了一下。 “谁来了?没提前打招呼呀?” “许是有人赶了夜路,这种时候敢上这里来,都是英雄,赶紧开门。” 十来秒之后,门开了,是个三十来岁的挺着啤酒肚的胖子,一身的酒气,嘴角的油都还没擦呢。 结果看见门外这么多人,这人愣了愣:“谁啊?瞧着面生。你们找谁?” “温柏成在吗?”林雨桐朝里面扫了一眼,照壁挡着,看不见。当廊下一排排的灯笼,把院子里照的灯火通明。 “温……找温先生的?”这人朝里喊,“温先生,你的朋友。” 里面还没说话呢,程昱就喊:“师父,是我!”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随着话音,人也从照壁后闪了出来。看见林雨桐还愣了愣:“小师妹?你怎么来了?” “你闹失踪,程昱找不着你。好容易找来了,结果在山里迷路了,给你打电话打不通,他不找我能找谁?”林雨桐上下打量他:“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他一个小辈一惊一乍的。”温柏成说着,里面就喊了,“老温,不管是谁先叫进来,上门都是客。” 温柏成朝里面指了指,“进来吧,都是一些朋友。你也该认认。” 一进去,大门关上,绕过照壁,不大的院子里坐的满满当当,足有三四十人。 男女都有,老少不一。 那坐在最前面的就喊:“我刚才听见说谁陷到阵里去了……” 温柏成指了指程昱:“我这不争气的徒弟。一门心思的赚钱去了,学的那点东西都丢了。”他说话谦虚里带着几分傲然,“这不是把我师妹给惊动了吗?带着这小子出来了。” 刚才还吹嘘他们的**阵如今没人破得了,就那一个阵,护了这个宅子三百年。说什么亦天门凋零,传承断了,早不是当年了。说到底,不就是这次想牵头吗? 这个话说出来,在座的不管服不服,都没人吱声,毕竟,研究这个是真断的差不多了。 可惜呀,话音才落,就被打脸了。利利索索的,这不是顺利的走进来了吗? 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就认真打量林雨桐,他边上一老者哈哈就笑:“后浪推前浪,咱们是真老了。” 又有人接话:“你这老东西,别倚老卖老。人家那辈分算下来,可不是后辈。” 这话一出,众人轰然一笑。 林雨桐跟着一笑:嗯!挺有意思的,这一伙子阵营也很鲜明呀。 正要搭话呢,就听见四爷低声道:“看西北角。” 西北角扶着墙趴着个人,像是在呕吐。不过再细看,就跟眼花了似的,这人在眼里就变成了双影,这是……? 林雨桐还没动,乌金霍开人就跑过去:“快过来帮忙,要不然,就真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59 与你同在(59)三合一 与你同在(59) 尽管知道灵医很神奇,但在此亲眼见证,林雨桐还真是大吃一惊。恍惚的神魂,明显要离体的样子,几针下去,人就稳了下来。林雨桐摁住对方的脉搏号脉,随即便笑:“虚惊一场!这就是喝多的,心梗。” 人暂时给拉回来了。 这一来就露了这一手,所以这黑门白门确实是非同凡响,那么,这亦天门呢?哪怕是丢了传承,可这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一时间,恭维声响成一片。态度可比以前热情的多。 林雨桐跟这些人寒暄,看了四爷好几眼,四爷却只盯着被抬走的那个心梗侥幸被救回来的患者,好生奇怪。她就趁空问了一声怎么了? 四爷笑了笑,拍了拍她没言语。 应该是不方便在这里说的。本来该他出面交涉的,但见四爷心不在焉,应该是在考虑什么事情,那林雨桐就得出面,跟这些人聊了起来。 四爷看着桐桐,脸埋在阴影里,很有些变幻不定。 之前抓不住的东西,这次却好似抓住了一点头绪。 是的!一瞬间,他有了这种感觉。 一个人的神魂能离体,也能再度回来。自己可以,桐桐也可以。那恍惚的梦境不是梦境,就是魂魄离体了。还有桐桐之前说的那个叫穆安的新同学,她一个人可以带着两个生魂。 魂魄离体这种事,发生在自己和桐桐身上,这个自己还真不会多想。毕竟嘛,一直以来,自己和桐桐就是这么过的。也以为自己两人属于特例! 可桐桐的那个叫穆安的同学,那是怎么回事呢?之前桐桐说的时候,他也没太在意。可如今眼看着一个灵医,完全可以将几乎要离体的神魂再给摁回去,他心里的有些一直隐藏着的,从来不能跟桐桐提的零散的想法一下子给串起来了。 当年,他的福晋换了人,他是真不知道。可是后来,人到晚年之后,他便有了很多的猜测。比如弘晖的武功,比如每日里喝的水。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桐桐在身边,水的味道永远是不变的。 那时候他就有猜测。可那又如何呢?桐桐不是妖魔鬼怪,她能做皇后,能凤冠加身,这就说明她德配其位。当然了,这就是个猜测,从不敢是深想。直到生命在终结之后又再度醒来,再遇上了桐桐。一世一世的过来,见识自然也不一样了。 桐桐身上的秘密,他能猜到八|九不离十,而桐桐不说,那就说明不能说。两人就这么一直心照不宣着。 哪怕是见识了那么多,可他心里一直在寻思:桐桐这个公司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公司? 高科技吗? 高科技这个,不能一概否认。自己没见过不意味着真的没有。比如之前以为的须弥芥子,实际上的空间。须弥芥子是仙家的说法,可空间似乎在未来世界也出现了。两者是一回事,又不完全是一回事。 那么问题是,桐桐身上携带的,到底是仙家之物,还是未来科技的产物呢?亦或者,是两者结合的产物。这又是怎么跟桐桐的魂绑在一起的呢? 四爷觉得,桐桐拿出来的那种水不是科技能产出的。可使用能量石,这也不是仙家的手段。因此,他将它归纳为两者结合的产物。 如果是这样,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须弥芥子和空间,这两个一个来自于千年前上古时期,一个来自于不知道多久以后的未来世界,他们是怎么碰撞且结合在一起的? 桐桐如今都已经上大学了,可手机还是老款的蓝屏的诺基亚。大学毕业的时候,一般大学生顶多能普及彩屏手机。而那个时候,桐桐就已经工作了,直接就去了那个公司。 四五年后,这科技水平能达到这个高度吗?跨度是不是有点大。 如果科技水平跟不上,那这两个遥远的时间点来的东西,是怎么糅合在一起的。谁能从那么久远和遥远的年代,将这样的‘财富’给取回来?又通过什么取回来呢? 是公司? 是!发展成性的公司,如果有很多个像是桐桐这样的员工,那么ok,一点问题都没有。谁也不知道浩瀚苍茫的平行宇宙里,到底有多少个平行的世界。撞上了,然后传回来,再想办法研究,这都能成立。 但是公司创建之初呢? 看看眼前这个阴阳术士,他们通鬼神,还有些家族一直没有停止追求大道三千和羽化飞升,就如同眼前的张家。 如果连张家都没有放弃,那么敢号称是‘亦天’的亦天门,他们最终的追求是什么呢? 亦天啊!答案就这么浅显的摆在桌面上。 那么,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很多问题就能解释了呢?比如,亦天门总是神秘失踪的前辈,他们去哪了? 便是没有成仙,但是估摸着,至少也能跟自己和桐桐一样,不停的轮回。 当然了,也不是每个都能成功的。 像是白三,当年未尝没有碰到飞升的门槛,可是,他那一次失败了。可失败一次,不意味着以后还会失败。 失败者并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于是,他们得尝试。 桐桐指不定便是一个实验牺牲品。 但是,话又说回来,他们选择试验品的时候是怎么选择的?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都可以吗?那这个公司也未免太好进。如果真是一点都不筛选的公司,猎奇者定然是不计其数。那还用员工吗?光是这些人就够他们忙了。 可显然,这个公司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桐桐没说她重来之后找公司的事,但以他对桐桐的了解,她肯定是找了。而找了之后的结果一目了然:她并没有找见。 那是不是说,其实公司还没创建,或者说,尚在创立之初。 这些人之后能选上桐桐,那桐桐身上必然是有特别之处的。如果这么想的话,是不是说桐桐本来就有通阴阳的能耐,只是她自己都没发现。而这次重来,只是将她没发现的能力提前给激发出来了。 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他们选的人一定是阴阳术士。 而这里坐着的,还有太平间躺着的,可都是阴阳术士。 想到这一点,他一下子就站起来。 林雨桐回头看他:“怎么了?” 四爷拍了拍她:“你说你的,我想起点事,给赵基石打个电话。”说着,就朝门外走去。 站在门口,看着高悬着的大红灯笼,他拨了电话出去,不是打给赵基石的,而是打给秦双的:“那无名死者的遗体,帮我看看,都好着没?” 这半夜三更的,去看尸体? 秦双蹭一下就起来:“马上就去,尸体在省一院太平间,半个小时我给你回话。” 四爷‘嗯’了一下就挂断了电话,然后走了回去。进门是个大照壁,这块的光线不亮,有些昏黄。就着这昏黄的光线,四爷瞥见了照壁上的图:一圈繁复的驱邪镇宅的符箓的中间,是一副画。画就像是一般的羽化升仙图,一个仙风道骨的仙人腾云驾雾站立在虚空之下,垂眼俯视下方。下面不是俯首或是仰望的人众,而是一个手持罗盘盘膝而坐的人。他那个坐姿,是背对着仙人的。 张家是张道陵的后人,所以,这个照壁有这么一副图并不奇怪,老先人飞升图嘛,看起来很正常。可这要是换个方向去理解,是不是也能解释的通呢? 人的灵魂离体而去,剩下的便是人的皮囊。 四爷收回视线,默默的坐回桐桐身边。此时都已经是夜里凌晨三点了。也该睡了! 三三两两的,都回房间去了。 温柏成有自己的房间,老式的建筑,大房间都是套间,几明几暗的格局,塞几个人进去没问题。这都三点了,两三个小时候都天亮了,也睡不成,就是有个说话的空档而已。 只剩下自己人的时候,林雨桐才说温柏成:“能不自以为是吗?这件事远比你想的复杂的多?三十年前,一年死了三百六十五个。这次才只是个开始!我来,不光是为你,还为了更多的人,该说的我刚才已经说了,明天天一亮,该离开的都会离开。若是不愿意离开的,生死由命。你自己看着办!” 温柏成揉了一把脸:“我正是知道三十前,死了那么多术士,这次才不得不多了解些。你忘了,师父就是三十年前出事的。” 是了!忘了这一茬了。 白三其实是死人了,他是靠着躯壳才活下来的。 “但是,不是说是因为师叔才遭遇横祸的吗?”可不是莫名其妙的死的!这是大师兄和二师兄亲眼所见。温柏成可能说假话,但是两位师兄不会! 温柏成却反问一句:“那你怎么知道三十年前那些人的死跟程世明无关,你难道能确定眼前的危机,跟程世明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我不能! 他这么一问,反倒是把林雨桐给问住了。是了,如果都是程世明干的,那他杀别人是暗杀,杀白三却是明杀。 她正不知道话该怎么往下说,四爷就问了温柏成一句:“你觉得这要是真有人有歹意,为什么不多不少,正好相隔三十年?为什么死亡的人数,是整整的三百六十五个人呢?” 温柏成皱眉:“阴阳一术,讲究的便是借天地阴阳之气。别说天干地支,便是一天十二个时辰,再结合每个人的生辰八字,人的运势气场都会随着时辰的变化而变化。对方是高手,相隔三十年必然是有他的道理的。再者,三十年前,师父可能是变数,对象想做什么,却因为师父借体而生,给搅乱了吧。如果对方也这么想,那么师父会如何呢?你想,师父这三十年都好好的,为何在最近说‘休养’就‘休养’了。这一沉睡,你能估算出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林雨桐被说的愣住了。 可四爷的脑子却‘嗡’的一下:对了!对了!这就对了! 白三便是程世明第一个试验品。 三十年前,白三死而后生,这三十年来,程世明跟白衣近在咫尺,要是有解不开的仇怨,程世明为什么不杀了白衣? 而这一切,当时的白三不明白,可这后来的白三,真的完全不知情吗? 如今躺那里的白三,真的只是休养? 活死人一般的人,他的生魂在?还是跟自己和桐桐一样,不知道去哪里过活去了? 其实,人们追求的是羽化成仙吗?不!生老病死,人追求的从来都不是抛却人间繁华,而是长生不老。 这长生不老,便是指活个千年万年吗? 不!不一定!往复轮回,难道不是长生的一个法子? 正寻思呢,电话响了,将他的思路打断了。电话是秦双打过来的。这边接通了电话,那边直接来了一句:“丢了!五具尸体,全都丢了。” “知道了。”四爷的眼睛深沉了起来,他的猜测,好像对上了,“我们马上回来。” 啊? 屁股下面的椅子还没暖热呢,又往回赶。 这才来,人都没认清楚,事情还没处理,这就往回走?干啥呢?遛狗也没这么遛的? 四爷看了几人一眼:“五名死者的尸体,离奇失踪了。” 失踪了? 林雨桐先起身,看温柏成:“跟我们一起走吗?” 程昱二话不说,拉着他师傅就走:“走!当然走了!路上还有个伴儿。” 温柏成是开着车来的,这次不用穿密林,几个人挤到车上,林雨桐更得坐到四爷怀里才能挤的下。然后开车不到十分钟,出来便是小路。沿着小路二里路,就到了镇子上。再从这个镇子开车去天师镇,又是个二十分钟。 程昱的车在这里,自家开的车也在这里。 四爷安排王不易坐温柏成的车,乌金坐程昱的车:“半夜三更,又从这个地方出来,两个人一辆车路上有个照应。” 听着很有道理,没人反驳。 林雨桐却觉得,四爷这是有话要说。 “我开车吧。”林雨桐要车钥匙。 四爷没给:“先上车。”说着,一边上车,一边摆手叫另外两辆车先走。 面上看不出四爷有什么不同,但林雨桐知道,四爷好久都没这么严肃过了。没错,哪怕他是带着笑的,瞧着甚是温和,可她也能看的出来,他现在整个人都绷着呢。 上了车,看着他稳稳的握着方向盘,她才问:“怎么了?你这样有点吓人。” 四爷看着眼前的路,突然问了一句:“你觉得白三是去哪了?” 白三是去哪了? 白三一直在水塔寨呀! 四爷知道的,所以他为什么问出这么一句话? 跟着四爷历练出来了,有时候两人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但到了如今,很少有那种自己完全听不懂四爷说什么的情况了。 四爷从来不说废话,他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两人之间有什么不能明说的?除了跟谁都不能说出口的公司的事,再没别的事了。 这么一想,再结合眼下,她便明白了:四爷是怀疑如今的事跟自己当初那公司之间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如果是这样,再结合四爷这一问:白三是去哪了? 白三躺在水塔寨,跟个活死人似的。人在,魂呢? 四爷是想问,他是四处游荡去了,还是跟咱们俩一样,去了别的时空了? 隐约的明白了四爷的意思之后,她额头上的汗便下来了。 是啊!什么样的高科技能监视人的魂魄,看她有没有将不该讲的秘密讲出来?这不是高科技,这是一种巫,一种咒! 这是阴阳玄术的范畴。 那么就是说,公司的幕后,是有这些人参与的。 她闭上眼睛,细细的回想当年入职公司的事。大学毕业,随便投了简历。大学毕业生找工作,那还不是满世界的撒网。投完了都不知道自己投出去多少,都投给谁了。然后就有同城的,坐车的话离家也不算是很远的一家公司,很快就打电话了,预约面试。然后很顺利的就留下了!但是年轻,不懂江湖险恶,说签合同就签合同。签了合同才知道是这么一家公司!说实话,害怕吗?也害怕过吧。但是好奇心和好强的性格,还有对未来财富的期许,自己就踏上了这条路。 其实,那时候的大学生就开始不值钱了。再小的公司,那投递简历的都多的看不过来。也是那时候粗心,真的记不住当时给这个公司投递简历了没有。但不管如何,人家不会漫天撒网的选人,自己也不会那么顺利的,直接就被选定了。一定还是自己身上有特别之处。 难道自己本身就有术士的特制? 想到了这里,她就看四爷,两人的眼神一交汇,她便明白,四爷也是这么想的。 对!对的!这才对的上! 林雨桐的面色复杂起来,怪不得自打自己来了,其实有用的东西一点没有学到。在白门如此,在方老那里也如此。 白门或者说亦天门里的某些人,有猫腻,有阴谋! 而方老那边也未必就无辜。他们是一定是知道什么,然后在拿自己和四爷——作饵! “咱们可都是老江湖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差一点就被算计进来了。 四爷倒是想的开:“太过匪夷所思,谁敢那么去想。” 林雨桐面色复杂,往下再往深的想:如果这些人通过这样的办法,把人的生魂送出去,带了别的科技或是宝贝回来了,那么这些东西再利用之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呢?这种实验,能把人送出去,是不是也想着能不能再把不属于这里的生魂给引回来。 说不得自己回不去不是因为机械故障这样的原因,更有可能从一开始这就是个谎言,他们压根就没有能力做到收放自如。 研发飞机都得需要多少年了,这得飞的出去收的回来安全着陆,岂是容易的? 自己作为实验品,飞出去收回来,再飞出去再飞回来。如此再三的时候,却发现飞出去却收不回来了。 但自己想跟他们彻底的撕开,也不容易。因为生魂,被动过手脚了。一定是某种咒术或者其他……这么想的话,是不是四爷能被自己带着不停的轮回,跟他们动的手脚有关呢? 如果‘员工’带回来的技术不能叫他们满足,他们必然是会想着,别处的生魂带回来,用处可能会更大呢?所以,四爷应该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跟自己绑定的! 想到这里,她的面色就更加复杂,“许是我害了你。”该入轮回的人,却跟着自己流亡于浩瀚时空。 四爷便笑:“有些东西,得讲机缘。无情任是再高明的术法也带不回人来,若是有情,术法都是多余的。” 林雨桐苦笑了一下,这是这辈子听到的最动人的情话了。 两人谁都不把话往透的说,但大致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这个局从哪里破,现在还无从得知。但这个案子,这失踪的尸体,还有本身就成为白衣的这个身份,应该是大有便利的。 怕忍不住说出来,林雨桐就另外挑起了话题:“尸体在哪放着被偷了?” “省一院。”四爷说着就看桐桐,“大概你得问问那个刘大夫注意到了没?” 省一院,太平间! 这倒是很有意思了! 那里有刘大夫,还有那个看着太平间的大叔,这尸体,五具,是怎么丢的? 林雨桐就说:“我怀疑这五个是自愿的!” 应该是!那边张家的组织的大会不去开,却躲在一边开小会。很有些奇怪! 两人直奔医院,秦双他们正在调医院的视频。林雨桐就问说:“太平间看门的大爷呢?” 秦双愣了一下:“说是大爷辞职了,这好是好几天的事了。说是年龄大了,干不动了。” “知道姓名和家庭住址联系方式吗?”林雨桐又急切的问了一句,医院后勤的工作人员就道:“人家辞职了,他的资料就抽了,然后搁在碎纸机里直接给碎了。” 碎了? “他的工资怎么领?”一般都是银行卡了。从银行总能查出信息的。 这人就点头:“那个肯定还在,但这……还不到上班时间,财会科那边也没人值班呀。” 那就只能等了。 秦双就说:“该查的我们查,整理好之后送过去。二位也一晚上没睡了,回去休息休息。” 也只好先这样。 开车回去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但行人还不算多,正好是大家起床的那个时间。 车从建大这边的岔路口进去,路过大门,再走两百米,拐进去就是小院。林雨桐也没打盹,就是靠着车窗想事呢,车一拐弯,她扭头看了车窗外一眼,才想说一声‘到了’,结果话没出口就换成了:“停一下。” 早起的门卫和清洁们围在一起,地上却躺着个人。林雨桐没看清楚是谁,但是那双鞋还她觉得眼熟。鞋挺个性的,是那种厚底子鞋,看着粗粗笨笨的,三十七码的脚,穿上那鞋感觉得有三十九不止。她记得昨晚要出门的时候,她穿鞋穆安也穿鞋,穿的就是这双鞋。 走过去,霍开人,不是穆安还能是谁? 门卫喊着:“别动,叫了救护车了。” 林雨桐将人扶起来:“我是她同学,我送她去医院。”说着,就不由分说的将人扶起来,直接上了车。车再路上转了两圈又转回来,没去医院,直接带到办公室这边。 乌金才睡下,就被林雨桐给叫起来:“赶紧给看看。” 平躺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嘴唇乌青,乌金‘咦’了一声,紧跟着号脉,“怎么像是生魂离体……” 话音才落下,穆安就蹭的一下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然后一脸警惕的看着围了一圈的人。 林雨桐的眉头皱起来:“你……还好吗?”说什么也是跟自己私聊了那么久的人了,怎么看自己的眼神那么陌生呢? 穆安看着林雨桐点头:“……好……挺好的……”她说着话,然后一脸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嘴,嘀咕了一声:“我说话……我真的说话了……” 这一句,林雨桐听的清清楚楚。她狐疑的问:“怎么晕倒在学校门口了?” “啊?”穆安捂住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要送你去医院吗?”林雨桐看她,“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她说着就起身,抬脚一走踉跄了一下,然后尝试着先迈出一只脚再迈出一只脚,跟孩子学走路似的,“我有点晕,慢慢适应一下。” 王婶正好推车餐车过来,林雨桐招呼穆安吃饭:“你想吃什么,让王婶给你盛饭。” 结果这个穆安每样都要了一点,闭着眼睛对着饭闻,这一圈都听过穆安的事,因此一个个的心里都有数了,不免就盯着她看。被看的警醒了,才抓筷子,抓筷子那姿势,跟孩子吃饭用筷子似的,看着别扭。 林雨桐放下筷子:“穆安呢?” 这姑娘惊了一下:“我就是穆安呀!” “你不是!你之前还爬了我宿舍卫生间的顶……”林雨桐看她,“告诉我,她怎么了?” 穆安将手里的筷子也放下,把玩着头发:“我也不知道……我平时都在安神符里待着。只有我俩的时候我才出来玩。一进安神符,就跟外面隔绝了,什么也不知道。” 没有城府,不经常跟人接触的姑娘,她说谎话的可能性极低。 “吃完饭我送你去学校。”她只能这么说。要是没猜错,这个穆安又跟着自己出来了,可在校门口应该是遭遇了不测。 林雨桐现在没时间想那个穆安去了哪里,不外是又多了一个试验品而已。她现在想的是,自己到底属于哪种情况。 自己来了,回到了从前。那本来的自己,年少的自己去哪了呢?以前不敢想的问题,现在想想,她不由的冷汗又下来了,是自己杀了自己吗?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股脑的涌过来,穆安还是赵基石去送的。 她磨磨蹭蹭的一顿早饭没吃完,那边秦双却来了,送来了一段影像,还有看门大爷的资料。 影像是昨晚十二点零四分的,负三层的电梯门口出现了五个人。这个五个人戴着墨镜,看角度应该是从太平间的方向出来。走路看着有些僵硬,但是穿戴很整齐。他们上了电梯,没人摁电梯,电梯却在负二层停了。负二层的电梯门口停着一辆面包车。没错,负二层是停车场。车进车出的,很正常。监控没拍到面包车的车牌号,那五个人一出来,面包车的车门就打开了,五个依次进去然后关门。画面再转,就到了停车场的出口。出去是要交费的,但是没有,那个栏杆是扶起来的,车直接就开出去了。然后汇入车流,影像就完了。 五个只有躯壳的人自行离开,湘西的赶尸人就能做到这一点。 所以,眼前这个雪球越滚越大,自愿参与的人牵扯的很多。像是穆安的师叔,他是茅山派,是死者之一。之前怀疑这些人是愿意跟对方合作的,所以他们的死是他们自己预期好的。如今,又多出个湘西赶尸一门。知道的就这两门,那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所以,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太平间看门的了。资料上显示,这个人叫李青,就住在医院的家属院。可等找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李青不是那个看门大叔。人家还有些不耐烦,“我儿子媳妇都是医院的,给我找了个工作。每月一千多块钱,但我家这条件,我也不可能真干。反正就是看门嘛,谁看不是看。花钱雇了个拾荒的,管住不管吃,一个月给五百。现在是五百,以前也没那么多。反正我涨工资也给他涨工资,也没亏待了他。他都替我干了好些年了。” 好吧!这种情况确实是有。别说个看太平间的,便是学校的老师,还有雇个大学生替她上课,她只拿工资。然后再用低廉的工资请低廉的劳动力。谁管这个? 两人一直现金交易,五百块钱顺手就给了,要什么银行卡。 所以,他对这个雇佣来的人知道的真心不多,“我都是老黄老黄的叫……哦!对了,有一回我去给他送工资,听见他跟人打电话,声音很大,火气也很大,说什么‘你当我黄老五是被吓大的’……我就听了个这个,那时候还含糊呢,说这个人不会是犯了事藏到我这里的吧……现在看来是真的,你们都找上门来了……难不成真犯了事了?” 黄老五! 青一,赤二,白三,黑四,黄五。 原来他是黄门的人! 林雨桐撒腿就往出跑,邱毅要跟,四爷拉住了:“在车里等着吧,她有点事。” 要找到黄五,只能问刘大夫。 刘大夫翻着厚厚的医典,是林雨桐之前送来的最近新校正版的。看见林雨桐来了都不舍得放下:“你跑的气喘吁吁的,肯定有事。” “刘大夫,黄五呢?”林雨桐看着他:“我得找到他,他很危险!” 五门里,青衫和赤袍当年就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追踪不到魂魄。黑门里,黑四的长辈,上一代的黑衿,其实也是莫名其妙的不见了。白三作为白衣,人虽然活着,但却跟活死人没差别,他的生魂也不见了踪影。唯一差的就是黄门,黄门的黄袂,只差他五色便聚齐了。 五色聚,改天意! 这是亦天门弟子都知道的一句话! 若是天意全由某一个人来更改,这得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所以,为什么亦天门传承断了,那是因为天道和人心都不能容。方老看似对自己很亲近,可从不说叫自己学什么的话。亦天门其实是被防备的。程世明当年要不是杀了白三,他也别想有官方的身份。 从古至今,亦天门这样的,朝廷都不会容的。 可程世明除掉了白三,以白衣的身份有了官方的认可。这未尝不是官方想给亦天门里楔上一颗钉子。可程世明其实从头到尾,都藏着一颗祸心。 他本就是再生人!他知道那条路是走的通的。要是没记错,方淑媛当时说,程世明是在海难的时候救了孩子而重生回来的。当年的海难死了多少人呢?死的都是什么人?这个早已经不可查了。但他这种要术士命的法子,估计是还是受了当年海难的启发。这个法子有没用不知道,或许,他只是想万无一失。他本就是战乱年代的人,死这点人在他看来或许真不是个事。 之前他受伤了没错,不能跟人动手也没错。可哪怕伤的再重,影响再生轮回吗? 不会!说不定还有助益。 把这一串一串的全串起来,她敢笃定,程世明现在缺的便是黄门。 刘大夫被问了一句,好似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叹了一口气:“人啊,这欲|望没有穷尽的时候。做你们这一行的,用这样的方式追求另一种境界上的长寿……科学家里,也有一些疯狂的,做各种有违人伦的实验的,也是追求长寿……其实,都是着相了。”她问林雨桐,“我算是长生吗?” 另一种意义上,算是! 看吧!其实想要长生很容易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那么,该给你的总会给你的。 她收起了感慨,说了一句:“黄老五……是我的邻居。” 什么意思? 刘大夫低头翻书:“别去我家,我家也没啥人了。去我的墓地看看吧,他住我东边。” 活人住阴宅呀?! 这又是太平间,又是阴宅,怪不得没被程世明给抓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60 与你同在(60)三合一 与你同在(60) 关于刘大夫,林雨桐当然是查过的。 生前的一切,都细细的查过。她是当当年的援藏医护人员,早年就离异了。原因是无法生育。一个妇科的大夫,无法生育这着实无奈的很。离婚后在藏区一呆就是十多年,每日里骑着马穿行于牧区的各个村落,这一坚持就是十年。最后因为一次雪灾后赶往灾区救人,途中掉落深坑被雪掩埋,找到的时候冻伤严重,双腿机能已经失去了。这才从藏区回来,在京城做的截肢手术。后来,等身体恢复了,又坐在轮椅上坚持工作。八零年的时候,有过一次有感地震,当时医院人多,慌慌张张的都往出跑。她急着去看一个被医护人员捡回来的弃婴,想带孩子出去。谁知道好不容易推着轮椅过去了,刚好窗户上的玻璃被震下来,婴儿床就放在窗户边上,她扑过去抱了孩子,用身体挡了玻璃,结果是孩子活了,她死了。 现如今,她也确实是没什么家人了。父母去世了,只一个妹妹还没在西平。前夫再婚了儿女双全,她就是一个人。 可此时站在墓碑前,倒也不觉得荒凉。当年救的孩子,都已经长大了。那孩子被医院的另外一对医生夫妻收养,他们是刘大夫的朋友。收养了这个孩子,从小告诉她有个人曾经为了她失去了宝贵的生命。每年,都带孩子过来。等孩子过了十八岁,每月这个孩子都过来。墓碑前,摆着两盆菊花,已经有了打花苞的趋势了。 不管怎么说,看到这些,总叫人心里舒服了一点。 给刘大夫上了一炷香,这才转脸看东边那个墓。她走过去,坐到墓前的台阶上,从包里摸出一瓶酒来,拔出酒塞子倒了一杯出来,“大叔,我今儿才知道你住这儿。踅摸来这么好的酒想给你送去吧,不见人!打听了打听,才知道您住这儿。这儿好啊,清净,这酒我敬您三杯?” 说着,将那杯酒就直接撒在地上。 一散开,酒味更大。 林雨桐在自说自话:“这第二杯酒,我祝您长命百岁……” “百岁啥百岁!”话没说完,手里的杯子就被人抢了,然后喝的‘滋溜’一声,“你这丫头,倒是贼。” 林雨桐扭过脸来,不是黄五又是谁?今儿倒没醉,不过眼神却迷离,跟刚睡醒似的。 “真不好意思,打搅您休息了?”她仰着头看她,脸上露出几分埋怨之色来,“师叔,您说您也真是的,自家人干嘛不早点相认呀。” 黄五轻哼一声:“都到家门口了,进去坐坐?” 呃? 行吧! 墓碑后面的石板轻轻一推就打开了,然后是下去的通道。 还别说,下面挺宽敞的,到底是盗墓出身的,给下面掏个洞这还真不叫事。进了里面,充电式的台式灯亮着,能看清里面的格局。不算大,但一个人住就不小了,得有二三十平。单人床旧沙发旧茶几这么一摆,其实还是空旷。一转脸,看见角落里那么些个的箱子…… 林雨桐啧啧称奇:“师叔好本事。黄金原来是被人先下手了,牛!比程世明派回来的人可牛气多了。” “年龄不大,说话倒是动听。”老于世故的样子半点不像是十八岁的姑娘。他指了指沙发,半点也不能拿她真当孩子,“坐!坐下说。” 林雨桐坐下,笑看黄五:“师叔,您现在是香饽饽,都急着找您呢。” “找呗!”黄五轻嗤一声,“谁找到算谁有本事。” “我都能找到,那您觉得别人会找不到吗?”林雨桐笑意收了,不由的轻叹一声,“要是早些年,科技没这么发达,我相信您,您说躲,那是真能躲。可现在呢?你出去看看去,满大街的监控,稍有不慎就被抓住了行踪。您说您躲的再彻底,可到底是个人呀!这吃喝拉撒的,不还得出去吗?所以啊师叔,您得小心了。” 这话黄五倒是没说反驳的话,只又倒了一杯酒,“其实叫我说,这一行没了也就没了。黄门……只剩下我这糟老头子一人了。收徒弟这事,那是想不开。如今不是以前,你说这还有多少大墓没动过?如果国家也不叫动了,也没处可动了。再往后,都提倡火葬了。到了了,也就是一人一个骨灰匣子。教了徒弟,要想叫徒弟靠手艺吃饭,那非得饿死。再说那陪葬品,如今是越来越不保值了。以前是金银珠宝瓷器,现在呢?什么bb机手机,这玩意搁里面要不了两月就用不成了。就这些东西都轮不到咱出手,有胆大的小偷紧跟着就取走了。你说这情况了……我还收啥徒弟?虽说这断了传承怪可惜的,好歹这也是一门手艺……可想想……还是不传的好……” 没想到他是这么想的!这倒是出乎林雨桐的意料。 “没有黄门,五门就不全。”她看着他,紧跟着就有点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五门聚,改天意。没有了黄门,凑不齐五门,那这句话就真只是一句话了。要说狠,还是您狠。” 从根上给断了。 林雨桐面色复杂的看黄五:“黄门没有再传弟子的事您说了我才知道的。但是程世明他……只怕早就知道。唯一的变数就是您了,所以您……比我预想的处境还要危险。” 黄五抿了一口酒,嘿嘿的笑了笑,“若真是如此,那也只能说是天意。”他说着,就看林雨桐,“你师父将白衣传给你,可给你什么东西。” 东西? 什么东西? “一本手札功法。师叔若是要……”她这话没说完,黄五就扔出一个黄灿灿的东西来,“你这丫头年纪不大,心眼却太多。我到这份上了,要你的功法做什么。我那里还有一箱子,你要是要,都给你。” “哪里?”林雨桐一边打量着手里的黄牌子,一边四下里看,“给我就给我,技多不压身。” 嘿!顺杆爬呀! 黄五指了指床下,“有空你自己来搬就是了。只要发誓不外传便是了。” “我发誓。”林雨桐随口应着,瞧着就觉得敷衍的很。她那目光专注的落在这个牌子上,“这是黄门的信物?” “对!”黄五将牌子又重新拿回来,“这东西也不是牌子那么简单。但这只有各门的掌门才能知道这里面更多的秘密……这个我便是想说也说不了,这玩意太玄乎,全看个人领悟。至于你们白门的牌子,我记得是一块莹白如玉的牌子……你到底是不是白衣,不是看你师父怎么说,而是看你有没有那个。当年程世明没有,牌子应该还在你师父身上。” “哦!”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原来我还真算不上是白衣。那我黑四叔怎么不说呢?” “他?他黑门的牌子早丢了,你当他为什么恨黄门若此,那是因为他找不到他师父那块黑牌子了。这种机密,他可不会轻易说出口。”黄五不屑的耻笑一声倒也说,“不过这祸福相依,丢了那玩意,他倒是沾染的因果小,还有机会娶妻生子,甚至现在还留下点血脉骨肉,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林雨桐心里有数了,黑四之前说的五门相互觊觎秘术的事就说不通,于是就问说:“是不是对于程世明所干的事,亦天门内部,五个门派之间,意见也有分歧。你们之间的争斗,压根就不是谁偷了谁的秘籍的事,而是要不要‘改天意’的事。” “那当然!要不然呢?”亦天门里,少有那种没出息的,“可这掌门也是人呐。这一代的掌门是这个想法,那一代的掌门又是那个想法,便是同一个人,前半辈子和后半辈子想的或许又不一样……相互残杀,是有些人为了统一门内的想法,排除异己而已。可那时候相互之间的打打杀杀,好歹还都是势均力敌……如今,横空除了一个程世明,他这个人……你们不答应?不答应没关系,他的拳头硬,来硬的谁也抗不过。” “三十年前……”林雨桐便问道:“三十年前,我师父出了状况,师叔你呢?按理说程世明三十年前就不该放过你的。” 黄五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白门那时候在你师傅的手里。你师祖不待见程世明,你师父自然是提防程世明的。但不得不说,老人家的看人的眼光是准的,程世明确实是心太野。他之前找过我,问我对他想干的那件事的态度,我……当时不是他的对手,我也不想丧命,于是,我答应了。我愿意配合他!” 林雨桐挑眉:“倒是好想法。其实是把我师父和程世明都给坑进去了。”当时青门赤门的长辈失踪,生魂估计已经攥在了程世明手里,包括黑门黑四的师父,生魂怕是早就找到了,唯独缺的就是白门和黄门。黄门黄五表示愿意配合,那只缺白门了。黄五一表态,程世明必然是觉得,只要拿下白三就可以。这师兄弟二人内斗,那便是两虎相争。若是白三胜出,黄五自然无碍。若是程世明胜出,只怕也带了伤了。那时候黄五未必就怕他。 黄五点头,“我那时候可不考虑谁输谁赢,他们两人一斗起来,我直接就躲了。这一躲就是三十年。”说着,似乎有些可惜的样子,“这一回,怕是躲不成了。再想故技重施,程世明也没那么傻了。” 难怪呢! “那依师叔看,我师父他……如今的态度是赞同还是?”林雨桐其实是拿不准的,认真说起来,跟白三接触的时间不多,他帮了自己和四爷,自己也帮了他,说起来,两人之间谁也不欠谁的。 “你师父的态度……”黄五的眼睛慢慢变的深邃起来,“应该是变了。白三到底不是以前的白三,你想啊,叫你整日里穿着一双不合脚的鞋,你是什么感觉?你以为不合天道的借体而生,就真一点代价都不用付出?内里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林雨桐自己也好奇:“我师父如今的本体到底是什么?” “你师父喜欢吃生肉,你说他的本体可能是什么?”黄五咕咚咕咚好几口酒下肚,“我是人不人,鬼不鬼。他呢?究竟是人还是畜生,他自己都分不清了。一个人能硬抗三十年的兽性,何其艰难。只怕不是不想一死了之,可丢了皮囊,这便跟主动投了程世明没有差别。你呢,也别把你师父想的太坏。他那么做,估计是有他不得不做的理由。到底最后他会怎么选择,其实……我也看不透。” “师叔是觉得,师父会像是您三十年以前一样,跟对方虚与委蛇?”林雨桐固执的看向黄五。 黄五被看的不自在,将酒瓶放下,“不知道……丫头,人心千变万化,谁能拿捏谁?” “那你总得告诉我,程世明是怎么操作的?”林雨桐肃着一张脸,“这件事师叔应该明白,万万是不成的。天地阴阳,讲究一个平衡。要的多,这付出的自然就要多的多。杀了那么多人,为了什么,不就是用别人的命补天道之损吗?” 黄五没有反驳这个话,沉默了半晌只道:“程世明想用我们,但从来不惧杀了我们,你说为了什么?” 林雨桐看向黄五,给出个早有猜测的答案:“魂!” 黄五点头:“是人的时候,我们尚有反抗的余地。可若是成了魂,谁也不知道会如何?人死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懵懂的,这个你应该见过。” 是!见过的每个刚死的人,记忆都是不全的。浑浑噩噩的,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清醒过来的时间不等,有些人一两个小时就回过味来了,有些人两三天也能醒过神来。但这种人一般都不多,大部分人都是第七天,在回魂夜的这天清醒过来。这整整七天的时间,还不是人家想怎么炮制就怎么炮制。 黄五见林雨桐明白,就继续道:“所以,我们有顾忌,他没有。” 别说成了鬼也有成为鬼王的可能,可这种概率于术士而言,微乎其微。成为鬼王的先决条件有两个。其一,便是你生前足够善,功德圆满。其二,便是你生前足够恶,鬼神避之唯恐不及。可这两条,术士都不具备。假术士是坑蒙拐骗的,真术士是泄露天机的,所以,第一条够不上。至于第二条,术士也难有做到的。因为知道因果,所以做点恶事都惶惶不安。真正能大开杀戒的少之又少。 “偏偏的,程世明算的上是第二种人。”林雨桐有点明白黄五的意思了,“所以,师叔的意思是,程世明不怕成为鬼。” 黄五点头:“这或许也是他杀人作恶的原因吧!” 林雨桐恍然,不能的名垂青史,也要遗臭万年。要是真是如此,他杀人的理由还真就有了,哪怕听起来这么荒诞。紧跟着,她就又想到了什么,然后不可思议的看黄五:“所以……您可千万别告诉我,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得先是一缕魂?” 黄五咧着嘴奇怪的笑了一下:“这世上谁不怕死,谁敢真成为一缕魂?他不怕,他身边聚拢的不光是三教九流的术士,还有……据说是哪里的科学家……具体的我不清楚……但是,这么多人愿意跟他合作……” “他就不怕他的魂魄离体了再回不去。”林雨桐觉得程世明的行为疯狂的近似于一个疯子。 黄五灌了一口酒,“人活了那么多岁月,一个亲人也没有。你说,活着的意义在哪里?他想要的,若是成了,那便是无尽的生命等着他,他那些合作者还巴巴的等着他能回来跟他们共享长生的奥秘呢。可若是失败了魂魄回不去……他自然也有退路,一则,有你师父的那个躯壳;二则,鬼王许是更自由。不论生死,他都有完全的准备,那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可这个决定,也着实疯狂和大胆的很。人死后浑浑噩噩的能等到七日回魂的,都是好的。还有那丢失了一魂半魄的,来生投胎脑子都得比别人慢个半拍。其实,阴阳路哪里是哪里是那么好走的。说到底,还是此人敢冒险。 想拿住这个人,就必须比他还敢冒险 林雨桐的手左手无意识的转着右手的拇指,这是遇到难以抉择的事的时候才有的动作,习惯都是跟着四爷养成的。好半晌之后,她才问说:“若真叫他们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三十年前试了一次……”黄五长长的叹了一声,“那一年,暴雨罕见的下了四十天,牛羊牲畜死的不计其数,粮食减产绝收,便是人命,也搭进去数百条。真要是叫成了,何止这一点损失。” 真会有天罚呀! “亦天门的记录上,可曾有过这种改天意的做法,其后果又如何?”既然程世明要尝试,那一定不是凭空来的想法。亦天门留下那样的话,那必然是曾有过成功的案例。因此,林雨桐才有此一问。 “记载很模糊,年代和地点不详。这些留下来的东西,应该是被人刻意毁了一些。想来,是哪一代的白衣不赞成这种做法,因此,没给后人留下多少有用的东西。术法的过程被隐去了大半,只剩下只言片语。倒是后果……虽然隐去了时间和地名,只说是一夜之间,水淹城池,而后瘟疫蔓延……”黄五说着,手就不停的抖了起来,“想来这种记载应该是真的。” 瘟疫吗? 林雨桐微微一震,那可真是巧了。读大学的时候,正好是某种病毒蔓延的时候,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从后来公司能成立来看,程世明这才应该是成功了。 可这成功,付出的代价也有点太大了。未来的科技是对如今的社会有所帮助,但这种外来的,从长远来说,就真的好吗? 林雨桐起身,对黄五怎么安排,好似都不能保证他的安全。而这件事怎么处理,她的心里则是一团乱麻,一时之间,还真就不能轻易的做出什么决定。 黄五好似也理解这种心态,反倒是他安慰道:“祸福自有天定,该来的总会来。天塌了,尚且有个高的顶着。你又怕什么。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别插手了。” 林雨桐都要在这些絮叨声中走出去了,却猛地站住了脚:“师叔,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黄五莫名其妙,“咱爷俩把话都说的这么透了,还有什么不能问的?” “我就是想问,那些被夺舍的,他们的生魂去哪了?”未来的自己杀死了现在的自己吗? 黄五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甚至觉得这样的问题很愚蠢:“这世上的事,不外乎是你强我弱。强者来了,弱者就得退。就是这么个道理!若是强者是个蛮横的,那便没有弱者的活路了。若是弱者是个死硬的,那也只有被抹杀的份。当然了,也有侥幸的情况。比如,强者宽容,弱势识时务。强者无视弱者,弱者直接缩了,于是相安无事。将来再投胎的时候,各是各的。” 林雨桐眼睛闪了闪,那自己这种情况,属于自己夺舍了自己。 潜意识里,自己不可能杀死自己。而十八岁的自己……至少也该算是一个识时务的人吧。那么是不是说,十八岁的桐桐意识尚且在沉睡之中呢。 暂时收敛了心神,他邀请黄五:“跟我回去吧,我那边至少安全一些。” “未必。”黄五在沙发上一躺,“我还是自己找地方吧。” “那去福陵山吧。”林雨桐又给了一个选择,“去福陵山,在道观里呆着吧。”老道还是有些本事的! 黄五嘟囔了一声‘瞎折腾’,见林雨桐看过来,他随意的点头,“知道了知道了!肯定去。” 年轻人啊,不肯服输呀! 从陵园回去,四爷就发现桐桐有点心事重重,经常一个人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 他也不问,就那么陪她坐着,看她。 良久,她才扭过头来,“你说……我身体里是不是藏着一个十八岁的自己?” 这一句话问出来,四爷便皱眉:“怎么会这么想?” 林雨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她之前问夺舍,可却没问重生。夺舍是两个无关的人争夺,可这重生呢?是自己跟自己争夺吗? “我以为,重生便是重合。将时间比作一根线的话,如今的自己在这一端,未来的自己在另一端。两个时间点上的人重合,便像是绳子对折了一下,分不出彼此,也不用分彼此。可如今再想,真能是这样吗?我还是十八岁的我吗?” 或许别人是,但我绝对不是! 桐桐看着四爷:“我的身上带着太多的痕迹。”有公司给刻上的印记,也有漫长的时间里,岁月和四爷共同给刻下的印记。生命里承载了太多的东西,便是时间线去折叠,折叠完也会因为时间线太长而成为一团乱麻。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跟这样的一个灵魂是重叠不到一起的。 四爷明白那一句话里的意思,她要是这么想的话也对,“你想怎么样?” “黄五说,这个事难就难在,活人无能为力。”说完,她就看四爷,他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四爷深吸了一口气,这个玩笑是不是有点大。自己好容易成了人,她却想做鬼。 这真像是老天跟两人开了个玩笑似的。 可再细细去想,却又觉得桐桐的想法不无道理。第一,那个什么公司在桐桐身上的痕迹中终究是隐患,非去掉不可,那么这次,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若是放弃了,只怕难有第二次了。第二,十八岁的那个桐桐,终究是她心里的心结。这不光是面对过去的她,还得面对这个家庭。若是可能,她希望,桐桐只是桐桐。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结婚生子,承欢父母膝下。 有这两个理由,还不够吗? 够是够了! 可这里也有冒险的地方,“十八岁的你和现在的你,这种关系,是你的猜测。若是猜错了,她醒不了呢?” 这对父母亲人的打击也就有点大了。 林雨桐就道:“所以,我想试试。”梦里生魂能离开,那就可以尝试,不外乎是时间久一点而已。 所以,等晚上两人双双站在楚教授面前的时候,楚教授都惊住了:“你们……认真的?” 林雨桐点头:“到时候少不了要叨扰您了。” 楚教授呵呵了两声,然后看四爷:“有句大家都知道的话叫做人鬼殊途,明白这话的意思吗?”他说着,眼神就在两人之间徘徊,眼下之意:人鬼情未了,那只能是电影。 四爷倒是淡然:“事情还得我配合她办。等事情完了,我下去找她去。” 好一个下去找她去,说的好不轻松。 楚教授扶了扶眼睛,好似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良久之后才道:“七天……你的生魂在我这里最多七天,过了这个天数,我便把你送不身体里去了。” 就是说,七天,若是那个所谓的十八岁的桐桐不醒,实验就宣告失败。 而这个身体,这七天得专人看护。 这个人除了四爷,便只能拜托乌金了。 可对乌金偏不能说实话,关于林雨桐那么些个过往,重新回来的事,都不能说。琢磨了一晚上,最后的说辞就是,林雨桐要去找亦天门的长辈,但这个寻找,人不行,得魂才行。时间,以七天为限。七天人应该能回来,至于回来之后对身体有没有什么影响,那便不得而知了。 乌金皱眉看林雨桐,但显然,这个话他是不信的。 两人也没打算叫他相信,只是对外得有个过的去的说法。 因此,乌金只问:“你想好了吗?这种事绝对不是玩的。”那些通阴的神婆,请鬼魂上身一次,其消耗都不小。哪里有你这样的,要生魂游阴间。 “我像是玩吗?”林雨桐肃着一张脸,眼里甚至是带着几分伤感,“到底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 “这七天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乌金往沙发上一坐,“走吧!一路好走,慢走不送!” 本来心里还怪不是滋味的,叫他这么一说,不舒服便去了几分。 四爷问说:“要回去一趟吗?”再去看看亲人,这一别,若是真成了,他们再想看到你,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林雨桐的手一紧,握成了拳头又松开:“……不了……”见了,就怕舍不得了。 她去床上,躺下闭眼,感觉四爷紧紧的拽着她的手,很快的,她便意识模糊了起来。再醒过来,便是在楚教授的课堂里。这七天,哪里也不能去,楚教授安排了满满的功课,必须做完。 本来还想着晚上去浪的,结果楚教授压根就给这机会。 林雨桐也不勉强,这几天最好不要出意外,否则,若是那个桐桐不醒,自己在外若是遭遇什么意外而导致回不去那可就麻烦了。 白天,她上课。晚上,她去四爷那边,陪着四爷和乌金看躺着的自己,这种感觉很奇妙。 自己想叫四爷看见自己,四爷当然是看得见的。乌金一双眼睛,也是通了阴阳的。他自然也能看见。之前,从来没叫他看见过魂魄,这次一见,他明显吓了一跳,“你到底是谁?”然后从沙发上坐起来,扑到床边看‘林雨桐’,嘴里念念有词,“怪了怪了!面相怎么变了?” 最开始,他看出林雨桐的面相是无踪之相,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改了命数,面相端是尊贵无比。可如今,他竟然在一缕生魂上看见了璀璨的霞光,而此刻躺着的林雨桐,面相……不是无踪,也不是尊贵无比,而是趋于平淡,这种平淡是跟之前两个极端比的。但要是跟大部分人比起来,这面相是极好的。 于是,他的眼神就奇怪了起来,看向林雨桐:“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宁愿做鬼,也要叫原本该活着的人活着,他低声笑道:“你放心吧!她的面相已改,会嫁个爱她丈夫,夫妻和睦,儿女双全。夫主贵,她主财,一辈子平平顺顺,寿数九十有三。” 林雨桐释然的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剩下的几天,她再没出现在躺着的林雨桐跟前。时间越过,她便越焦躁。 一直到第六天的夜里十二点,正备课的楚教授猛的一抬头,说了一句:“醒了。” 林雨桐心里先是一松,继而滋味却更加难言。她一瞬间就飘了过去,看到年轻的‘自己’像是从梦魇里惊醒,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容易喘匀了,便嘀咕了一句:“这一觉可睡的够久……”话没说完,她抬起头,然后蹭一下拉起被子,人不停的往后缩,看着四爷和乌金:“你们是谁?要干嘛?” 这叫人怎么说? 只见她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我在做梦?”她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然后疼的呲牙,“不是做梦?”她抱着被子继续朝后躲了一下,“现在的劫匪都这么帅了?不是我说,就我这样的,要钱没钱,要色还比不上你们。你们真要怎么着我,那是我占便宜还是你们占便宜?我觉得是我占了便宜。所以,要不然……咱们商量商量,放了我算了。估计是黑灯瞎火的,你们看错了?我这样的留着你们还得管饭?” 四爷扭脸看林雨桐,那眼里的意思便是:十八岁的你是这个样子的? 林雨桐‘呵’的一笑,正要说话呢,便见床上躺着的自己贼溜溜的看四爷的后脑勺。她心道一声糟了,提醒的话没出口呢,‘她’便跳起来把被子直接蒙在四爷身上,这动作跟下床的动作一气呵成,这边蒙了四爷,那边乌金正傻着呢,她过去就是一拳,可能身体七天都躺着,有些虚弱,她身形晃了一下,扑腾一声摔了下去,摔下去起不来,就手脚并用的往出爬,开了门就喊:“来人呀!救命呀!报警呀……有劫匪……” 喊完赵基石就上来了:“这是干啥呢?七天没出门,出来就唱戏呀。我是警察,要我配合还是咋的?” ‘她’蹭一下拉住赵基石,抱着人家的腿,“警察叔叔,绑匪……快……” 赵基石无奈的朝里面狼狈的两人笑:“你们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呀?” 四爷面无表情,看着迥异于桐桐的桐桐,他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得解释说:“出了个任务,方法有些特殊。结果……你看到了,失忆了。” 啊? 赵基石看乌金,乌金默默的点头,配合的很。如今这个谎,非得这么圆上不可。 “什么任务,竟然失忆了?!”赵基石摇摇头,一把将‘她’扶起来,眼前的这个姑娘,跟之前的那个姑娘,压根就不像是一个人。那个姑娘,像一潭深水,虽然潋滟,但也危险。而这个姑娘,像一汪清泉,透亮的很。哪怕是掉进一根针,你也能看个分明。 失忆了吗?这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知道我是谁吗?”赵基石狐疑的盯着‘她’问。 ‘她’抓着赵基石的胳膊不撒手:“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是好人。”这里三个人,这个一看就叫人觉得放心的很。而另外两个,虽然长的都比这个好吧,但是一个看着深沉,瞧着就不好惹。一个是个病秧子,那双眼睛看人直勾勾,总觉得靠近不得。所以,如今这状况,闹不清楚之前,还是选个看起来靠的住的吧。 赵基石被‘她’这个抱着胳膊,微微有些尴尬。谁都知道这丫头跟头儿是一对,你说当着人家的面,这么着是不是不太对。 他轻咳一声:“那个……那是你男朋友!” ‘她’看着四爷的脸,连连摇头,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就那小白脸!” 小白脸四爷:“……”尽量语气平和的道:“去医院查查,看身体怎么样。另外,通知她父母吧。”说着,就去看桐桐。 桐桐点头,瞧着‘她’笑了笑,然后摇头,走了两步到四爷跟前,伸手拉他:“咱们是在对的时间里,遇上对的人……早一步不行,晚一步也不行……” 瞧!这样的桐桐叫你遇上,也不会爱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便是桐桐是只鬼!ps:有很多读者问这一部分是不是快完结了,应该说快了吧。原计划这一单元的故事就不是很长。但具体多少章节,现在还不太好说。随后我整理一下再通知吧。 61 与你同在(61)三合一 与你同在(61) 赵基石看看拽着自己的袖子不撒手的小林姑娘,再看看另外两人,这两人的眼神明显不对。他们不是看向彼此,而是看向虚无的一个地方。他是不懂阴阳,但他不是傻子。这里面肯定有事! 没有犹豫,他拉着小林姑娘下楼,而后叫王婶:“弄点粥来……” 王不易盯着林雨桐的脸看了半分钟,在王婶过来热情的要问小林姑娘要吃什么粥的时候,王不易一把拦住了,“别多话,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王婶愣了一下,狐疑的看了一眼坐在那里仍然有些不安的‘林雨桐’,然后出去收拾饭菜去了。 赵基石便知道,王不易这老滑头也看出问题了,他交代了一声:“你看着……”示意王不易看着小林姑娘。而他自己则又上楼,这么不清不楚的,最是烦人。 房间里,四爷和乌金,外加一只林雨桐正相顾无言。门又被推开了,赵基石走了进来,刚想往四爷边上的椅子坐,乌金就一把拦住了:“坐我这边……坐我这边就好……” 赵基石看了那一把椅子:“谁在哪儿坐着呢?我说,你们这么瞒着有意思吗?不管事情怎么样,这对外总得有个统一的口径吧。” 乌金直接接过话茬:“算是因公负伤吧。”他的瞎话张嘴就来,“还是为了这次的事情,她能确认出手的还是程世明,而且还怀疑程世明拘拿了亦天门其他长辈的魂魄……于是,便自己去寻找了……那些长辈都被拘拿了,她能那样回来已经不错了。其实,也就是少了这一段有阴阳眼的经历,前后拢共也就一个来月的事,对她以后的生活影响不大。” 那个小林姑娘,记忆是停留在高考完那几天的,而如今,也不过大学刚刚开学,正在军训。 赵基石盯着那把空椅子:“你们别蒙我,别是给我换人了吧。” 乌金嗤笑一声:“换没换人,你叫人家爹妈说去。”就跟你们原本就有多熟一样。 赵基石不管乌金,只看四爷:“你们俩的关系是过了明路的,他父母那边,你去说。” “叫王不易去!”这一句说完,在对方几乎站起来就要挥拳头的时候,四爷又接了一句,“我是要死的。活不了多久……对他的父母,就说……我已经死了。他们知道怎么保护孩子,你们从此也不要提,只当这世上从来没有我这个人就行。 这句话成功的把赵基石给唬住了:“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要死了……是有病还是有危险?有病咱治病,有危险也有咱们这么多人呢!” 但这不是人多就能解决的事。 乌金起身,拉住赵基石:“干这一行的,能像是她那样都是幸运的。做个普通人不好吗?” 赵基石甩开乌金,只看着四爷:“你是认真的!说你死了……那可真不能出现在她和她父母面前了……” “嗯!”四爷就道:“我的所有资产,全在她的名下,你可以去查。” 赵基石面色一变:“你早知道会出事。” “你知道的多了,不是什么好事。不叫知道,就是不叫你们承担因果。”乌金拉着他往外走,“走吧!走吧!事情还没处理完呢。 两人下去,赵基石看着小林,乌金又叫了王不易嘀咕了半天,然后王不易就急匆匆的出门了。 留下的小林吃了饭,警惕的四下看看,察觉到这些人确实没有恶意,不免放松了一些,她问说:“我记得在家睡觉呢,怎么一觉醒来跑这里来了?这里是哪里?” 乌金面不改色,“你晕倒在你们学校门口,大半夜的,我们回来的晚,看见了便救了?” “救人不该送到医院吗?”听起来为什么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呢! 乌金梗了一下,这姑娘从根子上说,就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他只得尽量云淡风轻的解释:“我是大夫!我们单位紧靠着你们学校,最近的医院都是在三里以外,还是个职工医院,急诊科的技术没我好。” 听起来好像挺合理了一些。 回过神来的小林又问赵基石,“那个……你不是说那个是我男朋友吗?怎么不见?” 赵基石:“……”有点难缠呀!他硬着头皮,“那什么……男人之间开个玩笑。不是有个老词叫做‘以身相许’吗?我们就是开玩笑的!” 谁知道这姑娘直接来了一句:“我觉得是你救了我呀。要以身相许也许给你!” 赵基石被说的一愣,连突然之间就爆红,浑身都燥热的不行,这是臊的。他想说什么吧,可看这个小林似笑非笑的脸:“……”这是调|戏吧! 这性情恶劣上来,要说前后不是一个人,他自己都不信。 他这边正囧的答不上话,人家姑娘却嘻嘻一笑,毫不在意的样子,“你说这是在我们学校附近?什么单位?我这都高考完了,明明在家的,怎么跑到学校门口了?高中门口有什么单位?没有呀!” 赵基石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那什么……不是要带你去医院吗?这大概是摔了一下,记忆或许是不连贯……” 小林就一脸‘不逗我’的表情,“这个梗电视剧电影里有!里也有!”就是现实里没有! 她不言语了,只端着杯子在手心里转着。心里却想:你们编,继续编。 等了半天,那边又不编的往下说了,她才又问了一声:“不是说要找我父母……你们知道我家在哪我是谁吗?”我都没说,你们怎么知道的?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继续往下编。 赵基石就继续往上圆:“你晕倒在学校门口,去学校查查就知道了。”说着,才像是想起什么,”哦!对了!刚才你一打岔忘了跟你说了。你好像忘了,你是边上建大的学生……你看你胸前,校徽挂着呢。“ 校徽? 小林一低头:“建大?”不是!怎么会是建大呢?肯定是老林搞鬼了!才不要考建大! 一个校徽给刺激的,小林蹭的往起一站:“我要回家,我自己能回家!我是失忆了,又不是傻了,我知道我家在哪……” “你爸你妈大概应在来的路上了。”赵基石赶紧给拦了:“要不然,你得走两岔里,等等,再等等。” 王不易面对林爸林妈,大致也是这个说辞,“……这一行,是个凶险的行业,她能这么脱身,是幸事!没有特殊的能力,也完全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可能会有一些不方便,所以,需要你们家属的配合……” 林爸林妈都吓坏了,孩子能囫囵个的回来,就是最大的幸事,至于失忆:“只不过是一个暑假……学生过个暑假,有需要记住的要紧的东西吗?”林妈起身,“她现在人在哪,我们这就过去。” 王不易这才说了四爷的事:“……元明也出事了,所以……” 两人都变了脸色:“出什么事了?在医院吗?” 王不易摇头,重重一叹,说了一声:“天妒英才呀。” 死了? “怎么可能呢?”林妈身形晃悠了一下,“这……叫我们家桐桐怎么办呢?” 林爸按住她:“孩子失忆了……失忆了明白吗?” 林妈重重的坐下:“元明……挺好一孩子……”自家闺女这辈子大概再也碰不上一个比他更实心眼的了。 只要父母这里说通,那其他的事情都好办。 爹妈奔着来,心里忐忑的就跟当初要生她的时候一样。可谁知道一见面,就看见活蹦乱跳的姑娘横眉立目的:“爸,是不是你改了我的高考志愿了?我不想上建大……”说着,便吱吱哇哇的干嚎起来。 林妈顿时浑身一轻,这就是自家闺女的德行。说到底,就三个字:欠收拾! 对付这死丫头,她的办法多着呢:“不想上就不上!走!回去找个补习学校,咱复读一年,再战来年。” “嗝!”小林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嗝,木已成舟,复读与建大比起来,当然是建大了。她马上收了脸上的丧气,刚才那个撒泼打滚的孩子就跟不是她似的,满脸都写着严肃,“怎么能复读呢?被人家学校录取了,咱们又不去上……这不是失信吗?人得言而有信,我是那样言而无信的人吗?学肯定是要上的,建大也是要上的。” 既然要上,“那你嚎啥?” “这主要是争取人权嘛!”这姑娘肃着一张脸,“改动我的志愿……” “志愿不是你选的吗?”林爸就问:“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转脸就忘了!你也不想想,你那性子,你要不愿意,我能改?” 林妈义正言辞:“是啊!你怎么回事,想起一出是一出。” 那边的王不易跟着添了一句:“昨晚晕倒在校门口,怕是摔到头了。” “那得去医院检查呀!”林妈拉着闺女就走,“走走走!赶紧的,找辛年她妈去,什么核磁共振脑ct,该照的都照一下……” 林雨桐站在二楼的窗户口,看着一家三口就这里离去。这种感觉很奇怪。 回过头来,她看四爷:“我现在……真只剩下你了。” 四爷头也不抬:“我早就只剩下你了。” 剩下彼此了,顾忌就少了。这边怎么跟方老那些人解释,怎么跟白门这些人解释,都可以交给四爷来做。而林雨桐,在晚上过了十二点之后,就出门了。 今儿晚上,得去趟福陵山。 四爷还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半夜三更,有人什么事,睡你的觉去。入梦也别跟着,这点时间比较危险,小心点总没错的。 但四爷哪里肯听,小心不小心的,最后不都得回归这个状态吗? 所以,桐桐前脚走,四爷后脚就跟来了。然后跟来的时候四爷发现,桐桐是站在公交站牌下等公交的。末班车十二点从火车站出发,路过这的时候是十二点半左右。所以应该是还有一两趟公交车可以坐的。 这么规规矩矩的做鬼……四爷也不提醒。然后桐桐上车,他也上车。到了车上,四爷站在她边上了她才发现。林雨桐瞪眼:“不是让你好好睡吗?” 四爷不回头,只低声揶揄的问说:“上来怎么不投币呀?”还等公交? 林雨桐:“……”好吧!其实是反应不过来。要说没反应过来也不对,刚才明明还想着要不要拦个出租车。又一想出租车司机也看不见自己呀,然后默默的等公交。如今再想,人家司机要不是看见四爷也在一边站着,估计也不会给子停车的。这半夜三更的,没人下,站牌下瞧不见人,人家就不停了。她知道四爷揶揄她,于是便道:“你没帮我投呀?” 四爷还没说话,就听前面的司机喊四爷:“小伙子……自己过来给你撕几张票,我看见你投了十块。” 遇到这种没零钱,没公交卡的,可以自找几张票。 然后四爷撕了三张,按照两人坐车,空调车一人两块这么算,相当于给了四块钱。司机也没注意,还问了四爷一句:“到哪下呀?” 车上一共就三个人,到了站点才停。 可便是不停的站,林雨桐发现一到站点还有‘人’试图上来搭顺风车。路上遇到几次,远远看着都要准备扑上来了,结果真到跟前了,一个比一个躲的远。 林雨桐就看四爷:“你看,你一出来,我就弄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是怕你还是怕我?”还是咱俩都怕。 就是不想叫自己跟呗。车上人少,四爷一说话人家都得看过来,叫人看着当然是一人自言自语了。于是,愣是憋到下了车四爷才说:“你现在是没人能管了,可着劲浪吧。” 嗳?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俩得掰扯掰扯。从山下到道观,两人说了一路。这要有个人非把四爷当神经病,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倒是起劲。 到了道观,那是真热闹。桂香那些女人,连同那个逗比鬼,好像再开宴会似的。 老道一脸的痛心疾首:“再这么下去,哪里还有什么香火。”好好的道观,给弄的鬼气森森的。 四爷只到道观门口,没进去。因为道观的台阶上,坐着个人——黄五。 黄五愣愣的看着林雨桐:“你这丫头……你怎么这么莽撞?” 林雨桐伸手:“师叔,玉佩呢。黄门没继承人,你看我怎么样?那些黄门的秘籍改天我去取。反正我也不是白衣,那就干脆做个名副其实的黄袂吧。” 黄五一脸复杂的看她:“你要做黄袂?” “对!我要做黄袂。”林雨桐的手固执的伸着,“师叔不会舍不得吧。” 怎么会舍不得? “你得知道,要了这块黄袂,意味着什么?”黄五把玉牌拿出去,却没递过去,先问了一句。 结果这玉佩林雨桐手指头一勾,就飞了过来,稳稳的落在她的手上:“我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今玉牌归我了,我就是黄袂,您下山去吧。这件事,再与您无关了。” 程世明要找的是黄袂,要黄袂的魂,要黄袂的玉牌。自己是一缕魂,玉牌自己拿着,黄门的秘籍自己要收起来,也要学也要看。那么,程世明不会去找黄老五,只会来找自己。 而自己等的也是他! 黄五面色复杂:“你就那么信我?” “你也信我。”林雨桐就说:“这不,我说福陵山,您就来了福陵山,半点犹疑都没有。” 黄五便笑了:“你师父精明了一世……”结果就是算的太精,太明白,反倒是失了机缘。 这孩子能救自己的命,同样的,也能救他白三的命。前提得是,白三信她。 如今,他只得点头:“行……我下山,你还有什么未了的事要我办?” 我能有什么事?该了的都了了,没什么凡尘俗事了。 她看四爷,四爷点头:“我带他下去,邱毅开车过来接。”抬脚都走了两步了,却像是把什么拉下了一样回头看她,想说什么吧,最后什么也没说,也没必要说! 看着四爷走远,林雨桐还是第一次用鬼的本事,她真就隐在黑暗里,像以一阵风似的不远不近的跟着四爷,直到看到他安全的坐上车,慢慢远去。 这种感觉很奇怪,比轻功都快。只觉得身体犹如一身烟雾,只要愿意,随风便能走。 来来去去的,有福陵山自行安排的巡逻‘人员’,说实话,这一片到了夜间,真可以说是极为安静的。 再度上山的时候,老道在道观门口等着呢。那些老鬼们其实不敢在道观多呆的,如今敢呆着,那是因为老君的真神还没请过来。 林雨桐跟老道请教:“我不知道该怎么做鬼?” 老道:“……”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教她做鬼,憋了半点爱说了一句:“心随意动,跟随本心就好。” 就这样? 林雨桐摇头:“怕没那么简单。做了鬼,我就想去下面看看……可这阴阳路该怎么走……我是真不知道……” 老道抽了一口气,干笑两声:“近日里……差爷都比较忙,再等些日子,再等些日子……” 林雨桐哼笑,也不以为意。转身就往山后去了。山后,便是四爷建的城。当然了,城都在地下。以兴建地下停车场的名义修建的,如今才刚刚开工。不过地面上在夜里看上去,‘违章建筑’不少。都是一栋栋别墅横七竖八的摆放着。 她晚上没来过,也没看过。但大致也明白,这就是纸糊的房子。可如今看着,跟真的也没什么差别。晚上的这里,犹如闹市,有下棋的,有坐在一边捣鼓手机的,那个在医院的少年抱着个游戏机玩的不亦乐乎。 一个个的,日子过的倒是一点也不寂寞。 那少年看见林雨桐,大着胆子迎上来:“你也来了?来了好啊……你跟我做邻居呀。我爸我妈刚给我送了新房子来,你住我家也行。”说着,又怕林雨桐误会,“不是孤男寡女,你可别误会。我那房子现在租出去几间,可热闹了。” 林雨桐:“……”都能把房子租给孤魂野鬼了。“他们拿什么支付房租?” “没钱就去挣呗。”少年说的兴致盎然:“你看见那个胖哥没?他生前是个出租司机,他老婆给他送了辆出租车来,好家伙这可是谋生的玩意。可胖哥如今牛啊,根本就不去跑车了,有的是人想当司机,挣了胖哥拿六他们拿四,只要勤快,哪里都能挣钱……” 林雨桐听出点别的来:“出租车……做谁的生意?” “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懂。”少年说的兴致盎然,“从城西的陵园,到城北的陵园,光是这一条线都忙不过来呢。人死了,还不能去看看亲戚找找朋友了?”说着,声音就低下来,“咱们这一片去的车,都是黑车。可人家都愿意找黑车。登记在册的车只敢跑陵园墓地这些地方……可咱们这边的车不一样……多花点钱,你想去哪就能拉你去哪。这人死了,投胎又得等,谁没个想亲人的时候?都想回去看看的,这生意特别好做……” 从劳碌人便成劳碌鬼,果然只要活着就没有轻松的时候。不管你是以什么形态活着的。 林雨桐好像摸到了阴阳路的门边了,她跟这小子边走边聊:“我以为做了鬼,能随便去想去的地方……” “去是能去……”少年摇头,“可人多……如今这城市都是不夜天,人多了,阴人就是想避开阳人也有避不开的时候,碰上两个阳气重的从身体里穿过去两回,歇上两个月都缓不回来。所以啊,不是实在没法子,也不爱到阳间去。一般急着回去的,都是新鬼……” 正说着话,就听到边上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难听又瘆人。那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这会子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少年就解释:“这老哥是工地上摔死的,老家挺远的。出事的时候,他老婆过来料理的。包工头给了八万块钱,她老婆把钱一拿,然后花了几百块钱把他往火葬场一送,最后连骨灰都没要……他就成孤魂野鬼了。可这人能干的很。来了啥活都干,他花钱叫给差爷给老家送了信,问问他家的情况……结果没两天,再来的是他妈妈的信……” 林雨桐在脑子里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哦!这人的妈妈也死了。可母子俩天各一方就是见不上面。 这不是个什么好话题,看着一栋栋别墅,当然,也有瑟缩在别墅屋檐下的无家可归者,林雨桐就说少年:“你的经济条件倒是不错……” 谁知道这话一出,少年愣了愣,脸上的笑意也淡了,里面夹杂着几分苦涩:“我富有……是因为我爸我妈记着我呢。天天给我上香,月月给我送钱送衣服,时兴什么给我买什么……”说着,又指了指蜷缩在屋檐下的一个老人,“他生前可是有名的富翁,家产几十个亿,结果出了车祸,车翻到河里去,尸首没打捞上来。儿孙给办的追悼会可热闹了,惊动了半个城,可结果呢,因为没尸首,也没提提立墓碑的事。本来他生前买的墓地,可儿女争家产的时候,把墓地也算在里面给卖了分钱了。他就没地方可去了!儿孙也从不祭奠,所以,您看,他现在真就是一穷光蛋。”说着,指了指那别墅,“这个别墅是他司机的,出车祸司机也跟着出事了。才三十多的人,但人家老婆好啊,家里放着牌位,叫儿子日日给上香,逢年过节的,都到路口给祭奠一下。他不在家呆着,是怕阴气伤了老婆孩子,这才辗转住到这里来了,如今也不挣钱,每天晚上都出去巡逻去,挣功德保佑他老婆孩子健健康康的,平平安安的。” 林雨桐听这少年介绍着,心里不无震撼。这是一个她从来都不曾了解和接触过的世界。 看看这里面或是悠闲,或是忙碌。或是富裕或是贫穷的鬼们,她就说:“如果可以,真该叫活人到这里看看,叫他们知道知道,真正的财富到底是什么。” 说着,她又扭脸问这少年:“你刚才说谁有车来着,我想包一趟。” 少年愣了一下:“那个……今天不行,人家出去拉活去了。明儿的也不知道订出去没有……车也不止那一辆,您要是用的急,我给您去找……但是这得提前交定金……” 林雨桐:“……”没人给自己烧纸!不行,明儿得跟四爷提醒一声。还有这个王不易!你说四爷想不到,你总该想到的吧,做生意做的人情寡淡到这个份上,烧点纸钱都舍不得。 正想着怎么跟人家少年说借钱的事呢,就见不远处几点亮光朝这边涌来,林雨桐还没反应过来呢,这些鬼便都涌了过来,议论纷纷。 这个说,也不知道这次有我的没? 那个说,昨儿是我生日,我闺女肯定给去祭奠了。算着也是今儿该送到了。 然后一个穿着不知道是哪个朝代官差样子的‘人’就到了跟前,袖子一扬,哗啦啦的掉了一地的东西。然后这人又摸出个册子,对着册子喊了起来:“……刘三壮……刘三壮……你的包裹……李二奎……李二奎……你的……何平……何平……” 叫到‘何平’的时候身边的少年应着,欢天喜地的挤进去:“我的我的……我爸我妈又给我送啥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翻到最后一页,知道没希望的转身回去伤心去了,拿到东西的都在拆开包裹看这次送来的是什么东西,相互炫耀和攀比着。林雨桐看着少年摆弄那个笔记本电脑,她就默默的转身,想找老道去,这老儿藏着一手呢。 结果都转过身了,就听到一声:“林雨桐……林雨桐……有这个鬼没?”喊完还兀自嘀咕着,“都跑了第三个地方了,投递不出去,又得挨训斥……” 林雨桐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叫林雨桐……” “怎么不早说……”语气不是很好,低头拿包裹,然后抬起头看见林雨桐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您……您怎么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差役好像知道失言一般:“您是出来转的吗?那您随意……这是您的东西……您收好……”然后不给林雨桐说话的几乎,亮光闪过,不见了踪影。 林雨桐一肚子的疑问,什么叫做‘您是出来转的吗?’,这么说话很吓人的知道吗? 还得找老道解惑去,正要走呢,叫何平的少年将他给拦住了:“您还要车吗?” 要啊!可是没钱呀。 对了!包裹!这里面都是啥呢? 拆开来,看着不大,可这一拆开,就跟从真空袋里抽出厚被子似的,慢慢的,就膨胀起来了。一座别墅,什么电冰箱洗衣机电视电脑手机被褥铺盖各种各样的衣服,茶壶饮水机应有尽有。还有超大的一个黑乎乎的包,形状像是塑料袋,但如今拿在手里,感觉材料很特别。这里面装了的有几公斤的钱。 问题是这些东西都跟真的似的。 以为是四爷给的,结果一脚踏进别墅,她便知道不是。别问为什么知道,反正就是心里知道了。这不是四爷王不易送来的,而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老爸! 一瞬间,林雨桐五味杂陈,手触摸到这些东西都有些抖。 何平在边上问说:“要不……你回去看一眼去……” 林雨桐摸出一沓钱来:“包车!要随叫随到,够吗?” “不走远道儿的话……够!”林雨桐再递过去三沓子,“够吗?” “够十天的。”何平笑的人畜无害。 林雨桐觉得可能被这小子给坑了,但是没关系,先定十天了。十天后等我熟悉了,别叫我知道你耍我,要不然要你小子好看。 开车的是个大叔,说了地方咱就走。 路还是那个路,可又不是那个路。路面上好似多了一个空间似的,夹在道路的正中间。迎面过来一半夜飙车逆行的,大叔骂了一声找死,车瞬间就成了扁的,从人家那车的下面钻过去,林雨桐感觉都能看到跑车的轮子。 大叔还一个劲儿的念叨:“你说说,现在什么人怎么都敢开车上路了。一个个的二把刀……”说着,又有两辆车并行,自家屁股下面这辆车又赶紧变幻成瘦窄的一条,加塞挤过去。 林雨桐只觉得大开眼界,这根本就是阴阳眼看不到的世界。车跟变形金刚似的,难得人在里面并不会感知到不舒服。 前后也就五分钟的时间,就到了楼下。这还是何平怕别的司机不稳当,专门找了个据说是开车奇慢,绝对零事故的老司机。 下了车,顺着楼梯一直上三楼。走到门口,才想着该怎么进去,人便已经在里面了。 客厅里的灯关着,阳台上有亮点一闪一闪的,是爸爸在阳台上抽烟。她一步一步走过去,能清晰的看见老爸的脸上眼泪横流。想说什么……可是,又能说什么呢?便是说了也听不见! 她转过身,想去看看妈妈怎么样了,却见她从卧室里出来,脚步轻的很。走到阳台上,啥话也没说,拉着男人就往屋里去。 林雨桐站在卧室的外面,默默的听里面说话。 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鼻音:“……我也是想不明白……今儿带回来的是咱闺女,可那个也是咱闺女,我是当妈的,我不会把孩子认错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但不管咋回事……都已经这样了……” “睡吧!”男人躺下:“不说了……这件事不管怎么着都不要再提了……不叫咱们知道必有不叫咱们知道的由头……睡吧……” 林雨桐不知道里面的人睡了没,但只觉得今儿要这么走了,不给父母个交代,自己心里都难安的很。 她走进了卧室,站在床边上。床上的两人背着身子躺着,男人压抑着呼吸,睁着眼睛看着窗户。女人闭着眼睛,呼吸还有些急促,她在哭。 这是两人都回过味来了,发现这里面的蹊跷绝对不是一个失忆能解释的清的。 能入梦吗? 她急切的这么想,然后不过片刻,她便站在了两人面前。 “爸妈!”林雨桐过去抱他们,是触摸得到的。 林妈拉着她:“你去哪了?你这死丫头要吓死我跟你爸呀……” “我一直就在呀。”林雨桐还是得继续把谎言说下去,但这个谎言在这种情况下从自己的嘴里说出去,意义是不一样的,“我不是别人,桐桐也不是被什么附身了……有异能的人,比别人多了一魂一魄……以前,我的异能没唤醒,那我就是我……后来,醒了,你们就觉得我变了……如今,只是这比普通人多出来的一魂一魄离开了而已……我是你们孕育的,你们自然是我的父母。我不是死了,我是到了我该来的地方……差不多还是公务员的身份,你们别跟着担心,等我养够了三魂七魄,投胎的时候还来回来做你们的闺女……你们也别想我,我跟桐桐是一体的。她所有的感受我都感觉的到……爸爸送的房子东西和钱,我都收到了……知道你们记挂我,所以我回来看看……你们所有的事我都能通过桐桐知道,所以……我一直就在你们身边……千万别为我伤神,否则,与我的修行也不利……切记……切记……” 梦境只是梦境,终究是跟隔着一层似的。 才心说说完了,那边两人都醒了。 两人会再说什么,林雨桐也不听了。从家里出来,下了楼,出了单元门,黑漆漆的夜色里,形单影只,孤寂的叫人害怕。 而此时,身后一楼西户的那一扇窗户又光透了出来,她扭脸去见,就见四爷的身影映在窗户上。 他这是猜到自己会回来,所以,他也回来了。 他这是在告诉她:我在等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62 与你同在(62)三合一 与你同在(62)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林雨桐是不适应也不行。 最不适应的也还是不能吃饭。像是老道那样的,啥吃喝都能像是跟人一样吃吃喝喝的,林雨桐试了试,其实也是可以的。自我感知像是吃饭,但实际上就是糊弄人的,鬼是吃不进去的,反正她坐在那里一副吃饭的样子,碗里的东西却一点也没少。 不管什么饭菜,瞬间香味就没有了。 林雨桐白天也过去上班,她发现□□的太阳其实对她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伤害。如今,她是属于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不睡都完全可以的那一类。 黄门的书籍她给收了,晚上四爷睡觉,她就看黄门的书。比起白门和黑门,黄门的传承相对而言,算是比较完整的。当然了,也更晦涩难懂,不是很容易学。比起其他几门,黄门的东西,注重动手能力。理论其实学的再好也没用,没真正的下过墓,那你学的其实都是虚的。 黄门不收徒弟,其实是收了徒弟也难教育不出来,如今上哪找古墓给他实践去?现如今,这一行里,有一些没有门派的江湖盗门,好些都组织探险队,去国外探险考古去了。反正在国内是没有什么前途的。 林雨桐真就是潜心想学来着,可这最基本的打盗洞,没师傅手把手的教,谁能真挖出来?这里面的诀窍多了。而且估计天赋也很重要。就跟做厨子似的,有些人看看食谱就能做个□□不离十,有些人是厨子手把手的教做出来的也就是能吃罢了。手残党哪里都有。林雨桐不认为自己手残,毕竟嘛,刺绣手工,编制厨艺,还是做的可以的。不过鉴于有过纺线纺不过四爷的情况,她对自己是不是看看就能学会盗墓这门手艺也不是很确定。 她还好心的问四爷:“要不你看看吧!”答应黄五不会外传这没错,但她也不觉得是外传了,况且,四爷学了也不会外传的。她可以做这个保证。 可是,“我干嘛要学盗墓?”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真就越学越回去了?虽然说知识这玩意越多越好,但也不到饥不择食的地步吧,关键是,“我学那个干嘛用?”盗墓去呀? “那……真不学?”林雨桐把看过的一本收回,要是不愿意看那就算了。 四爷却一把拿过去:“不学,就是了解一下。”人活着,不得啥都得懂一点吗?对这一行,真别说,他了解的还真不多。 一人一鬼,只要没别人看见,自我感觉相处的也还可以。 当然了,白天,林雨桐也照样上班。四爷把情况跟方老说了,只说是失忆了,给的理由非常敷衍。压根就不在乎对方看出他敷衍的态度来。反正就是林雨桐变成普通人了,结果就是这样,至于其他的,多余的一句话也没有。 方老看着他良久都不言语,只苦笑:“你们这是不信任我呀。年轻人做事怎么能这么急躁呢?你说你们……说起来都属于来历有些问题的,这个来历我们没法深究,也深究不到,但这总得允许我们再看看……出了程世明这样的事,我们小心点这个没错吧。” 可小心点不意味着能拿人当刀使唤。 当然了,四爷跟她也没有那么多说的必要,你要是能把这个组裁撤了,那正好。 可对方显然没有这样的打算,这些人能迅速聚拢起来,是元明和那个丫头的功劳,只是:“可惜了!” 如今不光不能裁撤,相反,还得笼络人心。 在笼络人心上,人家舍得下本钱。林雨桐是‘因公负伤’的,这个结论他们算是认可了。毕竟,这个伤情严重啊,直接连最基本的能力也没有了。那作为单位,得安排好人家的下半辈子吧。比如住房,给了一套高新区的三居室房子。比如工资,按月足额给发放。随着大家的工资水平调整,她的工资也跟着会调整。奖金这个是没有的,但是逢年过节的,以单位的名义,发些福利和慰问品还是可以的。而且这个待遇一直是享受到老的。 秦双把这个决定在内部通报了一下,就找了林爸去把所有的手续都办了。 林爸林妈呢,别墅买进了,但是不打算住进去了。孩子失忆了嘛,很多事情解释起来不是那么容易,况且这孩子脑子一点也不慢。两人甚至把那两辆新车给卖了,又给孩子添置了铺子,光是这几套房子,就够这孩子一辈子衣食无忧了。一边是觉得幸运,一边是心里不得劲。 如今这情况,两人打算瞒着,暂时不叫闺女知道。那些产业以后收益的一半还是得拿出来做善事,若那梦是真的的话,总是能为那孩子做点什么。 他们瞒着小林姑娘,可这姑娘又不是傻的。跟辛年通话的时候,那边还问呢:“真失忆了?不会吧!你该不至于连我也不记得了?” “没有!”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也就最近的事不记得,说不定以后就想起来了。哎呦!总觉得哪里别捏。你说这新添的衣服吧,也不是我的审美,我都不知道怎么会选那种衣服。要么就是公主裙款的,要么就是成熟的很……我妈说是她买的,你说我怎么就纵容我妈给我买那种衣服呢?” “真不记得呀?”辛年就奇怪:“那帮你租一楼房子的事,你还记得吧?你谈男朋友,还说以后叫我见见……该不会是连男朋友都忘了?” 小林蹭一下坐起来,房子的事真不记得,至于男朋友,“我真谈男朋友了?” “你真忘了?”辛年觉得不可思议。 “没谈多少时间……忘了不是很正常吗?”知道事情有蹊跷,这一刻,不知道为了什么,这点像是隐秘的事,她不是很想叫人知道。于是说的越发的云淡风轻,“前后四十天都没有。能有什么感情……忘了就忘了,再找好的……” 挂了电话,她想起那个自称是警察的人说的话,想起他当时看着的人是那个眼神幽深看不透彻的人……一想起那双眼睛,她马上就哆嗦了一下:“帅是真帅……有本事应该是有大本事……”但自己的斤两自己清楚,就像是老妈说的,自知之明自己从来是不缺的,“人家再好……咱驾驭不住呀。”所以,早点撤了早点好。 去了大学,事情更诡异了。对面的同学穆安总是用奇怪的眼神偷偷看她,班里的辅导员到老师,都对她超乎寻常的有耐心和宽容,据说自己跟学院的大拿教授有很深的关系,是人家的亲戚。打电话问老爸,老爸说汪国华汪教授是他的恩师,关系很亲近。便是行业内的精英,学校的客座教授温柏成,也是老爸的同门师弟。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老爸的关系人脉这么宽广深厚。 好吧!这种解释勉强能说的过去。可书包里那些资料,那些像是自己的字体,又比自己写的明显要好很多的字到底是谁写的?还有那些画稿,哪怕是基本的素描图纸,那样的水平几个人能达到?她原本其实也不是一点素描的基础都没有,上小学的时候爸爸教过。跟专业的比,自己是不成。但跟零基础的人比,自己还算是有点优势,可要在这一个来月里提升上来,这绝对没有这个可能。可诡异的是,自己重新再学着画图的时候,手不生,画的不如那些画稿好,但要超过其他人的水准。 这不正常。 一定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了某些诡异的事。 那个民俗研究所,细想起来,奇奇怪怪的。 于是赵基石有两次,开车从建大门口过,都碰到了这位小林姑娘……不管怎么说都是那么熟悉的人了,本来想打声招呼的,结果人家装作不认识,直接溜了,很有些避之不及的意思。 赵基石回来说的时候,林雨桐自己都挺尴尬的。十八岁的她是那样的吗?不乏小精明而又识时务,其实说起来,就是一个字——怂! 四爷就说:“该关照的时候还得拜托你们多关照。疏远一些……未必不好。” 也是! 反正白门的人现在看起来是挺关照的,她那位没儿没女的二师兄,听说是她为了师门为了师父成了那个样子的,已经把财产做了公证。他死之后,所有的东西都留给她了。 更遑论,这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小师妹在学校,刚好都在他们能罩到的地方。汪国华就给四爷打电话说过:“……保送研究生,甚至是博士生,哪怕是想去国外上学,我这都会安排的妥妥当当……” 四爷点头说好,但心里却知道,桐桐其实还是桐桐,无缘无故的好她哪里会真的接受?许是年轻,许是幼稚,肯定是没有成长起来,但这骨子里的很多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这些琐事处理的差不多了,可那五个人的死到现在还是没有什么线索。本市死了的就这五个,在其他地方,类似于案子已经发生了好几起了,哪怕是通过玄学学会通知了下去,叫大家小心提防,可实际上,光是这几天里,各地死亡的人数加起来就又有三十四个。 这真就给人一种感觉,那就是依靠人……好似暂时真的很难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可要从鬼这里解决,怎么解决?连程世明在哪里都不知道。 但这也不是说,就完全没有线索的。 林雨桐想到一个‘人’——葛水根。 葛水根或许是真不好找,毕竟程世明把他转移了。但这一点也说明他在程世明的布局里,是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所以,也就是说,找到了葛水根,就接近了程世明。 可怎么样才能找到葛水根呢? 有两条线可以用。第一,便是那个原来在小区里的女鬼秦琴。秦琴想带着记忆投胎,做她生前的未婚夫小海的闺女,等着夺取这个机缘。第二,便是那个计家。计家祖坟里被带走的计家的老太太,也就是葛水根的老婆赵春花,她的尸体如今在哪。找到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说是找到了葛水根。 其实除了这两个,还有一个人可用。那便是计轩的未婚妻,被葛水根困住的那个女鬼。林雨桐对这个‘人’没持有太大的幻想,只是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线索。 开会的时候,赵基石和邱毅这两个不在,他们一般是跑外面,剩下的四个人,除了林雨桐之外,就是四爷和乌金,还有王不易。 王不易这一双招子怎么说呢?不是说都能看见,也不是说都看不见。但至少见多识广,林雨桐这会子愿意叫他看见,他自己就看了。 看见了才猛吸一口气,“你这是……”说不通说不通呀! 林雨桐就问:“是什么?”他的反应倒是跟鬼差有点像。 王不易就皱眉:“许是我学艺不精,怎么看你神魂有一丝朱雀神的影子……” “那你肯定是看错了。”林雨桐马上收回视线回了一句。嘴里那么敷衍,但心里还是不由的一震,这王不易确实是有几把刷子的。这朱雀神是什么?好似在一本记载上,曾经看到过,有术士为吕雉看过相,称她为朱雀转世。结果,吕雉成了刘邦的皇后。自己是怎么回事,自己很清楚。更有,后世其实是分不清什么是朱雀,什么是凤凰的。有些说,朱雀就是凤凰,有些说朱雀是凤凰生的,有些又说凤凰是朱雀生的,但不管是哪一个,提到朱雀,免不了就想起一个词,叫做‘凤体’。大概齐就是这个意思吧。 都说,帝王是天上的星宿,皇后亦然。帝王是紫微星,那么皇后呢? 众说纷纭,王不易说的也是一家之言,可这一家之言,有时候是沾边的。 那么在阴差的眼里,自己是不是就是一尊出来瞎溜达的神呢? 不过这个事不能再延伸了,就得到此为止。 王不易精的跟什么似的,话马上就转了音儿了:“当然,若是有非同一般的法器随身带着,也会叫人误人。” 林雨桐就道:“黄门师叔给过一个宝贝……”就给了这么一句解释。 黄五那一双眼睛比王不易可要锐利多了,但当时他并没有叫破。如今林雨桐干脆往他身上一推,他自然是知道该怎么把话给填圆满了。 王不易就露出几分恍然之色来,盗墓的有点压箱底的宝贝,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原来如此。到底是底蕴深厚,旁的可比不了。这于如今的你好处确实非同一般。” 这个话题就这么就揭过去了,说的就是之前说的线索的事。 秦琴,赵春花,还有计轩的未婚妻,叫李芬的那个姑娘。 林雨桐提到这个想法,四爷和乌金暂时都没说话,因为初一听起来,好似是可行的。但对如今的江湖术士比较了解的王不易,却否认了找到赵春花和李芬的可能。 理由也便是,秦琴在葛水根那里,是拥有一些自由度的。但是赵春花和李芬一样,是被人控制着的,要找到她们,必然是会打草惊蛇。 所以,能找的只有秦琴。 嗯!听起来也有些道理。 四爷就点头:“你继续说。” 王不易就道:“不光是因为秦琴自由,更因为这个秦琴她的父母亲人甚至于她的骨灰还都在,是吧。而且都是能找出来的,对不对?” 对! 王不易一拍手:“这不就结了。现在咱们只要找到她的家,请她的家人出面,以她的骨灰为引,请神婆请神上身就行了!” 啊? 林雨桐其实一直把那种神婆当骗钱的,可王不易这么认真,她就问:“你认识这方面的人?”得真才实学,不是骗子的那种! 王不易就笑:“老侯的老相好,就是干这个的。” 神婆神棍,这是什么组合? 说起来,这老侯的口味是够重的。 可还别说,忽悠家属的工作,还真得老侯去做。 四爷干脆的很:“批十万的奖金,只要事办成了,额外有奖。” 得!这么爽快的,事情当然就好办了。 关于秦琴的资料,只要报个名字,报个工作单位,要查是很容易的事情。 老侯随意的摆手:“不用那么麻烦,只要她本家还有活着的人,不拘关系远近,总能说的把事情给办了就成。这不是有骨灰呢吗?” 结果老侯出去一趟,当天去当天回,带回来了秦琴的哥哥嫂子。 当时秦琴哄骗林雨桐,说要将她的骨灰送回老家云云,后来被林雨桐拆穿了,这件事也没成。那么她的骨灰到底在哪,林雨桐也不敢说一定在小区的花园子里。于是,只能是秦琴的哥嫂去找小海要。 果然,秦琴的鬼话确实是不能信的,她的骨灰根本不是在花园子里,人家小海虽然没那么些钱给买墓地,可陵园的搁置骨灰的格子间,人家还是租得起的。 她被安置在那里。 取了骨灰盒子,直奔城郊的一个村子。来的人当然不能只是老侯带着秦琴的哥嫂,四爷乌金王不易,还有桐桐,都是跟着的。一进村子,车就进不去了。一辆车挨着一辆车的停着,都是找神婆的。 人家神婆收钱很随意,随心就好。 可越是这么着,其实赚的越是多。村里最好的房子,是神婆家的房子,三层的小别墅洋楼。小小一个村子,买饭的卖水的卖零食的,搁在家门口都把钱赚了。当然了,到了家门口,你就不能说人家是神婆,人家门口有招牌的,叫情感咨询服务。 院子里一排一排的椅子放着,跟医院挂号似的。这些人不是今儿就能见神婆的,都是现来等着,等着‘挂号’的。人家神婆一天只做十单生意。多拿钱也没用,钱在这里不是很好使。于是,越发的趋之若鹜。 老侯之前跟神婆应该是说好的,因此带着一行人直接从院子里穿过去,去了后院。后院的西北角,那里有个奇怪的屋子。屋子没留窗户,只有一扇进出的门,外面还挂着大大的黑门帘。 他们到的时候,刚好有一家进去了。那一家人也比较多,男男女女的十来个呢。四爷他们受限进不去,就是老侯也不能这个时候进去打搅老相好的工作。这时候作为一只鬼的桐桐,来去就不受限制了。 她直接就跟了进去,里面光线昏暗的很,只背面有个香烛台,上面摆着供奉的东西。台子前面是一个蒲团,蒲团上坐着个中年女人。这女人的周围,是一圈的蜡烛,蜡烛的外面是一个火盆,此时,火盆里的火已经熄灭了。 大概这些客人都是被特别叮嘱过的,进来之后没人说话。都等着神婆呢。 神婆这会子闭着眼睛,表情严肃又认真。林雨桐只看了一眼,就又抬头朝上看,还别说,真还就看出点门道来。上面大家看不见的地方,按照方位挂着招魂幡,贴着招魂符。 才收回视线,神婆就睁开眼睛了。可她对面黑漆漆的,人都在黑影里,应该是看不真切才对。 此时,就见神婆伸出手,然后客人里一个女人就递了一张纸条过去。 林雨桐现在的视力极好,可以看清楚上面的字,那纸条上姓名生辰以及死亡的日子时辰。神婆拿着纸条起身,然后上了一炷香,再将纸条往火盆里一扔,火盆唰的一下就着起了火,紧跟着,神婆浑身便哆嗦了起来,她盘腿坐在蒲团上,哆嗦的越发剧烈。 林雨桐能看见上面的招魂幡不停的摇摆着,猛地,像是一团烟雾扑了过来,直接就撞到了神婆身上,神婆就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猛烈的抖动了两下,再然后,睁开眼来,就不对了。 她盯着客人的方向,张口就喊了一声:“爸——我妈怎么没来?”声音沙哑粗粝,听的人特别不舒服。 然后站在最后,被人遮挡住的一个中年男人这才拨开前面挡着的几个人过去:“囡囡?” “爸!”神婆哭了起来,说话的强调像是在唱歌:“……爸……我妈在美国没回来了吗?她怎么不来看看我?” 这中年男人泣不成声,其他跟来的人也个个都发出或是惊叹或是惊异的声音。 男人就说:“你妈在那边工作也忙,你弟弟又还小……” “她就是不记得我,不想要我了。”神婆抽抽噎噎的,哭的好不可怜。 男人打岔问说:“囡囡,你在那边好不好……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爸爸给你买。” “我在这边还好,我跟我奶奶一块住……奶奶知道爷爷又找了个老伴很生气……奶奶还说,别叫您跟那个秘书来往了,那个秘书不是什么好人……” 男人忙不迭的应着,“你奶奶还有什么话要转告给爸爸吗?” “奶奶说,叫你回老家,老家后院靠着墙角的那棵大枣树下面,你挖一下,有奶奶给你留的东西……” “嗳!”男人一一记着,“你呢?你想要什么,爸爸给你买。” 神婆的声音一下子就尖利起来:“爸爸不要听人家胡说给我安排婚事就好……我不要随便嫁人……我才不要嫁人……” “好好好!”男人擦了一下头上的冷汗,秘书见他思念女儿,确实是提过结姻亲的事,这件事他都没好意思跟任何人提,毕竟,只有农村那些无知的老头老太太才能干出这么荒唐的事来。但是思女心切,恨不能把孩子没能经历过的,都给孩子补上。如今……孩子不想要。 不想要也没关系,他觉得孩子是真的存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只要还在,人心里就真的能稍微放下一些。 神婆粗哑着嗓子:“爸……你还要什么要问的,我的时间不多了……” “没了……照顾好你奶奶,爸爸定时给你们送钱……等你妈回来,叫你妈去看你……” 叮嘱的话还没说话,神婆又浑身颤抖着,然后复又睁开眼睛,双眼空洞无神,胸口上下起伏。 好半晌才道:“已经走了,你们也走吧。”声音不算是多好听,但跟难听不沾边。 那中年男人一个劲的道谢,带着人转身就出去了。然后掏出两沓子钱来,直接往门口的箱子里一塞。 那可是足足两万呢! 后面排队的,心里还存着三分狐疑的人就不由的又信了几分,这要不是真的,谁傻了这么给钱? 然后下来就是自家这一行人了,出面的活都交给老侯。一进去神婆坐在那里就瞪了老侯一眼,老侯尴尬的笑,示意秦琴的哥哥将骨灰盒递过去。 神婆二话没有,上了香,请了符箓,贴在了骨灰盒上,紧跟着神婆‘呃’了一声,像是喘不过气来似的面孔朝着天,眼珠子都快凸出一样,嘴唇都乌青起来,足有两三种,才开始抖动起来,那一股子如墨一般的烟雾扑了过来,神婆低下头来,恶狠狠的看向秦岚哥嫂的方向:“找我干什么?又要钱?我现在就是有钱,也肯给你们钱,你得看你们有没有命花。”说着,就又想起什么,声音变的尖利:“你……你们怎么拿到我的骨灰的?小海不要我了?” 那哥嫂两人瑟缩了一下:“不是……不是……” 老侯才接话:“姑娘你误会了,你哥嫂是想接你回家。” “接我回家?”神婆嘎嘎嘎的笑起来,“早为什么不接我回家,现在想起接我回去了……” “是那个小海的老婆快生了,以后人家养老婆养孩子还来不及,哪里能腾出钱来再供着你。”老侯按照之前交代的,说了这么一句。 神婆就瞪着老侯,嘴角不停的抽动起来:“……那个贱人快生了?” “是啊!”老侯叹气:“从来只闻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你哥哥你嫂子到底是你的亲人嘛,总归是记着你的。” “在哪个医院……小海和他老婆在哪个医院?”神婆固执的看着老侯,“你利索的告诉我……我就从这个女人的身上离开,要是不愿意……我就弄死她……她这种神婆不是什么鬼神都能请的来的……她现在就是不自量力,自己找死!我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你的气息……你是她的姘头……”说着,她的鼻子动了动,眼睛四下里看,“不对……还有熟人……我为什么还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一边说着,一边警惕着,仿佛是感知到了危险,甚至于眼珠子都慢慢的变红,到了还不忘追问老侯:“在哪个医院……说不说……”她咧嘴笑着,手就伸出来掐住她自己的脖子。 “说!说!”老侯一副惧怕的样子,“说还不成嘛!在省一院!那里有最好的妇产科……” 神婆嘎嘎怪笑:“他倒是想心疼那贱人……”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他忘了我……忘了对我的承诺……他都忘了……” 然后那神婆直直的朝后倒去,老侯吓的赶紧去扶人,结果这神婆噗的一口吐出一口黑血。 王不易这才道:“恶鬼!恶鬼!” 林雨桐自然也看出来了,这才多长时间,秦琴就变成一恶鬼了。 小海夫妻当然不在省一院,事实上,人家孩子还不到预产期。这次的事,由秦双出面,给小海两口子安排了绝对安全的地方。直接给送到水塔寨去了,至于怎么给小海说的,这个就不得而知,反正单位请假等等的事由,都是秦双这边出面给办的。另外,还专门给配备了医疗车,配备了一个妇产科的医生,两名护士。 这边事了,林雨桐就先走了。去找刘大夫了,秦琴必然是要到省一院来的,而且,是冲着妇产科而来。刘大夫能叫她碰妇产科吗?那是刘大夫的底线。 “您在这里,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林雨桐左右看看,“另外,妇产科那边被我布置了阵法,她进不去。七绕八绕,只怕最后还是会绕到这里来。” 刘大夫就哼笑一声:“敢打孩子的主意?”说着,便冷笑连连,身上的气息森森,端是怕人,瑶瑶躲在外面瑟瑟发抖。 夜里十二点,秦琴出现在医院楼下。这里每日里都有生命逝去,但这里偏偏是鬼最不喜欢来的地方之一。因为这里,功德光璀璨耀眼,恶鬼擅闯这里,都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一脚踏进门里,只觉得浑身灼痛。那股子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痛噬人的很。她抱胸缩肩,瑟瑟发抖,她不敢跟上电梯,因为半夜十二点,这医院里的电梯都不清闲,上上下下,忙碌的很。她现在的情况,重伤在身,要是被活人冲撞几下,普通人便罢了,若是被医生护士冲撞一下,那就更是雪上加霜了。治病救人的人,是有大功德的人。她不敢冒这样的风险。 于是,她选择走楼梯。大厅里的标识牌写着呢,妇产科在六楼。里面一小半的病房是妇科的,一大半的病房是产科的。 六楼,不算高! 一层一层的爬上去,一个人都没遇到。终于到了六楼,从楼梯间出去,她看到了妇产科的牌子。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护士在护士台忙来忙去。 她隐隐觉得不对,这么安静吗? 应该有孩子的哭声才对呀。 她转身就走,这这再转过来,已经找不到楼梯间的出口了。这前后跟照镜子似的,同一个护士,面朝哪边都能看见她。 不对!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这要是同类,可为什么没有感受到鬼气,反而是一种功德气覆盖,叫她觉得别扭不舒服,一点阴森的气息都没有。 既然出不去,她就过去搭话:“护士,你好。” “你好!”瑶瑶一笑,显得人畜无害,她本就不是鬼,只是演化出来的人格而已,认真算起来,她属于灵的一种,“要是看诊,去楼下看急诊。夜间,住院部是不接诊的。值班的医生都睡了。” 秦琴皱眉,这地方不正常,能看见自己的护士也不正常,但好在,这并不是像是要针对自己,应该是自己无意识闯入了不该来的地方吧。 她就道:“我要去急诊中心,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走?” 瑶瑶一指:“顺着你来的路返回就是了。” 啊? 秦琴回过头,咦?楼梯间又能看得见了。 她不敢纠缠,赶紧下了一楼。一楼还是人来人往的,她这回冒险坐电梯了。看着一个医生上了电梯,她跟在后面。医生摁了六楼,她心里侥幸,这回不该错了吧。 从电梯出去,还真就是妇产科,可这个妇产科看起来正常多了,楼道里有打地铺的家属,护士台趴着好几个护士在睡觉。有的孩子半夜醒来嚎哭,吵成一片,夹杂着哄孩子的声音,她庆幸,终于找到了。 她在护士台,那上面贴着产妇的姓名和床号,“王雅,108号床。” 这个贱人,可算是找到了。 顺着走廊往里找,找到了108-110床的病房,她穿过病房的门走了进去,里面却不是病房,而像是一间急诊室,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大夫在里面坐着,此时都抬眼看她:“秦琴,是你要看急诊吗?” 秦琴连连后退,那个中年女大夫她不认识,但是边上坐着这个年轻的有点过分的女大夫,她认识:“桐桐……你怎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63 与你同在(63)三合一 与你同在(63) “我专门来等你的。”林雨桐指了指边上看诊用的椅子,“过来坐呀!咱们说说话。” 秦琴瞬间变回楚楚可怜的样子,但之前的楚楚可怜是看起来真的楚楚可怜,现在的楚楚可怜,在黑沉阴森的气息之下,看起来诡异又别扭。 秦琴对林雨桐向来是鬼话连篇的,这女人是能利用的利用,发现利用不了的,那能欺负的肯定是欺负死对方,发现对方比她强,欺负不了的时候,那就表现的尤其乖顺。 她之前害怕林雨桐,现在更怕林雨桐了。林雨桐身上的气息,远远看着就觉得浑身难受。越是一步一步走近,越是能感受到那种威压,那是一种动动手指头都能被摁死的感觉。 这种感觉已经叫人浑身难受恨不能马上逃跑,可对面那个中年女人给人的感觉,则更加可怕。林雨桐身上的气息至少是平和的,可那个女人,她明显感觉到她身上隐藏的那股子暴虐。而且,她能清晰的闻见同类被虐杀的气息。 她知道,今儿闹不好,是别想过关了。 林雨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恐惧,还非常贴心的将椅子往外挪了挪,“现在坐吧。” 秦琴坐过去,有些拘谨:“桐桐怎么在这里呀?” “刚才说了,专门在这里等你的。”林雨桐看她,“明白什么意思吧?” 秦琴对上林雨桐的眼睛,只得尴尬的笑了笑,“原来是你要找我呀。你找我我肯定会去见你的,何必去叫我那一对狼心狗肺的哥嫂……你是不知道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这是打算用这种方式岔开话题。 林雨桐含笑看着她:“你真的打算这么糊弄我吗?” 她这么一手,秦琴就止住了哭声,怯怯的看林雨桐。 林雨桐看她,“看来你是不打算合作了。有句俗话说,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就有点这个意思了。怎么?觉得有依仗,我不能拿你怎么样?还是觉得,葛水根能找到这个地方……且只为了救你?” 秦琴的眼珠子转着,好像在思量什么? “你的骨肉至亲还都活着,你的骨灰在我手里,有这两样,你觉得你便是逃出去了,便是躲了,就真能躲的过吗?”林雨桐指了指刘大夫,“我要是愿意,这个医院你绝对出不去。哦!对了!还忘了告诉你了,刘大夫是这里的主人,她别的爱好没有,就是爱玩个解剖之类的……你要是有兴趣,可以留下来参与……想来,一定会印象深刻的!” 刘大夫一笑,冷森森的,鬼王的气息叫秦琴不由的哆嗦了一下。她太知道了,恶鬼是鬼王最好的补养品。她想,对方一定不会把自己浪费在实验室,而是会送上餐桌大吃一顿。 这个想法一出来,从心底就涌起一种无助和恐惧出来:“……我说……我可以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行!只要肯配合就行。 “葛水根呢?”林雨桐问她:“在哪里能找到他?” “我不知道……”秦琴摇摇头:“我真不知道!” “不知道……”看来配合的诚意还是不足呀,“那行吧……我看你还是适合留下来跟刘大夫好好讨论病情……” “别!”秦琴见林雨桐真就起身要走,马上畏惧的看了刘大夫一眼,急忙道:“您听我把话说完,葛水根在哪,我是真不知道……我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不过……不过我知道他的儿子在哪……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的儿子葛平安……” 葛平安? 很好!葛平安是葛水根的死穴。 但是你要带我去? 那还是免了吧,秦琴这个女人说话真真假假,不得不防。 林雨桐就说:“你告诉我在哪,我自己去找。至于你,先留在刘大夫这里……”这话一说,见秦琴面色大变,她就道:“也是为了你好,你说你带着我去,这玩意要是叫葛水根碰见了,你还有活的机会吗?” 可我压根就不是真心想带你去。秦琴心里叫苦,偏不敢露出分毫来。 她看着林雨桐的眼睛,知道不说不行,说假的也不行。一旦发现自己说的地方没有,那自己绝对不会有好结果,这个鬼王可不好惹。 无奈之下,只好垂下眼睑,“你去铁家坟去看看。” 铁家坟不是个坟头,是个地名。而且是个地标性的地名。公交有这一站,地铁有这一站。围着这一站的附近,光是高校就有七八个,也因此形成了以铁家坟为中心的一片商业中心。算是西平市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唯独没有想到,葛水根将儿子安排在那个地方。 铁家坟这个地方,原来是坟场。城市发展,这地方成了城区了。别管原来这里的风水如何,只这几个大学,就能将风水逆转。如今,这里成了吉地。 夜里的吴家坟,灯火辉煌,汽车川流不息。都已经是十二点了,商家差不多还没打烊,路上还有三五成群的行人。于外面的热闹繁华相比,各个大学却都已经静谧了下来。 这么喧闹的一个地方,人呆的时间长了,都会腻烦的。最喜欢的还是闹中取静的地方。 哪里是闹中取静的地方呢?只有大学。 大学里哪里是最安静的?储物楼和图书馆。在储物楼和图书馆之间,林雨桐先选择了图书馆,她一个学校挨着一个学校的,去人家图书馆去寻找。 图书馆有自习室给学生通宵,有些要考研的这个时候可不就得准备起来了。她一个一个的往过找,等到找到第四个,水利学院的时候,她发现了他。 还是个少年的模样,穿着粗布的褂子,绑腿的裤子,老布鞋。此时,他正坐在空无一人的阅览室里看书。林雨桐凑过去,发现他看的是最新一期的水利杂志。 而且,这少年身上,无一丝阴沉乖戾之气,那种平和的气息,完全不像是一只鬼。 林雨桐坐在他的对面了,他才发现,抬起头愕然了一瞬,然后就朝林雨桐笑:“你也是来偷看书的?” “不是!”林雨桐看他,“我是来找你的。” 这少年又打量林雨桐,然后叹了一声:“那我就知道你是谁了。其实,我也一直等着有人找过来。等了好久了!” 林雨桐不解的看他:“你怎么知道我的?你父亲跟你说了?” 少年点头苦笑:“我父亲太固执了。”他将手里的书合上,“我跟你走吧,去哪里都行。我父亲顾忌着我,才不会再奔着一条路走下去。” 这么好说话? 这种怀疑她并没有隐藏起来,少年自然就知道了。他无奈的摊手:“不管是我还是我父亲,都没干下什么天道不允的恶事,这一点,你应该看的出来。” 林雨桐不知道这个少年是怎么回事,但是葛水根做鬼,做的很谨慎。不是恶鬼他从来不碰!但不做这样的恶,不意味着他就是个好‘人’,只能说,他比别的鬼都狡猾。 被骗了太多次,林雨桐轻易当然是谁也信不过的。但只要对方愿意配合着过去,那不管他骗没骗,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两人一路往福陵山去,一路聊着,林雨桐问他说:“喜欢水利?” 葛平安还有几分不好意思,笑的很腼腆:“我以前也读过几年私塾,什么都没念出来。如今呢?虽然做不了人吧,但一日一日的那么过又有什么意思?铁家坟当年,原来就有个私塾,我常去那里偷听,学多少算多少,反正就是爱听先生讲,爱看先生的藏书。后来战争结束了,也没有私塾了,改成了小学。我还没上过学呢,所以,每天都躲到房梁上听老师讲课,从一年级开始学,一年一年的,小学中学的流转。等中学毕业了,这一片几个高校都已经建校了。我心说,我也去读大学吧。可这么多大学我读哪个好呢?我就先去了读了师范大学,一个专业一个专业的换着来……可师范专业的专业还挺多的,我今年才刚刚才师范大学毕业,凡是开了研究生专业的,我都上了研究生了。这不,这个学期开始,我上隔壁的水利学院看看,隔行如隔山,晚上得多看看书……” 怪不得一身平和气息,这是读书侵染出来的。 “还想做老师吗?”林雨桐就说,“我那边要成立个学校,你要是愿意,可以在里面做老师。”正好叫楚教授看住他。“而且,我认识一位学水利还学的不错的人,你或许跟他有些共同话题。”四爷确实是有这个专业的文凭的,学的也还不错,也该叫他看看这个葛平安,看看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葛平安一脸的喜色:“真的呀?那可太好了。” 半点犹豫都没有,连疑问都不曾提出过一个来。 到了福陵山,林雨桐将他安置在老道那里暂住,老道上下打量那少年,脸上却不见半点喜色,只冷淡的说了一句:“自己随意安置吧。” 可老道向来不是这样的人。 他这里都快成了聚会的大本营了,热情好客说的就是老道这样的。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对谁这么冷淡。 在葛平安出去安置的以后,林雨桐就问老道:“你觉得他不妥当?” “你不也觉得他不妥当吗?”老道白眼翻林雨桐,“偏把这么个人安排在我这里。” 林雨桐就不明白了:“您是怎么看出他的不妥当来的?” “老道能看透人心,你信不信?”老道这么问了一句。 林雨桐挑眉,但还是点头:“我信。” 这倒是叫老道惊奇了一下,他看着林雨桐有些无奈:“本来老道不想说的,但你这丫头突然不跟老道抬杠的来了这么一句,倒是叫我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这么着吧,我就告诉你一句话……善,不光得看有没有善行,还得看看有没有善心……” 这岂不是说葛平安没有一颗善良的心。 没有一颗善心,偏偏又没干恶事,“您想说,这父子一脉相承,都是伪善。” 老道轻叹一声:“在老道看来,这伪善……是世上最大的恶!”说完,转身就走。都已经一脚跨进大殿的门了,他才回头又说了一句:“你刚才说父子一脉相承,这个话不对……应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是说葛平安比葛水根更虚伪狡猾吗? 老道进去了,回过神来,葛平安站在屋檐下朝她笑:“我知道你们都不信我。” “一个真正孝顺的儿子,是不会明知道这是对他父亲的一个陷阱,还这么主动配合自投罗网的。”林雨桐看着他,眼里带上了几分失望。以为会遇到个好鬼,但显然,这个不是!“你倒像是恨着你父亲!” 葛平安微微皱眉,好像在认真想这个话,良久之后,他才道:“小时候,我一直都觉得我父亲是个英雄……” 在每个孩子的心里,父亲都是英雄。直到长大了,看的更多了,见识的世界更宽广了,父亲头上的属于英雄的光环就会褪色。 林雨桐点头,认可这句话。葛平安本就是民国生人,上过学,可也读的不是什么新式学校。依旧旧式私塾儒家那一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父亲是英雄,父亲走过很多地方,父亲能挣钱回来供养一家人……”葛平安守说着就露出几分自嘲的笑:“私塾的先生说君为臣纲,父为子纲……我觉得很有道理……后来,遭了难了,才又发现父亲远不是他自己说的那样英雄,他在外面也是得弯下脊梁下跪求人才能苟活……” “可你还是救了你父亲。”林雨桐就说,“这件事,足以叫你父亲铭记到如今。” 葛平安就笑:“他是我父亲,先生说父为子纲的,先生的话当然得听。” 哦!当年十七岁的少年,是个被私塾先生教导的有些迂腐的少年。 “后来,学了很多,接触了很多,才知道当初的自己有多愚蠢。”葛平安说着便又笑,像是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要说不后悔,那是假的。后来,跟着人家孩子上课,我记得课文了有这么一句,‘人最宝贵的就是生命,生命对每个人来说只有一次’,那时候我反复的将这句话念叨了十多天,越念越觉得有道理,越念越是觉得自己当年的愚蠢。成了鬼,在漫长的等待岁月里,什么都可能发生。好人可能变成坏人,坏人可能变成好人。大好人甚至可能被其他同类给吃了,彻底的消失在天地之间。这成为人,是多艰难的一件事。在成为我父母的儿子之前,我是不是也飘荡了很多年,才等来那么一次投胎的机会,我终于来到人间,可我才活过几个年头?整日里在村子里,曾经最远的地方就去镇上。可饶是这样的生命,也才短短十余年就结束了……再等到下一次做人,还得有多久呀?我想做人,每次看见那些学生大口吃饭大口喝水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我也想累了困了就去蒙着被子睡上一觉,可成了这样子你该知道……睡不着。一年年一分一秒,都是在煎熬。” “然后,你父亲就看出你特别想做人。”他根本就不用明说,只要痛苦给他爹看就好了。 “是啊!”他半点也不否认这一点:“我爹是很疼我的。我这么痛苦,谁知道他就想偏了,为了我的愿望,我爹他……那么做……着实不应该啊!” 得了便宜还卖乖!出了事便是他父亲的。 林雨桐心里生出了几分寒意,什么样的人最可怕?葛平安这样的人才最可怕。 “我爹总是爱自以为是,以为给我找个女人,我就能欢愉一些。可是……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我也有我向往的东西,我也该有我的追求。绑了人家塞给我,我就能幸福吗?我娘还给我爹生了我呢,可是该走的时候不一样还是走了吗?所以,我爹这人呀,麻烦就麻烦在,有时候你不跟他说清楚,他就总爱自以为是。复仇李家庄女人的事,是他自作主张的,与我真不相干,我一直想找的,是个叫我动心的女人……” 他说的越是多,林雨桐越是警惕:“程世明看重的不是你爹,而是你!你跟我来的时候,其实已经惊动了程世明。” 葛平安笑的眉眼弯弯,“你能出其不意,我就不能吗?如今,你是孤家寡人……不会以为再加上这一老道,就能阻止我们吧?” 林雨桐轻笑一声:“你想劝我识时务?可我识时务,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葛平安看向林雨桐,眼里带着几分热切,“实话跟你说吧,本来我也没想这么早告诉你。真正的出其不意,应该是在你最放松的时候攻击你。在秦琴被召唤走之后,我就这么计划过。一定要叫你麻痹大意,叫你放下大半的防备……可是,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我改主意了。你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你浑身都发着光……以前,我常偷听那些大学生谈恋爱,他们总说看见喜欢的人,就觉得她浑身会发光,我以前老觉得这就是甜言蜜语,骗人的。可这次我真的信了这话,你在我眼里就是发光的!” 里面偷听的老道嘴角抽抽:任何一个鬼看见她,都会觉得她在发光。事实上她就是在发光。 林雨桐眼里就多了几分笑意:“你的意思……你对我一见钟情,所以,背着程世明改变了计划。” “当然!”他说的如此淡定:“我等了百年,都没有碰到的,怎么能错过?爱情来了,挡是挡不住了。不管我是好人还是坏人,但在你面前,我是个坦诚的人,永远不会骗你。在咱们为敌之前,我得争取一下。只要我们能在一起,那么,轮回于世间,双宿双飞,生生世世,不比孤零零的活在阴阳之间强?别管我现在是什么样,事实上你不能对一个鬼抱有多高的期望值。但我可以跟你保证,做人的时候我会做一个好人。不要不信这话,毕竟,我以前活着的时候,就是一个好人……这一点上,你得相信我。只要你答应跟我在一起,我保证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包括长生不老和青春永驻。” 这话说的吧,叫林雨桐有些想笑。她在院子里石墩上坐下,“你……在大学里读书的时间太长了……” 读了半个世纪的大学,那当然是很厉害了。可问题是,在大学里,一年一年,一日一日,接触的都是那个年龄段的人。大学生……到底是单纯啊! 所谓的爱情,在他的口中,跟大学里那些追女孩子的男生一样,只要愿意谈朋友,那真是口若莲花,没有他们不敢承诺的。 还有那种盲目的自信,像极了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孩子。 半个世纪啊,他只增长的只有知识,并不是见识。 所以,这个程世明若是对他真的看重的话,这个看重绝对跟他想的不一样。他以为是对方的合作者,可在程世明眼里,他只怕就是一个试验品。 轮回这种事情,应该有很严苛的限制条件。一个恶鬼想来去轮回,天道也不应的。而葛平安身上的那股子平和的善,应该是能达到程世明要求的。 “太长了又如何?”葛平安并不知道林雨桐的想法,此刻,他浑身都洋溢着一股子自信,“不是我说,学富五车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不管到任何一个时代,我都能出人头地,都不会叫你跟着我过苦日子!知识就没有白学的,它能叫人变的睿智……” “也能叫人变的更盲目更愚蠢。” 两人说话呢,突然就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不是林雨桐说的,而是从道观外走进来的另一个人说的。 这人看起来也就五十来岁的样子,饶是年纪不小了,可看起来依旧很有男人魅力。他走的不疾不徐,看向林雨桐时,不免露出了几分惊异。 林雨桐也含笑起身:“师叔,您来了。” 程世明笑了笑,坦然的坐过去:“白门呐,向来都出死脑筋。你师祖是如此,你师父是如此,你也如此。” “您见我师父了。”她跟着落座,两人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倒像是特别熟稔的样子。长者一脸的慈和,年轻的满是恭敬。 程世明点了点林雨桐:“你倒是不避讳,想问就问。你师父这事吧,没想到你会猜到。原本我们还担心呀,说他的生魂若是离开本体,那身体该如何存活呢?没想到啊,你找到一块上吉之地。还防护的那么安全,别人就算是想觊觎,也够不着呀。这件事上,我得谢谢你。” 说的真跟他和白三是一伙的一样。 林雨桐也认真的跟着点头:“您就不怕我师父跟跟三十年前的黄门的师叔一样,给您来一个故技重施。上次是黄门的师叔假意投诚,最后跑了。这回我师父要是也是假意投诚……真要是这样,那师叔,您的情况可有点不妙呀。” 程世明哈哈就笑:“那我得谢谢你提醒我喽!不是我说,你的两位师兄可没你这么有趣。他们两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国华呢,是一本正经的正人君子模样,老二呢,小时候那是惹是生非,做事莽撞冲动,不过好在义气过人。这两个也还有可取之处吧,你说你师父收的那个老三温柏成,我也是一直关注的。若是没有白门这点东西打底子,他哪里能出门人五人六的。不过你师父能碰上你,那真真是白门的幸事。不过可惜呀……阴差阳错的,你们师徒没走到一条道上!怎么?丫头,你现在这是要欺师灭祖呀。” “看您说的!”林雨桐就笑:“欺师灭祖这个词,怎么能落到我身上呢?只要师叔您在,那没人跟您抢这个称号。” 话说的很不客气呀! 程世明也不是很在意,反而有些忍俊不禁:“彼此彼此吧!长江后浪推前浪嘛!”说着,就朝大殿看:“道长,是这个话吧。” 之前老道说葛平安的时候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看来,他跟来的很早了,可林雨桐却没有发现。便是老道……他也没能发现。 老道从里面出来,打了个稽首礼,念了一句:“无量天尊。” 程世明摆摆手:“行了!少糊弄人了。什么无量天尊,咱俩也是老相识了,谁不知道谁呀?当年若不是我,你能留下那个小道观吗?道长你现在是……忘却故人了?“ 老道叹了一声:“那时候又哪里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呢!” 程世明追问了一句:“那你倒是说说,我是怎样的人?”说着,他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被人理解的苦楚来,“师父戒备我,师兄更是视我为仇敌,众叛亲离说的就是我这样的。别人都说我异想天开,可我异想天开了么?我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活的,既然有我这样活生生的例子,为什么不能尝试一下呢?存在便是合理的,我能存在,那么这条道便是走的通的!” “那师叔有没有想过的,或许你本来就是别人的棋子呢?”林雨桐问了他一句,“你再生为人,是巧合,还是这背后,有跟你一样野心勃勃的人。你所做的一切,你能保证不是为了他人做了嫁衣裳吗?” 这话一落,程世明就认真的看林雨桐,“你说的有道理。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我身上也有桎梏的话,我要做的,自然是找到它,进而打破它。” 林雨桐点头,这想法跟自己何其相似。 “不过!”程世明见林雨桐若有所思,便接着道:“我觉得,我这背后不该再藏着什么人了。毕竟,天地有漏洞,这世上,从古道今,从国内到国外,再生人从来就没断过。我就想,天道既然有漏洞,又能容我们这样的人存在,为什么不能善加利用呢?难道这真就只是坏事?任何科学研究,任何实验都是会死人的。为什么他们可以,我就不可以?这正与邪,从来都不是绝对的。所以,哪怕别人说的我再怎么邪,我也不那么认为。如今,大家都只看到了坏处,可若是成了呢,难道好处便没有吗?我们能找回遗失的文明,或许很多的疑难杂症,在未来的世界里只是小毛病,像现在的感冒发烧一般,喝两天药,三五天便可痊愈。如果我们有了这样的成果,难道换来的只是金钱吗?不!不是!我们是在造福人类,是在推动人类的进步,是为了人类文明的传承。你们现在视我们为异端,那怎么不想想,当年,布鲁诺也是也因为捍卫日心说而被烧死的。我们究竟是对还是错,如今给我们下这样的定论还为时过早。这需要时间的检验,也许是未来的三五年,也许是未来的三五十年,三五百年,谁也不知道……” 林雨桐却想到了她当时传回去的很多的药方。不得不说,程世明能游说那么多人跟他一起疯狂,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的。她被说的,有那么一秒都有些恍惚了。 可是,你的追求,不能在伤害甚至是迫害别人的前提之下,“那么多条人命,你又怎么说?你想活着,想长生不老的活着,那凭什么别人就得死,就得用他们的死为你铺路。” “我不用他们,他们也会死。”程世明摊手:“死的都是术士,你是不是有些奇怪。为什么死的都是术士呢,是不是这些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说,我的术法需要,需要的都是术士……” “难道不是?”林雨桐才不信会没有原因。 “当然有原因,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要是查过就知道,死的这些都是孤家寡人,而且,术士嘛,杀了任何一个,都不算是有违天道,他们都是泄露天机的罪人……”他一脸的悲悯,“可这里面,没有一个是拖家带口的。死的这些,他们都把自己活成了孤家寡人……你看,我尽量在减少伤害……杀一个普通人,就等于毁了一个家。但是杀了他们……什么影响都没有。没人谁会关心他们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死的,除了那些自以为维护正义的警察,谁在乎他们呢?在这件事情上,我是做到了最大限度的仁慈。” “那个万人坑里,那么些个女人,她们都是你‘仁慈’的牺牲品。”林雨桐指了指站在门口的桂香,“她们错在哪了?” “这件事情我有错,是我识人不明用人不当犯下的错,之后,我会补偿她们。”程世明一脸的笃定:“五色聚,改天意,如果我愿意,她们不用像是别人一样的等待,我可以让她们的生命重启。” “如果我不愿意呢?”林雨桐看着程世明,“您来找我,必然是知道没我不行。” “黄袂!”程世明深吸一口气,然后拍打着膝盖:“说实话……确实挺叫我意外的。不过我喜欢!亦天门好些年没出现这么有魄力,敢想敢干的后辈了。我是你的师叔,我承认你是白衣,那你就是白衣。如今黄老五把黄门的黄玉给了你,那你就是黄袂。你一人持两门,那么,自我之后,你便是亦天门的门主。你的话,便是圣旨,便是旨意。顺你心意的,由它去!不顺你心意的,只管改。天地之间,唯一人独尊耳!这样的日子你真的不想?” “你之前说的,这种方法,许是对人类的进步有一些作用。但是拔苗助长投机取巧得到的,终究是后患无穷。如果这些有利是光体的话,那么在任意改天意的阴霾里,这点光……不要也罢。”林雨桐看着程世明,“我郑重表态,作为黄袂,我不同意!” 程世明没有言语,好像在思量什么。良久之后才道:“你知道的……我早就是孤家寡人,如果还有牵挂的,除了淑媛,也就是白门了……是你师父和你的师兄们。这些年,他们躲我,怕我害了他们。其实……我何至于此。你大师兄在国外名声大噪,没有我的暗中扶持,哪里那么容易?你二师兄多次遇险,能死里逃生那并非侥幸。包括你那不怎么争气的三师兄,他收的那个弟子程昱……那孩子不错,他的生意能做的如鱼得水,你以为没有我暗中相助,可能吗?就是你大师兄的那俩孩子,从美国一路到墨西哥,辗转回国,你知道你师叔我动用了多少关系吗?我拿你们当亲人,你们个个却都拿我当仇人。别人都能容我,赤门,青门都能拿我当自家人,可着资源的由着我用。可白门,可我一心放不下的你们,又是怎么对我的呢?孩子,师叔也会伤心呐。” “师叔啊,我们也记挂你呢。上次,二师兄提起你的时候还哭了。要不这么着,您呢,也这么大年纪了,人家活了一辈子,你活了两辈子了,够数了。您无儿无女,我们给您养老,将来给您送终。您要是愿意,我们都陪您住着都行。您这么看重情分的人,也不忍我们伤心吧。您不知道呀,跟您翻脸,我也是心如刀割,万分难过呀。”说到伤心处,她还擦一把不存在的眼泪。 这翻作态,叫程世明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慢慢的严肃起来:“没想到,白门会出这么一个玩意。” “彼此彼此。”林雨桐笑颜如花:“师叔啊,现在您不打算跟我说情分,那这是……图穷匕见了吗?” 老道缩了缩,之前还是温情脉脉,转瞬间,肃杀蔓延,寒风瑟瑟……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64 与你同在(64)三合一 与你同在(64) 一瞬间,林雨桐只觉得一股子阴冷之气,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程世明的手在空中不停的画着,嘴里念念有词。这该是凌空画符和咒语。这股子阴冷之气来的如此猛烈,叫她猝不及防。一直觉得这人厉害,可却从来不知道会如此厉害。按说,自己是会发光的,王不易也说,自己像是朱雀神,连鬼差见了,都得退避三舍。为什么?为什么程世明的攻击,效果如此明显,感觉似乎没有招架之力一般。 她这时候,确信了一件事:自己的灵魂确实是被动过手脚了。而这个动过手脚的地方,就是自己最大的破绽。 便是阴冷的气息一点一点的吞噬过来,她也只能装作云淡风轻。她知道,对方不会杀她,而是会带她去一个地方,跟其他几门的‘人’集合。只有聚集在一起,才能知道他最后的目的。 而她一直不动,一直跟他扯淡,也是知道,四爷来了。 刚才桂香站在门口,那便是给她报信的。为了不引起程世明的怀疑,她才把话题引到桂香身上,甚至还光明正大的指给他看。这会子,桂香还徘徊在道观的门口,林雨桐只要一个手势,四爷连同四爷带来的人和‘鬼’都会现身。 但此时,真不是时候。 她面不改色的承受着,看着闭着眼睛掐诀的程世明,心里不由的泛起了一阵杀意。她看向一边作壁上观的老道,却见老道跟傻了一样盯着门口的位置。林雨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条极细又极其鲜明的黑线从门外蜿蜒而来。然后绕过程世明,悄悄的爬到林雨桐身上。最后,默默的缠在她的手腕上。小家伙吐着芯子,朝林雨桐摇头晃脑,然后狠狠的张开口,探出脑袋咬在林雨桐的手上。 食指的位置猛的一疼,可身体里被侵入的阴冷之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般,一股脑的朝这个伤口涌来。几乎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这条小蛇,变的又黑沉了几分。 林雨桐见老道又转过头来,还是盯着林雨桐的手腕看,她就不由的注意他。 老道认识这个奇怪的东西。 它之前无缘无故的消失,如今又无缘无故的出现,可它到底是什么,林雨桐却半点也不知道。只知道这家伙害怕四爷,能吞噬阴气,别的倒真是不得而知了。 而老道的嘴里,却无意识的呢喃着一个词,林雨桐看了口型才知道,他说的是——生灵。 生灵? 生灵这个词原本指代是广泛的,但这里指代的意思,大致是说,这玩意也是一只鬼。一个开启了灵智的生物死后演化出来的东西。 那么是不是可以说,这个小蛇,生前是一只开启了灵智的蛇。 若是如此,那它到底是跟着四爷和自己呢?还是……冲着程世明来的? 这小蛇张着嘴,掉过头去,看向程世明的时候,那一对小眼珠子变的红彤彤的。那便是没错,它是奔着程世明来的。它只看了程世明一眼,便迅速的隐在林雨桐的袖子里,但贴的更近了之后,林雨桐从它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属于四爷的气息。 瞬间,她便明白了。这小东西只怕是四爷带来的。看的出来,它并不敢直接对上程世明,因此,不是万不得已,是不会这么冒险出现的。 林雨桐伸手隔着衣服拍了拍它,给它以安抚。却没注意到,老道再她做出那个动作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 却说那边林雨桐,在感觉到不适消失之后,毫不犹豫的,拔出那把匕|首,刺了过去。匕|首都到了跟前了,程世明才愕然的睁开眼睛,“你竟然能驾法器?” 那把匕首被蕴养成法器,一旦成了法器鬼物便不能靠近了。林雨桐已经成了一缕魂,没想到这一缕魂识竟然能强大到藏起这样的东西,更能驭法器攻击人。 匪夷所思! 他抬手便打了过去:“别自不量力!” 林雨桐没有躲闪,被他打了一个正着,手里的匕|首瞬间便飞了过去。程世明才笑出了声,可笑意还没蔓延到眼角,却瞬间愣住了,一根闪着五彩霞光的针正扎在向的太阳穴,没等他反应过来,一眨眼的工夫都不到,金针就噗的一声,直接便刺了进去,程世明吃痛,手上掐诀,金针瞬间便被弹了出来,然后跟有主似的,直接落在林雨桐的掌心之上。 一击得中,各有胜负。 程世明朝后退了两步,手摁在太阳穴上:这丫头身上有古怪。 他呵呵一笑:“对你师叔,你可真是下的了死手。” “下死手,对你有用吗?”本来他都是要舍弃皮囊的,所以,这一刺过去,只是叫他知道自己并不好惹,其实真实的作用,有限的很。 她现在不是要跟这家伙拼个你死我说,而是要弄清楚,他的改天意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改法,要不然,自己身上这个印记就消除不掉。 程世明认真的打量了林雨桐:“你身上,果然有些古怪。你师父把白门护身至宝给你了?” 白门的护身至宝? 林雨桐可没见。但此时,并不妨碍她承认:“师父终究是师父。师徒一场,怎么可能不护着我?” 程世明的眼里果然就涌起几分阴霾:“那你过来跟我死磕,还非要做黄袂,是为了你师父来的?” “那你以为呢?”林雨桐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任何人的行为都得有一个说得过去的动机才行。要不然,该惹人怀疑了。 程世明对这个答案也并不信:“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师徒这般情深。” 林雨桐垂下眼睑,哼笑一声:“告诉你也无妨。我师父叫我发下誓言,誓言是什么我没必要告诉你。但只要你知道,我若是不管这事……先不说因果,就只我种下的心魔,就破不了。” “这个……倒像是你师父惯常爱干的事。”程世明没有再朝前,而是问林雨桐:“这么说,你的目的是你的师父?” “也不全是。”林雨桐看着他,“若是我师父遭遇不测,我杀了你为他报仇也算是没违背誓言。” “可你也拿不到白门的传承。”程世明看她,一脸的笃定。 “我师父现在在哪,我要见见他……”话音还没落下,她就停住了。门口,一步一步走进来的,不是白三又是谁? 程世明顺着林雨桐的视线看过去,也愣了一下:“师兄……你这是……” 白三叹了一声,“师弟呀,你选的人不行。人有软肋好控制是不错,但这个弱点若是被别人利用,就会犯下大错。我能出来……是因为你找的那条看门狗,去找他的儿子去了……” 葛水根擅离职守! 程世明‘呵’了一声:“无所谓了!”他从兜里掏出三枚玉牌来:“青门、赤门、黑门,三枚玉牌都在我身。三位长辈,也请现身吧!” 话音一落,三枚玉牌上飘出三团青赤黑三团烟雾来,这烟雾凝结起来,恍惚能看到虚幻的人影。 白三猛地上前,抬手就流给了程世明一个巴掌:“你将长辈的魂魄拘押在小小的玉牌里?” 程世明不躲不避,生生挨了一巴掌:“那又如何?师父当年被杀,他们三门,哪一个能置之度外?师父教养了我一场,这个仇我不能不报。师兄啊,五门当以白门为尊,白门的传承真的是因为我才断的吗?白门的传承,靠的是什么?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 什么意思? 林雨桐听的糊里糊涂的,一时半会,倒是有点看不懂这师兄弟之间的关系了! 她从来不觉得白三是个坏人!可眼下的状况,又该怎么解释呢? 她没说话,就那么看着白三。 白三瞧着她,跟着叹气:“你太莽撞了,也太着急了。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这条路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 林雨桐轻笑一声:“咱们恩怨其实已经算是了了吧。你说我是白衣,我却没得白衣的传承。那么,您不算是我师父了。如今,我是黄门黄袂,不再是您的徒弟了。” 白三摇头:“给你玉牌的未必就是对你好,不给你的未必就是害你。”他的眼神逐渐就严厉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一个弄不好,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呢?”林雨桐看他,眼里不带任何温度,“之前,你不答应这件事,后来,你为什么又要答应了呢?” “后来答应……那是我发现,你师叔走的路或许是能走通的。”他盯着林雨桐的眼睛,“元明……元明是怎么成为人的,我亲眼目睹!连一个精怪都可以,为什么人不行?” 林雨桐一瞬间就变了脸色,“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别有深意的看了白三一眼,冷然道:“那就无话可说了。”说着,她朝后退了两步,满身都是戒备,“想要五门聚,除非你们能拿下我。” “拿下你做什么?”白三呵呵一笑,“如今五门就已经齐聚福陵山了,除非你能逃出福陵山去。” 林雨桐露出几分恍然之色来:“是你为程世明选了这么一块地方?” “能孕育出精怪的地方,又被恩泽滋润过的土壤,这福陵山,便是上吉之地。”白三指了指脚下,“你们修建山路,在山里修建停车场,甚至要盖很多的地下室……所用的工程队,其实都是你师叔安排好的。如今,这里阵法遍布……” 阵法? 不对呀!自己来来去去的,从来都没察觉到这里有什么阵法。 “那是因为阵法的最后一道还没有填上,现在嘛……”程世明微微一笑,“倒是能填上了!”他朝外指了指,“师侄,我到底是你师叔,你的那点猫腻,逃不过我的眼睛。刚才你指了那个女鬼……为什么?因为你的援兵到了。我跟你扯,你跟我扯。你等你的救兵,我也还真怕你的援兵不来。元明……倒是好大的造化!” 明白了!他们是想拿四爷填阵眼。 林雨桐看向白三,白三也看着林雨桐。两人默默的对视一眼,然后各自撇开视线。 林雨桐轻笑一声:“也是,只有师父是知道当日详情的人。阵眼呐……你们是真会选。” 程世明哈哈就笑:“此地孕育灵植,地气灵气逼人。早年,我便将这里作为备选之一。之前没想着用,还以为这棵树怎么着也得在几十年后才能成精,若是那个时候用他接引地气,事半功倍。之前还可惜,想着赶不上这次了。若是这次失败了,那么这个地方以后还有的用。却没想到,我会看走了眼,他提前成精了。” 四爷并不只是精怪,这一点白三很清楚。 可显然,程世明并不清楚。那么,跟自己想的一样,白三跟程世明绝对不是完全的一伙的。那个真正的妖精其实早已经死了,这一点白三是知道的。但是很显然,白三对程世明隐瞒了这一点。他应该是拿这个换取了程世明的信任,但是,却也隐瞒了最重要的一部分。四爷非妖精,便是永四爷填了阵眼,这个阵法启动之后,只怕跟程世明所预想的也有些不一样吧。这便是自己这一方的生机所在。 只有把假的做的逼真,能才能叫程世明亮出最后的底牌。 如果把白三往好了想,他的想法应该就是这样的。之前,楚教授说过,白三不是个坏人。黑四和黄五也说了,白三这人没想的那么糟。 这么些成了精的人,都认为白三不会是个坏人。那林雨桐愿意相信,他是个好人。 两人面上都不动声色,程世明就笑:“怎么?不叫你的相好进来?” “你要将他怎么样?”林雨桐的眉眼间带出几分厉色来,“你若真敢拿他如何,那谁也别想好,许是胜你有些难,可同归于尽,我还是能做到的。” 程世明嘴角抽动:“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他若是真对你有情,难道不该生死相随吗?师叔是见你孤苦一人,送他来于你作伴如何?” 林雨桐还没说话,就听到一声:“不用你送,我这不是来了吗?” 正是四爷,从外面慢悠悠走了进来,然后从程世明和白三中间穿过,走到了桐桐的身边,笑看着程世明:“你刚才说要干嘛来着?” 程世明上下打量四爷,然后眉头越皱越紧:“不对……不对……师兄,这不对……” “怎么不对?”白三也打量四爷,“你觉得一个妖精能有尊贵之气?” 程世明露出几分恍然来:“老难道是藤给了他什么宝贝?” 白三摇头:“你跟他熟,他手里有什么宝贝你该最清楚。不过,精怪稀有,多少年不出了……老藤对这个后辈不是一般的在意。这事之后,你得想想,他会不会来找你的后账。那个老东西的脾气上来,可也不是好惹的。” “若真是成了……还有什么可惧怕的。”程世明脸上带着笑,“不过……师兄啊,我早前受伤了,刚才又被你这徒弟狠狠的刺了一下,别说,这会子动手,还真有些力不从心。要不,师兄你来?” 这是要白三递投名状呀! 可见,要说程世明多信任白三,那也是绝对没有的。 白三没有犹豫,“师弟既然不放心,不相信我的诚意,那……我动手便是了。只是……要在这里动手吗?” 程世明左右看看,“那还是别玷污了老君的地方吧。”他看林雨桐,“你是走还是不走?可别逼着你师父对你动手。” 林雨桐摇头:“我当然不愿意走了。谁能愿意去送死?” 程世明朝后指了指,“这个阵法,是大阵套着小阵。若是你不肯配合,那么对不起,小阵由葛水根去闭合,一旦闭合,那谷里你收容进来的那些孤魂野鬼,就真的魂飞魄散,消弭于天地之间了。你若是真能看着他们再莫名其妙的死一回,那咱们再动手也不迟。” “这还真是六月的债还的快!”林雨桐看了葛平安一眼,“我用他想威胁葛平安,却没想到被师叔给反威胁了。师叔你也当真是睚眦必报!” “所以啊,师叔就想教你,做恶人比做善人好,做恶人可以顾忌的少。”程世明说着,就含笑看着林雨桐,等着她做决定。 “那些鬼里的好些,都是我从你的手里救出来的。”林雨桐长叹一声,“叫我看这他们去死,我还真做不到。师叔啊,还是你厉害。”说着,抬脚就要走。 “桐桐!”白三喊了一声:“你要想好!既然是不可为,为何不选择妥协。” “可是师父,我都已经死了,一缕残魂而已,再活也不会记得过往,那是生是死,又何必执着呢?”她说着,就看向白三,“若是知道结局会是如此,那天,我说什么也不会去建大找你。”说着,就朝四爷伸手,四爷跟着她的脚步,亦步亦趋。 程世明满是狐疑,这么好说话,这么甘心去死?怎么这么不信呢? “你是不会明白的!”白三似乎是为他解惑:“一则,你的价值观跟她不同。她觉得理所当然的选择,在你看来是神经病。而你理所当然的选择,她也会认为你有毛病。因此,在这事上,你别问我。人跟人不一样,这便是答案。二则嘛,她未尝不是知道我对她不忍心。”说着,就认真的看程世明,“不管如何,对她手下留情。” 程世明听到最后这句话,眼里的怀疑之色才淡了,“师兄说的哪里话,不管如此,我都是她师叔,她都是白门的后辈,我有分寸。” 两人相视一笑,跟着前面的两人朝后院走去。 前面的两人,林雨桐密切的看着四爷的手势,他在说:白三可利用。这两人并不在一个阵营。白三想要什么不得而知,但于程世明而言,聚齐五门达到目的即可。所以,等会别冲动,我心里有数。另外,老藤,方淑媛,楚教授,刘大夫,包括黑四黄五,都来了。隐在暗处,都已经安排好了,不用担心。 惊动了这么些人吗? 她想握握四爷的手,可惜人鬼殊途,谁也拉不住谁。 两人没有再来得及说什么,当初那个树洞和地窖就在眼前了。两人率先从地窖下去,紧跟着,白三和程世明便跟着下来。 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多说话,突然,四爷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在这种场合下显得分外诡异。四爷掏出来,显示是赵基石打来的电话,他接了起来,电话里传来赵基石气急败坏的声音:“头……他妈的程世明那个王八蛋。刚才这边接到电话,说是铁家坟那一带,七个大学,两个附中,三个小学,十三个家属区,下面都埋了东西,若是不配合他们,那后果自负。刚才乌金看过了,说是鼠疫……已经慢慢有溢散的危险了。这里住着成十万人不止,一半都是孩子,头儿,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可这王八蛋压根就没说叫咱们怎么配合。你现在在哪?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林雨桐看向站在地窖口的葛平安:“是你?” 葛平安一脸无辜的摇头:“我是帮着放了一下东西……什么教学楼里,宿舍楼下,图书馆,自习室,大礼堂……你知道的,我也就对那一片熟。但我真不知道放的到底是什么。说不定程大师就是吓唬你们的呢?要是我,我就不配合!真的,你可以不配合的,这个可以赌!” 白三回头狠狠的呵斥了一声:“你闭嘴!”说完,又看程世明,“何至于此?我都已经答应了,我会动手。” 程世明奇怪的一笑:“师兄,是得你动手。可也正因为是你动手,我才不放心。”他的手指向林雨桐,“这个元明身上明显不正常……我都不敢动手,我不相信你真敢动手?便是动手了,我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杀了他?魂魄离体七天只要能回去,尚有复活的可能。所以,师兄啊,别跟我玩花活。到了这份上了,咱都别演戏了。我谋划了三十年,做的准备又何止一处?这么跟你们说吧,九州大地,都是我的棋盘。要人有人,要鬼有鬼。一个小小的西平,才几个人几个鬼?这次失败了,大不了我再等三十年。可我一不高兴,这个代价你们付的起吗?那时候,人命丧失的何止十万百万!所以,丫头,要么那么多人活,要么,你的小情人活?二选一,没有第三种选择。但至于怎么选……随你!”说着,就将之前林雨桐用的那把匕|首又给扔回来。 扔回来的匕|首没到林雨桐手上,就被四爷接住了。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手里的刀就朝手腕上割了过去,瞬间,血流如注。 程世明这才注意到,他的双脚之间,有一棵极小的幼苗,如豆芽一般,探出了脑袋。血一滴一滴的滴在那幼苗上,那幼苗便疯长了起来。本来嫩绿的叶子,长成了诡异的红色。这一瞬间,天地灵气暴涨,疯狂的朝这边涌来。 外面等着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这气场的变化叫他们知道,必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老藤闭眼感受着,然后猛的睁开了眼睛:“以血肉养魂!以血肉养魂!” 这还得了!这还得了! 灵气涌动,大阵开启。程世明没来得及想为什么四爷的血能开启阵法,他得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三枚玉佩他重新掏出来,灵气之下,三个前辈的魂体越来越凝实,而那三枚玉牌,幻化为三道青赤黑的光环,那光环在空中不停的打转打转,而后带起漩涡,这漩涡流转之下,林雨桐睁大了眼睛,那是什么? 那黑洞洞的地方,犹如在虚空开了一道口子。顺着那道口子出去,会是哪里? “成了!成了!”程世明冲着那道开口扑了过去,可那看起来开着的口子瞬间就将人给挡了回来。他伸手一勾,葛平安便被他勾了过去,然后抬手一塞,便将葛平安塞了进去。可紧跟着的,是惊恐的无形放大的惨叫之声。灵魂放进去,犹如将肉身放入了绞肉机。而后,消散的魂力星星点点的被反弹回来,黑暗中数不清的墨色黑点一点一点的飘散着。林雨桐袖子里的小蛇,化为黑点的样子混在其中,一点一点的吞噬掉那些星星点点。 程世明看着那个口子,拉了白三:“快!白门的玉牌!白门的玉牌!” 白三应了一声好,拿出那一枚,却出乎意料的朝林雨桐扔了过去:“你是白衣!玉简已刻,告知了天地神明,这个不可更改。” 林雨桐伸手捞起来,却见白三奔着青门、赤门、黑门三门的三位前辈而去。他盘腿坐在三人身后,那三人不由的转了方向。三道诡异的力量朝白三涌了过去,原来,这才是白门的传承!这才是白门号令其他几门真正的依仗。 林雨桐手握白黄两块玉牌,程世明瞪着眼睛,眼里都是疯狂,只差一步了,之差一步就是另一个世界,“拿来!拿来!” 林雨桐将手里的黄色玉牌直接扔给四爷,两人一人手握一个,那三个旋转而生成的漩涡,疯了一样朝这边卷了过来。这股气浪极大,大的人险些就招架不住。 可就在此时,四爷勉强站了起来,他的血沾染在玉牌上,那个要卷过来的漩涡便这么着停住了,没有再向前一寸。 而此时,外面的星象已乱,原本葱郁的草木,一瞬间仿佛了枯萎了起来。由翠绿到枯黄只一瞬间的事。 那个山谷里住着的鬼,一个个的瑟瑟发抖。 这里,仿佛一下子就变成了地狱。 楚教授和刘大夫守在这里,不能动地方,要不然,刚才那股子气浪,几乎能毁灭所有的灵魂。方淑芬叫老藤:“走吧!进去看看吧。” 可这一进去,就被眼前的场景给唬住了:这真的真的可以通往另一个时空!通道就在眼前。 程世明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玉牌,好似伸手就能够得到一样,可是,他试图接近了几次,都不能靠近分毫。他低头看了看脚下,鲜血渗透的地方,无形的形成了一道防护,这个防护看不见摸不着,但就是想近一步也难。这绝对不是身上带有秘宝能有的效果,这个元明果然有问题。 成功触手可及却如同相隔万里,这叫他的眼睛都红了,回头恶狠狠的看向白三:“你骗我!” 说着,手里凌空画着符箓,嘴里呢喃的念着某种咒语。这咒语一起,林雨桐只觉得被一种巨力牵引着,不由自主的就朝程世明而去。 她不动声色,强自忍着。却见随着程世明的咒语,葛水根就跟被线牵着一样,一瞬间就被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牵引了过来。过来的葛水根像是没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他半点犹豫都没有,朝白三攻了过去。 这一下,却是白三没有防备到的。一掌打过来,白三的肩膀便空洞洞的,直接从虚空中掉落下来。 林雨桐喊葛水根:“大叔,平安他死了!被程世明塞到口子里,七魂六魄都被搅碎了。” 小蛇钻到角落,伪装的好好的。那个黑点还没吃完,那上面还残留着葛平安的气息。 葛水根动动鼻子,面色大变:“平安——我儿……”哭喊着,他怨毒的盯着程世明,“你说送我儿做人的!” “我是送他了!”程世明压根就不把葛水根当根葱,“这不是第一个送他出去的吗?” 葛水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拿自己儿子当了试验品。他桀桀怪笑,“我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杀我轻而易举。可你知道,我儿将他的亲生母亲送到哪里去了吗?” 那个不腐的僵尸吗? 程世明哪里管这个?“与我何干?!” 葛水根又是一阵怪笑:“你用我父子二人,我二人又岂不知人心险恶?该防着你的还是得防的。幸而我儿机灵,你又给他自由。这些年,他没干别的,追根溯源的,在南洋找到了你父母的坟地。” 程世明此时才变了脸色:“我父母的坟地?你将那不祥之物葬到了我家的祖坟?”可恶!他闭上眼睛,狠狠的咬了舌尖,一口鲜血含在嘴里,喃喃的又开始念咒语。 葛水根痛苦的在地上打滚,林雨桐浑身都不由的抖了起来。 是的!自己其实跟葛水根是一样的,魂魄上被程世明动了手脚,这该是咒语! 她的这种痛苦隐藏的再好,也叫四爷看出了端倪。 这么下去不行,谁也不知道程世明这诡异的咒语是什么?此时,程世明嘴里喊着血,随着他的咒语声,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诡异莫名。 血咒吗? 四爷眼里闪过一丝什么,而那边的程世明终于觉察到林雨桐这边的不对,朝这边看了过来。不能被他抓住桐桐的软肋!这么一想,四爷就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黄牌也扔了过去,程世明的视线瞬间被转移,紧紧的盯着那边四个漩涡融合在一起而形成的黑洞。 趁着程世明的注意力不在这里的这个空档,四爷的抓起匕|首,对准他自己的心脏一下子就扎了进去! 血噗的一下子喷出来,因为角度选的好,喷出来的血大部分都喷到了桐桐的身上。桐桐只觉得一股子恢弘威严之气铺面而来,然后紧紧的将她包围。那种因为血咒,灵魂被撕扯的感觉在那一瞬间便消失了。此时,地上的葛水根还在打滚,身上的黑气一点一点的被小蛇吞噬。 老藤就那么看着他的心肝宝贝这么倒下去,一尊闪着五彩霞光的魂魄从那躯壳中破壳而出,而那个躯体,只一瞬间,就消失了。融入大地之中,随着躯体的消失,那棵幼苗,窜天而起,生机蓬勃而浓郁。 此时,天地间涌来的灵气,又以此地为原点,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时光仿若倒流枯黄的树叶又返青了。 在灵力的驱使之下,那漩涡极速的流转,距离漩涡最近的程世明被这巨大的力量吸引着。 方淑媛一脸的急色:“世明!” 程世明伸着手朝方淑媛伸了过来:“淑媛……救我!淑媛……救我!” 方淑媛伸出手抓住他,“世明……” 程世明露出几分喜色:“我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我……” 方淑媛露出笑意点点头:“我是舍不得你……”说着,她就猛地用力,将程世明往回拽。拽过来之后,她带着笑,却在对方最放松的时候,又猛地松了手。而与此同时,白三趁机抬起脚踹了程世明一下。程世明之前被两方力量拉扯,如今骤然失去一方的力,他便再也无法抗拒这个漩涡给的巨里,不有控制的朝着那黑洞直直的掉了进去,随后便传来比葛平安叫的更凄惨的叫声。 人终究是抗不过自然的力量。 方淑媛怔怔的看着,默默的转身,带着几分踉跄的离去。 其他的人都注意着黑洞,等那黑洞洞的地方吐出如墨汁一般一摊的黑点之后,林雨桐觉得攥着心脏的那股子力量瞬间消失了。 四爷扶她起来:“过去了,都过去了!”程世明死了,那咒自然就失效了。 是啊!看起来是过去了。 小蛇大口大口的吞着黑点,白三彻彻底底的晕倒在一边。老藤守着他那棵长起来的渴望成精的大树,一下一下拍着像是在安抚。 老道从地窖口走了进来:“哎呀……我来晚了。刚才那么大的动静,连城隍爷爷和山神都惊动了。您二位要不要去见见?” 林雨桐看了看还在旋转的黑色漩涡,手里还拿着白门的玉牌,扭脸看四爷:“要不要见?”这边的事情还没完呢。 四爷正想着这块白玉牌怎么处理,就小黑蛇就如同吃饱了过来撒娇一样朝桐桐扑过去。林雨桐也没防备,还说了一声:“这小家伙是功臣!”她笑着准备接住它,谁知道它到了跟前,小小的身体瞬间变大了,巨大的身形粗壮的尾巴,那尾巴一扫,一股巨力将林雨桐扫向漩涡。四爷伸手就抓,抓住了桐桐的脚踝。被带着卷入了漩涡。 白玉的玉牌跟其他四色玉牌融合,旋转,林雨桐和四爷就这么悬在黑洞口。 紧跟着,那漩涡大盛,一边是黑洞洞的不知道通往哪里的时空,一边是站在下面的老道。 老道此时已经变了个模样:“二位见谅,我便是此地那小小城隍……二位这般人物,此地庙小,搁不下两尊大神,还请见谅见谅……” 那小蛇尾巴一甩,变成了人的模样:“小弟便是山神,勿怪勿怪!” 我艹! 临了临了!被这俩货给坑了! 林雨桐气呀:“我抛却父母,抛却天伦,到最后就是这么一个结果,你为城隍,难道这就是天地之义?” “离别或有再聚,失去或可重来!”老道如是说道。 “你少哄我。有因才有果,因被我除了,哪里还再有果?”想回到属于我的地方,痴人说梦! 老道轻轻摇头,拂尘一挥,黑洞的光圈就逐渐缩小。林雨桐只觉得身体朝下坠去,恍惚间,听到老道念了一句:“大衍之数五十,用四十有九……其一遁去……有一便有二……易经上的说,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万物……” 在失去意识之前,林雨桐想:这是说,有‘一’这个变数,便有无数可能。 变数吗? 你妹!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另:这部分今天就算结束,明天进入下一个故事。 65 民国谍影(1)三合一 民国谍影(1) 嘭! 一声巨响,后脑一阵剧痛。 头撞到哪里了? 她先抬手摸了摸头,后脑黏糊糊的,是血。头撞破了?扶住边上,勉强站起身来。 等等!扶的这个明显是床啊!在床边怎么会撞到? 她勉强的睁开眼睛,前面是个精壮的男人。男人眼里跟喷了火似的,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就不信驯服不了这匹野马!”一边骂着,一边脱衣服,上身已经脱了,正在解皮带。 我去! 这是什么鬼情况! 根本就来不及细想,伸手就想从空间里拿武|器,可是空间看得见,却摸不到了。她感知的到它的存在,但是偏偏的,伸手却不能从里面取出任何东西来。 妈的! 来不及了!这男人三两下的脱了裤子,抬手就扇过来:“婊|子!” 林雨桐浑身没劲,侧过脸也没完全躲过去,不过是泄了对方的力道而已。 “还敢躲?”男人说着,就抬手一推,她晃晃悠悠的倒在床上。男人还要打,她抬手就挡,对方扭住她的胳膊,拉扯之间,一只袖子被扯了下去。 男人啧啧有声:“看脸倒是看不出来,想不到长的倒是白嫩。” 说着,抓着她的胳膊嘴就往上拱! 林雨桐喘着气,白眼翻着,一副实在没有力气的样子,却在男人的手伸到领口的时候,运力就是一脚,正中下三路。 男人闷哼一声,蹲了下去。林雨桐蹭的一下起来,毫不犹豫的扑过去,勒住他的脖子一扭,咔嚓一声,人死了。 为什么敢杀人? 因为这男人穿着g军的军服,刚才解皮带的时候她注意到了。皮带、军裤、军靴,还有散落在地上的白衬衫和军装外套。 而她的衣服被撕扯下袖子的时候,她也注意到了,是上好的丝绸,白底红牡丹。抬腿踢人的时候,□□束缚小。 所以,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白底红牡丹的高开叉旗袍。 男人被杀死了。外面没有人冲进来!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只得先把男人搬到床上,用被子盖起来。然后勉强将所有的打斗痕迹都清理了。 这才左右看看,想看出这是哪里。 屋里一张大床,不是老式家具。床上铺着软床垫,应该属于条件还不错的。但其他家具,却都是中式的风格。看看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拧巴的不像个样子了,而且,还掉了一只袖子。她想换个衣服,轻轻的开了衣柜的门,可衣柜里……一件衣服都没有,空空荡荡的。 所以,哪里不对呢? 桌子上没有喝水的茶具,没有梳妆用的东西。甚至是衣柜里,连一件衣服也没放。 房间应该不是那种新式楼,没有所谓的卫生间。 这窗户这木门,都证明这是某个院落的一间房。而这样的房子,里面没有洗脸架,没有洗脸盆,没有毛巾。 任何属于人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 床倒是一张好床,这没人生活,可这枕头和被子却不像是长久没用的东西。并没有发霉潮湿的情况。 就像是有人特意的铺了一张床。 她警惕的靠着门立着,自己给自己号脉,这身体……只是被下了迷药。 难道自己是被掠劫来的? 如果是这样,那怎么样才能逃出去呢? 此时的自己,身穿旗袍,脚上一双中跟的白色皮鞋。鞋上沾了血,她拉了对方的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擦拭干净。左右看看,干脆将另一只袖子也扯去,无袖的旗袍总比一只袖子的旗袍好些,至少不奇怪。 还有!身上没有钱,头上连一根簪子都没有。这是一头大波浪的头发,耳朵上倒是有一对银耳坠,可却不顶什么用! 怎么办? 她将男人散落的衣服全都翻了一遍,找出一个打火机,一包香烟,另外有几张折起来装在裤兜里的法币,还有一把小小的,藏在军靴里的匕|首。 可穿着薄旗袍,身上带点什么东西都能被发现。怎么办? 她把袖子用匕|首隔成一条一条的,然后将头发拢起来。头上有伤,用这个当绷带自己包扎了伤口。绷带里,至少能将钱和打火机塞进去。 香烟不要也罢,这把匕|首,她带着刀鞘先别在里面的内裤上。 都收拾好了,她就靠在床边,静静的等着。没有什么解药的情况下,只能等迷药的劲过去再说。 觉得稍微好点了,她就在屋里慢慢的转悠,想来开窗户看看外面,却发现窗户是订死。玻璃是不透明的毛玻璃,也压根就看不到外面。唯一进出的就是门了。可这要是没有完全的准备,开了门许是生路……但更可能的是……死路一条。 不能动!得耐心,慢慢的等着便是了。 她的心慢慢的静下来,紧跟着,似有似无的传来一些声响。一边是呻|吟声,一边是打斗声,什么掉落在地上的乒铃乓啷的声音。 怎么回事? 难道掠劫来的女子不止一个吗?那这想顺利的出去,更是难上加难了。 又过了大概五六分钟,院子里响起一阵刺耳的哨声。然后是一个严厉的女声:“集合!全体都有,集合!” 瞬间,外面就热闹起来。门吱呀呀的响个不停。听起来房间很多。 这是军营! 糟了!自己这边这个男人死了,出去集合人数不够肯定会查的。她悄悄的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却发现,出去集合的除了男人还有女人。 而这些已经出来的女人虽然有些哭哭啼啼,但基本的站姿还是在的。不是一盘散沙的胡乱站着的。而且她们身上,没有谁是看起来好好的,每个人都挂了彩了。 明白了! 这些女人也都是军人! 要是如此,那暂时便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她拉开门,走了出去。站在这群女人的后面,找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 最前面站着的,是两个穿着军装的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人的脸黑沉,看着女人冷笑:“配合你的训练,我折损了四个!” 女人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四个?都死了?” 男人带着手套的手一摆,后面的副官带着两个人,便一间一间的找寻起来。 这里是个林雨桐也看不出有多少房子的院子。从院子里抬眼看去,四面都能看到山峰。 来不及想着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那边就陆续的把尸体搬出来了。 第一个搬出来的男人死的很干脆,被直接抹了脖子。 第二具尸体看着有些恐怖,舌头被咬了半拉子下来就那么挂在嘴角,后脑像是用什么钝物反复敲打过。 第三个倒是好些,除了腹部和心脏两处伤口,别处还好。 第四具一出来,林雨桐就垂下眼睑,这就是被自己杀死的那个,干脆利索的被扭断了脖子。 男军官挨个扒拉着看了一遍,冲着女军官喊:“你怎么解释?” 女军官倒是不以为意:“知道要占便宜的时候可不是这种嘴脸。这世上哪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她说着,就对着那四具尸体点点头,然后站在他们的边上,看向这一群表情各一的姑娘,“是谁杀的人,站出来!”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一个妖娆的女人,她头发齐整,领口的散开着,露出里面的红肚兜还有种在白皙的脖子上的草莓印,然后默默的站在第三具尸体的边上。 “这个……是你干的?”女教官如是问。 这女人刷的一下站直,行军礼,“报告李教官,是!” “怎么做到的?”这位李教官饶有兴致的样子。 女人低头看了看,声音又娇媚起来了:“他想跟我亲热,我就跟他亲热喽。谁知他半点不防备,我趁机拿了他的短刀,捅了他的腹部,知道这样死不了,怕他叫嚷,又补了一下,在心脏的位置上。” 李教官眉头跳了跳,“很好!” 然后回头看其余的人:“还有谁?”她指了指第一具尸体,“谁干的,站出来。” 队伍里就站出一瘦高的女孩来,她只敬了军礼,然后默默的站到尸体的边上。 李教官抬起下巴示意:“怎么做到的?” “报告长官,他要欺负我,我就杀了他。他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死了!”很干净利索。 李教官轻笑一声:“就这么简单?” “报告长官,就这么简单。”这姑娘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李教官就朝那边的男教官瞥了一眼,言下之意,不是我的人太生猛,是你的人太窝囊。 不管那边的表情有多难看,她蹲下看看那个舌头被咬断的,然后啧啧有声:“这谁啊,牙口这么好!” 林雨桐就看见,从她的后面走出去一个身材娇小,长的异常甜美的姑娘。她满身的狼狈,站过去的时候还有些怯怯的,说话抽抽噎噎的:“他想欺负我……我不想叫他亲,他非亲……我一着急就咬他……然后不小心就咬断了……我怕他喊出来,就用嘴堵住他的嘴……拉着他的头在地上一下一下的撞……不知道撞了多少下……我其实是想撞晕他的……谁知道他就死了……真是意外……” 李教官强忍着笑意,拍了拍她:“没事……你别吓着就好……站着去吧。” 然后站在最后一个尸体跟前:“这是谁的战利品?没人认领吗?” 林雨桐心里叹气,谁进的哪个房间,这必然是有记录的。根本不是想躲就能躲的过的! 她一步一步走出去,对着这位教官敬了礼,然后默默的站在尸体的旁边。 李教官上下打量林雨桐:“是你?”说完不等林雨桐回答,就‘哈’了一声,“竟然是你?”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呀! 这个六十六号,若不是编号引人注意之外,她都几乎要忘记这个人存在了。 如此一个默默不闻,各方面的条件都是中不溜的人,干的却是最干净利落的。没见血就把人给料理了! 是自己看走眼了?还是六十六号走了狗屎运了! 林雨桐不知道这人什么意思,心是提溜着的。如今这状况……是这位教官跟原主很熟悉? 她这心里是一遍又一遍的琢磨,面上却不动声色,任由对方打量。其实,眼前除了这个教官要应付,还有一道视线时不时的就落在她身上,叫她如芒在背。 “有意思!”不远处的观察哨上,一个挂着少将军衔的女人将手里的望远镜递给边上的参谋,然后吩咐道:“通知李可心,那四个给我送过去。” 于是,正在跟那男军官对峙的李可心就被通知接电话:“是胡长官的。” 李可心朝男军官耸耸肩膀,转身走了。 这男军官走过来,看着包括林雨桐在内的四个人,骂了一声奶奶的! 四个人眼观鼻鼻观心,谁也没搭理他。 他似乎也知道没法拿这些女人撒气,转脸就扬起手里的马鞭,奔着那边衣冠不整的男人们打了过去:“一个个的,连个娘们也收拾不了!” 有人就起哄:“那是那几个孬种没收拾好,老子可不是!老子都收拾利索了……见红了都!” 这话一出,好些人都应和:“是!女人跟马似的,有的好驯服,有些不好驯服。像是这些野马,压根就不用客气!” “对!” “敢杀咱们兄弟,就崩了她们!” 本是起哄的话,结果还真有一个冲到边上的警卫边上一把抢了qiang就开始上膛。 这上膛和举木仓标准一气呵成,根本就没给人反应的时间,就直接扣动了扳机。 林雨桐扑过去将娇小的那个扑到,瘦高的那个瞬间朝开qiang的那个扑了过去,拧住对方的胳膊。边上的警卫瞬间拿qiang对准了瘦高的女孩,那军官直接掏出手qiang:“格老子的,在老子面前动手,老子毙了你。” 胳膊刚抬起来,林雨桐手里的匕|首就甩了出去,刀尖对准了手腕,一刀滑过去,他的qiang瞬间落地。那娇媚的女人刚才一个劲的尖叫,这会子才发现她已经挪到了军官跟前,捡起了qiang就对准男军官的脑袋:“都不许动!” 林雨桐这才拉着娇小的姑娘起来,四个人背靠背的站着。这姑娘一肚子的火气,捡起匕|首呵斥那些要围上来的男兵们:“往前一步我就捅你们长官一刀,谁敢往前来试试?” 这话真挺唬人的,没人敢。 她又喊道:“把武器都扔过来,快!” 这么喊了,却没人动。这姑娘就在这军官的身上又划了一道口子,“不听是不是?” “扔过来扔过来!”男军官自己先受不了了,“我命令你们,都他妈把武器扔过来!” 匕|首,qiang,哗啦啦的都扔过来了。 这姑娘冲那些女兵喊了一句:“谁欺负你们了,揍啊!别愣着!” 话音一落,姑娘们就冲了过去,两伙人瞬间打在了一起。顿时,现场就乱了。 不远处,李可心站在一个女少将的身后,面色都变了:“胡长官,对不起,是属下驭下不严。” “无妨!”这位胡长官看的兴致盎然,好半晌才道:“过去看看。” 男人女人打成一堆,像是生死仇敌一般。 胡长官叹了一声,“李教官,你们这种训练法子,有些过了。” 李可心不敢说话,只低着头紧跟在这位女长官的身后。 到了跟前,又是一声哨子:“都住手!集合!” 哨子一响,军令一到,都停了下来。皮青脸肿、头破血流都是轻的,还有一个男人被咬下半拉子耳朵,血呼啦的! 林雨桐注意到这位少将,余光看见了,却不能扭脸去看,只尽量平和的将脸对准正前方。 这位在两队人面前看了看,什么训诫都没有,只说了一声:“散了吧!” 男教官不忿,喊了一声:“胡长官……我们……” “走吧!”胡长官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若是换成我,今儿你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是!”男教官看着这位胡长官的背影,敢怒不敢言,带着活人和死人,迅速的撤离现场。 林雨桐看着这些人奔着训练场,然后听到卡车的轰鸣声,大铁门开启的声音。 这些男人转眼从这里消失了。 李可心见这些学员没动地方,便再喊了一声:“解散!” 这一个个的才相互搀扶着,一言不发的往宿舍区而去。林雨桐正犹豫,不知道住在哪里,就听这李教官又喊了一声:“你们四个……跟我来一下。” 四人对视一眼,只能跟着前去。 转了七道弯之后,到了一处偏院的门口。门看着厚重的很,门口有六个女兵把手着。大门打开,李教官下巴朝里点了点:“进去吧!” 里面并没有人。一间宿舍,通铺。边上的一间是教室。外加一间洗浴室,后头有一间厕所,再没有别的了。 院子的门早就关上了,上面拉着铁丝网,进入这里面,那就真是插翅难逃了。 既来之则安之,林雨桐得先把身上清理干净。如果对方要杀人,早杀了。不用等到现在。如今在这里没人搭理,这就是下马威。有意晾着的话,她有足够的时间把自己清理干净。 宿舍的铺盖是新的,没人用过的样子。放了四套。 开了柜子,里面整齐的军装,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全套的。边上梳洗的东西整齐的放在架子上。她不管其他人,拿了一套就去了洗漱间。 水不热,凉的有些过分。但如今也讲究不了这些了。头上有伤,尽量避开头部简单的清洗了一下,然后换上衣服,回宿舍,侧身躺下,闭目养神。 剩下的三个人见她一身清爽的出来了,也拿了东西出去了。 这会子,林雨桐才有点时间捋一下眼下的情况,要是没猜错,这里,该是jun统某个特训班。要不然,这个时期,什么地方有这样的阵仗。 特务,女特务,这可不是什么好干的活。 像是这种考核,虽然变态,也不一定每一期每一个学校都这么训练,但确实是存在这种特训方式。女人,是最容易被感情左右的。而要顺利的趟过男人河,有什么方式比较她们尽快认清什么是男人更快捷的方式呢。 不过,女特务的用处不一。着重还在于特长,这得因材施教。 这次,自己阴差阳错的杀了人,算是‘脱颖而出’,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管再怎么难?逃离这里,找到四爷是首要的。 当然,在这里,首先得活下去。 那三个人陆陆续续的洗回来,都躺在,谁也不说话,静静的等着,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关禁闭。 天慢慢黑了,没有手表,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时辰了。外面的大门突然就响了一声,四个人都起身,站在床边,整理好仪容。然后一道手电筒的光打进来,是李教官:“都出来!” 个子娇小的打头,娇媚的排第二,林雨桐个子第三高,她跟上,后面是瘦高个。 出了院子,再往深处走,是一处建在山崖下,借助山体盖起来的二层办公楼。此时,楼里亮着灯,李教员带着四个人进了一楼最靠里的一间办公室。 之前见到的那位少将坐在那里。 四人由一竖行站成一横排,整齐划一的行礼。 对方站起来还礼,然后喊了一声:“稍息!” 她的视线从四个人身上看过去,首先落在瘦高个女孩的身上:“冷子秋,孤儿,现年十九岁。父亲是帮会头目,后别人寻仇身死。母亲另嫁他人,战争开始之后,母亲跟随她的现任丈夫去了南洋,留下十来岁的你小小年纪在帮会中打打杀杀勉强糊口……直到两个月前被特招进入特训班。这两个月来,你表现优异,尤其是体能、格斗、qiang械,你都是最优的。这次……干的不错!” 冷子秋由稍息改立正,敬了一个军礼之后,还是一言不发。 林雨桐紧挨着冷子秋,她也竖起耳朵,想听听这个原身是个什么情况。却不料,人家直接跳过她,奔着那个妖娆的女人而去。 “白雪梅,孤儿,现年二十一岁。父母不祥,五岁被父母卖进窑|子,十三岁老鸨将你的初夜卖给你八十三的老头子,你用酒和烟土,杀了那老|嫖|客。事后,并无一人追究。后来,你看上个大学生,两人情浓意浓,可结果呢?他扛不住家里的压力,成亲了。婚后带着新娘子出国了,你被抛之脑后。不过好在,他临走的时候为你赎身了。随后,你辗转欢场,做歌女舞女,也算是一号人物。再之后,rb人征召你们慰军,你杀了两个强拉你的rb兵,一路流亡,直到两个月前被征召入伍。这两个月来,你表现对半……电讯密码这一套,你学的一塌糊涂。可化妆伪装却能做到极致,我说的可对?” “对对对!都对。”白雪梅说话娇滴滴的,“长官……一个人怎么可能什么都擅长呢!” “有道理!”这位长官也认可的点头,随后看向娇小的那个:“王曼丽,这话你也深有同感吧?” 王曼丽抿肃然点头:“报告长官,我确实是有许多不擅长。” “但你擅长的,别人轻易达不到你的高度。”胡长官就笑道:“王曼丽,父母健在,兄弟姐妹俱全。现年十八,燕京大学大二学生。因掩护同学的抗r活动被r特务盯上。你父母为了帮你避祸,送你进来。在这两个月期间,你的表现也对半。不过,你的特长比别人都明显,你擅长译电技术,精通英德日三国语言。只靠这一点,以后这一行,必有你一席之地。刚才那种训练,之于你来说是羞辱。这件事,我郑重的跟你道歉。” 王曼丽比之前更严肃,立正敬礼,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接受了道歉。 最后,在办公室转了两圈后,她才站在林雨桐的对面:“林雨桐,十九岁。出身武术世家,祖辈父辈在绿林中积攒下偌大的名声和家财。到了这一辈,林家只剩你一个小辈,不曾有男丁出生。自小,你被家里当男丁养,读书习武,从不懈怠。一趟游学,再度归来,却是物是人非,rb人占了临川,林家老爷子带着弟子乡勇抵抗三天三夜,最后全都壮烈了。你回来后为了复仇,刺杀了当时攻占临川的鬼子小队队长,然后被rb宪兵司令部下令通缉,偶然被我jun统一通讯员发现,诱你入瓠……你是这一期学员里,唯一一个被绑进来的。原本以为找回来一个宝,谁知道这两个月来,你叫我们大失所望。你表现平庸,没有丝毫亮色。任何一门科目的成绩,都稳稳的排在中游。这一行里,不怕你哪一科目学的差,就怕你没有自己的特色。你平庸到了恨不能扔你出去的程度了。却没想到……今儿你叫我见识了你的格斗技巧,干净利索,一招致命……冷子秋也能做到这一点,但是……”她说着,就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堆衣服,“但是,杀人的现场,你是打扫的最干净的。我问过处理尸体的人了,他们说,被你杀了的那个,是被放在床上盖好隐藏的好的,他们都一度以为那家伙累了睡着了。而那些衣服……你翻了衣服,你拿走了对方的匕|首,身上的钱财还有打火机……你能告诉我,你这到底是想干什么吗?” 林林总总的说了一大堆,但最重要的是这么一层意思:你是绑来的,本来该出色的人,却表现平庸。那么我有理由怀疑,你在这里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你藏起了武|器,藏起了火机还有钱,你是想趁机逃跑吗? 这地方,但凡露出那么一丁点意思,那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林雨桐当然不能这么回答,她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道:“我以前活的太飞扬了,可这一行,太飞扬了是大忌。” 所以,得平庸,得隐忍,得泯然众人。 这话一出,这位长官也是一愣。要是这么解释的话,好像这么做也没错。 她看了林雨桐半天:“我接受你说辞。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你擅长什么吗?” 林雨桐摇头:“不知!没杀人以前不知道自己会杀人。没用过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擅长什么。” “很好!”她转过身去,“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胡,以后可以叫我胡教官,或者,可以叫我老师。以后,你们四人一个宿舍,大课随大家一起上。其余的课程,我会给你们安排。随后,李教官会把课程表发到你们每个人手里,各自都有不同。我希望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能亲密合作。还有没有问题?” “没有!”林雨桐配合着几人一起喊了出来,然后立正敬礼。 从里面出来,军营里静悄悄的,不时有一道光线从哨卡打过来,越发显得静谧。一路走来,只有四个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到了宿舍的时候,里面有人等着。 军装外套着白大褂,是军医。 一进来,白雪梅先摘了帽子,娇滴滴的迎上去:“哎呦呦,是李军医呀,我这都疼死的啦。快点快点,给人家看看嘛!” 说着,就毫不犹豫的解开衣服,叫这位李军医给看。 其实都没什么大毛病,只林雨桐头上见了点血,头发被剪了一片,上了药包扎,开了点消炎药就好了。 这位军医也不多话,药箱里放的药品就那么几种,林雨桐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没多少有用的东西。指不定还不如外面丛林里的野生药材有用呢。 等军医走了,又有勤务兵进来,端了饭菜。 四大碗菜,一大盆米饭,“这伙食可好了太多了!” 说话的又是白雪梅,其他三个人还是没有应答的。 她先过去盛了四碗饭放好,“你们三个怎么回事啦?谁也不说话,这是要闷死谁呀?” 林雨桐看了她一眼,就先坐过去,每样菜都先吃了一口,然后才招呼其他两人:“过来吃吧!”说着,自顾自的大口大口的扒拉起来。 冷子秋和王曼丽对视一眼,这才过去,抓起筷子就吃。 白雪梅后知后觉:“原来你们怕饭菜里又给咱们加料!”她冷笑一声,“当年,有人给姑奶奶掏一千大洋,姑奶奶也不卖……今儿差点就便宜了小瘪三。娘的,叫姑奶奶知道谁出的这个主意,看不把他的牛黄狗宝都掏出来。” 说着,就看了王曼丽一眼:“你是富家小姐喽……老师说的,今儿这件事,对你是羞辱。咱们这命就是贱的,怎么没人说对咱们是羞辱呢?” 王曼丽轻哼一声:“要真在乎我是谁家的小姐,就不会把我送到这里来了,你想多了!” 饭吃完,有人进来收拾碗筷。然后紧跟着就听到哨声,这是吹灯哨。 冷子秋直接起身脱衣服上床睡觉,林雨桐如今不知道这里的规矩,紧跟着最规矩的人行事。白雪梅‘嗳嗳嗳’了好几声,“咱们在这边,没人检查!” 话音才落,外面就听到胡长官的声音:“熄灯!睡觉!” 躺下来,有很多事情要想。但这里明显不是一天两天能出去的,所以着急一点用都没有。这个身体刚受伤,在没有空间作弊的情况下,身体是最重要的。明天还得训练,高强度的训练这个身体未必吃的消,所以,更得好好休息。她自己给自己摁穴位,强迫自己快速入睡。 第二天她醒的最早,睁着眼睛听着山林里时而传来的鸟雀叫声。 这里是集训营,是特训班,一般都会选在人烟稀少的大山里。 想从这里出去,只有两个途径:第一,偷偷跟着给养车下山。第二,尽快结业,领了任务下山。 可这就相当于身上贴上了jun统的标签。 可反过来想,自己就算是逃出去了,除非假死脱身,另外谋一个身份。否则,身上的这个标签还是去不掉。 真他娘的艹蛋的可以,怎么不长眼睛一头给扎到这里来了呢? 另外,如今是哪一年了?具体的年份不知道,具体在哪不知道,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更不知道……可偏偏的,在这里,一个特务的大本营里,一句多余的话,甚至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能有。昨儿才半天功夫,就过的很有些惊心动魄。这接下来的日子,谁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正思量呢,突然,就听到一阵qiang声。 几个人迅速的跳起来,将衣服往身上套。可那枪声持续了半分钟之后,就停下来了。紧跟着,就响起一阵哨声。 “又紧急集合!”白雪梅嘟囔了一句,“还没洗漱呢。” 拿着帽子武装带就往出跑,到了广场,就见上面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尸体是新鲜的,全都是被乱枪打死的。 这里面有个姑娘林雨桐还有印象,昨儿就站在她的边上。 一个个的赶来,围着尸体谁也没说话,李教官喊了一声:“集合——列队——” 她们四个自然就站到了最前面。 胡长官直直的走过来,对那些尸体看都没多看一眼,只说了一句:“我们需要的是绝对的服从,而不是质疑。在这里,不需要你的质疑,明白吗?” 说着,还严厉的瞟了白雪梅一眼。白雪梅缩缩脖子,她知道,昨晚上,她的话太多了。 长官的眼神严厉,甚至带着几分狠厉的警告意味:“回答我,明白吗?” “明白!”林雨桐嘴上大声应着,心里却不由的‘呵’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时间跟以前的民国旧影有小部分重合,但故事的角度完全不同,不用害怕雷同。明天见! 66 民国谍影(2)三合一 民国谍影(2) 在这里的日子是枯燥的。 每日里睁开眼睛,五分钟洗漱上厕所,五分钟赶往操场集合。集合之后,不要废话,一个挨着一个,开始五公里越野。这个五公里,全都是山路。从东边的门出去,又从西边的门回来。路窄的很,只能容两三个人并排的样子。 但这至少也算从这个铁笼子里放出来透透气。 她一路跑,一路观察。四周看起来是没有遮挡物,可每相隔一段距离,就能感知到草丛里有另外的呼吸声。这里,是埋伏着暗哨的。 “别看了,想偷跑的人,都死在这片丛林里了。” 有人从身边路过,低声跟林雨桐念叨了一句。 林雨桐抬眼去看,背影高瘦,是冷子秋。 她没说话,只紧跟着冷子秋的步伐,一步不拉的往前跑着。这具身体是习武的,底子很好。昨儿是中了迷药了,要不然杀个人不会那么费劲。 五公里的山路,紧随着冷子秋,不知道第几个出发的,但两人一路上赶超,算是最先回来的人。 胡长官的名字她已经知道了,叫胡木兰,人称jun统之花。据说是出身显贵,父亲是g党的元老级人物,便是戴老板面前,她也一样的甩脸子。她的名声跟她的脾气一样大,当然了,她敢发脾气,不是她的家世有多显赫,也不是她的资历有多老,而是她的功勋足以叫她面对老板的时候不假辞色,她有这样的底气。 别问从哪里知道的,再不叫人说废话,可这里还是女人聚集的地方。从最开始的一百来号人,每天分流着,淘汰着,到现在她所见到的,不到五十号人。可这也不少了,三个女人一台戏,那这五十个女人,再收敛,也够两台戏的。不说别的,只在跑步的路上,一个一个的超越过去,总是能听到三三两两的低声说话的声音,拼凑拼凑,不光是把胡木兰。就是早前那个教官叫李可儿的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当然,还有这里接触最多的男军医,叫李凯峰,听说是从德国回来的。 谁知道准不准?不管准不准的,这些资料她先都收拾到肚子里,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有用了。 在这里,五十几个人,林雨桐也就知道一个宿舍住的另外三个人的姓名,其他人都不知道,别人也不知道她叫什么。每个人都有一个编号,她的编号很吉利,六十六号。 她此刻站在训练场上,算是率先到达的,胡木兰一脸兴味的样子:“不是不想张扬吗?怎么今儿跟着冷子秋一起,拔了头筹?” “报告长官,藏不住了,便没有要藏的必要了。”她盯着对方的眼睛,这么说。 胡木兰点头,蓦的一笑:“没有别人的时候,叫我老师。” “是!老师。”表现的极其乖顺,挑不出任何的刺来。 等再有人跑回来了,不到跟前,胡木兰就朝后退了好几步,好像是不想给她的学生特殊照看一样。李可儿呵斥道:“俯卧撑,还不做起来傻站着干什么?” 俯卧撑一千下,不要废话。谁做完早,谁去吃早饭。 食堂的门口是水龙头,在这里洗手洗脸,然后进去。早饭就是一碗米汤,一小碟咸菜,两个馒头。一人一个饭盒,饭盒里打汤,饭盒盖打菜。用筷子穿馒头。米汤可着你喝,谁来的晚了,谁喝不上。便是咸菜,也可以自己添,结果同上,谁迟了谁就干啃馒头。 冷子秋和林雨桐刚坐下,一个长的稍微粗壮的姑娘进来,打了一份放在桌子上,又回头再打了一份放在她的旁边,这是给谁占的吧。 林雨桐收回视线,结果等李可儿进来之后,扬手就给了那姑娘一鞭子:“给谁占的?” “给58号。”这姑娘被打的有点懵。 “为什么要给她占?”李可儿冷着一张脸,用马鞭挑起这姑娘的下巴。 “因为……她跑的慢,回来没汤也没菜……”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颤抖,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她没有汤没有菜,跟你有什么关系?”李可儿盯着她的眼睛,“告诉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朋友!”这姑娘这么嚷了出来,“她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姐妹,是我的战友!” “朋友?姐妹?战友?你们,不需要朋友,不需要姐妹……你们将来会是孤军奋战,甚至连战友也不需要。身边有亲近的人,你得第一时间去怀疑他,而不是跟他建立什么超过大于相识的任何亲密关系,明白吗?” “明……白!”这姑娘立正,不是很明白的答了一句‘明白’。 李可儿又环顾一周:“还有你们……都明白了吗?” 林雨桐放下筷子,跟周围的人一样,迅速起身,然后立正,手背后,仰头挺胸,喊了一声:“明白!” 所以,当白雪梅搀扶这王曼丽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但李可儿也就是看了一眼,然后从两人身边绕过去,直接出去了。 白雪梅将王曼丽搀扶到林雨桐和冷子秋的对面,然后过去打饭去了。回来还嘀咕两人:“我俩体能不行嘛,你们就不能帮着占座帮着打饭,真是的!” 冷子秋没言语,喝下最后一口汤,拿着饭盒就出去了。林雨桐吃饭没那么快,这会子也加快了速度,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吃了就走。 白雪梅在边上跟王曼丽嘀咕:“你看看这两人……冷冰冰的跟两坨冰似的……倒霉死了,怎么跟她们一队……” 王曼丽‘嘘’了一声:“别说了!她们不是那样的人。昨儿那个王八蛋开枪,还是六十六号救了我……”所以,别说废话了,这里多说话好像不是很合适。 吃了饭,回去换装。林雨桐发现,柜子上突然多了一套化妆品。从雪花膏,到脂粉,从头油,到香水,很齐全。 她洗了脸,换了衣服,最后还是坐过去,简单的化了妆。 于是,今儿没化妆的,都被喊出去挨训去了。引体向上五百下。 站在外面,能听见教官的说话声:“你们是军人,但你们是特殊的军人。因此,在这里,不要忘了你是女人,也不要忘了作为女人的优势。所以,刻苦的训练不是要你们变成男人,我们的目的是,不仅要把你们从体力上能力上训练的能的不逊色任何一个国民军人,更是要把你们训练成比女人更女人的女人。是女人,你们就要管理好自己的形象和言谈举止。你们不一定要是最漂亮最妖娆的女人,但一定要是在需要的情况下,变成人群里最引人注目的女人……所以,这里,拒绝邋遢!” 于是,这半天的课,都是在教导化妆。之前教过的化妆,是如何把自己化妆成男人、老人。更具体的,是化妆成个各行各业的人。而如今,是对自己的化妆。这里面,除了化妆,还包括打扮。一班人被带到仓库,里面有半拉子仓库的衣服饰品,各种大小型号的都有。怎么化妆能把自己化的妖娆,怎么穿戴能把自己衬托的更性感。大家闺秀是怎么笑的,小家碧玉是怎么哭的,倚门卖笑和社交酒会,不同的场合都该是怎么应对,这都得学。 剩下的还有更具体的,出身低的,得去学鉴别古玩珍宝。出身高的,在通过测试之后就要学点别的,比如品茶品酒,比如鉴别香水,比如插花 便是林雨桐,也不能对这些全都精通。她跟王曼丽通过了珠宝和古玩的鉴赏,花费了好几天的时间,跟着一位不知名的教员学品评。品茶还行,其他的……每天喝的醉醺醺的,一身的各种香水味,学的这点东西也就是刚够唬人的,并不能算是优秀。 如此过了一周之后,她们四个人的课,除了最基本的体能之外,都不在一起上了。大部分情况是从吃了早饭之后,一直到晚上快熄灯了,才能聚在一块。 别人学的什么,林雨桐并不是很清楚。 胡木兰给她开的课,包括收集情报和评价分析、秘密情报组织部署和领导、盯梢和摆脱跟踪、发送情报、侦察、伪装、邮电材料调查,使用du药和□□、无线电通讯电码,甚至包括了摄影和会计。 此时,林雨桐才知道,一般的特务机构,是分特别小组、通讯小组和会计小组的。 这里的每一门课都是胡木兰在教授,自打单独上课以来,除了晚上回去能见到其他几个人,其余时间,她除了见胡木兰,就是见她的副官。 就连饭也不在食堂吃了,到了饭点,她的副官会把饭菜给送来的。 在这里,时间安排的非常紧凑。课程不是那种一节这门课四十分钟,然后换下一门。她是可着一门使劲的学,学完就考试。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 林雨桐大部分课程,两三天就能学完。有些甚至是半天就过了。像是摄影。像是会计,像是侦察伪装发送情报等等,都是半天就学,半天考试。考试过关,就直接扔过去了。 学的最慢的,就是无线电通讯电码,这个得训练不是一蹴而蹴的。 从胡木兰满意的神情看,应该算是学的还不错。 差不多一个月里,她除了上课跟胡木兰偶尔说话,剩下的时间,几乎连说话的空档都没有。外面站着一排排警卫,老师只对着她一个学生,便是考试老师不必盯着,可副官站在边上几乎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这么多人看着一个人,上厕所都卡着时间,你能想什么?任何一点走神,都可能带来麻烦。胡木兰会问你,想什么呢?说出来听听。 所以,哪怕是心里装了一只吃人的老虎,面上也得云淡风轻。 她的情绪稳定,课业进展迅速,门门考核都是优。 一个月之后,久不在一起上课的四个人又被聚拢在一起,这次学的是骑马、驾车、开车、修车。 前三项林雨桐都会,修车是真不会。 “也没叫你们短期内就得回,但至少车辆出现常见的故障的时候,知道怎么去处理!” 原主是自小当男丁养的,她表现出来的这个会一点,那个会一点,倒是没叫谁怀疑。 如此,又是半个月。 通过了各项考察之后,被通知放假修整一天,“后天早上不用早训,有人给你们送早饭。吃了早饭,着正装,小礼堂集合。” 这一天,谁都没有睡懒觉,该锻炼的时间不出去,浑身都开始难受。 白雪梅在宿舍里转悠:“你们说……这人是不是贱皮子。不练了,浑身都难受!不行,我得在院子里跑两圈……” 林雨桐到底是开口叫住了她:“休息就休息,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一次考察。执行任务期间,你改不了忍不下你这种习惯,这岂不是要露馅? 白雪梅迈出去的脚又收回来,躺床上蒙住被子睡觉去了。 充实惯了的人,这些闲着确实容易发慌。林雨桐倒是不慌,心里却嘀咕着,这是不是该放她下山了。 果然,第二天八点到礼堂的时候,胡木兰站在台上,“今儿是你们四个的结业典礼……多余的废话就不多说了,上来!” 上去便是授勋。 毕业了,直接给了个少校军衔,林雨桐心里莫名有些惊诧。 四个人的典礼,结束的很快。完了之后,白雪梅左右看看:“老师……我们这是要分配任务了吗?” 这一行,出去的大部分都是有固定去向的,比如工作太太。这种就是陪同大特工去沦陷区工作,帮助对方潜伏和隐蔽。再比如,色|情间|谍。靠出卖色|相换取情报。 这两种,可都不是很好的去向。 最好的去向,其实还是在jun统各个区或者站,工作都在明面上,相对来说,危险系数是最小的,也是最惬意的。 还有一种,比不上在内部工作,但比工作太太和色|情间|谍要强,那就是被派遣到g党内部,包括军、政、警署等部门,对d内进行必要的监视。 而最危险的工作,便是去敌对方潜伏或是执行类似于刺杀谍报之类的工作。 胡木兰花了这么多心血,亲自授课,自然不会养几个交际花去套情报,更不会去给谁做工作太太。因此,林雨桐也不知道她到底想怎么用她们。 此时,她倒是希望能有个类似于刺杀这样的危险行动。越是危险系数高,她越是有机会假死脱身。 胡木兰这次对白雪梅的擅自发问没有斥责,而是道:“如今国难当头,你们也算是学有所成。做为军人,就该到属于你们的战场上去。”她示意副官:“这是你们的第一个任务,都看一下。我在这里等你们凯旋的消息。” 说完,人直接就走了。只留下副官递给四个人一人一份资料。 这是一份刺杀名单,名单上一共六个人。前两个,赫然是rb第十三军团的一位少将和一位大佐。而后四个,都是在汪伪政府任职的大汉奸。 发下去,副官耐心的等着,估计她们大概能捋一遍了,就问:“还有没有问题?” 资料很详细,看过之后,就必须销毁。林雨桐翻了一遍,都记在脑子里,然后摸出打火机,点燃,看着几张纸燃成灰烬。 其他几个人稍微迟了一点,也都一样,记住,然后销毁。 “那你们准备一下,一个小时候以后,你们小院的门口集合,会有车等你们。” 再回去院子,宿舍里就多了四只箱子。箱子上面放了一套衣服,一个皮夹子。 林雨桐先看皮夹子,里面是一些法币,一些美元,另外,便是身份证明通关证明良民证等等证件。而这个证件上,姓名这一栏,填的是童小玉。 她把皮夹子合上,然后换衣服。衣服是蓝色的棉布旗袍,鞋是黑色的偏带布鞋。箱子是藤编的箱子,看起来也比较旧了。打开箱子,里面也就是换洗的衣物,几本书,再没有别的。 她把衣服换上,这样的着装就不能涂脂抹粉了,也不需要什么首饰。她把头发编成辫子,用手帕扎起来打成蝴蝶结的样子,自然的垂在脑后。 镜子里的姑娘肤色算不上多白,这跟整日里训练有关系。但眉目长的还算是不错。这一打扮,像个学校教员似的,文文静静的。 那边冷子秋,打扮的比林雨桐还寒碜。上身一件蓝底碎花的小袄,□□一条靛蓝的裤子,裤子打着绑腿,穿一双老布鞋。箱子是木箱子,看着笨重的很。她连木箱子也不要了,叫副官去拿快布过来打成包袱背在身上算了。头发也编成辫子,又把毛线取了一截在地上蹭的又脏又旧了,才拿起来抖了抖灰尘,把辫子发梢一圈一圈的缠起来。 与之相比,另两位就打扮的富贵多了。 王曼丽一件鹅黄的连衣裙,手里拎着个小坤包,戴着一顶女士礼帽,胳膊上戴着名表,摩登的很。 白雪梅是一身绚烂的旗袍,首饰带了好几件,像是哪家得宠的小妾。 时间到点,各自带着东西转身就走。这里,还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到了院门口,车已经到了。但除了车子,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教官李可儿,一个是胡木兰的参谋许丽丽。 这两人在不奇怪,可两人这一身打扮? 衬衫背带裤马甲,换了一身便服就罢了,还一人一只皮箱。 李可儿面带微笑:“第一次出任务,胡长官不放心你们。叫我们跟着,给你们掠阵。怎么?不欢迎?” 呵! 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这哪里是掠阵。这又是一次考核。 跟来的这两个,是来监视的。 李可儿不管四个人怎么想的,只道:“六个人目标太大,咱们分头走。你们看自己分组……” 四个人分两组,手心手背最公平。 林雨桐和白雪梅一组,冷子秋和王曼丽一组。李可儿指了指林雨桐:“我跟她们一组。”她说着,就招手,车从一边缓缓的滑过来。 白雪梅低声道:“不带武|器吗?” “什么?”李可儿扭脸问了一句,虽然面上带着笑,但语气已经很危险了。 边上的许丽丽才道:“到了地方,武器有人提供,这一路上到处是检查站,带着武器不方便。” 白雪梅这才不敢再说话了,默默的跟林雨桐并肩站着,一眼一眼的看她。 李可儿先上了车,林雨桐和白雪梅就跟了过去。跟其他人没有道别,没有说再见,甚至连碰头的方式都没有约定,就各自离开了。 都是受过特训的,事先约定这种事,太危险了。至于到时候怎么联络,看情况而定。 上了车子,李可儿在副驾驶上,林雨桐和白雪梅坐在后面。外面座椅的靠背上,挂着两个眼罩。得嘞!啥话也没有,带上眼罩吧。不该看的别看。 这里是大山,一座山峰连着一座山峰。到了半山腰,跟其他山峰接壤的地方,道路纵横,岔口很多。不要试图记路,在这里是记不住的。 在车上大概得有两个小时,车子才停了下来。摘了眼罩,县城便在眼前了。 听口音,这是川省。城外繁华,一眼就能看到火车的轨道。 三个人,在小县城吃了饭,然后直奔火车站。从重青到n京,从国统区到沦陷区,又都有非同一般的政治意义的城市,这个时期是不能直达的。只能从这里买票,先去沪上,然后再转道。 其他另一组是怎么走的,林雨桐也不知道,全程李可儿也不给指示,说跟着,就真是跟着。白雪梅嘴上嘟囔:“带的钱不够呀。我这一身打扮,怎么着也得包厢吧。” 可钱就是不够呀。 三个人路上不能离的太远,还不能走的太近,至少看起来不是一伙人。 林雨桐把她要走的路线说了,然后三个人分别买票。 李可儿两只眼睛有一只半是盯着林雨桐的,来之前胡长官叮嘱过了:“……若发现有潜逃迹象,格杀勿论!” 在胡长官眼里,这个人能力毋庸置疑,天赋也过人。可偏偏……当初人家是被绑来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谁也看不出来。 她见对方一身质朴的打扮,在人群里,尤其是有男人从身边过的时候稍微瑟缩了一下,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这是个没出过门的小姑娘。她拎着皮箱,在车站买了烧饼馒头,酱菜,甚至是竹筒,就那么抱着,一路上了火车。 三个人的座位在一个车厢里,不挨着。 白雪梅上了车就奔着餐车去了,然后再没回来。以她的能耐,诓骗个男人带她去住包厢,给她另外开个包厢,这都不是难事。她吃的是牛排,喝的是牛奶,饭后还有水果甜点。林雨桐呢?烧饼馒头就着酱菜,渴了就拿竹筒去接开水喝。 李可儿注意了一路,愣是没挑出半点的差错来。 可林雨桐这一路上,实际上收获了不少东西的。比如对面的男士在看报纸,报纸上的日期,是一九四四年九月三日。报纸上的时间是准的,可火车上的报纸时效性没那么高,可能拿的是之前的旧报纸,但相差也差不过一周去。所以,如今该是四四年的九月。 这样的世道,四爷要找自己,自然不会漫无目的的找,如果条件允许,他会赶往言安,甚至是去当时住过的渭河边的小屋子等她。当然了,这是最好的情况。可若是情况跟自己类似,也有许多身不由己的话,还不定在哪里飘着呢。 如今都已经是四四年了,抗战还有一年就要结束了。 她确实是得趁机脱离jun统,想办法去找四爷。 而在这之前,她得先叫胡木兰信任她,不至于这般不错眼的盯着她才行。 想到这些,她一路上更不会有什么异动。更何况这次的任务,是刺杀rb军官和汉奸。 别说有人配合,便是没人配合,让她一个人干掉这六个,她都义不容辞。 这么一想,目的就单纯了。首先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完成任务。她不管白雪梅,也不管盯着她的李可儿,自顾自的,顺利的从沪上,转道进入了n京。 到了这里,李可儿就真的有些监视不了了。白雪梅能脱颖而出,本身就不是笨蛋,哪里不知道李可儿是来干啥的。她只跟林雨桐打了一声招呼,“有事去仙乐阁找我,就说是我表妹。” 她在路上都打听好了,仙乐阁是n京最大的娱乐场所。 林雨桐点点头,也不管李可儿怎么安排。她拦了黄包车,在街上转了一圈,把身上的钱拿出一半来买了不少的粮食,叫送到教堂去。 教堂里的牧师是个英国人,林雨桐以单身姑娘在外面住宿不安全为由,说希望得到主的庇护。 看在那十几袋子粮食的份上,牧师安排她住了教堂顶层的阁楼。阁楼不大,但算是有独立的空间,几个平米的地方,只够放一张床。但这里,却相当安全。 李可儿跟到这里,除了每日里来祷告,她找不出什么借口还能监视她。 不管对方监视不监视,林雨桐第二天照常出门。这次又去了报社,在报社上刊登一条个人信息,说是擅长日语、英语,如有需要外语家庭教师的,可以联系她云云,至于地址,根本就是贫民区的一个地址,子虚乌有,也没人去查证。 在仙乐阁安顿好的白雪梅翻了翻报纸,随即挑眉。 报纸上的信息,是联络暗号。相约的见面地点,破译过来之后就是一处公园。 公园里湖面上的亭子里,四面开阔。林雨桐早早的占据了亭子里的石凳石桌,等着人来。 白雪梅来的最早,来了就坐在林雨桐的对面,警惕的四面看看,这里到处都是巡逻的汉奸警察,不得不小心谨慎,“仙乐阁里头牌歌星仙儿,她的金主正给妹妹找日语家教,要不要推荐你去?” “不用!”尽量不要有交集,“我的事我会处理。” 说着话,王曼丽就来了,三个人坐下,玩扑克。王曼丽报了一个地址,“老在外面见面不方便,以后有事去找我,我在京溪路租了个公寓……冷子秋知道……” 冷子秋一身丫头的打扮,捧着一包瓜子站在王曼丽身后。 林雨桐这才道:“第一个目标,金泽一太郎,有没有异议。” 没有! 六个人,比起身份的重要程度,金泽一太郎排在首位。他是rb第十三军团少将级指挥官,拿下这个,其他几个便是不成,也算是有个交代。但若是先动了小喽啰,城里盘查的紧了,再想动其他有分量的,就有些难办了。 这个人不好刺杀!资料上显示他洁身自好,完全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平时就是住在军营里,想找机会弄死他,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可是再不爱挪窝,必要的会议,向上级汇报工作,这总是要有的。”王曼丽抬眼看冷子秋,“弄清楚他出门的时间,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冷子秋是帮会出身,知道怎么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她已经混迹其中,所以,她能用的绝对不是一双眼睛。 白雪梅抽出一张扑克扔到桌上:“听说有一位rb宪兵司令部的翻译,爱去仙乐阁,我想办法跟他搭上,看能不能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林雨桐沉吟半晌,其实是觉得这些办法行是行,只是进展只怕是有点慢的。她皱眉道:“那咱们兵分三路。你们各自找寻突破口,我……去日式料理店碰碰运气……” 人的喜好可能表现的不明显,但这衣食住行却怎么也少不了。对方穿军装,住军营,出行带着保安大队。那能做手脚的地方,就只能是吃了。 吃……不能真都在军营里吃吧。便是没职位的大头兵,有机会的话都回去好馆子搓一顿。更何况对方还是少将。便是他真就不在外面吃,可该有的应酬他还是得去的。 白雪梅扔出个红桃a,“就这么办!” 前后半个小时,又各自离去。 李可儿跟许丽丽在不远处,也不知道四个人商量了什么。许丽丽还问说:“她们行吗?” “胡长官的高徒,本事大着呢。”李可儿说了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随后的几天,林雨桐就四处的转悠,找日式料理店,观察这里进出的客人。属于高官名流都去的馆子,想混进去可不容易。一个打杂的病了,宁肯老板娘顶上,也不从外面随便招人。谨慎的很! 便是想借助送食材的店铺也不行,因为对方压根不需要送,而是每天专人专车去取。 这就很麻烦了。 观察了好几天,这暗的不行,只能明着来。她去找李可儿,“资金不够,帮我置办一身体面的和服,另外,最好再给我一辆车。” 两天后,和服送到了王曼丽租住的别墅,林雨桐在这里收拾好,外面一辆rb商会的车已经在等着了。她就那么一身,出现在料理店。 从气质到做派,从神情到举止,看起来都不一般,贵气天成的样子。 “请问小姐您是一个人吗?”老板娘热情的招呼,把人往里面让。 林雨桐示意跟进来的冷子秋,冷子秋掏出一沓美元放在桌上。 “这是……”老板娘不敢要啊。 “不要误会,我们藤原小姐是探亲来的。想给未婚夫亲手做料理,想借用一下贵店的厨房……”冷子秋冷着脸,说的一板一眼。 林雨桐全程都只面带微笑的沉默,全然不懂汉语的样子。 可老板娘还是不敢擅自做主,后面听了个大概的老板迎了出来,“藤原小姐能看上小店,那是小店的荣幸,请!快请!” 厨房里很干净,不是用饭的时间,厨子都歇着呢。 林雨桐点点头,含笑便进去了。日式厨子做饭做菜还真见过,讲究是真讲究。做饭前杯碗碟的洗几遍擦一遍,流程一遍不能省略。而日式料理最基本的就是摆盘,怎么美怎么有意境。见的多,便是坏也有个样子的。 一上手,这边的厨子就对老板点点头,这确实是会的。 老板娘还低声问道:“不是不随便叫人进来吗?” “知道个屁!藤原在rb是贵族,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老板朝里点了点,“看那个样子……这样……”故意做了一个挺胸抬头扬着下巴的样子:“其他的太|君是横,人家这才是傲!你以为贵气说有就能有啊,三代富贵才能养出贵族……去去去!跟你说你也不懂。” 林雨桐只做没听见,认真的做饭,然后装盒,最后带走。 一连五天,天天中午都过去。 然后生人就变成了熟人,便是林雨桐不去,只冷子秋晚上过去说叫第二天准备点章鱼要做章鱼丸子,到门口人家连问都没问直接就放了进去。 等白雪梅从来从翻译那里得到的消息,说是宪兵司令部那边以为中将要请金泽一太郎吃饭,林雨桐便道:“机会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67 民国谍影(3)三合一 民国旧影(3) 人家请吃饭可不会去饭馆,那都是把厨子请到家里去的。 可也瞧了,之前料理店的厨师就吹嘘过,他曾经给谁谁谁去家里做过饭。这是一个厨子炫耀的资本。而整个n京,转了个遍,最好最地道的日式料理店就是这家了,既然刺杀的是高官,就别往小馆子里跑。 可要确定人家请客最终选的是不是这家的厨子,还得再去打听打听。她看冷子秋:“你去一趟,就说藤原小姐预备在家中宴客,问问他们方便不方便代买食材,另外,顺口问问他们的厨师是不是有空,到时候过来帮忙。至于具体日子,你不要露了口风,若是对方打问,只说为了安全考虑,该宴客的时候自然就派车过去接了。”说着,又问白雪梅,“那个翻译有没有说哪位中将,具体的请客的时间。” 白雪梅摇头:“没有!这家伙的嘴其实很紧。我猜测,连他都知道了,必然时间是不远。肯定就是在近一两天的时间里。” 冷子秋跟着就起身:“那我现在过去。” 林雨桐点头,坐在那里暂时没说话。 王曼丽就道:“可要是请厨子,咱们混到对方家里可不容易。便是冷子秋这次去打听出来了,可要如何混进去。那个地方,守卫森严,几十号人守的密不透风。外面驻扎着一个小队……” “我知道!”林雨桐摆摆手:“你先不要说话,叫我想想。”她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左手习惯性的抓住了右手的拇指,可猛的又顿住了。跟四爷养成的这个习惯,实在不是什么好习惯。一想到四爷,心乱了一瞬,马上又给收回来。 好半晌,她才道:“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嗤……”白雪梅摆摆手,“咱们之间说话,就不要绕这种圈子了。你这样的,觉得不成熟就不会说出来!说吧……” “你再叫我推一遍细节……”林雨桐闭上眼睛,“一着不慎,就是要死人的。” 白雪梅还要再说,王曼丽一把拉住,摇摇头。她们四个人,她一直都知道冷子秋和白雪梅擅长什么,却从来没看出林雨桐擅长什么。但四个人能分一组,必然是有原因了。各人有个人的职责。自己和冷子秋,算是组里的一文一武,跟人的两只手一样,白雪梅其实是伸到外面的触角,千变万化,她总有办法跟想要接触的人搭上关系,那么林雨桐呢?是老师配备的大脑吗? 等冷子秋回来,林雨桐睁开眼:“怎么样?” “这几天的工夫没有白费。”不用问,冷子秋把详细过程就说了一遍。 藤原家这样的贵族请做饭,老板当然是与有荣念,但还是问说:“不知道是哪一天,我们好提前准备。” 冷子秋冷着脸,别有深意的看了对方一眼。老板自己就打嘴:“对不起!对不起!不该问的绝对不问,这规矩我懂。” “正是看你们懂规矩,才要用你们的。”冷子秋说着,就问老板,“怎么?我们藤原小姐便是去见天皇陛下也从没有被拒绝的,你这是要拒绝吗?从来都是别人家为藤原家让路,什么时候需要藤原家为别人让路了?” 老板头上的汗都下来了:“您误会……实在是误会……咱们做生意,讲究的是个诚信……” 冷子秋的面色这才稍微和缓些:“这一点不分贵族和庶民,都要遵守。” 老板连忙点头:“是啊……之前答应的咱们总不能不去……这样,过了明天,以后的任何一天都可以……需要什么食材,您列个单子,小的一定亲自给采买好,送到贵府去……” “送就不必了。”冷子秋就道:“我会亲自过来取,在这之前,不要给任何人碰我预定的食材。” “当然!当然!”老板连连保证,“所有尊贵的客人,都是我亲自去挑选食材的,不会叫任何人从中间过手。” 冷子秋这才露出几分满意来,“小姐请客不是明天,这个你不要担心。不过,明天我想请两位重要的客人……你们要是有事,我换个时间也无妨……” “中午……若是中午的话,可以的。”老板见对方和缓起来,马上递了这么一句话。太君们个个都得罪不起呀。不过是时间挤一挤,叫提前做好就是了。 冷子秋这么一说,几人都明白了,那位中将请客的时间是晚上,明天晚上。 早上不可能请谁吃饭。若是中午请客,那边是没工夫接待冷子秋的,既然老板敢应承,那么,请客的时间只能是晚上,可中午那会子人和食材就得过去。 “那就好办了。”林雨桐看冷子秋:“明儿一早,你再去一趟店里,送食材清单,顺便把你中午定的那顿饭取消了……然后盯着料理店……咱们不知道是哪位中将请客,更不知道具体的地点在哪里……可他们得来车接厨子,来车拉食材……这便是你的机会……” “明白!”冷子秋点头。她的任务便是趁机扒着车下面,跟着对方的车走,“我就准备一兜子豆子和石灰,沿途撒上……” 很好! 林雨桐看向白雪梅,白雪梅秒懂:“翻译官还是很好用的,他有一辆能随便进出rb宪兵司令部的车……” 王曼丽左右看看:“那我呢?” 林雨桐看了看白雪梅和王曼丽,这才道:“翻译官的车完了得带开过来……交给王曼丽……”说着,就看王曼丽,“你开着车,远远的跟着冷子秋留下的痕迹,找到要找的地方,然后打电话回来……我们等你的电话……” “我?”就这点事?就只给自己分配这么一点:“你瞧不起我?”谁都知道,进去是最危险的工作,林雨桐要带着白雪梅进去,但却不带她,什么意思? “你长处不在打打杀杀!若是让你在这事上殒命,才是愚蠢。”她指了指脑子,“译电技术,你以为谁都能像你学的那般精通。一个你,用对了地方,抵得上千军万马。我们这四个里面,谁都能被替代,就你不行。懂吗?” 王曼丽看了林雨桐半天,这才释然的笑了:“懂了!” 林雨桐看另外两个人:“有没有异议?” “没有!”冷子秋摇头,她说的是实话。 边上旁观的李可儿和许丽丽,都有些惊讶,不由的多看了林雨桐两眼。 白雪梅也连忙摇头:“我也没有意见,可是换我下来干什么呢?” 林雨桐就道:“艺伎!你可以的吧!” 白雪梅了然:“懂!”这才是她擅长的嘛!那种地方出现生面孔而不被怀疑的,也就艺伎了。 林雨桐看了三人一眼:“明儿有一个中将,一个少将,而我的任务,是带着咱们的另一个目标熊本次郎大佐过去……” 任务是一个少将一个大佐,这次要多饶上一个中将。本来以为干掉中将替代大佐,没想到她的想法这么大胆。 “干不干?”林雨桐伸出手来,看着三个人。 “干!”几个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然后四只手搭在一起晃了三下,就各自忙去了。 林雨桐这才看李可儿:“我给你列清单。明天早上凌晨五点之前,我要见到东西。” 李可儿点头,看看许丽丽,低声问了一声:“如何?” “不愧是长官的学生。”她轻笑一声,“我都忍不住手痒痒了。” 等林雨桐列了单子来,李可儿就点头:“要是需要我协助,你只管开口。” “不用!”下一步早就想好的,只是这件没成之前,她没言语。 等这一双眼睛走了,林雨桐换了一身,也融入了夜色之中。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办的,比如,去一家知名的报纸总编家,蒙面叫人刊登一条寻人启事。 哪怕这样找四爷的希望很渺茫,但有机会,她总要试一试的。 其实换个样子付钱也行的,但谁叫囊中羞涩呢。胡木兰本就是试探,一下子刺杀六个,不是伪政府高官,就是日方高官。这里面任何一个作为目标,她都得安排两组人马以上。所以,从一开始,林雨桐就知道,对方这是拿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试探她们的极限。或者说,这又何尝不是一次淘汰。意志不坚定的,就退却了。手艺不精又不知进退的,就该死在里面了。大浪淘沙,才能见真金。这资金短缺,就是人为制造的障碍之一。 猜度了对方的意思,她心里就计划着,这次未尝不能就此脱身。毕竟,完成的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这……还得见机行事。 她却不知道,许丽丽回去之后,就见到一个人:“长官。” “嗯!”胡木兰坐在摇椅上,将手里的书合上:“如何了?” 许丽丽沉默了一下,不做任何多余评价的把刚才个人的表现学了一遍,末了才说:“……大胆……缜密……天生的领导者……属下多有不及……” 胡木兰‘哈’了一声:“难得……这种时候还将王曼丽护在身后……”杀手特工很容易培养,可一个有大局观的杀手特工,却是可遇不可求的。 这样的人折损了未免太可惜了,她从摇椅上起来:“密电红蝎子和刺玫……” 许丽丽愣了一下:“这可是咱们好不容易保住的两个潜伏小组……” “为了这四个人……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胡木兰叹气,“我还没有她看的明白,只王曼丽一个人,这点代价都值得……” “是!”许丽丽里正敬礼,然后进去发电报去了。 却说林雨桐从那个编辑家出来,她就直接去了仙乐阁。守在仙乐阁的外面,一直到凌晨一点,才看到白雪梅扶着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出来。林雨桐走过去,白雪梅愣了一下,见她带着毡帽,体面的力巴打扮,就喊住她:“……找不找活干呀?帮我把先生扶回去,两块钱干不干?” “干!”林雨桐接过这翻译,上了车。 车上的司机下来,“不用不用,我来……” 林雨桐扶着着翻译官,那边白雪梅就过去:“上楼你扶得动不?”然后摁着司机去驾驶室,“好啦,我还能吃了他呀。” 可上车之后,瞬间就变脸,一把匕|首就抵在对方的脖子:“开车。” 司机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我……我听话……我开车……我不是汉奸……” 不是汉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到了黑暗的巷子,王雪梅喊了一声‘停车’,车一停,她抬手就敲在对方的脖子上,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包东西,她一拿出来,林雨桐就闻出来了,这是烟|土。 就听王雪梅嘀咕了一声:“这玩意可贵了,好不容易才弄到一点。全便宜你了!” 她将烟土全塞在司机的嘴里,合上他的嘴一直到他完全咽下去,然后下车,将司机搬下来塞到副驾驶位置上,然后她自己开车:“我知道他家在哪里。” 嗯!人不是不能随便杀,但杀了不惹麻烦才最要紧。 车开到路上,路过一个小酒馆,她停下来又去买了酒,回头继续灌给司机,大量的酒加上过量的烟|土,醒不来了,也活不过明天中午。 “这家伙在外面养着好几个女人呢……”说着,就开车拐进一条巷子,扶了司机下车,敲了第三家的门,然后放下这司机,就闪开了。直到看到那户人家有人开门,一个颇为风骚的女子开了门,一边骂着那司机,一边将他往家里拖,她这才从暗影里回来。 便是死个司机,这不会引起任何人警觉。 她这才回头看林雨桐:“你刚才像是要跟我说话。” “嗯!”是想说不用这么麻烦的操作的。但现在也不用说了,林雨桐就看她:“这个翻译,我还有用。” 这家伙已经被灌得醉的不能再醉了,还有什么用?白雪梅看她:“需要我做什么?”刚才她说的太笼统,具体的操作涉及到她自己的环节都被她省略了。 就听林雨桐道:“开车,去rb小军官最爱消遣的地方。”说着,又叮嘱了一声:“找个距离下水道比较近的地方停车……” 什么意思? 找了地方停好,就见林雨桐下车。前面就是一家卖清酒的酒馆,进进出出的都是rb兵。林雨桐奔着那边去,不大工夫,就扶着一个少尉军官过来了,这位嘴里还念叨着花姑娘,林雨桐朝车里指了指,“太君,我可没骗你,这不是花姑娘吗?” 白雪梅展颜一笑,这少尉就立马露出几分猪哥样来,自己往车上钻。林雨桐上了后面,从后面把这个一上来就想对白雪梅动手动脚的家伙给拧了脖子。 白雪梅看着死透透的人,才问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雨桐解开衣服,“这家伙是城外的通信兵……我才选了他……” 哦!如此,便是少个人,暂时也不会被发现。 白雪梅帮着林雨桐脱死人的衣服,等把人扒干净了,林雨桐也换好了。这才下车,把下水道的盖子揭开,快速的把脱干净的少尉塞了进去,然后盖上盖子。 “你怎么不早说。”白雪梅咬牙切齿,要是早点想到这个法子,何必浪费那么多烟|土,“你知道那玩意放在黑市上多少钱吗?就那一点……一根小黄鱼……” “少废话!开车!”她上了车,就说她,“回头给你找补回来。” 白雪梅这才不废话,开车就走,车都动了,才道:“往哪里开?” “开到大路上,靠边停就行。”林雨桐左右看着,等到了最繁华的地段,她叫停,这才跟白雪梅嘀咕了几句。 白雪梅点头,然后两人都下来,林雨桐站在车外,白雪梅却从前面换到了车后面,坐在了翻译的身边。 这翻译只觉得肚子一疼,跟谁给他一拳似的,然后哇的一口,给吐了出来。 这一吐出来,酒就醒了一半。 此时,就见雪儿小姐坐在边上抱着她怯怯的朝外看,还伸手朝外指。 他迷糊的看过去,站在外面满脸的怒容,嘴里骂骂咧咧的都是日语,过往的行人都躲远匆匆离开,他惶惶脑袋:“太……太……太君……” 然后这太君伸手就把他揪出去,不等站稳,‘啪啪啪’连着好几个大嘴巴子就扇到了脸上。 嘴里还叽叽歪歪的说,大致的意思是:今晚有这么重要的行动,你去哪了?长官想找都找不见你。 啊? 有行动吗?什么行动?临时行动吗? 哎呦!这可坏事了。 他急忙就道:“这就去!马上就去!不是我不去,实在是没接到通知……” 话没说完,‘啪啪啪’又是几巴掌,“专人给你送了信,你敢说没有?” “没见呀?”这真不是狡辩。 边上的白雪梅就道:“您喝醉了,有个太君来过……跟司机说了,司机说送您过去,叫我在这里给您揉揉肚子醒酒……然后到了这里,他说给您买解酒药去,到现在都没见人回来……” 翻译的脸都白了,这他妈的准时那小子出问题了。他欲哭无泪:“……太君,是在下的失责,在下一定亡羊补牢……” 白雪梅扯了扯他的袖子,给他使眼色,手做出搓钱的动作,暗示他拿钱平事。 翻译灵机一动,一把拽住白雪梅:“太君,只要您救我……这女人送你,想玩多久就玩多久……对了,还有……还有……”他从脖子上取下一把钥匙,“银行保险箱的钥匙……您都拿去……”说着,就低声跟白雪梅道:“只要你把太君笼络住了,回头有你的好处……”说完,就推了白雪梅一把。 “两根!”白雪梅伸出两根白皙纤长的手指,似笑非笑的看他。 “好!”真tm的认钱不认人! 白雪梅就从车里下来,缠着这位太君极尽挑逗之能事。 太君好像要软化了,将钥匙收了装口袋。这才推开白雪梅,全程用日语,“女人什么时候都能要,只差事不能耽搁。我奉命给熊本次郎大佐送文件,长官叫你陪同……官文都交给你了,叫你来接我……” 官文是盖着大戳的类似于介绍信的东西,要不然,那边也不接待你。 翻译这会子还迷糊,听了这个先松了一口气,不就是官文不见了吗?“太君放心,我这就回去重新盖一个来……” “你这个样子能开车?”这位太君说着,就上了驾驶室,一把将挡在一边的雪儿小姐推开,又示意他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来。 翻译点头哈腰的上去,才坐稳,车蹭的一下就出去了。这车开的猛的很,半点都不顾忌路边的人和摊位。他心里暗骂一声,在车上摇晃的又想吐,还不得不忍着。 林雨桐哪里是不顾忌人和摊位,该避开的都避开了,只有如此,才能叫这家伙一路上来不及反应。自己编的借口也就糊弄糊弄醉汉,任何头脑清醒的人都能看出破绽。 油门加到底,开到宪兵司令部门口,到了跟前放缓速度。到了门口猛的刹车,门口的警卫过来查问,可翻译一张嘴就‘哇’的一声,给吐出来了。 一个翻译,一个少尉,警卫捂着鼻子退开了。 车进了院子,翻译从车上下来,风一吹脑子清醒了两分。给大佐送文件,带自己一个翻译做什么?他娘的rb人对rb人,夹上自己算怎么回事? 所以,这事不对! 他习惯的摸腰里的qiang,手刚放在qiang匣子上,那边腰眼里就被顶上了。 白雪梅早卸了他的qiang了,而林雨桐身上有那位被杀少尉的qiang。刚才上车的时候,白雪梅又把她手里那把给暗中递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别动!”林雨桐紧贴着他站着:“也别耍滑头,赚点rb人的钱算了,养家糊口嘛,但是为了他们把命搭进去,不值当的。” 翻译脑门上的汗就下来了,“是!您说的是!我听您的,什么都听您的。” “大印在长官的副官那里,副官办公室的钥匙我有……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那就太好了! 多盖几张,事情完了之后得出城,没有盖着大印的通行证怎么行呢? 迅速的把事情办好,又押着这家伙出来,两人上车,林雨桐开车迅速的从里面出来。开出来不远,就看见白雪梅在路边,她把车速放缓,白雪梅瞬间上了车。 翻译这才醒过神来,扭头指了指白雪梅:“你……你……” 白雪梅笑了一下,伸出胳膊,勒住对方,“你知道的太多了……”看见了我的脸,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你不死都不行了,她锁住对方的喉咙,手一用劲,对方就咽了气了。 林雨桐看了她一眼,将车默默的停在下水道口。 白雪梅顺利的将人扔进去,两人才若无其事的回去。 晚上,休息不了多长时间。几个人得凑到一块,伪造文件。 这个,王曼丽比较擅长。她学的东西,接触过的教学案例,多是rb军方破译的密文,行文方式,语气、措辞,她都熟悉。 因此,其他几个人打下手,今儿晚上的主力是她。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门就被敲响了,三短一长,这是信号。 许丽丽送之前林雨桐列的清单上的东西了。 武器,个人按照需求,带上自己的。林雨桐换了一身带过来的八成新的少尉军官官服,将需要的文件都带好,为了伪装的像一些,她还把一头的长发给剃成了板寸。 白雪梅看的不忍:“戴假发也行的。” 以男人的身份跟一位少佐近距离接触,带着假发?当人家真这么好糊弄。 冷子秋没什么表情,起身就走,连道别都没有。 紧跟着王曼丽就起身,要了那位翻译官的车钥匙,紧随其后离开了。 白雪梅去了里屋,换衣服去了。今儿她得是一个合格的艺伎。 只留下林雨桐在客厅了,看了眼没离开的许丽丽:“那你守着,我睡一会儿。” 睡是真睡着了,这一觉,一直睡到中午,看看时间,是中午的一点三十七分。起来洗了脸,见一边坐着的许丽丽有些焦躁,就道:“白雪梅呢?” “她比你的心更大,里面睡着呢。”林雨桐起身喊她:“起来补妆。” 妆补好,又过了得有十分钟,电话响了,是王曼丽打来的,没多余的话,只说了一个地址就挂了电话。 白雪梅最后检查了一下武器,就起身了,朝林雨桐点点头,然后离开。 林雨桐等到了两点半,披了披风撑着伞,将自己裹严实,这才出门,上了早就准备好的一辆记在日本商人名下的车。 从这里开出去很远,她才解开披风扔出去,里面是军装,不能叫别人看见。 军营其实有些远,是驻守在城外的。开出去,到的时候都已经四点半了。如今这路况,路上各个口子的盘查,非常麻烦。到了驻防地,远远的都设置着哨卡,车没到跟前就被拦住了。林雨桐递了官文过去,然后才被放行。 等见到熊本次郎本人,都已经是五点半了。 他将文件看了一下:“上面只说,来人会带着口信,你请说。” “将军阁下有请,请大佐您即刻出发。”林雨桐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的特别笃定。 将军阁下为何派宪兵司令部的人前来带口信? 他就道:“我要打个电话……” 林雨桐一把摁住他的手:“您是想通风报信吗?” “什么?”熊本次郎以为自己听错了,“八嘎!我需要给谁通风报信?中国人吗?” “不!rb工党!”林雨桐半点不退让:“不瞒大佐,将军阁下请了您的故人。” 熊本次郎的资料里有一条,他的大学同学,关系及亲密的朋友,是rb工农党党员。 一说‘故人’,熊本次郎就收回了手,不再坚持了。 林雨桐又补充了一句:“将军阁下有令,请您带上您的护卫队,全副武装。” 熊本次郎心里的疑虑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消失了。要是眼前这人有歹心,或者将军阁下对自己有什么怀疑,就不会叫自己带着人手了。 这不是清查,反而像是执行某种绝密任务。 也是!自己的那位同学,身份确实是有些敏|感的。 见对方不抗拒了,林雨桐才立正喊了一声:“大佐阁下,请执行命令,立刻!马上!” 熊本次郎的这次带的绝对不止护卫队,可谓声势浩大。 要上车的时候,他看向林雨桐:“还请阁下一起上车。” 自然是防着的自己的。 这也在预料之中,林雨桐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上了副驾驶,一路她给司机指路,但后面熊本的qiang上膛之后一直在手里拿着的。 等到了rb高官聚集区,他才放松下来,可能真是想多了。他哈哈就笑:“叫阁下见笑了。” 林雨桐没说话,此时天已经擦黑了。进出的哨卡都是等着检查过岗哨的一排女人。有家庭主妇打扮的,有艺伎打扮的,不一而足。 到了这里,这边也是要检查的。熊本的脸很好用,而那边排队的白雪梅特别热情的跑过来:“平一君……平一君……您这是要去哪里……” “是芳子小姐呀?”林雨桐没有下车,却趁着那边检查的卫兵快到跟前的时候到:“藤原小姐还好吗?替我问她的好。” “好的好的!”白雪梅见有卫兵来了,很有眼色欠身弯腰退让,然后等在路边一副恭敬的样子。显得很乖顺。 熊本次郎收回视线,问林雨桐:“阁下说藤原小姐……” “大佐阁下,您的问题有点多了。”林雨桐直接撅了对方的面子,扭脸就跟已经到跟前,应该听见谈话的卫兵道:“今天将军阁下有贵客,每辆车都要仔细检查。” 然后直接拉上车窗,摆手叫走。临走还跟白雪梅点头示意。 把卫兵也弄的一愣一愣的,这人脸生,但能带着大佐过来还不给丝毫面子,后面又有这么多人马,肯定不是有问题的人。 这人没问题,那么到后面要搭顺风车的艺伎,也该没有问题。 跟熊本次郎大佐一起来的嘛。 大头兵见了白雪梅这样的女人,都开始争抢了。这个叫上这个车,那个叫上那个车。她上了最后的卡车。一辆车挨着一辆车的进去,拐进了通往官邸的那条道,林雨桐就叫停车:“带了这么多人,我得下去交涉。” 当然! 林雨桐自己走下去,走到哨卡的位置:“熊本少佐有重要的军务要见将军,请务必禀报。”说完,他又补充一句:“少佐只带副官进去,其他的人还需要阁下安排。” 带着这么多人上门,此时天都擦黑了,将军又请了贵客今晚设宴,突然这么兴师动众,肯定是出事了。电话打进去,如实说,那边当然不敢耽搁。但却下了命令,进来可以,卸了武器! 林雨桐跟这边交涉好,又走回来。中间隔着七八十米,说了什么哪边都听不到。 她又跟熊本道:“大佐将人留下,您跟我进去吧。” 应该的! 指挥权交给副官,他跟着林雨桐往里走。到了门口谁也没说话,需要交武器就交武器,两人由人带着,直接往里面去。 大厅里,坐着两个穿着和服留着短须的男人,一进来,这两人就朝这边看过来。 就在对方要开口的时候,林雨桐喊了一声:“将军阁下小心……熊本是rb工农党……”说着,毫不犹豫的,抽出匕|首就割了熊本的脖子。 这个变故太快,快的都要叫人反应不过来。 林雨桐赶紧过去:“不能叫听见枪声,熊本带了几百号人……他这是要闹哗变!” 怎么可能? “八嘎!”两人同时掏出枪对准林雨桐,这样的把戏是瞒不住他们的。但熊本带了那么多人也是真的。这话不由的叫两人心里有了那么一丝犹豫。 对!要的就是这一丝犹豫。 林雨桐举起手不动:“我真不会伤害两位阁下……” 她甚至将匕首扔掉:“请您相信我……” 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林雨桐吸引了,此时,二楼抓着帷幔就飞下一个人来,两支飞镖,对准那两人的喉咙,射了过去。 林雨桐反身过来,将屋里仅有的两位副官解决了,无声战斗,迅疾的很。 这里不能久留,上了房顶,从围墙上跳出去。两人摸出手榴弹,朝院子里就扔。一边扔一边喊:“熊本次郎哗变了……” 这动静一出,白雪梅就见两边守卫和熊本带来的人兵戎相见了。她一直就在卡车上,这会子一刀结果了司机,一踩油门就走。后面的qiang声响起,乱成了一团。qiang打在车上,乒铃乓啷的,她半点不敢减速,死死的踩着油门。拐弯的地方,稍微减速,林雨桐和冷子秋就顺利的爬上了车,进了车兜子。 林雨桐站在车上喊:“快……快……熊本大佐哗变了……快去救将军阁下……” 没出这一片呢,就弃车,趁着出入口这里人乱成一团,顺利的就从这里逃了出去。王曼丽开着翻译的车等在外面,三个人上了车,直接就走。 白雪梅在车行换了一身rb军装,被放在早就计划好的第一个路口,这个路口有一辆让许丽丽提前放好的车。冷子秋都放在第二个路口,也一样。林雨桐第三个下的,王曼丽最后开着去,去了第四个路口。 这四个路口,是另外四个刺杀目标每日的必经之路。 如今是晚上,又出了这样的事,他们这些伪政府要员必然是要召开紧急会议的,所以,要干就干个彻底。 挡在路上,身穿rb军服,只要对方的司机稍微一犹豫,就能两qiang结果了对方。然后开着政府要员的车,拿着宪兵司令部的通关证,直接出城。 出城之后,林雨桐早前没有,那就是各顾各的,分散隐蔽或者回去复命。这就是她的机会! 却没想到,一出城,刚丢了对方的汽车,就有一辆车靠了过来。 胡木兰的脸从车窗里探出来:“……快!上车!” 林雨桐:“………………”娘的!阴魂不散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68 民国谍影(4)三合一 民国谍影(4) 这个时候,哪怕心里想把这个人揪下来摁在地上摩擦,但行动上不能有任何犹豫。眼里可以有惊讶惊愕甚至带上一点点名叫‘惊喜’的表情,但身体必须表现的忠诚。 因此一回头,惊愕了两秒,惊讶了一瞬,手马上搭了过去,绽放出一个可以算是笑容的微笑。 此时,车上除了胡木兰还有一个司机。司机是林雨桐没见过的人,她就朝后微微靠了靠,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胡木兰笑了笑,“不是外人,你没见过他,但他每天几乎都能看见你。” 林雨桐秒懂,应该是隐藏在山路边上的暗哨,每日受训,这些人的枪只怕就对准了她们的脑袋。她点头,表示知道了。 胡木兰就看她:“你们这次……表现的出乎我的意料。” “您过奖。”林雨桐也看她,“幸不辱命。” “你不问其他三个人,能确定其他三路都能完成任务?”胡木兰饶有兴致的说道,“你最后这一拨的刺杀,其实是不能确定在那个时间点我们的目标都能从预计好的路经过的。” 是的!毕竟天不是太晚,不是每个人晚上这个点都回家的。 “但您也没打算我们把所有的任务都完成了。”林雨桐也直言不讳,“若是碰上了,是运气,若是碰不上,就撤离。每个人到达指定地点,只能等三十分钟,若是三十分钟等不到……马上撤离。”林雨桐就道:“那几个目标,什么时候都能杀,这阵子风声过了,杀个回马枪过去也很容易,犯不上把咱们的人搭进去。不过,我对这次的任务,持乐观态度。对汉奸,不管是咱们还是工农党,都不曾手软。这些人也怕了,惜命了,就不敢在外面逗留。我专门去看过,每家的府邸守卫的如同城堡……他们心里是虚的,是怕的!所以,晚上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一定早早回家。但若是遇到特殊情况……还是我们的人更要紧。这次若是这些目标侥幸没撞到咱们手里,大不了避过这阵风头之后顺手再给做了……不费事!” 胡木兰带着几分欣慰的点头,拍了拍林雨桐的肩膀:“其他人有人接应,会安全撤离的。放心吧,安全了!” 那就好! 既然她说安全了,那林雨桐就得真的放心。 然后她悄悄的给自己摁穴位,很快的,靠在边上就睡着了。 胡木兰诧异的扭头看了一眼,脸上就柔和了很多。人都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那么,对着一个不放心的人,放不下心理戒备的人,是不可能睡的着的。 反之,真能秒睡,不是她的身体实在无法支持,就是她压根就没防备你。 这一点,作为特工不算合格,可却难得的叫人心里舒服了起来。 一路上,汽车转火车,火车转汽车的,除了吃饭,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睡觉上。她自己也直言不讳,自打出来,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言下之意,在老师跟前,睡的很踏实。 跟着的司机都诧异了看了林雨桐好几回,这位说话很直,有时候根本就不看人的脸色。好像压根也不会拍马屁,但实际上,她的马匹拍的了无痕迹。不经意间露出来的,叫他都觉得真实到没法怀疑。 再次返回山上,其他几个人都回来了。幸不辱命,运气不错,都逮住大鱼了。而且冷子秋那边还顺利的收货了一条小鱼,那天,她刺杀的那个大汉奸身边正好有一拜访他的小汉奸,他出门小汉奸也跟着出门,于是顺手给处理了。 不过几天没见,再次见面,那真是相见欢。说起来也没说过多少话,但见面一个拥抱,相互拍拍脊背,好像也不用很多话,情分就在那。 胡木兰开恩:“给你们放几天假,对你们的安排马上就下来了。这段时间,好好的放松放松……” 可哪里能真放松,没人约束,但手艺不能丢。干了这一行就知道,这都是活命的手艺。 每天该练还得练,林雨桐只能静静的等待,等下一次即将到来的机会。 胡木兰依旧是站在观察岗哨上,拿着望远镜观察下面,训练场上打靶的,跑步的,如今就剩下她四个学生了。 许丽丽上来,低声道:“有两个学员,生理期已经过了,但是……” 胡木兰皱眉,暗骂了一句,转身要走了,脚步却一下子给顿住了,“检查,都检查一遍。以体检的名义,若是真有……怀孕的,悄悄的堕胎。另外……顺便也完善咱们的资料,比如血型……每个人都应该备案一份。” 因此,所有人都被通知,明天体检。 “好好的,体检什么?”白雪梅伸着长胳膊长腿的在院子里拉伸,问了一句。 冷子秋蹲在一边磨她的飞镖,也不搭话。 王曼丽拿本小册子不知道在背什么,靠在门上只含混的应了一声:“谁知道呢。爱怎么着怎么着。” 林雨桐这几天来例假了,没有卫生巾不是很舒服,这会子正躺着呢。 体检吗? 体检能留下痕迹的东西就太多了。 比如指纹,比如血型。血型如今能检验出来,但是dna肯定不行。 她是在军统一点自己的痕迹都不想留下的,因此,体检的时候她留了心眼了。 如今又不是要检验什么,就是入档用的。一进来就感觉里面的工作人员,不算是太走心。 要验指纹,她早就在手指上图了胶水了。图胶水也不是满指肚的图,就是星星点点的,这里一点那里一点,指纹不完整,但初一看,绝对不会看出问题。就在工作人员的配合下,完成作弊,看着她们当场密封,存档。 到了抽血的时候,她跟人家军医聊,主要是问中药。 李凯峰还问:“你懂中医?我这里可没药材,你要是要,下次叫人捎带上。” “也不是懂。我家以前是开武馆的,这武馆嘛,在治跌打损伤上,还是有些偏方的。干这一行的,哪天不受伤,我想自己配点药。”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有止疼片没,给我顺便包点止疼片……” “哪里伤着了?”李凯峰就问,问完就后悔:“成,我明白了。”女人嘛,总有那么几天。他转身去取药,林雨桐利索的将一排的试管整个的打乱了,错的不光是她一个人的血型,要错就都错了。如此,清除了自己的痕迹,可万一在军tong内部出事了,错的又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目标锁定不到自己身上。 李凯峰直接塞了一瓶药过来,然后才道:“你要什么药材,写个方子,过两天给你弄来。” 林雨桐手里的笔都拿起来,饭后又放下,“我说你记吧。” 李凯峰耸肩:“跟我还这么谨慎。行吧!” 早前林雨桐还害怕说跟原主的笔迹有差异,可真的受训了就知道,这里是不允许留下痕迹的。听课没有笔记,记住多少算多少。考试没有卷子,老师问,自己答。凡是留下字迹的东西,自己写下就得赶紧销毁。 老师更是在课上就强调了,私下去练字,尤其是签名。谁都能换好几种字体写自己的名字。 每个人不一定用到,但是你得会。 这件事过后风平浪静,并没有被人发现。 胡木兰把每个人的档案都翻了一遍,也没注意到这个问题。在她看来,谁会在这个上面动手脚。毕竟,一个个都是学员,便是有心人想算计,也算不到这些学员身上去。而她们自己……有什么理由做多余的事呢。多做多错嘛!不能这么愚蠢! 她挨个都看了,然后亲自给封了,锁紧保险箱里,被列为绝密。 许丽丽就道:“您这四位高足,一战成名。” 胡木兰难免得意,如今都盛传,自己手下有四朵金花。还给她们取了绰号——千面女郎、铁血杀手、谍海娇娃、九尾妖狐。 林雨桐就是在一定圈子里声名鹊起的九尾妖狐。 这里妖是说多智,狐是说狡诈。 在这一行里,给这么一个绰号,算是一种褒奖了。 千面女郎是说白雪梅,铁血杀手说的是冷子秋。王曼丽虽然在这一次的任务中,出力最小,但在回来的途中,帮一个潜伏小组破译了一组rb电码,这条密电非常重要,也算是小试身手。 胡木兰给四个人训话的时候就道:“……这种褒奖比任何授勋都难得,这是来自于同行的认可……” 夸的花团锦簇的,最后了,她来了一句:“好了!今天你们就算是正式毕业了!” 正式毕业? “不是……”白雪梅就问:“之前我们不是已经毕业了吗?” “那是结业。”胡木兰哼笑了一声,“如今才是毕业。恭喜你们,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这次考核,顺利的毕业了。” 那也不对,“不是已经授勋了吗?”少校的军衔还在宿舍放着呢,“难道是假的?” 胡木兰还没说话,冷子秋就来了一句:“你这次要是壮烈了,那就是真的!” 这话一出,都看她。 她还是那么一副冷漠的表情,她这人一般不说话,一开口说话就是这种腔调。 王曼丽不由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雪梅左右看看:“别笑,笑什么笑?”说完一脸的欲哭无泪,问胡木兰说:“冷子秋胡说的吧。” 胡木兰将四个人的表情扫了一遍,然后干咳一声:“冷子秋她…………说的对!” 我去! 我出生入死回来,你告诉我说,之前是逗我们玩的。 紧跟着胡木兰就收起戏谑,“这个少校军衔我替你们保存了……等到你们再立功受奖的时候,我亲手给你们戴起来。” 从这里毕业,统一给的是少尉军衔。因为立功了,直接提升两级,授勋为上尉。 白雪梅嘟囔了一声:“人家是朝上走,咱们是朝下走,立了功了,反而降职了。上哪说理去!” 胡木兰哪里看不出大家的情绪,就笑:“我这一个少将,你们知道经历了多少生死才换回来的吗?好了,孩子们,不能太贪心了。不过,戴局长和w员长也知道你们了……”她指了指桌上的东西,“一人一份,看看去……” 桌上放着四个托盘,托盘上盖着红色的绒布,掀开来,里面是三根金条和一沓美元,应该有一万吧。另外,还有两百银元,应该是叫当零钱花用的。 说实话,这可不老少了。 更何况,这次四个人还从翻译官那里缴获了一把银行保险箱的钥匙,回来汇报了,这东西胡木兰没要,叫四个人分了算了。里面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但能被放在保险箱里,显然,那不是个小数。 这东西一拿出来,所有的不满情绪都消失了。 见着了真金白银,那就是真的从这里毕业了。 晚上躺下的时候,王曼丽还问:“各自去哪,你们心里都有数吗?” 都没数! 白雪梅就戳林雨桐:“你脑子最好,你说说,咱们会被分到哪?” “咱们?”林雨桐闭上眼睛,“出了这个门,就没有咱们了。天南地北的……反正不可能把咱们四个分到一块的。”明儿许是就分开了,这一分开,许是这辈子就难再见,便是再见,彼此又会变成什么样,什么也说不好。因此,她难免多说几句,“王曼丽应该去高一些的衙门,她的专业性更强些,放在下面可惜了。至于咱们三个,既然是刀,就要有做刀的自觉。” 这话一出,谁都没说话,这一晚,除了林雨桐,都睡的很好。 在林雨桐欢欣着出去自由度更大的时候,胡木兰正暴躁,举着电话对着那边喊:“……她们每一个都是好手,这样的任务你要教给她们,这是看着她们去送死……我不会把我费尽心血培养出来的精英,拿来给你们堵窟窿的!休想!” “小胡!”那边的声音也生硬了起来:“领袖已经知道了,也说交给你的高徒,他是放心的。既然被你寄予厚望,那必然是能完成别人都完成不了的任务。这次不就是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吗?你要相信,她们能给你创造奇迹。这件事之后,不要说少校,中校我给你批,上校也不是不可能!刀不磨不锋利,这也是你当年的话。你当年都舍得磨自己,怎么就舍不得磨砺她们了?放手吧,放手了,才能更快的成长。” 胡木兰没挂电话,连电话带桌上的东西都拂下去,抬脚一脚就踹向椅子,“……无耻……败类……混账……” 许丽丽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好半晌见里面没有动静了才走了过去,“长官……” 胡木兰将领口的扣子扣上,将军帽戴好,然后领带系好:“通知她们四个,在小教室等我。” 许丽丽欲言又止,临走又问了一句:“真的不能转圜吗?” “去吧!”胡木兰摆摆手,对着镜子调整自己的表情。 四个人今儿都在收拾行李,其实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多。林雨桐更是,可能原主是被绑来的缘故,寄存在学校的,除了一身衣服,就是一张照片。至于钱,只有一袋子银元,别的一无所有。 林雨桐正看照片呢,许丽丽来了。她把照片往衣服里一塞,合上箱子,等着她说话。 许丽丽的表情有些奇怪,语气比往常不知道要温和多少倍:“长官要诸位去小教室等她。”说完,丝毫不停留,转身就走。 白雪梅看林雨桐:“我预感不怎么好。” 林雨桐眼睛闪了闪:“许是不久之后,少校真落在咱们身上了。” 冷子秋拿着飞刀的手一顿:“是摆在墓碑前吧。” 白雪梅的脸都白了:“叫咱们干什么?” 不知道! 四个人依次站在教室里,胡木兰进来先拍了拍王曼丽的肩膀:“你去我办公室等着。” “为什么?”王曼丽看其他的三个人,“我们不是一起。” “你的调令已经下来了。”胡木兰冷着脸,“执行命令!” 王曼丽看看其他三个人,想着林雨桐昨晚说的话,她们三个是刀,自己的专业性强,所以,跟她们是不一样的。 她看着三个人,三个人也看着她。良久,她才对着三人敬了敬礼,转身离开了。 到了小院门口,许丽丽一把拉住她:“你不要有情绪,你能留下来……是长官极力争取的结果。” 王曼丽反问一句:“是去送死吗?所以,明知道是死,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她的声音没掩盖,小教室里隐隐的能听见。 胡木兰看着三人:“怕吗?” 三人谁都没说话,这不是怕就能不去的。 胡木兰背过身去:“这个任务……难!特别难……知道的人都说是去送死……”说着,她转过身来,“可如今哪天不死人?死在战场那是军人的宿命!你们从穿上军装的那一天起,就该知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道理!” “可并没有养我千日。”白雪梅气急而笑,“老娘不干了,哪怕是倚门卖笑……” 话没说完,林雨桐一把就给拉住了:“控制你的脾气。明知道改不了结局,何必说气话。”说着,她看胡木兰:“您还没说什么任务呢?” “rb一个观摩团带着负伤的rb军官,准备半月之后,坐船从沪上离开回rb……” 胡木兰话没说话,冷子秋就皱眉:“可我们远水解不了近渴呀!从这里辗转去沪上,得十天左右的时间。”所以,时间根本来不及。总不能什么情报都没有,我就是要杀人也得先找到目标吧! “详细的资料会给你们的。之所以大老远的叫你们去执行任务,实在是沪上……”胡木兰解释道:“……我得到的消息是,沪上jun统内部出现了叛徒,人员损失严重……” 可也该有工农党底下党呀。 两党现在算是合作期间,彼此都知道彼此,但不过是qiang口不对着对方而已。 难道这个叛徒,不仅出卖了jun统内部的人员,还出卖了一直活动频繁的工农党地下党。那要是这样,好像从别处调人也说的过去。 而胡木兰紧跟着又给了个理由:“加上你们是生面孔……” 这个理由更扯。 林雨桐就问说:“您直说吧,不用解释什么。”干的都是骗人的行当,越解释越黑! 胡木兰噎了一下,“伤员陆续抵达,但是观摩团和已经到达的伤员,一直住在船上。这其中的难度,我想你们该明白。” 不明白! 集中住宿,还停靠在码头,码头上鱼龙混杂……在码头上才更好动手。 不过随即林雨桐就明白了:“您的意思是……叫我们在海上动手?” 白雪梅不解:“为什么?”她看胡木兰,“若是在码头,并不困难。”可在海上,就有点异想天开了。 “若是你们能赶上……要是船果真还没离开码头,你们又能来得及布置,那……随便在哪里动手……都行。”胡木兰这么说,但怎么听着都觉得底气不足。 白雪梅还要说话,林雨桐一把给拉住了。 胡木兰就看了林雨桐一眼:“你是九尾妖狐,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对吧?” 林雨桐没有说话,只道:“我会执行命令。至于成败……” “不成功则成仁。”胡木兰看着三个人,“这是你们进门的第一天就告诉你们的话。” “是!”林雨桐立正,再不说一句废话。 这次的任务透着几分古怪,就差没明说,就是死,这艘船也得炸了。 彼此沉默半晌,胡木兰苦笑了一声:“好吧……有些话我跟你们挑明了说吧。虽然禁令不能告知你们,但是……你们是我的学生,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便是去送死,我也希望你们死的明明白白的。那艘船上,不仅有rb的观摩团和返回去养伤的rb负伤军官,还有两个重青方面的重要人物……他们知道的太多了……” 知道的什么太多了。 军国大事不是什么人想知道都能知道的,能知道的岂会轻易叛国? 再者说了,真要是这样的人物叛国了,消息早出来了。所以,这里面还是有事。 知道的太多的这话许是真的,不过这个知道的内容未必就是军国大事,若是如此,能叫自己几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去动手吗?只怕早就调集最精锐的力量干掉了。所以,这个知道……只怕知道的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不能叫人知道的事。比如,这些达官显贵背后见不得人的交易。 为什么屡屡刺杀不能成功,不是无人可用,而是太过精明强干的人不敢用。这样的事情,老手一眼就能看穿这里面的猫腻。因此,观摩团在华这么长时间,为什么早清除晚不清除,要走了才叫几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去执行这样的任务。 细想想,只有如此才能说的通。 而时间的安排……只怕这码头上的货很要紧,军|政要员走私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想来,胡木兰接到的命令一定是不叫炸毁码头,但是……她还是把这话隐了下来。 林雨桐垂下眼睑,不叫胡木兰看见她的眼神。 但显然,胡木兰给这件事盖上的这层遮羞布冷子秋和白雪梅信了。 胡木兰问说:“有没有决心?” “不成功便成仁。”三个人整齐划一,肃立敬礼。 胡木兰还礼之后,走过来,把每个人的胳膊都轻轻放下,然后拍了拍肩膀:“活着回来……回来……我给你们庆功……” 说完,她抬脚就走。三个人有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然后被通知去训练场。 训练场上停着直升机,胡木兰和王曼丽站在边上,什么话也没说,只看着她们上飞机。 看着飞机远去,胡木兰就叹了一声:“我能为你们争取的都争取了……” 包括这架直升机,尽量的节省时间,为你们赢得一点算一点吧。 王曼丽看向胡木兰,“这件事……不那么简单……我一定会弄清楚……如果她们有去无回……我会叫某些人付出代价……”说完,拎起皮箱,转身就走。 看着这个同样决绝的背影,胡木兰失笑:“但愿……你这份赤诚永远不变。” 直升机上,俯瞰下面的山丘河流,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从直升机转汽车,再从汽车到武h码头,坐船从这里去沪上,七天时间。加上之前耽搁的一天,如果不出意外,一共需要八天可抵挡沪上。 坐在船上了,三个人才商量了:这个活该怎么干。 死?能活着,谁愿意去送死。 见其他两人都看她,林雨桐就道:“养精蓄锐的,不看具体的情况,不好下结论。” 她现在心里谋划的有点多。这次出来是真没人跟着的,三个人执行高难度的任务,上面就没想过她们会活着回去。 这种情况下,是遁走的最好时机。 但是这艘船……该炸还得炸,若不然,就该满世界的搜捕自己了,军tong的家法还是很严的! 这会子,她心里已经一遍一遍的打腹稿了,飘在海上的船,要出发前,最需要什么? 水!能饮用的淡水。 所以,一到地方,林雨桐就给两人安排任务,先去看看船走了没有。若是没走,看看能否知道出发时间。再就是观察一下,船上每日里都进什么东西。比如说粮食蔬菜这些,运上船多少等等。 而她自己,则直奔药铺,抓了药,然后租了院子,抓紧时间熬药配药提炼药。 她把活动的大概范围跟两人说了,于是,晚上两人摸回来了。 可情况不容乐观:“给咱们的情报有误,这个时间就不对,老师跟咱们说的是半个月,按理说还有至少五天的时间才对。可今儿已经续淡水了,大批了的蔬菜水果已经运了上去……看来,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那就是说,人家是说走就能走的。 林雨桐抓了手里的药:“不能瞻前顾后,如今不动手也不行了。咱们马上就行动!” “怎么干?”冷子秋看着药粉,“你说,我去。” “放火……在码头放火,将药粉撒在火里……叫烟弥漫起来……”林雨桐点了点药粉,“du烟……闻了会恶心呕吐,不过两天自然会好的。晚上人少,误伤也小。不过没来得及配解药,你自己小心……” 冷子秋点头:“交给我了。” 林雨桐又看白雪梅:“你去老师说的地址,取给咱们准备的武|器和炸|药,看见烟起,就带着东西进去……我到时候会想办法跟着急救车进去……沪上距离码头最近的一家医院,是rb人开的,那边一中d烟,必然向医院求助,我会混到车上,也会跟着混到船上。从下车到上船,这点时间你们得想办法把炸|药和武|器给我送来……”林雨桐看向两人,“然后你们就赶紧撤离,连夜撤出沪上……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了……” 不行! 两人异口同声的喊出来,本来以为是必死的任务,结果被这样的给摘出来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去送死…… “就这么定了。”林雨桐不给两人说话的机会,“时间不多,马上行动。” 两人站在那里,盯着她看了半天,好半晌,冷子秋才道:“保重!”然后抓了药瓶就出去了。 白雪梅跺跺脚,“保重!” 等两人彻底走了,林雨桐才松了一口气。这次凶险肯定是凶险的……但是……真就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 她带了准备好的另一瓶药,然后直接出门,叫了黄包车就奔着医院而去。 在医院找个白大褂跟口罩,还有医疗箱是非常轻松的事情。她又在医院的值班台看了值班表,今儿有谁上班,有谁请假,有谁休息,都写的清清楚楚的。 晚上医院的人不多,如今这世道,不是家里的家境好,都不会上这样的医院的。她怕太惹眼,先出去了,在外面等着。 直到两个小时之后,医院才乱了起来,医生护士都朝院子里跑,护士们叽叽喳喳的,这个说是码头着火烧了人了,那个说是发生踩踏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护士跺脚道:“今天我爸过生日,一家人就缺我,真够倒霉的。” 林雨桐拍了拍她:“小云,那你回去吧,我替你。改天你替我值班……”之前在医院听到医生喊这个小姑娘‘小云’。 那边车已经动了,小云还愣着呢,不知道那是谁,声音也不熟悉,见人家都跟着上了车了,还朝她摆摆手,她也不自觉的伸出手摇了摇,“好啊……哪天要我替你你提前告诉我……” 林雨桐应着好,车门子就关上了。 晚上的车里不亮堂,微弱的光线压根就分不清谁是谁。边上还有人说:“怎么也没人替我呀。” “下回我替你!”林雨桐顺嘴就接话。 “你瞧着面生……哪个科室的?新来的?”这姑娘坚持不懈的问。 “嗯,新来的。跟小云比较熟。”她这么说。 “哦!”人家就不问了,“那你跟紧我,周围的人你不熟,干什么都不方便。” 林雨桐应着,果然下了车就跟着她。 下了车,到处都是烟。边上几个巡逻的,也蹲在一边吐。现场混乱成一团。 一个人匆匆过来,拽了她一下,然后瞬间就倒在第三上,拽着她直喊救命。 是白雪梅。 林雨桐蹲下,那边几个护士催呢,她喊了一声‘马上就来’。然后把医疗箱打开,白雪梅马上将武|器和炸|药放了进去。两人没有说话,甚至连个道别都没有,一个躺着,一个离去。躺着的这个一动不动,看着离去的那个的背影,眼睛到底是模糊了。 “起来!”冷子秋过来拉白雪梅,“快!接应她!” 白雪梅眼睛一亮,马上利索的起来了,跟着冷子秋,冲着一艘货船而去。 “行不行啊?”白雪梅问道。 “试试!”冷子秋咬牙:“烟du这般厉害,医生一眼就看穿了。想要治疗,必须离开码头,那边的船肯定要驶离的……咱们先一步走,在航道上等着……或许来得及!” 上了船,冷子秋却‘嘘’了一声,船上有人。 一个人说:“……有人放du烟,是不是冲着这批货来的……” 另一个说:“……上面说了不会炸毁码头,货没事,谁敢冲着这边来……连rb人都睁一只闭一只眼……” 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了,抬脚一踹就扑了进去。 林雨桐不知道那边两人没有撤退,跟守着货的十几个人起了冲突。她这会子混上来了,全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可上来之后,却发现想自由活动比较难。医生可以放进去,都是rb医生,他们信的过。至于护士,都集中在船尾的甲板上。若是需要,会轮换着把病人抬出来,但绝对不许护士进去。 这样不行呀。 林雨桐左右看看,只得过去交涉:“……医药箱没给医生……我就进去送一下……” 她是用日语说的,那卫兵愣了一下,拜拜手:“不可以!” “那您帮我送进去……”她伸手扶他,摁在他的穴位上,他更恶心了,肚子跟着翻江倒海,跟着就放了一个屁,抱着肚子找厕所去了。 林雨桐追着这个卫兵,“我这里有药,您先喝了,喝了就会好了。”一连追了好几步。 之前那个认识的护士过来拉住她:“你干什么瞎跑,这里是rb人的地方。” 林雨桐低声道:“你们赶快下船,记住我的话,能下就马上下,下不了就呆在船尾的甲板上,哪里也不许去。”说完甩开她,带着几分警告,“记住了吗?” 这姑娘吓的缩了手,连着退了好几步。 边上听到林雨桐说有药的卫兵和船员,难受的都不行了,伸着手要药。 林雨桐拿药过去,一人一小丸,吃了的人也就两分钟,就觉得缓解多了。她朝船头的方向指了指,“我能去送药吗?” 自然能的。 林雨桐就一步一步的朝船头走去,临走警告的看了那个护士一眼。那个护士看着吃了林雨桐药的几个卫兵倒在边上发出震天的呼噜声,心知不对。有人要过去察看,这姑娘一把给拦住了,“别去……咱们马上走……要不然……要不然……咱们说不清了……” 林雨桐看着这些护士捂着嘴,一个挨着一个的下了船,这才转过头,一步一步的朝船头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69 民国谍影(5)三合一 民国谍影(5) 提前配出来的两种药,du烟是引子,丸药缓解痛苦,但却是一剂催化剂,吃进去暂时无碍,但两个小时候心脏就会慢慢停止跳动,神仙难医。 那么点功夫,也不可能就制出那么多的药丸子。这船上可好几百人呢。 因为一身白大褂,带着个药箱子,再加上守卫各自都有些不舒服,她顺利的走到了船头,以帮着守卫检查的名义,偷偷的将小□□包安放好,然后给这些人散了药丸子。 此时,船已经动了。 du烟弥漫,便是几名医生,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症状。所以,他们会给出建议,叫船远远的驶向上风口。 得抓紧了,再不抓紧,外面的情况就会被里面探知的。 她快速的将每层都放一点炸|药,这个时候,船在海上,凡是在船上的人,他们自认为都是rb人,防卫是最松懈的时候。 放好了炸|药,然后下了船舱,给了在船上工作的几个船员几粒药,叫他们化成水分着吃,因为药不够了。她得做皮艇返回再去取药。 这些人难受的上吐下泻,肚子里翻江倒海感觉肠子抽的都打结了,这种时候一个说着地道日语又给大家吃了缓解药丸的大夫,谁去怀疑她?还帮着把皮艇放下去,看着她顺利的下去了,这才罢了。还别说,药才喝了两口,觉得是好多了。 皮艇小,速度比大船快的多。林雨桐开出好几十米远,这才打开医药箱,里面有手|榴|弹。拉开弦,一手抓着医药箱,一手奋力的扔出去。 完美的抛物线弧度,手榴弹落到了船头上,‘哄’的一声炸开了。手榴弹的爆|炸引燃了放在船头的炸|药包,造成了二次爆炸。这边还没反应上来,便如同连锁反应一般,三炸四炸……接连而起。 冷子秋和白雪梅正跟对方缠斗,就远远的听见了爆炸声,一声接着一声。那巨大的火光远远的都能看见。 那样的爆炸?谁能活着! 白雪梅跟疯了一样,下手再不犹豫,无所不用其极的杀杀杀!管你是不是自己人! 冷子秋手起刀落,逮住这些人看着外面震惊的一瞬,毫不犹豫的就杀! 而后,两人站在船头,看着兀自有小型爆炸不时发生的远处。 白雪梅问:“还有生还可能吗?” 冷子秋动了动嘴角:这样的爆炸,几乎是没有生还可能的。便是尸骨只怕也无存了。 “那要万一呢?”白雪梅问说:“要万一还活着呢?” 冷子秋看着码头:“那咱们只能给她争取逃跑的时间。” 所以,得炸了码头! 是!船怎么炸的已经不好查了,但是如果码头炸了,rb人会知道,这主谋还在沪上并没有离开。注意力会被吸引过来,只顾着逮活着的了,不会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海上的残骸上。而且他们会想,是不是船在码头上就被人动了手脚了。所以,去海上搜捕的可能便不大。 而此时,被一阵阵余震震的抱着医药箱飘在海里的林雨桐,才冒出头来,就看见码头上爆|炸骤起。 夜色弥漫的海上,这就是自己逃跑的契机。 尽力的游过去,皮艇被震的飘远了,幸运的是,没有被震翻。重新上了皮艇,沿着海岸线一直朝北而行。 大码头不敢靠,小码头也不敢靠。得在距离岸上不远的地方,将这皮艇丢弃了,然后游到岸边去。 此时,得是凌晨四五点吧。潮涨潮落,靠着潮汐,能省很大的劲儿。 白大褂,身上繁琐多余的衣服都不能要了。就是衬衫勒紧,裤子绑紧,脚上的鞋也一并不要了。医药箱得带着,万一游累了,这玩意帮助漂浮,能救命。里面放着一些美金和法币qiang和子弹,另外还有少量的药品和一套在医院顺手偷来的手术刀。 地图是她早就烂熟于心的,知道从那个方向走多远,是什么样的情况。这里,就是个靠海的贫瘠的小村落。因为附近的海域水浅,大型航船距离这里都很远,所以,这一块很几乎是没有什么兵驻守的。 如此游了得有一个小时,中间休息了三次,这才到了岸上。 岸上空无一人,村落里,连鸡叫声都没有。天还没亮呢。 这幅样子不能被人看见,上了岸,左右看看,只见那不远处一站灯亮着,那是灯塔,这黑灯瞎火的能看见的也只有它了。灯塔一般都建在高高的海崖上,林雨桐从这里看,那下面确实黑漆漆的,如一头蛰伏的怪兽。 去那里!那里人迹罕至。 上海崖只有一条小道,到了上面,却见一座小小的庙宇在上面,收拾的整整齐齐,应该是有人住才是。 才要进去,就听到里面一个苍老的女声道:“谁家的女伢子,天不亮跑上来做什么?” 林雨桐脚步一顿,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扶着墙摸索着走出来。 这是个瞎眼的老太太,林雨桐不说话,一说话口音就听出来是外地人。 白太太就叹气:“半夜跑到这里的,都是不想活的。你说你年纪轻轻,苦日子熬熬总能过去的。回去吧,想开点……男人被抓壮丁了,也不一定就都送了命……觉得一个人过不了日子呢,就去秋山的庵堂,都是女人,抱团好过活……” 说着,老太太就坐下,坐在门墩上,对着海的方向叹气。 眼睛瞎的人耳朵灵,她听出自己是女人,还是个脚步轻盈有力的年轻女人。 林雨桐不敢在这里多呆,跪下磕了个头,多谢老人家指点。也叫老人家不往别处想,再怀疑什么。 老太太又是一声叹气,摆摆手。林雨桐迅速就下去了,也不知道秋山在哪里。 此时天亮了,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在海边捡海货,看见林雨桐都指指点点。当初为了完成任务,把一头的头发都给剃成了板寸,之前一直戴假发。如今假发早就掉海里去了,才过去没多少日子,头发长长也有限。 这么着,还真像个出家人似的。 有孩子就说:“那就是秋山的尼姑,我婶婶就去秋山当尼姑了。” 林雨桐就过去,问说:“你婶婶叫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婶子叫菊花……”孩子没啥心眼,见有人搭话,他就回了一句。 “菊花,我想想……”林雨桐装作想了半天的样子,然后才摇头:“……你大概弄错了,我不记得谁叫菊花,你婶婶应该没在秋山当尼姑……” “就在秋山……”那小海朝北指了指,“那座山……我们常过去玩,咋可能弄错?” 哦!那就是秋山呀。 她奔着秋山的庵堂而去,那另一边的胡木兰,又是一晚上没睡,等着那边的消息。 许丽丽没敲门就直接进来了,手里拿着电报念到:“任务完成,妖狐陨落!” 胡木兰蹭的一下站起来:“完成了?” 许丽丽点头:“是!” “妖狐陨落?”胡木兰扶着椅子的扶手站起来,问说。 许丽丽点头:“……是!妖狐陨落。” 胡木兰将领口扣住,端正的戴上帽子:“令……其他人员马上归队!” 许丽丽犹豫了半晌才道:“上面来电,责问为何炸毁了码头。” 胡木兰皱眉,“不用理他!”然后又问,“上面的消息来了没,当时到底什么情况。” 许丽丽将另外一份电文拿出来递过去:“……看上面这信息,先是du烟,再是海上爆|炸……最后才是码头爆|炸……应该是混上船的只有妖狐……后来码头爆|炸应该是白和冷一手干的……两人目的在于为可能存活的妖狐赢得一点时间……” 胡木兰拿着电文:“那怎么能确定妖狐死了?” 许丽丽又拿出一份电文,“这是王曼丽截获并破译的rb电文……电文上称,他们将附近的海域都搜了一遍,无一人生还……而且,那么大规模的爆炸,又没有时间做定时炸|弹的情况下,爆炸的时候,妖狐一定在船上……便是侥幸下了船……那振**及的范围,她也逃不脱的……” “若有人接应,是来得及的!”胡木兰怒道:“白雪梅和冷子秋是干什么吃的?” 正说着话,电话响了。胡木兰一把接起来,那边暴跳如雷:“胡木兰你什么意思?你的人跟疯狗一样,我这边折损了十二个外勤人员,他们没死在敌人的枪口下,却死在你的人手里……我要去重青,咱们找局长评理去……” “他们是看门护院的狗,死了也是活该!”白雪梅和冷子秋肯定是遇到这些人,碍手碍脚之下,没来得及救援,“不就是告状吗?告去呀!我不光要找局长,我还要找w员长!” 这边胡木兰气的扔了电话,边上的另一部电话又响了,许丽丽过去接起来,见胡木兰摆手,就是不想接的意思。她忙道:“您好,我们长官不在……” “那你转告胡木兰,我们中tong这次损失了二十人,你叫她胡木兰给我一个交代……” 这是说那天恰好在码头,莫名其妙丧生于爆炸中的人员。 电话里的声音震天响,许丽丽不用转告胡木兰也听的见。她冷笑一声,都是去给达官显贵看货去的,死了便死了!她直接拔了电话,抬腿就往外走:“走!去重青!” 两个月后,天已经冷下来了。重青某礼堂,胡木兰带着冷子秋和白雪梅从外面进来。此时,整个礼堂里都已经坐满了人。这三个人从外面进来,一脸的肃穆。后面两个年轻的女上尉还抬着一张巨大的照片进来,然后直直的往前面去了。 坐在中间位置上有两个年轻的男军官,一个探出头想看清楚照片,一个拉着这人说话:“别看了,一会儿肯定摆上去。” “照片上……那谁呀?”这个探头的年军官面色有些苍白,像是大病初愈,回头就问了一声。 “就是来的路上跟你说的……四朵金花,为党国捐躯的就是其中一个……狠人呐,一个人炸了一船人,还都是有些身份的rb人……就是那个九尾妖狐……” 这军官点点头,转过头去,那照片果然已经摆在上面了。 边上的人还嘀咕:“别说,长的还不错,怪可惜的。”说着,又道:“老金啊,你这次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收获还是不小的吧,这回嘉奖下来……怎么着也得是个中校吧。” 被称为老金的军官摆摆手,只笑了笑,又盯着那照片看:“知道这个九尾狐妖叫什么吗?” “这倒是不清楚……”边上的人就道:“那位胡长官把她这几个高足看的很重,原本想当秘密武|器用的,谁知道为了那事……折进去一个……”说着就狐疑的看他,“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老金又看了那照片一眼,诚恳的道:“长的确实不错。” 边上的那个差点笑出来,“我觉得那个前凸后翘的更不错。” 老金笑了笑,一半的时间,都是用余光看向那张照片的。那照片的女人一身军装,飒爽的很,五官分明,格外引人注意的便的是她的一双眼睛,黑黝黝的,坚定里透着几分看不透的深沉。 这照片是那次体检的时候照的,很鲜明的一张脸。 老金的左手抓着右手的拇指,并没有转。心思正在翻飞,突然听到上面报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林雨桐……” 他的手一下子就松了,此人要真的是她,那她就一定没死! 林雨桐不知道有人已经认出她了,她这会子正在庵堂的厨房里。花衬衫,灰裤子,黑布鞋,还没有长起来的头发,这会子用一块蓝底碎花的布包着。 这段时间,她就栖身在这庵堂里。每日里,也就是给大家做做饭,再没别的活干了。住在庵堂里的女人都出家的,不过是男人们被抓走了,大家搭伙过日子的意思。这里地形险要,上山只一条小道。庵堂的后面有一股泉水,吃水没有问题。大门一关,别的地方是上不来的。这里又有通往后山的密道,是女人们安身自保的好地方。林雨桐一个人安顿在厨房边的柴房里,因为手艺好,在后山总能有点收获,不拘是野菜还是野兔,弄回来总能打牙祭,厨房干脆就给她管了。 如今这世道,是吃不饱的,一天就两顿饭,早起一顿,傍晚一顿。林雨桐大部分时间在后山里找吃的。对她而言,逮兔子捞鱼都是很简单的事,早早把这些弄好,然后她就干自己的,找药材,做成药膏,晚上得涂抹在手上。手上握过qiang的痕迹太明显了。她得把这双手改造成握锄头的手,做饭洗衣的手。还有这张脸,得微调一下。对着一块破碎的镜片,哪里敢给自己大动?调整再加上化妆,叫人猛一看,只觉得像,特别像,但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那这就算是成功了。 因此,她这两个月,一边养头发,一边小心翼翼的做改变。 这一呆就是两个月,她还心说,再等一个月,等头发再养养,能梳成齐耳短发的时候,就得走了。从这里离开,去找四爷去。 却没想到,一个意外的契机,叫她提前离开这里。 庵堂里的主持,在山下也有些老关系的。以前的时候,庵堂里也是靠山下的大户人家供养的。这一日,老尼姑就吩咐了,叫林雨桐做一桌素席面,说是有贵客来。 林雨桐就应下了,这老尼姑其实挺开明的。她自己吃素,林雨桐用小炉子只给她做素的吃。其他人老尼姑不拘着,能弄到肉就吃呗。便是没有鱼没有兔,海货大部分也都是荤的。她看的开,总说活着就好,什么素的荤的,能活人就行。 难得这么正式的叮嘱一回,林雨桐就给做了一席,四凉四热两汤,一样素包子,一样小馒头。 结果吃了饭了,老尼姑就叫了,说是前面的客人要见。 之前林雨桐就听说了,今儿来山上的是原来山下的一户姓孙的人家。孙家儿子出息了,在平津开了一家车行。这儿子又孝顺,在父亲去世之后,怕老太太在老家人没人照看,三年前连老太太一块接去了。每年这个时候,老太太都回来祭拜老爷子。那老爷子就埋在秋山的半山腰,平时姑子帮着打理不叫长荒了。这老太太回来也不亏待,米面油各色的都往山上抬。 今儿孙老太太吃了林雨桐的素菜,是真觉得好。 “……我是吃斋念佛的,却不能叫儿孙跟我这吃素。儿子说我找个做素菜的,可在那边找了几个,都是没滋没味的。难得在这里遇到了……既然不是出家,倒不如跟我去吧……” 在大户人家帮工管吃管住不算,薪水够养一家人的。 不知道多少人眼红。 老尼姑哪里有不愿意的,赶紧应承:“这人尽管用,她是娘娘庙里瞎嫂子的侄孙女,投靠来的。如今连瞎嫂子上个月也没了,这孩子是个好的,这么远的路,背着瞎嫂子过来,一伺候就是一个月,那个精心哟。” 有孝心的孩子坏不到哪里去。 老尼姑还推了推林雨桐:“玉娘,还不赶紧应承。” 这个‘玉娘’的叫法,是瞎子婆婆给的。林雨桐之前上了秋山,安顿下来之后,就天天往那边跑,给瞎子老太太送饭。老人家住在上面不下来,都是村里人,隔上十来天上去一次,给老太太送点干粮。这么大年纪了,那么过活肯定不行。林雨桐就以捡海货的名义出来,给老太太送饭。三五天之后,老太太就知道她不是附近的人了。 但对着一个孤老婆子这么心软的人,会是坏人吗? 老太太眼睛看不见,但是心里亮堂:“……我娘家在山后面,我弟弟一家就在那边住,两口子和睦,生养了个儿子,给儿子成亲,生下个闺女,那孩子要是活着,也跟你差不多大了。可惜,一个村子……都被杀了干净……一家五口子,死的干干净净的。我去给收尸的,就葬在村头的北坡上,姓林的一户人家就是。那孩子叫玉娘,那时候,她还没成年,没立碑……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个来处,便没人难为你……别担心没人信,去收尸的时候我眼睛还没瞎,娘家人没认错……我就死了男人死了丈夫,如今连娘家也死绝了,回来哭了两天眼睛就越来越不行了……人都知道我娘家人死了,但是死了几个也没人知道……” 这样啊! 后来,她还带着老太太翻山去祭拜了一次,认下了地方。回来老太太的精神头就不行了,又磨了一个月,就撒手人寰了。 林雨桐把老太太葬到林家的祖坟,又留在庵堂里继续过日子。因着有瞎子婆婆的这一点关系,加之她确实是做饭的一把好手,又从不偷吃,还每日里想法子给大家改善伙食,因此,谁也不拿她当外人,都道是瞎婆婆的侄孙女。 这是再好没有了,自己在这里有个出处,再有由头的从这里离开,就算是履历干净了。从现在开始,她的每一步都得有迹象可寻。 生在小村子,家人都杀了,投靠姑婆,姑婆死了,然后寄存庵堂,遇到孙老太太,于是前往平津,每一步都经得起查证。 从此,再没有一个叫林雨桐的人,只有一个叫林玉娘的,活在这个世上。 手上握qiang的痕迹被抹去了,脸上的容貌也有了些微的变化,换成一个大户人家丫头的打扮,便是拿着照片对比,也不好确定的。 于是,她谢过这里每个人,跟着孙老太太下山,在山下盘亘了两天便起身往平津去。 平津是国统区,来往相对来说方便的很。坐船靠岸,上了岸便有车马等着,直奔家里。 孙家有自己的院落,不是洋派的别墅。家里的人员也简单,孙家的儿子媳妇带着孙子孙女住前面,老太太住后面,养着一院子花草,自己有个小厨房。以前有个李婶子伺候,如今再加上林雨桐伺候吃喝洒扫。 在这里相对自由,每日里总要出去采买的,她挎着篮子进进出出。刚来,她不随便乱跑,得观察观察形势再说。 这一日,外面有信送进来,是给孙老太太的。老太太看了信,就急了:“文儿呢?赶紧的,叫他回来……” 李婶儿就说:“您老别急,前院今儿没人,太太带着少爷和小姐去吃喜宴去了。老爷在车行呢……” 老太太就喊林雨桐:“玉娘……玉娘……你跑一趟,去车行,叫老爷回来,就说老家送信来了……有急事……” 林雨桐急忙就走,看老太太的样儿是挺着急的。 结果走到车行门口了,她觉得不对。马路对面的修鞋的,卖香烟的,盯着的都是这边。 她脚步不停,微微侧了脸,朝车行而去。 车行里,伙计在大堂里,盯着门口看。见林雨桐过来了,他也不认识,“姑娘要租车?” 林雨桐注意到他下意识的朝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 楼上有不愿意叫人知道的东西? 林雨桐就道:“我是老太太打发来了,老爷呢?” 伙计明显松了一下:“老爷不在,谈生意去了。” “掌柜的呢?”林雨桐多嘴又问了一句。 伙计不自觉的朝楼上看了一眼,却敷衍道:“有客人……掌柜的应酬呢。” 这里是国统区,外面盯着的人不是军tong的就是中tong的,可他们能能盯谁呢? 一是工农党,一是rb间谍。 按照作风,在国统区的rb间谍,一般都有体面的身份,毕竟用钱好解决问题。反而是工农党,身份隐蔽的接近地气。这车行接触最多的便是拉黄包车的。这其实就是一个延伸出去的情报网。所以,她确定,这里八成是工农党的一个交通站。 老太太的家事再要紧,也没这事要紧。 她只道:“……老太太特别着急,老爷一回来,你千万叫老爷回家……”说着,就出门,出了门就朝对面瞪了一眼,咕哝了一声:“进来看出来还看……看什么看,没见过大姑娘……”好似对对面的行为非常愤恨。 这小伙计面色猛的一变,紧跟着就拉了门口的绳子。 上面的掌柜的正跟一年轻戴礼帽的人说话,这铃声一响,掌柜的就摸出qiang,“你赶紧走,从后面……” 年轻人‘嗯’了一声,起身急匆匆的从后门出去了。后门外是个小巷子,小巷子侧面有一家开着小门。小门上挂着锁,但门一抬就开了,然后人蹭一下就闪到那扇门里去了。 林雨桐绕了一圈过来,也只看到后巷消失的一个背影。背影没回头,她也只用余光看,脚下丝毫没停顿就直接往前走了。就这么交叉而过! 孙家没啥大事,就是孙老太太的弟弟去世了,老太太刚回了一趟老家回来,还没缓过来呢,再去奔丧肯定不现实。于是老爷太太带着孩子去了,家里只剩下老太太李婶和林雨桐。 可这孙家没大事,林雨桐却不知道,她摊上大事了。 平津中tong某间办公室里,一个留着短须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照片一张一张看:“这就是你们拍的?不是说看到疑似刚刚授勋回来的金汝清吗?哪呢?拍到了吗?”他狠狠的将照片往桌上一扔:“你就叫我拿这个去看吴先斋的笑话,去看军tong的笑话。” 吴先斋是平津军tong站的站长,金汝清是他特意从上面要来的干将。 这位金汝清三个月前盗取了rb人的重要军事情报,回来之后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前不久在重青嘉奖的时候被提为中校,是吴先斋专门从总部要回来的人才。 可这个人才才到平津,就被监视疑似工农党人员的外勤发现,跟工农党的地下党接触的人疑似是他。 这可是大事。 中tong和军tong两家相互仇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发现了就跟紧。结果跟了几天,什么也没拍到。 还看人家的笑话,被人家知道了不看咱们的笑话就不错了。 王八蛋!敢谎报军情,“下次再闹这样的荒唐事,毙了你们!” 边上的副主任陶金朝那些被训的不敢抬头的下属摆摆手,示意他们先下去,这才倒了一杯茶凑过去:“主任……这次没拍到,不一定下次就没拍到。如今注意到了,盯着他,指不定什么时候……”正说着呢,他就‘咦’了一声,赶紧将茶放下,挑出其中一张照片来:“这个女人……怎么看着有些面熟呢?” 虽然不是正面照,但这低头偏侧一点的脸还是叫他觉得眼熟。 赵敬堂收起了怒意,看向陶金。这陶金他是知道了,当年也是他专门从上面要来的。此人长了一双好招子,说是过目不忘也不夸张。凡是看见过的,肯定能记住。 如今,他说瞧见眼熟,“谁?” 陶金拍拍脑袋,盯着照片看:“见过……肯定见过……在哪里见过了?” 他的眼睛不会看错,脑子也没问题。可像是叫他这样想办法把照片和人对不上号的还是少数。越是急越是想不起来,在屋里转了两圈之后,抬头瞥见一边的党报,党报上有一页正是授勋的报道。 他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他说着就急忙问,“您这里有jun统那边授勋时照的照片没?” 赵敬堂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照片来,“是它吗?” 是它!就是它! 一排授奖的,但摆在中间的,是一张遗像。 陶金把两张照片摆在一起:“您看……像不像?像不像?” 像! 侧脸看着有五分像。 “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呀?”只五分相像而已,还能说那只九尾妖狐又活过来了。 陶金低声道:“不就是要看jun统的笑话吗?”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找个好角度拍两张照片……然后把人做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咱们拍到‘她’的照片,相似度极高,偏找不到人了……那这疑似jun统的英雄去哪了?”陶金冷然一笑,“说是投工农党去了……他戴老板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有道理。 “但你得去看看,这相似度到底有多高。若是不像……便别勉强了……”杀人这事,“作孽呀!” 陶金低声应了一声,将这两张照片带走,招呼秘书进来收拾收拾。 那边掌柜的也问伙计呢:“……怎么发现的?” 伙计一身的冷汗:“我不敢离了柜台,外面也没注意,之前都没有人盯着的,谁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多亏了老太太跟前的丫头说了一句话……” 掌柜的听完就皱眉,然后道:“撤吧!你先走,我去跟东家说一声。” 可东家不在,连夜的回老家,只留下话来,柜上全仰仗掌柜的。 掌柜的苦笑:“实在是家里有急事,您看这么着成不成,二掌柜明儿就回来,叫二掌柜在柜上支应着。” 老太太不是爱为难人的性子:“那你办完事早些回来。” 出来的时候叫李婶子去送,林雨桐提了水去厨房准备烧水呢,结果就跟掌柜的走了个面对面。这掌柜在看到林雨桐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从家里出去了。 出了门,李婶子就问说:“你盯着玉娘看,她有什么问题?” “我看着她觉得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掌柜的说着,就朝里看了一眼,“你也回了一趟老家,她可有什么不妥当。” 李婶子摇头,来历清白,爹妈都被rb人杀了,无亲无故,因做菜做的好才被带回来的。 哦? 可我就是觉得在哪里见过。 掌柜的没多说,趁着夜色就快速的离开了。 李婶子回去不免就多关注了林雨桐两分,两人晚上一屋睡,见她手上有茧子,可那茧子的位置应该是砍柴做饭摸锄头留下的。手上的皮肤也不细致,那都是农村姑娘做家务留下的痕迹。再看她给老太太做鞋,顺手的很,这是做惯了家务的朴实姑娘。 至于头发短,这个……乡下的姑娘,头上惹了虱子,剃了头发是最常见的办法,这一点也不奇怪。 这姑娘平时不大爱说话,不问不言语,是个老实孩子。 林雨桐不是不言语,是临时学的方言,说多了露馅。李婶子观察她,她当然能察觉的到,看来李婶子也是工农党的人。 这一头撞的可真好。 她正想着,什么时候李婶子要是能发展发展她,这好歹也给去言安有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或者……找个合适的机会从这里辞工,自己往言安去。 才这么打算呢,结果第二天一出门买菜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有人盯着她,跟踪她。 她心知坏了,肯定坏了,昨儿怕是有人看见这张脸了。这些人是被这张脸吸引来的。 这些人盯着林雨桐,却不知道后来跟着林雨桐出来的李婶子恰好发现了这个跟踪。 zhong统的人跟着玉娘做什么?难道她真有问题? 这事不敢耽搁,万一是敌人想渗透到自己和组织里怎么办?马上出城跟掌柜的汇报,“……我回去就找老太太说说,把这个人辞了。不管是不是,小心为上。” 掌柜的也是一筹莫展:“要是他们的人,他们盯什么?” 也是啊! 掌柜的又问:“你之前不是确定她没问题吗?” 是啊!真的来历挺清白的。 掌柜的突然眼睛就一亮,他去墙角翻,好半天终于翻出一张照片来:“这是从别的渠道得来的,你看看这张照片……” 照片上的姑娘是:“……玉娘?” “是她吗?”掌柜的急切的问。 李婶子拿着照片看了半晌,然后才摇头:“像……特别像,但肯定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70 民国谍影(6)三合一 民国谍影(6) 不是吗? 掌柜的拿着照片沉吟,半晌之后才道:“你把她的履历再说一遍,我记一下。” 李婶儿细细的又说了一遍,然后低头看桌上那张照片。照片上一个穿着白衬衫格子马甲黑马裤黑马靴,戴着一顶格子的小檐帽,骑在一匹浑身雪白的马上。一个是富家千金,一个是小家碧玉,说实话,只看长相的话,像!太像了! 她就不由的道:“该不是这家还有别的孩子吧。” “没有了!”掌柜的摇头,对着照片也是叹气:“许真的是人有相似吧。” 再多的话一句却都不说了。 李婶儿‘哦’了一声:“那我……先回?” 掌柜的点头:“小心着点。” 看着李婶儿离开,掌柜的重新看桌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姑娘也在默默的看着他,这看起来是一张私人的照片,但其实不然。这照片是上级交托的,叫帮忙留心寻找的。 一直没有消息,想不到如今出现一个极度相似的人,而且就出现在自己身边,这怎么能不叫人多想? 这张照片拍摄于两三年前,照片上的姑娘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可这姑娘长大了多少是会变的,更何况着装打扮的不同,肯定是会有些差异的。所以,他心里,总觉得不会那么巧合,两者同为一人的可能性很大。 之前在店里那姑娘给通风报信,要么就是好心,要么……就是敌人派过来,接近组织肯定有别的目的呢? 但这不论是哪个,她都得有一定的侦察能力。而这些,偏偏是林玉娘那种经历的姑娘不可能有的。 心里一个个疑问升起,这个问题是非弄清楚不可的。如何去查?既然说是来历清白,那只能从来历这里查起。 他打算亲自跑一趟,去查查这个林玉娘。 而另一边,躲在茶楼之上的陶金拿着望远镜往下看,很容易就能看个清楚——像!太像了!八成的像! 太好了!太好了!像成这样,若是杀了就太可惜了。 林雨桐不知道有人盯着她吗?知道!是中tong的人,这中tong和军tong的行事风格还是有些不同的。但同样,面对这样一群内行人,你能做出闪躲的动作吗?规避镜头等等?不能!他们一眼会看穿你。 怎么办? 悄无声息的从这里再次消失吗?回去先跟老太太辞工,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消失。 她心里是这么计划的。 却不知道陶金回去之后,跟赵敬堂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查清楚此人,若真是身世清白,或可一用。” 赵敬堂皱眉:“你是说……吸收此人,然后再送回jun统?” “您看看这照片,要是换身行头,不像吗?”陶金便道,“哪怕她就是个帮佣,有半年时间,咱们也可以将她训练成咱们的人。” 可这……赵敬堂摇头:“胡木兰是那么好糊弄呢?便是记忆能说受伤之后不大想的起来了,可军tong的绝密档案里,必然留下很多信息……这不行!”还不如之前想的那样,拍点似是而非的照片叫人消失更利索呢。 陶金眼睛闪了闪:“站长……您不若把照片给总部送去……许是有别的用处也不一定。” 这是说自己这边不好做决定,叫那边做决定去就好了。如果真不是,那边还想利用,那剩下的事情,就是总部帮着办了。 叫他说,总部说不定真会李代桃僵。毕竟,zhong统和军|统之间,相互给对方插钉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彼此的仇视甚至于都超过了工党。 赵敬堂呵呵笑了一声,“我看啊……这主任该你来当才是。” 陶金心里一跳:“您可真会说笑话。” 赵敬堂又是一笑,笑的陶金心里发毛。见他还知道害怕,赵敬堂这才摆摆手,示意陶金可以出去了。陶金如蒙大赦,出去之后直擦脑门上的汗,今儿着实是有点多嘴了。 陶金站在门口这一耽搁,就听到里面赵敬堂那位大主任打电话的声音:“……给我接总部……” 陶金朝后面紧紧关着的办公室大门看了一眼,隐晦的撇撇嘴,这才左右看看,背着手迈着步尽量放轻脚步走远了。 里面赵敬堂静静的听着电话,那边问说:“你能确定只是相似?而不是本来就是那个妖狐没死?” 这个……不能! 未必!既然叫妖狐,那便是诡计多端的主儿。别到时候自己算计人家没算计成,倒是被反算计了。把李鬼当成了李逵不丢人,可要是把李逵当成了李鬼……那就真的丢人丢大发了。 赵敬堂就道:“这要是真的……那她出现在工党嫌疑人的附近,依您的看法……他们这是要……” 那边长久的沉默:“……小rb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这外敌没了,国工两党之间……必是有一战的。如今,往工党那边派人,倒是提前走了一步。” 啊? 如果是这样,“那更不能叫jun统干成了。但您放心,卑职明白您的意思了,工党那边……卑职随后就着手安排……” 那边又道:“所以,你说的这个情况,不管是不是……你都得给我查清楚,把底子给我起出来……” 赵敬堂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挂了电话,他还是打给了陶金,这事只能他亲自去办,“……但现在,叫人远远的跟着,不要盯的太紧,但也别把人跟看丢了……” 然后林雨桐就觉得,总有眼睛盯着,似有似无的。她跟孙老太太提过要辞工的想法,老太太还没说什么,倒是李婶儿先拦住了,“……老爷太太这都不在,你这一走,我这着实忙不过来。这么着,等老爷太太回来,咱们再说。” 若是李婶儿没有那么一层身份,她倒是不用顾忌。可她那身份……自己还真不能不顾忌,就怕留下一点叫人指摘的地方。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 她这一说要走,李婶儿哪里敢耽搁,又给掌柜的传信。 掌柜的船票都买好了,准备出发了,接到这么一个消息,心里就越发笃定,这个林玉娘有问题。 躲避特务,对gong党释放善意,这到底是几层意思,是友是敌,一时间还真就分辨不出来了。但愿,她是林雨桐,不是什么林玉娘。 到了地方,这事也不敢惊动别人,他自己奔着林家的坟地而去。找人打听的话,其实是打听不出来什么了,所谓的人证已经死了。那么,只能从坟地这里着手了。 结果到了坟地,远远的看见几个人影在晃动。他悄悄的躲起来,看着那边的动作。 陶金确实是带着人来了,也是一样,要查根底,就从最根子上查。查来查去,都绕到这个被屠杀殆尽的村子,林家的祖坟在这里。那个跟林玉娘关系最亲密的瞎子老太太也葬在这里。 怎么办呢? 挖开坟看一看,里面的尸骨是几具。 林玉娘的爷爷奶奶一个墓碑,父母一个墓碑,挖开里面都是两具尸体。边上不远处有个新坟,挖开瞧瞧,也只一个人。 旧坟还罢了,新坟……味儿特别大。几个人都朝后退了几步,捂住口鼻,一个还道:“陶主任,就这些了。看来,林家的女儿是没死。” 一切都对上了。 那就是说林玉娘只是林玉娘,是聪明人想的多了。 味儿实在是冲的很,野猫又到处乱窜。没找到要找的,坟只简单的填了几铁锨的土,就撤了。等人真的都走了,掌柜的才叹气过去,将土都再给填回去。 坟堆的土散了,再想把坟堆圆好,那土好像就不够了。零散的散落在四周,大半夜的黑漆漆的也瞧不见,拢不到一块也就不费心去拢了。从空地上铲了土用就行了。可这两铁锹下去,觉得不对,下面有东西。掀起来,是一块破旧的席子,抽出席子,带出来一截骨头。 他往后退了两步,这才发现林家两个合葬的夫妻大坟堆,跟瞎子婆婆的坟堆离的有点远。自己用土,就近当然就选了中间空出来的这个地方的土。 随即,他恍然了一下:不成年的姑娘是不会给立碑的,所以,也不需要坟堆。那么,这空出来的这一片其实下面还是个人。挨得这么近,又专门空出来这块地方,不是林家的人还能是谁? 那么,那个林玉娘根本就不是林玉娘,真正的林玉娘就埋在这里。 想到刚走的特务,他把这个坟堆起开,将遗骨都捡了出来,然后给换了个方向埋了,把这个方向和准确位置都给记下来,“……等到胜利的那天,我回来送姑娘跟家人团聚。” 在真正的林玉娘坟前,他如是道。 在陶金站在赵敬堂的面前,信誓旦旦的说林玉娘不是林雨桐的时候,李婶打发林雨桐去取订好的鱼去。在渔船上,她见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车行掌柜。 此时,掌柜的面前放着一张照片,是林雨桐的。大概有个十六七岁的时候拍的。 不等她说话,掌柜的就道:“我去看了林家的坟,在坟地碰上了中tong的人。他们走后,我发现了林玉娘的坟地。” 一个知道原主的人,揭穿了她的身份。 林雨桐没有说话,只看着他。他笑了一声:“我现在更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在我揭开你的身份的时候,你依旧对我没有任何敌意。为什么?” 林雨桐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指了指照片:“这张照片哪里来的?” “你很清楚我的身份,我也知道你的底细。临川林家,林伯仁,响当当的汉子,铁铮铮的英雄。有幸,当年跟一位领导去林府拜访,见过林先生一面。我的这位领导,跟林先生有八拜之交。林先生战死之后,我辗转收到了这张照片,因为林先生的独女杀了rb一个小队之后,曾在平津出现过。他希望我能找到她……况且,她是工青团员,是我党的后备人才……” 林雨桐心里有些讶异,原主的记忆自己并没有。她并不能确定这话的真假,但想来,在这事上,他不会撒谎才是。 这兜兜转转的,又给转回来了。 要想去言安找四爷,对着这位再说谎,就有些不智了。 “您说的对,我不是林玉娘。”林雨桐一脸的为难:“这中间的事情,一句两句只怕也说不清楚。” “不着急,你慢慢说。”船划到了湖心,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之前跟踪的特务已经甩掉了,确实是没什么顾虑。 林雨桐就把这段时间的经历,包括之前听胡木兰说的,被抓到了特务学校,然后培训,执行任务,怎么计划的,怎么想着逃离的,最后怎么脱险,又怎么金蝉脱壳的,都详细的说给对方听。 “那就难怪,zhong统会盯着你不放。”掌柜的眼里就有了笑意,“若不是那天提醒我们,你是不会被中tong发现的。” 所以说啊,一步错,步步错。 “听说你要走?”掌柜的又问,“是有什么打算吗?” “准备去言安。”林雨桐就道:“您能送我去言安吗?” 掌柜的没有答话,沉吟了半晌:“你的这个情况,我得向领导汇报……” 一方面是审查,从其他途径了解一下,她所说的是否是事实。 另一方面,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若是回了言安,倒是可惜了。 这次见面之后,林雨桐就知道,肯定是走不成了。兜兜转转的,千方百计的设计要离开jun统,可这闹不好,还得再设计个合理的理由回去。 至于四爷……找寻他的路好似更漫长了。 唯一叫她觉得好过一点的就是,如今都是四四年的年底了,转眼就四五年了。从四五年熬到四九年,日子还算是有盼头。 至于四九年之后,自己这身份会给以后带来些什么,这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现在想那些,都有些多余。 这段时间,她连门都不出了。因着外面总有监视的,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孙家,在小院里安安分分的。同时,又把自己的容貌一点一点的往回调整。 陶金认为这个林玉娘只是林玉娘,恰巧跟林雨桐长的相似。他把这个事情汇报了一遍,上面就指示,秘密的带回林玉娘,秘密的训练,中tong那边甚至已经着手启用安插在jun统中的密探,一颗隐藏的极深的钉子,趁机动一动那个妖狐的档案。一定要配合默契,把假的做成真的。 这天晚上,孙家周围盯着的人骤然多了起来。 而掌柜的也接到了上级的电报,电报只四个字:属实,可用。 属实,是说林雨桐说的那些事情,组织通过其他线上的同志了解情况,确定她没有隐瞒的情节。 可用,是说自己之前的提议,是可用的。 “不能耽搁!”掌柜的穿着孙老爷的衣服回来,没引起外面的警觉,“如今这里已经被团团围住,你若是不回jun统,只怕中tong得有请。” 林雨桐点头:“我明白!但是我如今是……” “组织的指派!”掌柜的朝外看了一眼,“咱们抓紧时间,确定一下联络方式。” 这次回去,怎么跟上面解释这么长时间不归队的事……这个过程中稍微有一句半句不对,其凶险比追杀更甚。追杀还有逃脱的可能,而身在敌营,一旦引人怀疑,那便是真没有生还的可能。 掌柜的细细交代,毕竟这里面有很多不确定的因此,归队之后jun统会怎么安置她,又会被安排在哪里,这都是问题。如果不在平津,之后谁来找她联系等等一些列的问题,都会跟着出现。 以最快的速度说了一遍,掌柜的走了,李嫂子也去‘睡了’,一切都看似平静了。 林雨桐将不用的qiang小心的拿出来,上膛。手术刀针灸用的针,都藏在身上放好。然后吹了灯,静静的等着。 过了十二点,墙外有人翻了进来,她这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三个黑衣人才站稳。 林雨桐没出声,朝外指了指。三个人愣了愣,不过,上面给下的命令就是,活着将人带回去。她这么配合,三个人谁也没说话,跟着就往出走。 直到走到巷子口了,林雨桐就动了,毫不犹豫的开qiang就打。 这三个转眼就倒下,紧跟着,呼啦啦的,十数个就朝这边扑了过来。她得撑着,得撑到惊动警察,惊动jun统,得把被中tong追杀坐实。 十数个人,枪声密集,她是边打边退。这个退的方向也有讲究,掌柜的之前给了他一个地址,这个地址是平津jun统战的地址。 这天晚上,安静的平津jun统战一下子热闹起来了。外面响起qiang声的时候他们没乱,这年月,响qiang算什么?再正常不过了,不过是值班的打电话四处问问,看看哪里有什么行动就行。因此,打了电话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二楼的一间值班室,此时亮起了灯。本来扣子扣的都挺好的,他先把扣子解开,然后一边系扣子一边往出走,还打了几个哈欠,睡眼惺忪的问外面的人:“怎么样了?派人去看了没?” 外面几个是外勤处的,正打扑克呢。被金主任一问,都有些心虚:“打电话问了,警察局那边说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驻军那边……您知道的,那边不好打交道。” 金主任就点了点几人:“出两个人,跟我下去看看。qiang声这么近,万一是冲着咱们来呢?小心为上!” 今儿,他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叫自己争取今日值班,接应一位同志。 可这接应的动静……未免太大了。 才从办公楼里出去,就见一个人靠在铁栅栏门上,好似受了伤。 “过去看看。”他这么说着,就疾步往前走。 “金主任,小心有诈!”后面跟着的就道。 “诈什么呀?谁诈呀?是工党不要命了主动过来耍诈,还是rb人正面冲击咱们?只派一个人逃跑似的过来?”他一边说着一边过去,拉开铁门,一个人瞬间就倒了下来。她浑身是血,眼睛却亮,两人一对上,就都愣住了。 那歌儿是怎么唱的:在千山万水人海中相遇,喔……原来你也在这里! 林雨桐强忍着才没笑,只道:“妖狐归队受阻,外面是中tong的人。” 四爷将她抱起来就往里走,朝后面喊:“愣着干什么?咱们的人呢?敢冲进来不管是谁……都不用客气,生死不论!” 一声吆喝,几十号人就朝外冲去。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人从楼梯上下来,看到四爷怀里的人还愣了一下:“金主任……这是……” 得!这么一个人跟着,两人说点私房话的时间都没有。 四爷一边朝上走,一边道:“给站长打电话,就说九尾妖狐回来了。” 啊? 九尾妖狐赫赫威名,不是成了烈士了吗?怎么这会子又活生生的回来了?刚才怎么恍惚听说是被中tong追杀呢。 这牵扯到zhong统和军tong冲突,那就是顶顶大的事。但凡有点风水草动,都是要直达天听的。 他几乎是踉跄着跑去打电话,四爷带着人直接去了大会议室。 林雨桐轻轻摇头,表示身上的伤没事。就是身手再好,身后那么多人连着放qiang,也不可能都躲过去。左边肩胛上挨了一下。 四爷也没法说什么,办公室门口围了一圈的值班文员,都在瞧热闹。 那个传的神乎其技的妖狐就在眼前,一听到消息都过来围观了。 那边吴先斋正睡的香了,电话猛地就醒了。他蹭的一下起来,半夜的电话,一般都是出大事了。干这一行的,最怕夜里电话铃声响了。 接起来,那边是秘书慌乱的声音:“站长……站长……妖狐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他没把两者联系起来,脑子是懵的。 “九尾妖狐,那个死了的九尾妖狐回来了,被中tong的人一路追杀,负伤回来的……”他尽量用最简洁的话把事情给说明白。 吴先斋一下子就清醒了:“她……还活着?” “金主任说是。”秘书道,“我之前没见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肯定是真的,授勋的时候金汝清就在,不会认错的,“我马上来!人给我照顾了,不能有丝毫差错。” “是!”秘书应着,挂了电话就朝外看。金主任正在撵门口看热闹的,他赶紧端了热茶过去,金主任就又安排:“叫大夫来,受伤了。” 秘书放下茶又去打电话,可始终的距离这里只一道门的距离。偏门还开着。 四爷把扣起来的领口又解开,急着想看她的伤,但她固执的摇头,不叫他动地方。 这么一耽搁,那边秘书就出来了,谁也不说话,三对面这么一坐两站。 十分钟不到,得到消息的都来了,吴先斋后面跟着一串,进来都看林雨桐。见过照片的都认得出来,就是这个人。 吴先斋就问:“请问你是……” “妖狐。”林雨桐看他,“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我劝你不要张嘴……你无权问我任何问题,报总部吧,我要见我的老师,在她来之前,我不回答任何人的任何问题。” 吴先斋一噎,挑眉点头:“好吧!但是先叫大夫给看看……” 大夫将衣服剪开,qiang伤还是新鲜的,“这不行,得去医院……” “哪那么多废话?”林雨桐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手术刀,右手持刀,自己给自己取子弹。 四爷心里恨的牙痒痒,不逞能你能咋? 他过去:“我帮你!” “不用!”说着,刀子拉开伤口,然后自己换了镊子,直接扒拉开伤口将子弹取了出来。 围观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由的咬紧了牙关,跟着出了一身冷汗。 却见这位,头上都被冷汗打湿了,还只随手将镊子也扔了,说那大夫:“消毒,缝合,上药,包扎,会吧?” 大夫的手都抖了:“会……会……” 吴先斋侧着脸看了个全程,才转身去打电话去了。 电话到了总部,辗转的,半夜打到胡木兰那里。 “什么?”胡木兰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局长,你说什么?” “你的妖狐出现在平津,吴先斋刚打了电话过来,说她不肯多说,除非见到你。”那边语气听不出倾向,“所以,你得谨慎……不能感情用事,了解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没有归队,这么长时间经历了什么,这个必须得问清楚。若是有问题,不能顾念旧情,不该留的就不能留。 “要是没问题呢?”胡木兰紧跟着就问了一句。 “若是没问题……那自然是最好不过。”那边叹气,“我们不能寒了功臣的心。” 胡木兰放下电话,没有丝毫犹豫,就叫徐丽丽:“通知冷子秋和白雪梅,收拾东西马上出发。” 可便是坐直升机,这也不是头一天说,第二天就能到的。 这期间,林雨桐被安置在jun统办公楼的一间宿舍里,安静的养伤。在这期间,四爷是不能去看的。 最多就是要求厨子多做点养身体的汤汤水水,就这也被邱香山打趣:“……不会吧老金,真看上了?那种女人可招惹不得,况且……站长派人去接家眷去了……” 什么? 四爷回头看他:“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邱香山马上打嘴:“这不是想跟大家一个惊喜吗?” 喜吗? 吓着了。 但这事都是以后的事了,关键是眼下桐桐这一关,不好过! 找到了四爷,林雨桐在里面反而是安稳了,这种安稳来自心理上的。 站里跑进来这么一位,吴先斋就把站里的几个头头脑脑的,叫到一块,大家开个碰头会。这里面牵扯到中tong追杀,事情就有些复杂了。 中|统里,没想到会闹这么大的赵敬堂劈头盖脸的对着陶金就是一通骂,“之前就说了,别把李逵当成李鬼,结果,闹笑话了吧!” 陶金也冤枉呀:“主任,我保证,那就是个李鬼。而且是工农党培养的李鬼去冒充李逵去了……主任,您得信我呀!” “他娘的我信你……你得叫大家都信你,这次的事,跟上面怎么解释?”赵敬堂是一筹莫展。 可军|统这边,吴先斋也未必就觉得走运:“你们说说……这么一烫手的山芋,怎么就砸在咱们手里了。这人要是没问题则罢了,要是有问题……咱们有一个算一个……怎么交代。” 听起来像是说不该把人带回来。 四爷就说:“当时也怨我,没多想就把人带进来了。”反正已经带回来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吴先斋就道:“这要真死在咱们门口,那位胡长官能把咱们站给拆了。所以,还真不能不管。” 邱香山轻笑一声:“咱们又没人接触她……她也不跟咱们接触,只要找她的老师……那咱们干脆彻底的回避好了……将来出问题,找那位长官去,跟咱们有什么干系?” 正说着话呢,一个一身便衣,带着礼帽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qiang,这会子把qiang收起来,“站长,我迟到。” 吴先斋也不以为意的样子:“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别提了……zhong统这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偏偏这些人尸首摆在警察局,那边都不敢去认领去。”说着,就竖起大拇指,“一个人干掉了八个,都死透透的。每qian都g正中眉心,没一qiang是放空的。还有六个在医院呢,危重的就有五个,都是被手术刀划伤的,位置特别巧……不危重的那个,折了右手,彻底废了……” 说话的这个是行动队的队长周一本,言语间对这个妖狐倒是多有推崇,“顶级的杀手也就这样了。” 看这下手狠辣的样子,也不像是工农党那边的做派。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个话题还是别继续的好。后续如何,等上面的话吧。保证在平津站不出意外就算了。 吴先斋还专门交代四爷:“汝清啊,后勤的事一直是你管的,这个人千万千万……要照看好,不能在咱们站出了纰漏。” 四爷应了一声,就问说:“听说您打发人去接家眷去了?” 邱香山低头假装没听见。 吴先斋就多看了四爷两眼:“听谁说的,消息可真快。” “这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四爷看了周一本一眼,“是吧?” 周一本一笑:“接就接吧,小日本眼看是不成了,咱们也在大后方,出不了事。” 邱香山这才抬头:“我也是……无所谓,老家来信,父母一直催着要抱孙子,你说这两口子都不在一块,上哪给他们二老鼓捣孙子去?” 说的几个人都笑了笑,四爷跟着一笑,便道:“就怕我那边接是接不来的。” 这是原主留下的烂摊子:家里给定的娃娃亲,十六七的时候家里要给成亲。结果原主在外读大学,死活不认这亲事。被家里押着回去结婚,可在结婚的当天就给逃出来了,然后就参加了ge命。后来再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是原主没有回去过。在大学里加入了工党,因为学的是物理专业,被特工学校选拔走了。组织也借机要求他打入敌人内部。直到前不久破获rb特务案子,查获了电台三部,却也身中数qiang,再醒来,就变成了自己。 “这个情况,当时填档案的时候跟你汇报过。已婚确实是已婚,但是……逃婚也确实。”他是这么说的。 吴先斋就笑:“你家里的情况我知道……老爷子还是当地的名人嘛。家大业大,你家里也是兄弟姐妹的俱全,一大家子人。便是没有新娘子,你的家人若是想来看看,也可以接来嘛。也是替大家探亲的意思。”说着,就又道:“若是人家姑娘这些年在家伺候老人和睦兄弟,那这回接来,你可不能再由着性子来。” 嘚!桐桐这边的麻烦还没完呢,自己这边来了这么一出。 如今两人见是见着了,可弄的这叫什么事。 他得抓紧时间找王掌柜,把这个事情汇报汇报。老家那边若真有人要来,也得想办法拦住了,可不能跟着添乱。 这些事,林雨桐现在是一点也不知道。 她等到第三天的早上,从外面的急刹车的声音,到紧跟着响起的嘈杂的脚步声中判断,胡木兰来了。 吴先斋这两天哪里也没敢去,就在站里等着呢。一来他就迎接,一句客套的话还没出来,那边就已经越过他:“人呢?安顿在哪里?” 这女人身后跟着两个女军官,急切中带着几分煞气。 “这间……您请……” 话没说完,门从外面一把给推开了。林雨桐靠在床头,看向面色憔悴的三人,然后嘴角挑起,算是笑了笑。 白雪梅二话不说,进来就抱她:“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完了又看她的伤,“怎么样了?” 后面跟着的冷子秋接着就道:“不管谁伤的,我替你剁了他的手。” 林雨桐拍了拍白雪梅,对着冷子秋笑了笑:“没事,都过去了。” 胡木兰先是欣喜,继而就冷了脸:“你们俩先出去,守在外面。我有话单独跟她说。” 林雨桐给了两人一个‘放心’的眼神,示意两人出去。 门被关上,胡木兰上下打量这个房间,林雨桐就道:“我检查过来,没有监听设备,墙壁的厚度低声说话隔壁听不见。” 胡木兰也就收回了视线,站到林雨桐跟前,居高临下的看她:“告诉我,这么长时间不归队,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都说,你是受了zhong统的阻挠……” “那是糊弄人的,顺便给中tong扣个屎盆子。也叫这件事情在您那里,对外有个冠冕堂皇的说辞。”她一副直言不讳,偏还带着几分有恃无恐的样子,“在您面前,我不说假话……这次脱身之后……我确实是想逃的……而且金蝉脱壳很成功,连中tong都信我只是长的像是妖狐。若不是他们打算强行带我去zhong统培训然后再反插回jun统……我就已经逃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逃?胡木兰目光复杂,她这么坦诚的说出来,她倒是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林雨桐冷笑:“为的什么,您真不知道吗?我是党国的军人,为党国我抛头颅洒热血哪怕是以身赴死我无怨无悔。可是要我为某些人或者某些家族去卖命……休想!” 果然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71 民国谍影(7)三合一 民国谍影(7) 中州,金家。 金明钊面对着穿着一身军装,自称是老四打发回来的副官,就只冷笑:“你说的人我不认识,也不是我们家的儿子。您还是上别处找去吧。” 边上的老太太忙道:“您这说的什么话,在家里的气话,怎么好对人家说?人家是官差,大老远的来了,没有这么待客的。”说着,就热情的又给续了茶:“我们家老四……可还好?” “金长官一切都好。”葛副官尴尬的笑了笑,“这次来,便是我们长官的话,专程过来接金长官的家眷的。” “那感情好……”老太太才说了一句。那边老爷子就咳嗽:“好了,妇道人家知道什么?既然知道人家是远道而来的,还不好好准备饭菜去。另外,打发人去厂子里,找老大回来。就说家里来了贵客了。” 老太太瞪着老爷子一眼,要走了才回来问葛副官:“我们家老四当官了?多大的官呀?” “跟副团长差不多大。”葛副官这么说。 副团长呢? 这才多大年纪都已经是副团长了? 老太太笑的跟朵花似的,说老爷子:“整日里说老四不成器,打嘴了吧。” 老爷子却不理他,吩咐管家:“带葛副官去梳洗休息,要好好招待。” 等好言好语的把人劝走了,回了后院老爷子才叫了老太太过来骂:“你不要跟着掺和,也不要跟着瞎打听。”这里面的事情水深着呢。 没听见人家说,此次来奉了长官的命令,而不是金长官的命令。那就是说,其实,回来接人压根就不是老四的意思,若真是老四,不能一封信都不往回带吧。况且,这当的是个啥官呀?相当于副团长,那就不是副团长呗。 呵呵!如今这当官的,手底下没兵没将的那叫当官? 老爷子压根就不信。 这话一说,把老太太说的愣了愣:“那咋办?老四不能有事吧?” “有事没事都得他自己担着。”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未尝不明白,这些年不写信回来未尝不是怕家里被连累。 老太太急了:“那要是真有啥事……如今来接家眷,咱家哪里有什么家眷给人家交?” 金明钊狠狠的将拐杖往地上跺了两下:“这个孽障!” “当年的事也不能怪儿子,儿子要是不走,结果那天人家俞家的闺女逃婚没来,丢的可是咱儿子的人。”最后是两边都跑了,扯平了。想起这一出,老太太就道:“咱家孩子这一走这么些年,连个音讯都没有。可他家的闺女倒是年年回来,一家子团聚的,这闹的是什么事。” “你少说两句。”金明钊坐在一边生闷气,可这两家人几辈子交情了。这生意上又拉扯不断的,谁都没法说出这退婚的话。 老太太就道:“俞家那孩子也老大不小呢,要不,趁着这回,咱把人送过去了。老四也算是成了家了。两孩子搁在一块,这不过着过着,啥都有了嘛。” 话是那么个话。 金明钊不是考虑这个,主要是这次自己这边拦了,万一人家俞家那边将来见怪怎么办? 因此,等金家的老大回来,老爷子就让大儿子去俞家一趟,把事情跟俞家说一说。愿不愿意去,那是俞家的事。 金汝泊管着家里的厂子铺子,如今家里经营着面粉厂,日子也还算是过的下去。而俞家呢,算是中州最大的地主了。俞家是金家最大的供货商。 两家也是世交了,关系处的都极好。 金汝泊是愿意促成这个婚事的。之前他都想着,若是老四跟金家幺女的婚事不成,他就把三妹嫁给金家的老三算了。三妹比俞家老三大三岁,也是上了新式学堂的,如今都成老姑娘呢,一年到头的,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总之,在他看来,两家的关系不能断的。 如今老四都是副团了,说实话,这很拿的出手了。若是金家的幺女再不答应,那就得趁机把三妹和俞老三的事给定下。才不管他俞家原来为俞老三看上是谁家的闺女。 心里这么想着,就去俞家把情况说一下。 俞家哪有不答应的?如今有个当官的女婿这可顶了大事了! 俞家老爷子连连道:“你放心,就是绑着,也得把敏慧那丫头绑去。” 那就行了。金汝泊把事情办妥了,“那就赶紧收拾,那边比较急,人家是公务。” “是是是!”俞家老爷子连连应着,还叫大儿子亲自把客人送出去。 金汝泊觉得舒服多了,这自打说老四是团长之后吧,明显不一样了呀。俞家上下这腰都往下弯了三寸。出去的时候俞家老大都落后他半个身。他马上就得摆出个低姿态来,热情不计前嫌的拉扯关系:“你们家老三呢?最近没见。” “别提那没出息的,被老爷子关了,这半月都没叫出过门子了。”那边这么说。 金汝泊也不以为意,那小子就是一混混。混别的倒是也罢了,一天到晚的混迹于戏园子,一点没有正形。 到门口两边道别,一个说那边定下走的时间我叫人给你捎个话。一个说保证出不了差错。 这一走,时间又急。俞家给闺女准备东西呢,什么金条银元美元,这得带上,放在银行压根就不保险云云。这一动起来,那就瞒不住人。 俞敏慧死活不答应:“你们是包办婚姻,两个没有感情的人在一起怎么可能生活的幸福?我不管,要嫁你们嫁,我不嫁!” “不嫁也得嫁,由得了你了!”俞家人不可能再由着她。 晚上,俞家老二两口子在院子里守着,门口坐着长工,屋里守着丫头。 对门的房间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哟哟哟!这是干嘛呢?哪里有逼着人上花轿的!”说着话,里面就出来一个年岁瞧着不大,穿着一身戏服出来的男子来。 他此刻是青衣的扮相,脸上带着妆,中分的头发梳拢起来,戴着个抹额,走路婀娜摇曳,媚态横生。 俞家老二气的:“老三,你又作妖。叫爹看见你这打扮,不打断你的腿。” 俞老三轻哼一声,转过脸来,样子正常多了:“后天有小梅香的堂会,说好了叫我去串个戏,都答应人家了。现在可不能反悔。你们要是答应我……叫我后天去堂会,我就进去,把小妹劝好,叫她乖乖的跟着那位副官上火车。” 成!只要把这姑奶奶说服了,咋都行。 第三天一大早,金家就把葛副官送到车站。今儿天公不作美,一早起来,细细碎碎的下了雪。在车站都能等半个小时,俞家的人才姗姗来迟。 俞家老大拽了一把妹妹:“人家长官等着呢,你倒是快点,别磨蹭。” 这俞家幺妹咳嗽了一声:“不是不舒服吗?”说话声音娇滴滴的,很是婉转。像是受凉感冒了。 金汝泊也没在意,姑娘家不舒服,怕是着凉了。这大红的斗篷穿着,从头盖到脚了,可见是真的不舒服。 他还好心的道:“那这要是实在不舒服,过两天咱们去送一趟都行。” “不用,怪麻烦的。”俞家幺妹自己拎了箱子:“这就走吧,反正家里也不待见我。” 可见还是心不甘情不愿。 俞家人尴尬的笑了笑,跟金家的人一起跟葛副官道别,看着人上了火车。 却说此时的俞家门口,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才要敲门,门从里面给打开了,从里面钻出个头来,左顾右盼。 “俞敏慧同学?” “欧阳老师?” “你怎么在这儿?” “你没走?” 同时问了两句,都不由的愣住了。 俞敏慧从门里出来,拉着这个欧阳老师就走,到了偏僻的巷子里才道:“欧阳老师,你怎么知道我今儿走?” 欧阳心说,我就是奉命阻止你去的。但这话不能跟她说,只道:“听人说的……” “那你来是跟我告别的吗?”俞敏慧这么问。 “算……算是吧!”欧阳放心了,哪怕是来晚了一步,但好歹这边没跟着去人,这就好。 这么想着,他也不好多呆:“你没走就算了,那我告辞了。” “您要去哪……学校那边不是说您辞职了吗?”俞敏慧忙道:“您也要离开中州了?” “算是吧!”组织调派,去平津。 俞敏慧看着欧阳离开,轻哼一声,然后把黑斗篷的帽子戴上,把脸盖住,叫了一辆黄包车,“跟着前面那个带着礼帽的先生。” 欧阳买了明天去平津的火车票,俞敏慧也跟着买了明天去平津的火车票。 却说四爷,收到了掌柜的投递出来的消息:已阻,勿忧。 这是说老家那边已经把人拦住了,不用担心。 他放下心了,想着桐桐跟着胡木兰一走,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的过来。要是过不了,自己就得赶紧想办法往她所在的地方调动了。 林雨桐确实是想着往平津去,她这么想着,也是这么说的:“……重青任何一个部门,都是容不下我的。”她的伤好的七七八八了,也不能只在山上呆着,“我这烫手的山芋是谁接的,那就再给踢回去就行了。” 作为特务,原本大家都以为她死了。因此,她的信息就对外公开的。 本名叫什么,都有过哪些经历,包括照片等等,那有心人就都知道了。一个这种工作性质的人,一旦把所有的秘密都公开到人前了,那就失去了做秘密工作的价值。 因为那一次的事,相当于把胡木兰精心培养的四颗钉子给废了。 如今,王曼丽在总部电讯处,白雪梅进了侍从室,冷子秋据说是进入了女子卫队,跟随领袖夫人,做好她的安保工作。 其实不管是侍从室还是女子卫队,要说清闲,那是真清闲的。你不能说没重用你,但是……是真废了。 说到底,还是自己这几枚棋子,算不上是听话的棋子。所以,宁愿养废,也不再冒险去用了。 胡木兰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还问:“要不然,你跟冷子秋一起?再不然,你留在这里给我做副官。” 林雨桐摇头:“留在这里,我看不上李可儿的做派,迟早得起冲突。她……曾经是老板的女人,这个人我招惹不起,留下还是给您找麻烦。” “那也不一定非去平津……”胡木兰就这么说,看着林雨桐就带着几分打量。 再坚持去平津就有点刻意了,她点头:“那倒是!只要不叫我看权贵的脸色,去哪都成。” 如此一说,胡木兰倒是没再言语:“行了,你受了那么大的罪了。提点要求,该满足的还是要满足的。不过,你这一去,给不了你好职位。吴先斋那边正要提拔个副站长,要是叫你空降去了,下面难免不服……” “我又不在乎这些。”林雨桐一脸的无所谓,“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那就这么着……”胡木兰就道,“你收拾收拾,明天就去吧。” 林雨桐起身告辞,那边胡木兰闭上眼睛好半晌才拨通了电话:“局长……安排去平津站吧。” “你可看好了?”那边问道。 “就是还有疑虑,所以,这才打发去平津站的。”胡木兰揉着额头,“我心里有数,就这么安排吧。” “你心里有数我就放心了。”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 去平津的路上,林雨桐还想:胡木兰就这么轻易相信了自己了? 不会! 尤其是跟王掌柜这种在中tong眼里有重大工党嫌疑的人接触,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这一点自己很清楚。若是自己把这事当做大事去解释,那这便是欲盖弥彰。若是自己不把这事当事,对方也依然会当事。 所以,这份怀疑始终都是存在的。 尤其是自己坚持回平津这一点,在她的心里,可能更是将这点怀疑增大了。 她就想,她得有个叫胡木兰暂时放心的借口,要不然,就总得有人盯着自己。 可找什么借口呢? 她的嘴角不由的挑起: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在李可儿那里逃避了过男人关的女人,执着的原因除了痴迷于某个男人,还能是什么呢? 因此,她得痴迷于四爷了,特别痴迷的那种痴迷。 下了飞机,见在机场见到来接机的是四爷和那位楚秘书,她就先笑了。 行李自有人提,她下了飞机直直的奔着四爷去,走到距离四爷极近的地方,然后嘴角一挑,说话的音调都拐着弯:“金主任……又见面了。” 四爷严肃着一张脸,很有几分禁欲的味道:“林主任,这么快又见面了。”说着,伸出手来。 林雨桐的手伸过去跟他握住,“是啊,又见面了……以后还请你多关照。” “一定!一定!”四爷说着,挠了挠她的掌心,就要把手抽回来。 林雨桐却抓着不放了:“我……也一定会……好好的关照你的。”语气时轻时重,带着撩人的韵味。 四爷:“……”吃错药了! 楚秘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点脸红呀。他觉得金主任挺可怜的,忙解围说:“林主任,站长还等着给您接风洗尘呢,车就在外面,这就走吧。您看,今儿这天挺冷的……” “是呢!”林雨桐终于松开四爷的手了,送了手还一副舍不得的样子:“就是觉得金主任的手挺暖和……烫人呢。”一边说,一边抬脚就走,嘴上还一边道:“我这人是最怕冷的……” 这话的意思可丰富多了。 像是解释拉不撒手的原因,又像是邀请金主任去暖被窝。 楚帆觉得似乎更像是后者。这么想着,心里怪别扭的,应该是想多了吧。于是,他全程啥也不懂的憨笑,紧紧的跟着。 要上车的时候,金主任几乎是跟抢一样的坐了副驾驶,他只得陪着这位姑奶奶坐后排,然后能感觉到这位姑奶奶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种不开心的气息。 金主任还是……太不懂风情了呀! 四爷再看桐桐后来的表现,自然明白这不是耍花腔,这么做自然是有这么做的目的的。她越是追,他就得先矜持的躲着,得叫她把她想唱的戏给唱完了。 他心里算的挺明白的,却不知道,正有人等着他呢。 jun统站的家属院,是一u字型的一栋两层的楼房。楼房里,甬道的两边两两相对开着房门。每家的户型都接近,一层是客厅保姆房加上厨房卫生间,二楼是卧室书房加上卫生间,外带一阳台。 四爷知道桐桐要来的时候,就留了心眼。没留那种门对门的。而是选了u型的拐角的位置。看着大门离的远,其实阳台离的近。 这两天,家属们都已经陆陆续续的到了。 今儿这个时间有点晚,刚好赶上下班时间。下班了,安家了,一个个的能回来的都这个点往回走赶。他们进了院子了,也有一辆车紧跟着进了院子了。 周一山还问:“这是谁家的家属接来了?” 吴先斋就笑:“是汝清家的。” “哎呦!是家里的谁来了?”邱香山忙道:“不会是把长辈接来了吧?” 金主任的情况都知道,就是个逃婚出来的。这都几年了,媳妇怕是不能等着的,人家又不是小户人家出身。 可车停到了跟前了,从车上下来一……精致的姑娘。 这姑娘戴着貂皮的帽子,抹粉描眉画眼的,人还没到跟前,就闻见了香味。然后再看身形……看不出来,大斗篷裹的严严实实的。不过确实是唇红齿白,一笑间媚眼如波。 要说长的有多漂亮吧,这却也未必。 可这女人漂亮不漂亮,不是看五官长相,不是有句话吗?美人在骨不在皮。关键得在于有味道。这就是一个叫人觉得很来劲的姑娘。 她大大方方的过去,娉娉婷婷,真就是莲步轻移的姿态,然后过来微微欠身:“几位长官好。” “别客气,叫什么长官呀。”邱香山就先道:“是弟妹吧,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您哄我呢?”这小女子说的婉转悠远,“我还当他是不要我了?” 神态娇媚成这样,邱香山也不敢接茬了。 吴先斋就看后面的葛副官:“赶紧去帮着安置……” “金主任还没回来呢。”周一山就说了一句。这也不好直接进人家的屋子。 正说着,一辆车进了院子,正是四爷和桐桐坐的那辆。 四爷看院子里的情景还想着,这是谁家的女眷来了。 这一犹豫,吴先斋几人迎过来,是欢迎桐桐的。那边桐桐已经下车了,四爷马上下去:“站长,林主任接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吴先斋先跟林雨桐握手,“这就是咱们住的地方,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能办到的咱们要办到。办不到的,想办法都要办到嘛。” 林雨桐就瞟了四爷一眼:“别的要求倒是没有,只要住的挨着金主任,便是瓦屋茅檐,也是甘之如饴的。” 啊? “………………”吴先斋愣了两秒,没反应过来这是几个意思。 四爷就看着她作妖,本来也以为就是自说自话,自己演完就算了。谁知道后面就突然来了一声:“那可不行!哪有女人没羞没臊的想着挨着别人家的男人的?” 谁呀这是? 四爷扭脸看去,林雨桐也看过去:几个意思? 人家就一步三摇的走过来,扬起手绢用小拳拳不停的打四爷,一脸的未语泪先流。 林雨桐都怒了:我男人是你打的? 她的手比脑子快,一把掀开这女人:“你干什么?”我男人是你能打的? 四爷都不自觉的往桐桐身后挪动了半步,要是同僚的家眷,他是不好动手的。 谁知道人家那边眼睛一瞪,愣是比桐桐还理直气壮:“我打我家男人,干卿何事?” 你家……你家男人?“明明是我……”这话一出,觉得不对,气糊涂了,只得扭脸瞪四爷:“你成亲了?” 原身便是成亲了,你在路上该跟我传递这个消息的。 四爷心里则咯噔一下:王掌柜说人已经被拦住了,并没有跟来。那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什么人?人是吴先斋的人接来的,原身跟那姑娘虽是定了亲的,但是十岁之后就没见过。一个在省城念书常年都不回家,谁知道是什么样子。 会不会是了解到自家是这种情况,然后就弄了个假的来监视自己。 如果不是吴先斋的人,那是不是别的组织派遣了这样的特务藏在自己身边? 他一个眼神林雨桐就知道什么意思,知道事有不对,她就轻哼一声,皮靴踩在地上梆梆的响:“人呢?带路,哪里安置?”像是生气,极其生气的样子。 谁都看出来新来的林主任对金主任有点那个意思,可这偏不巧,罗敷无夫,但使君有妇。 四爷就问这个新上任的老婆:“你是俞家的姑娘?看着不像!” 那个姑娘原主的记忆模糊,是个圆脸盘的姑娘。 这个俞敏慧眼珠子一转:“以前是圆脸……”说着,就幽怨的看四爷:“这不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吗?”她一脸怜惜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竟是都瘦成这般模样了?” 四爷心里皱眉,总觉得这姑娘有问题。哪哪看着都别扭!表情夸张的像演戏,说话扭捏的像唱戏。 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只得带着她先走,跟吴先斋告辞:“站长,我先下去安置。” 吴先斋笑的一脸慈和,像是压根就没看懂里面的尴尬一样:“去吧!去吧,弟妹一路也辛苦了。” 等看着四爷带着新媳妇走远了,吴先斋才叫葛副官过来:“人是从哪里接来的?” 葛副官就道:“是从金家人和俞家人手里接过来的。路上倒是几次想偷跑,被属下发现了,及时阻止了,这才带来。” 那就不可能是人有问题。 既然想跑,没跑成。那刚才那一番剖白,倒像是怕金汝清知道她想跑,所以先发制人。这是女人常玩的一个把戏。 几个人面面相觑,就不由的都带了几分看好戏的笑。天也确实是冷,然后就这么散了。 外面冷,屋里却温暖如春。房间布置的也是费了心思了,家具之类的虽然不是新的,但如今战时,物资紧张,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进来之后的第一步,把屋子内外检查一遍,可别再叫人在一些不注意的地方放上一两件东西都不自知。 检查完,确实是没什么问题,她就出来,站在二楼阳台,主要是观察周围的地形,包括家属院内的警卫情况。那另一边,四爷带着这个自称是俞敏慧的人进了屋子。 他还没说话,这姑娘就跟兔子撵了一样:“我上厕所。” 钻卫生间去了。 进了卫生间,俞敏杰后悔的打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子,他是俞家老三,哪里是什么俞敏慧。本来就是想逃出来,不想受家里管束的,顺便帮妹妹一把,这也是帮自己嘛。 他自小因为身体不好,养在外祖父家。外祖父别的爱好没有,就是爱听戏,爱看戏,爱唱戏,还不时的客串一把。耳润目染的,他就是爱戏。可自打回自家,家里管的严。唱个戏就像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为这个被禁足,挨打不是一回两回了。 再加上,父亲鬼迷心窍,给自己相看了一位官家小|姐,那姑娘长的,又黑又瓷实,跟家里开着煤矿一样。这不得逃吗? 正好,借着机会遁了,兄妹俩把家里这次给准备的钱二一添作五,分了了事。他也是看上妹妹这点钱了,所以才冒这个风险的。他自己没啥积蓄,你说这出来没金没银的该吃啥喝啥呀?兄妹俩愉快的达成协议,于是,他以俞敏慧的身份来了,本来都想好了,半路不管是哪一站,跑了就行。 可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的,他路上一共逃了五回,都没逃掉。 就那个葛副官一个人,看着怪不打眼一人,结果手段高明着呢。 本来心里就发毛,结果一到这里面,这个站长,那个主任的,住的地方守卫森严,明明不穿军装,却有穿军装的给行礼。 他俞老三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好吧!那狗r的金家老四到底是干啥的,一进来他啥都明白了。 都明白了这才躲进来打自己的嘴巴子:这地方好进不好出,而且,骗谁不好,骗这些人?万一叫这些人知道自己不是俞敏慧,那可咋办?都说这些人杀人不眨眼,会不会二话不说直接就把自己给崩了。 娘的!真要这么死了,那才是真窝囊呢。 所以,还是不能被发现自己是假的。 他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先把最开始的这一段时间糊弄过去了再说。到那个时候,慢慢的给金老四说,自己怎么说也是他的大舅子,他总会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吧。 于是,鼓足了劲,心理想着,等会子要好好的跟金老四说话。既不能叫他急色的想圆房,也不能叫他觉得自己对他拒之以千里。 心理建设做了一遍又一遍,结果拉开门之后:不见人! 人呢? 没出去,因为大门没响。那就是上楼去了,于是,他轻手轻脚的往楼上去。 四爷确实是上楼了,在楼上阳台几乎是挨着的,能跟桐桐找机会说几句话。 林雨桐看完屋里的格局,就猜到四爷可能就在隔壁,就一直在阳台上等着呢。 见四爷过去,她就风情万种的过去,身子扭着靠在阳台边上,跟四爷说话。 四爷左右看了看:“身体都好了?” 林雨桐‘嗯’了一声,空间进不去,但是手艺又没丢。这点伤于她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她朝四爷那边看了看:“那女人谁啊?” “不知道。”四爷是真不知道,“原主的娃娃亲,人好像被换了。” 那就是说,四爷可能被怀疑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林雨桐就说:“我怎么觉得她那么别扭呢?”这不管是rb人还是zhong统那边,选人都不会选这种一眼就叫人瞧着别扭的人,那个作态太浮夸了。系统训练出来的,绝对不是那么个成色。 而且,这个别扭的劲,自己能感觉到,这平津站的其他人又不是瞎子,怎么就视而不见呢。难道就因为人是他们接来的? 或者说,如果说这个人有问题,那必然是他们换的。 要是这样,必是军tong内部怀疑四爷。 两人对视一眼,林雨桐就问:“今晚怎么过?” 不管是哪一方派出来的人,这些女人的工作之一,就包括陪|睡。这要睡觉的时候怎么办? 四爷就说:“不行就值班去。” 太刻意了! 林雨桐正说话呢,就见紧挨着四爷家那边的阳台亮了一下又暗了,这说明有人开了阳台门刚才冒头了,可能看见自己跟四爷在这里说话,所以就缩回去了。不过,那双眼睛一定是盯着往这边看呢。 她一把抓住四爷的衣领,就吻了过去。 阳台中间隔着有一尺宽,两人都前倾着身子,老夫老妻的,配合自然默契。又真的分开了好长时间了,戏是假的,但情是真的。 这一时间,就有些难分难舍。 俞敏杰原本计划的好好的,一定要好声好气的说话,但妹夫跟另外一个女人啃的难分难舍,就这德行,你说你打发人回去接我妹妹干啥?祸害人嘛这不是?! 这一生气,火气就蹭蹭蹭的往上冒。一把将门推开,跟练嗓子似的尖着嗓子喊道:“好一对奸|夫|淫|妇……我不活了……送我回去吧……没这么欺负人的……金汝清你个王八蛋……当日你逃婚把我变成一笑话,如今接我来了,我还当是洗心革面了,没想到了……没皮没脸没羞没臊的你……” 她抬手指四爷,却被四爷看的一眼给吓回去了。不甘心,看看金老四用身体挡住那个女人,他指头一点,绕到林雨桐身上:“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没皮没脸没羞没臊说的就是你……当我是死人呐……拉着我男人在这里就啃……” 林雨桐现在想的是,这个人果然是有问题。便是自己跟四爷亲的投入,也不至于四爷那边有脚步声自己都没听见。 这个女人走路是比一般人轻。 这么被人骂几句无所谓,反正胡木兰那边不好糊弄,她也确实是需要‘迷恋男人’这个名声。 这会子这位给吵的,各家都上阳台上看热闹来了。 邱香山家的阳台跟站长吴先斋家的阳台挨着呢,吴先斋就道:“这就亲上了?”是不是勾搭的有点太快。 “您不知道。”邱香山嘿嘿就笑:“当初看照片,老金就看上了,说长的不错。那天晚上,是老金抱着人回来的。您想想……老金做事多谨慎的,这会子咋这么……积极呢?如今看……不是老金剃头挑子一头热,那位的火烧上来……烫人哟……” 邱太太在一边轻轻一笑:“不是我说,人家那奸|夫|淫|妇我瞧着倒是般配的很,反倒是那位金太太……我怎么就觉得那么别扭呢?” 吴太太就说:“快别这么说,这姑娘也可怜,这才来头一天,就看见这个。这以后要是闹起来……” 吴先斋‘啧’了一声:“倒是我的不是……接家眷给接来是非了。”他催他太太,“你过去看看,劝一劝……” 一群女人簇拥着金太太回去安慰去了,就是四爷也被邱香山和周一本给拉走了。阳台上只留下林雨桐:得!看来这回是非得跟四爷做一回狗男女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72 民国谍影(8)三合一 民国谍影(8) 今儿这俩小时,过的有点混乱。 把劝说的客人们送走,四爷就直接上了楼,进了厨房。 没多大功夫,楼下又响起敲门声,这怕是邱香山打发人送来的吃的。这人看上去嘻嘻哈哈,却是个做事顶顶细致的人。 他这会子没工夫吃饭,起身开了窗看见的就是阳台。从这里看的见桐桐那边,她并不在阳台上。这次的事情影响不好,吴先斋八成还是会绕过去跟她谈谈的。 他得过去一趟,甚至得想办法出去一趟,王掌柜说人被拦住了,那眼下这个人是谁? 家里有了外人,很多东西都得谨慎。至少想出去的时候,他得把书房做一番布置,这都是比较新奇的体验。因为跟桐桐在一起,自己只要把握大的方向问题就行,所有的这些细节,都是桐桐处理的,从来不要他分心。 如今换自己上手,确实是琐碎又麻烦。小心的布置好了,这才从书房出去,然后下楼。 到了楼下,客厅里没人,保姆房的门却紧紧的关着。四爷的视线落在餐桌上,之前有人送饭来了,他没管。应该是这位俞敏慧接待了,如今餐盘这么摆着。餐桌上四个盘子两个碗两个盆。盘子里原本是菜,应该有一盘清蒸鱼的,如今只看见整齐的鱼骨架和鱼头,边上那盘,看剩下的残汤,应该是红烧肉吧。里面一块肉也没有了,只有酱红色的汤汁。还有一盘醋溜的白菜没动,一盘炒鸡蛋没动。汤是被动过的,排骨木耳汤,看桌子上的小骨头,应该是排骨没少捞。另一盆米饭,一大半下去了。两只盛米饭的碗,用了一只,里面还有半碗米一块红烧肉,显然这是没吃完饭听见自己下来了,所以躲了。另一只碗是空的。还有两只应该是汤碗,上面放着汤勺,反倒是放在茶几上。 他抬手看了看表,从刚才敲门送饭的过来,到现在也不过是过去了二十三分钟。除开摆饭和自己下楼的时间,一共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她一个人干掉了半盆米饭,一盘红烧肉,几乎是一整条鱼,还捞干净了汤里面的排骨。 这是一个正常女人的饭量吗?况且还没吃完,想来吃的还不怎么尽兴。 他二话没说,开门出去,出去之后却没把家门带上,而是敲了隔壁的房门。 隔壁一边住着桐桐,一边住着周一本。此事,当然不能找桐桐,而得找行动队的周队长。 周一本正要洗澡,结果被敲了门。他摸了枪上了膛才开门。门先开了一条不大的缝隙,看到是谁之后才拉开一点,但还是谨慎的身子大半都隐在门口。 每个有素养的特工都是这么谨慎的,四爷也不以为奇。朝自家的方向指了指:“麻烦你过去看一看,我有些看不准,好像带回来的人有点不对。” “开玩笑……”周一本才这么说了,但看四爷的表情不对,他也不由的正色起来。连外套也顾不上穿,直接出去将家门带上:“走!” 进了屋子,四爷朝餐桌上指了指,周一本一扫就什么都明白了。 四爷抬手将他手里的qiang往回压了压,这人便是个别有居心的人,却也绝对不高明。高明的人不会留在这种破绽。所以,其实是用不上动刀动枪的,之所以叫周一本来,就是不想私下跟可能有问题的人接触。 他过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睡了。” “睡了也起来,我有话说。”他再敲了两下,“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俞敏杰靠在门上,心里暗恨呐:“怎么就管不住嘴。” 可这一路上被看押着,吃的也不好,真饿了。难得吃一顿热腾额的饭,还做的这么好,有鱼有肉的,说实话,自家那么大的地主,家里都吃不了那么好的。父亲是老派做派,饭桌上撒一粒米都要捡的主儿。 他不敢开门,想着肯定是看出什么来了。 周一山可没这个好脾气,既然人不对,还客气个屁。二话不说,抬脚就朝门上踢去。 啊—————— 一声尖叫,吓的正洗澡的林雨桐一个激灵。她穿了浴袍,拿了放在洗脸池上的qiang就出门。男人们往前凑,女人们想看又怕受了无妄之灾,躲在门里,探着脑袋看。 林雨桐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穿着宽大的白浴袍,脚上是一双软皮的棉拖鞋。手里拎着一把qiang,走的杀气腾腾,在女人们指指点点中走了过去。 四爷这边的客厅里,吴先斋已经坐在了主位上了,其他人都站着。 那个俞敏慧靠着墙,捂着耳朵,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吃的多……路上饿了呀……你金老四要是养不起老婆,我来是带了钱的,我俞家最不缺的就是粮……” 林雨桐进来跟四爷对视了一眼,就朝这个俞敏慧看过去。 大晚上的,她的衣服并没有脱,只是把斗篷脱掉了。头上没有貂皮帽子,是一头长长的大波浪卷发。按说,这头发挺时尚的,可这身上的衣服却保守的有些过。如今是旗袍横行,只要不是吃不起饭的,谁还没两件旗袍。没有丝绸的还有棉布的,年轻女子莫不如是。眼前的这个姑娘,家境不错。身上衣裳的料子,也的确是好料子。可这款式,确实上衣下裙,很保守的打扮。上衣领子很高,遮住了脖子。下面的裙子长长的,几乎都要挨到地了。按说这么穿也没错,老家风气保守家风严谨,说不到过错上。但这衣服穿上至少得合身吧。她这穿上,上衣宽,下裙肥的,清瘦的人穿上看不出丝毫的曲线来。再看露出来的脸和手……保养也算得宜,手指留的长长的,染着鲜红的颜色。走近细闻,是高级香水的味道。 一个人身上,时尚与保守并存,处处违和之下,再佐以其他证据……林雨桐就伸手一把抓住对方的头发,披散着长发瞬间被薅了下来。 中分的发型,搭配上涂脂抹粉的脸,气的吴先斋面色铁青。 这是一种被愚弄的愤怒。 四爷转身就把门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这对于一窝子特务来说,太丢脸了。tm的被这么个东西给从眼皮子下面混过去了,真要传出去,真就成了大笑话了。 吴先斋冷冷的看着葛副官:“人是你带回来的,你怎么说?” 葛副官脸都白了:“……真是俞家的人交到我手里的……”他把当日的情况说了一遍,“……现在想,俞家和金家的人也不知道这个是假的……” 吴先斋冷哼了一声,看向‘俞敏慧’:“你自己说呢?还是跟周队长下去再说。” 俞敏杰连连摆手:“别别别!真不是有意的!”他看向四爷:“金老四,是我啊!我!俞老三!俞敏慧是我妹妹……没别的意思……我妹妹这不是不愿意来,我家里又非让来,然后我就替我妹妹来的……” 事情说起来是真不复杂,就是个哥哥男扮女装顶替妹妹嫁妹夫的事情。 “你学过唱戏?”林雨桐想起她的动作,连带她走路的轻盈轻巧劲,就问了一句。 俞敏杰打量了林雨桐一眼,又看了看她手里的qiang,才点点头:“是!” 林雨桐‘呵’了一声,“你倒是演了一出好戏。”她就过去说吴先斋:“您也别怪这位副官,想来小伙子小小年纪参军,并没有跟女性接触过的经验。至于诸位,也不是她演的好,只是出于对同僚家眷,不好盯着看罢了。再者,又是我来的时候跟他赶了个前后脚……” 言下之意,就是一个家眷没被关注到,主要注意里在她这个妖狐身上。况且,她又狂放不羁的对金主任展开攻势,完全被花边新闻分散了注意力。 不管真相是不是这样吧,到底是那边戏演得好,还是当时混乱,一时没注意到,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 她这么说,好歹是把大家的脸从地上捡起来了。 但是……这个一脚踏进这里的俞敏杰,却绝对不能这么轻易的放了。 周一本就道:“我觉得还是审一审的好,万一……” 邱香山嗤笑:“万一什么?万一把咱们瞒过去?这也就是赶到天黑了,外面什么都看不清楚,刚好就赶上林主任到任,这事情摞着事情……”他的眼珠子在四爷和林雨桐身上一溜,“哪件事的影响不比来一个女眷大……”人又是站长的人接回来了,主观上就先不会怀疑,要不然,就这么一个货色,能瞒几天?“靠他潜伏吗?” 笑话! “他不用长时间潜伏……”周一本就道:“若是只是想找机会刺杀呢?比如说,在这楼里放上炸|药……老邱,只怕咱们就是死了……做的也是糊涂鬼。” 邱香山一下子就不说话了,这种可能性虽然微乎其微,但还是那句话,万一呢? 谁能保证万无一失? 他马上就不说话了,周一本就看吴先斋:“站长,您说呢?” 吴先斋一笑,眉毛眼睛都透着慈和和深不可测,他转脸问四爷:“汝清,你说呢?” 我说?说什么? 其实什么都不该说的。 可这里面毕竟牵扯到秘密:比如,本来该被拦住的俞敏慧,她人在哪呢?她被王掌柜派去的人拦住了,这事俞敏杰知道不知道?如果知道,哪怕是知道一星半点……万一被审问出来,这可就坏事了。 可若是拦了,怕叫审问,同样的,自己的行为也会被定义为可疑。 他看了俞敏杰一眼,还是道:“人是站长叫带回来的,自然该站长处置。另外,此人究竟是不是俞敏杰,我也不得而知,虽说两家世交,但自从十岁离家求学,回去的次数着实不多。一切听站长的吩咐……” 林雨桐这边看看那个看看,果然就是一窝子特务。干这一行,入门之后学的第一课便是怀疑。怀疑你所看到的一切,怀疑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因此,此刻每个人说话,都透着一股子相互试探的意味。 吴先斋笑了笑,问林雨桐:“林主任觉得呢?” 是想交给她来管吧! 林雨桐轻笑一声,上下打量俞敏杰,然后开口道:“我对站里的情况还不熟悉,可若是站长放心……这也是指责所在。不过去也得跟站长借了葛副官用用。” 这有什么不行的! 俞敏杰猛地抬头,看向这个女人,有些瑟缩。这一行的男人可怕,这一行若是女人干的跟男人一样的级别,那女人一定更可怕。他几乎是哀求的看四爷:“金老四……不是……妹夫……就是一玩笑,不用这么着吧。我就是骂了这娘们几句……不是……就是骂了这个女长官几句……也没干别的,你可不能看着她公报私仇啊!” “怎么?”林雨桐摇头轻笑:“怕了?刚才骂人的时候不是挺带劲的吗?再骂一声听听?”说着,脸上的笑意一收,看向葛副官:“人是你带来的,你也给带走,好好的给我看押起来,明儿……我睡饱了,好好的跟他谈谈……” 葛副官就看吴先斋,吴先斋点点头:“那……就这样……”说着就起身,跟四爷道:“汝清啊,你看这事闹的,本是好意,却差点惹出了事端……” “咱们本就在是非窝里,无风也起浪,再正常不过,您何必自责。”四爷让出位置,叫他往出走,“不过这事也提了个醒,咱们呢这次来的家眷以及跟随来的下人,还是要自查一遍。” 这话很是。 吴先斋就道:“这事就交给你办了。一定要查个仔仔细细。” 其他几人也表态,查!就是得好好查。做到大家都放心。 这里面如今就金汝清扯的干净,没有家眷,有一个刚勾搭上的女人,可这个女人身份又特殊。作为一个无牵无挂不怕牵扯用不着为谁隐瞒的人,他查最合适。 吴先斋临走的时候,又道:“林主任,明天家中设宴,给你接风洗尘。诸位有一个算一个,带上家眷,都要来呀。” 林雨桐客气了两句,将人送走。看见楼道里早被人清理干净了,这才回身看了四爷一眼。 回身看着四爷,可四爷对面那户的门上却像是有眼睛一样。林雨桐伸手拉四爷,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今晚……不留我下来……” 四爷在他腰上拧了拧,然后转身,关门。 林雨桐转身敲了敲对面的门,开门的是个戴着黑框眼睛的男人,林雨桐靠在外面的墙上问说:“刚才可看清楚了?” 这男人憨憨的笑:“林主任……看什么看清楚了?” 林雨桐转着手里的手qiang:“跟我装糊涂?行!那你继续装。” 说着,转身就走,回屋,关门。这番动作,直吓的戴眼镜的这位擦头上的冷汗。 林雨桐回屋后,躺床上,打电话给四爷,没事干,就是撩。她得把这种有事没事就给四爷打电话的行为操作成常态,如此,有紧急事情的时候,便是打电话也不会叫人觉得奇怪。 这一晚,两人只一墙之隔,睡的还不错。 第二天算是第一天上班。 空降一人来,叫她干什么呢?职务分工嘛,还没有明确。 谁都不愿意放开手里的权利,都在装糊涂。林雨桐乐的跟着装糊涂,给一间办公室就能混日子,看起来特别好相处。 等小会开完了,邱香山惯例留在站长办公室:“只怕把金主任给她送去,那边连站里的事情多问都不会问一句。” 吴先斋就摇头:“她是谁……可别忘了。有时候,这么一双眼睛盯着,可不全是什么好事。”说着,就问了一句:“上次你说的rb间谍的事,怎么样?有眉目了没有?” 邱香山摇头:“线索又断了……不过人已经撒出去了,只要出来活动,一定能抓住尾巴。” 吴先斋点点头:“那你就先去忙吧。” 等邱香山出去了,吴先斋就给周一本打电话:“你过来一趟。” 周一本来的很快:“……您有什么吩咐……” “之前叫你监视的车行,有动静没?”吴先斋没叫对方坐,只沉着脸问道。 “一直风平浪静。”周一本低声道:“据说那里之前是有一个王掌柜,不过后来就辞了,据说是去了沪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中tong那边一口咬定,那边有工党嫌疑,可又拿不出一点证据来。再者,邱主任的鼻子挺灵的,没道理zhong统知道的消息,咱们这边一点风声都没有。我怀疑,中tong那伙子就是鬼扯,他们那时候是发现了妖狐,后来被妖狐摆了一道没法向上面交代所以……所以才扯什么工党。那个王掌柜,到底是去了沪上了,还是被中tong秘密给处置了,叫这事到了弄个死无对证……这都不好说呢!他们那些人做事,向来是无所不用其极。” “听你这意思,是觉得妖狐没有问题?”吴先斋眯着一双眼问了一声。 “这要是有问题……上面也不会放下来……”周一本这么说着,就嘿笑一声:“再说了,局长……咱们跟工党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工党是个什么样子的,您也清楚。像是林主任这样……说实话,我是没见过。” 至少奔放的样子,绝对不是女工党能有的。 吴先斋的表情好了一些,想起局长打电话来话里的意思,他犹豫了一瞬还是道:“任何一个人都要经过咱们的检验……金汝清查各家的家眷,你呢……也查查他!他的家眷没来,那就好好从那个男扮女装的俞敏杰身上查一查是……查清楚了,彼此才好都放心……” “明白!”周一本接了任务,就退了出去。 转过弯路过林雨桐办公室的时候,他的脚步不由的轻了两分,听里面说话。 她大概是跟葛副官说话,就听她问说:“……你说一个人在哪种情况下最难受?” 接下来果然是葛副官的声音,他说:“自然是死的最难受。” “错!”女声这么说:“是等死的时候最难受,不知道会不会死的时候才是最煎熬的。明白吗?” 葛副官愣了半晌,才说了一句“明白!”然后又问:“那那个俞敏杰……” “好吃好喝的养两天,就说他是金主任的大舅子,特殊对待,这断头饭多伺候几顿。”林雨桐带着戏谑的声音飘出来,叫周一本都打了哆嗦。 所以说,最毒妇人心呐。 男人都是打啊杀的,这位就这么吊着你,叫你不死不活。 也是!死就那么一下,死前才是最煎熬恐惧的。 这么一思量,葛副官就出来了。 见他把门轻轻的关上,过来低声问道:“周队长……真这么干?” 周一本给使眼色:“听她的!” 看着葛副官离开,他才要走,边上的门就开了,林雨桐一身利落的从里面出来:“哟,周队长。” “林主任。”周一本赔笑:“您这是……” “刚来,好些日用品都不全,打算去百货公司。”说着,就笑道:“金主任不忙吧?” 是想趁机拉金主任出去吧?他就笑:“不忙!不忙!再忙也没您的事情要紧。”他指了指走廊的尽头:“瞧,那间就是金主任的办公室。” 林雨桐抬脚就走:“那您帮我和金主任跟站长请个假。” 嘿! 真行啊!不过看着高挑凹凸有致的背影,不得不说,是挺赏心悦目的。难怪金汝清扛不住呢,搁谁谁也扛不住! 林雨桐‘生拉硬拽’的把四爷给拖出去了,还征用了一辆车。这个在办公楼上的人都看得见,上面的领导还矜持一些,下面那些内勤外勤,一个个的都跟看西洋景似的。 两人上了车,开出去了,这才有机会一块说话。 彼此经历了一些什么,哪怕彼此都知道的七七八八,但还是想从对方的嘴里知道详细的。 林雨桐先说,把事情都说了一遍,包括空间看得见摸不着的事。 这个原因谁也不知道,但这却很要紧,以前能叫桐桐藏的东西就轻易不敢给她了。 “胡木兰的顾虑必须消除。”四爷就道:“必须做到叫别人百分百的信任……” 这不仅是为了现在的工作和自保,还为了以后。 林雨桐明白四爷的意思,两人在这件事上就有些心照不宣。如此,也就意味着难度成倍的升级。要做到g党这边毫无怀疑,又得为工党工作,做到这些何其艰难? 四爷却像是心中早有腹稿:“你的真正危险不是来自于jun统,而是来自于zhong统。咱们不能坐以待毙,等着别人找上门。” 是说要主动出击! 嗯! 两人一路逛着,买着东西,一路小声说着话。中午在一家西餐厅吃的饭,这地方安静,进来出去的,有谁没谁,一目了然,相对比较安全。 吃饭的时候,就说起了那个俞敏杰:“怎么回事?我现在能把人押在手里,只是没用刑,没审问,接下来怎么处置?” “叫金家和俞家人来接。”四爷就道,“两家都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再说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敢把两家人弄来,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至于王掌柜那里……我已经把这边来的是俞敏杰的事传过去了,在弄清楚始末之前……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要再跟那边联络……” 肯定是王掌柜那边的安排出了问题。 成! 吃着,林雨桐就笑,在桌下蹭四爷的腿:“这回得做一回情人了吧。” 结婚是不现实的!也不允许。 但是做情人,谁也拦不住。 四爷抓住她的脚,“老实点……”边上好几双眼睛盯着呢,亏她笑的出来。 初来乍到,不管是谁的人,爱跟就跟着吧。晃悠了半天,回去换了衣服,这不是得去站长家赴宴吗? 到的时候,差不多都到了。站长太太是个精致的中年女人,说话细声细气的,吴侬软语,待人矜持的很。 林雨桐送上香水,价值不菲,她的表情才略微热情了一些。 邱香山的夫人倒是个很热情的人,见人就先三分笑。而且很会来事,站长家待客,她围着围裙忙前忙后,巴结的姿态摆的很明显。这是替邱香山为那个副站长的位子使劲呢。 周一本那么一个粗糙的汉子,她媳妇倒是娇俏。烫着头,发卡是金的,耳坠子是珍珠的,手上的戒指是钻石的,手上的镯子是翡翠的,这一身行头看下来,这行动队确实是个有油水的地方。但显然,这位精致的打扮,站长夫人却不大喜欢。收拾的比站长夫人还贵气,这叫没眼色。 她一一认识了,但是,像是她这种客人,做客是比较尴尬的。跟女人们一起吧,没有共同话题。跟男人们一起吧,又显得跟女人不合群。 左右没地方去,她就坐在四爷边上。四爷坐沙发,她就坐沙发的扶手上。 那边周太太就‘呸’了一声:“好不要脸!” 昨晚在四爷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女眷并不清楚。特务这一行,那是上不能告知父母,下不能告知妻儿。这些女人只知道金主任那小媳妇才来,就捉了金主任的奸。然后那小媳妇尖叫一声,不知道是被打了还是被怎么的了,总之今儿就不见来了。 能为啥的?还不是因为这个女人的! 才来一天,林雨桐成为女人们的公敌,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 等坐到餐桌上,吴站长就先说话了,说林主任是英雄,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云云,大家都客气的恭维,林雨桐也顺势客套几句,饭桌上就这样。 酒过三巡,这就可以用饭了。菜一上来,林雨桐就给边上的四爷夹了一筷子鱼肚肉。 邱香山就打趣:“……这也是国事艰难,若非如此,咱们林主任那也是贤妻良母。” 林雨桐一脸的感慨:“邱主任这话还真说对了。等到战争胜利了,我还真就申请退役。你们男人还盼着高官显贵,我呢?若是能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那才是福气!” “那是!”邱香山一笑,“那咱们举杯,为了胜利!” 这顿饭气氛正好,却听周太太轻笑一声:“男人们追求个高官显贵,可那话是怎么说的,悔教夫婿觅封侯。这男人出息了,别的不想,只这老家的老婆,待见的却不多了。人人都喜欢外头养着的,带着小老婆倒是觉得比带着大老婆有面子。” 小老婆大老婆的这是说谁? 周一本皱眉:“吃你的饭,就你话多。” 周太太脸朝一边一瞥,不大爱搭理的样子。 林雨桐慢慢的放在杯子,拿帕子擦着嘴角:“周队长也确实该教教周太太说话了。什么小老婆大老婆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周队长在外面养着女人呢。咱们身上穿着军装,那要求的就是一夫一妻。何况……这大老婆小老婆的,还是少说的为好。我这人嘴快,受了委屈就爱跟朋友絮叨,我嘛,跟我关系好的就那么几个,万一我不小心絮叨出去了,这与周队长,不大好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危言耸听! 周太太嗤笑:“这是威胁我呢?我就说了,我就是不待见小老婆……就是不待见明知道人家有老婆,她还不要脸的勾搭的……” “住嘴!”周一本拉她:“我看你喝醉了,回去耍酒疯去。” “好了……”吴太太笑盈盈的起身,拉了周太太往里面去,“我们去阳台上散散去,你们先吃着,怕是酒喝的猛了。”说着,不由分说拉了周太太上去了。 她心里瞧不上,但是劝人的时候还是道:“你说话,也是太口没遮拦了。你倒是骂的痛快,可你怎么忘了……”她的手往上指了指,“那位国|母……难道就是原配?” 周太太‘啊’了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没那个胆子,我就是……就是看不上她那轻狂样儿。跟男人说说笑笑的,成个什么样子?” “那她干的还都是男人干的活呢。好些男人都干不过她,你怎么不说呢?”吴太太就道,“你们家周队长,见了人家都客气三分,你倒是得罪她做什么?况且,她认识的人都不是小人物……”说着,她就一顿,不往下说了,“你呀……回去问问你们家周队长,就知道了。现在,听我的,下去跟她道个歉,这不丢人。” 不认错也不行呀。 吴太太给了台阶,她就得顺坡下来。于是到了下面,被吴太太拉着,邱太太又特别有眼色的递了一杯酒过去,谁知道还没到那个林主任跟前,这金主任突然叫了一声:“周太太……” “啊?”周太太一愣,看向四爷。 四爷手里转着酒杯,说了一句:“我没结婚。” 什么意思? 周太太愣了半天才明白,金主任是维护姓林的那个女人呢。她一时臊的脸红,却见姓林的那个女人朝这个金主任笑的跟朵花似的。 周太太敬的酒,林雨桐只抿了抿就放下了,这就证明人家没原谅,对这个事情很在意。 这顿饭,吃到最后很有些不欢而散。林雨桐回家,却又翻了阳台去找四爷。 周一本就在四爷的另一边住,往常,他那双眼睛常不常的透过阳台那扇门,紧紧的盯着其他人家。今儿,他没这个心情,都快被老婆给气炸了。 “你干什么?我就问你想干什么?”周一本压着声音,但是怒火一点也没小,“人家勾搭没勾搭男人,关你啥事?又没勾搭你男人,要你咸吃萝卜淡操心!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些什么?” “我就说了……说了能咋?她还能告诉那位夫人去……再者说了,那位夫人能知道你是谁不?”周太太顶了一句嘴,不以为然。 “你蠢死算了。”周一本气道:“她是不能告诉那位夫人,那位夫人也不知道我是谁……但是,听话听音听不懂吗?跟她关系匪浅的战友,在那位夫人的护卫队,还有在侍从室里的……况且,她的老师,是能跟局座大人拍桌子的主儿,你得罪她?这副站长空下来,本来是我跟老邱都有机会……你看人家邱太太,帮着站长太太招待客人忙里忙外,你呢?就知道跟我捣乱!真就是站长不得罪人,把我的名字给报上去,那边有人念个歪经,你男人的前途就算是完了。他娘的出生入死的几年,全陪在你这一张破嘴上,你还敢说你没错?” 周太太被吓的不敢说话,好半天才道:“昨儿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徐次长的千金说她跟金主任是同学,上次在重青还远远的见着了。这个徐次长是没什么大权,跟你的交集也不多,但是徐次长的公子,却跟蒋公子是同在苏国留学的同学,有这一层关系,难道就没出路。我说让你给牵线搭桥,人家同学重逢,未必就不可能。你非说金主任有家眷!结果呢?如今得罪了就得罪了,咱们收拾不了她,可以借别人的手嘛。你说呢?!” 说个屁! “你少给我掺和这些事。”那女人能一个人干掉一船的rb军官,收拾个你还不跟砍瓜切菜似的容易。什么徐次长蒋公子,四六不靠的,如今连认识都不认识,我何苦舍近求远。 林雨桐那边要的无非是面子,道歉把人家面子兜住就完了。但敢真跟为这个撕破了脸,自己能不能扛到跟蒋公子搭上关系还不一定呢。 还要跟着不醒事的女人说道几句,突然听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林雨桐的门被敲响了,她却在四爷这边开了门,探头去问:“葛副官,什么事?” “林主任,金主任在吗?”葛副官喘着气,转身跑了过来。 四爷听见声音就拿了衣服往外走:“什么事?” “俞敏杰不见了!”猛不丁的,他砸过来这么一个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估计看完今天的,好些读者又得说我因为评论改动大纲了。说明一下,真没有!原本就是那么设计的!另外,这段时间在考虑下个故事,突然很想写清穿故事那一部分往后两三百年这个时间段和背景下的故事,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可以微博私信我,谢谢。今儿更的有点晚,孩子放假了,给报班去了。架子鼓和硬笔书法,能学到多少也知道,总之不在家里烦人就好。他一放假,我的工作效率明显降低。生孩子干啥?答曰:遭罪! 73 民国谍影(9)三合一 民国谍影(9) 怎么可能? jun统站的监狱,是外面的茶馆酒楼妓|院吗?tm的是谁想来真的就能来的吗? 林雨桐也顺手拿了衣服:“走!” 四爷身子微微侧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挡住了要出去的林雨桐,然后问葛副官:“跟站长汇报了吗?” 葛副官微微犹豫了一下,才道:“……因着是金主任老家的人,又是林主任主要负责的事,所以,卑职就先过来了。” “那我可要批评你,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先不禀报站长呢。”四爷训的一本正经,“可不能因为站长之前训诫过你,你就心怀怨怼。” “卑职不敢!”葛副官说着,就忙道,“我这就去禀报站长。” 看着此人走远,林雨桐跟四爷对视了一眼就明白了,哪里是葛副官没禀报给吴先斋?肯定是先禀报了,却因为吴先斋的授意,他先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四爷和自己面前。 这还是怀疑俞敏杰的失踪跟自己或者是四爷有关吧。 四爷叫挨个通知站里的头头脑脑,然后看着他们一个个的着急离开,他自己则以等桐桐的理由,虽然一副焦急的样子,但却看着桐桐在里面磨蹭。大半夜的描眉画眼的,他是半点也不急。 事不是他干的,桐桐刚来,人是交给站长的人的。便是有连带责任,那就连带好了。但主要责任根本轮不到桐桐身上。jun统的监狱里能这么自由的出去,那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军tong内部有别人奸细。工党的奸细就是自己和桐桐,绝对没有别人。自己和桐桐没干,那很显然,只能是zhong统干的。 “……也可能是rb人。”去了站里,开会的时候,周一本除了点出了工党以外,先点出了rb人,“我看咱们内部,是得好好再查一查,可别叫人给渗透进来!” 林雨桐属于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不好发言的。 但四爷就说了:“刚赶上家眷来的时候,闹了这么一出。但我还是相信,这跟咱们的家眷是没有任何关系的。至于周队长说到的rb人……现在确实是不能保证说咱们内部一定没有变节者,但是……rb人救俞敏杰,理由呢?” “许是他本就是rb人派来的?”周一本这么说。 “好!姑且当他是rb人派来的,但既然已经把他搭进去了,周队长以为……rb人会花费那么大的代价,不惜暴露他们隐藏在咱们眼皮底下的特务,而去搭救那么一个货色?” “我同意金主任的观点。”邱香山接话道:“只要不傻,就明白,那就是一赔本的买卖。救这么个人回去,没有丝毫价值。难道俞敏杰的样子,是那种可能掌握着rb重要秘密的人,对方是怕他关押期间泄露秘密吗?纯属无稽之谈!” 这话就说的周一本有些不高兴了:“那依照邱主任的意思……不是rb人干的?那你说,是谁干的?” 邱香山还真就不好说,“……刚才都看过现场,人是被单独关押的。守卫的饮食被动了手脚,一个个睡的比死猪都沉。这人是拿了钥匙,然后开了监狱的大门。给俞敏杰换上守卫的衣服,溜出去的。外面的小巷子里,有车痕迹,但咱们的车没动。那就是说外面有人接应……这么干净利索,只能说明这个人在咱们呢内部潜藏的很久了。其实说起来,这回的事,还真就是因祸得福了。为了俞敏杰这么一个小人物,叫咱们发现了潜藏的大鱼,理乎?运乎?” “行了行了,少之乎者也的。”周一本根本就不吃这一套,“说了一大堆,你倒是给指个方向。净说些没用的!” 起了争执了,那一直稳坐钓鱼台的吴先斋这才道:“都少些指责,好好的说一下眼下这个案子。”说着,就看四爷:“金主任,这件事你怎么看?俞敏杰不管怎么说,也是你大……不!”他看了林雨桐一眼,才道:“俞家跟金家怎么说也是世交,如今在咱们手里,把人丢了,别说是你了,我都觉得不好对金老爷子交代。” “站长勿用自责。这件事完全是俞家咎由自取。”四爷就道:“婚姻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没有谁强迫谁。不愿意就不愿意,愿意就愿意,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如今却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给咱们平添了多少麻烦来。这件事情,邱主任说了不可能是rb人的原因。那我得说说,这次的事,也可以排除工党嫌疑的原因。” 周一本挑眉,如今可没人敢公然为工党说话。 四爷像是没看到众人的表情一样,只问说:“在诸位看来,俞敏杰像是工党吗?” 可工党也不会贴在脑门上。 “若俞敏杰真是他们的人,这个时期,派人到咱们身边来,图什么呢?工党的口号一向是‘民族tongyi战线’‘一致对外’,他们会干出这种授人以柄的事吗?主动暴露埋藏的内线,还有比这更愚蠢的做法吗?” “那以金主任的看法呢?”周一本好整以暇:“不是rb人,不是工党,那是谁?” “我发现周队长怎么潜意识里,先把中tong给排除了。”林雨桐就接话:“如今这不是很明显吗?这就是中tong干的呀。在吴站长的领导下,站里出现埋伏很深的工党分子,这种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更不要提rb人了。可是zhong统就不一样了,虽然说我也不待见中tong的人,但咱还得客观的说话。至少他们在对付工党和rb人上,不含糊。把咱们的情报给中tong这是有可能的,但是通工叛国,这些人……老实说,我是不信的。” “可是为什么呢?”人家为啥要这么干呢?周一本摊手:“跟zhong统,这两年来,那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邱香山一笑:“我说周队长,你的心可真大。咱们跟zhong统,那是井水不犯河水吗?从咱们军tong成立之初,这梁子就结下了,生死仇敌呀!戴老板的家规你忘了,凡是跟中tong私下接触者,杀无赦。怎么?忘了!哎呦!你这很危险呀周队长!” 周一本还真就觉得这次的会开的真他娘的憋屈,好好的,这便将自己给孤立了。 都是他妈的家里那个娘们惹的祸!以前金汝清还在中间协调协调,如今呢?彻底的站到邱香山那一边去了。 吴先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摆摆手:“都不要争也不要吵了!”他看林雨桐,“林主任有何高见?” “过去或许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但这个麻烦可能还真是我惹出来的。上次的事,听说,赵敬堂没少受申斥,中tong在w员长那里,可没落到好。听说那边的老板被叫去被罚站了两个小时……” 几个人瞬间就睁大了眼睛,这却是他们都不知道的消息。 没想到发生在zong统府的事情,她也能知道。 周一本就道:“可这种事,得有证据。” “证据……有啊!”林雨桐就道:“人是怎么没的,我再怎么把人给带回来就是了。至于内部的奸细,我却无能为力!” “你说什么?”周一本问道:“你要把人再抢回来?” “不!”林雨桐起身:“谁弄走的,我得叫谁送回来。”说着,就往外走,“麻烦诸位稍微等等,今晚在办公室凑活吧。” 说完,人就走了。 谁都没看一眼。 四爷是知道,她没把握是不会这么干。 可其他人不知道啊,周一本问说:“她这是什么意思?” 邱香山靠在椅背上:“让咱们找内奸,她去把人再给弄回来,就这么档子事。”说着,就看吴先斋:“您看……咱们……” “该审就审,该抓就抓……”吴先斋起身:“我就在办公室等着。” 得!站长一走,周一本就拎着qiang杀气腾腾的出去了,边走边骂:“老子今儿要看看,是谁他娘的吃里扒外。” 邱香山跟四爷努嘴:“喊打喊杀的……要有用也不会今儿出了这样的纰漏。” 四爷朝外看看:“憋着劲呢,你还是小心着点。” 邱香山‘切’了一声:“他还能干嘛?” 四爷低声道:“嫂子是不错,但是人家家里那位,跟上面的关系很深。” 邱香山挑了眉头:“几个意义?另有靠山?” 四爷摆手:“我可什么都没说。就是提醒一声,别把到嘴边的鸭子给折腾飞了就行。再者说了,周队长可不蠢……人家手里的这个……”他用手指搓了两下,按时钞票:“比你我要厚实点吧。” 邱香山‘嘶’了一声:“站长会收?” 四爷便笑:“站长不会吧!” 屁的不会!邱香山指着四爷:“你耍滑头。” “老邱啊,不是只你会夫人外交的。”四爷就这么说了一句。 嗯!站长便是收了,也只说是不知情,全都是站长太太和周太太私下女人间的互相馈赠,完全可以一推六二五嘛。 不怕担责,又能收钱,别说,真有这个可能。 邱香山就看四爷:“老金,给句实在话,你就没想着再进一步。” 四爷朝门外指了指:“被缠上了。只生活作风这一条,就能给打回来。我还想再进一步……”说着,就哼笑一声:“没指望,也不折腾。” 邱香山对这话半信半疑:“老金,以前我觉得你深沉,如今是越发觉得你心思深了。给我说句老实话,就真不想再进一步?” 四爷低声道:“内部是不行了。但如今jun统内部也有外调任职的,有在救济署的,有做了随军参谋的。在哪里没有升迁的路子……” 这何止是升迁的路子,这还是发财的路子。 救济署那地方,分分钟过的都是钱。若是随军了,那就更了不得了。部队的升迁可比军tong内部升迁的路子广的多。 这两条线,还别说,那个妖狐还真就能办的到。 邱香山点着四爷:“我就说嘛,你向来也不是个看见女|色就迈不动步子的人,原来是为了这个……” “嗳?”四爷及时给打住他的话头:“话可不能这么说,为了哪个?哪个都不为,只为了爱情……懂吗?” 邱香山压着嗓子嘎嘎嘎的怪笑:“行!有你的!为了爱情!为了伟大的爱情。”说着,就又道:“那你这样不行呀。人家现在是单枪匹马,你不说去英雄救美,倒是搁在这里算计人家,说不过去吧。” 四爷就道:“她刚来,正要立威的时候。我掺和什么呀?没瞧见吗?她那是要压老周一头吗?这要是她一个人真把人弄回来了,要行动队干嘛?一个队干不过人家一个,脸呢?” 有理! “那依你看,她……真的成?”邱香山就问。 成! 她说成那就一定成。 今晚这么大的行动,zhong统一定留着重要的人物的。不是赵敬堂,便是陶金还在。不管是谁在,今晚的事情都好解决。 她开了车,停在离zhong统大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远远看去,今儿值班在岗的,比别的时候多了一倍不止。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从事发到现在,也就过去了俩小时。把人安顿好,再回来复命,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 她下了车,在路边等着。大冷天的大半夜,外面的滋味可不好受。她把路边两家上铺门口放垃圾的竹筐随即的仍在路当中,就躲在屋檐下等着。 远远的看见那边开了门,有车开了出来,她就靠着一家吃食铺子的炉子。 车一到破竹筐的跟前,就不自觉的先慢下来了。车本来也不快,下着雪呢,它能开多快。就这点刹车的工夫,注意力都在前面的障碍物的空档,她就地一滚就钻到了车下面,扒着车就算是成了。 这车是谁的? 有资格这个点坐车的,不是陶金就是赵敬堂,或者就是去两人家里的。 陶金这会子就在车上,问司机:“怎么回事?”说着话,手里的qiang就已经拎起来了。 “没事!”司机稍微转了一下方向,绕过破筐子,“拉垃圾的把垃圾筐乱扔。” 便是这么说,陶金也没放松。直到到了赵敬堂的家里,他们家的大铁门开启,外面站着一排的人,他的心才放到肚子里。 他下车,喊那些守卫:“关门,落锁!门户看紧点!” 可这种天,在外面值夜怎么可能。 有门房嘛,怕有人从围墙上进来?那不用怕,后院就修着岗哨呢,两层楼高,这会子只怕也在上面喝酒吃肉呢。 能有什么事?干这一行危险是危险,但只要不是汉奸,也没人刺杀你。rb间谍也不费劲杀人,杀了你没啥用,何必费劲。 平时这些长官还不是出去跳舞的跳舞,也没见出啥事。 如今这个时期,也确实是这样。正因为知道会是这样,林雨桐才会夸下海口。这里的守卫没有想的那么森然,进来是轻而易举的。 从车上下来,滚入一排冬青的后面。二楼一间屋子的灯才刚刚亮起,想来,那就是书房吧。 从一楼攀爬到二楼,并不困难。但是完全不用,因为一楼的厨房窗户轻轻一推就开了。想来是为了散味道特意留着的。 她从厨房进去,关了一楼的灯,就摸到了二楼。 书房这种地方,是有些不大好进的。但从二楼的卫生间翻出去,贴着书房的窗户,还是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的。 赵敬堂此时的声音带着几分气恼:“……你这是胡闹……” “主任,丢了的面子得找回来。这个人物虽然是个小人物,可要是能拿到那只妖狐通工的证据,那么,所做的这些就是值得的。”陶金一脸的愤恨:“我知道,因为我的缘故,这次叫主任您甚至是老板都跟着丢了脸……这脸怎么丢的,就得怎么捡起来……” “你想怎么样?”赵敬堂压着火气,好半晌才道:“怎么想的?说说!” “主任,您同意了?”陶金莫名的有些惊喜。 “都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了,我还能叫你再把人送回去?”赵敬堂一身睡袍,陶金赶紧把羊毛毯子给搭过去,就道:“……他们丢了人,内查肯定是要查的,但我已经叫咱们的人今晚借机撤了,因此,没有损失之下,他们是想查也查不出来。便是怀疑,那能拿到台面上说吗?除非他们找到人!” “嗯!”赵敬堂就皱眉:“你就是把人藏严实了,又能如何?那个人本就没有什么价值。” “那咱们就叫他变的有价值。”陶金就道:“您说巧不巧……警察局稽查队那边,今儿在火车站检查,咱们安插再稽查队的内线刚好碰到一个姑娘,是从中州来的,叫俞敏慧……” 赵敬堂听出点意思了:“这个俞敏慧有问题?” “本来就是个年轻姑娘,也没啥可关注的。稽查队当时也是去查货的,可那个姑娘当时却在偷偷摸摸的跟踪人,被咱们的人碰见了,就留了心眼,拦着要看身份官文,知道她是中州人,行踪可疑。咱当时不是说了,只要提供了线索,就发奖金嘛。稽查队那小子有点不好的癖好,爱抽口烟,得了这个信儿,就跟我报上来了,连那姑娘落脚的地方都查到了。我一看这名字,当时就觉得巧。jun统内线那边的递过来的资料里,金汝清在老家订婚的老婆,就叫这个名字。于是连忙又叫人去打听,结果金汝清那边已经带了金敏慧回去了……同一个地方来的,前后脚的出现了两个同名同姓年纪相差一样的人……怎么会这么巧?我当是就觉得,这肯定是有猫腻,还把目标定在了金汝清的身上……谁知道闹了半天,是个逃婚的闹剧。大事嘛,这里面许是没有,但咱们若是想叫有,那便有。” 赵敬堂就看他:“你想无中生有?” “哪敢?”陶金就道:“这又得说另一个巧合了。真正的俞敏慧我叫人盯着,结果发现他跟踪的是个叫欧阳白的男人。欧阳白的身份是从中州女子师范学校调到平津大学的教书的讲师,巧合的是,他刚到任,就包了一辆黄包车。黄包车是孙家车行的车!” “孙家车行?”赵敬堂眯眼,“就是妖狐藏身的那个疑似跟工党有牵连的车行。” “对!”陶金就道:“您觉得,这里面有没有文章可以做?” 看似杂乱的线索,但到底还是存在交集的。虽然现在暂时看不出来这样的交集意味着什么,但做一行的,向来是不相信巧合的。揪住这一条线,说不得还就揪住一条大鱼了。 外面的林雨桐是生生的吓出一身的冷汗,要是没猜错,那个叫欧阳白的老师,便是王掌柜安排的人。 她不再听了,退回去依旧回到二楼的卫生间,不大工夫,书房的门响了,该是陶金出来了。 这个点,陶金出来,那赵敬堂没道理不回卧室睡觉,还能在书房做什么。 因此,两人一出来,林雨桐就闪了出去,一掌打在陶金的脖子根,将人给打晕过去,那边qiang已经指赵敬堂了:“您最好别动,否则,qiang走火了,就不好了。” 赵敬堂到底是老zhong统了,并不慌,顺势就举起手:“是林主任吧!您这样,可不大好吧。就不怕……” “我是不怕的。”林雨桐就道,“有人要算计我,没算计成,反叫我叫破了!这事上,我便是真出格了……我们戴老板会保下我的。我是女人,不在乎所谓的前程,只要留下命来,将来找个男人嫁了,我一样过日子。况且,我这一身本事,还怕谁欺负了我不成?但您就不一样了,您要真折损了,您的妻儿老小可怎么办呢?您那点家当,只怕早被人盯着瓜分殆尽了。广平前年出事的那个,不是你们中tong的吗?职位比之您是大还是小?结果呢!老婆情妇全都被同僚瓜分了,这便是前车之鉴呀。” 赵敬堂的面色这才难看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我那边刚接手一案子,结果,涉案人丢了。您还问我想干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想干什么!这么折了我的面子,我不得找回来呀。”她用下巴点了点书房,“麻烦您进去打个电话,告诉你的人……把我的人该送哪送哪去。送到了之后给我回个电话,我确认了,才好跟赵主任您告辞呀。” “那个俞敏杰吗?”赵敬堂颇有深意的看林雨桐,“他可有工党嫌疑。” “你还说我有工党嫌疑呢?”林雨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要了人,你说我有工党嫌疑。我不要人,你还说我有工党嫌疑。我这次不来,之前也已经得罪了你,且咱们之间这个结是死结,打不开。那我又何必怕再次得罪你呢?所以啊,别跟我费劲,我要是怕,要是瞻前顾后,我就不来了。你就是告到你们老板那里……可你该怎么说呢?说你打算找回场子结果又被人给踢了,你要是不怕丢人你尽管告去。戴老板只会觉得长脸,然后不疼不痒的训斥告诫我一番,又不会少块肉。你也做官的,这做官的,有时候还就喜欢手底下出我这样的孙猴子。闹事不怕呀,有真本事就行。” 赵敬堂眯眼:“林主任可不光是本事不小,只怕也是手眼通天呐。这是能直达天听,所以无所顾忌吧。” “怎么说都行。”林雨桐又朝里指了指,“别磨蹭,我的耐心有限。” qiang顶在脑门上,真他娘的就混不吝的直接杀过来了,能怎么办? 林雨桐还在边上催:“您要是不打电话,我就在您这边,用您这部电话直接打给我们局长了。” 赵敬堂抬手,算是认栽:“我打!这就打!” 你是真敢打给你们局长,可你老板高兴了,回头我老板敢直接枪毙了我。丢人没这么丢的,他娘的真成了光着屁股转着圈丢人了。 他拿起电话:“给我接行动组……” 叮铃铃…… 一声铃响,周一本接起了电话:“谁啊?” “老周啊,别忙了,过来开会吧!”邱香山打着哈欠:“俞敏杰又被送回来了,仍在大门口,你过来,大会议室,就等你了。” 真给送回来了? 那边邱香山挂了电话,又把电话递给刚进来的站长,低声道:“恐怕您得给赵主任打个电话,林主任正在他家做客,您这个电话不打过去,咱们林主任不回来呀!” 吴先斋愣了一下,低声道:“去拜访赵主任了?”这个‘拜访’咬的特别重,嘴角翘起,想压都压不住。 邱香山跟偷吃了耗子的油似的,笑的那个样儿啊:“是啊!赵主任不好打发客人,还得您发话。” 吴先斋就接了电话叫转接过去,那边一接起电话,他就道:“敬堂老弟,手底下的人不懂规矩,打搅你了吧。改天一定登门道歉!” 登个屁门! 你们戴老板的家规咱们又不是不知道,他懒得废话,只冷笑一声,砰地一声就挂了电话。 吴先斋举着电话,半点没有被撅回来的尴尬,反而带着几分戏谑的看几个属下:“……看来,真把赵敬堂给惹急了!” 几个人哄然而笑,比干掉rb间谍,清除工党组织还要兴奋高兴。 那边赵敬堂气哼哼的坐在椅子上,“林主任,请吧!” 说着,就只盯着对方看。 林雨桐看了一眼外面晕倒的陶金:“您的这位副主任,主意可不小。说实话,他的魄力确实是大,要论起这个,他做一方主官都是使得的。” 赵敬堂眼里的怒气更盛:“那就慢走不送了。” “不送不成呀!”林雨桐手里的qiang不曾放下,“您还真就得再送我一程。您说这黑灯瞎火的,外面天寒地冻的……没车不行呀……” 呵! “不是妖狐吗?这点阵仗还出不去?”他就挤兑了一句。 “那不是费劲吗?有您这么个挡箭牌在,我这不是想去哪就去哪吗?” 得!有啥办法呢? 那就走吧! 林雨桐是坐着赵敬堂的车,在赵敬堂的陪同下,一路到军tong站门口才下来的。 此时,都已经是凌晨的四五点了。 一个个跟欢迎凯旋的英雄似的,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 林雨桐就说:“闹了这一出,我是不敢接手这个俞敏杰了。” 吴先斋就道:“接俞家的人过两天就到,此人不准提审,放在关押重刑犯的地牢里吧。” 没人有异议。 周一本就问说:“中tong这会子是几个意思?弄这么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林雨桐就一脸似笑非笑的:“我倒是听说了,中tong在稽查队的内线发现了一叫于慧敏的姑娘,中州来的。这姑娘鬼鬼祟祟的,就被盯住了报上去。结果可好,陶金刚好知道咱们内部所有家眷的资料,以为是咱们金主任通工,换了假的未婚妻来方便潜伏的。想逮住咱们的错处,就这么点事。” 四爷一下子就明白了桐桐的意思,她是当众给他传递信息:王掌柜之前派出去的人怕是被人盯上了。 他面无异色,只是跟吴先斋道:“等俞家来了,我会把这门亲事处理好的。” 大致是说因为婚事的事,惹来了多少麻烦。 那今儿就这样的,都熬了半晚上了,该歇的都歇息吧。 邱香山更是道:“那就罚你老金值班,今儿继续坚守岗位。” 林雨桐则打哈欠:“我得回去睡了,明儿我再来。”说着,就跟四爷道:“我开出去的车在中tong附近,麻烦金主任打发人把车给开回来。” 四爷应了,又叫住她:“你回去……有钥匙吗?” 林雨桐就伸手:“钥匙在你家,我得先到你家去把我的钥匙拿回来。” 四爷就取了钥匙放到她的手里,在她手心里划拉了几下。 几个人都撇过脸,假装没看见。调|情什么的,最讨厌了。 林雨桐拿了钥匙,先回办公室,但是没关办公室的门,大喇喇的直接进了办公室的卫生间。在卫生间里,才拿出笔,抽出一张法币,在法币上写了几个数字,又揣到兜里。 车没取回来,她自然得坐黄包车走。围巾围好,上了车,路过一家油条包子铺叫停下来吃早饭。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这是四爷交代的紧急联络点。刚叫了饭,远远的看见车过来了,是站长的车,她就吆喝:“给我把包子油条都装上……”然后一边随意的将钱塞给老板,一边朝站长的车招手。 于是,当着站长的面付了钱,上了车,就扬长而去。 那老板接了钱,不动声色的叫后面一个十几岁的小子:“……赶紧的,去湖边,看有没有新打上来的鱼,要一篓子,小点没关系,但得新鲜,听见没?” 小子接了钱,一溜烟的就跑远了。 王掌柜接了送过来的信儿,立马打发人,“找几个孩子,去平津大学的门口,放一挂鞭炮,记着,别露面。回去之后,你们也撤……紧急撤离,不得有任何耽搁。” 小子应了,撒丫子就跑。 jun统一夜都在忙,如今好容易歇下了。zhong统那边,赵敬堂正在等陶金醒过来。 一晚上躺在冰凉的地上,陶金醒来的时候有点懵。睁开眼睛,就看见主任正一脸冷着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一瞬间,他想起来了,那个妖狐昨晚来了,“主任……”他蹭的一下起来,“您没事吧。” 赵敬堂冷笑:“托你的福,活着呢。” 这语气可不对! 陶金揉着脑袋:“她是怎么进来的?” “问我呢?”赵敬堂指了指楼下:“你的车下面的那片地上,有明显的人翻滚过的痕迹,你说她是怎么进来的?” “跟着我的车……”陶金想到车子在半路上停顿的那一下:“卑职该死……实在是防不胜防……但jun统这帮人,也未免太大胆……这应该告……” “告什么告,还嫌弃丢的人不大?”赵敬堂冷笑:“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陶金不敢辩解:“可她这么闹,为什么的?” “为面子的!你偷了人家的人,人家就要找补回来,连夜都不过。”赵敬堂这么说。 “您放人了?”陶金一着急,就露出几分不认同来。 “人家把qiang抵在你的脑袋上,我敢不放心吗?不放人,难道能看着你去死?”赵敬堂反问了一句:“看来,你倒是不领情呀。” 陶金噗通一声跪下:“卑职不敢……卑职多谢主任的救命之恩。以后,卑职的这条命就是您的……” “行了行了!起来吧!”赵敬堂摆摆手:“这事暂时就到这里为止,不要外传了。不是什么好事!” “是!”陶金应着,却又问说:“昨晚卑职跟主任在书房说的那些话,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她听去……” “被她听去,岂不是正好?”赵敬堂冷笑一声:“你不是想逮住她的把柄吗?这不是现成的机会!” 陶金露出恍然之色:也对!若是那个欧阳白跑了,不就正好说明,那只妖狐跟工党有联系吗? 想到这里,他马上道:“我的人盯着欧阳白呢,保准跑不了。” 平津大学门口一伙子顽童,噼里啪啦的放了一挂鞭炮之后,轰然而散。正在食堂吃饭的欧阳白面色微微一变,就收拾了饭盒,端着往出走。 这是紧急撤离的信号。 他把饭盒胡乱的放在校园的长椅上,急急忙忙的往校外走。远远的,看见两个黑衣人从校园的树林里走出来,他心里一跳。却不想这个时候,一个惊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欧阳老师……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74 民国谍影(10)三合一 民国谍影(10) “俞敏慧同学?”欧阳白看向俞敏慧有些惊疑不定。前面有堵着的自己的特务,后面紧跟着她就冒出来了,她是怎么出现的?刚巧就出现了吗?真的跟巧合出现在这里的吗? 那这可真是太巧了! 他就问说:“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俞敏慧点头:“我一路跟着你,都不知道跟的有多辛苦。” 欧阳白暗惊,自己还真没有发现! 可这根本就不可能呀!自己被人跟踪怎么会不知道。 俞敏慧露出几分狡黠来:“花钱给乞丐就行了。几里路换个乞丐跟着……我只坐黄包车远远的跟着乞丐就好,有时候找几个乞丐,叫他们换着跟,你当然发现不了了。好几次其实你都发现乞丐跟你,你还给他们钱了。但你肯定没想到,他们是我派去的吧!” 难怪呢! 可是这么费尽心机的跟着我做什么呢? 欧阳白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便道:“你找我来是……” 俞敏慧朝欧阳白身后看了一眼,见两个黑衣人朝这边来,她面色一变:“您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欧阳白不解,但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后面有人过来了。看来,今儿是逃不了了! 他也不说话,看她怎么把这出戏唱下去。 俞敏慧不知道欧阳白怎么想的,见那俩黑衣人气势汹汹的,她转身拉着欧阳白就跑。 后面的两人哪里肯放松,紧跟着就追来了。俞敏慧拉着人朝食堂的方向跑去,此时,那里的人最多。进了食堂的门,她抽出包里的一沓子钱来,随手就往天空一撒:“捡钱比赛了……捡钱比赛了……谁捡的多,就赠送中外名著一整套……” 文人不为五斗米折腰,也断断没有大庭广众之下抢着捡钱那一说,只有说是送书,这些学生才会动。 瞬间,这最庸俗的事,便成了文雅的事。 大家欢呼着奔着过去,还有学生干部站在桌子上喊道:“这是比赛,也是一场品德测试,咱们捡起来交给失主,看看有没有少了数额……” “好!”叫好声响成一片。 俞敏慧拉着欧阳白趁乱就跑,从食堂的侧门出去,就是食堂后厨的后门。食堂后厨门口放着放食材垃圾的筐子和泔水桶子,这会子饭还没吃完,还没泔水,里面就是脏了一些而已。 她又摸出来一根小黄鱼来给后厨的大叔:“推我们出去……只要出去了,大叔你随便……也别回这里了,干不干?” 干! 一路推着两人就从后门出去,但此时,城门已经戒严,根本就不可能运个大活人出去。 “那就去……东支巷……去东支巷……”她敲了敲泔水桶,又递出一块手表来:“这个也给您。” 好嘞!有这钱能去乡下买几十亩地,过地主的日子。 一路上欧阳白都没有说话,只默默的听她的安排。东支巷这一片,紧靠着洋人的租界,是好些高官富商聚居的地方。里面小别墅一栋挨着一栋。到了这里就下来,往对面一跑,就是租界。 租界这地方,等闲可不能在里面随意的搜查的。 “跟我来,我一同学是m国华侨,她在这里有住处,你跟我去暂时躲一躲吧。” 不由分说的,将他拉了过去。 追着的人被食堂那么一打岔,有了个时间差,追是没追上。但是他们是以怎么样的方式离开,使用了什么样的工具离开,一路从哪里到了哪里,这却很好查。毕竟食堂里少了一个人,少了泔水桶,少了架子车,顺着这条线一直找到东支巷子口,失去了踪迹。那躲在哪里,一目了然! 陶金给今儿没过来上班的赵敬堂打电话:“……您放心,一定想办法把东支巷翻一遍……” 刚睡着的赵敬堂再不能忍受了:“你是猪脑子吗?只要没跑出平津,就叫他跑。是!他跑了,可能是那个妖狐听见咱们说话,所以通风报信了。可你能不能长点脑子,就算是现在把欧阳白抓了,就算是他知道妖狐是工党。可你把这些就这么说出去谁信?口空白牙的,那边刚撅了咱们的面子,咱们马上反咬人家是工党。谁信?!你告诉我谁信!况且,你能确定妖狐确实听见咱们说话了吗?你能确定那姓欧阳的确实是知道妖狐的详细情况吗?你不能确定!既然不能确定,又是那么一个敏|感的时期,你非得这么着急干什么?那欧阳白轻易的就被一个姑娘给跟踪了,他能是多了不得的人物?顶多就是一个外围人员,知道不了大秘密。在明知道不会有收获的时候,你这种行为,就叫刻意针对懂不懂?既然如此,那咱们何不放的从容一些……放着这一条线,慢慢的钓大鱼。甚至于,可以派人悄悄的做此人的工作,叫他为咱们效力。林雨桐不是随便一个小喽啰!对那些小喽啰,那确实是只要有工党的嫌疑,是宁肯错杀也不肯放过。可她不一样,她是英雄,是w员长亲自嘉奖过的。你觉得她是工党,那就得拿证据,板上钉钉的证据,否则,你就是自讨没趣。你的种种行为,将被理解成为没事找事。知道狼来了的故事吗?这也是一样的,你天天嚷着人家是工党,可却一点证据没有。等真的有点证据了,可信你的人又有多少呢?所以,收起你的不甘心,耐下心来。要么不动,要动就得给一口咬死,明白吗?我现在警告你,你最好给我本分一点,若是再惹出事端来,叫老板都跟着吃挂落,那对不住,我只能毙了你然后再引咎辞职向老板谢罪了!听懂了吗?” 那边沉默了半晌之后才道:“……懂……懂了!” 赵敬堂这才挂了电话,捂着额头直揉脑袋:“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 林雨桐睡了一天,都快傍晚的时候才醒来。也不知道那些人撤离的怎么样了……担心不担心的,这个倒是不至于。干的就是这个,存在即危险。还能因为危险啥也不干? 该传递的消息传递出去了,最好便是将这些知道自己和四爷身份的人全都撤回根据地去。想来出了这样的纰漏,那边必然也是会如此安排的。 起来之后她出去转转,卖早点的铺子关了门,门上贴着‘歇业’两个字,看来是撤了。其他的地方,她也不是很方便去。往前又走了一段,路过一家咖啡店,专门去买了咖啡豆带着回家。出来一趟,总归得有缘由的。 快到了饭点了,各家都飘出了香味。如今几乎是家家,都用着保姆呢。 至于这些太太,凑一块打麻将而已,基本是不沾手家务。 她进了楼,就碰见邱太太。对方刚才站长家出来。见了林雨桐热情的很:“林主任呀,出去买咖啡了。哎呦!我那边有一新咖啡机……是朋友送的,我又不会喝咖啡,我家老邱那更是喝不了,要不……给你送过去?” “好啊!”林雨桐没有客气,反手却送了一瓶法国香水过去。 这香水是白雪梅弄到的,之前就叫人给捎带到胡木兰那里的,好几种香型,价格不菲。 之前一起行动之后从翻译官那里缴获了保险箱的钥匙,里面放着多少钱也不知道。反正谁都没要,只放在白雪梅那里。据说她拿去经营去了,带点奢侈品之类的东西,也不算是新奇。 那边邱太太一脸喜欢的不得了的表情,低声道:“我其实是喜欢林主任这样的巾帼英雄的,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喜欢了就说喜欢,直爽嘛!不像是有些人,竟是会钻营。” 林雨桐就问:“邱太太这是说的谁?” “还能是谁?”邱太太指了指:“周太太呀!哎呦!你是没见,那手上的戒指都戴好几个,还天天换,不带重样的。你说,这老周,打哪那么些钱?” 这是想挑拨自己和周太太那边的关系,想叫自己歪歪嘴向上面打小报告吧。 林雨桐心里笑,脸上却一本正经:“所以,还是邱主任有福气,娶到邱太太这样的贤妻,贤妻好,贤妻能提醒男人不犯错误。” 正说着呢,四爷拎着包回来了,“说什么呢这是?” 林雨桐不避嫌的挎了他的胳膊:“回去告诉你。” 四爷还略微挣扎了一下,低声提醒:“有人呢!” “有人怎么了?” 两人你拉我扯的,直接回了四爷那边。 邱太太在两人进去之后就直咋舌,回了她家还直念叨:“这个黏糊劲!” “说谁呢?”邱香山也起来了,坐在沙发上喝茶。 “你吓死我了,也不吱声。”女人抱怨了一声,就道:“刚才回来取东西,也没见你下楼。” “听见你的响动才起来的。”邱香山问说:“给谁送去了?” “那个林主任。”她说着,就摸出香水:“你闻闻……这个可是高级货,站长太太有一瓶同款的,据说是局长夫人送的,可宝贝了。” “女人的东西我也不懂。”邱香山又去翻报纸,“不过林雨桐她……她那边能弄到高端货,你以后有需要的,找别人不方便,找她就行。” “那多不好意思。”邱太太就道:“我瞧着她心里就犯怵。再说了,她有那么大能耐?便是有能耐,愿意跟咱们来往不?” 邱香山摇摇头:“你啊……果然还是在家打打麻将就好。”他起身,“摆饭吧,吃了饭我该值岗去了。” 而那边林雨桐则把那咖啡机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四爷又给重新装起来。 晚饭没出去吃,给前面的警卫打电话,他们会联系食堂或是酒楼给送饭。 吃了饭,林雨桐又在四爷这边打电话,叫警卫明天也帮这边采购米面油菜和肉等东西,准备开火做饭。 电话打出去,那边恭敬的接了。但挂了电话,这些人都在一块窃窃私语的嘀咕:“……这是无媒无证吧……” “你咋不干脆说是苟合呢?” “都管住自己的嘴!那位好惹吗?” 周太太出来亲自去取今儿订好的红酒,听了几耳朵,回去还是骂了一句狗男女。 周一本吃饱喝足,又去二楼的书房了。 周太太就骂:“又去盯着谁了?我说你累不累,晚上不睡是不是?” 周一本嫌吵:“不愿意过就送你回老家去,毛病。” 晚上,确实是活动最频繁的时候。广播到了晚九点,就开始呼叫云帆。 云帆是四爷的代号,他去抄报,她就在外面守着。抄报完,就翻出一本唐诗译报,大致内容是,王掌柜该组,撤回根据地。要求云帆静默潜伏,等待被唤醒。 另外,还通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有一联络员没有撤离,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不过该联络员刚到平津,对平津一无所知。按照地下组织的纪律,若是未能按照规定撤离,那便是想办法蛰伏起来,固定的地点留下联络信号,若是组织寻找他,便会主动联系他。 这就等于切断了组织跟他的联系。最大程度的保证组织安全。 十点的时候,又换林雨桐去抄报。其实,林雨桐和四爷是一条线上的两个人,谁也不领导谁。若不是两人是这种关系,都不许相认的,最多只一方知道另一方的真实身份。在王掌柜那里,他就只以为四爷知道林雨桐的身份,林雨桐却不知道四爷的身份。需要暗中配合的时候,会暗中配合,但没有组织允许,是不能向对方暴露自己的身份的。 林雨桐的代号叫行舟,发来的电报内容跟给四爷的差不多。唯一多出来的一点就是提醒自己多加小心,毕竟本就被怀疑的身份,结果她接触过的人,一夜之间突然就消失了。这若是联系起来,她身上的疑点就更多了。在电报的末尾,又说了,组织正在积极努力,改善她的处境。 电报给四爷看了,四爷不置可否,拿过来一把火都给烧了,连灰烬也一块倒进马桶,冲了个彻底。 不管怎么说吧,他们一撤走,自己和四爷是绝对的安全了。暂时能松一口气吧。 两人收拾完,敲门声响起。 四爷朝卫生间指了指,示意桐桐先进去。他自己则解了衬衫的扣子,下摆从裤子里拎出来。别说,还挺像个贪欢的样的。 林雨桐搁在边上直笑,四爷就瞪眼:还不赶紧进去。 瞪什么瞪? 她凑过去咬住他的锁骨,狠狠的嘬了一口,种了一颗草莓,这才偷笑着进去了。 四爷不好耽搁,先去开了门。门外是拎着一瓶红酒的周一本,进来一瞧:“哎呦呦……”太香艳了! 林雨桐此时也冲了水湿了头发穿着浴袍出来,站在沙发的边上用浴巾擦头发。 这一看就是这对狗男女在家正没羞没臊呢。 周一本拎着红酒:“看来……来的不是时候呀。” 四爷就把他往里拉:“废什么话,赶紧进来。” 周一本进去将红酒敬上:“尝尝这个,专门叫人从沪上捎回来的。”他说着,眼睛一扫,沙发上有两个紧紧挨着的屁股印,被人坐过的痕迹还在。看来这俩勾搭在一起的事,是真的呀。 四爷请他坐,林雨桐拿着酒去倒酒。 周一本才道:“听说了吗?老邱那边有了rb间谍的消息了。” “没听说啊!”四爷就道:“我今儿一天都在站里,没有谁汇报说有新的进展了。” 周一本嗤笑:“亏你还拿他当朋友。他防着咱们跟防贼似的。你说站里的情报组,现在完全是为他一个人服务……情报不能共享,你说咱们还干个屁。” 林雨桐端了酒过去一人递了一杯:“你周队长手里的人不够?可这通讯员在编的没有,那不在编的难道也没有?” 这一般情况,除了那种个别厉害的那种。军tong的小喽啰都是怎么来的?先是组长引荐,再是局长批准,最后还得试用。把这种批准之后被试用的,叫试用员或是试用通讯员。把那种只引荐了,但因为各种原因还没批准或者是不批准的这种人,叫未批运用员或是运用通讯员。 意思是,你不算是我们的正式职工,但我们还用你干活。给你发一定的酬金!你要是干的好,也许是会吸收你的。 如今兵荒马乱的,找口饭不容易。街面上三教九流,只要给钱,这种运用员你想要多少都有。 这些人不能弄来大情报,但未尝不能弄点小情报,或者跟踪等事情他们都能干。 但就是一点,得花钱。 用的人越多,花费就越大。 而四爷,管着后勤。一般内部的一些花费,都得从他手里批条子。 周一本这么客气的上门,又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这是几个意思还不明白吗?他是发现用不上邱香山的情报,所以打算花钱在外面另外发展。 这可真真算是一个好消息……也是一个好机会! 如果能把自己人放到周一本的外编人员里,那可真就方便很多了。 但这个情报得先发回去。 这得寻找机会。 如此,这钱当然不能马上给他。于是便道:“……这个我心里有数了。今年后半年的经费到现在都还没有拨下来呢……” “还没下来?”周一本就惊道:“下面的薪水每月都按时发放,我还以为……” 四爷就低声道:“你当我这一天到晚忙什么呢?上半年的经费,是五月份才领到的。下半年的经费,这都十一月了,一分钱还都没见着。这站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要吃饭,给谁的待遇还都不能低了……那你说,钱从哪来?我这一天到晚的,净跟这些个铜臭之物打交道,你是不知道啊老周,最艰难的时候,咱们后厨用的菜,两筐南瓜半车的白菜,都得在外面赊……” 周一本是真不知道。 四爷就说:“……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这样,我也不跟你在这里哭穷,省的你回头骂我,说我不支持你的工作。这么着……你稍微缓一缓,城防司令部那边,有几个人私下做买卖,都是火柴肥皂洗发水什么的……想过咱们的关卡,叫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把这事给办妥当了,他们能给站里抽两成。这两成我一分不动,都给你老兄。剩下的事……我想我的折去,行吧!” “够义气!”周一本就道:“怪不得站长一天得召见你两三回,这站里离了你还真不行。”说着,就看了看四爷,又看了看林雨桐,“那……就不打搅二位了,晚安。” 但愿今晚能安! 知道自己和四爷身份的人都在安全的地方,这一晚上果然睡的很安稳。 早上起来,粮食之类的还没送到。林雨桐和四爷就得去外面吃早饭,还专门去撤走的早餐铺子,很是遗憾了一番这里的早餐点关门了。然后选了一家水煎包铺子,吃了早饭直接去上班了。 她是没有什么具体的工作的,吴先斋像是把她给忘了一般。别人都有的忙,只她闲着。跟她一样闲着的,还有新给她调来的内勤闵华。 闵华是某一个特训班的普通毕业学员,反正是今儿直接给自己了,那自己就得兜着。 无所事事,呆着也不是办法。 “跟我出去转转?”林雨桐问闵华。 这姑娘很腼腆的样子,应了一声‘好’。 出门也不开车,就是叫了黄包车满大街的去溜达。到了人多的地方,她就下来转转,人少了就坐车走。 闵华就好奇:“您到底在找什么?” 林雨桐也不解释,只道:“跟着就是了!” 这么一连转了三天,第四天半下午了,她叫闵华:“走!出去走走。” 闵华一脸的苦相,偏还不敢说。 林雨桐出来,路过四爷办公室的时候还专门靠在门上,风情万种的打招呼:“今晚我在外面吃饭,回去会很晚。要是等不到我,你就先睡。”说完,隔空给发了一个飞吻过去。 那姿态,端是风情万种。 而四爷呢,则摆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不算是太热情的‘嗯’了一声。等人走了,他马上打电话给楚秘书:“去中州的人回来了没有?没说接了我家谁来吗?安排在哪里?” 楚秘书只说:“就这两天了,安排在咱们的招待所。” 四爷又问站长:“说是去开会,是吗?” “是啊!是城防司令部那边要求去开会的……”楚秘书就道:“邱主任也跟着去了。” “看来邱主任是发现了rb人最新的动向了,可喜可贺啊!”说着,就岔开话题,“我看你帮站长太太买的花挺好的,在哪个花店买的?” 楚秘书一一都说了,四爷就在这边挂了电话。 今儿这通电话,当然不是平白无故打的。桐桐之前在街上转悠,那也不是瞎转悠的。特务在别人眼里是不容易发现,但是在桐桐眼里,这些人就无所遁形。 邱香山的人目光聚集在哪里,大街上转两圈,桐桐就能找出来。只要找出来,她就能往下挖。如果说邱香山只是闻到味儿的话,那么桐桐是根据这一点味儿,能刨出老底的人。 楚秘书帮着站长太太购买鲜花,买鲜花的花店他当然知道,那花束上不显眼的地方有标识的。而这个花店,距离桐桐要去的地方,只几十米而已。 若是桐桐那边有消息,他能马上知道。然后还能把这消息快速的送去城防司令部。一方面rb方面的消息确实着急,弄清楚了,少些损失。另一方面,今儿在城防司令部开会的,除了g军,还有工党b路军代表,这是请了友军协同防御。他有些消息,得悄无声色的隐蔽的递给对方,在切断了彼此的联系之后,这是唯一一个能想到的办法。 他看着时间,在等。等桐桐那边差不多了,他才能‘刚巧’出现在那里。 桐桐此刻身在哪里? 在平津最大的一处妓|院——春意楼。 出了门,林雨桐就带着闵华去了一处商场,在商场里买了两身长衫两顶礼帽,顺便在商场的厕所给换上。 改头换面之后,直奔春意楼。 春意楼外,散着八个情报组的,盯梢着呢。应该也是发现这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她现在就是要进来寻找这个不对劲,把目标从地方具体到个人。 女扮男装,短暂的骗骗一般人就算了,想骗老|鸨|子,那绝对是骗不过的。半下午,还不到妓|院上客的时间,见客人来了,老|鸨|子就笑着迎出来:“哟!这可不是您这样的人该来的地方。” 林雨桐掏出几张美元:“怎么?你这是有钱不赚?” 那边蹭的一下将钱拽过去:“瞧您这话说的,要是您乐意,叫姑娘们伺候也行,找小幺也可。” “我喜欢姑娘!”林雨桐看老|鸨|子,“但有一点,得合我的眼缘。”她又摸出一根金条来,“我知道……你们这里的姑娘,伺候男人乐意,伺候女人嘛……” “也乐意!”只要给的钱,来的是只猴子都得当大爷的伺候着,“我这就叫去……” “嗳?”林雨桐摆手制止了,“姑娘们也该上工了,我在一边看着就行。瞧见顺眼的,告诉你……” 这是什么毛病。 不过好吧!谁叫人家有钱呢。 一壶茶喝了半壶,端上来的果子吃了几个,接受了跟来的闵华的第四次打量,这些姑娘重要开始上工了。出来在门口迎客的……都不是要找的。 她今晚的目标,就是这里数一数二的红角姑娘。可自己一个女人,开口就要红角,人家可不肯。 更怕这么奇怪的要求提出来,叫对方警惕,要是跑了,就更糟了。 于是等着,等着慢慢的上客之后,林雨桐才瞟见二楼站着一个一身月牙白的姑娘。那姑娘正跟一个有些身份的嫖|客客气,但显然,这嫖|客的等级还不够。 林雨桐就招手叫跑堂的:“那个姑娘是谁?” “那是咱们楼里最红的姑娘,可是不陪客的,早被贵人给包了,只怕过会子就得接了。”跑堂的说的与有荣焉。 林雨桐抬头看,正好看见这姑娘跟那嫖|客道别。再看那姿态,谦逊的低着头,半躬着身子,弯着腰的时候,双手的手掌几乎是抚在膝盖上。 就是她了!这种双手贴膝盖的礼节,在国内从古至今都没有这样的。 林雨桐起身,朝楼上走去。 这姑娘正要下楼,两人走了个面对面。那老|鸨|子跟来:“您看上谁了,我给您叫去……” 林雨桐就上下打量正要下楼的姑娘:“她是谁?” “芳草!”老鸨子护犊子似的将那姑娘护在身后:“她可是名花有主了。” “芳草?”林雨桐看着她,笑了笑。 这芳草的手指忍不住的曲了一下又松开,朝边上让了让:“请客官先上吧。” 林雨桐点点头:“果然是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她不经意的挪开视线,朝二楼倚着栏杆站着的姑娘指了指:“今晚就她了……” 这话一出,都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喘匀称,突然就不对了! 一把冷冰冰的qiang指着芳草的脑袋:“跟我走吧!” 老|鸨|子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刚要喊出来,闵华一qiang托子就砸在老|鸨|子的脖子上,将人给砸晕了。 看到这一幕的女人们瞬间就尖叫起来。林雨桐选了个极好的角度,迅速的拉着芳草朝二楼走,躲在柱子后面。果不其然,一个跑堂模样的人掏出了qiang朝这边打了过来,击中了柱子,随后反被林雨桐打中了胸口。胸口也分地方,巧妙的避开的话,人暂时是死不了的。 情报处的一股脑的涌进来,林雨桐才露面:“找你们邱主任去,快!” 可邱主任在哪呢? 出去了两人,兜头就碰见金主任从车上下来,总算是找到主心骨了。 金主任听了原委,就朝里面喊:“先把人带出来。” 里面六个情报组的,把局面控制住了。里面的嫖|客姑娘都得带走,塞到监狱,不是因为他们有问题,而是为了隔绝消息传递。 对外的说法,就只说是两个当兵的抢姑娘,擦枪走火了! 而这个芳子和被林雨桐打伤的那个迅速被带了回去,而四爷直奔城防司令部。 吴先斋正在开会,说的就是最近jun统为城防所做的努力,什么rb的情报人员都被监视和控制等等这一类的话。 邱香山正发言着呢,外面就进来一副官,先跟坐在主位上的那位师长嘀咕了一句,才看师长的眼色过来跟吴先斋嘀咕。 吴先斋一愣,赶紧起身出去了。四爷就这般那般一说:“……那边正在突击审讯……初步了解的情况看,那位芳草的金主,就在这间会议室里……所以,为了谨慎起见……” “明白!”吴先斋朝里看了一眼就道:“你留在这里应酬,这些你在行。叫邱香山回去,他对情报掌握的比较全面,叫他跟林主任配合,事半功倍。” 这就是此次来的目的。 吴先斋带着四爷进去,然后跟那师长说了几句,那位一愣:“那就……暂时休会,大家休息休息,喝杯茶……” 四爷则叫邱香山赶紧回去,“说不定有大收获。” 瞧见b路军代表往出走,他就跟着把邱香山往出送了送:“……你赶紧回去,要不然老周怕是得插一杠子……” 邱香山哪里敢耽搁:“老周……那就是个小人。”幸而这次出手的是林雨桐,要是换做周一本,自己这次可算是栽彻底了。监视了那么长时间都没确定准确的目标,这叫无能!真除了大纰漏,是要吃挂落的。 看着他走远,四爷才转过身来。此时,最热闹的就是厕所门口,这边一边是阳台,都在这里吸烟呢。 便装的,国工两军不同颜色制式的军服的。 而会议室里,反倒是人不多。只零散的坐着几个人。空位的椅背上,都挂着大衣。四爷不动声色把一包早就准备好的烟塞到了属于b路军代表团团长的口袋里,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这个过程,不过是跟熟人打招呼,然后不小心碰到了人家的衣服,再帮人家捡起来这么一丁点事,也没人注意。 而另一边,邱香山赶回来的时候,还没到审讯室,就听到异常惨烈的哭嚎声。那声音惨的叫他生生是打了一个冷颤。问一边的守卫:“周队长在里面?” “没有!”守卫一脸的心有余悸:“是林主任。” 啊!? 她能弄出这个动静?他急忙跑过去,隔着栅栏门就看见,林雨桐拧着对方的胳膊一扭,咔嚓一声,像是骨头错位的声音。 难怪叫的这么惨呢? 这下手……够黑的! 林雨桐就道:“说吧!说了就不受罪了。我能给你错开,就能给你正回去……”说着,又朝这边一拧:“是不是不疼了?你看看,不疼多好的……非得再叫我给你拧回去吗?” “不……”这女人白着脸,身上被汗打湿了:“王金荣……王金荣……” 林雨桐看刚进来的邱香山:“谁是王金荣。” “警备司令部作战参谋,有一个叫王金荣的。”邱香山说着,就骂了一声:“我这就打电话过去……” 作战参谋被人家拉到床上了,这个城市还有个屁的城防可言。 电话打过去,这位师长脸上的表情一僵,恨不能立马枪毙了那混蛋,但鉴于这里还有客人,尤其是b路军代表,他客气的休会,说是有个重要情报,查实之后再另行召开会议。然后客气的请大家散会,各回各家。他才好处理家务事! 那行!各回各的就各回各的。 b路军代表从里面出来,上了车,前面的警卫才问后面的领导:“……您说这g党这是干啥呢?白跑了一趟!” 这领导从兜里摸出烟,这包突然冒出来的烟叫他后半程的心思全跑偏了。如今把烟全都倒出来看看,在两根上发现了用针戳出来的小孔。这便是密码:“咱们这还真不是白跑了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今儿更新的有点晚了,孩子要去游泳,结果泳池里乌泱泱的,饺子下到锅里也就那样了,扑腾不开。浪费了不少时间,结果是做了一回原地打转的饺子就回来了。 75 民国谍影(11)三合一 民国谍影(11) “情报组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吴先斋回来的路上暴跳如雷,说四爷:“若不是你今儿来的及时,再出了事,咱们可就有点下不来台了。” 四爷就道:“运气!真是运气!”只这一句,就不再言语,还一副有些后怕的样子。 到了jun统站门口,楚秘书就迎了出来接人,四爷没跟着过去,反倒是等着后面那辆车,等车开过来,他趴在车窗口特意交代了一声:“车上的花可给我捂好了……大冷天别给我冻坏了……”说着,就扭脸看去,结果这一看:“哎呀呀……行了!不能要了,干脆扔了吧……” 正往回走的吴先斋回头看了一眼,正看见四爷将冻坏的花给扔了。他就低声问秘书:“金主任怎么知道我去哪里开会去了?” 楚秘书就有些忐忑:“是……我说的……”他先承认了,然后又赶紧道:“金主任是问我在哪里买花……我告诉他了之后,他大概不好意思直接挂电话,就随口问了一句,我想您去开会这也不是秘密,就说了……” 对内当然不能算是秘密,但是对外……就不是了! 吴先斋点头,对这个秘书稍微有些不满,但不曾表现出来,还带着几分安抚的道:“你不用害怕,这本来也就不是秘密。”正说着,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传来,他便又转了话题,道:“……通知下去,十分钟后会议室开会……” 四爷追上来就听了这么一句,于是跟上了楼之后就道:“站长,那我直接去会议室。” 吴先斋点头:“去吧!”等人走了,他进了办公室。关好门,这才问楚秘书:“这几天,林主任都做什么了?” “就是去街上转转,然后今儿突然就动了,不知道什么原因。结果进去没多长时间,就打伤了一个,活捉了一个回来,确定都是潜藏了几年的rb特务。”楚秘书就道,“现在,只怕是情报组非常尴尬。” 盯了那么长时间,花费了那么大的代价,整日里弄的神神秘秘的,结果呢? 被林主任带着一个女内勤给直接端了。 可人家时机卡的有那么准,你就是想怪人家多管闲事都不能!要是现在不把这些特务给揪出来,等打仗吃了亏,追查起泄密途径,只怕邱主任会吃不了兜着走的。而如今,虽说是撅了情报组的面子,但算是把这么大的窟窿给堵上了。他邱主任还真不好发作。 吴先斋听了沉默了一瞬就道:“妖狐就是妖狐,果然是名不虚传呐。” 秘书不敢答话,只在边上盯着表:“站长,十分钟了。” 那就开会! 会上,吴先斋是大发雷霆,拍着桌子骂娘:“……后勤保障可着你们情报组用,经费上从不叫你们为难。要什么给什么,结果呢?结果就是差点要紧的关键时候差点叫我下不来台……” 周一本就轻哼一声:“可不是!吃的是亲妈的奶,干的后养的儿子的事,他不精心呀!” 这话说的,邱香山恨不能冲过去一把掐死他,他压着脾气:“周队长这话说的,你真当干情报这一行是那么容易的……” “不是容易的,那怎么连个娘们都不如!”周一本张口就怼了这么一句。 “嗳?”林雨桐抬头看过去:“周队长,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娘们?!娘们怎么了?” “对啊!娘们怎么了?”邱香山揪住周一本的失言,就直接开战了:“我还就承认我比不过林主任这样的娘们!对这样的娘们那我是心服口服的。”人家立下的战功叫男人汗颜,在这样的女人面前,认输没什么丢人的,“你呢?你倒是自诩比娘们强,你干过一件称得上是爷们的事吗?”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有深意呢? “你……你……”那边周一本气的指着邱香山:“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不要借机含沙射影……” “那你不是这个意思是哪个意思,我又怎么含沙射影了……” 说着,两人就拍起了桌子,都站起来指着对方,大有一言不合就冲过去呼对方两巴掌的意思。 而林雨桐只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靠在椅背上瞧热闹。 四爷就出来和稀泥:“两位……两位……压压脾气,都压压脾气……”然后就跟吴先斋道:“要我说,这次情报组,还真就是非战之罪。虽说呢,尽咱们的能力,但凡是兄弟们需要的,咱们都给提供了。可这也仅仅就是需要……一点富裕的改善都没有。春意楼那样的地方,若是不进去,是不好抓住把柄的。可看看咱们那些兄弟……穿的顶多就是不打补丁,可一个季也就那一身衣服。您说说,这老穿着一件衣服,来回的晃悠,这特征太明显了。一个个的,养活家小都成问题,春意楼那地方,他们想换身行头进去都进不去。说实话,这种天在外面守着,兄弟们是真心不容易。再者说了,这么守着没点作用吗?肯定有,而且,作用还很大……”说着,他就看桐桐:“林主任,刚才好像听谁说了一耳朵,这些特务手里的情报还没送出去?” 林雨桐点头:“万幸!城防图拍下来了,但没来得及送出去。” 她这么一说,四爷就对吴先斋道:“邱主任和情报组的兄弟们,工作还是有成效的。” 周一山哼了一声:“只怕不是送不出去,而是……等着今儿开完会,拿到更详细的情报再送吧。” 当然是这样! 可四爷还是道:“咱们的人守着,叫他们的行动多少受了阻力,这个周队长不会否认吧。” 周一山一肚子的话,但鉴于还得从他手里拿钱,便没有当众撅了四爷的面子,只是不言语了而已。 吴先斋摆摆手:“客观理由不要摆,但正如金主任说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次,便不追究了,但务必要配合林主任做好审讯工作……” 林雨桐就道:“名不正言不顺,今儿是事情紧急,被我给碰上了,这才狗拿耗子了一把。这件案子,原本是谁的,就还是谁的。里面还有许多值得深挖的地方。我就不再掺和了。” 没人没qiang的,初来乍到,我谁都调配不了,何苦吃力不讨好。 吴先斋也笑了笑:“既然如此,那这件案子还是给情报处。正好,随后我也另有要事安排给林主任。” 林雨桐点头:“听您的吩咐。” 随后吴先斋又说周一本:“……要摈弃前嫌,积极配合邱主任的工作,做好你分内的工作……你们一个审讯,一个抓人……离开了哪个环节都不行,懂吗?” “是!”两人站起身来,立正受教。 “行了!散会!”吴先斋一边说一边起身,转身就走。 剩下的四个人面面相觑。林雨桐先起身,“脏了手了,刚才没顾上洗……”说着,一边看她自己的手,一边一扭三摆的往出走。 她一走,周一本就冷哼一声,一边往出走,一边掸着帽子上不存在的灰尘跟四爷到:“老金啊,你这人……就是当老好人当惯了。我跟你说啊,你就是对人家好,人家也未必见得就领情……我把这话给放在这儿,以后你就知道了……” 这话说的很有深意呀。 四爷一脸无奈:“老周……” 人家周一本摆摆手:“我是看兄弟厚道,这才提醒一句。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邱香山不屑的冷哼一声,但等周一本出去了,还是跟四爷道:“刚才多谢兄弟美言了。” “说的也是实情嘛。”四爷说着,就收桌上的笔记本:“你忙去吧,半拉子案子交到你的手里,得谨慎啊!” 明白!审不出来东西就真折子了。 他见四爷要走,就拉了拉他的袖子:“兄弟这次承你的人情,顺便跟你说件事。” 四爷把东西放下,等他说话。 “我们在zhong统那边安插的人递了消息过去,说是他们那边昨儿抓了一个人。这人是平津大学的一个后厨打杂的,四十来岁……别的倒是不清楚,只从这个人身上搜出一根小黄鱼还有一块手表……得到这个信儿,我也不知道那边要查什么,于是,就叫兄弟们去平津大学查查,看那边有没有什么异样。结果,还真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那天,平津大学除了跑了一个后厨打杂的,还少了一个叫欧阳白的讲师。据说,有个女学生模样的人扔了一沓子钱叫学生捡,而她拉走的了一人,这人正是欧阳白,方向也是后厨……可再查下去,却发现学校里并没有丢失女学生。有会画画的学生画出了那姑娘的相貌,结果你猜怎么着?”邱香山的声音压的更低了,“结果门房那里记得那个女学生的样貌,说是那姑娘之前在门房登记,说是找欧阳白的。我的人又看了门房的记录,来找欧阳白的登记了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叫俞敏慧!” 说完,他别有深意的笑笑,然后拍了拍四爷的肩膀:“我先走了,你慢慢想想。这里面是不是有事!” 这个消息,是四爷和桐桐都不知道的。 只知道有个人没撤走,但这个人是谁,他们不管,也不能去管。 却没想到,如今知道了这个失踪的人叫欧阳白,还知道,此人之所以没撤走,是中间遇到了俞敏慧,被她横插了一杠子。 “这个俞敏慧,有点意思。”四爷回来之后,就跟桐桐把这事说了。桐桐直接就给了这个评价:有点意思。 是啊!确实有意思。 你说她能耐吧,确实是能耐。她能跟在欧阳白这个受过一些系统训练的人身后而不被她察觉。可另一边,中tong方面,却能很轻松的追查到她的下落。 那她到底是有没有侦察和反侦察的能力? 她在火车站就被稽查队一个小喽啰发现了踪迹,可欧阳白被zhong统在校园里准备抓捕的时候,她又能避开zhong统的眼线,顺利的出现在欧阳白身边,更是一路上堪称是惊险的帮着欧阳白避开麻烦……这些违和之处该怎么解释? 再有,欧阳杰吃相堪称是狼狈,实在不是忍不住诱惑,他是不会在那种环境下胡吃海塞的。可见其哪怕出身富裕之家,日子绝对不是多好过的。这样环境下养出来的孩子……一个是看见好吃的都忍不住,另一个则天差地别,出手阔绰少见,一出手便是一整沓的钱,一整根的小黄鱼还有如今算是奢侈品的手表。 这样的出手跟她的出身是不相符的。 四爷这么说,林雨桐就补充道:“她从中州来,是偶然吗?是跟着欧阳白来的?如果是这样,那她对平津该是不熟悉才对,那何以直接选了避难场所……” 所以,这人的身份绝对有问题。 不是工党,是不是g党现在还不好说。 四爷就道:“……是rb间谍的可能也不大。如今搜集战事情报尚来不及,不会花费巨大的时间和人力浪费在欧阳白身上。” 有道理! “而如今做情报部门也很复杂。除了rb人的,还有工党的,g党这边的军tong中tong。其他的也是山头林立……he应钦手里的军政部无线电总台系统,mao庆祥手里的军委会机要室电讯系统,song子文表弟手里那个交通部电政司电讯系统……如今,那位太子也出山了,青年团作训处,也开始培养自己的人……这还不算是各路军阀的,像是晋绥。桂系……还有掺和进来的各国间谍……”林雨桐就说,“不是rb的,不是工党的,那么……她如果真有问题,确定她的身份却不容易。可能是某一方的,也可能是多方的,不好说!” 也确实如此! 但不管是哪种可能,其实盯上的都是四爷。 本是金汝清未婚妻的身份,但这要去成婚反倒是被人阻止了,而这个阻止他的人,从各方面看,都像是工党。那么工党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呢?除非四爷也是工党。 这是个很简单的逻辑关系。 所以,接下来真的得非常非常小心了,金慧敏盯着的其实是四爷。 这个话题就到这里,晚上睡前,林雨桐还问四爷:“吴先斋说另外给我任何……干什么?” “向上面伸手要钱。”四爷就说:“经费拨不下来,不是上面没批,而是到下面被挪用了。可这种事,谁敢捅出去……” 哦!明白了,想拿自己当qiang使。 她现在也不是一直就住四爷这边,赖在这边赖到晚上十一点之后,她就回她那边去的。有时候会走大门,于是,门后的眼睛或是晚归的人就会看见她穿着睡衣踢踢踏踏的回家。但有时候也会走阳台,她走阳台从来不避着人,跳过去的时候还朝下面的警卫摆摆手打个招呼。 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调笑,说是她把自己送到金主任的床上完事了还得被撵回去云云。 也是!怎么不见金主任爬她的床呢。 这事完了没两天,林雨桐才消停了,偶尔听听邱香山那边审讯的结果如何了,其他的她是不管的。就这,还有很多消息是闵华打听来的。 这姑娘话不多,职业素养其实还不错。但林雨桐知道,这就是胡木兰想办法塞到自己身边的眼睛。愿意跟着就跟着,她只当是不知道。 小姑娘八卦,还试探着问:“你跟金主任真就这样……” “不这样还能怎样?”林雨桐闲闲的扒拉自己的指甲:“死过的人都知道,能活着就好。别的都是虚的。如今可想不了那么多,只四个字——及时行乐!干咱们这一行的,谁知道哪天出去,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闵华‘哦’了一声,正要说话,楚秘书急急忙忙的进来了:“林主任,赶紧的……一m国记者要采访你……” 林雨桐一愣,“采访我干什么?” “您炸了一船的rb军官,死后又传奇归来,这还不值得报道吗?”楚秘书说着,就叫闵华:“赶紧给林主任拿衣服呀!” 林雨桐心里转的飞快,舆论给坐实了自己是一g党英雄,这确实是对自己有利。不管谁想藏在后面把自己往工党方面靠,都得多想想。那可等于是揭了g党的脸皮! 但是,有这个动向就行。自己绝对不能顺杆往上走! 因为有利之下必然是有弊的。这个时候将自己彻底的暴露出来,这是会惹来追杀和特意针对的。虽说不怕吧,但麻烦却会很多。叫自己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无暇他顾。 她决定,还是暂时不去的好! 想到这里,她就出声拦住闵华,之后又扭脸问楚秘书:“我能先看看对方采访内容吗?” “哦!”楚秘书就道:“金主任已经过去了……我不,我去取一下?” “那你去吧!”四爷已经去了,若是有不妥的地方,他是不会叫自己接受采访的。 楚秘书去的很快,回来的也很快:“金主任说……他没有发现什么大的问题,让您考虑考虑!” 林雨桐便明白,四爷说没有大问题,那就是说还有问题。让自己考虑考虑,不是考虑接受采访,而是考虑考虑怎么拒绝了这事。 她接过来看了采访内容,就看见在纸上有几道不明显的用指甲划出来的痕迹。这是四爷划上去的。 这里面藏着猫腻吗? 从头细致的看到尾之后,就会发现写这个采访内容的人很有意思,他的断句之间空着大小不一的间距,猛地看像是留出来的修改余地,但细看,这长短不一的空白,跟电文密码里的长短波长是一样的。再翻看了第二遍,就看懂了。 这是组织安排的这次采访行为,但却命令自己必须拒绝。 要是没有猜错,只怕m国记者的随行人员里,就有自己人。 她就问说:“除了m国记者,还有谁?” “还有两个随行人员,一个翻译,一个是保镖。”楚秘书急忙问说:“林主任发现里面有不妥当的地方?” 没有!只是这两个随行人员里,必有一个是自己人。 用m国记者造势这个办法暂时应该是管用的,毕竟在m国人面前,很多情况下还是会顾忌一些。若是有m国方面的舆论赞赏,戴老板面子上那是相当好看的。这个树立起来的典型不是谁轻易想推翻就能推翻的。 心里各种想法过了一遍,她就合上这个采访记录,直接跟楚秘书道:“你可以去回复他们,就说我的工作性质特殊,没有老板的同意,不接受任何人以任何形式的采访。”说着,也不顾楚帆的一脸为难,继续说道:“你可以去先跟站长说一声,就说我请求他帮我跟老板解释,就说倭寇未灭,时刻枕戈以待,绝不敢为了个人名声前途,置党国于不顾。否则,就有愧于老板的栽培,老师的教导。” 这话一说,楚帆想劝都没法劝了。 “她真这么说?”吴先斋问道。 楚帆点头:“是!如今,那m国记者还在接待室等着呢。您看这事……” 吴先斋就笑了笑:“好啊……好啊!你先去招待着,去吧!” 楚帆犹豫了一下就出来了,带上门的时候听见站长在打电话,要的就是总部。 “倭寇未灭……枕戈以待……这是她说的?”电话那边那么说。 “是!”吴先斋应了一声,紧跟着又犹豫了一下才道:“不过毕竟是女人嘛……很有些儿女情长……” “哦?”那边好似很有兴致,“儿女情长?” “是!不知道怎么了,看上了金汝清……”吴先斋这边话没说完,那边就哈哈笑了起来,“金汝清,我记得!印象非常深刻,将他放到你那里是屈才了。好了,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也没说,然后就直接挂了电话。 吴先斋对着电话愣了半天,嘀咕了一句:“……对金汝清印象深刻,这是什么意思?”金汝清是老板的人? 他起身去处理m国记者的事,刚好看到金汝清和林雨桐在走廊里说话。林雨桐手里那个文件夹,一下一下的戳着金汝清的胸口,又是在调|情! 调个p情哟! 不过是这个预备好的采访文案,还得给人家送回去。之前楚帆着急,不会看里面的东西看的那么细。但是如今吗?哪怕是多翻两下,都有可能看见做上去的标记。因此,四爷以催人为由过来,其实就是亲自取文件来的。因为这会子客人有楚秘书陪着呢。 见吴先斋来了,四爷一把将林雨桐手里的文件夹拿了,然后迎了过去,林雨桐距离远,只听见他说了一句:“站长,正有件要紧的事跟您汇报……” 既然是要紧的事,那自然吴先斋不会有闲情逸致要看一眼那个采访文案的。他进去了,直接就可以把东西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四爷不光把东西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一位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士,还跟那位m国女记者约好了,等到把倭寇赶出去,他亲自出面,请妖狐接受采访。 吴先斋有时候看金汝清,还真就觉得有些屈才,“……人家大老远的来,这住宿一系列的问题都要安排好……” 四爷把安排一一都说了,就又道:“之前跟您说的事说了一半……就是那个城防司令部那个参谋,叫王金荣的……” “他是叛国,这是没商量。”吴先斋一边往楼上走,一边道。 “这事他们也不敢商量,要是只为了救那人一命,我就直接帮您挡回去了。”四爷就道:“他们是想内部处理,不想招惹的天下尽知。” “可这悠悠众口,是他们能堵住的?”吴先斋摇头,“幼稚!天真!” “正是因为挡不住,所以才劝您该抬手的时候抬抬手。”四爷就说,“如今正是战事要紧的时候,上面是不会叫军里出现一丝一毫不好的影响的。便是报上去,只怕老板的做法也是一样,转手交给内部处理。那倒是不如咱们把人情让出去,咱们的人看着执行qiang决……如此,说说咱们看起来是没功劳可表,可老板心里是有数的。只顾全大局这一点,您就当仁不让。” 顾全大局? 吴先斋低声问:“你是有什么消息?” “jun统局华北区出缺了,缺一位区长!”四爷低声道,“您就不想动动?” 吴先斋连眉头都开始跟着动了:“当真?” “当真!”四爷就道:“林主任那里来的消息。” 胡说!林雨桐可不知道这样的消息。必是他在外面跟三教九流打交道的时候偶然得知的。 但他这么说,吴先斋就先深信不疑:“我正好有事要去一趟重青,这次打算带上太太……林主任……和……你……” 带上桐桐是早想到的,却没想到要带自己。 “这吴先斋想干什么?”林雨桐把饭给四爷扒拉到碗里:“一会一个主意……再者说了,不是金家的人要来吗?” “明天到。”四爷就说,“但咱们后天走!” 那时间是来的及的。 行吧!管叫去干啥呢,去了就知道了。 她又给四爷盛了一碗汤:“如今给咱们的待遇都上来了。今儿这鱼,是除了站长家之外,最大的一条了。” 得有两斤多重,红烧出来的。 四爷就笑,没空间她大概觉得很不方便吧。尤其是物质上,过的不是那么随心所欲。他喝了一口汤就放下碗,取了公文包递过去:“看看!” 看什么? 林雨桐将包打开,从里面摸出一丝绸裹着的东西来。结果一瞧:“哎呦!” 三根金条,两沓子美金。 “你贪污了?”林雨桐就问。 四爷拿着筷子好半晌没动:“……”我就堕落到这份上了?“不是贪污……”他辩解,“就是好处费。” 跟贪污相比有很大的差别吗? 再说了,这下手够黑的! 什么好处费一次性就拿了这么多。 正说着话呢,电话响了,是站长太太:“找林主任……知道她肯定在你那里。” 四爷就把电话给桐桐,那边热情的很:“知道你明白没事,想叫你跟我去逛逛街,这不是要去重青吗?好些东西都是该亲自采买的,你帮我参谋参谋。” 这是个不能拒绝的邀请。 因此,林雨桐根本就没见到金家人,是四爷一个人去的。 这次来的事俞家的老大和金家的老大金汝泊,两人一路上这是提心吊胆,被请进来安顿在接待室还都是懵的。 四爷推开门一进去,金汝泊就认出来了:“老四?是你请我们来的?”哎呦!吓死人了! 四爷身后跟着邱香山和周一本,两人都特别客气,一口一个大哥叫着,金汝泊提着的心慢慢放下了,这该不是出事了就好。但紧跟着,就觉得不对,自家老四自打进来,一声‘大哥’也不叫了,还不如另外两个来的客气礼貌,那这事情就还是不对。 意识到这一点,他笑的便有些尴尬了:“不知道这猛的接我们来……为了啥的?” 四爷就看邱香山:“邱主任,你问吧。公是公私是私,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问的,把之前问葛副官和俞敏杰的再重新问一遍,看看几人说的有没有出入便知道了。 结果,还真就没出入。 金家就是去报了个信,愿意不愿意随俞家。俞家自己愿意,把她家的姑娘送到火车站,交到葛副官手里,没有任何问题。 除了俞家大哥隐瞒了俞家小姐不愿意这婚事的事情以外,其他的没有大的差别。 邱香山再次确认一次:“俞先生,你确定令妹是愿意过来的,对吗?” “那当然了……”当着四爷的面不好说不愿意呀。可他一说完,发现对面的三个人脸色都严肃了起来,忙改了口:“其实我那小妹就是性子倔强……不过小姑娘家家的,在外面上了几年学,就自以为是,这很不成个样子嘛。等成亲了,生个孩子,什么小毛病就都没有了。” 那就是说还是不愿意。 口供严丝合缝,没有任何问题。 邱香山就似笑非笑的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我们金主任青年俊杰,多少名媛淑女都求而不得。便是你俞家小姐是天人之姿,也断断没有如此欺人的。”说完了俞家又说金汝泊:“婚姻乃人生大事,怎可如此轻率。金主任数年有家不归,未尝不是家中人人重利而轻别离之故。” 这话一出,俞家是惶恐,金家是羞臊。 可这……当真是冤枉的很! 金汝泊不能说人家长官,再看看自家弟弟那张明显已经是恼了的脸,他是有气没处撒去,说俞家老大:“我们家先问你们家,那是尊重。你们家要是愿意,就说愿意。要是不愿意,就只管不愿意就是。谁逼着你们家了。给我们闹这么一出,是几个意思?对外说是我家老四的责任,可其实你家妹妹……难道没逃婚。有一就有二,结果还不吸取教训……” 俞家老大再生气,可这亲兄弟还在人家手里攥着呢:“……长官……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家的错……老四就是混蛋一些,绝对没有歪的邪的……更不是有意欺瞒各位长官的……那兄妹二人,向来是无法无天……” 一个意思,就是希望把人给放了。 四爷是一句也不发言,想看看邱香山和周一本打算把这个事情怎么办。 结果周一本直接来了一句:“既然是误会,那就不如算了。说到底也是金主任的家事,咱就把人放了,省的关在里面还占地方……” 四爷转着手里的铅笔微微顿了一下,对周一本看来的目光视若无睹,继续沉默。大有你们随意的意思。 金敏杰被带出来的时候除了邋遢了一点之外,别的一切都好。在里面也不敢扎翅,他大哥上去对他又是拳打又是脚踢的,他也都默默的忍了。 邱香山就问四爷:“那就这么着……叫把人领回去?” “行!”四爷特别干脆:“那就还得烦请葛副官,怎么将人带来的,再怎么带回去。” 邱香山就一把拉住他:“你看……大哥这刚来,一杯水都没喝,你这就赶人了?这也不对呀!” 四爷就皱眉,到了金汝泊跟前:“不是不留你,一则,家里肯定惦记……” “那肯定!”突然被带走,什么原因也没说,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怎么会不惦记。 “二则,我也要出公差,明天就走。留你下来,着实没时间相陪。”况且,留下来夜长梦多,这还有个身份十分可疑的俞敏慧呢。 “行!我走!今儿的火车我就走。”金汝泊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弟弟不叫他留,那肯定是有不叫留的原因,那他一天也不留,说走马上就走。 至于俞家,随意! 四爷是看着金汝泊上了火车才回来的。为了早点出发,他就近选了火车的车次,在路上得中转好几道。 估计在路上,金汝泊还会遇到好些跟他攀谈的人,不过没关系,他对原主知道的确实不多。 至于俞家的人如何,不用他关注,邱香山的鼻子灵着呢,他自会做好安排。 处理好这边的事,他跟桐桐,一人一个皮箱,跟着站长和太太,外带楚秘书和一个亲随,上了去往重青的飞机。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颈椎又犯毛病了,我现在在考虑买一个那种电脑座舱,就是那种肥宅快乐椅……但是那种玩意好贵的!纠结中…… 76 民国谍影(12)三合一 民国谍影(12) 如今坐飞机算不上是什么舒服的事情。战争年月,哪天没有从天上掉到地上的飞机。尤其是遇上气流,颠簸起来那才叫惊心胆颤。如今用的客机还是吴先斋借来的,中途起起落落的要加油,麻烦的很。站长太太一路上是喋喋不休,因为这一趟走的确实是不平顺,刚颠簸完,还没缓过神来呢,又得降落。要知道,对于不常坐这个又有些晕机的人来说,起飞和降落是最难受的。 林雨桐和四爷,两人都是把降落伞检查了再检查。要真是死在意外事故中,那才是真冤。 吴先斋被吴太太烦的不行,“你就少说两句,闭目养养神。你要再这样,下次不带你出门了……” “不出就不出!”吴太太捂着胸口:“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 吴先斋不理她,扭脸跟林雨桐道:“林主任,我知道你有几个故人要见。下了飞机,就放你假,先休息几天,若是有什么事,我叫楚秘书去接你们。” 林雨桐就笑:“站长,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吧,我会看着找找机会的。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个道理我懂。” 吴先斋就笑:“我就知道,带你出来是带对了。”他还大发慈悲,“汝清啊,你就跟着林主任吧。说做个护花使者吧,以林主任的本事也没你的用武之地。你就帮着跑跑腿,做好服务工作。” 用人还挺舍得下本钱,这把四爷都舍出来了。 四爷只笑笑,没说话。 林雨桐就斜着眼睛看:“这是愿意啊……还是不愿意啊……” 吴先斋就侧脸看四爷,楚秘书知机的接话:“肯定是愿意……愿意的嘛!之前咱们金主任还打听着买鲜花……” “哟!花我可没见着。”她语气越发的嗔怪起来了:“那这是送谁了?” 楚秘书忙道:“我能作证,金主任真买了,但给冻坏了,没好意思送您,这不是又出差了吗?” 话题就给岔了过去,下飞机,就有人来接。 有接吴先斋的,也有接林雨桐的。 接林雨桐的是冷子秋,她如今是总tong府的人,有牌面的很。车子崭新不说,也排在吴先斋的前面。 远远的看见林雨桐,她就迎过来。 分别时间不长,彼此见了面也没别的话,相互一个拥抱,彼此拍一拍对方的后背,不是不说话,是什么话都可以省略。 林雨桐才要说跟冷子秋介绍其他人,她就抬手制止了,然后看向吴先斋:“吴站长,我是奉命前来接妖狐的。老板召见,马上。” 啊? 以为这次出来自己就是跟一个闲差的,可如今听冷子秋这语气,这绝对不是闲差那么简单。 吴先斋一脸肃容:“既然是老板召见,那就请吧。不用这么客套!” 林雨桐才转身,又一辆军车呼啸而来,一个急刹车就停在了一行人跟前,从上面下来一军官,把众人扫了一眼之后,就问:“这里有没有一位叫金汝清。” 找四爷?! 林雨桐看四爷,四爷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才往前走了一步:“我是金汝清。” “金主任。”对方很客气,然后递过去一份公函:“你看一下。” 这是一份借调令,军部后勤处发的。 四爷看完,就将借调令给吴先斋看,其实是为了方便桐桐看见。 吴先斋愣了一下,就道:“既然如此,就赶紧去。不要耽搁了!” 四爷将桐桐的箱子放在她的脚边,拍了拍她的胳膊,手指在她的胳膊上滑下,滑下的长度长短不一的,这是说:军需,勿忧! 是说借调他是为了跟军需有关的事宜,不需要担心。 他在平津站处理后勤的工作,颇有些独到之处。想来,必是因为这个缘故。 人坐着军车走了,冷子秋看林雨桐,然后用始终不变的语气说了一句:“本来还想着叫你道个别的!” 道别? 林雨桐抬眼看冷子秋,见她微微点头,她便明白,这是有任务。而且是危险性不小的任务。这一行里,出任务之前,都要写好遗书的。她们四个人里,也就是王曼丽需要写遗书给家人,她们三个都属于没有家人的人。上一次任务的路上,白雪梅还说,如果以后彼此要单独执行任务了,也都写遗书吧,没有家人,至少还有袍泽,还有朋友。 如今,冷子秋说起道别,其实就是叫自己跟四爷告别。告别恋人,这一去,若是不成功,那便是永别。 自己一个公开露面的特务,能执行什么任务? 想了一圈,除了执行刺杀任务,还真想不出能执行什么任务。 可这刺杀谁……不知道! 但把自己当杀手用的话,确实是可能的。再是熟面孔,杀手却只需要短暂的露面,化妆完全搞的定。 之所以大胆的用自己,只怕也是m国记者上来来的时候,带来的另一个弊端。那就是叫上面又想起了自己。关键是自己在上次炸船事件中展露出来的用du的技巧和能耐。要杀一个人,要的就是他死,至于怎么死的,这个不重要。那是杀手要考虑的事情。 见冷子秋说出叫自己道别的话了,她就得越发的淡然:“不用了,道什么别呀。” 自己这样的职业,可以游戏情场,但却不能真的叫人察觉到动情,且痴情。否则,在他们的眼里,自己这个杀人的工具就算是废了。废了的工具闲置着不搭理,这都算是一种仁慈。最怕的就是那种用拿废料去赌窟窿的,那才是真要命了! 她现在要判断的是,自己究竟是被重新启用的一把杀手锏?还是因为跟四爷的□□而被人认定为废料,干脆拿去赌窟窿的。 那么,越是在这种什么都不明确的情况下,她就越是得表现的比任何人都潇洒从容。 她态度淡然,像是聚则喜,离则散。临走还扭脸看吴先斋:“我跟您说一声再见吧!” 吴先斋哪里听不出来里面的潜台词,他面容一肃,伸出手来,跟林雨桐重重的握了一下:“保重!” 保重! 林雨桐笑了一下,拎起皮箱跟着冷子秋转身就走,再没有回头。 吴太太就低声道:“出事了?” “不要打听。”吴先斋长叹一声,露出几分可惜之色来:“风萧萧兮易水寒……” 楚秘书接了一句:“壮士一去不复返……” 吴先斋就皱眉看向楚秘书,不光他看,跟着的吴太太和司机也都看,太不会说话了。吴太太还说:“该说‘壮士归来兮’,对吧?” 对个p!那是叫魂呢!还不如壮士不去不复返悲壮呢! 他训老婆:“你的话太多了!” “不是我话多。”白雪梅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胡木兰:“老师,我的日子现在挺舒坦的,您这突然召见,还不能叫我多问了。” “问什么,该说的时候我自然就说了。”胡木兰翻看着手里的报纸,压根就没抬头,“你别告诉我,你把规矩都给忘了。怎么?在侍从室呆的,只会跳舞喝酒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白雪梅正要辩解,门从外面推开来了,冷子秋带着林雨桐从外面进来。她愣了足有三秒:“你……你们……” “见到我不高兴啊!”林雨桐放下箱子,过去抱了她一下,就松开手看向胡木兰,敬礼问好:“老师,别来无恙。” 拢共分开也没多少时日嘛! “都好!”胡木兰指了指椅,“都坐!坐吧!” 白雪梅后知后觉:“这是有任务?”她尴尬的笑笑,“我们去……执行任务?” “怎么?刀生锈了?”胡木兰看白雪梅:“不想干了?” 不!不敢!一如军tong深似海,怎么敢不干? 胡木兰的语气偷着几分凉意,“我知道,你们现在都是躺在功劳簿上的,过着优渥的生活,安于现状。但别忘了当初你们的初心,初心是什么?是杀鬼子!如今,倭寇未灭,怎敢放纵消沉?” 三个人立马起身,立正听训。 胡木兰转到三人身后,“此次,重新启用你们四人……” 四人? 王曼丽也去? “她人呢?”白雪梅就问。 胡木兰看了看手表:“快到了。” 五分钟之后,王曼丽准时出现。她手里拎着两个手提箱,看起来分量不轻。她将手提箱放在茶几上,胡木兰顺手打开,林雨桐瞧见里面放着的是两部电台。 这次出门,不会是还要带电台吧?这玩意如今可是禁用品,查的特别严! 几个人只眼神交流,都站着没说话。 胡木兰抬手往下压了压:“坐吧,都坐,坐下说。” 林雨桐跟着其他三人坐下,等着胡木兰说话。 胡木兰一开场就道:“这次的任务依旧很凶险,所以你们四个……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好了吗?” 什么意思? 四个人面面相觑,只王曼丽接话道:“遗书写了。”是给家里的。 胡木兰笑了笑,却转脸看林雨桐:“你呢?不写吗?” “我无亲无故,写给谁?”林雨桐反问了一句,又道:“老师到底想说什么?有话直说就行,我是您的学生,您跟我干嘛这么迂回客气!” “行!那我来个不客气的!”胡木兰挨着林雨桐坐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状似亲昵,“听说你跟一个叫金汝清的打的火热?” “饮食男女……而已。”她回答的云淡风轻,被胡木兰拦着肩膀也尽量做到浑身放松。这是对一个亲密之人不设防的表现。 胡木兰也不知道信了没有,不过脸上的神情好看多了,然后还透漏说:“他被军部借调了吧?” 突然这么一问,林雨桐心里就疑惑,面上还得应付:“啊!好像是!”心里一万个想知道到底借调四爷干啥去了,但还是忍着一句多余的也没问。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反正这一次去……你们还得同行。”胡木兰说着就看她:“可放下心了?” 林雨桐一副无奈的样子:“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男人而已!” 但愿你说的是真话! 胡木兰收回视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起身站在最前面看向四人:“你们这次的任务,有三个。第一,送两部电台和一本密码本,给沪上潜伏的jun统小组。第二,护送并保护军部后勤的几位同僚,他们另外有任务要执行。你们不需要知道对方的任务是什么,只要确保他们一行的安全即可。第三,伺机刺杀丁墨存。听明白了吗?” “是!”四个人起身,立正接受任务。 接完了,四个人忍不住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这三个任务,说实话,着实都不怎么容易。 第一个看似最容易,可对于她们四个都已经算是半公开了的特来说,这都不是容易不容易的事,这是压根就不适合。真说来,还不如启用新人安全呢! 一听就觉得哪里不对,白雪梅就冷笑一声:“这是公报私仇吧!拿我们当废子弃子在用!” 上次炸了码头,据说是损失了大量的药品和夹在在药品中的烟土,药品的价格再黑市上那是比黄金都贵的,更遑论是烟土了。 损失了那么多,这是秋后又要算账了。 林雨桐心里摇头,绝对不是这样。胡木兰也不是这样的人,就护短这一条,谁想暗算她们四个,都得过她那一关! 果然,就见胡木兰认真了看了白雪梅一眼:“你要这么想,未免太狭隘。也太看轻了你的老师!我承认,如今党国内,是有许多蛀虫……可事实上,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的。还有更多的将士,在前线拼命。比起他们,你们一个个的呆在大后方,吃的饱,穿的暖,有酒喝,有舞跳。你以为,在他们的眼里,你们就不是蛀虫?收起你们的小心思,在上面机关这才了呆了几天,意志就被消磨干净了?”她指着四个人,声音突然就高亢了起来,“老实告诉你们,这次的任务,是我主动请命的!我就想看看你们,还是不是当初的你们!”说着,挨个打量了四人,低哑而又危险的问了一句:“你们还是当初的你们的吗?” “是!”四个人起身,立正,齐齐敬礼。 胡木兰走到王曼丽身边,话很有几分语重心长:“剑藏于鞘中,别人便永远无法窥其锋芒。你便是真能顶的上一个王牌师,那也先得叫人看看你的能力。所以,这次,我也把你要了出来。”说完,走到白雪梅面前,“每日里流连于男人的追逐之间,花天酒地,再不用用,你这一身本事,就算是废了。”语气里多有嫌弃,但也不给白雪梅说话机会,就过去拍了拍冷子秋的肩膀:“每日里陪着夫人参加各种活动,站在那里如同侍女,这如同把一直狼拴在内宅当看家犬,你甘心吗?”完了就又面对林雨桐,“你不是说,倭寇未灭,枕戈以待吗?不会后悔你说过的话了吧?” 她都点到了要害上,听起来确实是她的作风。 但四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她们都不是菜鸟了,也都不是能被情感和一腔热血左右判断的人。不管说的再怎么慷慨激昂,四个人的脑子都是清楚的。 胡木兰之前说的不是假话,但这真话绝对没说全。 林雨桐就道:“咱们师徒之间,只说实在话。我就直说吧,我觉得我们至少得知道全盘的计划,否则……” “没有所谓的全盘计划,送到我这里的都是任务。我传达任务,你们尽力去执行任务,仅此而已。不管这后面还有没有别的计划,你们又在计划里担当的是什么角色,不要问,这是规矩。只要记住我交给你们的任务,不管遇到何种境遇,完成任务,然后想办法活下去,就足够了!其他的,想多了也于事无补!” 说了跟没说一样,虽然规矩是如此的,但接到这样的命令,一时间还真叫人有些无所适从。 随身携带两部电台和密码本,一路还有护送加保护的任务,完了之后还得刺杀丁墨存。 不说前两个,就只说丁墨存。 他丁墨存是谁? 七十六号特务总部归他管,是铁杆的大汉奸。 之前派人刺杀过他不知道多少次,无一成功。最著名的一次刺杀,有点类似于电影色|戒的情节。不过真实的女刺客跟那个女主角有些差别,真正的女刺客早年加入中tong,是中tong一名情报员。她自身有rb血统,在沦陷之后的沪上,利用她本身的身份和人脉,搭上了丁墨存的线。丁墨存是色中恶鬼,两人很快就好上了。那位女情报员几次设计杀他,都没杀成。最后孤身行刺,失败被囚禁。最后被丁墨存的大夫人下令秘密处死了。电影上是最后关头女主角偷着叫男主角赶紧跑从而躲过被杀。而现实中是那位大汉奸自己警觉撒腿就跑,躲过一劫而已。除了这些小细节跟电影有些差别之外,大致的刺杀过程,真跟电影上演的差不多。包括丁墨存那犹如堡垒一般的府邸和进出谨慎的作态,跟电影上演的如出一辙。 刺杀这样一个人,说实话,林雨桐自己都觉得有点异想天开了。而且,这绝对不是一夕之功。 心里一肚子的疑问,但此时都不适合问出口了。 边上的小厅里放着很多东西:“都是你们需要的,看看吧!能带的都带上。” 竟然有武|器。 四个人谁都没说话,各自选了便携的武|器。 换好了衣服,将武器都装好,大门就被敲响了。胡木兰去开门,结果从外面进来四个人。一女三男,其中就有一个人是四爷。 林雨桐跟四爷对视了一眼,转眼就分开。 胡木兰就给双方介绍:“这是陈先生和陈太太,后面跟着的两位,一位是陈家的管家,另一位是陈家的司机。” 被称为陈先生的人是四爷,而陈太太则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女人。 这未婚妻的事还没完了,结果这又弄一假太太,四爷真是好红火呀。 白雪梅呵呵一声:“什么陈太太?”她把林雨桐往四爷身边一推:“这才是陈太太……” “不许胡闹!”胡木兰呵斥了一声:“这都是掩护身份,这位是徐次长的千金,为了这次任务,她牺牲颇大。” 那姑娘一副稳稳的样子看了林雨桐和白雪梅一眼:“我的安全,就交托给诸位了。” 她的话没人应答,胡木兰左右看看,就问林雨桐:“你若是觉得这么不妥当……” “不!很妥当!”林雨桐笑了笑,嘴角微微的有些挑起,四爷读的懂,她这会子工夫,脑子不定又想什么损主意呢。 冷子秋不理这些弯弯绕,直言问:“一行八人,是不是有些惹眼了?” 胡木兰敲了敲两个箱子:“必须一起走。因为徐小姐手里有两张免检单。” 意思是说电台和密码本可免检过各个关卡。 四个人又对视一眼,怎么都觉得这次老师布置的任务,有点逻辑死。 货物免检当然是好了,但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么八个人聚在一起,本就惹怀疑的很。如果人都被怀疑了,你的东西能安全吗? 真不怪白雪梅之前说这就是叫自己几个人送死的计划。如今是越看越像! 白雪梅还要问,林雨桐一把给揪住了,先问胡木兰:“什么时候出发?” 晚上的火车,你们现在就能出发了。 ‘陈太太’起身要挎四爷的胳膊,四爷顺手就提了两个装着电台的箱子,出门往车上去了。‘陈太太’也不尴尬,朝林雨桐几个人点点头,马上追了出去。 等那部车子离开,林雨桐四个人才出门。 上了车,把车上隐晦的检查了一遍,确实没什么问题,才都敢说话。 白雪梅先道:“事情不对!这次的任务绝对不简单。” 是不简单!但到底是怎么一个不简单,这还得看看再说。 王曼丽看向林雨桐:“那个是你看上的男人?” 林雨桐扭脸看她:“怎么了?” “那你得小心点。”王曼丽看着窗外,“徐媛可不是省油的灯,我不知道她怎么掺和进来了。” “你认识那个徐媛?”白雪梅轻嗤了一声:“一副名媛贵女的模样……装腔作势……” “她可不是装腔作势。”王曼丽说着,还专门看了林雨桐一眼:“徐曼丽的祖父,跟国父关系莫逆。她家的关系脉络,复杂到你们想象不到的程度。” “想的到。”林雨桐就说:“她手里能有免检单,就证明她家有人在伪政府任职,而且官职还不小。” 王曼丽笑了一下,怎么忘了妖狐的脑子比旁人好使了:“没错……所以,你知道安排这么一个人跟咱们一起意味着什么吗?所以,绝对不能感情用事。” 是担心自己因为四爷的关系跟徐媛闹崩吧。 林雨桐还没说话,冷子秋就接了一句:“她不是那样的人。咱们的命在她心里最重要!” 王曼丽一脚踩住刹车,停在路边:“我不是质疑她的意思,我就是把我知道的跟大家提前说一声。做事绝对不能鲁莽!” 林雨桐就问说:“不鲁莽不等于受命于人,对吧?” 王曼丽点头:“当然,咱们虽然有保护他们的职责,但却绝对没有听从他们的义务。” 很好! “那事情就简单多了。”林雨桐就道:“咱们不管这背后有多少算计,咱们只想办法完成咱们的任务。这个……应该也能达成共识吧。” 三个人又都点头。 “保护他们四个不出事,我们可以灵活的选择咱们自己认为好的方式……对吧!”她将三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强调了一句:“如果有更聪明的办法的话。” “什么聪明拌饭?你想将他们四个拆开?”王曼丽摇头:“他们四个另有任务,只怕是不能分开的。” 白雪梅则意味深长的道:“我从未听说过什么任务,是离开某个人不行的。咱们四个,便是半路上折上一个,难道其他三个人还不继续人任务了吗?如今要弄清楚,咱们保护的是人,还是保障他们的任务顺利完成?这听起来是一件事,其实是两件事。” 这话很残酷,但确实是事实。 只要能保障他们完成任务,而能不能活着将人带回去,这反倒是次要的! 这是执行任务的原则! 王曼丽就不说话了,沉默了都有半分钟才扭脸问林雨桐:“若是你的男人被舍弃,你愿意?” “如果需要!”林雨桐这么说。 她倒是希望四爷是边缘人物。如果是这样,她就在走出国统区之前,想办法把他给留下。如此四爷安全了,她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她这么一表态,王曼丽便不言语了。半分钟之后,她启动了车子:“那还是老规矩,都听你的。不管什么命令,不犹疑!” 四个人统一好说辞,就往火车站去。那四个已经进站了,在站台边的长椅上坐着。她们四个,则拎着行李,分散的站着,时刻注意周围的动静。 徐媛看起来像是个是个爱说爱笑的姑娘,她挨着四爷坐着,不知道跟四爷说什么呢,就见四爷只微微点头,她则笑的前仰后合,还不时的隐晦的瞧一眼林雨桐。 “你真喜欢她吗?”徐媛低声道:“上大学的时候,你可是喜欢我的!没想到,这才分开几年,你的变化会这么大。我能问问,你喜欢她什么吗?” “什么都喜欢!”他头都不抬的回了一句。 “我不信!”徐媛往四爷边上挪了挪,“必须说出一样来。” “真实!”四爷被挤得侧身坐着,特坦诚的道:“比如她不喜欢你,她就从不掩饰。” 这是什么答案?怎么听着心里怪别扭的! 徐媛微微噘嘴:“那你是说,我不喜欢她,还假装很客气是虚伪?可是我的教养,叫我干不出没教养的事。” 四爷抖了抖手里的报纸:“我说的不是教养的问题。徐小姐真实不真实,别人没数,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徐媛眼睛一眯,才要拉四爷说话,四爷就起身:“我去一趟厕所。” 林雨桐就眼看这四爷过来,然后从身边路过。在从她身边路边的时候,他说了一句:“咱们都是疑兵!” 咱们都是疑兵?! 那就对了!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主要负责任务的人。真正负责任务的那些人他们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但为了他们,自己这一拨八个人,连那位自认为出身显赫的徐媛,都一起扔出来吸引敌人注意力了。 可现在能把这个说查出来吗?谁都不能说。相信自己这一行人在进入沦陷区之前,都一定是在别人的监视之下的。 时间越来越晚,火车站的人越来越多。好容易顺利的上了火车,可这安排车厢又出问题了。车票是包厢卧铺,两人一间。这怎么保证对方的安全? 徐媛跟着四爷进了包厢,白雪梅就跟了进去:“哎呦,长路漫漫,总得找个消遣。这位小姐,您要是不忙,咱们玩一把扑克如何?” “不……”徐媛才开口说话。 四爷就道:“真有危险,我能自保。” 徐媛:“……”就是说你会丢下我自己跑呗。 好吧!为了安全,徐媛让出门口:“请进吧。” 林雨桐和白雪梅就跟了进去,拉上门,徐媛冷哼一声,往床上一坐,扭脸不瞧人。 白雪梅跟过去,低声道:“瞧这气性,还挺大。我说大小姐,在家里高床软卧的呆着不好吗?非来遭罪!” 林雨桐则侧身去倒热水,火车的包厢是有暖壶的,林雨桐给倒了一杯热水,手指在水杯上面点了点,然后递过去:“为了你们的安全,请你理解。” 徐媛接过水吹了吹,就小口抿着喝了。 半杯水都没喝完,眼皮子就打架。白雪梅就道:“是不是感冒了,还是没休息好,那你把水杯给我,你先躺下。” 然后人躺下了,睡沉了。 白雪梅拉开车窗,把那剩下的半杯水泼出去,又接了些水涮了杯子,这才把车窗拉上。回头就看林雨桐:“真有你的。随身带药!换衣服的时候我都没发现。” 如今可不得随身带着吗?安全。 林雨桐朝外指了指,白雪梅白眼一翻:“成,给你们放哨去。” “正事!”林雨桐低声道:“一个弄不好,咱们八个人都得折进去。沿路少不了盯着咱们的眼睛,这是非把咱们送到沪上不行。” 白雪梅眼睛一冷:“拿咱们去点炮仗?” 就是这个意思! “妈的!”她骂了一声,拉开门出去了。 四爷拉了林雨桐到身边,附耳嘀咕了几句。 林雨桐不可置信:“你是说,蒋派人秘密接触周佛hai。” 所以,是怕这件事走漏了风声,要让他们这些人闹出点动静来吸引沪上所有情报机关的注意力,从而达到顺利会面,秘密谈判的目的。 可这个会面和谈判想要寻求些什么共识,或是达到什么样的目的这个咱们也不知道。可她就想,如今这种情况,有跟周佛hai会谈的必要吗? 林雨桐被弄糊涂了,四爷却说:“不过周佛hai在胜利之后,最后的盖棺定论是,他是jun统派遣到汪伪的潜伏人员。” 这个结论恨荒诞,但那么多被判了枪毙的,独独他得了蒋的特赦,想来这里面总是有些原因的。他是汉奸这个毋庸置疑,最后被赦免原因成谜,但不知道是不是曾经跟蒋这一方确实有些私下的交易……另外,周佛hai跟戴老板据说是私交甚密。 若是如此,那周佛hai极有可能在看出汪伪的颓势之后脚踩两只船,毕竟,他确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政治投机者。 如今两方要秘密谈判,自己和四爷连带其他六个倒霉蛋马上就要成为牺牲品,这可真不是一个叫人愉快的事情。 怎么办? 能说不干,然后半路跑了吗? 不能!到哪这都算是逃兵。所以,这个活还得干! 可要是干……只怕是一叫踏入沪上,就得被追杀。怎么能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自然是把军tong四朵金花秘密护送重要人物的消息捅出去,如此才能最大程度的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这个主意——真他妈的损! 谁想出来的?! 四爷就问:“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林雨桐低声都说了,“……个个任务都是怕我们不死的任务。你们呢?” “先潜伏,后等任务。”四爷看着窗外:“没有具体安排。” 林雨桐马上就明白了,自己四人拼死或可一搏,可四爷这四个,只怕是一露面,不是死在人家的枪口下,就是下大狱严刑伺候,所以连任务都不给四个人费心去编排了。 四爷沉默了半晌,就指了指床上:“叫她生病吧!下一站,咱们下车。” 好!等她醒了,该吃饭了。吃饭的时候又给下了点药,结果晚上就上吐下泻,一趟一趟往厕所跑。车上有大夫,有药。吃了两回,天亮的时候一点也没见好,一晚上跑了十一趟厕所。而火车上的厕所……实在是不敢恭维。 这大小姐天一亮再也受不了了,哭喊着要下车。 跟四爷一组的另外两人,都只道是大小姐身娇体贵,受不了长途奔波的辛苦。 可冷子秋她们三个,却很清楚,是林雨桐下的手。三个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却都没有质疑,连表情都没有多少变化。一到站,也不管大站小站,拎着包就往下走。 这里还是国统区,有人盯着,但是几乎是没什么危险的。 到了地方直接就去了医院,先把那位大小姐安顿在医院。然后其他七个人才到附近的旅馆安置。林雨桐偷偷叫了冷子秋:“找黑道上,给咱们弄八张新的身份官文,旧的那个不能用了。这事……得保密!” 冷子秋只愣了一下,就点头,转身就出去了。 回头又找白雪梅,“把‘陈管家’和‘陈家司机’的身份官文给偷出来……现在别偷,快到沪上的时候再动手……” 白雪梅打了个手势,表示明白。 王曼丽凑过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想活着……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一直登陆不了后台,以为是晋江抽了。结果客服说没抽,是网络运营商局部屏蔽还是啥玩意,给我折腾的,总算赶在十二点前进后台了,急的我一身汗!运营商屏蔽是个什么鬼! 77 民国谍影(13)三合一 民国谍影(13) 都安排好了,林雨桐就回屋找四爷。四爷正在屋里摆弄那两个箱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箱子里放着的是电台,是个麻烦东西。 林雨桐就说:“人能想办法进去,可带着这东西,却难进去了。”留着是个麻烦,扔了怪可惜。 在保命的前提下,她这会子是来不及去想什么那所谓的任务,因为那任务都是假的,都是障眼法。 四爷点了点这电台:“扔也得扔到需要的人手里。” 什么意思? “我要发报!”四爷将箱子盖上:“旅馆不通电,这得找个有电的地方。” 这是个小县城,哪里有电? 警察局有电,政府部门有电,邮局应该也有电,可去这些地方都太惹眼。 四爷给了一个地方:“医院!医院有电!” 而徐媛是住在医院的,去看看她,这并不奇怪。而带着大箱子看起来奇怪,别人觉得奇怪这无所谓,监视的人不会觉得奇怪就行。他们是知道这里面放着的东西是不能随便被人发现的。 那就去医院。 叫‘陈家司机’和‘管家’去找黑船家,叫王曼丽和白雪梅去想办法‘借’一路要便装的行头,把人都打发走了,两人才提着箱子去医院。 找到医院的配电房,可光是配电房也不行,还得假设天线。这玩意有点麻烦! 林雨桐没法子,只等自己往楼上去,把四爷留下下面:“没人给你警戒。” 四爷点头:“十分钟!到点你就下来,不管成不成!” 好吧! 大概得有十分钟,下来的时候四爷已经在收拾摊子了。从配电室绕出来,就见有两个黑衣人在医院里转着圈的找人了。那必定是轮换着跟踪他们的人。 这两人这么招人,肯定是发现自己和四爷没第一时间上去看徐媛吧。 这次没避开,大大方方的朝前走,那两人却赶紧回避了!有人跟着,那就得去病房。病房里徐媛也确实是不能这么躺着了,该好就得叫她好。 进去的时候,徐媛是醒着的。她靠在床上,看起来有气无力。 见他们两人进来,徐媛就笑了一下:“耽误大家的行程了。我觉得好的差不多了,明天不能出院后天就得出院,真不能耽搁了。便是不好,该走也得走。咱们有事要办呢!”说着,就似乎带着几分深意的看林雨桐,“你说是吧,林小姐。” 林雨桐笑了一下,倒了一杯水递过去:“那是!陈太太一定会很快康复的。” 徐媛稳稳的接过杯子:“林小姐倒的水,那是灵丹妙药。一定得喝的!”说着,就不停的吹着,等吹的能入口了,干脆一口就干了。 林雨桐知道,这徐媛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此时,对方怕是已经猜出来她的病是被自己动了手脚了,所以,这是话里有话了。 徐媛见对方像是听不明白自己的话,就摸了摸肚子:“还别说,之前是一点东西都不敢吃,能麻烦你们帮我买点吃的吗?还真饿了!” 林雨桐就看了一边的两只箱子,这个时间走,带着箱子去买房显得很愚蠢。可是把箱子留在这里……如今这种电台,一旦启动一次,温度会很快就上升。而自己和四爷这次用完之后,又迅速的给包起来放在箱子里了,散热更慢。万一叫徐媛发现电台被使用过怎么办? 他刚才绝对用电台跟言安联络了。 电台被使用过,军tong却没有收到过四爷给发的报,四爷也没理由和借口给军tong发电报,所以,他用电台干嘛了?这是个很好猜测的问题。 如果叫徐媛发现,她会马上怀疑四爷的身份。 于是,她起身后就道:“不就是买饭吗?我去吧!”叫四爷呆在这里,不能叫徐媛单独跟电台呆在一起。 四爷却一把拉住她:“我跟你去吧!人生地不熟的!”他起身揽住她的肩膀,直接就出门了。 徐媛在两人出去之后直接‘呵’了一声,自己这个同学啊,还真是有意思。她的视线落在两个箱子上,心中就不由的一动。她可不认为这么重的东西,有随身带的必要。那么多人,看不了两只箱子吗? 看了看挂在顶上的灯泡,她脸上露出几分恍然来:这里有电! 想到这里,她慢慢的下床,将病房门从里面插上,然后打开箱子,第一只箱子没问题,用手摸了摸,冰凉冰凉的。第二只箱子则不同,用手摸上去,还带着余温。可见,确实是被使用过。 徐媛脸上露出几分玩味:“工党?” 有意思! 出了门林雨桐也说四爷:“那个徐媛可不是省油的灯……箱子……” “知道。”四爷就道:“故意叫她发现的。别问,到时候就知道了。” 林雨桐真就不问了,他这么做总有他的缘由的。 两人在外面找个小吃铺子,给买了两笼包子一碗馄饨送上去,直接就告辞了。 其他几个人这个点也已经回来了,见两人拎着箱子,王曼丽就道:“干嘛去了?” “时间得抓紧,徐媛得赶紧出院。”林雨桐这么解释。 但你们一个人去就行了,非得黏在一块,带着箱子乱跑吗? 想到四爷不避讳叫徐媛发现他用过电台,想来必是有合理的解释。但四爷现在没有说明的意思,她也就没跟王曼丽解释。 四爷直接将箱子递过去:“看着箱子……我们俩还得出去一趟。” 王曼丽还要问,冷子秋却先道:“好!早去早回。” 其实林雨桐也不知道四爷叫她出去干啥的。 县城只这么大,一条街好像就能通到底一般。 四爷低声道:“把跟踪的人甩开,去码头。” 成! 甩开人,这个不难。可去码头干嘛? 水路码头,这个点还是相当热闹的。很多货从这里集散。 “船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哦……你是觉得那船很可能在军tong的监视之下定的,所以还要再定一条?”她就问。 “嗯!”四爷拉着桐桐,悄声道:“我去订船,你去偷八个身份官文,记住,三男五女。” 你说啥? 林雨桐不可思议的看他,眼神像是看渣男:“你叫我去偷?” 你怎么不说叫我去订船,你去偷呢。 四爷看她跟炸毛了一样,还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就忍着笑:“那我去……我去你也不放心对吧?” 不是!我不放心那是我的事。我不放心那就等我自己要求去,这种事那得我先说才行,是吧! 四爷一本正经的回说:“我就是想去……那活我也不会干呀!” 林雨桐:“……”怪我会干喽!会偷会抢我很光荣呀!还能说啥呢?“你在特训班毕业是混出来的文凭吧。” 别这么说,上特训班的是原身又不是我。我有一身理论知道,但是奈何,从没实际操作过,也从未做过贼。 他拍了拍桐桐:“卿本佳人……做贼了也是佳人!” 信你就有鬼! 话再动听,还不是撺掇自己去做贼吗? 不搭理他,她转身走了。偷身份官文,这是不信冷子秋从黑道买来的。不相信还得叫她去买,为的就是麻痹背后监视的人。以后在官文和船只上已经动了心思了,就不会再有第二次,他为的就是这个。 可四爷从来都不是只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人!至于说偷身份官文的地方,选在码头,为了什么?因为这里有进有出,人员流动大。便是真丢了,那么来这里的客商,也不能确定东西是在这里丢的还是在路上丢的。离开这里的客商丢了东西,那是下一站才能发现的事,总之是远离这里了。所以,丢了东西也不会惊动谁,如此,才能做到了无痕迹。 选择人上,尽量选择哪种瞧起来很有些家资和身份的人,这样的人补办身份官文,相对来说比较容易。 为了不叫人嚷出来只丢了官文,林雨桐还顺便偷点别的。比如,钱包! 几辈子没干过的没品的事,这回是全干了。 林雨桐就发现,可能她太惯着四爷了。事实证明,这男人真就不能惯,你惯就惯出问题来了。看看,他阳春白雪的,坏事全叫自己干了。 一边腹诽,一边在物色下手人选。三个男人的已经到手了,可女人的却不好找。 这个点上,很少又女人打这里过。如今兵荒马乱的,行商出门也很少带女人。 那边四爷把船都租好了,这边自己还没偷到女人的身份官文:“怎么办?” 这些好像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样,拉着她就走:“打听好了……”他指了个方向:“看见那边了……那一片是县城的富户住的地方……” 所以,在街上当小偷小摸已经不行了,还叫我去溜门撬锁呗。 “如今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桐桐吐槽说,“刚开始跟你的时候,你叫人家做主子娘娘。现在了,都沦落到小偷小摸溜门撬锁的地步了……” “朕不也在放风嘛!”四爷接的理直气壮,“跟着状元做娘子,跟着杀猪得翻肠子。”他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牢骚多了伤肚肠……干活去!” 这里可不是富户那么简单。多是政府里任职的,比如黄金银元珠宝……还有账本之类的都有。每家她都拿了账本,顺了点钱财,连带的把身份官文偷了。 有账本在,这些人丢了东西都不敢声张的。 于是,一晚上,弄了十几个备用的身份。 可你带这么多金银出来……四爷叹气,“行吧!不能带回去,就找个地方埋了吧!” 两人又找了个坟场,找了个有标记的坟头,在墓碑下挖了个坑,把东西给埋进去了。这才转身往回走。 回来之后没人问,第二天一早,徐媛就自己回来了:“我好了。要是能走今儿就走吧!” 那就走吧! 八个人分散开,前后半个小时前后到达码头,上了‘管家’出面租来的船。 王曼丽低声道:“有人跟着,换了船还是一样有人盯着。折腾什么?” 白雪梅扯了扯她:“看那条船!”她朝后指了指,“那条船不远不近的,跟了这一路了。” 果然到了水流稍缓的地方,四爷起身招手,那条船便快速的靠过来。 林雨桐起身招呼:“换船!” 徐媛坐在船上不动:“麻烦死了,要换你们换,我们不换。” 林雨桐就好整以暇的看她:“你确定你不换?!” 徐媛看看林雨桐攥起的拳头,默默的起身,很利索的就过去了。 谁都没有说话,换了船。船也不大,坐八个人也就刚刚好。船舱上的帘子一放,外面也瞧不见里面。里面挂着一盏油灯,中间固定好的小桌上,堆着许多干粮做吃食。 徐媛皱眉:“这是半路上不打算停了吧!吃喝在船上好说,这拉撒怎么办?也在船上!” 林雨桐朝外指了指:“船尾放着恭桶呢。有席子围起来,可以当厕所用。委屈委屈,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嘛!” “在国统区,你是不是多虑了。”徐媛起身,“我不管,到了前面,得停船。” 她这一动才,船就跟着晃悠。桌上的吃食包,也不停的往下掉。 冷子秋脸一瞬间就冷了,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qiang柄过去,直接将人给敲晕了。 好了!这下安静了。 等第二天醒过来,徐媛再没有异议了。白雪梅告诉她说:“我们保护你的安全,只要你活着就行,至于说过程和手段,这不重要。你就是把将来告到w员长那里,还是这个话。你要么老实呆着,要么我让你晕着……你放心,总是会带着你的。” 不想晕着,徐媛就老实多了。 坐小船压根也到不了沪上。路上倒了几次,最后还是上了火车。可监视的人却早已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 这次没坐包厢,而是硬座。都在座位上凑活着。 徐媛看看左右都是人,这才起身:“我不管你们,我要去餐厅吃饭,这一路上,我的胃可受不了。”说着,直接起身就走了。 白雪梅看了林雨桐一眼,然后起身,跟着过去了。走到餐厅却没见徐媛的人,她又直接倒回去,跟林雨桐低声道:“有猫腻!” 必是跟jun统总部的人联络去了,火车上有联络设备。她应该还肩负着另外一个使命,就是监视这一组其他的人。当然了,这里面肩负着如此使命的,就只徐媛一个吗?林雨桐就看向那个‘管家’和‘司机’,不知道这两人又分别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随她去吧!”林雨桐听从四爷的,不动声色。 明儿就要到沪上了,后半夜里,林雨桐叫冷子秋睡,她们四个两小时一轮换,得有人时刻清醒的盯着,要不然也不能放心。 冷子秋闭上眼睛,挨着林雨桐很快就睡了。 天亮之前,是最昏沉的时候。整节车厢的人都睡的正沉,四爷则睁开眼睛。林雨桐刚要说话,他轻轻摇头,然后看了看时间,就又闭上眼睛。 林雨桐也学着四爷的样子,靠着椅背,闭眼假寐。 她眯着眼,不大工夫,有看见两个穿着火车工作人员制服的人走过来,手里拎着两个箱子。那俩皮箱跟装着电台的箱子特别像,几乎是一样的。两人将他们自己的箱子放上去,然后把那两个装着电台的箱子一人一个,提着就走。 四爷用鞋尖压着桐桐的鞋尖,不叫她动。她便明白,那两人肯定是工党。他之前发报,如今已经有人在暗处打配合了。 电台被换走了,神不知鬼不觉。 第二天早上八点三十七分到站,结果五点不到,车厢里就喧哗了起来。 徐媛去上厕所,白雪梅又跟着去了。厕所门口人多,推搡的时候,白雪梅顺利的拿走了徐媛包里的身份官文,走到两节车厢连接的部分,伸手扔到车外,让它随风而逝了。 林雨桐抓紧收了几个人身上的武|器,“交给我处理。”然后提醒她们:“快到站了,找个地方换个装。” 换衣服来不及,但套上一件,变个发型妆容,这就会明显不一样。 八点四十二分,火车晚点到达了火车站。 才一停稳,外面就传来各种的尖叫声,一个个rb宪兵和r伪警察列着队站在两侧。将出入口把的严严实实。 ‘管家’脸都白了:“这怎么办?” 早下去的人正被检查,箱子被打开,里面的东西被扔的到处都是。 林雨桐看向白雪梅几人:“一人负责一个。”然后把偷来的身份官文递过去:“把人看好了,不能出纰漏!” 其他三人秒懂什么意思,冷子秋带着管家,王曼丽跨上了那个年轻‘司机’的胳膊。白雪梅拉了徐媛的手:“走吧!” 徐媛起身直接拿了箱子:“这玩意我提吧!我有免检单。” 白雪梅在看到林雨桐笃定的眼神的时候,她也接了一个在手里,“行!那就走吧!” 徐媛看看白雪梅,笑了笑。这四朵金花确实是厉害,尤其这个白雪梅,同样的一件衣衫,多了一条围巾,一个帽子,拿着化妆盒在脸上捯饬了三两下,瞧着,跟之前就有点不像了。 她不置可否,率先下去。 然后两人一组两人一组的往下走。间隔上几个人,彼此能照顾到的距离。 白雪梅一只手提着箱子,一只手拉着徐媛的胳膊,一点一点往前挪都给,慢慢的,检查点靠近了。果然,检查的比想象的还要严格,除了要检查行李,还要搜身。 便是女人也不能逃脱,可能为了防止骚乱,搜身的也是女人。 到了跟前,白雪梅瞄了一眼,搜查点的桌子上,放着一本册子,册子上是林雨桐身着军装的照片,还有她的年龄姓名等信息。风吹的翻了一页,第二页是冷子秋的。在下面是谁都不用看也知道了! 她迅速的收回视线,心里骂娘。这是把自己四人的信息全都泄露出去了。 不过穿着军装的照片跟化妆过的有很大的差别,她能保证,对方认不出来。 徐媛瞥了白雪梅一眼,嘴角微微翘起。到了临检跟前,她将箱子递过去:“我有免检单。”说着,就把手里拎着的小坤包打开,拿出一张纸来。 那边检查的特务一把将那所谓的免检单拽过去就给撕了:“什么免检!一律不准免检,开箱。” 白雪梅将箱子交过去,哪怕知道林雨桐办事不会出错,可心里还忍不住给提了起来。要是被发现了,在这种情况下,是想跑也跑不了的。 徐媛好整以暇的等着,可箱子开了,里面除了两尊很重的石头佛雕以外,再没有别的。 怎么会? 徐媛愣在了当场,白雪梅拉着她就走,“赶紧的,别挡道。” 那边两个rb女人跟过来,将她们重新搜了一遍身,没发现别的。但白雪梅却发现,那个搜身的女人的手心里,写着几个名字。名字正是冷子秋办回来的假的身份官文上的名字。 果然一路被跟踪,连更换身份的事也及时的泄露出去了。幸亏妖狐另有准备! 她提了箱子转身要走,就又被叫住了:“证件!” 徐媛摸自己的证件,对!只要证件递过去效果也是一样的。但此时,她才发现,她的包里并没有证件。 怎么回事? 白雪梅笑着递过去两张:“她的在我这里,您看看。” 黑白模糊的照片,失真的很。她们明显不是在检查这个,因为长相跟那几张照片没有对上的。主要看名字! 名字也不对!然后自然就被放行了! 徐媛被白雪梅拉着出去的时候还有点懵,看了证件怎么会没有动作呢? 白雪梅面上微笑,手却搭在徐媛的腰里:“老实点往前走,要不然,别想活着离开。要死大家一块死!” 徐媛愕然的看过去,然后果然就不敢动了,老老实实的跟着。 在车站的门口拦了黄包车就走,丝毫都不敢停留,直奔索菲亚大酒店。 徐媛低声道:“你疯了,现在去索菲亚大酒店,那不是等着被查吗?” “闭嘴!”白雪梅呵斥了一声,低声道:“杀手杀人,不一定得用武器的。所以,你现在最好给我老实点。” 索菲亚酒店,是林雨桐下火车前给她们的地址。她不知她怎么会选了这么一个地方,如今朝那里去,靠的就是对妖狐的信任。 到了地方,酒店大厅里正热闹。听那意思,是一位歌星今儿刚入住这里。 这里拥挤的很,到处都是人。她和徐媛散在里面,一点也不显眼。不知道该去哪里,就在这里等着。前后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八个人都顺利进来了。 林雨桐和四爷押后,进来之后,四爷直奔电梯。 其他人不明所以,也都跟了过去。上了电梯,直上三层。四爷从兜里拿了钥匙就直接开了房门,然后闪身进去了。 这个房间极大,是卧室书房娱乐室外加客厅卫生间带全的,一天下来价钱可不低。 徐媛扭脸问四爷:“什么时候订好这间房的?” “你不是检查过电台吗?”四爷往沙发上一坐,“那个时候就定下了。我这人交往不多,但是经商的朋友还有一些。做大生意的,有商用的电台这很正常。我用电台发报,叫他为我预备好地方。这地方还不错吧!” 林雨桐心道:原来是因为这个,所以不怕徐媛发现电台被使用过的事。他给言安发报,叫沪上的地下党配合行事。却又发报给商场上的朋友,帮忙定了酒店。 可是不对呀!他的钥匙哪里来的? 是路上有人给的吗?不是!从黄包车夫到遇到的其他人……哪哪都没有不对,只有进门的时候,他跟一个门童撞了一下。 啊!那个门童是工党的人。那么跟他交往很深的商家,只怕也有工党背景。 要是如此,一切就对上了。 而至于其他人,他们没看见四爷怎么拿到钥匙的,那就不用解释。路上随便一个什么地方,不能递一把钥匙吗?所以,不会有人问这个蠢问题。 四爷这么一解释,几个人心里就都明白了。感情随身带着电台,真是用了一次呀。 徐媛就问说:“那电台呢?现在这箱子里面是石头!”什么时候变成石头的! “扔了!用完就扔了!”四爷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来:“电台是死的,人是活的……” “可再是死的,那也是任务的一部分!”徐媛就道:“如今,电台没有了,你叫她们怎么完成任务。” 林雨桐就上下打量她:“我们的任务怎么完成,那是我们的事。这个不劳你费心。不过,我们比较好奇的事,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你这一路上上蹿下跳,想干什么?” 冷子秋手里的飞刀,猛的射过去,徐媛吓了一跳,那飞刀是冲着她去的。虽然没伤到她,但是哪有这样的,她指着冷子秋刚要说话,就猛的变了脸色,因为手指的长指甲,齐齐整整的被人给切了。 那一刀偏一点,就能削掉她的手指。 她迅速的把手缩回来:“你……你想干什么?” 白雪梅将徐媛往椅子上一摁:“蠢货!你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肩负特殊使命吗?嗯?你要真被抓了,我保证你死在大牢里,都没人会搭理你一下!还不清楚自己的分量!” 林雨桐就说:“我猜测,你的使命有三。第一,监视我们,确保我们一行抵达沪上。中途若是有逃跑推诿的行为,你要及时汇报。第二,到达沪上之后,扔我们出去当诱饵。要沪上的所有特务机关围着我们转圈圈。而你,会被带到宪兵司令部。因为你有家眷在特务机关任职,所以,你会抛出你所知道的情报,跟他换取自由。第三,你大概也会做一些跟你的汉奸亲戚联络的工作,为真正的任务小组到来提前铺路。对不对?” 徐媛坐在那里没有说话,在白雪梅狠狠的抓了她的肩膀之后,她才点头:“差不多吧!我的主要任务,就是保证沪上的混乱。我会一点一点的招供,诱导他们抓捕你们,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 “然后呢?”林雨桐就问,“然后呢?真正的任务小组,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徐媛将脸扭在一边:“告诉你们对你们一点好处都没有。你们都是武夫,根本就不明白什么叫做政治。” 林雨桐看四爷:有人嘲笑你不懂政治。 四爷皱眉,真是懒的跟蠢人掰扯。但先下的情况,你不掰扯还不行!他就问说:“……你觉得你知道的不少?” 徐媛叹气,说四爷:“老同学,不要深问了,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 没什么复杂的:“不外乎是rb人的日子不好过了,秘密求和罢了。他们想撤军,但不想放弃利益,于是想扶植一人。会选谁呢?李宗ren?白崇xi?这种消息,很可能被戴老板知道了。他会怎么做?派人问问钻在rb人肚子里的周佛hai,问他还愿意不愿意回娘家。他要向周表态,说只要他肯回头,娘家的门是朝他敞开的。rb人的情况如何,周很清楚,他也想找下家接他!这是一个没有悬念的谈判。只是因为内容涉及到rb的很多东西,所以在如今的局势下,这次见面就显的尤为重要,且不容有失。若是谈的好了,乐观的去看的话,许是会影响战局也不一定。所以,在这个基础上,戴老板或许认为牺牲这几个人,能换来一次可能左右历史的谈判,是划的来的。是这样吧!” 徐媛眼神变的慌乱:“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林雨桐就问:“所以,这么重要的事,你觉得你能全身而退?” “便是真进了大牢,我也呆不了几天。等胜利了,我……”徐媛说了一半就闭嘴了,抬头愕然的看林雨桐:“你觉得我叔叔救不了我?” 原来你叔叔是汉奸呀! “你会给你家养的狗面子吗?”白雪梅十分耿直的问了一句,“你知道大牢里到底是什么样儿吗?” 徐媛摇头,“我叔叔是……” “别提你叔叔,谁也救不了你。”白雪梅拿走了钉子,“不等你叔叔活动,只怕你就扛不住把所有的事情都招了。牢里是什么样的?对女人来说,特别残酷。你想象不到的残酷!比如,先拔了你的衣服,极尽羞辱。然后烙铁在你脸上烙两下……用竹签子插在手指缝里……蘸着盐水的皮鞭使劲的抽……你能扛住几下?这次任务,不管是你还是我们其他人,都是死棋!明白吗?死棋!人心要是不齐,那么对不住,我只能把不配合的都杀了。反正横竖都是死,戴老板不会追究你是怎么死的。” 徐媛生生的打了一个冷颤:“可是任务很重要,这次会面很重要!” 林雨桐就纳闷:“我就奇怪了,这么重要的会面,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姐夫参与了计划的制定,我偷听来的。”徐媛低下头,随即又扬起来,“这是能左右战局的一次会面,事关重大……” 这话一出,白雪梅看向徐媛的眼神就缓和了一些,冷子秋和王曼丽也沉默了起来。 “如果能结束战争,咱们便是把命搭上了,又如何?”王曼丽轻笑一声:“老师将计划告诉咱们,难道咱们会不听命执行吗?何苦隐瞒!” “因为我们上次没有听命,所以老师心有顾忌。”冷子秋说着,就沉默了半分钟,“上次是那是牵扯到高官显贵的私利,而不是党国的利益,我自然能不听令。可是这次的事……便是说了,我也不能不从命。便是要我赴死,也得安然赴死。” 林雨桐想说这种什么会谈其实起不了什么作用,但这样的话在现在谁都不知道未来的情况下,她说不出口。 在她们看来,哪怕都知道rb鬼子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可这长不了是多久。 “哪怕是能早一天结束战争,那也能少死千千万万的人。这么算下来……咱们便是死了,也划算。”白雪梅说着,就看林雨桐:“还是听你的!你说怎么干,咱们就怎么干。只要能乱……不要把让我们活命的事算在里面!” 所以,林雨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也不能说了。 她背过身,不叫自己的表情泄露出去,好半晌之后才回过头来:“咱们的任务,是把沪上搅乱,把特务机关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这个……不能跟送死划等号。搅乱这一切,不等于送死。咱们来之前,老师给三个任务。这三个任务,咱们还是要完成的。不仅要完成,还要在放出风声之后再去完成。”她伸出手来,“第一个任务,电台和密码本。电台扔了,密码本我留着呢。咱们带的电台扔了,那咱们就另外找电台去。民用电台不算是多,但也不算少!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好似听之前的谁说了一耳朵,七十六号就有人走私,他们自己就有商用电台。咱们别人的不抢,偏挑七十六号的抢。你们说,这样不足以叫七十六号大乱吗?如果,这样还不能算是搅乱沪上的话,那么,刺杀丁墨存呢?” 徐媛忍不住抬头看林雨桐:“你真的要刺杀丁墨存?” “我不光要刺杀他,我还要放出风声,说jun统的四朵金花来了沪上了,目的就是刺杀他。我要他在明知道我们要刺杀他的情况下,去杀他!”林雨桐说着,就盯着徐媛看,“就这样,还不足以调动整个沪上的特务跟着我们转吗?” 能!肯定能! 但这也无异于送死!“跟之前我说的计划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王曼丽接话道:“至少我们不是被自己人出卖窝囊死的,而是死在属于我们的战场上!” 马革裹尸,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这种死法是一种荣誉!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78 民国谍影(14)三合一 民国谍影(14) 话说到这份了,徐媛就道:“我知道怎么做了。你们放心,之前的计划完全取消。但是你们的计划,我得向老板汇报。” 计划泄露了,还叫计划吗? 再者说了,我们能说服你,但未必能说服相隔千里的戴老板。 所以,这个电报,你势必是不能发的。但是,话却不能这么说,她看了徐媛一眼,就点点头:“我赞成你的意见。但是现在……咱们并没有电台!” “我可以去我小叔家,伺机寻找机会。”徐媛看向林雨桐,又看向四爷:“我保证,不会出卖大家。” 出卖? 上海滩鱼龙混杂,到了这里,就犹如鱼入大海,想出卖我们,也得能找见我们? 四爷并没有要阻止对方的意思:“如果你硬要坚持,那就请便。我们是不怕出卖的,本身也是要放出风声的,所以这种出卖也称不上是出卖。你只要不是把老板的真实计划出卖了,那就行。你大概才入jun统,家规还是告诉你的,叛离jun军的,基本都没好下场。除非你跟周佛hai一样!” 可你成的了周吗? 成不了! 所以,不想被当做叛徒被清理,就得管好自己的嘴。 这话叫徐媛变了脸色:“你当我是什么人?许是忠心令人质疑,但是眼光和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明知道小rb要完蛋,我可能去背叛赢家吗?我许是没有你们的家国大义,但是我自小学的生存法则也告诉我,应该朝哪条路走是对的。所以,只管放心,这点小事我还应付的了。另外,我住在那边有很多便利之处,想来我也是能帮上忙的。”她起身一副要走的样子:“我要走了。这里不能多呆,你们也尽快散了吧!” 路过林雨桐的时候,又问说:“怎么联络你们。” “需要的时候我们会联络你的。”为了保险期间,林雨桐并没有告诉她联络方式。 徐媛似乎也不在意,“如果我叔父打听,我会想办法透漏一些,也是帮你们放消息,对吧?” 想说明她便是离开了也不算是不作为。 林雨桐点头:“可以!” 徐媛不再说话,直接走了。 人走了,四爷才看坐着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管家’和‘司机’,“两位怎么看?” ‘管家’的面色并不好看,“我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么多弯弯绕。我只知道我接到的命令是潜伏进七十六号的监狱,跟被关押的jun统同仁取得联系,戴老板说,营救工作已经做好了,只等我进去联络好大家即可。说是里面有自己人,我便是进去了,也有人照应。” 其实就是叫他坦然的进监狱。 林雨桐就问:“是不是说,关键的时候,可以抛出我们四个的行踪做诱饵。” ‘管家’点头:“jun统早年有九虎,都被关押在七十六号。” 用四朵金花换九虎,也没吃亏。 她就看四爷,四爷点头:“这个营救计划应该是真的。”也就是说,还怕她们四个人闹出来的动静不够大,想叫整个潜伏在沪上的军tong小组都动起来。 他把这个猜测说了,就看向‘管家’,“那现在呢……现在打算怎么做?” ‘管家’皱着眉,像是这种状况太突然,他一时之间没拿定主意。好半晌,他抬起头来,搓了一把脸,正要说话,就听见外面的喧哗尖叫之声。 声音不是从门外传来的,而是从窗户下面的街道传过来的。冷子秋一直坐在窗户边上,这会子她皱着眉:“不好,是军用卡车和摩托车……” 那就是说,rb宪兵队追过来了。 林雨桐过去掀开一脚窗帘往下看,车就停在楼下,而一辆摩托车上,是赫然被撕开了衣服,袒着胸脯的徐媛……“坏了!她是一招都没挺过去,直接给撂了!” 走!马上得离开!然后分散先隐蔽,任务的事以后再说。 一行人如今连个武器都没有,除了跑,没有第二种办法。 冷子秋带着‘管家’,而那个‘司机’一脸的正色:“我一个人可以。你们不用管我!” 好! 那就分头散开。 陆续的出门,然后按了电梯下楼,大厅里人挤人,使气氛更紧张,不知不觉得,一种叫做恐慌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徐媛被拉了过来,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揪着她的头发,身后跟着的那个男人应该是徐媛的叔叔吧,他这会子脱了衣服给侄女往身上搭。那八字胡男人捏着徐媛的下巴:“……看……看看……找找你的同伙……什么四朵花……” 徐媛睁开眼睛,四下里看。林雨桐和四爷刚好挤到柜台的后面,其他人混在人群中。可人挤人的,她一时之间还真就找不到,“应该已经走了……你们来的时候那么大的动静……” “八嘎!”他一巴掌抡过去:“一个……一个……给我看……” 这里被围住了,四下没有逃生的通道,能往哪里走? 这一个个的筛过去,除非徐媛不要命,假装一个都不认识,否则,谁都别想活。 得想想办法!得赶紧想办法。 四爷指了指酒柜里的酒,林雨桐恍然:没错!没错!火!还有火! 有几个前台的小|姐似乎是明白了两人的意思,一个姑娘悄悄的摸出钥匙扔过来,林雨桐就小心的把酒柜打开,把酒瓶递给四爷。 那边几个姑娘知机,又把开着几个柜子的东西往出拿,这里都是客人寄存的东西。箱子里有衣服之类的,还有几床床单被罩窗帘这些东西,这原本都是要给客人换的,谁知道服务员被堵在这里没挤过去,结果就出了这事了。 如今,这倒是现成的引燃物! 酒倒在引燃物上,用火机快速的点燃,林雨桐拎起来用一块布遮住脸,起身就把这些朝人群里扔了过去。 “着火了!”变了嗓子尖叫着喊出来的,是白雪梅。 密闭的空间里着火,一时混乱了起来。 冷子秋借着这一股子乱劲,手里的飞镖对着那个八字胡便甩了过去,正好插在咽喉之上。 林雨桐摔碎了酒瓶子,这些碎瓷片,就是最好的暗器。一个挨着一个的扔过去,瞬间倒了好几个。 王曼丽和白雪梅,两人几个翻滚就到了这些尸体跟前,卸了武|器便朝林雨桐和冷子秋扔过去。那个‘司机’果然不用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边,勒死了个rb人,夺了对方的qiang。 林雨桐伸手接了两把,递给四爷一把。 几个人不能在里面呆着呢,要不然得连累更多的无辜之人。 于是分三组突围,林雨桐和四爷一组,王曼丽白雪梅和‘司机’一组,冷子秋带着‘管家’,三组人三个方向,而后面宪兵司令部那里,却因为死了主官,反而是群龙无首。 后面有追兵,qiang响了一阵。 林雨桐和四爷这一路,追兵追的也紧。光跑也不是办法。qiang里的子弹也不多了。 四爷朝下面指了指,对!下水道! 挂在下水道下面,直到人走远,听不到附近的脚步声,两人才冒头出来。 哎呦!好不狼狈。 得迅速的离开这里,可离开这里,能去哪里呢? “汤浴!”四爷低声道,“找一家汤浴会所。” rb人开的汤浴,这倒是个好地方。 知道rb人爱泡温泉之后,如今沪上很多地方都有这种温泉池子。不管规格如何,还是比较好找的。 当然了,在这里出入的也都是人模狗样的人。 到了地方,外面站着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子,都是招揽客人的。四爷找了个腼腆的不太热情的小子,这孩子脚上的鞋前后都开了,生活相对窘迫。 递了两个大洋过来:“我们要一间干净的……最好偏僻的……” 这里不光是洗澡的功能,里面有陪浴的女人,完了可以过夜,也可以要吃的。 这小子挺机灵的,大概是闻到两个人身上的味道了,就道:“要不从后门进吧……后门连着后院,后院有专门包间,条件很好。如果需要换洗的衣物,打个电话就成衣店给送来的。” 林雨桐又递了两个银元:“那就有劳你了。” 被从侧门带进去,这边连个照明的灯都没有。果然是进出的好地方。到了后院,找了角落最偏的一间房,“您看这里可以吗?” 太可以了! 林雨桐摸了摸这小子的头:“去吧!” 进去之后是榻榻米的样子,屏风后面是硕大的浴桶。边上放着两身浴袍。 两人把浴袍都给换上,就有人给送热水来了。一桶一桶接一桶的,灌满着实是不容易。四爷又给了赏钱,就有一个婆子马上道:“我就在外面等着,先生要水喊一声就行,我们马上给您添热水。” 所以,林雨桐是简单的洗了一下就出来了,穿上浴袍,做一回陪浴,在给四爷各种的按摩。而四爷呢,一连叫人添了三回水,这才让他们备酒备饭。 等饭菜端上来了,成衣也给送进来了。 两人要的是西装和裙装,放在边上两人没急着换。先一人一碗乌冬面吃了起来。饿的狠了,也不管好吃不好吃,先吃了再说。引他们进来的小子,真是机灵的很。在食盒下面,还塞了几个火烧。这玩意是比吃那劳什子乌冬面强。吃饱喝足了,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四爷示意换衣服:“出去找目标去。” 找什么目标! 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之后之前的小子就在门口等着:“先生,我娘是后厨烧开水的,我把旧衣裳抱过去烧了吧。” 谁家这么机灵的孩子。 林雨桐就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们不要那衣服了?” “太太,在这里干活的不会因为端着rb人的饭碗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他说着,朝四爷和林雨桐鞠了一躬:“您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林雨桐摸出一根小黄鱼来:“孩子,拿着。小心的藏着,等到情况好转了,好买些米粮藏着,剩下那点钱,去念念书……” 这孩子伸出手来,又顿住了,半晌之后才抬起头来:“东边的院子是rb人,那里是rb人包下来的地方。西边的院子是那些汉奸爱去的地方……他们来都是想跟东边院子里的人搭上关系的。还有好些人……都是做生意的,好些事都归汉奸管,所以,他们都是住到后院来盼着跟汉奸搭上关系的。汉奸里有个叫韩福生的,他的姐姐给警察局李局长做了外室,他家里没啥人了,老婆死了,只他有个儿子在保姆家养着呢,说是身体不好,这是我偷听来的。曾经有个商行的人不知道从哪得来的这个消息,就弄了一块暖玉送给了韩福生,说是对身体好。韩福生第二天就帮着把事情给办了。东院里的rb人里,职位最高的是一位山口太君,干什么的就不知道的。他差不多十天来一次,上次他来是三天以前了。他每次来,都叫美智子去伺候他洗浴,别人不叫靠近……” 这小子,真是叫人意外! 林雨桐心里升起几分怜意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叫什么?” “我叫寇冰。”他抬起头来,目光灼灼,低声道:“先生,太太,能带我去杀鬼子吗?他们是畜生,杀了我爹,欺负我姐姐……” 林雨桐一把捂住他的嘴,弯下腰看着他的眼睛:“有多少恨,都记在心里。不要说,要先留着命,保护你娘和你姐姐,好吗?” 寇冰摇头:“我要不做点什么,夜里就睡不着,胸口火烧火燎的,闷的难受!” 好个有血性的小子! 四爷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那你先好好的在这里干活,不要惹人的眼。需要你帮助的时候,我会找你,好不好?” 寇冰一脸坚定的点头,进去收拾东西去了、 有了这个小内线,这里在林雨桐和四爷眼里一下子就熟悉起来了。 刚好,桐桐之前偷出来的身份官文,有一个是中药行一位叫李明超的商人的。林雨桐这边倒是好办,她的身份是不是李太太不打紧,反正从一个地方来的,不是太太,也能是姨太太嘛。 这个身份,倒是能用。 林雨桐现在的头发稍微长点了,刚好修个齐耳短发,用头发就能遮住半张脸,再戴上带着遮面纱的帽子,在晚上不管走哪,都无法将她跟照片上的林雨桐联系起来。 两人一路转着,往西院去。到了地方才发现,十多个人在外面排队等着。这里面不好进,没有引荐的人根本就进不去。通往里面的门是大铁门,铁门上开着一道小门,只容一个人侧身而过。可见把手的有多严。 而从这里往东看,那里初一看很清冷,其实是去那边的通道都被挡着呢。 想搭上这个关系,且不容易呢。 两人干脆也不多待了,去哪呢? 林雨桐想到一个地方,就是上次来沪上执行任务的时候,她租了一个小院。那个小院当时给了一年的租金,那天走后就没再回去过。收了自己的钱,房东应该不会再租第二次。 当时自己只在那里滞留了半天的时候,应该不会查到那个地方。 辗转到了地方,果然屋子黑漆漆的。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人在监视这间房子。这才将门锁捅开,进了里面。 里面一切还是走时候的样子,暂时还真能在这里安顿。 这不是一个短期内能完成的工作,因此,都得有点耐心。不能着急! 第二天,两人甚至是哪里也不没去,林雨桐还专门买了东西上了房东家,叫房东知道自己回来了。人家房东说:“我收了你的钱,当然不敢把房子再往出租嘛。不过你这走了老久了,走之前应该说一声的……” “我哪里走了?”林雨桐就道:“那是我回来的时候房东太太没碰到的呀……” 房东马上恍然,一副我晓得了的样子:“买早点的时候我瞧见你买了双份的,肯定是有先生了?” “本来就有先生的嘛。”林雨桐这么说。 “我晓得你本来是有先生的……你这样的小姑娘我知道的……人家家里有老婆,你们租这地方是约会的是吧?”房东太太一脸我把你看透的样子,“所以偷偷摸摸,我们竟是谁都没逮住。想来那老婆是个厉害人吧!现在你敢出来了,还敢叫我们这些人知道你家里有男人了……我猜猜,是不是你家先生把原配送老家去了,敢明目张胆的跟你在一块过了?” 林雨桐:“……”我这辈子是跟老三干上了是吗? 但是你这个解释真是太强大了。 林雨桐一脸的恼羞成怒:“这些话不好胡说的呀!叫我阿妈知道了,是要找你拼命的!” “哎呦!我又不管你这么些……只要我有钱赚就好了。” 她说她的,林雨桐气哼哼的扭着小腰走了。这还没走远,就听见房东太太喊人:“过来过来!我有个事给你说……” 然后不到一天,傍晚林雨桐给家里买了不少东西,收拾的像个居家过日子的地方的时候,这一片的人都传遍了:哎呦!那家的租客小姐可不是个好人,她是在外面养的外室,以前连个外室都算不上,天天趁着没人的时候过来偷情,干了那事就赶紧躲了,怕原配云云。还有人跟着附和: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警察局挨家挨户的排查的时候,会发现这里并没有新户,也没有新添的人口,都是老早就住在这里的人了。 而且,这家男人也不避人,见了穿着一身黑皮的警察,该给递烟,很贵的那种洋烟,穿的也洋派。 检查这一片的是警局的俩中年老油子,有了烟抽,就靠在边上继续打听了:“先生贵姓,在哪里高就?” “免贵姓李,高就就更不敢当了。家里是做中药材买卖的……我呢,是常年在沪上管营销的。如今这药材买卖如今不好做,这边没有手续,老家的货都不敢发。这几天正打听门路呢,对了,听说一位叫韩福生的韩先生很有几分本事……” “那你可找对人了。”其中一个就道:“那我太清楚这个人了。” 四爷忙把两人往家里请,又叫桐桐:“赶紧的,叫馆子送菜来,拿最好的酒,最好的烟。” 在酒桌上,还另外给了一人一根小黄鱼。 那这就是亲兄弟! “这韩福生我们知道……”那个脸上一颗黑痣,瘦的跟猴似的,一走近就能闻见大烟味儿的几杯酒下肚嘴上就没有把门的:“……那小子跟我是发小,一个弄堂里长大的。他妈是从外地逃难来的,来了就嫁给我们弄堂一个瘸腿的老光棍。后来跟老光棍生了个女儿……好景不长,这个老光棍病死了,她妈就开了个暗门子,做皮肉生意。做了两年皮肉生意,就生下了他。他是哪个的种也没人晓得……那时候日子都不好过,反正靠他妈做皮肉买卖,人家也活下来了。她那个姐姐后来长大了,那是个厉害的女人哟,打小学的都是那个……不知道怎就搭上我们局长了……那时候还不是局长,就他妈跟咱们一样是臭苦力!这韩福生他姐不想过他妈那样的日子,说得找个能护着她的人,做大做小她都跟。我们局长那时候是娶了老婆了,可那老婆不生养,就这么地,两人就好上了。都说韩家的妮子旺夫,进了门,三年抱了俩儿子,我们局长那也是步步高升……这不,韩福生这小舅子也就抖起来了。” 四爷点点头:“我这求人办事,这总得烧对香吧!我这是去给韩家的老太太送点首饰玩意,还是给韩家太太送到什么……要么,能直接搭上局长的关系……” 另一个就道:“都不成!韩福生那是属狼的!他娘不管怎么说,也把他给生下来,养大了。这没一生下来就给溺死,就得念着娘的好吧!要不是为了他们姐弟,他娘上哪找不到个男人过日子,还不是怕他们姐弟俩跟着受委屈。结果呢?局长大人要面子,局长家的小公子不能有个当biao|子姥姥……这就把老太太送到乡下去了。说是买了几亩地,给雇了一房人就送走了,不许在城里呆着。”这人刺溜了一口酒,“要么说这人别作孽呢!这韩福生不是个东西,不知道怎么就弄了个女学生回来,关家里,愣是跟人家成了亲了。结果那姑娘人家不愿意,最后是怀了孩子生了孩子,可生下的孩子弱的很,听我们弄堂的那些女人说,那姑娘是天天闹绝食,愣是汤汤水水的灌,算是活到孩子出生,把孩子生下了了,那是说什么也不活了。不知道怎么的,反正是死了。孩子倒是个儿子,可是生下来身体就不好……一走路就喘……一个孩子雇着成十个奶妈……” 喘!哮喘吗? 四爷当下就一拍手:“兄弟麻烦你搭个桥,就说我祖上有一副方子,配上针灸治哮喘有奇效。” “这……”这人就有些犹豫。 “此话当真,你想啊,在沪上这样的地方,我敢说假话吗?”四爷就道:“何况,这也是二位的一个机会……到时候只说心里一直记挂这事,特意寻来的大夫就是了。行不行的,叫孩子试试!你们二位升官,我跟着发财。我若是发财了,又怎么敢忘了二位。” 这话是真在理呀! 两人对视一眼,确认四爷说的不是玩笑,这才起身:“我们试着去办。” “不管成不成,另有重谢。” 会办事!是个讲究人! 这俩披着官皮的突然跟四爷走的近了,林雨桐走出去那上前搭话的就多了。背后人家又说:“这小姑娘精明哟,怪不得愿意给人家做小……人家这李先生长的英俊也就罢了,这也是有本事的……女人找男人可不就得找这样的男人……” 颠来倒去,反正还是做小呗。 做小就做小吧! 天一擦黑,两人收拾的利利索索的出门,到了巷子口坐黄包车。一点也不避着人:“百乐门!” 身后又是泛酸的人:“是去跳舞的吧?” “正经人谁去那地方?” 不去花天酒地,有什么理由半夜出门呢。 两人现在至少要看看其他人怎么样了。 才一到百乐门,就看见周围不少打手,这都是帮派的人。在角落里,林雨桐瞥见冷子秋。 冷子秋融入黑帮,跟回老家一样自如自在,边上还蹲着一个,是那个‘司机’。他跟冷子秋在一起,那王曼丽呢? 在这里不能靠近冷子秋,只能进去了。要是没猜错,白雪梅肯定在百乐门。她到风月场所也跟冷子秋回黑帮一样,熟门熟路。 进去之后,要了两杯酒,不大工夫,果然见一个婀娜的女人走了过来,在旁边坐下,不是白雪梅又能是谁? “都好吗?”林雨桐低声问。 “王曼丽和管家大叔中了qiang……”白雪梅眼里闪过一丝焦急:“我们需要消炎药。” “这些我来办!”林雨桐左右看看,“你告诉我人在哪里?” “索菲亚大酒店。”白雪梅说完就解释道:“当时的情况,就没法跑太远。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只能靠灯下黑这一招了。” “酒店的什么地方?”林雨桐抬手看了表,“我要尽快转移他们,尽快给他们手术。” “洗衣间!”白雪梅说了个地方,“你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林雨桐起身,“你老老实实呆着,保护好自己就行。我在上次那个小院,有急事过去找我,避着点人!” 说完,就拉了四爷起身,又再度出去,朝冷子秋点点头。 冷子秋朝前走了两步,林雨桐打了手势制止了。她跟四爷则又做了黄包车,“去医院!” 就去距离码头最近的那个医院,药品可以不需要。但是绝对需要手术刀。 到了医院门口,才发现,医院也戒严了。看来对方也知道这边有人受伤了。这倒是不怎么好办了!这家医院至少环境各方面都比较熟悉,换一家医院未必比这家医院强。 四爷就问:“必须手术刀吗?” “怕是要紧的位置。”林雨桐就道:“要是胳膊腿……这些不要紧的地方,白晓梅她们弄把匕|首都把子|弹取出来了。看吧!实在不行,找家私人诊所弄一套去!” 不过就是容易惊动人而已。 四爷点头:“那就走吧!大大方方的进,说你肚子疼。” 可才到跟前,就被拦住了,人家不问你哪不舒服,先要看证件。 证件上的照片肯定是有些差异的。 这边才要把证件递过去,就听一个声音道:“表姐,你来了!我等你半天了!” 林雨桐看过去,只见那姑娘穿着一身护士服,是这里的护士。 “表姐,秋里的时候送你上船,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过来热情的拉林雨桐,把‘船’字咬的特别重。眼神却带着打量,像是要确认什么一般。 是了!是当时站在船头上的护士之一。 她笑了笑:“是啊!又回来了。” 这姑娘一下子便笑了起来,还明显带着几分激动。扭脸就跟俩守卫道:“这是我表姐……替我拿几件脏衣服回去。这不叫我回去,还不兴家里人来看吗?” 那边当然不让。 见她还要跟对方说道,林雨桐忙拉住对方的手,在她手心里偷偷的写了几个字,然后拍了拍她的手:“我在外面等也是一样的……” 这姑娘应了一声,利索的跑进去了。不大一会就又出来了,果然是一包衣服,她还特意抖起来叫对方看,“没带别的吧!” 林雨桐帮着把衣服往包里收,在衣服的口袋了摸到了被绷带缠着的手术刀,还有用小瓶装的不知道是什么的药品。 她拍了拍对方的手,以示感谢:“快回去吧!” 这姑娘灿然一笑:“表姐……你要保重!” 林雨桐点点头,转过身来,鼻子却有点酸。她低声跟四爷道:“寇冰和这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姑娘,都是英雄。” 当然!没有千千万万这样的英雄,是赢不了这场战争的。 两人没直接去索菲亚大酒店,而是中途换了几次车,中间每次都是找中药店,分着买中药。然后才回了小院。把衣服放下,把手术刀都拿出来。这才发现手术刀上缠着的绷带都是崭新的。那个小药瓶里,放的是几片消炎药。 这是有风险的,但是只要机灵,应该也没事。每天喝的药都从护士手里过,只要把别的伤员的消炎药换成别的药片,就能蒙混过关。 可问题是,现在怎么才能把人弄出来。 四爷就问说:“一定得把人弄出来吗?” 不用吗? 不用! “你先去索菲亚大酒店,开三间房,还要定一桌饭。”说着,四爷就起身:“我去请那俩警察,过去吃饭。这几天,咱们就下血本的陪着他们在索菲亚吃喝玩乐。” 也是!如此是风险最小的办法了。 就这么办! 四爷去房东那里打听俩警察的住址,给了人家一个大洋,人家热情的陪着过去。俩小警察虽说说递话,但这话也不是一时半会能递过去的。这会子看这人这么着急,又是这么体面的请客,那是肯定要去的。 林雨桐去了索菲亚,还怕之前见过的她的人认出她来,结果出了门童还是那个塞钥匙给四爷的门童之外,前堂的几个姑娘都不见了。林雨桐递给门童小费:“都是生面孔呀。” “都吓的回老家了,新招来的。”门童低声又补充了一句:“洗衣间在四楼!人还活着!” 肯定是他没少帮着打掩护。 林雨桐点点头,这才走了进去。要了四楼的三个房间,挨着也没关系! 吃饭在一楼的餐厅,林雨桐说一会子一位李先生来了,请他去餐厅就熬。她要先上去看房子。 拿了钥匙,只说是这里的常客,不用带路自己能找见,这就直接上了四楼,出电梯的时候又给了开电梯的小哥小费,顺便问了一句:“四楼住的客人多吗?我怕吵!” 小费给的丰厚,这小哥说回话也利索:“咱们这里的隔音效果不错。因为最近有点不太平,所以,住的客人不算多,四楼人更少了!十八个房间,只住了两间。都是长期包房的客人。不过那两位小姐最近也不常回来了。” 哦! 那就太好了! 出了电梯,看着电梯下去。左右看看,并没有人。林雨桐捅开距离洗衣房最近的一个房间的大门,叫门就这么虚掩着。然后赶紧去了洗衣间,找到了被塞到一堆床单被罩后面的两个人。此时,两人已经高烧昏迷了。二话不说,先把两个人挪到房间去,把洗衣房的痕迹清理干净。这才将这间房的门又锁上。临走的时候看了一下门牌号,是407房。记下这个门牌号,再次返回一楼,找前台,把之前开好的房间换了一间,就换成407房。 处理好这些,四爷就带着人来了。他们入座吃饭喝酒说话,林雨桐道了一声失陪,顺便在前台要了两瓶白酒,用来消毒的。 王晓曼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胸口一凉,有人在撕扯她的衣服,于是,她近乎是本能的醒来。 这一醒来,看到的就是一张熟悉的脸:“……我连累大家了……你又救了我一次……” 79 民国谍影(15)三合一 民国谍影(15) “不要说话!”林雨桐低声道:“安心的闭上眼睛。这里有我,很安全。”她的音调不高,话里却透着笑意:“放心,我手艺还行。尽量叫你的疤痕看起来像朵花。” 王曼丽嘴角轻轻勾了一下,林雨桐的轻松感染了她,浑身都跟着放松了起来。 她是放松了,林雨桐却是一点都不敢放松。那样的环境,这么长时间,伤口感染了。中枪的部位为肚腹,在连卫生棉都没有的情况下手术,其实不是想的那么简单。 给她做完手术都大半夜了。四爷还没有回来。 再继续给第二位,也就是那位管家做手术。 ‘管家’的清醒度要比王曼丽多一些,可能也是不如王曼丽那么信任自己的缘故。他的伤看起来重,但其实也还好,避开了脏器的位置,单纯的开口取出来就行。 等做完了,将现场打算干净,止血棉之类的装好,然后去一楼,准备看看四爷那边怎么样了。 谁知道刚走出楼道,就碰到那个门童,他利索的从她的手里接了那包不能见人的东西:“我来处理,你只管回去。他们马上上来!”说着,转身便往楼梯去。 就像是王曼丽能相信她一样,她也能相信此人,于是,爽利的转身将后背给他。 等门童要进电梯,不放心的再看林雨桐的时候,就看到她没有一丝防备转身的这一幕,他的嘴角轻轻勾起:有时候,一个人在黑暗里的时间太久了,是会孤单的。若有个能被称为同志的人全心的信任,这种感觉还不错。 果然,半个多小时之后,楼道里热闹了起来。有那两个警察的声音,也有女人的声音,娇滴滴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林雨桐听见四爷叫人家好好休息的话,她就开了门等着,等四爷进来,她关了门,还问四爷:“怎么还有女人。” “白雪梅不放心跟来了,跟一个男人来的。”四爷说着,就去看里面的两人。 林雨桐知道,白雪梅肯定钓上来一个不错的凯子,能在这地方开的起房的,“还顺便带了俩舞女,陪那俩警察?” “嗯!”四爷就道:“我来的路上,一路冷子秋是跟着的。他知道我带了什么人过来。” 那必然是猜出在这里要干什么了,于是白雪梅找了俩女人来绊住那俩货,给王曼丽和‘管家’争取一些养伤的时间。 四爷喝了点酒,林雨桐摁着他叫他在沙发上睡了。她晚上当然是不敢睡的,得看着两个伤员的情况,今儿晚上至关重要,她是一眼都不敢眨的。 等天亮了,四爷起来守着。林雨桐又得回去一趟。不回去不行,这里又不能熬药。得在院子里把药熬好了,装在罐子里带来,给两人灌下去。 下去的时候白雪梅已经在酒店的大厅,正跟前台的几个小姐说着什么,见林雨桐下来,她就说了一声算了,转身就走。 等林雨桐告诉前台,客人还在休息,不要去打搅以后出去,白雪梅正坐在一辆黄包车上,朝这边看,这是在等自己。 林雨桐过去也坐了一辆,报了地址,就听后面白雪梅也报了这个地址。 这个地址是百乐门附近,舞女们多是租住在这一片的。当然,此刻在黄包车夫的心里,林雨桐和白雪梅是一样的,是百乐门的舞女。 到了地方,林雨桐绕过了一个路口,重新坐黄包车回小院。白雪梅换了一身打扮,穿着一件蓝底碎花的小袄,一条灰色的裤子,梳着一条大辫子,一副保姆的打扮挎着篮子出来叫了黄包车,目的地也是小院。 林雨桐回小院的时候‘司机’在外面把风,冷子秋肯定在里面。见林雨桐回来,她蹭一下就坐起来:“怎么样了?” “没事!”林雨桐放下包去熬药:“三天,只要三天时间就能挪动地方。我想干脆叫挪过来,这屋子有个阁楼,放杂物的。通往阁楼的梯子都是坏的,不怕人检查。” 冷子秋直接转身:“我上去看看,顺便收拾一下。” “等等!”林雨桐叫住她,“白雪梅马上就到。” 话音才落,就听到一个本地口音的小姑娘在外面喊道:“李太太,我们家太太请我给您送点东西。” “进来吧,是魏太太打发你来的吧,噢哟……老客气啦……”她过去开了门,叫白雪梅进来。 三个人在厨房,一边熬药一边开个碰头会。 “下一步怎么办?”白雪梅急道:“王曼丽和老管家基本算是废了。” 不说废不废的话,林雨桐就道:“……正找你有事呢,索菲亚酒店朝北走,过两个路过,路西有一家rb人开的汤浴……你要是有机会,看能不能跟里面一个叫美智子的搭上关系。” 美智子? “我记下了!”白雪梅左右看看,“那就这样了。我不能久呆,先走了。” 林雨桐起身往出送。 “李太太,那告辞了。” “你回去告诉你们太太,不要太客气,回头我陪她打麻将……” 对门家的女人扭身回去了,嘴里还嘟囔:“不就是外面养的女人嘛,还李太太的哟……也不脸红……” 林雨桐在嘀咕声里关上门,把那即将要来的一声‘呸’完美的挡在门外。回来就跟冷子秋道:“你带上司机,最好这两天多再索菲亚附近,若是有突发状况需要转移……需要协助……再有,帮我在服装店定衣服,叫他们大包小包的往酒店送……还有大皮箱……” 明白,箱子是预备装人用的。 冷子秋应了,直接上阁楼收拾去了。 林雨桐熬好药倒进罐子拎着就走,门口遇上街坊,这个问:“这是去哪?”那个问,“又出门呀。” 林雨桐脸上高傲着:“钱太太叫打牌,不去也不好的。” “这还拎着药呢?” “醒酒药嘛!”她像是拎着宝贝一样把药挪开,一脸不想多解释的样子。 黄包车走远了,人家又道:“你们猜是什么药?肯定是给男人喝的那种药……” 但这里面真有一罐子醒酒药,到了地方,林雨桐给两个伤号喂药。那个醒酒的药四爷喝了一碗,然后都拿去给那边醒来嚷着头疼的两汉奸警察了:“……试试效果,从小处看大处嘛!要是醒酒汤管用,我那治疗哮喘的方子,难道能假?” 也是啊! 喝了半个小时之后不光不头疼了,还神清气爽的。 娘的!真没话说! 白天,两人上警局去,当值顺便办事去了。 而林雨桐呢,喂了药之后,就收衣服。得叫人看见她的衣服多的呀,没有皮箱都带不走。然后却把那些衣服,一件一件的送给那俩住在这里的舞女,请她们多美言。 这俩多机灵啊,留一身换洗穿的,剩下几件搭在胳膊上都带回去了。她们看出来了,那俩警察,就是俩穷光蛋。要是叫那俩穷光蛋知道,因为他们自己收了这么贵重的礼物,那这东西肯定保不住。完了都得要回去再给当了去的。因此,东西不能留着过夜,但好话却可以使劲的说。 这么零零碎碎的拿,别人只看见了林雨桐这边被送了很多衣服过来,却看不见衣服已经又被分批次的拿走了。因此,多出俩特别大的皮箱来,就不会觉得奇怪。 在这里一呆就是三天,没别的事,就是守着俩伤员,顺便养精蓄锐。 过了三天,那边也有消息了,说是事情可以了。韩福生那边要是安排好时间,会通知的。那就可以撤了。两个伤员移进皮箱里,躺平肯定是不行,人得蜷起来。 这个过程很痛苦,疼呀! 但两人都清醒着,又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人,一点问题都没有。被塞进行李箱,然后拎着下楼。 外面停着一排黄包车,其中就有冷子秋和司机。两人一人一辆车,戴着个帽子在边上等着。两人过去上了车,箱子就平放在脚踏的地方,这两人都是自己人,一路上平稳,不敢颠簸。顺利的回家,然后送进院子。 冷子秋帮着把箱子弄进阁楼,才从里面出来。剩下的事就不用他管了。临走林雨桐告诉她:“明天晚上……过来接我们。” 还是拉着黄包车来。 阁楼被收拾的不错,柜子从中间隔开,一人占一半。省的上厕所不方便。 睡的就简单了,就是地上,铺着褥子,盖着被子。 阁楼上的窗户虽然小,但是通风不错。只要不起来晃悠,外面的人也看不见里面。窗户上挂着棉帘子,晚上拉上,里面就是点灯,外面也看不见。 王曼丽就道:“这里很好了。很安全!” 做这一行的,直觉都灵。 “那就安心呆着,好好养伤。再四五天,就能拆线了。”林雨桐告诉她不要急,“任务的事别管,已经有眉目了。” “徐媛呢?”王曼丽就问:“有她的消息吗?” “没有!”林雨桐就道:“不过有她叔叔,还有咱们要刺杀大汉奸的消息,估计情况也坏不到哪里去。” 王曼丽睁着眼睛看着阁楼的顶:“其实……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林雨桐就道:“她没想出卖咱们,但是她自己完全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她以为她行……但完全低估了对方的底线和她自己的极限……这都对!可要我问一句,你我要是落到那个地步,会怎么选择。” 王曼丽轻笑一声:“我中枪了,发烧了,但是我脑子没糊涂……老师给咱们上的最后一课就是……不要打的弹尽粮绝,要给自己一个自我了断的机会。” 是!若是真遇到这种状况,自己了结了自己便是。出任务的时候,每个人的衣领上,都是有药的,咬了衣领,半分钟就能死的彻底。什么都不必再承受! 可徐媛是没有自我了断的勇气的,他叔叔身上就带着qiang,她想死,谁也拦不住她。 王曼丽点头:“知道了……我就是问问,也知道她就那样了。不过,还是得防着她把最后的底给漏出去,行动还得尽快!” “明白!”林雨桐给她包扎好,“歇着吧!别操心!” 给这边收拾好,这才去看中年‘管家’,管家的愈合情况要比王曼丽快,已经能靠着看书了。他倒是不着急,要换药就给换药,别的一概不多问。 傍晚的时候,白雪梅来了一趟,一是看看伤员。二嘛,就是来说一声:“我找到那个美智子了,可是那个美智子好像不是一般的rb女人,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rb妓|女。” 哦? 四爷就道:“在沪上,除了七十六号,还有m机关。” 而这两者,属于从属关系。七十六号本就是m机关下辖机构。是汪伪建立之后,才把七十六号从m机关分立出来,交给丁墨存李立qun,李立qun被刺杀早已经死了,如今实际上的掌权者是丁墨存。可是七十六号分出来,并不等于不属于m机关了。相反,七十六号里驻扎着一队rb宪兵,七十六号的行动之前,必须向rb人汇报,并且在rb人的督导下行动。 所以,这七十六号名义上那个还是受m机关的领导的。 若是正常的工作程序,是不需要偷着见面的。 除非m机关和七十六号,就如同当年的中tong和军tong一样,当年戴老板不就是不服系大佬的领导,只向蒋负责,从而导致矛盾重重,不得不把一套特务体系分为两套。 如今m机关和七十六号,当然是有可能存在类似的矛盾。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权利争夺相互倾轧,一惯如此。 若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就能换个思路去想问题了。 四爷就提出一个想法:“若是能够找到m机关的总部……用七十六号的人把梅机关给炸了……”也不知道行不行? 他看桐桐,桐桐咧嘴,你真看的起我。你的这个意见很有建设性,但是操作起来,真不是一般的难。 可也正是因为难,所以没人试着去做。没人去捋虎须,那老虎就有打盹的时候。况且,这事不管成不成,都足以激怒丁墨存。还会叫他以为,之前放出来的风声就是声东击西。刺杀他是假,针对m机关才是真。 如此,许是反而好下手了。就算是他谨慎,rb人只怕也不会愿意他一直缩在乌龟壳里的。 四爷这么一说,林雨桐就不得不认真考虑这种想法的可操作性。 第一,得找到m机关。 它倒是不难找。为什么叫m机关呢,这就跟它的总部所在的地方有极大的关系。该机关选址在沪上红口rb侨民聚集区一座被称为"mei花堂"的小楼里,因此在rb内部被代称为"m机关"。 只是这样的地方,不大好接近呀! 林雨桐就说白雪梅:“那个美智子你不要再跟了,省的叫她警觉。” 特务跟特务玩,一走神便是死。 白雪梅就皱眉:“你跟就更不合适,也不像那么回事。” “想别的办法。”林雨桐坚决的摇头,“你去绝对不行。美智子能单独出来跟七十六号的人接触,甚至是长期呆在那个汤浴所里,必不是一般的小角色。别托大!” “行吧!”白雪梅深吸一口气:“那我们干什么?” “你跟冷子秋,还有司机,想办法把七十六号的商业电台给找到,具体怎么办,等找到之后再说。”两条腿走路,更快捷。 交换了想法,她便迅速的离开了。 而四爷和林雨桐在第二天,终于等到了韩福生的消息。很突然,并不是那两个警察代为请人的,而是来了俩黑衣人,一辆福特汽车,直接来请人的。 林雨桐朝已经拉着黄包车来的冷子秋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跟了。这边阁楼上还有伤员,还要人照看。 冷子秋看了那辆汽车一眼,也朝林雨桐点头,表示她认识那辆汽车,一定能找的见她。 这就表示,如果出现意外,会有人接应。 林雨桐跟着四爷上车,朝两边打量的视线露出几分轻佻又得意,还得故作矜持的样子。汽车兜兜转转,明显的是出了城。 出了城之后,进入了一个小镇。车子在镇子里一个小门小户的人家门口停下。 黑衣人下车,请两人进去。 进去之后,里面确实是有一对夫妻带着俩孩子,但这不是要到达的地方。从这家的后门出去,隔着巷子是另一家的后门。进了后门,明显是个花园子。穿过花园子,进入了拱门,这算是别有天地。 里面的房舍很精巧,青砖黛瓦粉墙,几个女佣打扮的在院子里转悠。 再走进,正堂的门额上挂着八卦镜,一脚踏进正堂,里面的摆着好几件风水物件,都是驱邪纳福的。 两人就隐晦的对视了一眼,倒是没有消息说,这韩福生是个信风水的人。 这倒是有意思了,林雨桐是没异能了,但书看的不少。而且,四爷人家也是钻研过的。 正看着,一个女佣打扮的中年妇人进来,端着茶水:“两位请坐,老爷一会儿就来。” 来了就想见人,这是不可能的。 林雨桐也坐的稳,端了茶闻了味,确实没问题才像是试温度一样,试完了递给四爷。两人就这么悠哉悠哉的喝茶,还别说,这里的茶是比再吴先斋那里喝的都好。 却不知道那女佣已经到了跨院,面对坐在院子里的男人:“……看着不像是一般人,怕也确实是富贵之家出来的。一抬手一动足,都叫人觉得不一样。而且,那位先生像是懂风水的人,刚才看见咱们家的摆件点头……应该是看懂了。” “哦?”韩福生起身,朝屋里看了一眼:“不像是蒙事的?” “想来也不敢蒙到您这里。”女佣这么说。 “那可说不准!”韩福生叹气:“外面把我传的凶神恶煞的,简直就不是个人。这不知道有多少自诩为江湖好汉的人想要我的命呢。我这不小心点也不行啊!” “那要不……算了?”女佣就道:“既然老爷有顾虑,不见也罢。” 韩福生又朝侧院看了一眼:“不见不行啊!我这个身份,干的缺德事也不算是少。要说哪天脑袋被人摘了,那就被人摘了。如今独独就只这一根苗,这要是断了根,我韩家的根苗就断了。” 女佣低头没说话,越是韩福生这种人家说的‘野种’,其实越是在乎这种家族来处。明明不是韩家的种,但因着他娘没改嫁生下他,他就姓韩。把韩家的祖坟修的,那是十里八村都没见过的。这地方原本是韩家的老宅,这不是给重新盖了吗? 因此,他怕没儿子,怕把韩家的根断了。好像如此,就把他身上的污点清洗干净了一般。 韩福生那边跺脚,里面又传来儿子的喘息声,然后西医大夫从外面被带进来,又去打针去了。他在外面低声骂:“洋人的玩意也不灵!把我儿子那屁股扎的跟个麻子脸似的,也没见好。”一边骂着,一边干脆就出去,去见见那两个过来献上方子的人。 这两个人怎么说呢? 瞧着不怎么像是小小商户出身的人……这点他自信是不会看错的。当然了,要说是歹人,或是快意恩仇的刺客,那也不能够。他这些年没出过岔子,能混到这份上,跟姐夫有大关系,但没点看人的能耐,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这俩是什么人了? 他脸上带着笑进去,很客气:“叫二位久等了。” 林雨桐跟四爷就起身,四爷这还没说话,那边就道:“叫我猜猜,两位是重青来的,还是言安来的?可别告诉我说是商人,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跟着两家打过交道,当然了,那是生意上的来往。你们出什么价钱,我帮着办多大的事,仅此而已。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事,风险不大,你们又出的起价钱,那就好说好说!” 这种反应……也不算是意外。 如今rb人不成了,都在给自己找退路。这些人也是一样,生存主义着。 但哪怕他这么问,四爷也不能认:“韩先生许是认错了……” “错了就错了吧!”这位直接往主位上一坐,“知道你们的规矩,我也不问你们哪里来的,你们只说做什么便是了。” 四爷朝林雨桐点点头,林雨桐拿出一方子来:“这是药方,按方抓药。一剂下去可保半日不喘……当然了,要是能诊脉之后再容我调整方子的话,效果应该会更好。” 韩福生就有些犹豫:“这方子……给我了?” “不管有什么事求韩先生,我也总得拿出几分诚意吧。”林雨桐将药方放在桌子上,“韩先生可以先去试试,然后咱们再谈。” 试!当然得试! 因为试各种偏方,所以,府里就养着两个哮喘病人。马上叫人抓药煎药,叫那俩病人喝。而这边呢,他不陪着,只叫下人给准备席面送过来,先吃饭。 一顿饭吃完,韩福生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高人呐!高人呐!” 那俩病人服药之后半个小时,呼吸平稳的很,还能在院子里走一走了。看着跟正常人没没啥区别,只是久病的人能这么走走,想来养好了就啥都能干了。 林雨桐就道:“是给大人用的吧,孩子用我还是建议诊脉问诊。” “当然!当然!您随我来。”他亲自殷勤的带着,往侧院去了。 侧院的正屋,榻上躺着一个看起来四五岁的孩子。瘦的皮包骨,脸也蜡黄蜡黄的,半靠着胸口起伏不定。 林雨桐过去搭脉,然后就皱眉:“这是胎里带来的……是遗传的吧。” 韩福生点点头:“她娘就是哮喘病……为了生他把命都搭上了。” 可外面的人却不是那么说的,不是说这孩子的娘是抢来的女学生吗? 当然,这话她也没法问。那榻上的孩子勉强的睁开眼,喊了一声:“……娘……” 声音跟猫崽子似的,但大家都听见了。 韩福生马上眼里就有了泪,跟四爷解释:“别见怪!孩子认错了……”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照片,“孩子不咋见外人,这里里外外的都一个模样的打扮,突然见到一个跟她娘留一样头发的人,就以为是她娘。” 墙上的挂着黑白的照片,是一个穿着旗袍留着齐耳短发的姑娘。 而桐桐的头发如今也就刚刚齐耳,就这么留着。 那孩子伸出手来,拉她的袖子:“……娘……” 林雨桐低头,看那小小的手指细的像是随时都能断一样。她心里叹气,大人不做法,可孩子有什么过错呢? 她伸手也拉着他的手:“一会儿乖乖喝药,喝了药好好吃饭。好吗?” “娘……不走……”他拉着林雨桐的手:“……我……有娘……” 怕是谁嚼舌根让孩子听见了吧,那边韩福生的眼泪都下来了:“好好好!只要猫猫乖乖的,怎么都好……” 林雨桐就发现,这韩福生跟别人嘴里那个被妖魔化的人很有些不同。 重新改了方子,亲手喂这孩子喝下去,不到半个小时,孩子就基本不喘了,被保姆抱着乖乖吃粥。 那边韩福生和四爷在外间,韩福生就看四爷:“我能不能冒昧的提个要求。” 四爷点头:“是我有求于人,怎么反着来了。有什么事,只管说便是!” 韩福生见四爷爽快,就朝里看了一眼,见没大碍,便请四爷到外面去坐,两人坐在院子里,韩福生才道:“先生是高人。” 四爷没言语,等着他下面的话。 “我这人的,造过孽,手里也有血债。要说害怕吗?去年的时候感受还不深,可如今呢,那是真害怕了。rb人日落西山,眼看快不行了。我靠着我姐夫……可我姐夫靠着谁呢?人家把我姐和俩孩子都已经偷偷送到马来西y去了。本来呢,我也是想着,把我家猫猫叫我姐带上。可你不知道,我姐比我更不是玩意!那人心狼,我要是活着有用还罢了,要是没用,我给我儿子留的这点东西,她都能给占了。我姐这一走,rb人也要跟着完蛋,我姐夫也是在四处活动,想着找个下家,别到时候把脑袋给丢了。可你说……我姐都那么一玩意,我能指着我姐夫不?靠不上!如今,我牵挂的就两人。一人是我那老娘……她送的更远,省的被连累。如今连累不了多少日子了,老太太肚子里长个瘤子,也就三五个月的事,人就咽气了。那就只剩下我这儿子我放心不下。我那时候想着,我活着,有点本事还能扑腾的时候,我若是能救他,那他还有条小命。将来哪怕是当叫花子要饭去呢,也能活着。若是治不好,他这富贵病,迟早也是要死的,到时候我们爷俩一人一口du药,到了那头我还能护着他。如今……老天还算是怜惜我一回,真叫这孩子遇上高人,这病有救了。可这治好之后呢?我得想后事了!得怎么着才能把孩子给安顿妥当。见到你们,我真觉得你们是孩子的贵人……” 四爷抬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们带着孩子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我就是想叫孩子认个干爹干娘……将来我要是死了,别叫这孩子饿死街头就行。”韩福生一把抓住四爷的手:“只要应下这事,你的事能办的我给你办,不能办的我想法子也要给你办。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用我的脑袋,给我儿子换个活路!” 四爷沉吟,这个干儿子当然能认。将来这孩子也可以交给寇冰那娘俩抚养!那是孤儿寡母,寇冰那孩子机灵有血性,母子俩是妥当的人选。 可若是叫他完全信韩福生这个人,他还真做不到。 他笑了笑,实话当然是不能说的,但很多事却可以变相的叫他去做。比如:“……我一朋友,是开矿山的。炸|药需求量大,去黑市……黑市也把控的严……” 韩福生瞬间便明白儿:“我手里倒是有,量还不小。武器这东西,我也能弄到……帮会本来就做qiang械买卖……”说着,他自己都犹豫起来了。这可真是一经发现,立马就掉脑袋的事。 四爷当然看出他的犹豫,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说是一码事,做又是另外一码事。这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什么也不知道,这就已经是很大的便利了。他就说:“不要你出面,你只告诉我地址,然后我派人去‘偷’就是了。下面的人丢了东西,不敢声张。你只当不知道……我也不信,你私藏这么多□□,rb人都知道。” 那肯定不能叫知道。 韩福生明白这意思,只要安排的妥当,其实也无碍。 四爷又添了一句:“韩先生必然是跟帮会有生意往来的,帮会的人去‘偷’货,那这是帮会的事,跟别的事更不相干吧!rb人对帮会势力,也忌惮三分。他们难道不知道帮会有自己的军|火渠道?” 没错! 这事还真就能一推六二五。 而四爷这边,完全可以动用冷子秋,她在帮会里找人干点这个活,不是难事。 韩福生心里琢磨了个遍,就不好意思的笑:“叫您见笑了……我这还真是……要真是没用到我,我这还真就觉得不好意思求您照看孩子了……” “怕人情没送给我?还是觉得分量太轻。这么着,韩先生再帮我一件事,给我弄两张身份官文,我要一个韩家特意请回来的大夫的身份,有rb留学的经历……”四爷的话没说完,韩福生便有几分明白了:“李先生是想叫人相信你是个一个有在rb留学背景的人……” “而我的太太……是个地地道道的rb女人……”四爷又强调了一句,“我得叫人相信,我的太太是个rb女人……” 韩福生皱眉:“这个不难,我请些朋友……也有些是rb朋友……但这得你们像才行……” “这个韩先生放心,我们确实在rb生活过很多年……”才怪! 韩福生心一松:“没问题……我明天就去安排,就安排在海军俱乐部,为的就是答谢先生和夫人仁心妙手,救了小儿的性命,如何?” 好! “在此之前,我们会留在贵府。”四爷说着,就起身,临走时多看了韩福生两眼,才道:“我刚才看了韩先生的面相……你幼年困苦,中年发迹,虽不得善终,然子孙福缘深厚。韩家在你之后,必能显耀门楣。令公子已然是否极泰来……且,你也不用太悲观。我刚才看了令公子的面相,他在这世上还有亲人……嫡亲之人,在之后必然成为他的贵人……” 嫡亲之人? 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儿子的嫡亲之人除了老娘便是自己了,就是姐姐她,也跟自家儿子算不得嫡亲的。还有谁呢? 四爷提醒说:“母家!这孩子母家显贵……” 话没说完,韩福生一拍巴掌,“对了!对了!孩子娘还有一个嫡亲的兄弟,不过他在m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要论嫡亲,舅舅当然算是嫡嫡亲的。 不过,孩子娘的事他可没多提,更不要说她还有弟弟的事。 既然自己没说,而孩子娘的事除了自己没人知道个具体根底,那只能是这李先生给算出来了。 自此,他对四爷的话那真是言听计从,不曾违逆…… 80 民国谍影(16)三合一 民国谍影(16) 韩福生的儿子猫猫不喘了,只要坚持三个月,基本是可以治愈的。 看着能在院子里荡秋千的儿子,韩福生默默的安排了酒会。时间就定在第二天晚上,在海军俱乐部。而他本人,也很贴心的给四爷和林雨桐采购了足够撑起门面的衣服饰品。 四爷有了个全新的名字和背景,“李井然,曾旅居rb,后留学美国。池田久美子,rb东京人,父亲早年留学m国,她自己则出生在m国,不常会rb……”韩福生跟四爷解释,“这两个人是真实的。只是一下船,就被帮派的人给盯上了,本来是想绑票的,结果不小心把人给弄死了。是我帮着把事摆平的!而这个李井然先生,老家在西北……离沪上远,又不在r占区,没有亲人在这边来验证这件事……若是有人质疑,去查出入境记录,就很容易能发现……则身份不能做的太假。他们就是再想往深了查,恐怕没个三五个月也查不明白。”这基本就能保证安全了! “可是,这都这么长的时间了,这么长一个时间段里,这两人的行踪……怎么解释?”毕竟来了沪上也不是一小段日子了,失踪了都没人追查,虽然能证明这两人在沪上没有亲朋好友,更没熟人认识他们。但是,若真有人去查,这段时间两人的行踪得有据可查。 韩福生笑笑:“李太太说的对。这个我也想好了,就不如说你们是被我请过来的……这个……帮会绑人,或许还有别的目击者。若是被我绑走了,这两厢就对上了。而我请两位,自然是从别的途径知道李先生和李太太都是学医的,医术高明。而我儿子这么个状况更是人尽皆知,为了儿子,我做出绑票这样的事也不奇怪。如今办酒会,我对外表达的意思意思也有两个,一个是致歉,致歉就是当时的方法粗暴,强行留人。一个是致谢。谢二位治好了我儿子。” 如此,行踪轨迹的事就完美解决了! 不得不说,这家伙为了活命,又想另外搭上一层关系的决心是非常大的,脑子也好使。便是自己和四爷真是假的,他也能一推六二五,只说被骗了。 但又不得不说,这个身份安排的巧妙,比自己和四爷想要的还要巧妙。 两人就是希望通过一个平台,然后顺利的住到rb侨民聚居区。m机关就设在那里,只要住进去,才能更好的接近目标。 推演了各个细节,身份当然还有很多漏洞。比如那个小院附近的街坊,比如那两个警察等等,都是能证明两人所谓的真实身份的人。虽然这个所谓的真实身份也是假的,但却能证明两人肯定不是李井然和池田久美子就是了。这要是长期潜伏,这些隐患当然是致命的!但要是只是短暂的接触,快则三五天,慢也不超过半个月的话,那一般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两边的社会地位悬殊太大,几乎是没有交集,短期内是没有问题的。 没有问题就这么办。 第二天半下午,就开始收拾。林雨桐还是穿和服,因为搭配和服就得搭配相应的妆容,于是,人更不像是之前的那个人了。 韩福生认真的打量两人,看是非常像的。但这不说话,不跟人交际,是看不出来的。 一路上,他都在叮嘱:“若是礼仪生疏,或是有rb的东西……很细节的回答不上来的,就说在m国呆的时间长,对rb国内的情形有些生疏……” 可等到了地方,相互之间一介绍,再看那些rb军官对这位池田久美子的态度,便知道这位李太太r语说的很地道,而且礼仪规范的像是出身不凡。 他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 来的客人不少,当地名流捧场的多,rb人军方的人只是极个别,军衔也比较低。但是rb商人还是不少的。为了在华做生意便利,他们很给韩福生这个地头蛇面子。 而林雨桐也见到了寇冰嘴里说的山口太君和美智子。 跟山口只是简单的打了招呼,不过美智子却过来找林雨桐攀谈了起来。她从池田久美子的家乡入手,说起了家乡的山,家乡的河,家乡的美食……这里面很有些试探的意思。 林雨桐是知道的就说知道,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反而是饶有兴致的问一句:“是吗?真的吗?我知道的不是很详细,以前只听父母跟我提起过……”她还能哼两句rb的童谣。这个都是无尽的岁月慢慢积攒下来的,不用的时候想不起来,用的时候就想起来了。当年那么多的rb籍俘虏大夫,跟他们的相处中,也能知道一些他们各自家乡的事。比如哪个中学门口有一棵什么样的树,哪个女子学校的哪一级有个很优秀的女学生等等等等。她就把这些从脑子里重新翻腾出来,问美智子:“……这些都是听在m留学的学长们说的……但可惜,我是无缘得见。” 问的这些有些美智子知道,但有些太细节了,什么学校有什么树,她也没游遍rb,上哪知道这个去?林雨桐掌握了主动,反倒是越说越叫对方觉得她自己越不像个rb人了。 紧跟着,又有两位太太过来找林雨桐:“听说您先生是中医,能不能请他帮忙给我们看看……” “我也可以诊脉,我也会中医。”林雨桐就笑:“我嫁给他,跟他学了医术。要是放心,我帮您看看……” 都是女人身上的毛病,例如痛经、异味瘙痒等等的妇科病。她说了一些偏方,又给有肩周炎的一位妇人揉了揉肩膀,效果出奇的好,好几位就排着要预约下次的时间。 林雨桐就把难处说了,一下飞机就被粗暴的韩先生请去了,现在还没住处,打算住和平饭店云云。 就有人问在沪上是短期住还是打算长期住。林雨桐当然说是长期,主要是丈夫思念家中父母,短期内也见不上,应该没这么快就走。 这么一来二去的,等酒会结束,林雨桐就敲定了一处不大的房子。那家原本是一对rb夫妻的,丈夫也是一位大夫,在医院工作。可是在那次炸船事件中死了,只剩下女人。也要回国了,所以打算把房子卖掉。 林雨桐说第二天就拿钱过去,跟大家做邻居。以后有什么不舒服,都可以来找自己。 这次,结束之后真就去住和平饭店了。 两人现在有个摆在面前必须要解决的问题,那就是那房子拿什么钱去买。怎么着也得十根金条呢。 随身也没带那么多钱呀! 晚上,冷子秋以裁缝店送衣服的员工的身份过来,一听这事就道:“只十根金条而已,这事我去办。明天黄包车在外面等着,钱我给你备好。” 也行! “王曼丽那边呢?还不到拆线的时候,别叫两人走动。”林雨桐又叮嘱了一遍。 “都挺好。我一般都是半夜过去熬药,这个你放心。”说着,又低声道:“今天过来,主要是告诉你,商业电台找到了……” 找到了? “在哪?”林雨桐就愣住了:“好接近吗?” “在租界,比较好下手!”冷子秋就道:“只看什么时候安排行动。” 林雨桐看了四爷一眼:“也就是三五天之后,你们先踩点。到时候咱们分头行动。另外,等我这边安顿好之后,你得找几个帮派的人,去取点炸|药和武|器……货我都选好了,到时候守卫会调开,你只要做出抢了人家的样子就行……” “明白!”冷子秋应下,“你们这边什么打算,还需要什么援手……” “待定。”这得住进去看看环境再确定。 另行通知吧! 两人碰了个头,冷子秋就告辞。她办事向来麻利,当天晚上先去给王曼丽和管家换了药,然后带着司机和白雪梅就以黑帮寻仇的名义,上了一家小汉奸家。杀了人,拿了金条,还顺走了两把枪。那小汉奸是跟小老婆住的,那小老婆见小汉奸死了,怕沾染是非,天一亮就卷了剩下的钱跑乡下避风头去了,没人管那小汉奸是怎么死的。 四爷和林雨桐吃了早饭出来,上了黄包车。黄包车的边上就靠着一个很考究的皮包。四爷提着正正好。 那包一拿到手里就感觉的到,这玩意绝对不止不止十根金条。 到了地方一打开,一包都是金灿灿的。不管到哪,这有钱就被人高看两眼。多给了一根金条,人家愿意立马给腾房子,里面的东西带也带不走的。 两人就这么简单的住下来,然后林雨桐做各式精美的r式糕点,并在外面定制了请帖。做好之后,林雨桐便出面,这一片挨家挨户她都去拜访。送上糕点,然后奉上请帖,只说是一周后请大家去坐坐,乔迁新居嘛。 差不多花了三天时间,林雨桐以拜访的名义,把这一片都跑了个遍。哪一家是个什么情况,心里就有数了。 晚上回来,她给四爷说,四爷画图,这一片一下子就直观起来了。 林雨桐就道:“我没去m机关,我觉得日常办公的话,那里确实有人。但……要是只把那里作为打击目标,只怕是杀不了要杀的人……” 嗯! 本来就是一个半公开的机构,狡兔还知道三窟呢,难道一窝子特务二十四小时都窝在m机关那个小楼里。 根本没这个可能。 里面收发报人员肯定有,二十四个小时有人值班这一点也毋庸置疑。但要紧的人员必定不是住在那里的。 四爷认可这种想法:“这一片你跑了一遍了,哪一家可疑?” 林雨桐在图上圈起了六家:“这四家,我没见到主人。出面接待的都不是正主,有两家出来的是保姆,一位是家庭教师,还有一位没有见到女主人连女佣都没见到,而是家里修园子的家丁接待的。” “你觉得是园丁这家?”四爷在图上点了点,紧跟着摇头:“不对!这个地方……太扎眼了。” 林雨桐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她的手指又在家庭教师这家点了点,“这家最不显眼,听说家里有个身体不好的孩子,但我打听了,问说是男孩女孩,我好准备礼物,但是周围的人家都说那孩子身体不好,他们也不是很清楚。咱们是这一片的新来的神医,医术很好,可却没听说要找咱们上门问诊。而且,他家出入不光是各科的家庭教师,还有据说是不同医院的不同医生,都是来定期给那孩子做检查的。” 这完全符合上级定期见下级的规律。家庭教师和医生只怕都是伪装的身份。 可再想旁敲侧击的问更多的人家就不知道,rb人并不会很关注别人家的私生活。尤其是这种邻居经常变动的人家。客气的交往有,不过距离却很远。再者,深问了就会叫人警觉! 这种事一日打听不出来,就得多花点时间打听。找一个人不行,就把问题拆开,找更多的人去分开问,不打眼。如今,找她看病的多是女人,女人身上的小毛病要针灸的话当然是她□□的好。出去的多了,接触的人多了,打听的事情自然就多了。 “确定是家庭教师那一家。”林雨桐回来灌了好几杯水:“……那家的先生每十天回来一次……只怕他就是那位负责m机关的先生了……恰巧,之前也说美智子每十天见一次山口。” 那就基本对上了。 四爷就说:“取炸|药送过来吧……另外,我列个单子,叫冷子秋把单子上的东西都给凑齐了……你出门一趟顺便取回来……” 嗯!这不是请柬都发下去说要请客吗?采买菜蔬之类的东西一天就好几次,谁都知道的。夹带点东西进来很容易。 四爷要的东西,是制作定时炸|弹的东西。 他的手在几个路口点了点:“你说这里要是有rb要员出事了,丁墨存会不会来?若是来了,走哪条路?” 明白!事先在可能经过的路段布置好,来个连环爆|炸。 冷子秋将炸|药和qiang很轻易的就弄出来,然后林雨桐顺利的带到住所,随后还有很多零七八碎的东西,都是四爷做定时|炸|弹用的。夜里,两人躲在屋里,偷偷的做这个。 对别说来说,制作这个比较难。但对于一个qiang械专家来说,现有的条件做不了太精密的,但是稍微粗糙点的,却当真没有问题。 做好这东西,又该怎么放进去呢? 四爷就问说:“这一户两边住的是什么人?” “都是普通的rb人,男人在株式会社供职。”说着,林雨桐就一拍手:“明白了……男人不在家,可以用什么理由将女人们骗出去……”等两家没人了,更便于行事。 那就这么办! 她出去在咖啡馆,见了冷子秋和白雪梅一面,将行动的时间地点细节,确定下来。 这一天,晚饭后,林雨桐和四爷照常,每日里都在进出这里的大路上来回散步。见到熟面孔还一一打招呼。今儿,两人在路口的咖啡店要了蛋糕咖啡,一边坐着,一边注意着路边。都等到店快打烊的时候,一辆黄包车在巷子口停下来,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低着头,脚步细密的朝里继续走去。 这个人,就是美智子。 四爷结账,林雨桐挎着他的胳膊,两人出去一路跟着。果然,美智子进了之前就怀疑的那一家。 往常这个点,早就黑了灯。此时是亮着的,门口停着一辆开不清牌照的车。 两人没过去,走入另一条岔口。 四爷问说:“隔壁两家,人回来没有。” “没有!”林雨桐低声道:“我之前告诉过韩福生,叫他不论如何把人给绊住。” 今晚韩福生在酒店宴客,给他儿子做生日。宾客请了不少,其中就有这两家人。半下午的时候人就已经走了,她又以接到两家太太的电话为由,叫检修电线的人进去了一下。检修电线的人是冷子秋和司机,□□是他们安放的,应该就在隔间墙下面。 两人绕了一圈,然后回家。盯着手腕上的手表,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走。 时间走到十点整,林雨桐抬头看四爷,“怎么没炸……”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轰隆’一声,紧跟着,一声接一声的传过来。 我靠!这到底是放了多少炸|药! 这爆炸的威力,绝对不是单纯的只两个定时炸|弹能有的威力。只怕是冷子秋怕炸的不干脆,又偷摸的放了炸|药,一个炸了,就引起连锁的反应。 不过这个阵仗有点大,连这里隔着两条巷子的地方,震感都异常强烈,玻璃噼里啪啦的全都震碎了。 那么,此次死伤的人就绝对不会局限于一家一户。 外面此时已经彻底的乱了起来,火光冲天而起。 四爷拉了林雨桐:“走!” 这次找的目标到底对不对,是不是炸|死的是要紧人物,这就得看其他人的反应了。如果丁墨存从龟壳里冒出来了,那就没错,这里一定是死了特别要紧的人了。 她们混在人群中,慢慢的等待。 而在这一片聚居区的外围,已经围满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没人注意路边的一个电话亭里,一个妖娆美艳的女人打了一个电话就出来了,转眼就离开了。 打电话的是白雪梅,这边一爆|炸,这就证明成功。成功了七十六号就有的忙了,正事忙不完,谁还管什么商用电台?此时,是下手最好的时机。 冷子秋就守在租界里一个公用电话的旁边,等着白雪梅的电话。电话一响,她接来了,那边说‘对不起打错了’,那就是成了,可以动手了。 王曼丽和管家已经拆线了,一人一辆汽车。是韩福生给提供的。王曼丽停在距离这片聚集区不远的地方,静静的等着。很快的,白雪梅上了车。 两人谁都没说话,密切的关注着外面的情况。不大工夫,先是宪兵司令部,然后是七十六号,最后是一串看不出差别的车子陆续的开了进去。 王曼丽皱眉:“够奸诈的。” 谁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丁墨存,如果有,他又在哪辆车里。 四爷和林雨桐看到的时候也是这个想法,但看着阵仗,肯定是炸死m机关的重要人物,这比刺杀丁墨存要重要的多。不管有没有他,先炸了再说。这里面没一个手上干净的,死完了都没有冤死的。 这个用定时炸|弹不行,路上的□□是提前埋好的,引线是晚上才接上来的,一直延伸到墙角的位置。两人退到一边,将这个引信点燃,然后四爷拉着桐桐就走。着不着的就这样的,能刺杀成固然是好,若是不成,以后再找机会。这里万万是不能留了。 事先看好的路径,马上就撤。 跑进了小巷子,能有五十米吧,就听到‘轰’的一声,脚下跟着震颤,两边的墙体似乎随时都要被震塌。 后面是惊天的惊叫声,林雨桐拉着四爷,奋力的朝前跑,后面是一拨接着一拨的人,都是逃命的,因为此时,后面不光是一拨接着一拨的炸,那被炸飞的汽车零件,冲上去再砸下来,也是骇人的很。 两人从里面冲出来,车就在外面等着了。上了车,按照制定好的路线走。 很快的,路边就有一对母子等着,两人什么都没带,车停下来他们就挤上来,女人显得有些局促,这正是寇冰他们母子。 这件事马上就会事发,谁干的?rb人和七十六号会详查。死的人里面有美智子,那按照惯性思维,必是会想到,是不是美智子这里出了纰漏,毕竟,她那里的防线是最薄弱的。 可一旦查美智子,必然就查到山口。查到山口,就会发现山口所在的汤浴里少了两个人。这两人就是不起眼的寇冰母子!毕竟这个时间太巧合!而这个时候,韩福生为了脱罪,他便会狠狠咬住山口不松口的。恰好,山口又是那么一个尴尬的身份,身在七十六号,偏偏定期向m机关的人汇报工作。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事,很多就不好说了,说了也没人信了。事情一环一环就被这么扣上了,在短期时间内,如此混乱的情况下,这很有利于转移对方的视线,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从里面顺利脱身。毕竟这一路上逃亡,又不是长了翅膀,没那么快飞出r占区的。这点时间差足以救命! 再往前走,就是跟冷子秋汇合。冷子秋杀了守着电台的人。用这电台直接给胡木兰和总部发报,告诉他们今晚的行动,且将电台将要藏匿的地点告知,让他们通知沪上潜伏小组自行去取就好。发完包,将电台带出来,藏在早就看好的地方。之后跟配合行动的‘司机’上了‘管家’开过来的车里,等着林雨桐这一拨人。 这会子出城的方向必然是有人把手的,命令只怕这会子已经下达了。 唯一能帮助出城的就是韩福生。 韩福生压根就不知道四爷和林雨桐是去炸那么重要的人物的,这会子悔的肠子都青了。这事……人家肯定要查,真认真查下来,自己的事瞒得住吗?光是军|火来源一项,就够自己死八回了。事已至此,怎么办呢? 到了如今了,他倒是有了决断。将孩子直接给林雨桐给塞过来,别的话一句也没有,摆手就叫人走。设置路卡的都是r伪警察,韩福生只抬抬手,说城里乱了,要送孩子回家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韩福生的儿子和很多个保姆,本来就是住在城外的。 如今正是半夜,孩子还正睡的香甜。车上,谁都没说话。一直往前开,开到天几乎是要亮的时候,王曼丽才扭脸朝后看了一眼:“这就结束了?” 感觉她自己什么都没干! 林雨桐就笑:“还不知道到底死的是谁,这任务究竟是完没完成,我也不好说。从头到尾都是猜测!” 王曼丽看着前面的路:“你还没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那也未必!”林雨桐闭上眼睛,细细想了一遍过程:在汤浴知道了韩福生、山口和美智子。然后自己和四爷摆平了韩福生,白雪梅监视到了美智子的特殊身份,从来四爷猜测rb人内部的两个特务机关并非那么和睦。于是,借用韩福生制造出来的假身份,成功的混入rb人的聚居区。当所有特务的视线都聚焦在有人要刺杀丁墨存这件事上的时候,四爷认为将目光所在m机关,是付出代价最小,却有可能成功的方案。m机关在mei小楼办公,但四爷不认为要紧人物会把自己放在半公开的地方。便是一个普通的特工,也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每个地方,有条件的都要给自己建一座安全屋。因此推测,重要人物隐藏的地点一定是另有他处。而她则利用大夫的身份,摸清了周围的情况,找到了疑似重要人物藏匿的地点。再根据美智子定期汇报的时间巧合,摸准了大人物过来的时间。然后配合,提前安置好定时炸|弹……从七十六号的反应看,死的绝对有身份非比寻常的人物。而在通往爆|炸地路上,排除掉不能走汽车的小巷子,其他巷子里都埋着炸|药,能炸|死丁墨存那就最好,要是没死,那死了多少算多少,也算是赚了。 她心里思量着,嘴上就跟王曼丽一点一点说着,从做法到想法,根本就不瞒着。 “这次是真是在弄险了!”王曼丽这么说,随即又道:“可这次回去,咱们得有心理准备,上面未必会有多高兴。事情闹的太大,这次会面的事情若是不顺……只怕咱们会被迁怒。” 知道! 原以为以四朵金花的本事,怎么也得拖住七十六号的视线一两个月的时间,却没想到快刀斩乱麻,这么利索的把事情给处理干净了。 功劳嘛,自然是有的。可是不能理解上级的意图,你便是有再大的功劳,也是徒劳的。 “这不能怪她们!”胡木兰坐在戴老板的面前,显得适意的很,“您说的那一层意思,我压根就没跟她们透漏。跟从前一样,我布置任务,她们完成任务,就这么简单。电台有了,密码本也送了。几个人员,除了您找来的那个犯蠢的白痴大小姐,都给平安带回来了。刺杀丁墨存,虽然他没死,但咱们潜伏下来的人已经发回消息了,他重伤在医院,没有半年都下不了床……更不要说七十六号被炸|死的大小汉奸共计二十六人……还有m机关……如今接到的消息,便已经是有三位外务省的官员和两名海军省的官员在爆|炸中丧生……这样您要是不满意……” “你不要跟我讲这些。”这位老板的脸上说不出来是哪种表情,“你这四朵金花,是你一直在夸,说她们是有大局观的!因为她们又大局观,我这才派任务给她们……结果呢?这就是我看到的大局观!大局观是什么,就是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确保大事的顺利进行。可如今呢?如今你叫我看的是什么?不过是死了几个特务……而已!rb战败就在眼前……这些人谁也跑不了,他们活着或是死了,区别有多大?我要的是跟周的谈判,你明白吗?这次,干的是漂亮。可我看到就是炫技!你这是想告诉我,她们这把刀有多锋利!想告诉我这世上没有她们杀不了的人……” 胡木兰面色大变,“戴长官,您这么说话,可就有失公允了。” 戴老板轻哼一声,将茶杯子放下:“你也是元老了,你该明白,这刀得听话才好用。若是一把不听话的刀,只怕伤人也伤己呀。你的这四把刀……我知道,你是想叫他们重新出山,毕竟嘛,要胜利了,她们也不需要躲躲藏藏了,你想叫她们到要紧部门任职……可如果不听话,越是重用,危害便越大。所以……上了刀鞘挂起来吧!” 这便是说,再不用了! 胡木兰一脸的不可置信:“她们在外面出生入死,建下了偌大的功勋,回来您不说嘉奖……” “谁说不嘉奖?”戴老板端起杯子:“该奖还是要奖的!可这授勋才多久?这么着……这功劳先攒着。不过金钱上……咱们不能亏待。至于安排……你的那只妖狐,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给她一个副站长也行,我会跟吴先斋说一声,叫她主管后勤……” 后勤是金汝清负责,如今给林雨桐,林雨桐不能从跟她相好的男人手里抢权利,那其实还是一点权利也没有嘛! “那个冷面杀手……再放回夫人身边也不合适了,这么着吧,放到哪个部队,随军做个督导官……” 是说叫冷子秋去部队。每个部队都有军tong的人,名为督导,其实就是监视。手下也是一兵一卒也没有,更无所谓权利!上面信你,下面就敬你。上面要是不信你,那下面就当你是摆设。卡在中间的位置,异常尴尬! 胡木兰的拳头一点点的攥起,那边好像也觉得这么安排有些过分了,就道:“王曼丽技术过硬,还是回原来的岗位吧。至于那个千面女郎……你看她以jun统的身份,去妇女联合会如何?这些女人呀,有时候也爱跟着工党起哄,有自己人看着,还是能叫人放心一些的。” 整个儿的都边缘化了! 胡木兰气急而笑,什么话也没说,抬脚就走。 而另一边一行人,是距离沪上越来越远了,然后弃车倒火车,一行人又是女人又是孩子的,并不太惹人注意。白雪梅问了好几次冷子秋:“你确定跟老师把情况都汇报了吧?” 如果汇报了,这至少得有接应的人呀。 再往前走,该有飞机来接了吧!这里面还有两个是伤员。 这么大的任务,他们就不怕其他人也有伤路上不好走。 冷子秋一遍又一遍肯定的点头,但一路行来,还是没看到有接应的人。 一行人接连倒车,每次倒车的时候,林雨桐都得去药店,买药给猫猫和伤员煎药,然后用罐子提着,路上带着给孩子和王曼丽跟‘管家’喝。 因此,回去这一路,走的非常慢。到重青的时候,都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胡木兰等在车站门口,接了一行人,脸上并没有多少异色,好似对这一行人的情况了如指掌。 到了地方,林雨桐叫寇冰的娘带着寇冰和猫猫先去歇着了,然后才等着胡木兰说话。 胡木兰看向四爷几个男人,“楼上还有客房,几位不防梳洗一番。” 这是要避开几个人跟徒弟说私房话! 四爷和桐桐对视了一眼,就直接上去了。 等剩下师徒五人的时候,胡木兰才问道:“在国统区,你们为什么要甩开监视你们的人?” 废话!不甩开我们一到沪上就得死! 谁都没有说话,胡木兰却大发雷霆:“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个行为,就是有私心的行为,就是畏死的行为!是!你们完成任务了……可你们……” “没有可是!我们完成了老师教给的任务。”林雨桐盯着胡木兰的眼睛,“当时,我问过您,问说我们得知道全盘的计划。你告诉我不需要!那我当然以为有人在配合我们!其实,这段时间不短了,要跟周见面,这些时间不说见一面,就是见八面的时间都够。那么请问,这些人在哪,他们的工作做的扎实吗?不能相互配合,是我们单方面的问题吗?再者说了,战事到了如今,周佛hai那样的人,他不也在等机会跟咱们释放善意吗?徐媛的叔叔,那样的身份,接触起来不是更便利…………”有什么难见面的! “老板不需要你教他怎么做事!”胡木兰看着林雨桐,“他要的是听话!听令!懂吗?” 林雨桐点头:“懂啊!我们这是犯了忌讳了。可同样的道理,难道老板他就不担心自己惹人忌讳吗?” “什么意思?”胡木兰眯着眼睛问了一句。 “jun统到了现在,势力早不知道比zhong统要大出多少倍。而咱们内部,只强调一点,那便是听老板的话。这十万精锐……只听老板一人,不容半丝违逆……可谓家规森严!可随着对r局势的好转,胜利许是不远。那么,之后呢?” 之后? 之后戴老板这般行事,真的不会惹了w员长的不快吗? 胡木兰蓦地有几分明白,然后的、嘴角慢慢翘起,看向林雨桐:“妖狐就是妖狐!”她现在怀疑,林雨桐根本就是有意惹老板不快的! 照她这个说法,这位老板的好日子只怕也不多了。如今被她厌弃,蛰伏一两年,烧一烧别人的冷灶,未尝他日没有东山再起之机。 这么想当然也没错,四爷当初那么计划,也早就想到今日之事。毕竟,戴老板也只有一年多的命了,领投他人这也需要契机呀!况且,风光太盛,不是好事! 81 民国谍影(17)三合一 民国谍影(17) 一人五根金条,就是这次死里逃生的报酬。 加起来还没有冷子秋干一票抢来的多。上次光金条就给了林雨桐一兜子,林雨桐和四爷买了院子,又以采购的名义带出来交给冷子秋。她一路还得带回来了。 之后按照人口分下来,一人还能再分六根。 白雪梅呵呵的笑,带着几分嘲讽:“也好!我去了妇女联合会,以后再不用提心吊胆,也不用再委屈自己了。挺好的!真挺好的!” 好不好的,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林雨桐拍了拍她:“钱别乱花,攒着在外面置办点产业吧。我知道你人头熟……以后把心思多放在给自己铺路这事上,比什么都强。” 嗯!快胜了,局势一天比一天好,像是干这一行的,战时跟非战时,受到的重视程度天差地别。饶是不会被上面冷藏,那么没有战争的那一天,也是马放南山的日子。 “明白!”白雪梅跟林雨桐抱了抱:“最难的活都是你干的,没有你在前面撑着哪能活到现在呢。我还在重青,以后有什么事尽管给我打电话。离开了不是真的离开了,关系还在。有需要的时候,你要不来找我,别怪我真恼了你!” 林雨桐拍了拍她:“要是碰到合适的男人,别撒手。国家有难,你杀过鬼子,为这个国家,你尽过力了!” 白雪梅鼻子一酸,抬起头看天,不叫眼泪掉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才道:“这句话其实该戴局长说的。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王曼丽就道:“我也还算在要害部门……一起出生入死的情分我不敢忘。每次,都是你们救我……我……” 冷子秋打断她:“说这些就多余了。”她若有若无的瞟了林雨桐一眼,又道,“等我们需要你救命的一天,你别袖手旁观忘了今天的话才好!” 这话叫王曼丽和林雨桐心里都不由的一顿。 林雨桐觉得,估计冷子秋对自己的真实身份有怀疑。当初在山上训练的时候也是她提醒自己别想着逃跑,跑不了的。如今再度说了这个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但她从一开始没问过,到现在依旧没有言明,那就不用担心她会说出去。 如此,也好! 而王曼丽,跟冷子秋还不一样的。王曼丽这次肯定还肩负了别的使命,她的态度从头到尾,都能用‘顾全大局’来形容。她负伤了,全程都在养伤,几乎是没有给她参与决策的机会。但从她几次的言谈看的出来,她是地道的军tong了,从内到外都是。 如今,四个人还是那么四个人,可四个人又不是之前的四个人了。 在机场道别,王曼丽和白雪梅会在重青,冷子秋被安排到了在平津驻扎的第七集团军。因此她道:“你先走,我随后就到。”说完,她又指了指寇冰母子和猫猫,“他们这次你就不要带了,内部的规矩……你要带了她们回去,少不得被盘查。叫他们先在重青呆着,我这边也就这几天了,走的时候他们我带着,到了平津我来给安排好,省的你那边不方便。” 林雨桐就看寇冰,寇冰比他娘有主意,她就问他:“行不行?” 寇冰点头:“行!”然后看四爷,“先生,我们到了之后还能见你吗?” 怕是不大方便。 四爷沉默了片刻却道:“到了那边我托人给你安排学校,你去上学去。有机会会见面的!” 冷子秋看出寇妈妈的不自在,就道:“你放心,我们是相互能托付后事的人,你不用不安。” 林雨桐就安抚寇妈妈:“养猫猫的钱不少,这孩子是谁,不要再叫别人知道了,只说是你的孩子。回头,我叫人给你买一套房子,你就带着俩孩子安心的过日子。要是愿意,再给你找个营生,也不怕别人觊觎你手里那点钱。这钱呢,攒着,只要日子还能过,就轻易别去动它,明白吗?” “明白!”寇妈妈说着,就朝林雨桐和四爷鞠躬:“谢谢……谢谢你们……” 林雨桐就看猫猫,猫猫只睁着眼睛看着,还是喊着:“娘……要回家……” 他还是固执的认为林雨桐是娘,把寇妈妈叫‘妈’,这孩子不闹,跟着寇妈妈也行。他一直是跟奶妈一起的,因此,娘经常不在才是正常的。 林雨桐摸了摸他的脑袋,摆摆手,起身跟其他人挥挥手,这才跟着四爷上了飞机。 直到看不到飞机,王曼丽才看冷子秋:“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冷子秋也看王曼丽:“妖狐本就是个桀骜的人,以前人家还忌惮她上面有人护着,便是老板也偏袒几分。可如今……上面这态度难说的很。下面那些人可没那么好说话了!”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白雪梅就道:“咱们四个,以后可就她的日子最难过了。我这边是少管些闲事谁都欢喜,冷子秋那边是得过且过也能过日子。你到哪都是靠技术吃饭,会干活能干活,都得偏着你。可她呢?她是妖狐,咱们这一组的头脑。在老板看来,咱们不过是手脚,都是听大脑调遣的。大脑行使指挥的权限,是不是听话,全由大脑决定。所以,老板不是忌讳咱们所有人,而是忌讳妖狐……大概觉得她是脑后生反骨吧!” 王曼丽问的不是这个,她刚才确实是觉得冷子秋话里有话。 白雪梅不管王曼丽到底要问说什么,就拉了寇冰:“先跟我走!我那里有住的地方……”说着,才对冷子秋道:“你忙你的去吧,要走的时候去我那里接人就好!” 接着她带着人走了,王曼丽看冷子秋:“你不是个心思多的人。更不屑于说谎!” 冷子秋就看她:“你跟老板走的近,这一点老师不知道吧?” 王曼丽就皱眉:“你猜出来了?” 冷子秋紧了紧军大衣,冷着脸看她:“老师很看重你。你这么做……想过老师的感受吗?” 王曼丽沉默,良久之后才道:“我从一开始就是老板的人,这一点,你现在可以去告诉老师!” 冷子秋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原来如此!那么看来……老板这是……对谁也不信任!” “坐到那个位置上,是谁都不能信任的。”王曼丽这么说了,但还是道:“对不起,这件事上……我依然得道歉。” “你没错!”冷子秋直接转身,上了军车,“都是奉命行事而已。” 可以理解是一回事,心里别扭又是另外一回事。 看着冷子秋就这么走着,就只她一人孤零零的站在机场,王曼丽的眼眶还是湿了,她一个人站了很久,这才平复了心情,一步一步往回走。 有些人走的路,注定是孤单的。 林雨桐靠在四爷肩膀上闭着眼睛假寐,四爷把大衣往两个人身上又拉了拉,天越发的冷了。他摸了摸她冻的冰凉的鼻子:“回去……什么也别管,过上半年消停日子。”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想法终归只是想法,回去之后才知道,还有很大的‘惊喜’等着他们呢。 两人到平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楚秘书带着司机过来接,一番恭维之后,才欲言又止的看四爷,像是有什么话要跟四爷说。 林雨桐就似笑非笑:“这是几个意思?不能叫我知道?” 楚秘书一脸为难的看四爷,四爷一副不好拒绝的样子,给楚秘书使眼色:“有话直说,我没什么事瞒咱们林主任。” “哦……”楚秘书心里mmp,好像我暗做小人一样。他脸上带着几丝还没收起的违和笑意:“……是金主任家的家事。” 嗯? “家事?”四爷皱眉:“我走之前,送我大哥离开了!” “是!”楚秘书叹了一口气:“可这回去就出事了……您家的面粉厂,在一次r伪间谍制造的爆炸案中被波及,整个厂都被夷为平地了……” “人呢?”四爷就问,“人怎么样了?” “您家人都挺好,厂里只有一个看门的受了点伤……幸好爆|炸发生在夜间,要不然全厂那么多职工……事情就大了……”楚秘书就道:“事情出了,家里的老老少少的也不敢呆着了,这不……又从老家来了……到了得有四五天了,刚安顿好。您这是先回家还是先……” “先回站里。”四爷就看了林雨桐一眼,对楚秘书解释:“先送林主任回去。” 事实上,一听就知道这件事不对! 怎么样的爆|炸事件刚好波及到面粉厂?面粉厂在记忆里,那一片就只一家厂子。厂房是自己盖的,地皮是自己买的。地皮当然比较大,把自己的厂房盖在自己的地皮上,规划才好规划。一个四不靠的厂房,怎么就波及被炸了? 这被炸了,家里人急匆匆的来平津……这就更奇怪了。 林雨桐才想说我陪你回去,四爷就拍了拍她,然后问楚秘书:“不知道安顿在哪里了?” “哦!”楚秘书就笑道:“好些跟rb有密切来往的商家,都过来走门路。想尽快的离开,这里面就有好些私产……光是咱们手里的私产就不是一笔小数。您知道,在靠着租界那一块的花枝巷就有好几栋房子,我给选了一套,站长亲自审批的,给您分了一套,家人都先安顿过去了。” 花枝巷?! 四爷就什么也不问了,很多事情得一步一步才能看清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送了林雨桐回站里,吴先斋还没下班呢,回来了,算是汇报了一声。 吴先斋上次去重青倒也不是空手而回的,很是拿了一笔经费回来。因此,对林雨桐和四爷很客气,还专门放了几天假:“……不急着工作,休息好了是为了更好的工作嘛!你们出了一趟任务,一般这都得调整一两个月的……” “那我可就可着一两个月歇了。”林雨桐顺便就接过话茬,“有空了跟站长太太逛逛街打打牌,不去上班的。” 吴先斋就哈哈大笑:“成!功臣嘛!这点待遇还是有的。” 这话就是话中有话了,林雨桐表示彻底放开手里的权利,而吴先斋呢,也是表示你是功臣,只要不过分,那就随意。 说完话了,看吴先斋还有话跟四爷说,她就知机的先告辞了。 林雨桐一走,吴先斋就拍了拍身边的位子:“本来呢,是想争取一下副站长的。便是邱香山不成,这不是还有你吗?我还把你的名字递上去了。结果之前老板来了电话,这副站长的位置给了……”他朝门外指了指,指的是刚离开的林雨桐,“功臣吗?不往上升一升,只怕是不好交代。” 把邱香山的副站长的位子都给替换了。 那么如此一来,桐桐可以说是成了众矢之的了。 四爷就道:“站长不用担心,她的心思也不在站里。我看着,这次的事……多少有点情绪。她不是不能管事,而是懒的管事。您放心,这站里如今是啥样,以后还是啥样。” “你都下保证了,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吴先斋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当然了,男欢女爱,这是人之常情。但是这成家找太太……”他摇摇头,“这样的女人可不敢真往回招徕。女人嘛,笨点可以,没文化没主意都不是大事!就怕这种任你长十个心眼也算计不过的。你说你稍微在外面有点什么……是吧!精明的女人动动鼻子就闻见味儿了。可只聪明的女人,她也就是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可你找的这位……” 四爷了然点头,似有几分感触,接话就道:“她能让别人上吊去!” 吴先斋一拍大腿:“就是这样!你说……这么管下去,人活着还有什么趣儿?” 四爷一副受教的样子,然后苦笑:“就是我有想法那也没用……老板的家规,您是知道的。” 内部人员,是不能结婚的。 吴先斋哈哈便笑:“真是老了,糊涂了糊涂了!” 哪里是糊涂了,分明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还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有没有被女色所迷也跟着桐桐脑后长反骨。 说了几句这样的‘闲话’,吴先斋才道:“你家的事,楚秘书跟你说了吧。” “说了!”四爷就跟吴站长致谢:“多亏站长照看,要不然这一大家子,又赶上这天寒地冻的时候,可怎么得了?” “你我兄弟,这么说就客气了。”既然对方领情了,他的目的就达到了,“赶紧回去看看,家里人都盼着呢。” 花枝巷,距离站里距离其实算不上远。 汽车去送,也不过是十来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地方。 这一片,都是整整齐齐的别墅,一行两排,这么面对面建着。 家家都是铁栅栏的大门,从大门进去,两边便是花园。如今是冬天,冰天雪地的,只冬青能看出几分绿意与挺拔来,剩下的上面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白雪。 下了车,就看在金汝泊从台阶上下来,往前迎了几步。 四爷下了车,脸上的表情还是绷着的。他一旦不笑,想表达不高兴的样子,那就有点怕人了。除了林雨桐不怕他,谁见了他的样子心里都得发憷。 金汝泊都迎到跟前了,愣是不敢说话。站在旁边,低低的说了一句:“四弟回来了。” 四爷淡淡的‘嗯’了一声,抬脚就往里面去。 还没推开门,就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他的手没有停顿,推开门进去,迎接他的是一张张笑脸。可等看了他的表情,就都禁声了。 老太太却不管这些,急忙过去:“老四,你可回来了。你这没良心的,多少年了这都……你就不惦记我跟你爹这两把老骨头。” 四爷拍了拍老太太,扶着她去坐。 对着坐在沙发上抱着孙子的金明钊,叫了一声父亲。 金明钊端着老子的架子,可这到底是这么些年了,真真陌生了。他干咳了一声:“你这副样子回来,是个什么意思?” 四爷看了几个女人和俩孩子一眼,就扶着老爷子:“书房说话吧。” 这几个女人四爷有印象的只一个大嫂,另外两个不认识,不是原主的两个姐姐,因此,他少了客套,就差没明说家里这样说话很不方便。 老爷子就深深的看了一眼金汝泊,金汝泊又瞪了他媳妇一眼,这才跟着朝楼上去了。 金大嫂张嘴要说话,老太太一把拦住了:“去吧!你们不是要吃蛋糕喝茶吗?去餐厅吧!” 那俩姑娘倒是知机的很,拉了金大嫂:“走吧,表姐。今儿的蛋糕是我看着现做出来的。”还顺手拉走了俩孩子。 而楼上的四爷,老实不客气的问:“有什么非来平津的理由吗?” 金明钊就看大儿子:“你来说!” 金汝泊尴尬的笑笑:“老四……来平津是我的主意。实在是这回,我怕了。” 四爷没说话,连大衣都没脱,只解开扣子坐在沙发上,等着他说话。 “这次面粉厂爆|炸……我觉得蹊跷的很。”金汝泊就道:“他怎么就炸了?rb特务干的?结论是这么说的……他们还把人给抓住了,不过那rb人死硬,说是牙里藏了药,自杀了,什么都没审问出来……” “除了咱们家,还有谁家出事了?”单单只金家出事的话,这更说不过去了。 “还有俞家……俞家有一家酿酒作坊……烧了。”金汝泊就道:“咱两家的产业,距离相隔半个县,怎么就烧了?这要不是针对咱们这两家,我都不信。这次烧的是产业,下次呢?就怕人出事了!所以,把家里的产业托付给一个朋友,能处理的帮咱们家处理了,只留下老宅子就行了。家里的古董字画,全都抵押给银行换成美元存着呢……想想也没啥舍不下的,反正不能在家呆着。你二姐没有消息,你三姐倒是在广zhou,可那边多远的,如今也不安全……只你这里能来投奔。我是到家就出了这事,赶紧给你发了电报,你也回了电报,只说叫我带着家里人赶紧过去……谁知道来了才知道,你压根就不在。昨儿爹还骂我了,说来了未必就是福气。” 看来这父子俩脑子倒是清醒的很。 四爷的面色缓和多了,这金家出事,八成还是被自己连累的。当然了,也未必全是自己的原因。至少,毁了产业的,除了金家,还有俞家! “既然来了,那就住着。”四爷摸了摸身边的包,想摸两个金条出来,这才想起金条在桐桐那里收着呢,“生活的事,不要太忧心,我明儿叫人送点钱回来……省吃俭用着,哪怕暂时没有营生,也能过活……” “不是……”金汝泊就道:“哪能叫你养家呢……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哥,我给了你就拿着。”四爷抬手道:“但外面的钱轻易别沾手。便是有人找上门来,你也别真就给接了……” “这个有你老子看着呢,不会影响你的前程。”金明轩说着就起身:“老子下去了,还有什么事,你们兄弟自己说。” “父亲。”四爷起身,对着老爷子的背影:“家里不要招惹不相干的人。如今这世道,是人是鬼可不是看表象看的出来的,谁也不知道谁包藏着祸心,小心为上!” 这是说楼下那两个没见过面的姑娘。 金明轩气道:“你都这么大了,还真要打一辈子光棍?” 四爷沉默了一瞬:“我有人了。在这件事上了,你知道我的态度……” 金明轩想到跟俞家的亲事,他用拐棍狠狠的戳了地板,才说金汝泊:“你都听见了,叫你老婆把她娘家的表妹赶紧送走,明天就送!” 金汝泊应了一声:“是!明天我亲自去送。” 金明轩这才出门去了。 金汝泊回身跟四爷解释:“爹娘也是替你着急。” “这事上大哥劝劝,别什么人都往家里带,男女都一样。”四爷看了金汝泊,“如果不想害死我的话。” 金汝泊被这眼神盯着心里发憷:“这怎么就又是生又是死了……” 四爷用手指压在嘴唇上,叫他先别说话,然后就朝上看了看灯泡,看了几秒就站起来,立在凳子上,将灯扶了扶,叫他看灯上一个小物件。 金汝泊差点叫出声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着弟弟从凳子上下来,听他说话:“……战时……谨慎是没错的!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要知道,我身处的位置,就是一个被人的惦记的位置。有很多人,怀着不知道什么的目的,会接近你。这些人,可能是娇滴滴我见犹怜的女人……也可能是跟你志同道合兴趣相同的同性朋友……他们可能是rb人……也可能是工党……还有可能是很多想靠着情报发财的情报贩子……所有的人都善于伪装,你在他们眼里是透明的,而他们……怕是你被害死还搞不清楚是谁害死的你。这次咱们家的面粉厂被炸了,你就该警醒了。这是有人逼着你带着家里人来投奔我,他们可能觉得,接近你们比接近我更容易。所以,越是如此,我越是得少回家。这些话,我没法跟父母说的明白,还得大哥帮我去解释。” 金汝泊有些畏惧的看了那灯泡一眼,然后点头:“明白……我会跟父母解释。” “所以,我今晚就不在家住了。”四爷起身,“外面怪冷的,大哥就在吧,不用送了。” 出门的时候金大嫂追了好好几步:“四弟……饭都做好了……” 四爷上了车,开了就走,后面不管谁喊他都没回头。 内部监视这很正常,但摆了这么一个龙门阵给自己,就没意思了。 他开车回住的地方,从站里绕了一圈。吴先斋的车还在楼下停着,那说明他还在办公。周一本的车不在,但是邱香山的车却在。 他下了车,回办公室。路上碰到打招呼的,问他怎么又回来了。他只说:“突然想起来,办公室里的花这么长时间都没浇水了。” 办公室放着两盆兰花,有些干了。他用大衣包了,带着就出门。放到车上,直接往回走。 楼上的办公室里,吴先斋在窗帘后面看着车子远去,就指着桌上的机器:“你的人录下来的音我也听了,没什么问题嘛!他家面粉厂被炸这件事,本来就透着几分蹊跷,他要是看不出来才叫奇怪。香山啊,你跟金汝清的关系平时也不错,如今这阵仗……不至于吧!” 邱香山脸上带着笑:“干咱们这个的……便是亲娘老子,该怀疑的时候也得怀疑,不敢有丝毫马虎。况且,我也是得了消息,中tong那边盯上他了……我就想,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要是没问题最好,这要是有问题,宁肯咱们内部自己查出来,也别被别人查出点什么来。如今看着……不像是有问题,但我的意思,还是不能撤。这也是一种保护。就像是老金说的,他家的事蹊跷,这是不是别人偷摸的想干什么的第一步呢?倒不如就这么放着,也好守株待兔,您看呢?” 吴先斋拍了拍邱香山的肩膀:“你办事我一直是放心的。既然你觉得有这个必要,那就这么办吧。另外……这次副站长的事,应该跟金汝清没关系。他还想更进一步呢,你想,他能愿意女人压在他头上?以前呢?那点事就是风流韵事!如今呢?那位成了副站长了,他是下属。这上上司的床……他心里有没有负担?他没负担,可别人嘴里的话能好听?” 靠陪上司shui揽着权利? 是什么好名声吗? 吴先斋就叹气:“但是呢,后勤那块,给金汝清管着,比在那位妖狐手里要好的多。你想啊,那位是连老板的令都敢抗,抗了也没事的人。真要是给咱们弄个证据确凿……到时候可够咱们喝一壶的。老板不待见她,不等于能容得下咱们的一些事。这个……你心里要有数。所以,哪怕是心里不舒服,也要收敛着些。况且,我许是在这里呆不久了,要往上走一走,到时候,空出来的,可就是站长的位子了。你使点劲,别叫她在里面给你捣乱,不是就万事大吉了吗?如今何必把事情做的这般难看呢?” 邱香山就不好意思的笑笑:“您看……您到底是我老师,还得您的教导才成。您放心,学生知道事情怎么办了,不会出了岔子的。” “那就回家!”吴先斋就摆手:“办公室再舒服,到底是不如家里。” 那是那是! 四爷回家打开门,就是扑鼻的饭菜香味。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所有的寒冷不舒服都被抛到天外了。 “没什么菜,凑活着吃点。”林雨桐端了瓷盆出来,往桌上一放。 “腊肉白菜炖粉条……”很好了!还能凑出一个菜来! 随后又端了一盘大葱炒鸡蛋,两碗米饭,“家里我看过了……” 嗯!是说可以放心说话。 四爷一边吃饭一边把事情说了:“邱香山这个人……太着急了!” 那些窃听器也就情报处能随便调用,不是他还能是谁。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林雨桐将腊肉给四爷夹过去:“这个人,不给一次教训,怕不知道收敛。” “吴先斋会叫他收敛的。”四爷就说:“不过你得小心点,他有消息未必会告知咱们。我一直担心……” “明白!”rb人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四爷叫自己啥也不用管,深居简出,未尝不是怕自己成为目标被刺杀。 这次rb人算是把脸都丢尽了,让人给连锅端了,足以叫他们惊惧的……但随之而后的便是疯狂的报复! 两人吃了饭,定点收听固定的频率,言安会不会有消息发过来,如今只有这么一个联络渠道。 结果,还真发过来了。 有给四爷的,也有给林雨桐的。 给四爷的,是一个联络方式,告诉他,给他派了一个单线的联系人来。而给林雨桐的,是一份嘉奖,刺杀行动震慑了rb和r伪的嚣张气焰,记一等功。又告诉她,暂时蛰伏,保护好自己。 自己这个罢了,可四爷这个:“今晚是不能再出去了,太打眼了。” 嗯!得另外找时间。 联络的地址是一处理发店,这地方进出很方便。男人不能天天去理发,但是刮脸剃胡子,总要有个地方的。很便于隐蔽! 四爷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出差一趟,这头发也有一多月没理了。 一大早的,店门已经开了。有师徒二人,师傅年纪应该在四十以上了,年轻的这个也只四爷如今这年纪,他见了客人就忙道:“您可真早,快里面请。是理发还是刮脸……” “既理发也刮脸……”四爷坐过去,“不知道带不带修脚?” 那小伙计一愣,放下扫帚就道:“瞧您说的,头是头,脚是脚,做头的地方修脚,哪里还有客人来?” “肖骁……”四爷还没说话,一直没说话的中年人就开口了:“去后面看看粥熬好没?客人问句话,怎么絮叨着半天。”他说着就走过来:“修脚的您出了店朝东走,第一个路口有个小门脸,那里就有修脚的师傅。”他一边说着,一边过来,“给您把头先洗洗……” “我出门前洗了三回了。”四爷看了他一眼,“理完给我洗两回就行,记得用桂花味的头油。” “对不住您了,没有桂花味的,有红梅味儿的,行吗?”对方看着四爷眼里就带了几分激动的笑意。 四爷点点头,也不知道这是谁设计的暗号。好吧,这算是接上头来,他闭眼等着对方动手,两人用极低的声音说着话:“……上次投递出去的消息老家已经收到了,这段时间,陆续已经有一批二十多人来了平津,混迹在市井中,等消息呢。” 四爷‘嗯’了一声:“我会找机会尽可能多的将人塞进来。还有别的事吗?” “保护好行舟同志。”对方就道:“我不知道行舟同志是谁,这是组织给你的任务。” 行舟是桐桐的代号。 四爷应了一声,又将金家的事跟他说了一遍:“……应该是被人盯上了,但如今尚且还有周旋的余地。麻烦你传消息给老家,能不能查一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好!”这人一边给四爷理发,一边嘴里说着话,“……我叫孙朝发,是五号首长派我来配合你工作的。这一条线,属五号首长直接领导。不要有任何顾虑!” “明白!”四爷应了,就睁开眼,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一眼,放下钱,起身就离开了。 专门传消息给自己,叫自己保护好桐桐,这样的命令只能说明,上面虽然没有确凿的消息,但一定从某种渠道知道有人要报复桐桐。 这是个特别危险的信号。 去了站里,他去找了吴先斋,把rb人可能会报复的事情说了:“……所以,我认为,大家聚居一处,好似有些不恰当了。咱们的人敢端了人家的老窝,那么对方只能是更肆无忌惮。说实话,要真炸起来,她倒是真能跑的了,可那一楼的人……可都是家眷。不瞒您说,从昨儿回来,我这心里就不怎么安稳。想来想去,还是跟您说一声。要是可能,咱们的家属楼还是解散吧!” 吴先斋一拍脑袋:怎么把这事给忽略了呢?! 82 民国谍影(18)三合一 民国谍影(18) “多亏你提醒。”吴先斋惜命的很,“你说的对!太对了!不得不防啊!”他起身拍了拍脑袋,“大意了,这回是真大意了。这事可不能耽搁。这么着……汝清啊,这事你去办。一定得给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四爷就低声道:“该打招呼还是要跟下面打一声招呼的。这都眼看年下了,有些人可就不愿意搬家……家属的工作向来难做。再说了,各家有什么样的要求,这也不好说……” “现在还讲什么要求?战时……便是在外面睡战壕,也是应该的。”吴先斋拍板:“这些事你只管是安排,谁要是敢有意见,找我来说话。” 成! 房子其实都不用找,光是这些年军tong在平津以各种名义收上来的私产,就不老少。整理了一遍,给桐桐选了一处租界的房子。别处倒是有院子,可如今这条件,冬天能带暖气的可不多。这出房子没暖气,但是有壁炉的。取暖问题可以解决。再就是安全上,这里是租界,jun统和zhong统都势力都比较薄弱,监视的力度小了,她的自由度就大了。 给桐桐安置好了,他才给吴先斋找房子。 “那本就是江浙富商早年盖的花园子,占地三十多亩,冬天有暖阁,夏天有竹园,最是的好地方。”他跟吴先斋说的时候还强调,“那时候为了防土匪,上面还建着碉楼,墙体这么厚……”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又道:“那假山下面有密室,能当防空洞用……” “这个……”吴先斋眼里有了喜意,但还是道:“不好吧?” “那园子可是抢手货……想下手的多了。集团军那边,中tong,政府……谁都想伸手,可这种事,手快有手慢无,这家之前跟我打过交道,他们肯卖人情,地契房契都拿到手了……”说着,就从公文包里拿出盒子放在桌子上推过去:“如今,这可算是整个平津最好的一处房子了。虽说城外还有不少园子,戏楼子,可对比一番,从安全和方便上考虑,还是此处更为稳妥。” “那是那是!”吴先斋低声问:“就怕影响不好……” “您怕影响不好,那您看看赵敬堂……我这次走了才二十多天,您知道人家发了多大的财吗?”四爷低声道:“青龙堂打劫了一船的古董……zhong统黑吃黑吃了这些古董不说,还把青龙堂的一批烟|土给吃进去了,那烟|土在黑市上都应脱手了,您知道光是金条银元拉了多少吗?” “多少?”吴先斋都坐直了:“能有多少?” “车的后备箱,愣是塞不下。这还不算青龙堂这些年存下的qiang支|弹|药。”四爷一脸的可惜,“据说罗黑子还在中tong手里呢,您说说,这不再挖个金疙瘩出来,那边肯放人吗?” 罗黑子是青龙堂的当家的,这所有的家当当然不可能只放在一处。吴先斋越发心疼:“不定外国银行还存着多少,保险箱里有什么样的古董呢?” 四爷点头:“就是这个话呀!”紧跟着他又抱怨,“也是我被抽掉的不是时候,怎么把这么重要的消息给露了呢!” 吴先斋心疼的直抽抽,“谁说不是呢!”可反过来说,这事也怪不到金汝清身上,还是邱香山做事太一根筋了!在这事上,他甚至连周一本都不如。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他问:“其他人呢?安排在哪?” 四爷先把给桐桐的安排说了:“放在租界,万一出事,这事牵扯就大了……” 嗯! 吴先斋满意,这里想派自己人保护都做不到,还能起到顺势钓鱼,借事闹事的作用。可见他是真没把那个妖狐放在心上。这个安排比较满意。 “至于邱主任和周队长,我给预备了好几处,叫他们有个挑拣的地方。”四爷说着,就拿出一沓子东西,“这是各个住宅的位置和房子的格局图……至于其他人……有散落在平民区的四合院,一家两间空屋就给安置了。也方便监视民意民向,搜集消息……” 可以把每家的情况告诉孙朝发,这些人很可能会陷入人民的汪洋大海中。 在吴先斋不知道后面还有一手的情况下,就觉得这样的安排妥妥当当,没一处不妥帖的。两人又说了怎么收拾房子,商量好看房子的时间,四爷就出来了。 一出来就碰上邱香山。邱香山愣了一下:“你看……你这回来我还说抽空跟你喝一杯,也没碰到你人……今晚,就今晚。我叫你嫂子好好做俩菜,咱们哥俩好好喝一杯。” 四爷点头应承:“有事就先进去吧,正事要紧。” 可进去了,才现在站长不是太高兴。邱香山就道:“老师……金汝清他……惹您生气了?” 吴先斋垂着眼睑,端了茶杯吹了吹:“青龙堂的事你知道吗?” 青龙堂? “知道!”邱香山就道:“不知道他们怎么得罪了中tong了,我就没插手。如今这是……多一件事不如少一件事……” 那得看你多的事是什么事,少的事又是什么事。 真金白银的事,这是多一件事少一件事的事吗? 但这种事,偏偏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邱香山现在是被副站长和站长的位子给迷了眼了,却不知道,你这手里没拿的出手的东西孝敬上面,人家干嘛把机会给你? 行吧! 一个人一个用处,金汝清的位置还真就不是谁能轻易替代的。他不提这茬,反而问起了周一本:“他最近在忙什么?” “好像在招人……”邱香山嗤笑一声:“钱不少花,瞎折腾。” 可这好歹是在干活,只要知道干活就行。 吴先斋又说了搬家的事,“……房子就这么些,回去跟家里的老婆商量商量,定下来告诉金汝清一声……” “站长!”邱香山摇头道:“这可不能这么搬呐!这么下去,您说,这内部监控是不是成问题?老金迫不及待的这么安排,细想……他是不是有点心虚。我看zhong统那边,怕是也没冤枉老金……” “你呀,还是格局太小。”吴先斋就道:“情报在你手里,行动在周一本手里。机要室是我直接负责,所有跟秘密相关的工作,他都不参与。有个妖狐,无孔不入,但她连到站里来都不来……草木皆兵没什么不对,但也不能紧张的过了头……大家的日子总还是要过的。有空了,也顾顾家里。你看看弟妹的穿着打扮,再看看人家周太太的穿着打扮,这女人嘛,在一块就爱个攀比。这房子叫你先选,问问弟妹的意思,可别将来落埋怨。” 把邱香山说的,还真有点摸不准站长的脉了。 他回去就跟他老婆商量,这邱太太当即就道:“我看你就是傻!人家周队长还知道招兵买马呢,你呢?守着那点人!你这添机器弄啥的,不得还得从人家金主任手里弄钱吗?你那外勤出去哪天不花钱,人家老金给手紧上那么两次,你说,你这活还干不干?我瞧着,你们两人关系以前挺好的,现在怎么就变味了?” “你个老娘们,知道什么?”邱香山恼道:“是不是朋友,得先看立场。立场不对,就是再投脾气也成不了朋友。” “你就是气没处撒去!”邱太太就道:“他怀疑他是工党……工党能跟你们那个林副站长搞的火热……”她说着,就捅了捅男人的肩膀:“我今儿去这位副站长那边了,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什么?”邱香山挪了挪,不知道老婆这动不动就戳人的毛病哪里来的? “我看见你说的跟长了三头六臂的那个林雨桐,在家洗衣服呢。”她神秘的这么说。 洗衣服怎么了?不洗不得臭了! “这人!”邱太太低声道:“我看见她洗的是男人的内衣跟袜子,你说他们这一男一女两人只是看上去那么热乎吗?只怕被窝里更热乎!” 邱香山愣了一下:“当真?” “当真!”邱太太就道:“如果不是关系那么深,谁给谁洗衣服呢?你呀!总不能说那个叫人闻风丧胆的妖狐也是工党吧。” 那不能! 她要是工党,那w员长和戴老板的脸就算是给摔地上了。 想到这些,邱香山起身:“你上次不是做了腌鱼吗?拿两条,我过去转转。” 邱太太拿了两条鱼还顺带了一瓶酒:“过去跟人家好好说,我看着金主任的路子广。你见周太太,人家穿金戴银的,虽然站长太太不高兴,但人家那真假白银却假不了的。你干的那个,不如人家周队长自由,在外面能捞到外快。最近出去打麻将,见了不少官家太太……人家八十二军李副师长的太太可说了,往上走,没点拿的出手的东西是不行的。你要奔着站长去,这更是少不了。周队长又不带着咱们家发财,倒是金汝清……这人和气,你要是和和气气的,他掰不开面子。” “知道了!”邱香山接了就走,“啰嗦!” 此时,林雨桐正笑,四爷同流合污的本事也算是炉火纯青了。 他自己也笑,不过随即又提醒:“到了租界那边,小心着些。那个俞家的叫什么来着,她估计还在租界。” 知道! 有时候越是回避越是不好,倒不如这么坦坦荡荡的靠过去,很多事情反而容易一些。 今儿晚上在这边最后一顿饭,林雨桐做的稍微丰盛一些。叫采买的买了牛羊肉,今儿两人在家里准备涮锅子。炭炉子都架好了,邱香山来了。 这一进来,邱香山都愣了。这还真就是一副居家过日子的样子,男人在家穿着毛衣,袖子卷着。女人一件素色旗袍,猛的一瞧文文静静,乖乖巧巧的样子。这会子正围着围裙用勺子搅动着锅里的什么。见了客人来了,她还热情的招待:“羊肉涮锅,添双筷子?” “好!”他应着,看着林雨桐进厨房去了,还用胳膊抽捅了捅四爷:“真变性了嗳!” 这两人肯定不止是暧昧或是露水夫妻那么简单!要不然,一个那样的女人是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他一直认为,女人想要变的有女人味,还得看她的心在不在男人身上。 要这么一想,那就觉得大概真想多了,要是工党除非两人都是工党。 他进来朝沙发上一看,是收拾了一半的行李。有些衣服叠起来还没装,有些散放着还没收拾,里面竟然是有一半男人的衣物,一半是女人的衣物。贴身衣物更是混在一块放着呢,这还不足以证明两人亲密的关系吗? 坐下吃饭,林雨桐开门见山:“邱主任,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我这心里也不舒服。上面的事一句两句我跟你说不清楚,你以为这副站长是给我的嘉奖?”她冷哼一声:“这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放我?不过你也不要着急,我已经准备打报告了,以旧伤复发为由……直接退了算了。以后,就在家里相夫教子,我觉得挺好。” 呵呵!这个邱香山也不是不信,虽说不准内部人员结婚吧,但民国□□还只准许一夫一妻呢。可该养姨太太的还不是一样养姨太太,世俗民情一样对姨太太一样认可。 他忙道:“多心,您多心。不痛快是有,绝对没有别的意见。可千万别多心。” 四爷就说桐桐:“好了……来家吃个饭,说那些没用的做什么,再切点香菜沫子来。” 然后桐桐乖乖的起身去切香菜去了。 邱香山朝四爷竖了大拇指:“她真不干了?” 四爷点头:“不是我向着她说话,很多事也不能怨她……别的不说,就比如这次的事吧,干的那么惊天动地,rb人报复是肯定的吧。我以为,怎么着也得把她送到哪个秘密山头上避过这一阵风头,却没想到,直接又给发回来了。这倒是害的咱们不得不考虑被牵连的事。不过,你最近也得警醒着点,有她当诱饵,你说不定能捞几条大鱼。” “可叫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还真发憷。rb人是奔着同归于尽来的吧?”邱香山有些挠头:“我手下的兄弟可都是监听人才……” “欲求生富贵,须下死工夫。”四爷说着就放下筷子:“不过如今这世道,也说不准。”他朝厨房的方向指了指,“她倒是下了死工夫了,可也没求来富贵呀。” 邱香山点了点四爷:“心疼了吧!听着也有点牢骚满腹的意思。” 三个人说了半晚上的闲话,彼此发发牢骚,都过了十一点了,才把邱香山给送走。 林雨桐听了半截子话,等人走了,就问四爷:“他来干嘛来了?” “看咱俩处于哪个阶段了。”四爷朝沙发上的衣服看了一眼:“怀疑到我身上,怕还是俞家那个……” “俞敏慧!”才不信你真记不住人家的名字。 好吧!俞敏慧!“我这次记住了!我就说……这种事还是得你多提醒!” 信你才有鬼! 本来也没多少东西,第二天一早,她就直接搬走了。 出门的时候站长太太正送了站长上班才回来,看见林雨桐还带了笑模样:“你看,搬的这么匆匆忙忙的,才说今儿把大家都聚在一起送送你。” “我早搬了,大家早安心。”林雨桐客气的笑着:“我知道您也要搬,到时候我就不过去贺喜了。如今情况特殊,您跟站长可千万别见怪。” “哪里会?”站长太太忙道:“你也要小心。” 临走的时候林雨桐的眼睛在站长太太的手腕上瞟了一眼,今儿那手腕上的镯子,看着有点眼熟,像是在周太太的手上看见过。 可见,周一本跟站长的关系,绝对不是看上去那么疏远。 可林雨桐怎么也没想到,周一本一家也搬到了租界。 她这边两层的小别墅住着,刚收拾好,就听到对面的喧哗声。不是周太太能是谁? 林雨桐不知道周一本是什么意思,她干脆披了大衣就出去了,隔着马路看周一本:“周先生,你们家也搬过来了?” 周一本回过头来,一拍脑袋:“怎么忘了给您打招呼呢?我……我这……站里的房子挺好的,我家这倒霉娘们,非住到她哥哥这边来,你看……咱们这不是又做邻居了吗?” 周太太摇曳着走过来:“哎呀,林小姐,您千万不要多想。这真不是我家老周的主意……”她朝她家的隔壁指了指:“那是徐次长家的房子,我过来是跟徐次长做邻居来的。我们两家以前关系可好了……” 徐次长的房子?这一点四爷只怕也不知道。 林雨桐点点头:“他家有人要来呀?” 周太太一脸喜色:“小道消息,说是要有人来……你知道的,换个环境,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所以我就住过来了,他还照样去忙他的……” “那你们夫妻岂不是要分居?”林雨桐就说周一本:“放周太太这么活色生香的美人一个人,周队长也放心呀?” 周一本随意的摆手:“一个黄脸婆子,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不像是您……住在这里,金主任放心呀?” “你可不要这么说,咱们周太太是这么多太太里面最摩登,气质最出众的。好好的一美人,愣是给说成了黄脸婆,咱们周队长很不解风情呀。”她说着就一副调侃的样子说周太太,“女人呀,有时候是得适时的展现一下女人的魅力……” 说笑了几句,那边几个行动队的喊两口子问东西怎么摆,两人这才匆匆离开。 林雨桐就顺势关门回家。 而那边周一本说他太太:“你也别太实诚,什么都往外说。” 周太太撇撇嘴:“你不是说她失势了吗?”她轻哼一声:“你也不要把我当傻子,我心里有数的。” 周一本无奈:“这里很危险,那个女人很危险,挨着那个女人更危险。我认真的跟你再说一遍,绝对不是危言耸听,你还要在这里住吗?” “你当我傻呀!”周太太轻哼一声:“那女人住到租界,不就是觉得租界比外面安全吗?” 成! 周一本无奈,只能留了两个人下来看家护院,“别的事一概不许管,只注意太太的安全就行。” 林雨桐站在阳台上,看着周一本上车离开,看着对面的院子里有两个黑衣人在不停的转悠,她收回视线,这件事许还真就是个巧合。 从阳台上回来,刚要把帘子拉上,视线就被两个人绊住了。 那两人是一男一女,女人挎着男人的胳膊,看似没有问题,可男人明显对黑衣人做出回避的动作,他不想把正脸叫给黑衣人看见的行为,很可疑。 她隐在帘子后面,却发现两人直接进了周太太说的那个徐次长家。 徐次长家来人了? 这么快? 那为什么要躲着周家的黑衣人,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而且,这两人的家跟自家一样,所有的窗帘都是拉着的。 为什么拉着窗帘,是怕被狙击手一qiang爆头! 做这一行的,不拉着窗帘,连眼睛都不敢闭的。 林雨桐有七八分确定,这两人就是欧阳白和俞敏慧了。 只是不知道欧阳白跟俞敏慧到底是个什么关系,欧阳白被俞敏慧拉拢了吗?这是个很不好鉴别的事。 反正住过来了,迟早都得碰面。第二天她出门的时候,跟周太太碰上了,她还问她说:“徐次长家的人来了?” 周太太摇头:“没有呀?” “那我大概是看错了。”林雨桐笑了笑,朝那边看了一眼,窗帘还是拉着的很严实。 周太太觉得莫名其妙,嘟囔了就忙她的去了。 林雨桐不是真的要出门,只是在租界里转转,把附近的地形熟悉了熟悉,结果再转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有两个人悄悄的在尾随,她不着急。那两人在她看来是熟面孔,是中tong的人。 她原路返回,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什么不一样,路边卖报的孩子,边上修鞋擦鞋的大爷,电话亭里打电话的长衫男子,一切都没有不对。 可还是哪里不对了,比如跟在报童身边的一个孩子。那孩子手里拿着一个破碗,总有人给里面扔点钱进去,有人扔了,他就一把抓住往兜里塞。天寒地冻的,孩子包裹的很严实,头上的棉帽子将半张脸都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林雨桐看看报童那短了一截的棉衣袖子,再看看那个要饭的,袖子长的刚好遮住手背。再看看身上,穿的鼓囊囊的……如今一个要饭的小孩能穿这么厚的棉衣吗? 棉衣破的棉絮都露出来了没错,但那开口是新的,不是磨烂的,不是剐蹭烂的,而是齐刷刷的被撕烂的。 林雨桐走过来,报童就像是问所有的人一样:“小姐,买张报吧!” 才到了跟前,他身后的乞儿一下子扑过来:“小姐,给点钱吧!” 林雨桐眼里的厉色一闪,这是个活炸|弹!他的手藏在衣兜里,足够做一切的。来不及多想,她拉了报童,护着他朝旁边一滚,顺手拿了修鞋大爷支摊子的竹竿,朝那‘乞儿’捅了过来,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就见那被捅到一边的‘乞儿’身上冒起了烟,紧跟着……‘嘭’的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开了。 林雨桐一把捂住报童的眼睛:“孩子,别看!那是rb间谍,小矮人……” “姐姐……我不怕……”报童颤抖的声音,睁着眼睛,似乎要看清楚救她的人是什么模样。 “好小子!”林雨桐拍了拍孩子的脑袋,摸了钱塞给他:“走吧!这里不能留了。这两天不要再过来卖报了。” “有意思!”拿着望远镜看了个全场的俞敏慧看了个全场,刚才林雨桐要走几乎是转身就能摆脱的事,可结果呢,她把卖报的孩子护着身下,怕修鞋的老头受牵连,又将活炸|弹给挑远了,导致人在半空就给炸了。血肉模糊啊!当然,这也没什么问题……除了恶心人点,无辜的没一人受牵连! 可要是细想,这番作为还是挺有意思的!一个军tong出身的,据说是杀人不眨眼的顶级特工,护着两个死了都没人会怜惜的生命。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紧跟着,军tong的那个周一本到了,随后是租界的警察,她没兴趣看了,默默的将望远镜放下。 一转身,就看到欧阳白站在二楼的楼梯口,静静的看着她。 她愣了一下:“欧阳老师,你怎么上来了?” “那么大的声响,我也睡不着呀。”他过去,看了看对方手里的望远镜:“怎么回事?” “嗐!”她自然的将望远镜给递过去:“你看看吧,可惨了。那个孩子才四五岁大……这些jun统的特务,果然是没一个好东西。那还是一个女人呢,真能看着那孩子遭难见死不救!” 欧阳白拿着望远镜就看了过去,果然见楼下不远处,那个惨状。一个看着确实是有些狼狈的女人,一边掸着身上的土,一边跟警察说着什么。 “我再说一遍,那不是个孩子。”林雨桐就道:“那是个侏儒……长不高的侏儒而已。是rb特务!听明白了吗?” 警察为难的看周一本,周一本就道:“在这事上我们不会说谎,也不屑说谎。” 正说着话呢,一辆汽车急速停在边上,四爷从车里下来:“没事吧?” “没事!”林雨桐朝四爷摇头,扭脸还要跟巡捕房那边说话,四爷拉着她就走:“你先回家,剩下的事情我处理。”说着,又回头看巡捕:“稍等一下,有什么事情,问我也是一样的。” 那边欧阳白放下望远镜,恶心的反胃。俞敏慧拿了望远镜朝下再看了一眼,就瞧见了四爷,原来他就是金家老四呀! 原先以为他工党,如今再看妖狐也可疑……怪不得这两人敢相亲相爱呢! 不过这回,可有热闹看了! 她放下望远镜,冷哼一声:“那个王八蛋就是我的未婚夫,跟那个狠心的女人在一起,你说,这样的人我怎么能不逃婚?” 欧阳白一听‘未婚夫’两个字,正吐了一半就捂着嘴就站起来,拿了望远镜就往下看。看见了,新来的那个人,就该是吧。 如果此人是俞敏慧的未婚夫,那是不是说,他就是党内的同志呢? 他的心前所未有的焦灼起来,该怎么做,才能联系上他。 俞敏慧默默的看着欧阳白的背影,能感觉到,她距离这条隐藏的大鱼越来越近了。 回到房间,她悄悄的拨通了一个电话:“陶主任……” “是你!”陶金警惕的左右看看,“你又要干什么?” “军tong的妖狐,一个谍中英雄,竟然为了自救,用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挡炸|弹,这不是一个好新闻吗?之前还有m国记者想采访她,如今呢?便是没有记者采访,我觉得这样的事该报道也是要报道的嘛。就是不知道这消息漫天飞的时候,戴老板还有什么脸面……” 陶金放下电话,然后起身,是得去报社一趟了。 而四爷这边,回了jun统站,以最快的速度将事情的原委发给了重青。 王曼丽正在监听敌台,就听到边上的姑娘倒吸一口气:“rb人真敢刺杀妖狐。” 什么? “你说什么?”王曼丽蹭的一下将电报拿过去,直到看到妖狐无恙,这才罢了。可紧跟着,她就意识到哪里不对? 侏儒……尸骨无存…… 坏了! 她把电报给那姑娘:“去报吧!”她得沉下心,调频寻找新的r方电台。 这次林雨桐大意了,她现在的情况很微妙,可若是没有证据证明侏儒不是孩子,那她会接受什么处分,现在都难说的很。 不用询问,她知道妖狐不会错。她说是侏儒一定是侏儒。炸的尸骨无存,那就得从别的地方找证据。 该下班了,别人都走了,只王曼丽一个人守在电台前面,“一定能抓住……一定能抓住他们的尾巴……” 果然,第二天,林雨桐成了名人。 满大街的报纸都在报道这么一个杀人魔,戴老板是大发雷霆。他给吴先斋打电话:“你这个站长能不能做,还能不能管理好你的属下……” 吴先斋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那边就挂了电话。 紧跟着胡木兰也被电话训斥,说话更难听了。胡木兰只道:“老板,你太着急了。狐妖我是信得过的!有人说她是工党,我会因为这样的言论怀疑她。因为她有时候的作为真很像工党。既然很像工党,她就绝对不会做出枉顾孩童性命的事来。我信妖狐!这事……无风不起浪啊!只怕对准的不是妖狐,而是整个jun统。您啊,心里再把她分的远,可在别人的眼里,她依旧是军tong的人,是您的一员干将。” 所以,分割不清楚的。 她这么一说,那边沉默了半分钟才挂了电话。却喊秘书:“查!看这妖风打哪刮起来的。” 在没查清楚之前,林雨桐是不真不敢出门的。就怕叫人认出来砸臭鸡蛋! 但这事想辩解不能着急,得找一个契机。 她在家里悠哉悠哉的等契机,却不知道,四爷正办公呢,被门口的警卫给送进来一个老太太,是原身的娘。 “您怎么来了?”四爷将文件合上,起身叫老太太坐,“怎么找到这个地方了?” 老太太从包里摸出一张照片和一份报纸来。先拿了照片给四爷看:“这是不是你和你找的女人?” 四爷接过来,是一张两人站在桐桐那边院子里的照片。从照片拍摄的角度,大概能猜测出拍摄人大致在什么位置。 他点头:“是!” 老太太的手都抖了,把报纸抖出来给四爷看:“那你再看看,这张报纸上说的女人,跟照片上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肯定也是! 四爷将东西都给收了:“这是谁给您的?” “还用谁给?”老太太眼泪都下来:“这是人家给送到门口的,我要不是看了这个我都不知道,你说你有人,就是找了这个一个……我告诉你,我不答应!你要再敢跟这样的女人来往,你就别认我这个娘。” 四爷沉默了半晌,“跟她来往,就不能认您。那人家是我上司,您的意思,我得把这个差事辞了?哎呦!忘了跟您说了,我这个差事,辞不了。想要不干,除非死。那您的意思,是宁肯我去死,也不能跟她来往呗。”说着,他就从兜里摸出qiang递老太太手里:“给您!您开一qiang,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老太太拿着qiang手哆哆嗦嗦的,显然是被气的不轻:“你……你……你忤逆不孝……你……逆子!” 四爷将qiang收起来:“既然不能叫我死,那您就回去好好呆着。”他起身,过去给家里打电话:“我叫大哥来接您。” 老太太固执的往外走:“不用人接,我回的去。” 说着,起身就去开了门。门外好些在外面听热闹的,邱香山首当其冲。这会子被四爷逮了个正着,还怪尴尬的:“那什么……我去送伯母,老金你放心。” 但四爷还在等那边接通,跟金汝泊又强调了一遍:“老太太这回又被人当qiang使了。所以,门禁严一些。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怎么到老太太的手里的?” 挂了给家里的电话,他拿了这张照片瞧。怎么看着拍摄的角度都像是在正对面。 正对面住的是周一本? 会是他吗? 没这么无聊吧! 83 民国谍影(19)三合一 民国谍影(19) 四爷将照片翻来复起的看了几遍,然后拿起电话打给了周一本。周一本刚回来,一接电话就笑:“是你啊!老太太过来的事我听说了,这一直是浪子没人管,现在有人管的滋味不好受吧。”说着,还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言难尽,你等我一下,我有点事跟你说。”四爷说了,不等那边的反应,撂下电话就过去。 周一本也不知道对方几个意思,嘟囔了一句什么,才叫下面的人:“别傻愣着,沏茶,取柜子最里面的龙井……” “别忙了。”四爷直接推门进来:“也说不了两句话。” 周一本却不管:“一栋楼里办公,可咱们相互串门的时候却不多,你说你好容易来一趟……” “别来这些虚的。”四爷看了他一眼,“知道!我知道!你最近是忙着招兵买马,等着钱是吧?” 周一本朗声便笑:“知我者,你老金也。”他拉着四爷坐下:“这次招募,我是真花了心思了……” “可站长也怕啊……别到时候钱没少花,完了叫我也不好跟站长交代。”四爷坐下,状似随意的叮嘱了一句。 周一本忙道:“老金,我是这么想的……” 四爷摆手:“你怎么操作的,不用跟我说。只要你确定不会叫我跟站长不好交代,怎么都好。但大概多少人数,做什么花钱,这你得报给我。我批条子,你去财务领钱。” “痛快!”周一本顺势就收了这个话题,继而问起:“我刚回来,可也听说了。怎么?你跟咱们这位新站长的事家里知道了?我说,你认真的?” 周一本对这个副站长是林雨桐的事没多少意见,反正也轮不上他。只要不是邱香山就好,再说了,这位副站长摆明了不管事。这站里其实跟之前没什么不同。又回到相同的起点,机会又是均等的。因此,他连对林雨桐之前的那点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况且,林雨桐确实是一招惹不起的人物。真惹急了她,她杀了你别人也未必能怀疑到她身上。 对有本事的人,说真心话,他是心存敬畏的。 四爷没说话,只从包里掏出照片来递过去,别的再不言语。只端着杯子喝茶去了。 周一本原本没明白什么这是什么意思,拿起照片笑了一下:“这谁拍的……抓镜头抓的挺好……”一男一女相对而立,一个低着头一个仰着头,女人伸着手给男人整理衣领,男人温顺的低着头,不知道正给女人说着什么。这么一看,端是一对璧人。才再要打趣几句,紧跟着就发现不对,这个视角……“得是从我家二楼才能拍到的吧!” 行家! 四爷点头:“所以,我过来问问。” 周一本连忙道:“老金,我还没这么无聊!拍这个做什么……” “我要疑心你,我这不是就不过来了吗?”四爷一把按住因为着急辩解要起身的周一本:“正因为知道肯定不是你,我才更得过来。嫂夫人一个住在那里,真要有个什么事……老周啊,后悔莫及啊!” 是啊!不是自己,肯定也不是自家婆娘。那这照片是谁拍的? 肯定是在自家,那就说,背后整金汝清的人进出过自家。 “走!”周□□:“我搭一趟你的顺风车,我得回家问问去!姥姥,拿老子当qiang使了。你放心,老金,这事我肯定给你一个交代。” 说着话,两人也不喝茶了,起身就往出走。 路上的时候,周一本觉得这次被人家抓住这么的把柄人家没计较反而不计前嫌,这么利索的答应批钱,这事上人家做的厚道,他也不好意思,便道:“这几天报纸上的风声很不对,老金,要不然我带着人把报社那些请回来谈谈。这事背后怕是zhong统那帮家伙闹鬼。别的不说,林副站长这能力我是知道的,她说炸|死的是rb人,那必然是rb人……” 四爷摇头:“这事你由着中tong闹去,咱们不用出面。” “这是为什么?”周一本就扭脸看四爷:“我看你跟她的关系,也绝对不是闹着玩的……当然了,说句不好听的,除非是她厌弃你了,她跟你闹着玩,否则,你是不敢跟她闹着玩的吧。” 我在你们心里得多无能! 就听周一本有继续道:“大男人的,人家跟了你,你说要紧的时候你不护着,这也不像话呀。” 不是这么个事。 四爷回了这么一句,才又道:“这事不用咱们插手,自有人收拾这局面。不着急。” “听说老板对她可有些流放的意思。”周一本话里带着几分打探的意思,“你说,上面还能管?” “这就跟自家的孩子是一样的,当爹妈的拿棍子打都行,但凡别人碰一手指头,那当爹妈的能干?”四爷笃定的很:“老板不会看着不管的。” 好似也有道理。 说着话,就到了地方。四爷要先回桐桐这边,周一本拉着非不让:“你跟我一起进去,问问我家那败家娘们。要不然这事叫林副站长知道了,还当是我包庇我老婆呢,走走走,你非得给我当这个证人去……” “你我还信不过吗?”四爷非不去:“行了,我去你们夫妻说话反倒是尴尬。也没多大事,寄给家里就是个恶作剧……” “那也不成!”周一本非不撒手:“我这人做事,一是一,二是二,不能马虎。” 正拉扯呢,林雨桐从里面走出来。她刚才在楼上都看见了,这会子下来,就问两人:“拉扯什么呢?” 周一本一见,马上道:“您出来的正好,您一块进来,咱们有什么话该问清楚。” 林雨桐是不知道什么事的,就扭脸问四爷:“问什么话?” 四爷拉着她:“那就进去瞧瞧,这个老周,心病还挺重。” 林雨桐一出来,路过的人都自动闪远,好像她真就是吃人的,这叫人心里还真挺不是滋味的。 周太太知道周一本回来了,外面汽车一停,她就瞧见了,再者,门口还有两人守着呢。但她不知道周一本带着人来了。她这会子正在厨房指挥着下人,煎炒烹炸,看起来挺忙活的,像是要待客。 “你这是干什么?”周一本一进来动动鼻子就闻见了,皱眉就问。 周太太一扭脸才看见四爷和林雨桐:“哎呦,贵客呀。赶紧坐!”说着,就叫帮佣,“上茶呀!别愣着。” 说着话,却拉着周一本往厨房去:“你看看我准备的怎么样?” 得!两口子这是要说私房话。 周太太的声音饶是压制,林雨桐在客厅里也能听得见,周太太在抱怨:“……你怎么把她带到家里来了……要是叫人家知道我跟她那样的人交往……谁还敢到咱们家来?” 我这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 好吧!跟这种女人你没法说理,假装没听见。那边周一本拉着太太就往出走,“你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跟那些无知妇人一样,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说着话,人就又回到了客厅。周一本不管周太太的脸色,直接就跟林雨桐道:“您别跟这种女人一般见识,她知道个狗屁!” 把周太太脸臊的通红,却是敢怒不敢言。 林雨桐只笑笑,不知道周一本到底想干什么。 周一本把照片拿出来递给林雨桐,然后转身虎着脸问老婆:“你别跟我拉拉扯扯的,老老实实的说,家里这两天都来什么人了?” 林雨桐看着照片就皱眉问四爷:“这是早上起来送你出门被人拍的吧。那时候是几点?我记得你说你要早点走,去刮个脸,七点吧!对!七点,你出门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挂钟,七点零二分。” 四爷点头:“是那个时候,我上车的时候是七点零五。” 这么早,大冷天的七点钟,天亮了是没错,但这么早,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再看照片推测位置,应该是在周家二楼拍的。这个点,什么样的客人在人家的二楼拍照。关键是吧,要是在二楼的阳台,林雨桐不可能察觉不到。所以,这个人还应该是隐藏在窗帘之后吧! 而且,这跟偷东西还不一样。偷东西是逮着空把你家的东西拿了就成。可这个……不是长时间藏在这里,你也不可能抓怕的这么好呀。 如此推论,可以得出,周太太这边偷偷藏着一个带有不纯目的的人。 而这一点,周太太到底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呢? 周一本之前只想着在他们家,没往深了想,但叫四爷和林雨桐把时间点出来,他就马上意识到问题所在,只扭脸上下打量周太太:“家里留宿什么人了吗?” 周太太顿时就怒了:“我一个女人在家,门口还放着两条看门狗,我能留谁住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周一本抬手就要打,林雨桐一把拉住了:“周队长这是何必?家里这不是还有佣人?” “佣人晚上不在家里住。”对这个周一本是知道的,他还解释了两句:“这些帮佣最晚八点就走,早上八点以后过来。我太太起的晚,早饭也晚。” “那周太太是在一楼住?”林雨桐指了指开着的一间房门:“那是卧室?” 周太太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对啊!卧室在一楼。大晚上的,我上二楼干什么?” 林雨桐笑了一下,还是道:“那就一定是贼干的。前面哪怕守着人,对于真想进来的人,那是想拦也拦不住。” 外面守着的外勤人员,是两班倒。白天一拨,晚上一拨。晚上的这一拨……还不能进屋,大冷天的在外面一守一晚上……也不甚靠谱。这么一想,好似这贼是有空子可钻的。 可钻了这样的空子,目的呢?这么翻墙越脊的,就为了怕这么一张照片? 有了这照片能说明什么问题? 男女之间的花花事?可自己跟四爷那是明着乱来,又不是偷情,有偷拍的必要吗? 这只能说明,周太太很可能在这件事上,说谎了。 林雨桐就拉了四爷起身:“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就不叨扰了。” 四爷朝周一本点点头,就告辞了。 周一本送到门口,看着林雨桐和四爷过马路,进了家门,然后回屋,关门,这才扭身,去问两个黑衣人。 “这两天,家里有什么特别的?”他看着两人这么问。 两人摇头:“太太白天也不常在家,要么是逛街,要么是打麻将,晚上才回来。您得问问晚上值班的。” 周一本这才作罢,回去就把帮佣全都赶出去,将门给关上。然后慢慢的解开衣服,外面的大衣,里面衬衣的袖扣领扣,紧跟着毫无征兆的一巴掌抡到周太太脸上:“刚才有人,我给你留着面子呢。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住在楼上还是楼下?” 周太太被打的摔倒在沙发上:“我当然是在楼下了。楼上是收拾了卧室,可我一个人不敢住。我又怕对面那女人多想,所以才……我真没骗你!不信你就去问晚上值班的……他们在院子外面,在窗户上一喊,他们就能听见。我的灯是几点灭的,他们最清楚。” 周一本看了周太太一眼:“你最好跟我说的是实话!” “是实话!”周太太捂着脸,“我什么时候骗你了。她得罪的人多了,谁知道谁要针对她!你为了她回来就拿我撒气,我也不活了!我要给我哥哥打电话……”说着,她气焰重新就起来了:“告诉你周一本,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周一本一把将电话线扯了:“给你哥打电话?别说你哥,就是你亲老子,也不敢伸手管这事。告诉你,你最好是什么也不知道,要不然,老子要你好看。” 说着,就蹭蹭蹭的上楼,周太太也不管电话了,跟了上去。 楼上卧室书房卫生间,周一本来来回回的都看了一遍。然后在二楼小客厅的阳台往下看,正好能看到对面。他选好了角度,然后眼睛跟探照灯似的四下看,在一楼的下面,一楼突出的那点屋顶的瓦片上,看到了两根烟蒂。他从窗户翻出去,将烟蒂捡起来又翻回来,问周太太:“这是什么?” 周太太朝后退了两步:“烟蒂……我哪知道会有?许是搬家的人扔的……” “这种烟我抽都心疼,m国进口货,可不是谁都抽的起的。搬家的人要是抽的起,他替人搬的哪门子家?”周一本说着,就推开她下楼:“狗屁不通的老娘们,不叫你在这里住非不听。家里的门户都看不好,迟早得被你害死。”说着,就到了楼下,一边穿外出的衣服,一遍问:“我再问你一遍,就住这里还是跟我回去住?” “我怎么回去?我都请了那么多客人了。”她指了指厨房,“明天宴客,都是贵客,怎么好得罪?” 周一本不再说话,“那你就呆着吧!” 林雨桐在窗户上,是看着周一本离开才收回视线的。她回头问四爷:“怎么回事?” 四爷就把事说了:“……给金家送这个照片的人……有点奇怪!” 是敌人吧,也不像是敌人。倒像是跟他们两人有私仇! 林雨桐就道:“会不会是徐媛?她从rb人的大牢里出来了?” 这个还真不清楚。 林雨桐马上就想打电话给王曼丽,想想还是算了,如今这电话是最不保险的,什么私密话都说不成。 却没想到她不打电话,电话却又响了起来。 她接起来才‘喂’了一声,那边就道:“不要担心,有我。证据我找到了!你安心就好!剩下的我处理!” 她这边一句都没说呢,那边就挂了电话。 四爷问:“谁呀?” “王曼丽!”林雨桐的表情还真有点复杂。 王曼丽不眠不休的在电台跟前坐了三天三夜,叫她给找出一个频率,且破译了这段密码。 这段电报正是从平津发往沪上的,电报证实,死在平津的那个侏儒,是rb特务代号童子。 给林雨桐打了这个电话,她就马上给老板汇报:“妖狐没错,确实是有人煽风点火。” “知道了!”戴老板接过电文,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问王曼丽:“你觉得我对妖狐是不是有些苛刻。” “她确实桀骜,这一点不怨老板。”王曼丽这么说完,就又道:“不过,但凡有大才之人,总有几分自己的秉性,而且比较执拗。我记得老板以前告诉过我,这用人得用长处。若是不能容人,又哪里有人可用?” “这话是我说的!”他端起茶看了王曼丽一眼,“可是世易时移,没人用的时候,不容也得容。可等人多的用不了的时候,听话的要比桀骜的好用的多。你这几天不眠不休,是念着战友的情分。但我希望你记住,在有些事上,太念着旧情,是会出事的。” “是!”王曼丽立正应着,“可这件事……若是不能给妖狐一个公道,任由中tong抹黑,只怕会叫他们以为,咱们怕了中tong。” “丫头,你会激将了!”戴老板站起来摆摆手:“下去吧,事情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戴老板将这个消息拿在手里,却没直接去找w员长告状。他给胡木兰打了电话:“你不是跟那些美国人有几分交情吗?为了你的爱徒,你还不出一把力?” 于是,最先报道出平津m租界里闹事搞刺杀的是rb间谍,事情不成,反被军tong妖狐反杀事件的,先是m国,再是英国和德国其他国家的转载,而在重青,放在w员长案头的,还是中tong告状的那一套。 jun统本就是蒋的心腹,受了这样的委屈没叫屈,戴老板就被夸奖了:“……你带出来的人,果然是最让人放心的。” 紧跟着,便是嘉奖令,公开的嘉奖令,刊登在报纸上。 平津这边几家报纸,都跟陶金打电话:“陶主任,跟w员长唱反调,我们没这胆子呀。” 赵敬堂看着陶金:“挖!把rb人给我往出挖!别叫w员长指着老板的鼻子骂,说什么搞内斗很有一手!” 陶金不敢辩解,回家才敢拨通一个电话:“俞小姐,这么玩可就不好玩了。” 俞敏慧正看着报纸上长篇累牍的报道呢:“这次事情很抱歉……” “姑奶奶,这不是一句抱歉就能说过去的……”陶金重重的叹了一声,不等那边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俞敏慧对着电话看了看,耻笑一声就挂断了,“就这种耐心还想钓鱼?” 水深就要换个法子喽! 她扭脸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笑了笑,然后穿着睡衣拿上报纸光着脚就往出跑:“欧阳老师……欧阳老师……您快看……您快看……” 欧阳白的衬衫扣子还没系上,门就被推来了。穿着丝绸睡裙的年轻姑娘,关着一双脚就欢喜的跑了进来,她把手里的报纸递过去:“您看看……快看看……原来是我冤枉人家了,人家是个抗r英雄呢。你说我之前还骂人家,谁知道人家是好人……那你说我之前是不是一直错了……我那个未婚夫还跟她好了,也是,有她那样的女人当然就看不上我了。但我也正好不喜欢他……可这么看,他俩应该是好人,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想办法认识认识人家。一呢,是我想把我跟他的婚事做一个了结……二呢,咱们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倒不如……咱们主动上门去……跟他们坦白说了。我看他们挺有身份的……之前那次的事,说不定那就是个误会。欧阳老师,您说呢?” “如果能这样……那当然好了。”欧阳白将眼睛从报纸上□□:“就怕给人家添麻烦。” 俞敏慧小声道:“欧阳老师,您实话跟我说,您到底是……是犯了什么事了?” 欧阳白摇头:“没犯事!不是跟你说过吗?如今这世道,也不是犯事才进里面去的。” “嗯!那倒也是!”俞敏慧深有同感的样子点头,随后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那要不然这样……咱们住的地方,是我一同学的。她家里有些背景,在重青那是大官,要不然我给她打个电话,叫她疏通疏通,这样可以吗?”俞敏慧说着,就有些不安的双手交叠的相互扭着,“之前我没说……是我怕你不答应……我是真的想帮你的,这几次咱们出去,也没见什么人要怎么样……我心说大概事不大,要不然我问问……其实,我一直有个主意,他们要找的是欧阳白,要不然,老师改头换面,换个名字吧,我找我同学,就说你是跟她一起从m国回来的,你叫欧阳墨,护照丢了,叫她帮你补办一个身份官文……欧阳白您只说是您弟弟,您也不知道下落……这样,您也能再光明正大的出去了……您愿意吗?” 欧阳白看俞敏慧,笑了一下:“如果真能出去,那我叫什么就无所谓了。” 俞敏慧便一副欣喜的样子,“那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她欢喜的又跑回房间去了,欧阳白一个人在卧室里,心里跟着犹豫:“这样一个姑娘,真的就是别有用心吗?” 从一开始,是自己找的她。自己接受任务,去通知她的。然后她顶多算是逃婚,然后悄悄的跟着自己来了平津。至于为什么跟着自己?他又不傻,自然看的出来,这姑娘看着他的时候,眼睛是冒着光的。是!之前自己也怀疑过她,毕竟嘛,那种情况下跑出来,顺利隐藏在这里是有很多的巧合。但接触了这么长时间,她并没有做出什么危害他的事情。她性情耿直,敢爱敢恨,也有些古灵精怪。可能因为出身富裕家庭,对金钱看的很淡。或许,她不是他的同路人,但要说这姑娘有害人之心,他摇摇头,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是一点也没发现。 不过,该谨慎还是得谨慎。他也怕,万一一个不小心,上了人家的当呢! 再者说了,他也跟组织断了联系了,最近一段时间,应该无碍才是。 不管她有没有问题,当下,能顺利的出去,送出消息去,这才是顶顶要紧的。 林雨桐每天晚上都会注意斜对门的一家,可这家的窗帘从不拉开,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才要收回视线,她就发现,对门周太太的门口,周太太披着大衣,像是跟那俩值班的在说什么。然后那俩值班的就转身,带着几分犹豫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这是去哪了? 周太太站在门口朝着路口的方向瞧着,然后不大工夫,一辆黑色的汽车突然就停在了周太太家门口,从上面下来一带着礼帽穿着大衣的男人之后,车又开走了,在门口停留的时间半分钟都没有。林雨桐叫四爷:“你过来看看,那是周一本吗?” 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 男人的穿着,如今算是比较单一的,都是那个样子。四爷过来看了一眼,就摇头:“不是!这个人你细看,是不是比周一本高。” 哦!刚才黑灯瞎火的没看清,如今到了进门的地方了,灯照出来了,能看清周太太是穿着高跟鞋的。之前她还以为是穿着拖鞋呢。要是穿着高跟鞋还跟这个男人有如此的身高差,那不用说了,肯定不是周一本,周一本没那么高。这个人足足比周一本高出一个头来。 屋里没开灯,两人这才撩开窗帘朝外看了这么一会子。不过站在窗口寒气够重的。 四爷拉上帘子,拉了林雨桐坐床上捂着。 林雨桐朝外指:“那男人谁?” “想知道啊?”四爷点了点她:“你就是八卦!我跟你说,这种事,谁戳破了,周一本得恨死谁。” 也是!想捅给周一本,也不能由他们两人来。 四爷坐在边上给摸电话:“我给邱香山打个电话。” 林雨桐就笑:“你就可着一个人坑吧。”人家要不是偷人,这不就尴尬了。 “你就是想的多,我是真有事找邱香山。”他这边说着,那边就接通了,她一本正经的对着电话:“……是租界这边几个理事,因为之前林副站长的事情,想跟咱们吃顿饭……表达一下态度,有两个m国人,我一想,你老兄如今是正要借力的时候,这俩洋人很有些背景和人脉,你明儿要不要一起……” 邱香山马上就笑:“还是你老兄想着我。没说的,我明儿一准就到……” “我跟你说,我通知你的事,老周不知道。这事未必瞒得过老周。周太太就住这边,跟林副站长门对门住着呢,门口昼夜还带俩看门的。你说什么事能瞒过他的眼睛去?”四爷就说:“你看……要不要跟老周说一声,还是咱们把吃饭的地方换到租界外面?” “租界外面不行。”邱香山就道:“这林副站长去,租界外面比里面更危险。上次的事,听说m国人跟rb交涉了,说是威胁到m国人的安全了,我想最近在租界里还是最安全的,出来就不用了。” “要是为了安全,那就干脆不出去了,在林副站长这边宴客算了。她的手艺你是尝过的,还不错……”四爷说着,就看桐桐。 桐桐秒懂,隔着电话就一副抱怨的语气说四爷:“你这想起一出是一出,招待贵客,有些食材今晚就得预备。家里什么都没有,拿什么招待?” 那边邱香山哈哈便笑:“这有什么难的,我这就去找去,可着好的买……能凑几个菜是几个菜……” 四爷也不客气:“那行,你弄菜,我想办法弄两瓶好酒去。” 然后两边便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四爷就说:“门口有人守着,你说邱香山来了,他周一本能不现身吗?” 这两人相互盯着,也不是秘密。况且,周一本也怕邱香山深更半夜来拜访四爷是两人要密谋什么,必定是会出现的。 成!那咱就等着。 等着看看有人费尽心机的拍了自己和四爷的照片到底是为什么的。 邱香山来的很快,到了就在门口摁喇叭。四爷开了门迎出去,邱香山裹着一身风雪进来。 “哎呦,下雪了。你看这半晚上的,把你折腾过来。”林雨桐赶紧迎上去:“没注意,要知道下雪了,说什么也不叫你跑这一趟。” 四爷忙道:“怨我!原本说出去找酒去,不想她这里就有存酒,也没出去……” “咱们俩谁跑不是一样的跑,车里也没那么冷。”邱香山说着,就叫司机:“把东西都带进来。” 好家伙,筐子袋子里装的,老实不少。 “西餐厅弄来的牛排羊排,猪肘子肉,心肝脾肺大肠小肠,都是拾掇干净弄来的。各色干货……鱼我叫人去买去了,明儿送新鲜的来……” 林雨桐扒拉着:“都是好东西。这牛排羊排今晚就得入味,干货也得发,你们在客厅里聊着,我去厨房。” 四爷就拉着邱香山:“喝点茶,姜枣茶,驱寒的。”完了就招呼搬了东西进来又准备出去的司机:“过来也喝点,自家兄弟,别见外。” 邱香山招手:“金主任叫了,别墨迹,这茶确实不错,激的人浑身一哆嗦。” 四爷给司机倒:“多喝两杯,要是喝着好,我明儿叫林副站长把配方写了,叫后厨给大家伙熬了,随时得能喝到。要说辛苦,还是这些跑外勤的兄弟们辛苦。” 司机赶紧道谢:“得亏您想着。”他喝了两杯,放下杯子要出去:“不打搅两位长官说话了。” 四爷就把剩下的半壶递过去:“不多了,给对门门口站着的那俩兄弟送过去,这一晚上风雪的,得站一宿呢。” 司机接过去赶紧出去了,邱香山就道:“咱们这个周队长,真他娘的不是玩意。那都是堂堂的军tong外勤,愣是被他养成看家护院的了。你说这事……这叫什么?这叫公器私用!” “你消消火气!”四爷又递了水果过去,“周太太一个人住这边,不放心嘛。” “当谁傻子不知道呢?”邱香山就道:“还不是为了叫他老婆给他拉关系的……” 正说着话呢,就听到外面司机的声音,像是在跟谁解释:“……就是送点东西……” “这是跟谁说话呢?”邱香山起身,隔着窗户朝外看了一眼,就嗤笑:“他来的可真够及时的!” 四爷朝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不利团结的话,这才去开门请人进来:“今晚可齐全。” 周一本搓着手进来:“你们这大晚上的,干啥呢?开宴呀!” 林雨桐从里面出来招呼:“赶紧坐吧!开什么宴呀,还不是咱们金主任,想起一出是一出。” 见她手里还拿着干鱿鱼呢,周一本打了个招呼就坐客厅去了:“这是大阵仗呀。” 四爷顺势就道:“才说明儿请你呢……要知道你今晚回来,我就不给邱主任打电话了。”他就把宴客的事说了:“你看这事闹的,太急。这大半夜的得收拾……” “可不是!”林雨桐出来抱怨,“连个请帮手的时间都不给我。我这一宿,别想睡了!” 周一本就道:“我不在,我们家那位在呢!喊一声人就过来的事……” “那多不好意思,算了。”林雨桐摇头,又去了厨房。 这是那种因为有芥蒂不好请人的架势。 周一本打电话也怕那娘们在电话上说话不好听,就道:“我回去叫去,她一整天在家都闲着,不在乎这一晚上……” 林雨桐紧喊慢喊的,人家蹭蹭蹭的就走了。 可进了院子,在门口敲了半分钟的门都没人开门…… 84 民国谍影(20)三合一 民国谍影(20) “怎么回事这是?”邱香山紧跟着就站起来了,叫四爷:“走走走,看看去……我怎么看着老周在掏qiang呢?” 林雨桐听见了,从厨房一下子就出来了:“可别是我连累了周太太。”说着,就急忙将qiang拿出来顺手上膛,利索的就朝外走。 邱香山拉四爷:“走走走,多一个人多出一份力!” 林雨桐先赶过去,过去的时候正听见周一本问外面守着的两人:“没有发现异常?” 两人摇头:“没有!” “你们一直在这里守着?”周一本脸上就有了怒色,“一刻都没走开过?” 这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就道:“也不是……太太叫我们去药店,买点止疼药。我就问是哪不舒服,太太说女人的事不叫问。” 另一个也道:“太太叫我去买点红糖,说是家里没有了。我俩说家里必须留一个人,要不然不放心。太太就说时间已经不早了,等买完一个再去买另一个,人家店里都该打烊了。说实在是疼的受不了了,不愿意去就是看着她往死的疼……我们就去买了……出去了拢共也就十来分钟。” 十来分钟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周一本气的都想毙了两人,才抬手要打,林雨桐在身后就道:“周队长……灯亮了……” 客厅的灯亮了! 周一本看了一眼一点光线都没透出来的卧室窗户,撇下几个人先过去了。邱香山急忙过来,问林雨桐:“怎么回事?” “灯亮了,应该没事了。”林雨桐就一副打算要走的架势,把手里的qiang都收了。 “别呀!别急着要走……”邱香山朝前靠:“万一有个什么,就老周一个人,咱也不能安心呐!” “没事,人家两口子……” 正说着呢,那边门就打开了。周太太开了门,“都睡下了,怎么这个点回来了。”她穿着丝绸的睡袍,头发披散着,手扶着门,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朝外看,好似不知道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一样。 周一本上下打量她:“怎么现在才开门?” “我……在卫生间,没听见。”周低下头,缩了缩肩膀,这么说了一句。 那就更不对了! 楼下的房间是没带卫生间的,要上卫生间得去卧室外面。这上厕所一个灯不开的吗?卧室的灯不开,需要路过的客厅连个小灯也不开? 知道这房子格局的人心里都会升起这样的疑问。 尤其是林雨桐,一点也没掩饰脸上的怀疑,还故意跟四爷对了一眼。然后故作无事的跟周一本道:“既然周太太没事,那我们就回去了。”说着,就拉四爷转身,坚决要走。 邱香山把这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自然看出两人回避的姿态。 他拉住四爷的另一条胳膊:“如今是非常时期,还是小心点为好。有林副站长在,我心里是安稳的。既然来了,这屋前屋后的看一遍吧……保险期间!保险期间!” 周一本只扭脸看邱香山:“不是……老邱,你这是几个意思?我这得是多无能,还能怕几个宵小?” 林雨桐都有点不忍心这么对周一本了,说实话,周一本这人别的不说,但对老婆的信任这一条上,他还真就比旁人都强些。到了如今这个份上,看他的样子是一点也没把老婆往歪处想。 邱香山呵呵笑,一副你怎么不识好人心的样子:“不是说你周队长无能,是如今这rb人无孔不入。我这情报处如今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不是怕有个万一……真出事了我不好交代吗?” 听起来倒是合理,周一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既然如此……愿意进就进来……” 周太太却挡在门口没动:“这都睡下了……家里也没收拾,改天……改天请邱主任里面坐吧……” 这态度就不对了! 周一本皱眉:“你在家里干什么?是不是又抽上了?!” 这些官太太有些是会抽大|烟的,别说是这些官太太,就是那些当官的,偷摸抽的也大有人在。林雨桐知道周太太抽那玩意,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周一本只把他老婆往这事上想。 周太太面有尴尬之色:“就只这一回……抽了一点……” “一点也不行!”周一本一把将周太太推开,“你这娘们,不是说戒了再不抽吗?便是万贯家财,也得叫你这么作没了?老子今儿非把那玩意给砸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怪不得死活要住这边了,原来是为了这个……” 邱香山过去赶紧扶被推倒的周太太,然后毫无违和的就跟了进去。 四爷这才拉了林雨桐进去,林雨桐就说周太太,“大冷天的,赶紧把衣服穿上……” 周太太像是没听见似的,目光紧追着周一本,很是紧张的样子。 林雨桐一眼就落在了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里面还放着烟蒂呢。她假装没看见,伸手去拿沙发上放着的披肩:“把这个披上吧……” 她这一拿,其他人的视线就被吸引到沙发那边。 邱香山本来都挪开的视线又看过去了,也在烟蒂上多留了两秒:“哟!老周,不错呀!抽这么好的烟!” 原本正往卧室去的周一本一下子就停下脚步,回过神来,顺着邱香山的手指看了过去,这一看之下,脸上的表情就僵硬住了,然后带着几分幽深的看向周太太。 周太太吓的朝后躲了一下,不敢跟周一本对视。 邱香山这么一看,便明白了,这事不对呀。 那边周一本就只道:“是啊……偶尔也抽点好烟……应酬嘛……”说着,就客气的笑,“我家这败家娘们,就是抽那玩意……我看也没啥事,就不麻烦几位了……” “也好!”四爷说着,就拉邱香山:“老邱,走,过去定一下明儿的菜单。” 邱香山反手拉了四爷不叫走:“急什么呀?老邱这里有好烟,不蹭两包怎么行?”说着,回头又一副什么也没看出来的样子,坦然的死拉着四爷坐在沙发上,跟周一本道:“老周,不会这么小气吧!”他一边说,一边哈哈的笑,还扭脸去看周太太:“弟妹,老周舍不得,你总该舍得吧!可不能由着你们老周吃独食呀!这要不拿出来,我可自己找了……我猜猜在哪……是不是在楼上……” “不是!”周太太赶紧跑到楼梯口,“不在楼上。”她转身从边上的柜子里摸出好几包塞给邱香山:“都在这里了……抽吧……” 邱香山拿着香烟在周一本面前晃了晃:“怎么样老周?心疼了吧!”他一边把烟往兜里塞,还一边起身,往周太太跟前去:“不白要你们家的东西……放心嫂子,这屋里的安全隐患我给你清理一遍,保证出不了问题……楼上我给你检查一遍……”说着,就起身,以非常快的速度朝楼上跑去。 周太太像是被谁掐住了咽喉,直直的朝后倒去。周一本从她的身边路过,面无表情,直接跟着邱香山上楼了。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邱香山从楼上拎出个衣服还没完全穿上的男人,然后一把把此人从楼梯上给推下来:“这他娘的到底是谁?怎么进来的?混上来想干什么?吓到我弟妹怎么办?”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却没发现周一本看着他眼睛像是淬了du一般。 被抓住的男人溜光水滑,油光粉面的:“我……我不是偷着进来的,是周太太打电话叫我进来的……她给我买汽车,给我买洋房,我不敢不过来……” 他还在战战兢兢的说着,一抬头却看见还站在楼梯上的周一本已经用qiang瞄准他的。他顿时朝后缩了一下:“你不能随便杀了我……我姐夫是赵敬堂,我要是死了,我姐夫不会放过你的!” 赵敬堂? 这话才落,门口一声紧急的刹车声,像是有谁来了。紧跟着外面就有人禀报:“队长,陶主任带着人来了。” 是说陶金! 感情这家伙在楼上也不是什么事也没干,竟是给赵敬堂打了电话。赵敬堂还真打发了陶金来了。 她跟四爷看见几十个人乌泱泱的过来,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院子里的两个外勤也被人下了qiang,倒是不见邱香山的那个司机,这小子要是机灵,只怕也去打电话了。她默默的站在四爷的边上,将身上的披肩紧了紧,便不再言语,看着陶金大大踏步踏步的走了进来,竟然还是黑着脸的。 哟!这下有意思了。 陶金一进来,便皮笑肉不笑的:“不知道我们的人怎么得罪……”话说到一半,他的表情就僵住了。 怎么回事? 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那是周一本的太太。 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这是主任野生的小舅子。 傻子也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他娘的谁家的女人不好偷,偷到周一本头上了。你是嫌命长还是怎么的? 也不知道王华生这混蛋在电话里跟主任是怎么说的,出了这种事,站在中tong的立场上,那是宁肯看着王华生被周一本打死,也不能出面的。如今这一头撞进来了,可如何是好? 他干笑几声:“在下奉命来拜见周队长……不知道周队长这里这么热闹。看来,在下来的不是时候呀。那改天……改天再来拜访……” “陶金你个王八蛋!”小白脸一把抓住陶金的腿:“我姐夫叫你来救我,你敢不答应。你不是说只要我找到军tong里的工党,给我一百根金条吗?要不是你说这话,老子至于有今天吗?” “你闭嘴!”有些事私下里能干,但却绝对不能说出来。况且自己那是跟这个二世祖开玩笑呢,谁他娘的指望他抓工党了。 邱香山轻笑一声:“哦!原来你们是在执行公务,跑到周队长这里来查工党了?你们怀疑谁是工党?周队长吗?” 小白脸看着周一本凶神恶煞的样子,他也怕啊。知道今儿便是活着离开,估计也活不了几日的。他不弄死自己都不算完的。 因此,他就更得咬死周一本,于是忙道:“他就是工党……不信你问他老婆……他老婆自己说的。” “你放屁!”周太太气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我问你林雨桐是不是工党,你说便是周一本是工党,那个女屠夫也不可能是工党……这是不是你说的话?”小白脸瞪着一双眼睛,跟周太太对峙。 “你……你……”周太太气的,对这个不靠谱男人无可奈何,只得对着周一本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那是……” “不管周太太为的是什么……”陶金便道:“我们属于党内监察,任何一个有疑点的人我们都有监察的权利。当然也包括周队长!王华生是中tong的外勤人员,在执行任务……如果因为私人恩怨,你们扣押着他不放,这不合法。如果因为他因公监察周队长的缘故就扣押我们的人不放,这恐怕更说不过去。你们jun统到底在包庇什么……便是到了重青,我也敢亲自问上一问。所以,今儿王华生……不管怎么着,我们都得带走,没有商量的余地。几位都是有身份的人,可别伤了彼此的和气才好?” 这边话音才落,就见眼前黑影一闪,他的脑袋被一个冰凉凉的东西顶上了。 “陶主任……”林雨桐用qiang顶着他的脑门:“你是在威胁我们吗?觉得你带来了几十号人,就能在周队长家为所欲为?那你可真是有够目中无人的。区区几十个人,在我眼里都不够一盘菜的。” 陶金面色一变,他对这妖狐是打心眼里发憷的:“……林副站长……您不要冲动。如今您是站长,可不是打打杀杀……” “嗯?”林雨桐鼻子里发出这样的一声,“你觉得我只会打打杀杀?” “不敢!”陶金就道:“但林主任今儿若是真伤了我……” 林雨桐的手迅速拿来,对准他的腿就是一qiang,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qiang已经回到了原位,又着对方的太阳穴。哪怕这时候陶金压抑着喊疼的声音,大腿上更是鲜血直流,还是惊动了外面的人。外面冲进来七八个,不等林雨桐说话,陶金就先喊了:“出去!都出去!没有我的话谁也不准进来!”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只妖狐杀人从不多想,她真是想杀就杀的。他喊着,一边给之前就跟进来的亲信使眼色:别傻了,出去通知主任去。 林雨桐嘴角一挑,有意思了。赵敬堂不怕王华生落在jun统手里,但绝对怕陶金落到这边的手里,导致这家伙受不了大刑张嘴胡乱说话吧。 心里有了数了,见四爷的手指轻轻摆了一下,她就轻笑一声,然后卸了陶金身上的qiang,“我是什么样的人,有点数了吗?” 陶金敢怒不敢言,栽倒到一边一手捂着腿上的伤口,一边胡乱的点头:“领教了……领教了……” “领教了就好好说话!”林雨桐指着那个叫王华生的:“他……你今儿还非坚持带走吗?” “不!”陶金摇头,“任凭周队长处置。” 林雨桐就扭脸看周一本,然后让出位置。 周一本拎着qiang走到已经吓尿的王华生跟前,然后给qiang上膛,对准了王华生的眉心。那手指眼看就要扣下扳机的时候,邱香山抬手撞了周一本一下,子弹就擦着王华生的耳朵飞了出去,打在花瓶上,一时之间,qiang声,瓷片碎裂之声,在整个客厅变的嘈杂混乱又带着几分别样诡异的气氛。 “老周!”邱香山挡在王华生面前:“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若是之前你一qiang崩了他就算了,可既然说到了工党,这个时候,咱们可不能轻易的杀人了。有很多话,还是要问清楚的。老周,这也是为你好。” 周一本咧嘴一笑,颇有些深意的看着邱香山:“你什么意思?” 邱香山耸肩:“这里面牵扯到咱们内部有工党的事,怎么能等闲视之?周队长,你这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周一本看着邱香山,然后慢慢的点头:“邱香山,真他娘的有你的。行!你高明!”他收了qiang站在边上:“要问什么你问,最好一次性什么都问清楚了。” 邱香山不惧周一本的阴阳怪气,到了如今,看了周一本笑话的他满身都爽气,这会子更是蹲下来,看着王华生:“……你也看见了,差一点就没命了……今儿是死是活,全在于你一念之间,所以你最好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王华生是死里逃生,真怕了:“……我说……我说……”他谁也顾不得了,只道:“……我听见陶主任跟我姐夫说,jun统内有工党,还是几位长官之一。陶主任说是一位隐藏的非常深的内线提供的情报,如今已经有了眉目了。我姐夫就说,只要能挖出这个人来,他就亲自去重青请功……我一想,这不是一个机会吗?我姐夫整天骂我,说我不务正业,那我就干一次惊天动地的大事叫他看看。可这平津jun统站的长官就这几位……”他掰着手指一一数过去:“吴站长、邱主任,周队长、金主任……林主任……现在是林副站长,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林主任还不是林副站长呢。反正就这么几个人,我一位也不认识。我就想着,怎么也得能接近他们才好。金主任和林站长,那段时间不在平津,我就只能从吴站长,邱主任您和周队长身上下功夫了。可吴站长那样的人物,我连见一面都难。站长太太深居简出,远远的见过,没搭过话。倒是邱太太和周太太我一般能见到。在裁缝铺子,我见过两位太太,邱太太是那种手头扣的特别紧的人,多给裁缝五毛钱都要找回去的……这种女人不好打交道,这么用心的持家,肯定家庭观念特别重,从她身上着手没有这个可能。于是,我能接触的就只有周太太了。周太太……大概不敢在家里抽大|烟……很快我就发现,她但凡出来,都会去一家福运茶馆……” 林雨桐点头,如今这茶馆里有专门的包间提供烟炕。但一般没女人去那样的地方,基本都是男人去。而且,不是那种特别有身份的男人。 王华生看了周太太一眼:“她……肯花钱,大价钱包一个包间,不叫别人进的,就只为抽一口烟……那天,我就花了更大的价钱,进去找她了。我跟她说,我能给她找到更好的东西,用起来没这么麻烦……她便信了……叫我无论如何要给她买到……那也不全是骗她的,m国医生那里有一种注射的大烟,叫什么吗|啡的……那东西很贵……” 这个现在真有!张学liang后来染上的就是这个。 “我托人给她弄到了,就得有人给她打吧……她怕注射到显眼的地方会被人发现,那就得在不注意的地方打……脱了衣服,又打了那个玩意,这孤男寡女的……”说着,他小心的看了周一本一眼,才又道:“反正,她离不开我了。原本,她就打算说要借口回重青搬出来的,你们在那个院子里,很不方便。谁知道,刚巧,你们家属院就解散了。她就搬到了租界……又给了我一箱子金条,叫我买房子买汽车,还叫我找个女人,以后她就以太太间交往的名义到我那边去,只说是跟我‘太太’关系好……我也借着她打了那个药之后迷迷糊糊的问过她,我问她说,周队长没说谁像工党……比如吴站长,比如邱主任,比如金主任林站长……她说就算周队长是工党,他们这些人都不可能是工党……我就问她为什么……她就说,吴站长和吴太太就是只想捞钱的贪官,打着捞一笔就走的主意。说金主任就是个谄媚的小人,看着跟个和事佬似的,其实那就是谁都不敢惹还吃软饭的软蛋,也就是长的人模狗样的……”说着,他就小心的看四爷。 四爷抓着桐桐的手一直没撒手,好吧!尽管猜测会有人在背后这么嘀咕,可真当说到耳朵里的时候,还真有些不怎么舒服。 邱香山也觉得那些话不好听,就催促道:“说有用的!” 王华生用更小心的眼神去看林雨桐:“……还说林站长是母夜叉,是杀人魔头……工党就是要周队长也不会要她……说难道戴老板和w员长是傻的,那么重要的任务都叫工党的人去干……说那纯粹是中tong臆想,胡说的。” 林雨桐在四爷的手心里抠了抠,周太太这种女人的逻辑有时候还是能起大作用的。 四爷拽着她不让动,就又听王华生道:“……还说了邱主任……说邱主任想当副站长想疯了,谁挡了他的路他就咬谁……” 话没说完,邱香山一巴掌拍过去:“说有用的!” 周一本就冷笑:“老邱,这就不对了嘛!说别人你不打断,说到你身上,就就知道疼了。”他一脚踩到王华生的手上,使劲的拧了一下:“说……往下说……” 王华生鼻涕眼泪都给疼下来了:“说邱主任是胡乱攀咬呢!谁挡了他的路他就咬谁。说周队长告诉过她,邱主任正在查金主任和林站长,觉得他俩是工党……说到底,还不是觉得他朝上的路被堵住了……说邱主任这人最阴狠,要是哪天把金主任和林站长认定为工党都不奇怪,谁叫那一对狗男女钻到一个被窝,谁知道两人联起手来,到底是想干啥呢?说不定还想干一任站长呢……说邱主任这人下手最du,肯定不会饶了那俩的……” 邱香山被说的满面通红,怒看周一本,“你回家就是这么跟你老婆说的?” 周一本又踩了王华生一下:“……说,继续往下说……” “说……说周队长脾气比能耐大……”王华生疼的缩成一团:“说……说这些年她都没满足过……说没孩子不能怪她……” “贱人!”周一本暴怒,对着王华生裤裆就是一脚,紧跟着就拎起周太太,左右开弓连着好几个巴掌。 周太太被打的嘴角血长流,这真恼了:“我一个女人,才过过几天女人该过的日子。不顶用就罢了,一天天的晚上不是盯着这家就是盯着那家,从我来了,你有几个晚上是囫囵个的在家呆了一整晚的。老娘就是盼着被窝里有个热乎的人,我哪错了。你今儿要么打死我,要么就离婚……要不然,老娘还偷|人!” 周一本还要再打,就被邱香山给拦了:“好了……不看多年的夫妻情分,总还有你大舅子的脸面在的,不至于……不至于……” 他这边拦了周一本,那边就又看王华生:“那你跟过来,都干了什么?” “我跟过来之后……那天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叫我拍一**站长和金主任在一块的照片……我哪知道这在一块到底是哪种在一块?是拍床上还是其他我也不清楚……但床上我肯定不敢,那边的门可跟这边不一样,没那么好进。而且,林站长很厉害,除非她出屋子,否则,就是她拉开窗帘,站在外面你也看不到她在家里的哪个位置。我想拍也拍不到……我就发现每次金主任出门,林站长都出来送。两人就跟普通夫妻似的……我就抓着拍了一张……” 周一本拿出来:“是不是这个?” 王华生看了一眼:“嗯嗯嗯!是这个!” “谁给你打的电话,叫你拍这种照片?”周一本踩着王华生一根手指,使劲的碾。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是男是女多大年纪我都不知道,就知道我拍好洗好之后,给他放到百货大楼门口的垃圾桶底下,然后上三楼,到三楼的座椅下面拿一份报纸,再下来,到垃圾桶下拿金条。一张照片,如果满意给两根金条,我只收到一条,想来对方也不怎么满意。” 叫他去三楼就是将他给调开,然后验货。之后才放金条,那么他取金条的时候那个跟他交易的人一定就在他附近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么蠢货呀!跟什么人做什么交易都不知道,就敢掺和。 林雨桐抠了四爷一下:得咧!捅出这么大的事,咱想知道的还是没能知道。 但是也不是说没收获,至少周一本和邱香山应该算是结下死仇了。而中tong和军tong之间,由大背景上的仇视,变成了人跟人,事对事的仇视,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就更大了。 况且,说是有一个内线提供里情报说是军tong平津站高层有工党,他们说的内线,在自己这边的叫法,那就是‘奸细’,到底是言安还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还得查呀。 想到这里,四爷就悠悠的说话了,带着几分提醒的意思:“王华生说的可都是咱们自己的事。咱们的事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一句话提醒了邱香山:没错!说这些用处没那么大,而此人知道最多的应该是zhong统的秘密。 中tong的秘密,那才是能从此人身上得到的最有价值的东西。 王华生却不知道那些,这会子还兀自道:“我知道的可都说了,除了跟周太太那个……再没别的事了……我愿意赔钱……周太太给我的钱我愿意双倍奉还,从此我消失在平津,再不在周队长面前出现……” 可这事一出,算是把周一本的脸皮给抹下来了。给钱?周一本还没到卖老婆的那个份上。 四爷就说陶金:“有人针对我和林站长,而这事恰好王华生参与了。我想,我们请此人回去做调查,应该不算是过分吧。” 邱香山眼睛一亮,没错,这样的借口最好。别管怎么说,林雨桐都是副站长,如此被针对,这背后是不是牵扯到rb间谍……说到底,这还不是上下嘴唇一碰的事?只要人在手里,想要什么证据都行。顺便,也把zhong统的老底子摸一摸。 这么一想,他也就起身,看向陶金:“所以,陶主任,最好叫你的人撤了。这个人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放的。谁来都不行!” “好了……”邱香山的话才说完,门就被推开了,吴先斋从外面走了进来:“我在外面都听见了!丢人!”他看了陶金一眼,复又看了王华生,然后摆手:“把人放了吧!到此为止!” 林雨桐朝门外看了一眼,外面早没有中tong的人了。可吴先斋进来啥也不解释,开口就说放了王华生! 四爷在她手上敲了两下,她马上起身:“站长,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呢?” 吴先斋对着林雨桐的时候露出几分笑意来:“林副站长,得有大局观。在w员长面前咱们跟中tong一直摩擦不断,他老人家得不停的给咱们断官司,如此闹下去,那结果必然是各打十大板,谁也落不了好!所以啊,大局为重。再者说了,拍了你的照片,可那照片也没什么用处,不就是送到金家去……这叫我看啊,更像是私人恩怨,像是痴男怨女的小手段,就不必深究了吧。”说着,他还给四爷使眼色。 四爷一副我明白的样子,起身就去拉了拉桐桐:“好了,也没什么事,就听站长的吧。” 林雨桐赌气的甩开他,白了他一眼。 四爷就悄悄的朝站长摆手,表示这边有他,不用有顾虑。 在吴先斋面前,四爷就这么一个定位。那边邱香山可不乐意了,从王华生的身上可以挖掘不少信息,这些信息说不定就是立功的关键。尤其是中tong信誓旦旦的说军tong上层有工党,他相信这不是无的放矢的。于是就急忙道:“站长,不能放他离开,这里面的事牵扯的很深……” 他把‘深’字咬的特别重,想来站长应该能听明白才是。 却不想吴先斋当即就冷了脸:“我的话你没听见吗?放人!” 邱香山满脸的不解,只得朝后退了一步。没阻止,但也没说主动放人。 楚秘书在门口招手叫了两个人进来,“送陶主任和王先生回去。” “慢着。”周一本就道:“公事我不插话,但是私事上,怎么了结?想放人,需得我答应才行,这个不过分吧,站长。” “不过分?不要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吴先斋走了过来:“赵敬堂那边有整套的证据,你那些钱财,你老婆抽那玩意的钱都是哪里来的?你不放人,难道真等赵敬堂将证据交上去,然后办你一个贪污,你这是要逼着老板拿你开刀呀!” 什么意思? 周一本看吴先斋:“我没太明白!”咱们没人干净,但中tong就干净了?在这一点上,谁怕谁? 可那边吴先斋却说:“非得逼得人家跟咱们鱼死网破才跟罢休吗?”他说着,就拍了拍周一本的肩膀:“女人嘛,有什么呀?这件衣服不好了,扔了换一件新的就是……这都是小事。别因为这个一时冲动反而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了,那才是真的愚蠢。你说呢?” 85 民国谍影(21)三合一 民国谍影(21) 周一本攥着qiang的手都暴起青筋了,“您这是威胁我?” “这是劝你,命令你!”吴先斋收起了好语气,“当然了,你要是执意如此,我也不拦着……” 可越是这么说,人心里越是没底! 周一本犟着没动,足足得有三分钟,才深吸一口气,拳头慢慢松开,人也朝后退了一步,算是退让了。 吴先斋嘴角勾起,说不清那个表情是不屑还是本就该如此,他没再看周一本,而是扭脸给楚秘书打了个手势。楚秘书手一招,就有人上前,然后陶金和王华生那么被架着往出走。 而此时,林雨桐猛的掏出qiang来,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对着王华生就是两qiang,两qiang正好打在大腿内侧,偏一分中间那玩意就被打爆了。 qiang声一响,吴先斋先被吓住了,在王华生的惨叫声中,他扭脸一脸愕然的看着林雨桐: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雨桐却笑嘻嘻的走过去,没看吴先斋,指对着陶金和王华生笑了笑:“这两qiang是叫你们记着,军tong这地界,不是谁都能轻易来的。今儿是吴站长说话了,我饶了你们。但给我记着……我要是想要你们的命……随时都能取!我若叫你三更死,你休想残喘至五更。我的话撂在这儿,回去可以告诉赵敬堂。军tong里有不被利诱,不怕胁迫的人。他也就是那两下子,说我是工党嘛……你告诉他,这一招不新鲜了。叫他换个招数再来,我在这里等着呢。” 陶金不得不低头,咬牙道:“受教了!” 林雨桐不理被带出去陶金两人是如何一种情绪,只看吴先斋:“站长,我怎么说也副站长。我的部下被欺负了,这口气怎么着我也得替他出一二……所以,只是不在要害的两qiang,不算是过分吧!” 吴先斋深深的看林雨桐,然后嘴角勾起:“不算!林副站长……有血性!”当着他的面收买人心,他还真就没法子。 而林雨桐已经转脸去看周一本了:“老周啊!我今儿也开始叫你老周吧!解气了吗?要是不解气,你稍微等等,我这就去宰了他,保准不叫他见到明儿的太阳!” 周一本眼里闪过几丝别的东西:“不用了!以后……”我会亲手宰了他。 人都撤了,吴先斋就说:“今晚的事,那边也承诺过了,不会对外乱说的。” 是说周太太偷人的事! 可就算不对外说,可真能当没这事了吗?周一本还不是面对这些人的时候,都觉得挺不起腰杆子,毕竟头上绿油油的,这一点嘴上不说,但心里谁不知道,谁背后不笑话。 这不是说不叫对外去传,就传不出去的事。 可以说,吴先斋对周一本的态度非常敷衍。 可吴先斋到底是吴先斋,他不避讳人,直接从楚秘书手里要了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个文件袋:“你看看……这是赵敬堂送过来的。中tong这些家伙,眼睛没盯着rb人,倒是把咱们盯的有些紧。你也是,堂堂的周大队,怎么叫人家查了个底掉?这些材料,足够qiang毙的罪过了。你说,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你真要拿明去冒险吗?犯得上吗?” 什么材料,动辄就能要人命了? 周一本将档案袋接过来,打开翻看了一遍,脸色变的比之前更难看。没冲着吴先斋去,反倒是冲着邱香山,连连冷笑:“老邱啊,你这份大礼,我得谢谢你啊!” 林雨桐了然:也是!中tong的作为,许是周一本没发觉,但是邱香山呢?他手里的情报处是吃素的?真的一点没察觉,还是察觉了却纵容对方的行事?以两人的交情,周一本一眼就认定识后者。 这么认定不是没有道理的。周一本也不是普通人,他这么说,必是邱香山做的不隐蔽,叫周一本给看出来了。 邱香山当然不肯承认:“……老周啊,你这么说,可得有真凭实据。” 两人眼看就要争执起来,但显然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 “好了!”吴先斋一拍茶几:“都少说几句。”他继续从公文包里取东西:“黑材料不光是周队长的,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人家给抓住把柄了。都看看吧!看看,你们的p股都收拾的干净不干净!” 就连四爷和林雨桐这边,也都被扔了一包东西。 两人其实都松了一口气,要真是什么黑材料都没整出来,那才成了异类了。几个人各自把标着自己名字的档案袋拿了。邱香山那边厚厚的一摞子,四爷这边薄了一些,但譬如私通帮会,收受润手费等等,能罗列好几张。而林雨桐这边呢,主要是说,当日车行的掌柜包括孙家人等等,都不见了踪影云云。 这个都是真的,尤其搜集的林雨桐的资料,确切来说,只要找到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她就藏不住了。但只要是查不到这些人在哪,那就有辩解的余地。组织上这次派的人很靠谱,做的隐秘的很,中tong的资料上也只说消失了,可这具体的是怎么消失的,他们并没有查出什么东西来。没有证据,他们有权怀疑,林雨桐当然有权辩解。 于是,她把档案顺手就扔到茶几上:“这都什么东西呀!跟我接触过的,这个消失了那个也消失了……统统都消失了。怎么消失的?他们不是查不出来……而是不需要查!这些消失的人八成是被他们偷摸给做了。真他娘的无耻!” 四爷把他自己的文件袋给桐桐,又将桐桐扔出去的那份从茶几上不动声色的给拿回来:“我看看……” 林雨桐对此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也不急着看四爷的,反而去问邱香山:“你那个……有几成是真的?几成是假的?” 都是真的! 但却不能这么说。 “有真的!”邱香山也一脸坦然,“这一点我不否认。但绝对不全是真的。” “可上面不管你们是不是真的。”吴先斋就沉声道:“真叫他不管不顾的给你捅上去,便是老板想压也压不住。所以,我才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叫暂时这么过去算了。” 真就是这样吗?他吴先斋什么时候改吃素了,这么好说话! 邱香山眼睛闪了闪,要是他没记错的话,站长手里也有中tong的黑材料,那些材料同样也能叫对方吃不了兜着走。因此,他是完全可以不受威胁的。为何会妥协? 他没言语,但不意味着心里没有想法。 吴先斋看四人没再说话,表情这才缓和下来。看向还坐在地上的周太太,说周一本:“夫妻不成,放人离开就罢了。别折腾出别的幺蛾子来……实在过不成,给人送重青去算了,回头我叫你嫂子给你介绍更好的……” 那剩下的就是家务事了。 林雨桐就拉四爷:“家里还乱七八糟一堆呢,走!回吧!” 四爷就不好意思的朝吴先斋笑笑,吴先斋倒是客气:“赶紧回去吧。我叫邱主任送我就行。” 一晚上乱乱糟糟的,忙完都三点了。 回去林雨桐就说:“吴先斋这回收了赵敬堂多少东西?” 不好说! 但这笔钱收的,吴先斋要坏菜。被邱香山怀疑,被周一本惦记,往后,他这站长的位子可不好坐了。 晚上睡的晚了,林雨桐一大早起来就没打搅他。一个人把今儿要做的菜利利索索的给备好了,来客稍等片刻就能上菜的那种。 收拾的差不多了,四爷才醒,洗漱了换了衣服下来,吃了午饭,这就等着客人上门嘛。另外,也给邱香山和周一本打个电话,看两人几点过来。 周一本倒是先来了,坐下就抱头苦笑:“叫你们看笑话了!” 四爷拍了拍他:“这种事情,笑话什么!嫂夫人人呢?送回去了?” “我这身份,也没法登报离婚。反正就是写了个休书,这事就算是了了。想了想,夫妻一场,我就是把那瘪三剁了喂狗,可他娘的对她我也下不去手。就这么着吧!他人已经走了,爱上哪上哪呗。”说着,他就苦笑一声:“说实话,干咱们这一行的,没日没夜的忙,家里的事是一点也顾不上。打从结婚,就跟着我提心吊胆的,也没过过几天顺心的日子。人家跟了我一场,摸着良心说,还是觉得对不住她……这些年,也是事事都纵着她。却不想,纵成这个样子了。老金啊,别人不知道我,你是知道我的。我是不贪杯,不好色,不沾赌,不沾du。不说叫她荣华富贵吧,钱上从不苛待她。不管弄多少钱,回来只交给她,怎么花我连问都不多问一声。这些年,咱们在外面也不常回去,但是说心里话,给咱们送女人的人多吗?多的要命。咱们缺女人嘛?那是不缺!但你说,兄弟我这些年,沾哪个女人的身了?洁身自好呀!还不是想着她不容易,不想交她难受……可到了如今呢都成了笑话……说伤心吧……谈不上,女人嘛!也就那么一码子事!但就是觉得丢人啊!不瞒你说,我这都不好意思去站了,一走出来,我都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想过调离吗?”四爷就问:“换个环境……” “咱们这样的……换个环境?”周一本摇头:“能去哪?这事在秘密档案里,得记一笔的。走哪都得带到哪!不提了,提起来就难堪的没脸见人了。”说着,他就话音一转,突然说道:“站长昨儿,可着实有些奇怪。当时,老邱正要问王华生中tong的事,结果他进来了。你知道老邱的德行的,他其实不光是想拿王华生开刀,更是想扣下陶金,挖挖隐藏在咱们中间的工党的猛料。就那么巧,站长来了。昨儿我可注意到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老邱提示,不也是想扣着陶金往深了挖一挖吗?” 四爷摆手:“老邱哪里要人提醒?我是被人当工党查来查去的,查怕了。一听有查证工党的途径,这不是着急吗?查出来我就能过消停日子了。” “我还以为你老金坐的稳呢。”周一本就貌似无意的道:“这么说来,站长也算是把你的事给搅和了。” “我坐的稳那是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工党。”四爷看周一本:“当然了,老兄你也没觉得我是,你要觉得我是,你早查我了。老邱呢,他也未必就是真觉得我是,他就是气不顺,我能理解。至于说林站长,她是不是姓工,那是戴老板要考虑的事情,她又不着急,我更不会替她着急。所以,也无所谓是不是搅和了我的事。” “那可未必。”周一本就道:“你向来是以站长的话马首是瞻。在我看来,老金啊,你这么做也有点犯傻。” 四爷坐好了给周一本倒茶:“愿闻其详。” 周一本靠近四爷坐了,把声音压的低低的:“我也看出来了,你是能拿的住副站长的。” 四爷朝厨房指了指忙打手势:“嘘!可别害我。我谁也拿不住……更何况是她!” “你谦虚了!”周一本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咱们之间就不需要遮遮掩掩了吧。” 四爷朝厨房看了一眼:“我大概其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不了解她,她不爱管事……” “她不爱管事没关系,你爱管事就行。”周一本带着几分蛊惑的意思:“你老兄,跟在站长后面鞍前马后,可站长肥的流油,你呢,区区几根金条的把柄都值当他拿出来当个了不起的大人情送你。做事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他能拿起的事,你也能拿起。这副站长,很多事都是可以说的上话的。只要副站长站出来,这站里就不可能一家独大。况且,站长就真的妥当吗?” “什么意思?”四爷点了点周一本,“这还没喝酒呢,在我这里,可别说醉话。我这人胆小,你别给我惹祸。” “会不会惹祸我不知道,但这是不是醉话的,你心里真没数?”周一本一脸的笃定,“你不也心有怀疑吗?” “怀疑什么?”四爷一脸的不承认:“怀疑站长是工党?!不可能!” “是!说站长是工党,这个确实是不可能。荒诞呐!”可紧跟着,周一本就又道:“可站长不是工党,不意味着他不泄露消息。如果价钱合适的话……” “你可真敢想。”四爷摇头:“打住的,这话到这里打住吧!” “我打住没关系,毕竟谁也不能说我是工党吧。”周一本两手一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四爷道:“可你呢?邱香山查你,没有站长的允许他敢私自做主吗?他明知道你不是工党,为什么还放纵邱香山?不就是等着他自己干下的那点见不得光的事万一东窗事发的时候,能抛出一个替罪羊吗?中tong要整林站长,说她是工党,不惜捏造黑材料。而你呢,跟林站长睡一被|窝了,怀疑了她,你就干净不了!再加上邱香山这跟搅屎棍,嫌疑人不是你也是你了!等到了要命的时候,站长一推,你就顺理成章成了工党了。毕竟嘛,你跟站长走的近,什么秘密你都可能从他那里知道。所以啊,老金,着急的是你不是我。”说着,他就起身:“这次的事情,我算是把脸丢到姥姥家了。所以,这应酬我也不参加了,反正往上走我也没戏,就不费那劲了。过来就是跟你说点掏心窝子的话。你自己思量思量。若是真想在站里自成一派……你放心,兄弟总是挺你的。” 说完,再不停留,朝四爷摆摆手,路过厨房门口的时候还朝里喊了一声:“林副站长,我走了。” 林雨桐追出来:“这就走了?留下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 “改天!改天一定尝尝。”说话的时候,人已经到门外了。 林雨桐在厨房能看到外面,出去的周一本跟正下车的邱香山走了个面对面,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两人脸上的表情可都不怎么好。 她探出头来将看到的跟四爷说了一声,就往厨房去了。 四爷在门边等着给邱香山开门。 果然,邱香山进来的时候表情依旧难看:“这个老周,又不是我给他戴了绿帽子,脾气倒是冲着我来了!” 四爷当然不会附和他,反倒是带着几分埋怨的道:“昨晚上我拉着你走的时候,就该走。谁撞见了那尴尬的一幕,老周就得记恨谁。都小心着点吧,老周他没完。” “他没完,我还没完呢。”邱香山半点也不怕,“实在要是觉得他碍眼,大不了一脚踹远的,给调走了,眼不见心不烦!”说话的语气就跟站长似的。 四爷心里有数了:“这是昨晚站长给你吃定心丸了吧。” 邱香山指着四爷就笑:“什么都瞒不住你。过了年,指不定站长就走了。到时候兄弟我上去,你可得给我撑我。林副站长不管事,事还不是在你手上。咱们俩一正一副,往后这平津,就是咱们兄弟的天下。赵敬堂没少给站长黄白之物,那可不光是跟站长做交易的,毕竟嘛,中tong很有些日暮西山的意思了。跟咱们较劲,他落不着好。这平津一旦在你兄弟二人手里,那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别这么说。”四爷就道:“我可不是什么副站长,也拿不了人家的事。女人嘛,说翻脸就翻脸……周太太那还是正儿八经的结发夫妻呢,不也跟老周走到这份上了?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等老兄你升上去了,对老兄弟能照佛一二,我就烧高香了。别的,可是不敢盼的!” 林雨桐在厨房听的想笑,就邱香山那点水平,还来试探四爷。闹笑话嘛这不是! 今儿邱香山表现的很积极,到了半下午的时候,邱太太都来了,打扮的摩登漂亮的,美其名曰帮林雨桐下厨,可看那才修过的指甲,手上的戒指和镯子,这也不是成心干活的料呀。 在厨房里,这邱太太就打问昨晚周家的事:“……哎呦,我听我们家老邱说了一嘴,你说我怎么就没看出她是那么一人呢!偷人……呸!说出去都嫌嘴脏。” “人都送走了,她哥哥在重青很有些关系,说不定就给送出国,去南洋也好,去m国也罢,人家的日子未必就差。”林雨桐这么一说,邱太太就有些意兴阑珊起来,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话题岔过去又说林雨桐:“你说你这么能干一人,如今也给男人洗手作羹汤了。其实叫我说,女人这么好强做什么呢?还不如相夫教子呢。你说……我们家老邱如今这么顺利,要不是我跟在站长太太后面任劳任怨,跟个丫头似的伺候着,站长能那么快的吐口,说推荐我们老邱做站长……” 林雨桐心说,这两口子可够飘的。吴先斋空口白牙的一句承诺,这两口子就信的这么真了。跟自己说话这语气吧……呵呵!你们还别得意,就是当了站长,这副站长要是想闹腾,你也休想把位子坐稳了。 既然两人都不想叫自己作为副站长的形象亮相,她今儿还真就隐在后面,做菜上菜,做了一回贤妻良母,倒是邱太太一副主人翁的架势。 等宴客结束了,客人都送走了。四爷才帮着桐桐,两人在厨房收拾碗筷,四爷就道:“吴先斋、邱香山、周一本,三个人三条心,正正好的事!吴先斋可不能被升上去。” 他坐在那个位子上,现阶段来说,是对两人最大的保护。 可至于下一步该做什么,别去计划,计划也没用。所谓的潜伏,那便是伺机而动。 四爷还跟往常一样去站里上班,下面的人窃窃私语的,都是在嘀咕周一本。 周一本呢,以各种理由,把这些在下面嘀咕他的人,派的远了。不是去盯着工党部队的动向,就是派去下面哪个县收拾情报和资料。反而是新近选上来的人,他更亲近起来。 四爷拿着一张名单,名单上有一半的人,都跟孙朝发给他的名单上的人。 这些,也就足够了。 因此,他非常大方的批了经费,别的便不再管了。 不过这批人一上手,周一本就抛开邱香山的情报处,自己干自己的了。rb间谍随后又对林雨桐发起了五次报复性质的刺杀,有三次被重青直接截获了情报提前给预警了。两次都是周一本给的情报,他不光是获悉了情报,甚至在林雨桐做诱饵的配合之下,将杀手给拿下了。 周一本风风火火的,邱香山却急的直牙疼。 吴先斋坐山观虎斗,四爷偶尔活活稀泥,其他时间,他都不怎么在站里露面了。明显是不想掺和的意思。 但四爷和林雨桐还真不是没事干了。眼看年跟前了,冷子秋带着寇冰母子和猫猫也该到了。冷子秋有她要去的地方,但是寇冰母子和猫猫的安置,林雨桐得事先给安排好。 证件好办,白雪梅在重青都给准备好了。 四爷手里又有一个不错的小院子。这玩意是跟帮会的人打交道人家主动送到他手里的,如今送他宅子的人都死了,这玩意都查不到来处了。倒了几次手雇人将里面打扫干净,被褥生活用品都给买好,地窖里甚至给存上了不少的粮食,够娘三个过个两三年了。 反正不能叫人知道这宅子跟四爷和林雨桐沾着关系。 冷子秋来的那天,雪停了。她坐的是火车,她下车之后甚至都跟寇冰母子他们保持着距离,见了林雨桐就道:“我知道,你想叫他们过没人打搅的日子,定是安排好了。就叫人送他们去吧,以后只当是连我也不认识。在路上我都跟那小子说好了!” 果然,在林雨桐偷偷的塞给寇准一把钥匙和一个写着地址的纸条之后,那小子就带着他娘和猫猫,谁都没理,叫了黄包车就走了。 林雨桐目送他们离开,这才带着冷子秋回住处:“我亲手做菜,你在我这边住几天。” “不了,吃顿饭就走。”冷子秋将包随手扔在沙发上,就跟着林雨桐去厨房,看着她做饭。见她做菜动作娴熟,她突然就问了一句:“你回老家去看过吗?” “哪有时间呀。”林雨桐手上一丝停顿都没有的切着土豆丝,“我如今这个位置,跟你们不同。其实,你那个位置,多看少说,谁都喜欢。没那么多勾心斗角。我这边呢,稍微不长眼睛,就不定掉到谁的坑里去了。所以,除非公事,想离开那是痴人说梦!” 冷子秋顺手从餐桌上拿了个橘子,从左手倒到右手,又从右手倒到左手:“我其实是想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肖驭的人?” 先是问老家,后是问肖驭,这就说明肖驭跟老家有某种联系。 可偏偏的,她没有原主的记忆。这个肖驭是谁,她还真不知道。 但面对冷子秋,她不能说不知道。 于是,她慢慢的放下手里的菜刀,看她:“我们之间,不是有什么说什么吗?你到底想说什么呀?认识肖驭如何,不认识又如何?” 冷子秋靠在门边上,低头剥桔子,没看林雨桐的表情,却说了一句:“肖驭是工党的特派员,在火车上被秘密批捕了。人应该押送到平津了!” 林雨桐没说话,只看着她。 她将一个桔子吃完,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来,放在林雨桐面前,“在火车上……我看见他被人盯着……等他意识到有危险的时候,没跑!当然,也跑不了了。结果在被人抓住之前,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却是将身上的什么东西藏起来了。然后等他被带走,我就偷偷的去看了,看看这个工党藏起来的是什么。没想到,就是这个……”她指了指这照片:“一个手绢里,包着的是一张照片,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林雨桐看得见照片,照片上是一对男女。女孩子骑在马上,笑的一脸灿烂,那是原身。可那个牵着马的是个英气的男人……他就是冷子秋说的肖驭吧! 不是说,当年临川林伯仁家都死绝了吗? 这个人叫肖驭,是林家的弟子还是其他,跟原身的关系又有多深?这些,她全然不知。 可这个人却被秘密抓捕了,他会说出什么来,谁也不知道。 如果说出林雨桐,那她就很危险。 如果什么也不说,那么……此人跟原身的关系就比想象的还要深。要真是如此的话,这个人救还是不救。 同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肖驭跟原身确实有很深的关系,但他未必就是工党人员。如果这就是一个设置好的陷阱呢。 短短的一瞬间,她想了很多。 看完了照片,她重新回去切菜,把土豆丝泡在凉水里浸泡着,就道:“……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任何人说……” “那就不用说了。”冷子秋看着林雨桐,“什么也不要说。” “你以为我要说什么?”林雨桐回头看她,就笑:“你说的肖驭,其实我不记得了。” 冷子秋就皱眉看她,林雨桐耸肩:“我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要是老师的话,只怕以为我在推脱。要说推脱吧,我有的是说辞,顺口我就能编造出七八个来,没必要选最拙劣的一些。我跟你说的是实话,不是推脱……”她指了指脑袋,“当时炸船,是活下来了。但是那种程度的爆炸,你该知道的,想完好无损,那是侥幸。我没侥幸,看起来是没什么大事,可是脑子还是收了点冲击,很多东西我都想不起来。当时活下来没归队,一方面是确实不想回去,另一方面,也是有那么几天的时候,我的脑子空的,不太记得事……我想着,养一养就好了,确实是慢慢的养过来一些,近期的事基本都记得,可往前追朔,好些都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记起来,但现在暂时还没有想起来,哪怕对着照片,脑子也空的。但肯定,你说的这人跟我有关系,只怕关系还不浅。我呢,两难。管与不管,都不知道该怎么选。”她好冷子秋又笑了笑,“这种事,你知道的,便是告诉了老师,她也不信。当初我选择没说,后来我就更不可能说了。反正我记得你们,这就够了。因此,这事干脆连你们也没说。” 她说着,又拿起这张照片:“我现在跟你一样好奇,好奇这人到底是我的谁,跟我是何种关系。他带着这张照片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真的以为我死了,留在身边做纪念的?还是别有目的……比如,有人处心积虑的找来这个人……只为了试探我的?这些……我拿不准!” 这话……冷子秋信了,她看着煤油炉子上咕嘟着的汤,然后把汤挪开,将照片放在火上,引燃。看着它变成灰烬:“如此,最干脆。”毁尸灭迹,只当不存在不知道吧! 即便真是别有用心的人,他就是咬住林雨桐不放,可那到底也只是一面之词。只要林雨桐不认识对方就行。这就把陷害的那条路给堵死了。 “可要不是试探你的?”烧了照片了,冷子秋突然顿住了,好似意识到了不妥当:“他就是一个跟你有些关系的人……且如今的身份是个工党……你该如何?” “如今秘密批捕工党,本就是错的。”林雨桐一边说着,一边往油锅里放油,“既然是错的,我为什么不能管?” “你不怕别人把你当工党?”冷子秋眼睛幽幽的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我怕……别人就不说我有工党的嫌疑了吗?”林雨桐反问回去,语气平静。 “你大概没发现,你基本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冷子秋走到林雨桐跟前,“你小心着点吧,别没死在rb人手里,反倒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林雨桐就笑:“我真落难了,你会救我吗?” 冷子秋也没正面回答,只往客厅去,还催促说:“快着点,几点吃饭?” 四爷今儿晌午,没回来吃饭。只林雨桐和冷子秋,两人沉默的吃了一顿饭。 临走的时候,冷子秋头也不回的说了两个字:“多余!” 多余什么? 多余那么一问! 会不会救,这个问题本就不该问。 驻防军那边的住宿条件可不如这边好,林雨桐又收拾了御寒的皮褥子和大氅,叫人专门给冷子秋送了一回。 一个人在家,却寻思着肖驭的事。 越是焦急,越是跟这件事有直接干系,越是不能表现的急切。因此,她悠闲的出门,明知道可能有刺杀,还显得那么的闲庭信步。去逛花店,去咖啡店看报纸吃蛋糕喝红茶,端是悠闲自得。 今儿这蛋糕刚上来,就有人靠近了。她抬起头来,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妇人。她见林雨桐看她,就局促的笑笑,“我……在报纸上看过您的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会把存着的章节更新完的!不过有点卡,我在不停的尝试,中间间隔的时间大概有点长。 86 民国谍影(22)三合一 民国谍影(22) 林雨桐点点头,关注时事的女人可不多。她的照片在上次的刺杀事件之后,平津人应该都看过,可凭着报纸上的黑白照片然后在大街上认出人的,这可不多见。 “有事?”林雨桐放下报纸,就问道。 这女人就上下打量林雨桐,只坐在这里,就感觉她的个子很高。身上的旗袍很素雅,也很修身。边上的椅子搭着一件大衣,一条大红色的围巾。齐耳的短发,头发自然的别在耳朵后面,说实话,猛的一看,还真像是大家闺秀。 见她被打搅之后,态度也还好,她就道:“您不认识我……我是金汝清的嫂子……” 哦! 林雨桐点点头,又问了一声:“有事?” 金大嫂这才尴尬的笑笑,“没事……就是孩子想吃蛋糕,我出来顺便给孩子买点。看见您在这里,就打个招呼。那个……四弟他最近都没回家,老人在家也挺担心的。所以,我想请您帮着给带句话……” “好的!”林雨桐态度一如既往的好:“我会给站长打电话,要是站里没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那就给金主任放上一天假。家里有老人嘛,应该的!” “不!不不!”金大嫂赶紧起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林雨桐反问,“每个人都公事,我四处插手也不好,你说呢?” “是!是!那是!”金大嫂干笑了两声,“那……那我就先回了,孩子还在家等着呢。”说着,就转身了。可都转身了,她又停下脚步,“不知道您知道不知道,我四弟之前的未婚妻,好像也住在这一片,我上次买东西,还见着她了。这个……也不知道四弟他跟您说了没有?” 林雨桐皱眉:“是吗?那得好好查查了。毕竟嘛,她有通工嫌疑,这事可不是小事。既然金大嫂看见过她,那我回头安排人去你家,有什么情况,具体的你跟他们说。” “也没看真切……”金大嫂再不敢言语,只道:“大概是看错了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林雨桐把蛋糕吃了,然后喝了红茶,就往家里走。 却不想刚到家门口,就见门口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可不正是住在斜对面的欧阳白和俞敏慧吗? 怎么自己找上门来了? 有点意思了?! 俞敏慧也看见林雨桐走过来,她朝欧阳白后面躲了一下,好似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还低声道:“欧阳老师……你去说……我都不好意思……” 欧阳白带着几分打量的看林雨桐,这个人,会是自己的同志吗? 林雨桐到了两人跟前,见两人挡在了门口,她也不问别的,只冷淡的说了一声:“麻烦让一下,挡住我家的门了。” 欧阳白就往边上让了一下:“那个……在下欧阳墨……” 欧阳墨? 这名字改的,真是太不走心了。 然后呢?林雨桐继续看着他。 “在下不是挡着您的路了,是专程前来拜访您的。”欧阳白说着,就目光灼灼的看着林雨桐,等着她说话。 “拜访我做什么?”林雨桐摇头,“我不认识你们。” “主要是我这个学生,她叫俞敏慧……她……您总会见吧。”欧阳白急道,“她是您先生的未婚妻……” 这理由找的! 我先生的未婚妻? 这个身份吧,说起来还真有点绕嘴。 “行吧!进来说!”这是想着靠过来就有收获吧。欧阳白怎么想的,这个不好说,但是俞敏慧这么处心积虑的,到底是想做什么呢?她开了门,请两人进去:“进来说话!” 俞敏慧朝林雨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冒昧了。” 是挺冒昧的! 林雨桐一边点着头,一边带着两人朝里面去。进了屋,请两人在沙发上坐了,她又起身给泡了茶,这才坐下说话,:“有什么非要找我说的,现在就说吧。” 欧阳白心道,不管想知道什么,现在都不能着急,只要有好的开始,慢慢的接触,慢慢的了解就是了。他笑了笑没说话,只看俞敏慧,“不是你要来的吗?有什么就直接说吧,我看林小姐也是个爽快人。” 俞敏慧低着头,摆弄着衣摆,然后特别不好意思,看着林雨桐的时候又带着几分崇拜:“说实话,在林小姐面前,我还真有些自惭形秽。以前的时候,还误会林小姐,以为林小姐真是那种不顾他人死活的杀人魔王,后来才发现是我真错了……我……” “俞小姐……”林雨桐看着她:“在我面前,你还真不必如此。其实,你是知道我是谁的,对吧?” 俞敏慧愣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的点头:“当然。我的未婚夫选择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我总是会关注的。所以,如果您问我知道不知道您,那我的答案肯定是知道!特别知道。” 这么扯下去可没意思了! 林雨桐轻笑一声,像是笑她的演技一般:“这个知道,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知道。我说的知道,是那种关系很深的知道。比如,知道我是妖狐,知道的我的本事……你别急着否认,我确信,俞小姐是知道这一点的。” 俞敏慧眉头轻微的皱了一下,“什么妖狐,什么本事……我不是很明白林小姐的意思。” “不!你很明白。”林雨桐身子直起来,是整个人都显得身姿更加笔挺,她再微微前倾,这就使得整个人更具攻击性,“你很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我确信你是个非常了解我的人。既然了解我,就该知道,我如今在这一行的身份地位,都是真刀真qiang拼出来的。那么,我就必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草包。所以,俞小姐,有必要在这里继续跟我演戏吗?” 这么直接又突如其来的甩出这么一段话来。 俞敏慧嘴角扯了一下,“林小姐,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为了婚约的事来的,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很有诚意,并不是你所谓的演戏……” 想将这个话题生硬的扯开。 说着,就见她不等林雨桐说话,就拉着欧阳白起身:“既然林小姐不喜欢我们来,也不希望再谈这个话题,那我……” “俞小姐!”林雨桐也跟着起身,指了指斜对面,“那里,是谁的家?徐次长家!徐家是个什么人家,政治投机人家。他们一家,有暗地里跟工党来往的,有在国府做高官的,有跟着伪政府投靠rb人的,说他们的倾向,谁赢了他们就倾向于谁。俞小姐跟他们走的近,那么我姑且按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标准划分,是不是也可以把俞小姐划分为这种人呢!都是千年的狐狸了,又何必在彼此面前演聊斋呢。你要我在你面前,细数这些日子以来,你露出多少破绽吗?” 这种带着几分挑衅意味的话,叫俞敏慧瞬间就收起脸上的笑:“我有破绽?什么时候的事?” 林雨桐指了指欧阳白:“打从你将此人从学校带走,你就已经露了破绽了。这些日子,之所以没管你,是因为就是想敢看看,你到底是想唱哪一出。谁知道,你倒是冲着我来了!那么敢问俞小姐,你到底是哪边的人呢?rb人那边的?未必不是!只要给你的价钱合适,你一样会干!军tong肯定不是,中tong也不是,但你跟中tong之间有某些关系和瓜葛,说不得又是一桩买卖。当然了,如今,像你这种以情报为生的人,有很多很多。无所谓高尚还是卑鄙!不过,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去,这跟我其实没啥关系。可玩到我跟前,这就不好玩了。”说着,她朝欧阳白笑了一下,“这个是工党吧!你愿意留着他当鱼饵钓鱼,那是你的事。你跟中tong合作着钓,也随你。哦!忘了跟你说了,陶金被我打了一qiang,估计最近顾不上跟你联系。打他那一qiang是近距离贴着身体打的,所以,创面必然很大,且八成是伤了骨头了。没有三五个月,他都休养不好的。因此,你最好消停点,不是谁都跟陶金似的,愿意跟你合作。” 俞敏慧看着林雨桐的眼神先是阴沉,这种像是一照面就被人摁着拔了身上画皮的感觉很不好。 而且,这个林雨桐做事,也太不按照常理出牌了。哪怕是她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那么接下来不该是虚与委蛇,看清楚目的之后再择时择机而动吗?哪里像是她这样,直直的就将话摆在了明面上。 一时之间,她还真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了。 这么一扭头,看见欧阳白近乎于苍白的脸和愕然的眼,她心里一动,朝林雨桐看去:“你知道我为什么盯着你吗?” 林雨桐点头:“觉得我是工党。”她对此一副很不屑的样子,“我猜,你现在的想法是,我之所以点出你的身份,其实是给这个你们自称是欧阳墨,其实叫欧阳白的人通风报信。在你的脑子里,我是怕欧阳白被你欺骗,越陷越深,所以,不惜以这种方法向他报信……” “难道不是?”俞敏慧冷眼看林雨桐:“哪怕是伪装的再好,我也一样能抓住你的把柄。”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林雨桐摊手:“以你这个段位而言,还不够跟我过招的资格。所以,别把自己看的太重,你怎么想的,对我而言,没那么重要。” 俞敏慧轻哼一声,露出几分凉凉的笑意:“今儿算是领教了。” “不客气。”林雨桐复又坐下,伸手拿了一份报纸看了起来,“慢走不送。” 俞敏慧深深的看了林雨桐几眼,这才转身。而欧阳白,只怔怔的看着林雨桐,一动不动。俞敏慧看了他一眼:“欧阳老师……你不打算走了吗?” 欧阳白没有说话,只垂下眼睑:“我就是想问问,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是,你被骗了。我是从头到尾,都知道你是工党。一心想的都是拿你钓鱼!”俞敏慧看着欧阳白,“不过,你也不要这副被欺骗的样子。正是因为我这个想法,你才能得以在外面自由自在了这么些日子,不过可惜了,因为某些人的自以为是,你恐怕得换个地方过接下来的日子了。那里,可跟之前住的别墅不同。在别墅里,至少还有个貌美的女人陪着你。可到了那里,我还真担心你有些不习惯呢。” 欧阳白咧嘴笑了一下:“那我还真就想去你说的地方呆着。也比不知道身边的人是人还是鬼强。” 这是想说,他并没有受俞敏慧的控制,背叛组织。 林雨桐的连眉头都没动,只当没听见两人的说话。 俞敏慧轻笑了一声:“那是你对你要去的地方,没有充分的了解和认知。去了就知道了,那地方,不是什么人都受得了的。欧阳老师,你是个知识分子。知识分子嘛,做做学问就好,真没有必要掺和这些打打杀杀的事……” “你是个女孩子,有学问的女孩子。这个世道,不兴说什么相夫教子,但你也可以有更有意义的活法……”欧阳白摇头,“不要做鹰犬爪牙。” “你说我是鹰犬爪牙?”俞敏慧认真的看欧阳白,“欧阳老师,说实话……当年,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也是因为喜欢你,我才第一次逃婚的。在这一点上,我并没有骗你。” 林雨桐这才抬起头来:“既然喜欢到了逃婚的程度,为什么当年不告诉他呢?说不定,此时,在我面前,就多了一对红色革|命夫妻。” 俞敏慧眼里闪过一丝别的情绪:“我逃婚是去找他的,可惜,没找到。反而深陷狼窝,再也挣脱不开了。你也是军tong出身的,该知道在那样的地方都要经历些什么。如今的这样的乱世,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你说我卑鄙……不!我只是为了生存,仅此而已。再回来,早就懂不了他们的革命,弄不懂他们的信仰……当年喜欢过的人,为了他敢做很多大逆不道的事的那个姑娘,已经死在狼窝里了。” 林雨桐‘嗯’了一声:“阴差阳错,这个年代,这样的事多了去了。理解!” 俞敏慧诧异林雨桐会这么说,“我以为你还会骂我几句。” “感慨而已。”林雨桐说着,就摆手:“要诉情,回去慢慢说吧。说来说去,不是他把你影响成工党,就是你把他说服成跟你一样的人。这本身就是一种较量,比的是耐心,是意志,是对信仰的忠诚,当然,还有最不可或缺的智慧!只看最后谁能赢罢了。” 欧阳白的手在袖子里握成了拳,这个林雨桐的意思,是不是在暗示自己别硬着来,可以慢慢的跟俞敏慧磨呢。如果把她当成是自己人的话,她的话里应该是有这么一层意思的。 是啊!大牢里的酷刑,不是自己认为能扛住就真的扛住的。或许,她给的办法才是最靠谱的办法。 俞敏慧看看欧阳白,再看看林雨桐,“是实话,林副站长,我是真觉得你越来越像是工党了。给我的感觉,你每句话,都像是在提点我这位单纯的欧阳老师呢。” “那是你先入为主,心里先认定我当工党。所以,你这个结论就有些偏颇!说到底,你对我有成见!”林雨桐将报纸放下,“你要是把我看成跟你一样的人,那你的想法就会不一样。那话我又何尝不是在提醒你,小心受了他的影响,被赤|化了。”说着,她就轻笑摊手,“这全在你怎么去想了。你要信我跟你是一样的人,就按照我说的去做。也许收获的不光是一个被策反的工党,还有一个曾经倾慕过的人做伴侣。岂不美哉?” 欧阳白的心跳的扑通通的,只觉得林雨桐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说:这全在你怎么去想。你要是信我跟你是一样的人,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对!这才是夹在在这么多话中,她要传递给自己的信息。 按照她说的去做。 可改该怎么做呢? 靠着和俞敏慧昔日的情分,尽量别陷入牢狱之中吗? 是的!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俞敏慧轻笑一声:“林副站长高明啊!今儿当真是领教了。”说着,她拱手作别,“打搅了,今天就先告辞,改天一定登门请教、” “好说好说!”林雨桐一边说着,一边翻报纸,人却坐着没动,目送两人离开。 等人走了,她才皱眉,事情有点麻烦了。这个欧阳白并没有叛变,可是就在刚才,他差点把他自己玩到牢里去。那里面,进去就得脱层皮。他那样的人,受不了的结果就是求死。 看的出来,他的对敌斗争经验确实是缺乏,做事只凭着一股子热忱。 那边肖驭的事还没明白呢,俞敏慧带着欧阳白就这么出现在了视线里。自己今儿要是不把她的把戏给戳破了,欧阳白迟早都得被陷进去。 靠在这里,她就寻思着,怎么才能见肖驭一面。 冷子秋没说肖驭被谁带走了,但她没特意说,却又一副担心自己的样子……如果是这样,那八成此人是在军tong手里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在邱香山手里,还是在周一本手里了。 “不管在谁手里,你都不能急着去见。”在四爷回来之后,林雨桐将事情跟四爷说了,他就这么说:“明儿,我去理发店,将这个情况告知孙朝发,让他问问老家,看看这个肖驭是怎么一回事。” 也是!现在什么都不清楚,不能因为冷子秋的一句话,就贸然行事,那是要出事的。 林雨桐点头应承,又把之前俞敏慧带着欧阳白过来的事,细细的学给四爷听,“……于慧敏就是一贴膏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好打发不好打发的,缠上了就别想轻易的打发掉。”四爷躺在床上,由着桐桐给他烫脚,“她这边没摸到来路,那边俞家也来了平津,如今也住在花枝巷。还有,那个俞敏杰,入了中tong了。” “嗯?”林雨桐给四爷摁着脚心的手一顿,“俞敏杰?那家伙报复可重。” 当年,俞家和金家结亲,但是逃婚不是单方面的问题。可哪怕俞家也有错,可在他的眼里,没错的依旧是他的妹妹,倒是四爷成了十恶不赦了。如此一个人,结下梁子之后,可想而知,那是时刻准备着要咬自家一口的。 “你说照片的事,会不会跟他有关?”林雨桐说起这个,又想起来了:“今儿还遇到了金汝泊的老婆,凑过来跟我说话。意思是叫你回金家去一趟。” “明儿……明儿晚上,你跟我一起过去一趟。老太太糊涂,金家的老爷子可不糊涂。”桐桐这样的,他金家要是看不上,那这天下,只怕还真找不到更好的了。 去金家这事,在大事面前,这都是小事情。 四爷起了个大早,洗了澡,就早早出门去了理发店。刮脸刮胡子,准备上班。 早上的人比较少,这个店老板现在习惯把那个伙计打发出去清扫店面外面的路面,因此上,在里面说话比较方便。 四爷就把从桐桐这里知道的情况说给了孙朝发听。孙朝发并不知道桐桐,那所以,四爷就不可能告诉桐桐,消息是从桐桐那里来的。便是桐桐和肖驭的关系,他就更不可能说了。 他现在只要确定,是否是有肖驭这么个人。他是谁派来的,任务是什么,消息是怎么泄露的导致被抓捕的等等这些就足够了。 孙朝发并不知道这些:“应该不是跟咱们一条线上的同志。这样,我尽快问问老家,等有答复了,我通知你。到时候你只看外面挂着的牌子,所若是挂着‘八折’的牌子,就是有消息。若是挂着‘捌折’的牌子,就是暂无消息。” 好的! 从理发馆出去,四爷就直接去站里。不管肖驭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他都得先弄明白,这个人现在在谁手里,关押在什么地方。 如今,周一本是不常在站里的。忙什么,其实想查很容易。毕竟他现在手里的一半的人手都是工党排遣来的人员,只不过这部分人跟自己这一条线并没有关系。对方不知道他们这一条线上的人存在。打探起来,得叫孙朝发给老家发报,再由老家询问这一组的潜伏人员,中间有个消息中转的过程。 如今这情报工作,驿电码随时都有被破获的危险。而且,频繁的使用电台,会增加暴露的风险,所以,尽可能的不要有交叉,个干个的就是最好的。 他进了办公室,先后给邱香山和周一本打了电话,借口就一个:“要过年了,今年给大家弄了点福利,把手底下的人数都给我一份,有需要特殊照顾的,提前告诉一声,我这边好准备。” 邱香山在办公室呢,接了电话就笑:“你来干后勤还真是把好手,你说如今这物资这么紧缺,哪弄的?” 四爷一脸的讳莫如深:“你一定不想知道。” “我不是不想知道,是你老兄嘴严,不肯说吧。”邱香山隔着电话就低声道:“不过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军用物资吧。你说那些人也够胆肥啊!他娘的什么时候都敢克扣……” 四爷就‘嘘’了一声:“不说了……不说了好吧!有空过来坐,我这弄了点好茶……” “你这人……太谨慎。”邱香山说着,就道:“行,你等着,我马上就过来。” 挂了这边的电话,四爷赶紧就给周一本打,可周一本根本就不在,电话是内勤接的,一问三不知,也不知道周一本上哪去了,干什么去了。他也不好再细问,只把事情说了,叫内勤转告给他。 这边才撂下电话,邱香山来了,见四爷的手还在电话上就问:“怎么,给老周打电话了。” 四爷请了邱香山坐,他从办公桌后绕出来,“这几天少见老周了,想找他,打电话没个五六次都见到人。有时候太晚了,都不到办公室来,直接去家里去说事。闹的我天天晚上,得支着耳朵停下楼下的动静,就怕错过他。如今这老周啊,敏|感的很。稍微不小心,人家就真就真见怪了。” “他那是心里有毛病,总怕谁知道了那事,瞧不起他。”邱香山哼笑了一声,“一个大老爷们愣是心跟玻璃做的似的,碰都碰不得了。一天到晚的,阴沉沉的……你猜他现在忙什么呢?” “不是招人吗?”四爷就说,“怕是拉着那些新人集训去了。这事谁都别插手,省的他又多想。” “什么集训?他要有那觉悟就好了。你说这从外面招进来的三教九流,屁规矩都不懂,更不要什么主义,就跟养狗似的,能咬人他就敢用。”邱香山摇摇头,“弄了几十号人,去各个郊县去了。我也得了消息了,说是有人发现了rb间谍,可能是在绘制地形地图还是如何……他撒开网子逮去了……” 哦! 原来周一本是干这个去了。 那么这肖驭肯定就在邱香山手里。 他不能打探这事,只能从rb间谍的动向上分析:“这是要打仗。” 邱香山点头:“说是有这个动向,咱们也没得到什么消息,更是没接到总部给的任务指令。” “这大年下的,不安稳了。”四爷就摇头:“才说从今年开始,能过个安稳年了。” “嗐!”邱香山摇头,“都说小rb不行了,那也看是对谁!说句老实话,咱们那伙子老爷兵……你看看如今的局势,都说是不行了不行了,可今年丢失的面积,也在一个省往上。所以,把目光瞄准咱们平津,是有道理的。之前作战司令部就出了问题,如今……还不定哪里出问题呢。这会子军粮都敢倒卖,他娘的还有什么不敢卖的。” 这种情况下,偏又有了新的战情。 好像有点复杂了。 可邱香山如果关注的是战局,又秘密逮捕工党的人干什么?如果说这个肖驭是个假的,那没有邱香山的配合怎么可能呢? 所以,他八成可以确定,这个肖驭只怕是真的工党。 果然,到了晚上下班从理发店路过的时候,就看到门口挂着‘八折’的牌子,这是说有消息来了。消息来的快,证明属实的可能性高。因为消息是现成的,不需要进一步查证的时间。 可这知道是一回事,详细的情况还得听孙朝发说说。 那么今晚不管怎么着,都得找机会见一面了。 之前跟桐桐约好的,晚上带她回金家吃饭。看来,只能在这中间找机会了。 到家的时候,林雨桐已经收拾好了。 四爷低声将事情说了,林雨桐心里就有数了,“走!边走边看吧。” 机会说不定就碰上了。 从家里出去,两人是沿路走着呢。从租界出去,过一条马路,也就是繁华的十字路口之后,就是花枝巷,进了花枝巷,走不了多远,就是金家了。 在十字路口,林雨桐停下来指着蛋糕店,“去买个蛋糕吧。家里不是有孩子吗?” 恰好,蛋糕店里有电话! 两人进去,这个点店里的人并不多。林雨桐要现做的蛋糕,将店里的人指使的团团转。说着,她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跟老板道:“借用一下电话,问一下孩子爱吃什么口味的。”说着就看四爷:“你打吧,我记不住电话号码。” 四爷直接拔了理发店的电话,那边一接通他就道:“……大哥,我在路口这间蛋糕店买蛋糕,现做的得一个小时之后才能好,我就问问,孩子喜欢什么口味的,奶油的还是巧克力的?” 孙朝发拿了电话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他忙道:“先生打错了,我家没孩子。”然后就将电话给挂了。 这个电话传递的消息是:一个小时之后,路口的蛋糕店见。 四爷那边也挂了电话:“号码还是记错了。算了,一种口味定一个吧,家里那么多人呢,吃的完。咱们先走,一个小时之后,我过来取。” 消息传递出去了,两人再不耽搁,只接去了金家。 金家老太太请了两个帮佣的大嫂,一个打扫,一个厨房。今儿,家里跟迎接贵客似的,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边,菜更是准备了自打来了平津之后最丰盛的一顿。 老太太不愿意下来:“还要我亲自去迎她?” 老爷子就不乐意了:“你迎她不应该吗?你是谁?她是谁?你在家里吃吃喝喝的时候,人家在跟rb人干!一个人能干掉一船的军官,一个人能把沪上闹的鸡犬不宁。这样的英雄,上家里来吃饭,不该有这样的待遇吗?” “话是那么说。”老太太就道:“可她跟了咱们家老四,还是不明不白的跟了的。那在我这里连个明媒正娶的儿媳妇都算不上。按照老家的规矩,这样的姑娘进了门,那就是姨娘。咱们吃饭,她要站着立规矩的。” “放屁!”老爷子的拐棍抡起来,几乎要往老太太身上揍:“人家说跟你儿子了吗?你这都是听谁胡咧咧的?” “那还用说,那照片是假的?”老太太气哼哼的,“把我儿子的心都给勾走了!” “还把你儿子的心都给勾走了?”老爷子对此说法觉得脸红:“没人家的时候就跟你儿子的心在家里一样。这么些年,他回过家?问过家里一声?” “那还不是你这老东西给订的亲事不好!”老太太也有自己的道理,“要不是为了这个,我儿子好好的在家呢。” 这种年月,好好在家的都是孬种。 老爷子长叹一声:“既然你不乐意,那你就在楼上呆着,别下去。最好永远都别下去。人家那样的女子,看上老四是老四的福气。以为现在跟老四瞧着在一块就永远在一块?老四以后但凡有点做的不好的,人家那也是说走就走的。”然后又说金汝泊,“这一点,你娘不懂。你该明白。所以,也要跟你媳妇说清楚,别把家老家那一套拿出来,瞧着小家子气。更不要忘了,人家的官职和功劳都在老四之上,人家还是老四的上司。” 这家里,有一个算一个,笨的他老人家都有些不忍直视了。 第一次上门,出于礼貌,林雨桐也不能什么都不带。做了几样糕点,拿了两瓶好酒,两支在市面上难寻的好人参,一并带了过来:“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金明钊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您客气!小老儿一介老朽,不敢当,不敢当啊” “您谦虚。”林雨桐就道:“早年,您也是资助过革|命党,支持过国父的革命运动。说起来,您才是先驱。” 这可算是搔到痒处了,金明钊的胡子一抖一抖的,都带着几分得意:“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了。当年一腔热忱,可惜,年迈力衰,未能为国尽力。” 87 民国谍影(23)三合一 民国谍影(23) “这话在下可不认同。”林雨桐扶着他坐下,“这些年,老先生致力于实业,以实际行动再做有利于改善民生的事业,以实际行动在实现以实业救国的理想……怎么能说未能为国尽力呢?” 说的金明钊真跟做了多少利国利民的好事似的。 金大嫂亲自给上茶,看着林雨桐跟个男人一样,也能做主位,跟男人家说的都是些大事。她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去了厨房还跟帮佣的大嫂道:“这女人要是活成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不用看谁的脸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是离了男人,换了男人,别人也只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这样的人……不用整日里在家伺候公婆,不用每日里伺候男人战战兢兢还总怕哪里没做好。人家是乐意生孩子了,大概会生孩子。不乐意生孩子了,也不愁将来没人养老。因为她从没听说过哪个大人物离了儿子晚年过的不好的。下面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等着巴结呢。 帮佣的大嫂就道:“那是个厉害人。等闲别人也成不了她!” 谁说不是呢。 这边聊的兴致好,四爷就起身:“给孩子定了蛋糕,我去取一下。” 金汝泊就说:“叫家里的大嫂去就行了,你坐着吧。” 林雨桐没说话,倒是老爷子开口拦了金汝泊:“他想去就叫他去,我正好有话也想跟林站长说说。” 不是知道四爷另外有事,而是有些私房话要跟林雨桐说。 如此,四爷跟林雨桐对视了一眼,在林雨桐叫他放心的暗示下,他这才起身拿了大衣出去了。 等四爷走了,金明钊才看向林雨桐:“林站长……老朽能不能冒昧问一句,您跟犬子究竟是何关系?您别怪老朽问这么一个**的问题……实在是为人父母的,不管孩子多大,都挂着一条心呢。另外,也想问问,林站长家里还有什么人……亲眷又有何想法……当然了,这些,您要是能说,那就说。不能说,您就当老朽不曾问过。” “您这么问,是应该的。”林雨桐笑了一下,“其实,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祖籍临川,家里是开武馆的……” “临川……武馆……姓林……”金明钊就道:“林伯仁是……” “家父!”林雨桐肯定的道。 “啊!”金明钊一下子站起来:“原来是林老英雄的独女!怪不得!怪不得!” “您过奖了。”林雨桐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家父自幼将我当男子一般教养,后来出去游学,再后来,rb鬼子来了,家没了,亲人没了……” 知道!知道!林家壮烈! 没想到留下个独女也是如此了得。 “这样的家世,这样的门风,是我们家高攀了。”金明钊这么连声说道。 “哪有高攀不高攀的。”林雨桐就道:“国家都危在旦夕,于我们而言,儿女私情只敢问么当下,不敢想以后。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如何。许是活着等到胜利,许是就步了无数英烈的后尘,马革裹尸而还。所以,将来啊打算啊,那是太奢侈的想法。倭寇未灭,何以为家。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您说的那些事,都是我们没有想过,也不敢去想的。但如果哪一天胜利了,那我们的使命就完成了。我呢,真就‘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到时候,也为夫君生儿育女,洗手作羹汤。” 金明钊点头:“像是林站长一样的姑娘,令我等男儿汗颜呐。”说着,他就看金汝泊,“你很是该听听这话,不要整日里计较那么蝇营狗苟……男儿家嘛……” 金汝泊不停的应是,在一边默默的给添茶。 这边气氛正好。那边四爷准点到了蛋糕店,蛋糕已经做好了,四爷又叫临时添了点造型,给蛋糕上添几个字,那么暂时就走不了了。他也不急,可以等一会儿。于是,就坐到临窗的位子上等着。 才坐下,就见孙掌柜进来了。他不是买蛋糕的,而是进来推销面粉的。说是帮朋友的忙。 老板这会子忙着四爷的单子,顾不上孙掌柜。于是,孙掌柜便跟四爷背对背坐着,叫了一杯咖啡,端起来喝了,方便掩饰说话时一开一合的嘴。这样子的见面,两人都没有废话,有事赶紧说事。 孙朝发以两人能听的见得声音道:“事情可能有点麻烦了。确实是有肖驭这个人,这个人还不是外人,见过理发店的那个肖骁吗?肖驭是肖骁的亲哥哥。” 四爷皱眉,干这一行的,最怕的就是亲人爱人一起。有些事,自己能承受,可最怕的就是亲人受难。自己能忍受所有的酷刑,可心里却真心见不得亲人受半点的伤害。 人同此心。 孙朝发也知道事情坏在这里,“可这兄弟俩参加革命,之后就分开了。肖骁在总部,肖驭在华东区。同时出现在平津,也还真就是巧合。兄弟俩不知道彼此的存在。这件事情我还没有告诉肖骁。” 按规定也不能说。 如今都已经这样的,四爷也不在这事上纠缠,就道:“他什么任务?” “和一位rb工党同志接头,对方手里有这次rb对平津作战的战略部署图。”孙朝发就道:“却没想到,在来的路上,他就失踪了。华东区的同志正在想办法调查这件事,没想到你这里有了消息。” “那么就是说,他们对这次肖驭被抓的事情,也不知道前因后果了?”四爷这么问。 “是!”孙朝发就道:“按说本是不该出问题的,怎么偏偏就出了问题。而且,这是r方的消息,又是关于r军的情报,跟国党并没有害处。城防会议,两党还坐在一起有商有量的谈怎么打配合呢,这有了敌方的消息,互通有无,也是抗r的需要。军tong这般的作为,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是这样的。 rb工党的人,想传送消息,当然是通过工产国际找党内同志,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知道了来龙去脉,四爷就问道:“他个人的情况呢?” “他是临川人,师从临川林伯仁,据说是个人素养不错。”孙朝发就道:“组织上的给的结论是立场坚定,能力出众的好同志。上级给了任务,尽量的拿到咱们的同志被逮捕的详实证据,上面会派人来跟军tong交涉,所以,辩无可辩的证据就显得尤其重要。你如果有困难,可以启动其他人员……” 其他人员是指在周一本手下的那些人,可他们是新进的,又在周一本的手下,“肖驭在邱香山手里,周一本和邱香山水火不容,周的人根本就靠近不了……” “可你的身份也不合适。”孙朝发就道:“不可勉强行事,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你自己和云帆同志的安全。” “恩!”四爷见那边已经给蛋糕打包了,就起身,路过孙朝发的时候说了一句:“有了消息,我会联络你的。” 四爷这一去,耽搁的时间也不算是短的,回来的时候提了两盒蛋糕。 金大嫂这才高兴起来:“这两种都可贵了,怎么还都给买了。” 四爷摸了摸两孩子的脑袋:“爱吃就叫蛋糕店定期给家里送。日子艰难,还没到苦了孩子的份上。” “不苦不苦。”金大嫂就道:“在老家可没这样的蛋糕卖的。这两孩子来,是享福了。” 金明钊就不爱听大儿媳说话:“如今这世道,人活的不如狗,还享福呢?什么福气?福气就是孩子出门做父母的在家心稳稳的,不用担心出事。夜里睡下,鸡叫醒来,不用夜夜都qiangpao声惊醒。人说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世道,人活的还真就不如一条狗。” “是是是!您说的是。”金大嫂招呼人:“吃饭吧,饭摆好了。” 一顿饭八道菜,有鱼有肉。金明钊就注意到林雨桐在餐桌上夹菜,给老四夹得,老四都吃了。那大概是老四爱吃的吧,说实话,这个家大概出了老太婆,也没人记得老四爱吃什么了。正吃着呢,金汝泊像是想起什么似得道:“俞家也来平津了你知道的吧?” 四爷点头:“听说了。不过还是还是少打交道,那个俞敏慧的身份可不简单,现在也说不好她是哪个山头的人。她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所以,以后打交道,还是谨慎一点。便是俞家哪个叫俞敏杰的,也在特殊部门任职了。他跟我之间有点恩怨,此人又睚眦必报,还是小心点好。” 什么? 金大嫂先叫起来:“四弟是说俞家的小姐?哪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怎么会?之前在老家我也见过她几面,不是难相处的人。你说她跟……她跟林副站长一样?”怎么可能? 提醒到了就行了,四爷不再说话。 他这副样子,金家人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金汝泊就说:“你说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就……”说着,又像是失言一般,赶紧跟林雨桐道:“我不是您林站长……” “没事!乱世嘛,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吃了饭,四爷还是没有在家呆,跟林雨桐一起,从金家出来了。 老太太在楼上一直悄悄的看林雨桐,林雨桐哪里不知道?不过是只做不知罢了。这会子人走了,老太太下来了,脸上的不高兴都散了,孙子孙女给端来的蛋糕也愿意吃了。凑到老爷子跟前:“吃饭的时候还说什么了?”在客厅里说的话她大致听见了,但在饭厅的话她是真没听见。也不好意思悄悄的下来听,等的这个心焦哟。 老爷子才不理她,咳嗽了一声,拄着拐棍上楼去了,还跟帮佣的大嫂道:“把林站长带来的礼物都给我送到书房去,我自己存着。” 老太太轻哼一声,脸上有些讪讪的。 金汝泊就道:“娘,那林站长瞧着除了厉害点,别的真没可挑拣的地方。而且,出身也好。搁在早些年,舞刀弄枪那是粗人。可到了乱世,林家上下又是那么没de,那是什么,搁在古代,那叫一门忠烈。这样的门第,真是等闲人家都攀不上的。” “那也是我儿子好,要不然她也瞅不上。”老太太有她的固执,但心里未尝不觉得一切当真是上上之选,一见人之下,比俞家的那姑娘强多了。再者,知道儿子跟她住到一块了,再看看儿子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看女人是不是能干,看女人是不是心在这个男人身上,别的不看,只看这女人的男人脸上的气色,看他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的打扮。打从一家子搬来,见老四的时候不多,可每次见,那老四都是红光满面,站到人前整整齐齐,穿的永远都最合适的。这要说心里没装着自家儿子,绝对不可能。能把儿子照顾的好,她心里就满意了八分。其他的都是锦上添花的事。至于是不是明媒正娶的,现在这世道……反正吃亏的是女人,于男人而言不过是一件风流韵事而已。这么一想,好像为这个跟儿子闹成这样也没什么道理。 金大嫂又把俞家的事说了:“您不是说俞家太太请您去赴宴吗?我看还是算了。以后别来往了。谁知道那一家子打的是什么主意。之前照片的事,说不定就是俞家干的。您看为了这个,您跟四弟闹得。” 老太太脸都白了:“这俞家姑娘也是?”晚上老太太睡不着啊,她问老头儿,“你说如今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 老爷子翻了个身,这个世道不管怎么了,都是留给年轻人的。年轻人了为了改变这个世道,也是不容易。 四爷和林雨桐也是睡不着,肖驭这件事来的有点突然。这里面还牵扯到rb人的作战部署。 林雨桐就说:“若是为了战略部署,那也得等到肖驭跟那位rb工党见面之后才找上肖驭吧,这怎么就在半路上就把人给逮了。这不合常理。” 是这个道理! 四爷就说:“只有一种可能——邱香山被rb人给利用了。” 林雨桐沉吟了一瞬,点头:“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 为什么不等接头肖驭就出事了,那证明要跟他接头的那个rb工党可能暴露。但此人rb那边一定没有抓住,叫他带着情报潜逃了。那么想解决情报泄密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从接头人入手。可对方又怎么知道接头人是肖驭的呢? 不是电报被截获,就是华东区那边有潜伏的rb特务,这个人的位置很紧要,他有机会接触到组织机密。 便是军tong内部也一样,那个给邱香山消息的人,只怕跟rb间谍脱不了关系。 可邱香山得到的情报一定是假的,除了肖驭这个人之外,其他的都不会太真。若是知道肖驭是干什么去的,他还会将肖驭逮捕了吗?不可能!他不会这么蠢! 所以,事情比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明儿一早,得给孙朝发送消息,不管华东区那边是不是有问题,但既然有那种可能,那么查一查总不会错的。 这事简单。可怎么跟邱香山谈起他秘密抓捕的人,这才是难点。 “而且,他这是把人关在哪了?”好似不仅为了避开周一本,也是为了避开自己和吴先斋。 林雨桐就说:“要不我去跟着邱香山?” 四爷摇头::“不急,再等等。你等我的消息……再动。” 第二天,先要通知孙朝发。可饶是要理发刮脸刮胡子,也没有天天去的道理。每天早上四爷差不多都是那个点经过理发店,孙朝发也在门口站着,等着四爷进来或是看着他路过。今儿四爷还是那个点路过,路过的时候好似颠簸了一下,他一脚刹车停下来,下车看了看前面的车轱辘,然后又上车离开了。 孙朝发在车走后就过去,在地上捡起了一个两张折起来的钱,像是人家弯腰的时候裤兜里的钱掉下来了一般。 四爷从后视镜里看见了,东西确实是被孙朝发捡起来了,这才一踩油门很快的拐弯离开了。 进了站里,他到的不早不晚,永远这个时间点。等到吴先斋上班了,他第一个过去,找吴先斋去确定这一天的工作内容。打从周一本捉奸那晚的事情之后,吴先斋就敏锐的感觉到了,周一本和邱香山明显对他疏远了起来。 他对此也不甚在意了。邱香山知道他的秘密不少,饶是现在如此不敬,他也能容忍。周一本那人,原本是有他大舅子的背景的,如今连这个大舅子也没有了。他便是心里不舒服不服气,那也只能忍者。熬着吧,熬得过了年,各走各的道,再无干系便是。 唯一叫人舒服的就是这个金汝清了,从始至终,对他这个站长那是尊敬如一。 对这样的下属,他是打心眼里喜欢,今儿就问说:“有没有想过换个地方?” 想带着四爷赴任去。 “站长,多谢您栽培,可我能去哪呀?”他摇头,“站里一大摊子的事。” “知道知道!”吴先斋也知道,最近就他在站里忙,其他的人早不见踪影了。这种连下属都没办法掌控的上司,叫人家跟着去,人家只怕心里也有些不安吧。他还是象征性的问了一句:“邱香山和周一本最近都在忙什么呢?” 四爷故意愣了一下:“不是您给布置了要紧工作?” “没有啊!”吴先斋一下子给坐正了:“他们说我给布置工作了?” “那倒是没有。”四爷沉吟了一会,似乎有点明白什么了,然后掩饰了一下,“大概是我误会了。这每天来报销的额度不小,我问做什么用的,那边也说是秘密,不让说。我这都有几天没见邱主任和周队长的人影了吗,每次取东西支钱,都打发下面的人过来,各个都是一问三不知。我瞧挺神秘的,城防那边又整天嚷着大战就在过年前后,我以为您安排了人做这方面的工作,要求保密!” 什么保密?!压根就没有的事! “单子呢?”吴先斋伸手就道:“把之前批过款项的单子都拿来我看看。这倒是有意思了,上上下下都在忙,就我这站长不知道在忙什么。这不是笑话嘛!” 四爷顺手就把单子递过去:“准备马上送财务科的,您看看。” 吴先斋翻了几天的,就皱眉:“这开销也忒大了!这个窟窿你怎么给堵?” 四爷露出一个苦笑来,却没言语。 吴先斋点了点四爷:“你就是太老实了。” 邱香山的开销大的离谱,四爷原本也以为他是把人藏在大酒店或是其他什么开销异常大的地方了。可是后来想想,又觉得不是!那种地方他们这样的人出入太惹眼,他既然不想叫人知道,必然不会去军政名流都爱去的地方才对。 后来远远的看见过邱香山两回,这脚上的鞋,身上的大衣都是价值不不菲的东西。可见,拿上来的这个单子,是邱香山故意为了混淆视听的。他的钱不是花到公事上了!那么,他藏人的地方开销不会大,故意这么做,一是混淆视听,二嘛,自然是顺便中饱私囊。他自认为拿住了吴先斋跟中tong赵敬堂做交易的把柄,不怕吴先斋。而吴先斋又要走了,虽说高升吧,但升的再高,手里有对方的把柄,他有何惧?因此,如今是把平津站当成他的囊中之物,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而吴先斋呢,自然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顺利的离开就行。可一旦发现有人以为拿着把柄就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那他可不会忍着。今儿你敢这么无视我,那等我升任了,你不是还打算拿这个把柄继续拿捏我? 这是绝对不能忍受的事! “邱香山人呢?”吴先斋问道。 四爷摇头:“要不……等他回来,我叫他过来见您。” 我一站长,一天啥也不干,只为了等他回来吗?那这到底是他是站长还是我是站长? “找!马上给我找!”吴先斋就道:“我就在这里等着,看看咱们的‘邱站长’什么时候肯拨冗来见。” 声音不高,语调平平,可这才是动了真怒了。 把吴先斋的火气挑拨起来了,四爷就从里面出来了。出来了就朝外间的楚秘书招招手,叫对方跟他出去。 楚秘书见金主任如此,跟出去就笑道:“有什么要紧的事?”这么神神秘秘。 四爷朝里指了指:“站长发火了,叫找邱主任。我这能调动的人可不多……” 楚秘书就奇怪:“发火了?没听见……”话没说完,就马上愣住了,没听见是动了大怒了,“您放心,我安排,我这就安排下去。” 他用的是站长室的电话给下面打电话的,下面接到电话,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四爷也以找人为由出门,但却没去其他地方,而是直接回家,然后带上林雨桐,上邱香山家里。 邱太太特别热情,“怪不得昨晚上梦里喜鹊叫呢,赶紧今儿是贵客上门,快进来坐,进来坐。” 邱家是一独立的别墅和院子,当时也是高官的别院。 林雨桐就道:“是我们不请自来,打搅了。” 坐下之后,邱太太就道:“知道你们贵人事忙,不是有事都不来。是有事找老邱吧……” 林雨桐看了四爷一眼,就道:“我是陪他来的,他说嫂夫人一个人在家,他一个人上门也不怎么好。我就跟着过来了。” “这也太见外了!”邱太太这么客气着,但心里却不由的想,这金主任还真是一君子。 四爷不知道人家怎么想的,他今儿总不能空手而回吧,于是接过话头就道:“也确实是为了找老邱的,今儿站长有些不高兴,楚秘书几个电话打出去,只怕如今满世界的都知道吴站长在找老邱了。我看情况不对,特意跟嫂子说一声,也不用告诉我他在哪,只要赶紧把话给他带到走好。”四爷说着,就看桐桐,“事也说了,话也传到了,咱就回吧。” 水都没喝一口,这就要走了。 邱太太也慌了:“金主任,您跟老邱的关系是最好的,这站长这么大张旗鼓的,不会是老邱犯了啥事吧。不是我不能跟你说老邱去哪了,是我真不知道老邱人在哪。他是早出晚归,我以为是你们的差事多,忙的。他也不叫我随便问。你说现在这出事了,叫我上哪找去。” 邱太太说的不可能是假话。 林雨桐就道:“也别着急,这不是正找着呢吗?不是老邱犯事了,许是站长有什么要紧的事找他也不一定。”她拍了拍邱太太的手,又安慰了几句。 原本两人来,也不是为了从邱太太身上得到答案的。两人只是打这个时间差,别叫邱香山把满世界找他的事算到四爷身上。再一个就是,看看能不能从邱家和邱太太身上发现一些线索。 出来的时候,林雨桐看到院子里挂着一排的腌鱼,保姆正在院子里水池边刷鞋,白色的男士皮鞋上刷下不少胶泥来。 她就问邱太太:“大冬天的做腌鱼?好入味吗?” “好什么呀?”邱太太一脸的嫌弃:“我和我们家老邱都爱吃鱼,在老家呢,这鱼也不好买,偶尔吃吃吧,也觉得这腌鱼的味道就是顶顶好的。可如今,平津的湖鱼冬天都有鲜货,试了几回这鲜鱼的做法,就觉得以前真是暴殄天物。打那之后,再不吃腌鱼了。后勤采买的天天帮着买,本来呢,老邱爱吃这个,说是天天得一条鱼,我也跟人家说了,一天至少给我家送一条鱼来。我自己一个人吃饭你的时候也舍不得吃,等着他晚上回来吃。谁知道最近回来一筷子都不碰,说是吃过了。你说我这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写,扔了又怪可惜的。放在外面冻着吧,想想鲜鱼还吃不过来呢,等天暖和了,这不都得坏了,这才说按照老法子,腌着吧,放到什么时候都不坏。” 哦!明白了。 回来穿着带泥的鞋,突然又不在家吃鱼了,说是吃过了。 林雨桐和四爷隐晦的对视了一眼,想到了一个地方:湖上! 一定是把人藏到那地方去了。 从邱家出来,林雨桐就道:“以前,孙家的那个王掌柜,带我去湖上转过。那地方,要么就是把人放在船上满湖的溜达。但这种天气,谁都受不了。况且,湖上结冰了。专门的破冰船跟着,又太打眼。所以,人必然是被关在湖上的娘娘庙里。” 这湖不小,水域宽广,湖上有一小岛,这小岛面积极小,也是十来亩地那么大。但因地形奇特,那十几亩地还跟个陡峭的小山包似得。这庙宇就是顺着山包的地势而建,往上走只一条路,是用石头砌起来的台阶,路也相当窄,要是看着里面的人出来往下走,那下面的人就别急着上去,因为这路上根本就容不下两个人侧身而过。就是这么一个地界,你说要把人藏在这里,谁能见到? 饶是林雨桐觉得自己艺高人胆大,但这地方,她也不能保证囫囵个的进去还能囫囵个的出来。所以,试图进去拍照取证的事,还是别想了。不靠谱! 四爷就说:“还是得逼他主动把这事说出来。” 没错。 两人回家,在家等着。邱香山找那地方真不是那么轻易能找到的。别说给楚秘书一天的时候,就是给他三天的时候,再多三倍的人手去找,也未必能找的到。邱香山又是故意避开人的,所以,肯定找不到的。 果然,中午的时候楚秘书把电话打到林雨桐这边:“林副站长,金主任在您那吗?” 林雨桐看了四爷一眼,对着电话就道:“没有啊!他之前倒是回来了一趟,还跟我去了一趟邱主任家。没找到邱主任,他又走了。没回站里吗?” “哦!还没有。”楚秘书急道:“要是您能联系到金主任,就请千万转告他,请他赶紧回站里,站长发火了……” “你们也没找到邱主任?”林雨桐就嘀咕:“可千万别是出什么事了!” 楚秘书就应和:“谁说不是呢!这联系不到人,这行踪说不清楚的话,很多事情就没法解释了,您说是吧?” 哦!楚秘书很有意思呀,这是想叫自己和四爷透漏消息给邱主任,告诉他,可别因为这个被人抓住了把柄。看来,吴先斋要走,并没有带走楚秘书的意思。于是,楚秘书自然就对朝下一任的‘站长’暗送秋波了。 不过楚秘书的一番话,倒真是提醒了林雨桐。 挂了电话,她就看四爷:“是不是该叫周一本回来了?” “周一本鼻子灵着呢,站里他能不放耳目吗?这会子早收到消息,只怕在回来的路上了。” 两人也不着急,继续等着。这一等就差不多快到了平时的下班时间了。电话又响了,林雨桐马上接了电话,还是楚秘书,这次不等他说话,林雨桐就道:“金主任刚进门,正要去站里呢。你等一下,我叫他接电话。” 楚秘书忙道:“不用了林站长,我打电话是通知您,顺便通知金主任,马上来站里开会。” “叫我开会?”林雨桐又确认了一遍。 “是!站长是这么说的。”楚秘书这么说。 哦!这是要往大的整呀。 “好的!我马上动身。”林雨桐挂了电话看四爷:“这一把火点的好,这一整天在办公室枯等,等的吴先斋的火气彻底起来了。” 所以,邱香山这一关可不好过。 两人到的时候,楚秘书在楼梯口等着呢,朝大会议室指了指,“站长在里面等着。” 会议室里两人,吴先斋眼观鼻鼻观心,周一本已经到了,距离站长八丈远之外坐着呢。见两人进来,他抬头笑了一下,又继续低头摆弄他的帽子去了。 林雨桐跟吴先斋打了招呼,就坐在她的位子上去了。 吴先斋在那边问四爷话:“去了邱主任家了?” “是!”四爷摇头:“邱太太也不清楚邱主任的去向。” “你今天还去哪里找了?”吴先斋又问了一句。 “找了几个地头蛇,主要是……主要是想偷着打听一下是不是出了其他的意外……”四爷还没说完,吴先斋就皱眉,“你说的这个其他意外指什么?” “这不是刚跟中tong那边有了点冲突吗?淘金那人您清楚,这人自视甚高,便是赵敬堂有时候都压住不住他。这人向来是想起什么就干什么的主,从来不考虑事情败了之后会如何。为此,赵敬堂头疼的很。这么多人都找不到一个老邱,他还是咱们军tong的大主任,不得不考虑其他意外这种可能性啊!”四爷自然而然的把话题给引到了这里。 果然,周一本一点都不会叫人失望,他直接就接话:“要是中tong反倒是没事了,就怕……消失的这段时间,不是跟中tong的人在一块的……” 88 民国谍影(24)三合一 民国谍影(24) “老周!”林雨桐就接话,“查rb间谍查糊涂了,老邱我敢担保,绝对不会做背叛党国的事。” “不会背叛国家我信,但是会不会背叛党,这就不好说了。”周一本凉凉的道,“都是干这一行的,应该很清楚,这行踪必须要能说的清楚,要有完整的证据证人……要不然,谁都能怀疑。我这可不是信口开河,更不是挟私报复,规矩就是如此。” 林雨桐一副不好接话的样子,只摇头:“不会!都不要急着下结论。老邱怕是忙别的要紧的案子的去了。情报处工作性质特殊。” “正是因为特殊,才更要查清楚来龙去脉。”周一本又怼了林雨桐一句,但人家的话是:“我是就事论事,不是针对你啊林站长。叫我说,林站长就该在自己的岗位上,要不然,这站里可不就是一手遮天吗?” 吴先斋脸色更难看起来,周一本这是将他呢!这只手遮天的人是他,邱香山是他的学生,将来还会接替他的站长职位……那这要是邱香山的问题说不清楚,他也休想脱开干系。 四爷就朝周一本摆摆手,叫他适可而止。 周一本干脆起身,往靠着墙的长椅上一躺,“先睡一觉,他恐怕没那么快回来。” 不大功夫,周一本的鼾声就响起。楚秘书进来添了好几次茶,到了十点,甚至弄了几笼蒸饺两样小菜进来:“都吃点吧,今晚还不知道要等到几点呢。” 除了周一本闻见香味起来吃了三笼之外,就没人动了。 一直等到了十二点四十多,楚秘书才急匆匆的又进来了:“邱主任回来了,下面的人打来电话,说是堵到邱站长的车了,如今正在来站里的路上。” 林雨桐把杯子递给楚秘书:“帮我沏杯浓茶,不习惯熬夜了。” 四个人一人一杯浓茶,半杯子茶叶半杯子水,喝到嘴里直发苦。 这一等,就又是半个小时。邱香山这才莫名其妙的被请到办公室。林雨桐注意到他的鞋上还沾着泥。 邱香山一进来就道歉:“对不住啊站长,我不知道站里出大事了,都等着我呢……” 林雨桐心里翻白眼,蠢了知道吗?多大的事啊,离了你不行?吴先斋是摆设?这里在坐的都是摆设吗? 她这边是隐晦的垂下眼睑,吹着茶叶沫子。那边周一本就是冷哼了:“是啊!您不在,好多事都没法办,这不是都等着您呢吗。” 邱香山一副懒得跟周一本计较的样子,扭脸去问吴先斋:“站长,出什么事了?” “你这一天的,辛苦了!”吴先斋将杯子放下,“这是忙什么去了?” “也没什么……”他刚这么说,四爷就轻咳了一声。邱香山知机的顿住了,隐晦的看四爷,四爷给他打眼色,朝吴先斋那边暗示。 邱香山明白点了,就道:“也没什么大事……这件事本来就是我打算弄清楚之后,单独跟你汇报的。”他将‘单独’两个字咬的特别重,想来站长能明白重要性。 那边周一本又是一声冷笑:“既然要单独汇报,那咱们耗在这里做什么?走走走!走吧,别耽搁人家的正事!”说着,还真就起身了。 吴先斋端起茶杯的手一顿,然后狠狠的摔在地上,‘砰’的一声办公室内外就彻底的安静下来了:“看看!看看你们的样子!w员长说要精诚团结,你们团结了吗?相互猜忌,狗咬狗一嘴的毛,谁的嘴脸好看了?” 林雨桐把手里的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站长这一句‘狗咬狗’是用的真好!”她蹭的一下起身,一脚将凳子踹开,“在家呆的好好的,非被叫来,来了就成了狗了。您呀,爱骂谁骂谁,不早了,我先回去睡了!” 吴先斋先声夺人制造出来的那点气氛,叫她抬手给毁了。 她当然知道吴先斋不是骂她和四爷的,但谁叫她是女人呢,谁叫她一直不来站里,任何事里都没她的影子,她觉得不爽了,无理取闹又怎么了?何况她是有理取闹的。 周一本本来就不爱受着窝囊气,林雨桐的作为,正好给了他一个借口,“咱们这辛苦的钻山沟沟……人家失踪一天还成了功臣,无辜的人倒是得跟着挨骂,张嘴说话成了狗咬狗,那还开什么会呀,您老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就完了!” 吴先斋被连着呛了,第一个是林雨桐,他太没太在意,毕竟她本就是一个不能以常理猜度的女人。可等周一本这么大的反应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事情比想象的要糟糕。他好像对平津站失去了掌控了。只这四个下属,这四人里,已经有两人直接呛声了,邱香山更是以站长的心态自居。金汝清看着是站在他身边最亲密的,可别忘了,他跟林雨桐这个副站长那样的关系,是随时可以隐在林雨桐身后的。情势从什么时候变成如今这样的?若是邱香山这件事解决不好,事情只怕还会往更坏的方向发展,到那时候,想升升不上去,想留无法掌控全局,那才是最糟糕的! “林站长也别生气。”四爷起身去拉林雨桐,示意她别轻举妄动。他知道,她是觉得今晚的事情绊住邱香山,想这么拂袖而去说不定还能借机去一趟娘娘庙。可这风险太大了。他暗示性的在她胳膊上拍了拍,“都是担心邱主任,也都熬了半晚上了,都有些焦躁也是难免的。要不,在长椅上靠着,那里舒服。” 林雨桐顺势就被‘摁在’长椅上,然后轻哼了一声。 没走!这就好。 吴先斋就看林雨桐:“你是副站长,平时修养身体也就罢了,如今这非常之时,这站里,里里外外的也就剩下二三十号人了,这像话吗?况且,把咱们的邱主任忙的满城都找不到踪影,这也是咱们作为上峰的失职啊!事情多,责任大,但这事情不能都叫邱主任去办,责任不能只叫邱主任担着,对吧!” 这回总算找到节奏了,将矛头只对上了邱香山。 便是对着周一本,他也尽量做到和颜悦色:“知道你那边的事情要紧,也没叫人通知你。怎么样了?事情有了进展了!” 虽然是态度和缓了,但这话却是软中带硬,言下之意,我没叫你回来,你怎么擅自跑回来了?先是擅离职守,再是不听调令。而那不用说出来的还有,你在站里留着内线呢。你这是想干什么,信不信明儿我就把你的暗线给你拔了。 只要还在站长这个位子上,就有权利处置下面的人。毕竟,对上汇报的话语权在他手里,不是每个人都跟林雨桐似得,敢仗着功劳跟上面硬着来。 吴先斋重点点了邱香山,暗地里点了周一本,又对林雨桐示好,请她到站里正常工作,然后,这个眼看就要谈崩的局面,就又这么回到了‘正轨’上来。 而此时,邱香山意识上,今晚上的事情不对,这怎么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朝前走了两步,站长到底是他的老师,两人的关系也一直很亲密。这次的事情真的很紧要,“老师……请您给我五分钟单独向您汇报的机会……” 可这五分钟闹不好就成为这说不清楚的五分钟了。 吴先斋就看向其他三个人,问邱香山:“如果你觉得林副站长、金主任、周队长中有不可信之人,那你先把这个人指出来,然后咱们进里面单独谈。” 邱香山面色一变,要真有这样的事,自己也不会等到现在。况且,干这一行的,牵扯到的都是秘密。凡是秘密,当然是越少的人知道泄密的机会就越小。这跟参与的人多与少没有关系。 他跟吴先斋默默的对视了半分钟,见对方并没有退让。那就只能是他退让了,“既然如此,那么……”他说着,就一顿,转身走到门口,左右看看,然后吩咐:“楚秘书,你在门口呆着,哪里也不许去,一秒钟都不许离开,更不准任何人靠近。” 楚秘书在外面应了,邱香山这才回身来,将办公室的门关了,又叫林雨桐:“林站长,你还是坐到你的位置上去吧,今晚说的事情,只怕跟你有直接的关系。” 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她有了不好的预感。不会是查到了肖驭跟林家的关系了吧。 要是这样,这种状况又有些出乎预料了。 她只做不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问说:“是又有来刺杀我的rb间谍了?” 邱香山摇头,看着林雨桐:“之前,我的人在火车上,抓了一个人……” 这话一出,别管是真的假的,几个人都朝他看过去。四爷和林雨桐做出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来,跟吴先斋和周一本的表情一样,茫然中带着几分愕然。 军tong不是杂牌军,他有成熟的体系和管理。任何人必须在这个划定的圈圈内动作。便是周一本,暗地里搞情报消息,假借的名义还是不在职的外勤人员,其实不算是内部的正式人员,称之为线人也未尝不可。就这,有了rb间谍的情报,他也跟吴先斋说过的。汇报的多少这个可以有弹性,你可以选择性的汇报,但你不能不言语。 像是抓人这种事,跟你邱香山有什么关系吗? 你们情报处便是真查到什么要紧的情报,你先得告知站长,再由站长决定,是马上收网还是继续观望,你可以给意见,但你并没有决定权。不管站长怎么决定,但执行人都得是行动队。如今你不管上面,不管跟你协作的其他部门,擅自将人抓了,这么长时间,今晚上不逼问都不能知道。这个人关押的地方还很神秘,因为撒出处那么多人,愣是没找到邱香山所在的位置。 吴先斋能不拍桌子吗?他冷笑连连:“邱香山,你这是想干什么呀?” 造我吴先斋的反吧! 这个事情邱香山就是理亏,他也没打算就这个事情再说什么,正不知道从何说起,四爷就来给他递了个梯子,“现在这个办事程序的事,反倒不是要紧的事……这个回头再说也行,关键得是,邱主任这神神秘秘的,到底是抓了个什么人?” “还用问吗?肯定是工党。”周一本就道:“要是rb人,他早邀功请赏了。如今国工联合抗r时期,他这么神神秘秘的,抓的不是工党能是谁,这事要是叫工党知道了,必是要抓住这个事情做文章的。别说上面会过问,便是平津的那些文人学生,也会跟着闹一闹……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情。w员长现在对工党都不能这么做的!” “那这也得看是抓的是什么人,此人身上肩负着什么样的使命!”邱香山冷笑,然后看向吴先斋,“若是此人是来做军中将领的策反和联络工作的也不该抓,那我无话可说!” 什么? “做军中将领的策反工作?”吴先斋愕然:“情报可靠吗?来源可靠吗?” 这种时期,他不觉得工党有策反**将领的必要。 “消息来源可靠,是咱们早前埋在工方那边的棋子发回来的消息,再不会错的?”邱香山这么说。 早年埋下的棋子? 四爷和林雨桐隐晦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错开。 吴先斋就问说:“是言安的顽石被你唤醒了?” 言安的顽石! “不是!”邱香山低声道:“是华东的香草。” 又出来一华东的香草! 吴先斋指着邱香山:“你知道不知道,派出去八十一将,指留下这两个了。这些年,再难都不敢唤醒他们,你怎么敢的?戴老板有过批示,此二人不许动,需要的时候,归总部直接管辖。你这是……” “站长,我冤枉!”邱香山急道:“不是我唤醒了香草,是香草直接发报给咱们的。” “对方主动联络的?”吴先斋也不敢等闲视之了,“那这事你就该先汇报。别说你不能擅自做主,便是我也不能。这事得跟老板汇报一声的……” “这不是事关重大吗?我也不知道香草是谁,只听您说过一次。他说的是真是假,这总得抓住人再说吧!”邱香山低声道:“主动联络咱们……往好了想,那就是事关重大,他不得不冒险行事。往坏了想,是不是他暴露了……” “他暴露了?被工党发现了……然后工党叫咱们去抓他们的人?”脑子没毛病吧!周一本这么怼了一句。 吴先斋指着周一本:“你先别说话,叫他把话说完。” 邱香山就鄙夷的看了周一本一眼,回过头来才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也许不是香草不是被工党抓住的,而是被rb的间谍发现了,反制了香草。利用香草让她来调动咱们对付工党……” 吴先斋朝后一靠,手不停的敲着桌面,这种可能性小,但未必就完全没有,“你继续说。” “要弄清楚这一点,我们就得弄明白,我抓住的这个人是什么人。”邱香山就道:“因此,我又向对方发报询问此事。” “香草怎么说?”吴先斋急忙问道。 “他给了我这个人一些资料……”邱香山就道:“他应该是能接触到工党的一些机密的。” 这些资料里只怕就包括肖驭出身临川,跟林伯仁学艺这件事吧。 因此,秋香山才说此事跟桐桐有些瓜葛。 四爷将茶杯端起来,转了两圈突然问了一句:“邱主任的顾虑是有道理,但我也想多嘴的问站长一句,这个香草真的就可靠吗?” 什么意思? 四爷将杯子放下:“我是假设一种最坏的可能性,那就是香草当初被选进军tong的时候,就还有另外一层身份。比如说,他本身就是rb人的间谍,又被咱们阴差阳错的派出去了……说实话,他提供这个消息,什么策反军方将领,在如今看起来着实太荒诞了。工党怎么会在这种时期这么做?这不是授人以柄吗?更何况,意义又在哪里呢?工党一向爱惜羽毛,不是两党你死我活,就犯不上这么贸然而动,不用细想都知道,这很没有道理。如果邱主任抓到的这个人,他此行的目的,是跟rb的活动有重大关系的话,那么,就基本可以确定,香草要么就是被r方控制了,要么就是被我不幸料中。他本就是r方间谍。如果是这样,那邱主任的做法也是为了保全站长,保全站里。毕竟,这个笑话闹得有点大。但要真是这样,还真得多亏了这次的事情,要不然真到了交战的时候,用他的情报指挥咱们,那才是真坏了。” 这话里听起来像是给邱香山开脱,但这开脱的话细想,却叫人不由的汗毛竖起来。因为他说的这种假设,比香草被r方间谍控制了应该更接近真相。在工党的地盘上,谁控制了谁,那是不存在的。所以,这最不敢想的,反而越可能是真的。 邱香山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要真是这样的纰漏,站长,你……” “我怎么?我怎么升的上去是吧?”吴先斋收起了脸上的那一丝慌乱,继而坚定了起来:“想升官发财也得看时候,这种情况下,我吴先斋要是还想着个人的那点事,如何对得起党国?对得起老板的栽培。倒是你,邱香山。你不是怕我升不上去,你是怕我升不上去腾不出位置叫你跟着不能动窝!大事是怎么耽搁的?就是被你这满肚子的小算盘给耽搁的。”他豁然起身:“抓的人是谁?如今关在哪里?走!现在马上就走,过去看看。” “现在?”邱香山看了看手腕上崭新的瑞士表,“这都半夜了,这个点咱们一动,只怕惊动的人就多了。” “还是你那点小九九。”吴先斋冷声道:“若真被咱们不幸料中了,香草此人靠不住。那就得赶紧证实这一点,报给总部。你别忘了,他是能直接给总部发报的。这种事情,发给总部,然后由总部再发给咱们,这才是正常的程序。他不该醒的时候醒来,偏偏还不按程序走。这只能说,他要你抓的这个人一定身负特别重要的使命,为今之计,得先你弄清楚这一点。或者说,你已经弄清楚了?” “没有!”邱香山咬牙,“这个人不好对付,他一直坚持说要见城外协同驻防的工党代表……” “走!”吴先斋再不犹豫,“怕惊动人就用你的车。咱们几个就挤在一辆车上就好。你的车在城里最近跑的很频繁,不必担心有人会多想。” 那就只能如此了。 不要司机,邱香山自己开车,吴先斋坐副驾驶上,那后面只能四爷坐中间,林雨桐和周一本坐在两边,挨着车门。 半夜坐车出门,这可真不是好体验。越是靠近湖边的路,越是不好走。车停在林子边上,有专门守着的人迎过来,手里拿着的不正式伪装车用的布。 一步一步倒是做到了极致。从这里再过去每一个路口都昼夜有人守着。还别说,幸好没冒险前来,要不然可能就要跟吴先斋一行碰到一处了。 说实话,吴先斋今儿的决定,叫林雨桐挺意外的。这跟那个一心只想着升官发财的人压根不是一个人一样。 因此,从湖上下来上了小岛,站在娘娘庙的脚下要网上走的时候,林雨桐还是站在了吴先斋的前面,“我跟在邱主任后面,站长跟在我后面吧。大半夜的,下面的人冒冒失失的,可别出什么事。” 要论起保镖,林雨桐这样的绝对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吴先斋‘恩’了一声,稍微让了让位置。 果然,一路往上,邱香山走的小心翼翼,而且一路都在喊着:“是我,别开qiang。看清楚了,是我,把qiang都收起来。” 不用问也知道,他大概下令,在某个时间段,只要靠近这里的人,不管是谁,格杀勿论。 可直到进了娘娘庙,守着的人qiang也没有放下。 他一个巴掌抡过去:“听不见吗?” “万一您要被挟持了呢?”这人还振振有词。 林雨桐一把拉住邱香山:“别动手,他该被嘉奖才是。做的很好!” 邱香山没有在这些小事上纠缠,而是朝里面指了指:“人就在里面。”直到这个时候了,他才扭脸跟林雨桐道:“之前忘了跟林副站长说了,只怕他是您的一位故人。” “我的故人?”林雨桐皱眉,“能称之为我的故人的,都死绝了。” 邱香山做了‘请’的姿势,“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哦?”林雨桐轻笑一声,跟着吴先斋就往里面走,一时之间还真没看清楚这个人的脸。 这见房间只有一个火把照明,火把还在角落里。而这个人背光被绑着,就那么直直的的绑在庙里的柱子上,林雨桐还闻见了一股子血腥味。她不由的皱眉:“老邱,你用刑了?” 邱香山随意的‘哦’了一声,“此人嘴太硬,我这不是着急吗?” 四爷喊外面,“再拿几个火把过来。” 火把一个个的拿进来,将整个空间照亮堂之后,林雨桐才看向被绑着的人。此时,他的眼睛睁着,直直的的看向林雨桐,眼里带着几分愕然。 看见真人了,林雨桐对上号了。照片上确实是此人。 那么,他确实是肖驭。 二此时,她不能说不认识。肖驭看见她的那种愕然和不可置信根本就骗不了人。因此,她一步一步的朝前走,不确定一般的叫了一声:“肖驭……师兄……” 肖驭微微愣了一下,不该这么称呼的。她一直是叫他肖大哥的。什么时候叫过肖驭?又什么时候叫过他师兄? 更重要的是,她怎么跟这些人在一起,她不是已经入团了吗?她不是已经马上要入d了吗?她不是因为给师父复仇死了吗? 来不及细想,他轻笑了一声:“师妹,我以为我很快会见到你……还有师父,没想到见你倒是真见到了,但却是这种情况之下。” 林雨桐看了看对方的伤,就喊邱香山:“叫人松绑!立刻马上!” 邱香山亲自过来将牛筋一样的东西给割断了,这才默默的退到一边。肖驭双腿麻木,林雨桐撑着他坐在地上,叫他靠在柱子上。这边林雨桐起身,将大衣脱了,将肖驭包起来:“师兄,怎么回事?” “我要见我方代表……”肖驭还是这种说法。 林雨桐就道:“师兄,我不瞒你。我说的话,你总是该信的吧。” “桐桐从来不说假话。”肖驭笑了一下,“我知道的桐桐是不屑说假话的。” “好!”林雨桐就道:“邱主任是收到消息,说是你是来策反我方将领的……所以,这才抓了你来。这不是他的初衷。我们也意识到,我们可能被人给利用了。所以,这才来找你,希望你能配合。这是对你我双方都有利的事情。” 肖驭一听,便明白这其中意思。能清楚他,且知道他的行程,目的又是为了阻止他的行动,那就是说,组织内部出现了大问题。此人的危害,不仅是对于我党,只怕还有军tong,那么此人很可能是rb间谍。 他惊疑不定的看向林雨桐,见她点头,然后就听她道:“如今大战在即……我斗胆一猜,师兄此行,只怕是为了战略情报的,可对?” 肖驭再次眯眼看林雨桐,林雨桐的手隐在他的胳膊下面,重重的捏了一下。这一下,叫他心里一震。那个邱主任并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可师妹一张嘴就道出来了。若是不捏那一下,他最多只以为她聪明,可适时地的捏了他那么一下,他一下子便明白了,她还是她,还是那个师妹。能这么快的找到自己,只怕也是她在背后出力了。 那一瞬间他鼻子一酸,话却冷硬:“师妹还是这么聪明,窥一而知十。可惜这么聪明的人……” “师兄,信仰的事,咱不提好吗?”林雨桐知道他已经明白了,就道:“不管咱们现在分属什么阵营,此刻,我们的两方的利益总是一致的吧。” “我不信他们的话,但我信我师妹的话。”肖驭沉吟了片刻就道:“没错,我是受上级指派,前去取一份从rb作战部发出的针对平津地区的作战情报的……结果……半路上被你们的人抓来了。本来事情很简单,只要将我带去军tong总部,那我就能确定,抓我的的人是谁,既然利益没有冲突,我又何必坚持不说……这么神神秘秘的,我怎么能确定,这位所谓的军tong邱主任,确实是你们jun统的人……” 对呀!这逻辑上是对的。这么神秘,对方当然能以为邱香山是别的什么来路了,如果不是真的军tong人员,那岂不是要暴露工党在r方的特工人员。出于对同志的保护,他是什么都不能说。 所以,还是邱香山做错了。 都不用他们问,然后人家直接就说了。而且,正是预料到的最坏的一种情况。如今不管怎么说,都得先报总部。 吴先斋就出来,也叫了几个人出来,商量这个事情到了如今该怎么解决。 “先回去,报总部,听上面怎么说。”吴先斋先定下调子,然后就其他四人,“你们的意见呢?” 四爷就道:“人也得马上带走,赶紧就医。情报一旦发出去,什么可能都会发生。万一叫工党截获了消息,知道人在咱们手里,那很多事情咱们就很被动了。倒不如做事敞亮一些,误会就说是误会,只要人没事,想来事情也闹不大。如今不是咱们左思右想前思后想斟酌利益得失的时候,战局千变万化,耽搁这几天,怕是已经耽搁大事了。” 吴先斋就看周一本,“你怎么说?” 周一本点头:“战事大如天。城外的工军,人家能打便打,打不了人家往山里一躲,化整为零,还能保存实力。可咱们呢?占着平津的是咱们,若是战事不利,再丢了平津,事情会比现在能想到的还要糟糕。”他朝里面瞥了一眼,“我对工党的态度一向是鲜明的,但不得不说,这个工党还真有点特别,还真就不能杀。” 吴先斋点头,“那就意见一致了?” 几个人都点头,吴先斋就看邱香山:“安排吧!马上将人接回去,安置好,请最好的大夫。” 林雨桐也站在门口跟肖驭说了一声:“师兄好好配合,我先走一步。” 回去的路上,邱香山又扭脸问林雨桐:“我之前得到消息,说是他跟林副站长的的父亲林伯仁老先生学艺,想来,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 “老邱啊,你想说什么呀,我又多了一条通工证据呗,能说点新鲜的吗?”林雨桐看着已经已经有些蒙蒙亮的天,“你现在还有工夫想这个,我要是你,这会子就祈求,最好局势没有往最坏的情况下走。” 邱香山单手把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松了松领口,“这个,不至于的吧。” 谁知道呢? 到了站里,吴先斋就往总部发了电报,结果总部的回复还没有回来,猛地,天上的飞机轰鸣,由远及近。最初还以为是侦察机,马上就走了呢,谁知道才这么想了,轰隆一声,整栋楼都被炸的颤了两颤。 林雨桐蹭的一下拉着四爷就往远离窗户的地方隐蔽,“坏了!r军队对平津发起总攻了。” 吴先斋喊道:“解散!解散!” 解散能去哪,哪里也去不了,密集的炮火落在民宅,落在城里的街道之上。 正要走,站长秘书室的电话叮铃铃的响了,吴先斋和楚秘书都不在,四爷过去一把接起电话:“喂!” “找林雨桐。”那边有个冰冷的声音。 林雨桐就在边上,听出来是冷子秋:“怎么了?” “你赶紧撤离隐蔽!”冷子秋就道:“回天无力了,城防司令部决定弃城……” “什么?”为什么呀? “□□库炸了,每个战士只有随身的弹药,很快就打完了。”她的语气很匆忙,“这边已经开始撤了,我也要走了,你保重。” 没弹药可打,那就不打。直接走人,如此,省的r军炮火平津城,在他们看来,这是对百姓最大的仁慈。 如此险恶的情况,他们这种在册的有名有姓的军tong特工,被人抓住就是一个死。 林雨桐看见空空如也的办公楼,怪不得都跑了,家里都有家属呢,如今不光是自己要躲,还得拖家带口的躲。 四爷那边,也有金家一大家子呢。 林雨桐拉着四爷刚要走,电话又响了,里面是四爷熟悉的声音——孙朝发。 孙朝发只说了一句:“家里人都安顿了!”然后就直接挂了电话。 这是说金家人他帮着安置了。 林雨桐抓了电话:“叫他的人去接肖驭。” 可电话抓起来,只有盲音,再然后连盲音也没有了。电话线被人切断了。 这里是真的不能留了! 89 民国谍影(25)三合一 民国谍影(25) 走! 走前林雨桐顺手背了电台,就往出走。两人从后门出去,绕到小巷子里。沿着小巷子穿行,没走出多远,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 “先生!先生!” 是寇冰的声音。 这孩子,“你怎么在这里?”多危险呐! 寇冰急着拉四爷和林雨桐:“快跟我来!我有地方可以容身。” 你有地方也不能跟你去。四爷自有地方可去,每个干这一行的人都有安全屋,因此一说解散,那必然是每个人都有暂时栖身的地方。四爷找的这个地方,距离寇冰家也不远,“你赶紧回家,别叫你娘为你担心,我们有地方可以去。” 寇冰固执的看着四爷,好像是在责怪他们不信任他。 “不是不信任你,而是顾虑你们的安全。”林雨桐低声解释。 四爷又道:“过几天,你可以到桃李巷来。路口那一家门上挂着白幡的就是。” 门口挂着白幡,门户紧闭,如今这世道,死人太正常了。 一进门,院子里就摆着棺材,四爷关了门,将棺材下的暗板掀开,里面还有一层,靠着两头的,尤其深。林雨桐将电台给放进去,又给把棺材板合上。 没人的屋子,这么摆着挺能吓住人的。但要是住人,这玩意可不能这么放。索性这棺材也不沉,用的是桐木板,里面是空的,两人抬着就放到院子里的棚子下面去了。 厨房里有柴火油盐酱醋米面油,屋里的被褥齐全,便是衣裳也挂了不少。 赶紧的把屋里收拾好,像个人久居的样子。两人梳洗化妆换身行头。 确保如果对方没有熟悉自己和四爷的人,肯定就认不出他们,这才想事情的来龙去脉。你说这怎么就被人家炸了dan药库了呢? dan药库的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四爷就道:“国党是指望不上了,咱们得弄清楚城里的情况,然后想办法跟老家联系……” 只能如此。 这几天,是想活动也不可能。家家闭户,总有伪军在巷子里转悠,挨家挨户的查抗r分子。等了五天,这个家门都出不去,不知道rb人在干什么。 等到第六天若是还是不能出门,那么林雨桐就考虑,夜里带着四爷出去,从城墙的豁口那里冒险出城。 都做好要走人的准备了,第六天,门再度被敲响。没听见周围去敲别人家的门,却听到敲自己的门,两人直觉,这是要坏事了。 果不其然,可能是从周围人家走访,知道这户人家基本没人,但明显现在有人,这就得重点排查。而排查的人里面就有一个——徐媛! 看到徐媛的那一刻,林雨桐手就摸到手lei上了,可徐媛跟林雨桐对视了三秒之后就道:“不是,我不认识他们。” 然后跟着一个八字胡的rb军官直接出去了。林雨桐和四爷在里面,还能听见徐媛说话:“你们还是从那些被抓来的jun统和中tong的小喽啰里去再问情报吧,他们的长官可都散落在城里,再不抓紧,可就来不及了。” 她的意思是,你们的不少人员被俘了,这些人的嘴未必有多严。这次是我排查,下次是你们的下属的时候,只怕你们就没这么走运了。 这是在变相的通风报信吗? 还从来没这么窝囊过。 林雨桐低声骂了一句:“这他娘的真是将帅无能累死三军。”饶是你再智计百出,可结果给你弄一猪队友,你上哪说理去。 可现在也不是抱怨的时候,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才能想以后怎么办。 出城!还是得想办法出城。 四爷这会子的人脉就起作用了,两人出去,找黑帮的几个小头目,这些人一看四爷就知道什么事,“要出也能出,如今就是走水路。去湖边,那里有破冰船。从湖上过去,入清河,咱们运货的船如今还走着呢,从那里走,倒是能出去。”说着,还提醒四爷:“周队长我还见到了,还有邱主任,他们可都在那个娘娘庙里。之前听一个兄弟说,主力走到哪里哪里了……好像马上要打回来的样子……” 打回来? 四爷马上意识到,可能这次的的事情跟原先预想的不一样。这次闹不好,是上面将计就计唱了一出空城计。这个计划,甚至是瞒着军tong站的。要不然,没道理自己一点也没听到这个消息。 通过帮派的人,夜里两人顺利的赶到了娘娘庙,见到的不仅是邱香山和周一本,还有吴先斋。当然了,以及他们的家属。在这里的,多是情报组和行动队的人。 林雨桐将电台放下,“怎么回事?这次的事情简直是莫名其妙。” 邱香山冷笑一声:“咱们都莫名其妙,他娘的差点成了冤死的鬼。” 怎么回事呢? 周一本将皮手套仍在桌子上:“我就说咬人的狗不叫,以为赵敬堂吃了那么大的亏不报复,这不?报复来了!咱们成了上面钓鱼的饵,人家中tong早撤了。如今是开门放狗,然后是关门打狗。只可惜咱们那些兄弟,成了狗嘴里的肉了……” 吴先斋就道:“这折损的如果不是咱们的人,那我真得为赵敬堂拍手叫好了。” “可怎么会呢?”林雨桐不解,“咱们也是才从肖驭嘴里知道消息,然后马上就禀报总部了……” “可总部却在香草给咱们第一次发报的时候就截获了电报……”吴先斋看林雨桐,“知道截获电报的是谁吗?” “王曼丽?”也只有她了! “果然是谍海娇娃,是不一样呀。”邱香山也说林雨桐:“老关系,该维护还得维护的,你看这次,要是林站长你能提前得到一点消息,咱们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这不是关系的事,若是下令让隐瞒,就是再好的个人关系,也挡不住上峰的命令。你我都是军人,说出这样的话不觉得可笑吗?”林雨桐就道:“咱们现在得想想,到底是什么原因,叫总部也将咱们舍弃了,宁肯瞒着咱们也要促成此事……” 是啊!为什么呀? “没道理呀!”四爷就说吴先斋,“不能说对总部整个平津站都不信任吧。这是没有道理的!放弃了咱们,这就等于放弃了jun统在平津的掌控之权,老板不会这么做的。”他说着,就看向还一脸疑惑的邱香山:“你是信息处的,所有的信息从你这里进出,你能确保你手下的每个人都可靠吗?” 邱香山愣了一下:“我这几天不在站里……” “那这几天你可问过有什么重要的电报?”四爷又问了一句。 邱香山皱眉:“当然得问……可一切太平……” 吴先斋脸都气青了:“我看你是昏了头了!如今这时局,哪里还有什么太平?一句太平就是最大的不太平!愚蠢!这事你交给谁负责了?他现在人呢?” “李平负责的……人……当时解散各自隐蔽,不知道人现在在哪。”邱香山脸都白了。如果这次的事情真是因为这个出了纰漏,自己枪毙的罪过了。 林雨桐靠着火堆坐了,从火堆了扒拉了一个烤红薯:“如今骂老邱也没用了。得想办法弥补咱们的过失。再者,这到底只是咱们的猜测,做不做准还不一定。我觉得还是应该先联系总部,不管出了什么问题,藏着掖着不是办法,如今主动说了,老板护短,还能帮着转圜一二。可要是瞒着,你们觉得赵敬堂肯善罢甘休?” 四爷指了指电台:“这玩意倒是背出来了。就是咱们站里的。可没电……” “有!有电。”邱香山马上道:“我叫人去取,之前给小林子里埋了发电机和几桶子汽油。” 藏得可真够深的。 等东西运过来,都已经天快亮了。林雨桐发报,将情况大致说了。当然不能说这边可能出了纰漏,只说这边的大致情况,然后才说为什么没有接到总部的任何指令云云。 一听发报的手法,王曼丽就知道是林雨桐。再一看内容,她顺手就回了两句:给平津的电报是我亲自发的,老板就在旁边。你多多保重。 林雨桐将电报的内容翻译过来给吴先斋,吴先斋就道:“你这个老战友,对你还是很顾念的。” 这就已经给通风报信了,总部没出问题,也不可能出问题。所以,出问题的一定是平津站内部。如此,追责下来,邱香山的责任是最大的。 林雨桐就道:“咱们呐,现在得想想怎么补救?” “怎么补救?”周一本摇头:“如今r方的dan药还在来的路上,可这个有工党呢,他们炸|铁路的能耐比咱们高。人家都不用什么正规部队特工人员,就是游击队的民兵,也能把这活给干了。所以这事上,咱还真插不上手。” “这事插不上手,有什么关系。”林雨桐指了指天上:“空军!飞机!机场!只要把最后的退路给堵死了,那么平津城里,大大小小的鬼子,一个也跑不了。” 是啊!铁路有工党,咱们可以堵上天的路啊。 周一本寻思了一下,“那这可……可是有去无回的任务……” “没那么悲观。”林雨桐两个手指交替着往前,“咱们可以秘密潜进去,炸了之后,再用他们的飞机飞回来就行了。” “谁会开飞机?”你横不能用人家的飞行员吧。如今这飞行员多宝贝的。飞行大队那些牛气哄哄的,跟m国人一个派头。 林雨桐就朝四爷指了指,“那你可小看咱们金主任了。他会开!” 连吴先斋都惊讶的看过来:“你会开飞机。” “理论上会开。”四爷轻咳一声,这么回了一句。 理论上? 周一本反应慢半拍,半分钟之后想明白这句话了:“没开过呀。” 吴先斋也笑:“我就说嘛,金主任从戎以前可是个秀才,大学生呢。理论上没问题,这个我信,但这理论和实际是两码事……”说着,就看林雨桐:“林站长,你说的是认真的?” 这种事能开玩笑吗? 吴先斋不确定的看四爷,四爷也点头,表示可以试试。 这倒是叫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心里赞一声勇气可嘉了:“你们俩也是真行,一个真敢去开,一个真敢去坐……” “大不了就是一死,都这种时候了,多想什么?”林雨桐就道:“既然设了关门打狗的这个局,咱们就得把这个局最后的漏洞给补上,确保每一条狗都飞不出去。” 那就干! 周一本就道:“我这行动队,还有一半以上的人手在,要不要召集起来……” “当然,我要选五个人,跟我一道执行任务。”林雨桐朝周一本要人,“要你手里的新人,老人儿都太油滑,这种事他们不行。” “也算我一个。”周一本出去前这么跟林雨桐道。 “你就算了,站长的安全还得靠你。”林雨桐又坐下,发电报给王曼丽。 王曼丽那边跟老板汇报了,可老板一个字的命令都没有。显然是已经放弃了。 她刚坐回位置上,边上的姑娘就道:“您听,是不是刚才那个人的指法。” 是! 还是林雨桐。 王曼丽不假他人之手,抄报。可抄完之后,却发现用现有的密码破译不了其中的意思,出来的话根本语不成句。这时候她意识到,她可能只想叫自己听的懂,便是电台被别人监听了,也不知道这发报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他们四个之间,有一套自己的密码。为了方便联系的! 套着那套密码,破译过来之后,王曼丽不由的笑了,她拿着电报就去找老板:“妖狐请战!” 这位老板接过来扫了一眼,然后重重放下:“也好!好歹我这面子在w员长面前给兜住了。”完了又说王曼丽,“你之前说的对,有本事的都有些刺头。敢刺头的都是有些真本事的。既然平津站主动请战了,那便把之前他们没收到的电报再发给他们,还用你们的那套编码。” “是!”王曼丽应了一声之后,转身要走了才道:“说起来,这一次,是中tong不地道。” “中tong什么时候地道过。只能怪吴先斋他们愚蠢!”戴老板轻哼一声,便是吴先斋他们现在不敢跟他说实话,但事情出了之后,他稍微一琢磨便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情报处啊,多要紧的位置,结果权利下放,下放到一个隐藏在军tong的中tong人员身上。好容易打到工党那边的暗线,闹了半天是rb间谍,潜藏在他们平津站,他们倒是对人家信任有加委以重任。荒唐啊!这些事单拿出一件来,都够打脸的。他吴先斋这两年在干什么?愚蠢!” 这样的蠢货,折了才好。都折了他就都当是殉国了,还能壮烈一把。 他气道:“我现在都后怕,这些个人要是落在rb人手里,万一扛不住把肚子里那点东西都给倒出来,那可真是后果不堪设想。所幸,他们别的本事没有,逃命的本事不小。一个个的带着家眷还都能顺利脱身。这说明什么,说明不是本事不济事,而是没有实心任事。你准备一下,这次大战结束之后,过完年……过了初五吧,我去一趟平津,问问他吴先斋,到底是想干什么?还想往上升……” 升个p! 林雨桐这边将接到的电报递给吴先斋:“我们这个行动的时间不能早也不能晚,得配合此次行动。” 吴先斋点头,将电报又还给林雨桐,“直接毁了吧。” 没有再给第三个人看的意思。 邱香山这就很尴尬了。 从周一本手下挑了五个人,这五人都是早前安插进来的工党人员。四爷和林雨桐知道他们,他们不知道林雨桐。之所以选他们,那是因为他们好用,身上没有油滑之气,再一个,这次立了功,他们很可能会被转正。一个正式进入jun统系统的人员,在战时,作用是不可估量的。 加上四爷和林雨桐,这一行,一共七个人。 周一本问了好几次:“再不多要几个人。” “人多了反而坏事。”林雨桐几人将周一本弄来的老百姓的衣服都给换上,就直接跟吴先斋告辞。吴先斋挨个拍肩膀:“一定要活着回来,回来……我给你们庆功。” 这次成了,便能救他和邱香山。若是不成,他们俩便是把身家都搭进去,只怕也就换个回家抱孩子去的结局。 任务具体怎么操作,留下的人是不知道的。邱香山别的本事没有,还是能把吴先斋两口子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在这样的地方,也有床,有被褥,能点了炭盆取暖。反倒是他那边,点了一堆柴火,想躺都得躺在冰冷的地上。于是两口子指靠着柱子,邱太太就低声道:“伺候的再好也没用了,这次的事情……我怕他推你出去做替罪羊。” 也不完全是替罪羊,这次的事情确实是自己做的有失妥当。 只盼着这回这件事干成了,便是求人去转圜,也有脸说话呀。 时间很紧,发起总攻的时间是晚上十二点。要在十二点之前潜伏进去,且在十二点准时zha掉机场,比想象的要困难。 战时机场的把守是相当严密的。 单对机场,四爷是熟悉的,“这里是油料库……” 如果能zha毁油料库,那事情就成了一半。 “可怎么炸hui油料库呢?”在根本就靠近不了机场的情况下。 跟来的一个小伙子就道:“要不我去将守卫引开。” 四爷摇头,问林雨桐:“你还记得……鬼脚印的事吗?” 鬼脚印? 是说曾经在言安窑洞上有人留下的女人三寸金莲的脚印,跟这件事一起想起来的还有那个远程扔手liu弹。手liu弹能扔多远?靠臂力的也就几十米远,可有一个比较神奇的工具,赶羊鞭!用赶羊鞭卷了石头打羊,能打很远很远。这个到底有多远,得看个人的技术了。当年那个被人利用了的放养的傻小子,能扔的距离着实是不近呢。 当时四爷还琢磨了好久,这到底是个什么武器。 有时候最简单的工具,只要用的好,那是真有奇效的。 想到这个,林雨桐眼睛一亮,怎么把这玩意给忘了呢!没错,如果用赶羊鞭卷了手liu弹zha了油料库,那便是机场最混乱的时候,借机进去很容易。不是非要想办法进去才能zha油料库的。 边上的小伙子对这种做法持怀疑态度,这赶羊鞭行不行咱也没试验过,不好下结论。但是吧,油料是放在库里的,你怎么扔也不可能扔进库里去的。而且,手liu弹的爆zha威力,应该还不足以炸透外层建筑。 林雨桐就笑:“你们一定没去过那个机场。油料是放在油料库的没错,但是为了方便取用,不是每次都要开库的,所以,距离油料库二十多米的地方,是会放一下备用油料的。咱们的目标,是它。只要将其引燃,爆zha威力自然就不会小。如果能连同油料库一起炸了当然好,若是不能,那有什么关系,咱们要的不过是趁乱混进机场,仅此而已。” 明白! 手liu弹包括武|器这些都带着呢,唯一难办的就是赶羊鞭。 得做出来,然后趁着时间还早,赶紧练习练习,看这项技术谁能过关。这种事当然还得林雨桐来了。 这玩意四爷研究过,怎么做有数。棍子得有多长,绳子怎么绑,得绑多长。有些会甩鞭子的,人家那鞭子可长了。鞭子长,这当然就能扔的更远。林雨桐第一次用,四爷给一段一段的往上加。这玩意有时候就跟舞蹈里挥舞的彩绸一样,当武器用的话也行,小龙女一根白绸子都能杀人。只要用巧了劲儿,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跟来的几个小伙子就发现,这个国党女特务还是挺能干的。每次甩出去石子,都能打到东西,从麻雀到野兔,只要她愿意打,都能打中。 练习了得有半天,这才算是找到感觉了。 这地形吧,跟当年也相似。那时候是高崖,如今是后头有一缓坡,位置较为高一些。 七个人入夜就到了地方,默默的等着时间。这地方探照灯还是可以照的到的,机场围栏的外围,有一小队rb兵正在巡逻,想要靠近除非强攻。所以,还是如今这个方法最靠谱。 数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每次探照灯照到油料库的前面,林雨桐都得竖起大拇指测量,主要是目测那堆在外面的油料跟如今所处位置的距离。 最好能一次成功,要不然,可能压根就找不到第二次机会了。 二十三点四十五分,四爷就道:“准备!” 林雨桐就猫腰,做着最后的准备。这不是说站起来说扔就扔的,她得等着探照灯从这里扫过去之后的那一刻,这个探照灯是半自动的,每半分钟绕一圈。 等探照灯从他们这里照过去的那一刻,她迅速的起身,抡起胳膊,那拔了线的手liu弹就被卷着朝油料桶的方向飞了过去。一旦扔出去,不管成不成,迅速缩回来躲起来。 下一秒,‘轰隆’一声就炸开了,紧跟着是大火蔓延……那一队rb兵在听到动静之后就迅速朝机场大门的方向跑去。 林雨桐轻声道:“走!” 这就是机会。无声战斗,消灭掉这十个人,换上他们的装备,回去救火就行。 五个小伙子都是好手,下手利索干练,这次任务比想象的要轻松的多。没用林雨桐和四爷出手,十个人便被解决了。套上装备,四爷打头阵,他是男声,他会r语,一路说着r语一路绕过围墙朝里跑。黑灯瞎火的谁能看清楚谁?四爷还跟其他人搭话,问是不是机场里混进了奸细。 大部分去救火,喊着要保住油料库。四爷跟那边喊着:“我们去看看停机坪上的飞机,不能被破坏了……” 那边守着停机坪的,有两队人马。不到地方,四爷就喊:“有人跑过来了,你们没看见吗?” “八嘎!” “在哪里?” 四爷就喊:“赶紧搜啊,是不是躲飞机上了……” 这边还要问什么,那边油料库的方向传来更大声响的爆zha,地面都跟着颤抖了起来。rb兵都原地趴下,这是正确的,避免误伤的。林雨桐朝其他几人看了一眼,几个人迅速的朝十几架飞机跑去,四爷选了一架,坐在驾驶位上,他也玩过这东西,当年打下来的飞机,他拼凑过零件。如今一上手,就能开。他这边启动,那边几个人放了zha药就回,立即上了飞机。飞机盘旋而起,几个人身上携带的手liu弹迅速的朝下扔去,不用对准目标,扔到哪算哪,只要炸了,这一片任何一个飞机都别想幸免。 这爆zha的气浪甚至冲的自家用的这架飞机微微倾斜了。 “成了!成了!”站在娘娘庙的屋顶上,邱香山朝下面的吴先斋喊:“您看见了吗?机场方向……” 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看不见。这都相当于一场中型规模的战斗了。 吴先斋就感叹:“妖狐到底是妖狐,这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咱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愣是叫她给做成了……” 正说着呢,头顶就有飞机盘旋。这里显然没有降落的条件,随后又朝岸边飞去了。 而此时,城门的方向炮huo轰鸣。 qiang|pao声响了一夜,等林雨桐和四爷带着人回到娘娘庙的时候,战|火也停歇了。 战报已经发到戴老板那里,不管怎么说,这场歼灭战打的好,是设计的巧妙,也是有壮士敢冒死堵上最后的窟窿。 蒋还是偏着戴的,就说:“有些人有功就恨不能宣扬的天下尽知,这没什么不好,但也不该提倡。为国杀敌,本就是分内之事,不能太功利。你们这个平津站就很好,只做不说,不邀功……越是这样的干将,越是不能叫他受委屈。” 在戴老板不待见林雨桐的情况下,大概此次任务的主要受益人是四爷了。 这个无所谓了,两人是谁都行。 战火后的平津,重新又是一pai繁华景象。去开会的时候,吴先斋碰上了赵敬堂,两人是皮笑肉不笑啊。这个梁子这次结大了。 那边邱香山疯了一样全城的寻找那个李平。悬赏五根金条,帮|会那伙子人一听这话都跟疯了一样满城的翻找。 而驻军那边给林雨桐打电话,说他们抓到的个汉奸,结果这个汉奸,却坚称自己不是汉奸。还说要见林雨桐林副站长。 得咧!是徐媛。 这事还真得自己去见见,徐媛被关押在驻军那边,倒是没受什么罪,只是身上有些狼狈罢了。 林雨桐没多余的话,只找驻军这边说话管事的一个参谋:“人我带走,有什么疑问去军tong找我。” 那边也不跟林雨桐为难,当兵的就喜欢跟林雨桐这样的打交道,觉得相互之间都能从彼此身上闻到兵味。尤其是看了那个必须请上面拨款重新修建的机场,这得多大的阵仗才能把好好的机场造成那个样子。 如今见到真人了,他也相当客气殷勤:“您要带过去当然行了,不过程序得走,您得签字。” 成! 签了字,她朝徐媛招手:“走吧,跟我走。” 徐媛二话不说就跟上,军tong还是那个样子,里面的东西基本都没有损坏。 唯一损坏的是档案室,档案室里的资料当时带不走,被档案室的机要秘书扔了两手lei直接给炸毁了。可这也比落在rb人手里强。 当初林雨桐刚来,被关押的那个房间还在。那是留给特殊的犯人的。她现在把徐媛安排在那里,“这是程序。很多问题你还得交代清楚,另外,怎么给你定罪,这得看上面的意思。我只能保证实话实说,你在这里也足够安全。” 徐媛点点头:“谢谢你了。这些已经足够了!另外,如果可以,我想请你给我家送个消息。” “这个消息不用我送,自然有很多人愿意给你家卖好的。”林雨桐说着就转身往出走,“安心呆着吧。” “林站长!”徐媛再次叫住林雨桐,“当日在沪上的事……” “当日在沪上的事,看见的不只是我……”林雨桐就道:“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你知道的,当时的情况很特殊,那不是我的真心。”她缩在墙角,“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些畜生都对我做过什么……” 不用说也能想的到。所以,为什么在山上的时候那般训练,胡木兰只表示看不惯,却再不干涉,因为做这一行的女人,你要么就要比男人的身体强悍,比男人的能耐更大,要么就要比男人的比一般人的承受力要高。至少在遭遇到那种事的时候,她们能扛得住,且有着旺盛的求生欲。 说实话,徐媛能撑到如今,且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选择帮了自己和四爷一把,确实是出乎林雨桐的预料的。她确实是地地道道的生存主义者,处处都是想着留活路的事。 她提醒了她一句:“当时的任务是谁派给你的,你应该找谁去。”这个烫手的山芋,她不想接。 人弄回来了,林雨桐当然还得去跟吴先斋说一声。 吴先斋现在对林雨桐客气多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说……叫徐家出一笔钱,抚恤抚恤这次不幸了的兄弟,也奖励奖励这次表现突出的……她最多求咱们把人往上送,您适当的卡一卡,卡点油水就算了。人交上去,上面爱怎么着怎么着,以徐家的能为,其实咱们说了也不算,何不打发一点。这一回,计谋算是不错,战果也丰硕,可损失同样不小。各家各户明面上的存粮都被收缴了,rb的军粮供给也跟不上,本来是打算留下自用的,可结果发现中计了,临死也不忘缺德,把城里所有的储备粮食都给烧了,救下来的不足十分之一。还要往水里投du,听说是被工党那边给发现了,这才没酿成更大的祸患。你说这紧接着,城里的物价得疯成什么样儿。下面的兄弟,日子不好过!” 关注的还是后勤保障,别的一句没掺和。 吴先斋心里就点头,这样的人只要顺毛捋,其实还是好用的。 他就说了这次的事:“我呢,是想走也走不来了。这个站长还得我来。本来呢,是该有两个副站长的,如今呢,只有你一个。看上面的意思,这次应该会升金汝清……这一点你不要……” “明白!原本也不是为了升职的。只是别亏待出生入死的兄弟就行。”林雨桐又提了一次。 吴先斋点头:“这个你放心,这五个都正式入职了,我这边推荐,老板已经批了。一个去司机班,一个去侦训室,另外又选了一个跟着楚秘书,在办公室做一个内勤工作。留个两个给周队长,要不然他该不乐意了。” 正说着呢,电话响了。林雨桐要告辞,吴先斋抬手让坐,他接了电话,嗯嗯嗯了几声,就又挂了,然后起身:“我还得去开会。还是邱香山给惹下的事,当时那么混乱,咱们把肖驭给丢了。如今这事工党拿到了确实的证据,找咱们要人,你说,上哪找人去?” 是啊!这一忙,把肖驭给忙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后台有点卡,设置好几次时间才能发出去。我熬不住了,今儿更到这里吧,明儿26、27/28/29章一共四章,明天见吧。都别熬着了,早点睡吧。另:《谋家》总算完结了,有兴趣的可以去瞄瞄。 90 民国谍影(26)三合一 民国谍影(26) 那天晚上,自己跟吴先斋他们是先走的,肖驭由其他人押着,坐后面的汽车,随后就应该到的。结果这边自家刚到站里,rb人就攻城,紧跟着就乱了,那个时候,押着肖驭的车应该在半路上。如今是肖驭不见了,押着肖驭的人也不见了。连车都不见了踪影。 可若是肖驭回去了,找到了组织,或是安全了,一定会跟老家联系的。没有联系,那自然就是没回去。 是出了意外已经不在了? 还是受伤在哪里猫着呢? 现如今她也猜不出来。这边自己的事情了了,她也不打算在军tong站里呆着了。据说戴老板就要来了,她打算躲起来‘养伤’,还是不见的好。 正往出走呢,就见邱香山带着人押着一个满头满脸都是血的人进来,“这是怎么了?” “吃里扒外的东西叫我给逮回来了。”邱香山朝后指了指,“李平那小子!” “在哪找见的?”林雨桐低头看了看,恩,确实眼熟。以前在邱香山的身后老能看见他,“这小子是不是傻,怎么不跑?干了这种事还指望着活着?眼看要被逮住了,你倒是给自己找个痛快的死法啊……” 邱香山冷笑:“在yao子里找到的,还逍遥痛快呢。以为咱们jun统这次会死绝吧……” “不敢!没有啊!”李平哭喊着:“你们也不能冤枉我,我是中tong的人,你们不能残|杀同|僚……” “这里没有中tong的同僚,只有潜伏进来的rb特务!”邱香山冷然一笑,直接摆手,叫手下把人给压下去,压根不管对方怎么叫嚣。 林雨桐听着李平叫冤枉不由的就想笑:“笨成这样,老邱你当初怎么就看中他了。” 邱香山苦笑,心说,这小子拍马屁实在是个好手。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问林雨桐:“金主任呢?怎么不见?” “他家里那边这段时间担惊受怕的,他回去看看。当时没顾得上家里,幸好家里的老人是见过世面的,一看情况不对,带着家里人就去了医院。能住医院的住医院,医院不叫住的,就去了麻风病人收容所,那里前两年关过麻风病人,这两年已经闲置了。花了点钱,对外只说关着麻风病人,rb人也不敢进去。倒是一家子老老少少的,躲过了一劫。” 邱香山就挑起大拇指,“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改天一定得过去拜访一下老人家。” 之前也没见这么客气,如今还主动拜访……这是知道四爷要往上升了吧。 历经了一次大难,林雨桐也该去看看。金家远不止看上去的那般轻松,家里被砸的稀巴烂,帮佣的大嫂就说:“我看的真真的,就是俞家那个小少爷带着人砸的,还说要烧屋子,后来rb人进城了,他们就跑了。” 世交却成了仇敌了。 金大嫂心疼她那一柜子没被带走的衣服,“可都是老贵的东西咧,就这么给糟践了。有多大的仇这是?” 家里什么都得另外添置。 林雨桐从包里取了三根金条塞给四爷,四爷给了金汝泊,“家里重新归置归置,所有的损失我给补上。” “那哪成呢?你也没有多少。” 那倒也不至于,四爷这次能捞不少。 别看rb人呆了就那么几天,可这墙头草一点也不少。好些人扛不住,就又投了rb人的怀抱。结果坏了,如今呢,一旦定型为汉奸,就得查抄逆产。谁去查抄,还得是四爷呀。这次的事,吴先斋不好主动伸手,但架不住四爷有好处就主动给他。邱香山和周一本也没少得,反正是见者有份。当然的,四爷和林雨桐两人拿着的是双份,合起来数目当真不算少。但两人的这部分钱财,不能都用在铺张浪费的生活上,自家得留出一部分来伪装那种有钱人生活的假象,大部分得交给孙朝发,给组织作为活动经费。不是舍不得全给,而是全给了,自家的钱财上不大方,难免叫人看出破绽,说你加的钱都去哪了,钱财来源不明和去向不明,这都是个大问题。来源不明说明贪污,去向不明就更不好解释了。如今是贪污没事,去向不明才是大事。所以,光是拿手里不算多的钱去维持看起来体面的生活,林雨桐都觉得挺费劲。 年前的这点时间,两人就忙着这个。光是变卖一些像是古董字画房产折现,再到一次一次的偷偷给孙朝发送过去,就把两人折腾的够呛。 这天晚上,林雨桐和四爷都歇下了,突然听到敲门声。从二楼朝下看,只看到一个穿的一身黑猫着腰看不清身形也看不清男女甚至是年纪的人在门口。 谁啊? “不知道。”林雨桐披了大衣拿着qiang下去,叫四爷别出去,万一有事背后还藏着一外援呢。于是她利索的下楼开了门,却没想到是冷子秋。 “快进来!”林雨桐赶紧把人给让进来,朝斜对面看了一眼。那边住着俞敏慧,这几天,她不知道干啥去了。 冷子秋就道:“放心,没人盯着。” 没人盯着就好,见她是化妆前来的,她就问:“你怎么回事这是?” 身上有血腥味儿。 冷子秋左右看看:“安全吗?” “安全!”林雨桐说着,就去拿药箱:“到底怎么了?” 冷子秋这才倒在沙发上:“那天晚上随军撤离,我不甘心,想回城找你看看有没有机会干一票,谁知道半路上,我救了一人……” 林雨桐正要查看她的伤呢,一听这话就道:“肖驭?” “恩!”冷子秋点头:“他当时的情况也不好,我就把人救了……当时看押他的人有四个,我想顺利的把人带走不容易,杀了三个,有一个跑了……这个人看见了我的脸……” 她竟然杀了jun统看押肖驭的人! 军tong的规矩,最忌讳的就是这种性质的自相残|杀。更何况还被人看见了脸。 以她的身手,杀几个人容易。当当时飞机轰zha,这种情况下还要安全带走受伤且情况不好的肖驭,一对四又必须得杀人灭口,何其艰难:“你为什么不早说!谁看见你的脸了,交给我处理就好。”如今受伤了,那必然是今晚冒险出来,就是来杀那个看见他的人的。 “杀了,那小子倒是有几分能耐,我一个没防备,叫子弹咬了一口。”她把胳膊递过去,“还得你来处理。我那里是军营,连扔个垃圾都不方便。”沾血纱布处理起来很麻烦。 林雨桐什么也没问,拿了医药箱就帮着处理了伤口。 她看着林雨桐:“肖驭还在养伤,他在……” “不要告诉我他在哪里,你知道就好。”林雨桐看她:“下次这样的事,你别掺和。我没事……”冷子秋是怕肖驭跟自己认识的事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她才替自己下手了。干的是杀同僚,救工党的事!这事要是被人知道了,她得把命搭进去。 “少说废话!”冷子秋闭着眼睛,“我宁肯你将来为我收尸,也不想面对你们一个个冰冷的尸体……” 不到那份上! 处理和伤口,她想留冷子秋一晚,结果冷子秋是怎么也不留:“得走了,我还另外有事。” 既然有事,那就是坚决不肯留了。 林雨桐给开了方子,两张方子,“单独看都是调理女人病的方子,你用的时候合起来用,对你身上的伤有好处。”又另外给了外伤药和止疼药,都是自己做的丸药:“别逞强,有什么事叫人给我送消息。” “恩!”冷子秋应着,说起身就起身。 看她要出门了,林雨桐喊她:“过年在这边过吧。” 冷子秋摆手:“看情况吧,这局势一天一变,下了命令,那是说走就得走的。哪有时间过年?” 也是! 冷子秋趁着夜色离开,林雨桐这才关好门上楼,面色有些复杂的看四爷,“冷子秋救了肖驭,杀了jun统的人。” 四爷看林雨桐,知道她的意思:如果冷子秋只是怕林雨桐被肖驭连累的话,完全可以不动声色的杀了肖驭。当时的那种状况,死个把人谁也不会多关注。可她偏偏救了肖驭而杀了军tong的人。 那这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这已经不是一个可以争取的人,而是一个算是知道根底的自己人。 四爷就说:“过年的时候请一下吧,不是还有那个叫白什么的……一块过来过个年。” 都是没了亲人的可怜人。冷子秋许是同情工党,但没有为了桐桐的安全着想的前提,她是不会也不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的。这样的人就可交。 所以,这有个军tong的人当晚被人杀了的事,第二天四爷就得关注,就怕做的不干净。事实上冷子秋做的还挺利索的,周一本上手查的,“像是帮派下的手。只怕是私人恩怨,他身上的钱财全被人顺手拿了……这家伙身上带着两把qiang,一把明显是被人抢了然后连弹夹都给卸下来了。这另一把倒是开了一qiang,只怕对方没防备……” 按理说每人只能从武|器库领一把qiang的。 周一本将qiang翻看了一下:“两把都是库里的,一把是他自己的,另一把yuai也还是库里的qiang,不过这把qiang原主人死了,这qiang就报了失踪,却不想在这小子手里。他怕是想把qiang弄黑市换钱去,结果被人盯上了。对方想黑吃黑,结果没想到这小子身上还藏着一把伤了他,他不得不下死手省的这小子将来报复……一笔烂账,死有余辜!”这种的死法平津的街头,每晚都在上演,一点也不稀奇。 四爷也看了一眼,身上的外伤不少,像是被棍棒打伤的,看了这样的伤,没人会想到这是一个顶级的杀手下的手,“听说昨晚还惊动警局了?” 周一本嗤笑,“就那几块废料?当时在yao子附近,当时枪一响,yao子里出来好几个说是警察,妈的当时裤子都没提上去,腰带还在手里拿着呢,指望着他们抓贼?结果当然是抓不上了,回来就说是杀人的人朝租界跑了……”说着,他就嗤笑,“他娘的每个抓不到的贼他们都说往租界跑了。 租界不在追捕的范围之内,他们也无权进去执法,因此上,这是最好的推脱理由。 哪怕这回真被这几块料说中了,但是无奈没人信呀。 一看这情况,四爷就知道这事就这么了了。他象征性的问周一本:“怎么处理?他家里还有什么人,抚恤怎么给?” “二十个大洋算了。回头我叫人打个报告,麻烦金主任给批一下。”周一本说着就跟下满的人摆手,叫人把尸体抬下去。这才又凑到四爷跟前:“副站长的任命快下来了吧?什么时候请客?” 四爷摇头:“小声点,不能张扬。这种事情,任命不下来都做不了准的。之前还说站长要走呢,这不是也走不了了吗?跟着老邱都坐蜡了。” “他那是活该,张狂的过了。”周一本就哼笑一声,左右看看见没人过来,这才又凑四爷更近一点小声道:“老金,有点事我想找你帮忙。” “客气什么呀?”四爷看他,好整以暇,“你说,我听着。或者这里不方便,咱们换个地方?” 那倒是不用! 周一本左右看看:“听说戴老板要来了……你知道的,站长不可能跟老板说我的好话,而我呢,又不能跟邱香山比。邱香山说他是站长的学生,那是因为站长给他上过几节课……可实打实的,他的老师可不止站长一人。所以,便是站长如今有些恼了他了,但他未必多慌。没有这棵树,他还有那棵树可以傍着。我则不同……所以,谁能在难处拉我一把,我能记谁一辈子的恩!” 这哪里是请他跟戴老板说话好,这分明就是暗示,只要自己肯提携他,他会唯自己马首是瞻。 四爷拍了拍周一本的肩膀:“周队长的话……我记住了。” 周一本一笑,老金这种聪明人,自己的意思,他肯定是听懂了的。 年前了,该去理发了。四爷又一次去见了孙朝发,一则问他将那笔钱运出去要不要帮忙,二则是给他送消息。比如言安潜伏的特务顽石,比如华北的香草,还有肖驭的消息。肖驭人没死,现在在养伤,很安全。如今,能给他的就是这些情报了。 如今的年,是最没有年味的年。林雨桐这边还能有供应的东西,几斤猪肉,两斤豆腐,白菜土豆萝卜三五条鱼,这都是能弄到的东西。不过是牛羊肉不好弄罢了。 本来之前给白雪梅打了电话,叫她过来过年。可眼看到了年跟前了,她却打来电话,说是来不了了:“……今年夫人要见各界妇女代表,我得安排这件事情。你知道的,如今亲工和同情工党的人越来越多,保不齐这些代表里就有那些人。到时候国内外的记者可都在呢,你说这种时候要有人不知的深浅的说了不合适的话,我们这些人就得吃不了兜着走。过年是不行了,我叫人给你捎了些东西,你好好过年吧。” 然后飞来的飞机,由飞行员亲自给林雨桐送来了,半扇子的羊肉,十几斤牛肉。林雨桐又专门给做了白雪梅喜欢吃的,能放的住的点心叫给捎带过去,又另外准备一份差不多的给王曼丽,道谢的话就不说了,全在这里面了。 想着那么多的肉一时也吃不了,晚上偷摸的给寇冰母子那边送了点,叫四爷偷着给孙朝发他们送了。剩下的就是给金家分了一大半,金家的人多嘛。 见了这么多东西,金家老太太自己都不好意思的,问四爷说:“今年是你一个人过来过年,还是带着人回来过年。” 金明钊到底是知道规矩的,他就道:“战时,过的什么年?他有事要忙的。他们那些个同僚在一起说话,在咱们家只怕人家还嫌弃说话不方便的吧。” 是这么回事。 大年三十,林雨桐包了好几样饺子装了给冷子秋送去军营。她果然在值勤,办公室里呆着呢。身边跟着两个副官,门外总有站岗的。 林雨桐进去将门关上朝外指了指。 冷子秋点头:“咱们干的就是讨人厌的事,也别怪人家提防着咱。”她指了指饭盒,“食堂有饺子,不用专门送来。”说着,将饭盒打开,里面足足有两个人的量。她重新给盖上,“他走了!” 是说肖驭离开了。 跟组织联系上,自然就走了。 林雨桐‘嗯’了一声,“留着你晚上吃的。” 冷子秋不再提肖驭的事,反而问林雨桐:“给老师打电话了吗?大过年的,也该拜年的。” 林雨桐摇头:“省的她听见我的声音又心情不好。” “她昨儿给我电话了,说可能会陪着老板来平津,你要有心理准备。”冷子秋脸上露出几分嘲讽来,“她还问起你,所以,你得当心点。” 当心什么? 冷子秋看她:“你zha机场干的漂亮,但有人还原过现场,推演过你整个的操作过程。最惊艳的便是那远投的一弹,那么远的距离,你是怎么做到的。在这一点,你在报告里并没有。而跟随你的五个人,异口同声的说是天黑压根就没看到你怎么做到的。只说是的准头好,扔的也远……” “这怎么了?别人做不到,难道我就做不到吗?”林雨桐轻嗤一声,然后摇头:“无聊!” “那可不是无聊!”冷子秋摇摇头,却没再往下说了:“老师告诉我,也是叫我告诉你的意思。你想好到时候怎么回复上面才好。” 问题出在赶羊鞭上。 这玩意让人很容易想到了言安。 不过放养的就只言安吗?牵强附会罢了。 胡木兰当个正事来说,就是敲打林雨桐的。 这个年其实过的有些冷清的,站长和邱香山都跑重青去了,站里的事叫四爷代理。四爷白天还得去,只不过是回来的稍微早点。一到春节,这说起来也都是四五年了。除夕、春节、情人节三天连着的,三个人在家算是清闲了三天。 结果第四天,四爷去站里的时候,理发店的门口挂着清洗好的毛巾。若是挂了白色的毛巾,这就证明无事。若是挂了红色的毛巾晾晒,这就证明有事,可选个方便的时间过来。要是两条毛巾都挂着,那就证明事情很紧,请尽快过来一趟。 正好,到站里的时候,楼道里吵吵嚷嚷。原来是徐媛嚷着外面的勤务兵,嫌弃没有弄到洗发水,没办法洗头。又说梳子怎么了云云,要找林雨桐过去。 四爷就掏了两块钱给勤务兵:“这大小姐惹不起就别惹,你去理发店找个人来,帮她拾掇拾掇。知道哪里有好点的理发店吗?”他问了不等对方回答又给了指点:“找个近点的……从站里出去,往东走一里路,门口一个大槐树的就是。” 勤务兵跑着出去了。周一本在里面听了个大概就出来道:“你也是好脾气,谁养她这毛病?” “老同学了!”四爷朝里指了指,“不看一面看一面呗。” “你这怜香惜玉的可别叫咱们林站长知道了。”周一本说着,就朝外看,“也没啥事,要不然出去喝一杯?” “如今谁家馆子开门着呢?”四爷点了点他,“除了那地方我想不出来别的地方。你也知道,我家里那个厉害,那地方我不敢去。要去你去,别叫人逮住把柄才好。” 周一本笑了笑:“不会!怎么会叫人逮住把柄呢。” 说着,拍了拍四爷就走了。 本来不去那种地方的周一本,最近频繁开始造访那里。这不是生理需求,真要是需要女人,正经女人还找不到吗?所以,周一本这么做必然有目的的。 听说那个跟周太太有事的王华生,是藏身在那里的。老周最近的心思也不在站里,一个劲的往那种地方钻……他不是寻欢作乐,而是谋划着杀|人去的。绿帽子戴在头上,不杀了王华生,他这口气是咽不下去的。 但这事跟自家的事不相干,周一本有的忙,另外两个又不在,他这边的自由度就比较高了。就像是现在,周一本离开站里,孙朝发就被带来,基本就没人想着多盯一眼。 见孙朝发来了,四爷干脆在楼道里问里面的徐媛:“叫理发店的老板给你拾掇拾掇,行不行?” 徐媛在里面‘嗯’了一声:“先叫人给我送点热水来,我要洗洗。” 四爷趁机把门口的勤务兵给打发了:“弄热水去,多弄几桶,女人都麻烦。”说着,又小声道:“别惹这小姑奶奶,戴老板马上就来了,说不得这次人家就跟着戴老板直接走了,那是能跟老板直接对话的人,你犯不上跟她为难。殷勤些,错不了。” 这勤务兵马上应着:“我去找个浴桶去。” 人一走,孙朝发才道:“两件事,一是肖驭归队了。二是能不能想办法查一下顽石的具体信息。哪怕是没有照片,也最好是能多获取一些此人的其他信息。比如性别,年龄,哪一年被派出去的。以前有些什么样的经历,也好把这个范围尽可能的缩小一些。埋着这样一颗lei,谁都睡不安稳。” 四爷点头,“知道了。”他说着,就用普通的音量道:“不要瞎跑,不该看的不要看。更不要跟里面的人说多余的话。”说着,就叫了办公室值勤的一个内勤,“你过来一下,看着……” 晚上回来,林雨桐才知道有任务给四爷,叫他查顽石。 她琢磨了琢磨,就道:“机要处不可能有,这种机密不可能跟那些秘密混放在一起。而且,之前机要室毁了,里面的东西全都烧完了。不可能有!不过这种东西当时上交总部,按理说总部一定有,但吴先斋手里肯定会留下一份来。但他放在哪儿呢?办公室?家里?” 都有这种可能。 所有,趁着他没回来,还真得去这两个地方找找。 四爷摇头:“这两个地方都不该去!去了也没用!吴先斋这个人,你跟他接触的时间短,可能不太清楚,他在大事上,也是相当谨慎的。早前他以为他会高升,这才对下面松了松手。但在之前,他的管控可不是这样的。顽石是他早年埋下的钉子,他若是有对方的情况,在上交给总部之后,会留档。但是不会留在纸面上……这玩意万一泄露了,他一万张嘴说不清楚。他又是真心想叫这颗钉子埋的更深的人之一,所以,也不会留下这种可能给顽石带来危险的证据性东西。要留,也是挤在脑子里。”所以,去吴先斋那里,根本就行不通! 恩!四爷说的有道理。“便是留下什么记载,那可能是以密码的形式留着的。真要是在某一本书上圈几个字,用他自己知道的密码方式才可破译的。那怎么办?拿到也没用,反而会打草惊蛇。”想明白了这个,林雨桐一是也抓瞎,“那还能去哪?”总不能从总部那边下手吧。 “去邱香山家。”邱香山此人,面粗心细,他从吴先斋那里知道这么重要的人物,他能不留心一下此人的信息。但他得来的消息没有吴先斋手里的那么直观,更不会太周全。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没那么要紧,不会收的谁都找不见。 也有道理! 那就邱香山家。 邱香山去了重青,走关系去了。也还没回来。 家里的帮佣都回家去过年去了,家里的钱财必然都被带走疏通路子去了,家里也没什么要看着的。两人半下午就出门了,不敢晚上出门,那是因为斜对面住着的俞敏慧神秘的消失了几天之后,如今又回来了。隔着窗帘子虽然看不到里面,但是光线还是能透出来的。这要是半夜出门,她知道了怕是要跟着的。 于是,两人大包小包的拎着出门,先去了花枝巷金家。算是拜年了! 晚上还特意留在了金家吃的饭,吃完饭两人去看电影,没开汽车,就是黄包车,直奔电影院。 还别说,这一路上,真有人跟着。 进电影的时候林雨桐看了跟踪的人一眼,还过去问:“要给你买票吗?” 这是中tong的人。 当然不敢跟进去了,这人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看天看地,再不看林雨桐。 四爷替这人掸了掸灰尘,然后道:“我会给你们主任打电话,好好夸一夸你的。” 说的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两人进了电影院,果然那两个并没有跟进来。他们选的是方便进出的座位,等电影一开场,两人就出去了,从侧门出去,再走后面,避开人离开。这个电影比较火,好些都是混进来看的,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又有买卖瓜子花生,进进出出上厕所的,所以,进出两个人,一点也不惹眼。 从电影院后门穿巷子去邱家,还是比较近的。 到了门口,林雨桐正摸准备好的家伙开锁呢,却发现,锁被人打开了,门是虚掩着的。 人回来了吗? 再探头朝楼上看,一楼二楼都黑漆漆的……这也不像是家里有人的样子。若是有人,这个点也不可能睡觉。睡觉了更不可能还开着门。 正纳闷呢,听到院子里一声轻响,林雨桐拉了四爷就躲在大门两边的冬青之后了。 半分钟不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然后一个人探出头来朝四下看了看,这个人还真叫人想不到——周一本。 他来干什么? 周一本没发现外面还藏着两人,疾步朝前走了几步,然后不走大路,从小林子穿过去,上了另一条小路。 那边应该藏着他的汽车,在这里可以看见汽车灯亮了起来,然后发动机隐隐有响声传来,再接着顺着路开远了。 林雨桐还有些犹豫:“要不你先回去,我自己进去。万一周一本再回来……我带着你不好跑……” “不会回来了。”四爷就道:“今儿都初三,那位戴过来初五就来。所以,吴先斋和邱香山最迟明天也得回来。周一本他可不是偷着查这两人的,估计是他想杀人……找替罪羊呢。” 杀王华生,却嫁祸给邱香山吗? 这种嫁祸当然是没人信的,可周一本本来也不是叫人信的。他就是给他自己摆脱嫌疑找个借口罢了。反正不是摁住他的手指证他杀人那都是没用的。 既然四爷这么笃定没事,那就进去吧。 周一本将锁给重新锁起来,林雨桐和四爷还得第二次给打开。开了门进去,然后将门从里面先插上,这才往屋里去。两人拿着手电筒,在一楼应该是没什么要看的,秘密最多是在书房。 这书房里……也没有一个上锁的地方。书架子上放着些书,而且是长时间没打扫的那种。不光是书桌上厚厚的一层灰,便是书架上的书,也是厚厚的一层。 林雨桐就指了一个地方给四爷看,却没说话。 干这种活的,尽量闭嘴吧。谁也不敢保证现场有没有第三个人。 小手电光线不行,但也能看清楚灰尘上落下的几枚明显的指纹印,看来,周一本翻动过这里。 这里是多宝阁上的一个格子,上面摆着一个相框。周一本动过这个相框。 四爷就将照片拿起来,这是一张全家福,邱香山夫妻夹在其中,一张照片十多口子人,照片还是保存的挺好的。将相框后面打开,林雨桐在里面发现了一张两张房契,然后递给四爷看。 这只怕是王华生名下的产业。 周一本之前应该偷放的就是这个东西了。 林雨桐将东西原模原样的给放进去,然后将留下的指印痕迹也给盖出了,一扭脸却发现四爷盯着一副挂在墙上的字画看。这字其实写的也是平平,不算是有特色。不过就是瞧着眼熟,应该是吴先斋的手笔。 画上的是一副竹图,竹根部位有几块石头……本来竹图看着也还行,如果只当附庸风雅的话,这水平是勉强够风雅的。可这添上几笔多了几块石头,这画看起来便有几分违和了。再看看提的那两句诗,‘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这是郑板桥的诗《新竹》。这诗用在吴先斋和邱香山之间,那是合适的。吴先斋这是带着几分敲打,也是带着几分提示的在告诉邱香山,你要往上走,那你这个新人离不开我这个旧人的提携。那么要不要听话,你得自己掂量。这里面暗含着这么一层意思的。 可这画上多了石头,选诗是不是就不该选这首了。郑板桥还有一首更合适的诗,叫《竹石》——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这首诗的立意也很好,而且,跟画更贴合!他可不认为吴先斋会不知道什么画搭配什么样的诗。要是诗词生僻也还罢了,可这首脍炙人口的,连蒙童都会背的诗吴先斋会想不起来? 那么,问题就在于那处处违和的几块石头上!那里应该本没有石头,是后来给画蛇添足补上去的! 石头——顽石! 它就是要找的东西。 91 民国谍影(27)三合一 民国谍影(27) 四爷指了指,林雨桐就知道怎么办了,直接搬了板凳上去,在石头的位置涂上显影液,转眼,那画上的石头上密密麻麻的字体便露了出来。林雨桐用手电筒照着,四爷拿着微型相机连着拍了好几下。那显影液便失效了,画还是那副画。 要的东西到手了,两人将书房恢复原样,然后偷偷的撤离出来。再度回到电影院的时候,里面的人正往出走呢。门口之前两个监视的人扒拉着一个一个的认呢,四爷和林雨桐倒是不急了,两人慢慢悠悠的,靠在边上说话,等挤的差不多人都走了,林雨桐才挎着四爷的胳膊慢悠悠的往回走。这两人又将头撇到一边,甚至是用帽子遮住脸,好像这样就发现不了他们了一样。 林雨桐嗤笑了一声:“如今的中tong也就是这样的货色了。” 两人出来上了黄包车就走,快到理发店的时候,刚好看见炒栗子的,林雨桐又叫停了车,“就到这里吧,买了烤栗子咱们走着回去吧。” 顺势就下了车,买了半斤糖炒栗子,两人一路走一路吃,一边吃一边扔皮。到了理发店门口,林雨桐又喊着:“我想烫头发,进去问问给不给烫。” 硬拉着四爷进去,她装作考察的样子,好像对店里的卫生很挑剔,那边四爷却将相机直接给了孙朝发,然后拉桐桐走:“说不定有机会去重青呢,那边贵妇人多,师傅的手艺也好,有机会再做吧。” 硬是把人给拉出来了。 照片被洗出来,然后拍成照片,用放大镜能看的清上面的字迹,然后重新抄录简化,之后再发报回言安。 初四一大早,四爷准点从理发店门口过,老板站在门口,端着个紫砂壶,咳嗽了一声。应声表示成了。不应声表示消息还不够。 既然成了,四爷就继续目不斜视,上他的班去了。 这天,不仅四爷得去上班,林雨桐也被召唤了。 “明天或许后天,又或许大后天,也就是这几天,老板就到咱们平津了。”吴先斋说着,就看四爷,“这个接待工作,要安排扎实。” 四爷点头:“方案已经做好了,回头拿过去,您给看看……” 吴先斋点头,这个是比较叫人放心的。紧跟着,他又看跟他一起回来的邱香山:“邱主任,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抓好情报工作。rb间谍是否肃清?可不能让老板在咱们平津出事。” “您放心,我吃住都在站里,哪里也不去,亲自盯着。”他这回散尽家财,算是把位置给保住了。但走的不是老板的路子,这还真不好说这位来了之后会不会给他穿小鞋呢。 吴先斋对邱香山的态度满意,紧跟着就说周一本:“安全和保卫工作,是你的任务。记着,没有老板的允许,连指苍蝇都不准进去。” 周一本点头:“我亲自给老板站岗,不会出纰漏。” 这态度很好。 吴先斋说完了,就看林雨桐,林雨桐摊手:“我装病,一定不到老板跟前碍眼,惹他不高兴。” 半点也不忌讳她不被老板待见的事。 她敢这么说,吴先斋不敢这么应。承认老板不待见林雨桐,这是要寒了将士的心的。于是,他便道:“你还是女孩子的心性嘛……老板这次还是特别问过你的……” 林雨桐笑笑却道:“您有什么任务,安排就是了。我什么德行,我很清楚。” 吴先斋点了点林雨桐:“这次你的任务是陪好胡专员……” “胡专员?” 胡木兰吗? 林雨桐跟着去接机了,那位老板那边他没去凑,治等到那一拨簇拥着那位老板离开,胡木兰出来了,她才迎过来:“老师这是出山了?!” 胡木兰拍了拍林雨桐:“意外不意外?” “意外!”林雨桐点头:“真挺意外的。” “冷子秋没告诉你?”胡木兰才不信。 “只说您要来。”林雨桐请她上车,“我以为您是陪同,现在看……好像不是!您这专员,是要督导平津站的工作吗?” 到了车上,胡木兰也不避讳,直接就道:“吴先斋这次,差点没给一撸到底。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那个香草的潜伏人员……行吧,这是rb人早年埋下的钉子,突如其来的被人在背后捅了一刀,这种事谁也不想,出了事其实细想,咱不能苛责,但是叫中tong给耍的玩了,这就不可原谅了!他是干什么吃的?不过,老板最后还是保住了他。这事闹得,郑皆民郑副局还有其他好些人……当然也有意见,这不,就多出我这么一个督导专员来。” 林雨桐就笑:“那您这算是吴站长的上司了吧?”她一副庆幸的我样子,“看来,我的日子要好过一些了……” “怎么?”胡木兰带着几分疑惑的看林雨桐,“你在这里不好过?我可听说你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做起了贤妻良母了……” “想做贤妻,可人家也没娶我呀。”林雨桐就直言道,“可见我这也没做贤妻良母的命。再者说了,我也没丢您的人呀。自认为机场那一票干的很漂亮呢。” 胡木兰哈哈便笑:“干的好?怎么一个好了?你交上去的那个战情报告,敷衍了事,那哪里有个过程。” “那您难为人了。干咱们这一行的,杀个人非得详细的说怎么谋划的去杀这个人,您心里不别扭呀。我也不是搞战事的,这种事情,总是带有偶然性的。一个失误都可能满盘皆输。当时是想活着回来的,但敢应战,那也是做了必死的心理准备的。活着的都是侥幸,您还叫我写什么呀?再说了,有些事说出来就没那么神奇了……别人学会了还有我什么事啊……” 胡木兰靠在椅背上,看着开着的林雨桐的侧脸,“你就贫吧。不能跟别人说,难道不能跟我说了。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把手liu弹准确无误的投掷过去的。” “赶羊鞭呀!”林雨桐特别坦诚的告诉她答案。然后特正经的胡扯:“其实我最开始是打算用套马绳的。我的计划是一人一个套马绳,远远的,跟那些套马的汉子似得,扔出去绳圈就能勒住人的脖子。我们七个人,可以选一个rb驻兵五人小组,靠近不了就将人拖过来。然后换上他们的衣服,再说下一步的事。结果金主任觉得这个太冒险了,万一没套牢,枪走火了那就没机会了。那怎么办呢?毕竟除了我能保证绝对成功之外,他们四个都不成。练也练不出来……我跟你说,要是我跟冷子秋白雪梅王曼丽我们四个一组的时候,哪里用这么费劲……金主任说太冒险,也对!不能冒险。后来他又说,只要制造混乱,就有机会。我一寻思,不就是制造混乱吗?这套马的缰绳不行,那就用赶羊鞭……” “你这都是在哪学的?”胡木兰就问。 “那些马帮走马,可不都是这么干的?”林雨桐也奇怪的看他,“您要是到m古走走,看看人家那套马赶羊的水平……”说着,好似就想到什么了,然后话题扯的更远:“我还见过套野马的……那个马浑身雪白四蹄黑……”她是真套过野马,所以能说的活灵活现的,里面听不出半点道听途说胡说八道的迹象,给人的感觉就是没见过套野马,甚至没亲自上阵试试,你都编造不出来那个假话。 于是,就这么天衣无缝的,又给圆上了。 胡木兰的嘴角不由的勾起,自己的这个弟子啊!真不是一般人!每次有人在耳边嘀咕她是工党,看似有证据的时候,总能被她这么三言两语说的叫人只觉得是想多了。 那边胡木兰不说话了,林雨桐就笑:“老师,是不是又有人说什么了?我也真是服了……成!我是工党,工党出生入死的又去为你们zha了机场……幼稚不幼稚,滑稽不滑稽!” “行了!你也别那么大的脾气。还有人说吴先斋卖消息给工党呢,他不一样zuo着站长。”胡木兰给林雨桐灭火,“你要是工党,难道作为你的老师就没嫌疑。你也是做这一行的,我早就告诉过你们,要怀疑每一个人,你能怀疑别人,别人就不能怀疑你了?没道理嘛!只要你不是工党,那谁也不能拿你如何,你记住这一点就好。” 林雨桐便笑:“我就好奇呀,这都是谁闲着没正事干,只盯着我们这些人。说实话,吴先斋这人毛病很多,贪财又爱做官,一心想钻营。但说这人卖消息给工党,那纯属扯淡。他在对r和对工党上的态度是鲜明的……” “你还有心情替别人叫屈,看看你自己那一摊子怎么往清楚的说吧。”胡木兰翻了个白眼,怼了她一句。 “我有什么呀?”她一副无所谓的架势,“这不是老师来了吗?我这也有撑腰的人了。再要有人查我,我就说,我干的一切,都是跟老师学的。有本事查您去。” “打哪学的痞里痞气的样儿?”胡木兰轻哼一声,“真要是查出你有问题,我把丑话可跟你说前头,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你是我培养出来的,到时候结束你的也只能是我。” “呵呵……”林雨桐脸上的表情没多少变化,“这话可是您说的。您也别叫我查出您有问题,到时候也别怪学生不留情面。” 胡木兰不由的‘嘶’了一声,“我说你这是越来越野了。尊师重道呢?” “爱护学生呢?”林雨桐也怼她,“老师我跟你说,这一行我干的够够的。等胜利了,你就把我调开,哪怕是跟白雪梅作伴呢。这一行真不是人干的,弄到最后,连点人伦都没有了!父子相疑,夫妻相忌,师生反目……这他娘的都叫什么事。” 这话叫胡木兰叹了一声,重重的拍了林雨桐一下,“知道了!知道了!我也没疑心你。你这人的性子我知道,说你同情工党,这个有!你就是这么个性子嘛!但说你是工党,我是不信的。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我心里有数……” 有什么数? 不管有什么数,身边将要来这么一位,有好处当然也有坏处。要是没弄错的话,她是不会叫自己闲着的,至少得带在身边听她的使唤。如此以来,好处便是自己可能能知道更核心的秘密,但同时,坏处也随之而来。有这么个人精在边上盯着,万事都得非常小心才成。 林雨桐就问说:“老师一个人过来,没带许丽。” 许丽是她的副官,一般是走哪带哪的。 果然,她就道:“带了,收拾东西呢,过两天就过来。” 许丽可是胡木兰的亲信,此人的一双眼睛也很利。 林雨桐就问:“不调了冷子秋来,也跟在老师身边吗?她在那边,人家看管的很严。” “能被看管的住吗?”胡木兰就道:“能被看管的住的,她就得回炉。” 林雨桐便笑:“放在那个环境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跟你们在一块,她也不见得说话。”胡木兰直接把林雨桐给怼回来,“你少操心她,还是说说你吧。你呢?接下来继续混日子?” “听老师的安排,您说怎么着就怎么着。”林雨桐开着车跟着前面的车队,“别人的话可以不听,您的话总是要听的。” “要真听话才好。”胡木兰这么说着,林雨桐只笑笑。前面这就到了,下榻的地点是刚收缴上来的逆产,花园子建的确实不错,暖阁就好有几处,院子里的暖棚还有鲜菜鲜花供应。舟车劳顿,当然得在这里安顿下来了。 许丽还没来,林雨桐就暂时不能走。还得陪着胡木兰。 胡木兰呢,洗了澡,吃了饭,也没有要放林雨桐离开的意思:“跟我说说平津站的事。” “我可不信您不做功课就来了。”林雨桐坐在她对面,紧跟着又摇摇头:“如今的平津站,那是一团乱麻。如今看,邱香山榜上了别的大腿,只怕以后对吴先斋也没有那么言听计从。周一本对吴先斋……可以用积怨颇深来形容。以前是因为吴先斋偏着邱香山而对他总是远了那么一步半步,如今是因为吴先斋为了赵敬堂拱手送来的产业,无视他受的委屈。从而两人彻底的离心……” “还有呢?”胡木兰看林雨桐,“那位马上要成为副站长的金汝清,你怎么看?” 林雨桐摊手:“您想听什么?我不能跟您说的太全,您估计也不是很想听的太全。” 你们情情爱爱的事,说了我也不爱听。 “对他……你是认真的?”胡木兰微微皱眉。 “我想认真!”林雨桐一脸的坦诚,“如果你允许我退役,我会考虑嫁给他。” “他愿意娶你吗?”对方直接问了这么一句。 “我会叫他愿意娶的。”林雨桐挑眉看胡木兰:“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到,我也该回炉了。” 胡木兰靠在沙发上,双手敲着大腿:“你回去吧,明儿我会陪着老板去站里,你也过去吧,躲着没什么意思。” 行啊!林雨桐直接起身,“那您早点休息。” 从里面出来,她没有回头。她知道,胡木兰一定在窗口看着她。 看着这个爱徒的车子远去,胡木兰无奈的摇摇头,跟她说话,你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比如说她跟那个金汝清,这关系到底是近还是远,从她的话里,听不出来。说疏远吧,她说她想嫁给人家。说亲近吧,她的话里又好似暗示对方可能不是很愿意娶她。那这到底是远还是近,怎么判断。不光是无从判断两人的关系,便是那个金汝清,她也成功的把话题岔开了。 “青出于蓝胜于蓝……”这种感觉别说,还真有点酸爽。 回去的时候林雨桐却跟四爷说:“胡木兰这个人,很不好打交道。她一直也没说到底是谁往上面打小报告……” 在车上,她曾经试探过,说谁总在老板的耳边嘀嘀咕咕的。结果她也很自然的把话题给岔过去了,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师徒两个。半斤八两。 四爷对此倒是不意外:“特务机关监察别人,自身自然另外有人监察。中tong和军tong相互之间这种撕扯,也是起到相互监察的作用。是谁也无所谓,左不过是身边出现的这些人。” 只不过胡木兰的出现,叫平津这边平添了许多变数而已。 第二天,两人一早去了站里。吴先斋亲自去接戴老板和胡木兰了,一行人九点整出现在站里。 在站里训话,那是没有的。不是谁都有机会见到老板的金面的。那是一个一个被叫去单独训话的。林雨桐以为没她的事,静等着吃饭呢。结果最后还是把她给叫去了。 林雨桐到了地方,里面就只这位老板一个人。她没给称呼,他也没责怪的样子,只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说着,就捧着白瓷的茶杯子喝茶去了。 林雨桐坐下,静静的等着。 那边就道:“这次你能主动请战,我很意外。没有因为怨怼之心耽搁党国大事,这很好。本来,这次该嘉奖你的,只是家规在那里摆着的,按资排辈的话,你的资格还是有点浅的。你一点你该理解。再往上升,你该跟吴先斋平级了,但你也知道,他算是咱们军tong内接近元老一级的人物了,算是跟着我比较早的那一拨人。” “是!”林雨桐点头,“本来也不是为了当官才去请战的。相反,您要是能允许我退役,那卑职将感激不尽。” “你是将了我一军呐。”这位老板轻笑一声:“这就是你的想法?最真实的想法?” “是!”林雨桐起身,“我知道,对于我的怀疑,内部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我以为慢慢的淡出核心层,这一切都会不攻自破。可是老师的到来,我不得不再一次踏入是非圈……” 那边就摆手:“你这说的可不是实话。要真是想远离是非圈,又怎么会金汝清保持男女关系那么久?看似你离开了核心圈,但是你没一分一秒真正的离开过……” “那看来我说我跟金主任是一见钟情,您也不信了。”林雨桐就道,“要不然,将我调离,我俩这种亲密的关系又是两个副站长,您大概也觉得不合适。” “你们啊……我觉得都能替我当局长了。”他将茶杯子放下,“你先放下站里的工作,借调到你老师身边,协助他督查平津站的工作,这个没问题吧。” 如此,平衡了平津站的势力,另外,也算拔掉了胡木兰放在平津站的一颗钉子。这层师生关系太亲密,这个妖狐具体会听谁的调遣,他完全没有把握。胡木兰此次来,已经算是各方妥协之后的结果,这并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但却不得不面对的。 林雨桐从里面出来,却见四爷正从办公室里出来急匆匆的往出走,她急走两步:“怎么了?” 四爷低声道:“王华生死了!他爹妈媳妇叫人抬着死人堵在大门口了,要让站里给个说法。” 哦!这下热闹了。当着戴老板的面,唱这么一出,赵敬堂这是死磕到底了。 林雨桐跟着往下走:“走!看热闹去。” 门口是熙熙攘攘的,边上聚拢来好些街上的百姓,都是来瞧热闹的。警察局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这一片给围起来,他们来的是一位叫焦恩的副局长,这眼看可能就会升任成局长。因为局长跟其他的几位副局,没抗住rb人的淫威,如今成了被清算的对象。清算的财产四爷手松了松,叫这家伙发了一笔小财,于是他见了四爷可亲了,拉着就叫‘哥’,“这事不是兄弟不出力,实在是后头的来头也大……您瞅瞅外围,全是那边的人,兄弟是真得罪不起……” “得罪不起就把水端平,没事。”四爷就低声道:“谁叫你倒霉,碰上了呢。王华生没有什么身份,这命案还得你们警局管,警局查。查出什么说什么就是了,客观一点……你站在理上,谁能拿你怎么着?” 也是!除了这么着也没着了。 这王华生家其实也不是一般人家,要不然赵敬堂不会那么下四力气去维护。原本也算是平津有名望的人家,家里的产业铺子着实是不少。可这王华生的爹不是个靠谱的,所以,这王华生的姐姐才跟了赵敬堂,做的还是外室。有了这个靠山,生意好做了,王家的老爷子活着的时候,赵敬堂那也是不敢太过分,可这老爷子死了,王家的产业没少被赵敬堂给吃进去。王华生不顶用的纨绔,要不是他姐姐正怀着赵敬堂的骨肉,他以为赵敬堂会把吃进去的再给吐出来只为了捞他的?如今人死了,死了更好,王家的家业都是赵敬堂的。要不是打着见不得光的主意,周一本想杀人,那是痴心妄想。不说别的,从当初那件事事发到现在这么长时间,要真是赵敬堂真心为他这个野生的小舅子撑腰,早把人给送走了。别说送出国,只说送到重青,他周一本就没下手的机会。哪怕是留在平津,若是身边跟上几个人随时注意保护,那也不会就这么死了。 “到底怎么死的?”四爷问焦恩。 焦恩将手里的烟给掐灭了:“……人死在yao子里。下手狠那,把那玩意都给割了……身上的刀伤一共一百多处,这是虐|杀!” 林雨桐听的直皱眉,难怪亲属的情绪这么激动呢。那边王家的爹妈都快哭死过去了。唯一的一根独苗啊,再坏的人,在爹妈眼里也是乖宝宝。 正说着话呢,就听到远处敲敲打打的,不知道多少个送葬的唢呐队都朝这边来。又有王家产业里的伙计及其家属,还有雇佣来哭丧的人,一个个的都披麻戴孝的,大声嚎哭着朝这边聚拢。 里面的人便是聋子,也该听到动静了。 吴先斋站在老板面前战战兢兢的,“属下这就去查!马上去查。” 把戴老板堵在军统战出不去了。 这个玩笑开大了。 林雨桐跟着四爷还在门口看热闹呢,就有人来请两人上去,商量事情。 上去的时候,远远的就能听见吴先斋的咆哮声:“周一本,你他娘的什么时候不能杀人,非得在老板来的时候杀人,如今闹大了,你说怎么处理?” “站长,您可不能血口喷人。”周一本可不认,“是不是我杀的,这个得拿出证据来,若是没有证据,想诬陷我,那可别怪我不给大家情面。” 干这么强硬,看来他手里还是捏着站长和邱香山不少黑材料的。 吴先斋对着周一本就是一声冷哼,然后问刚进来的四爷:“问清楚了,情况怎么样。” 四爷就把知道的大概说了:“那边是诚心闹,故意等着今天来堵戴老板的……谁杀人的反倒是小事,应该是赵敬堂想给咱们点好看。” 吴先斋咬牙,还是看向周一本:“被虐|杀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正因为是被虐|杀的才不可能是我!”周一本就道:“都知道我跟他有仇,但我要杀人就那点本事吗?便是我要杀,我也能杀的人不知鬼不觉叫他家一时半会连个尸体都找不见,怎么会留下这么大的把柄。站长,我甚至都觉得,有人是想用这个,顺便坑我一把。”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吴先斋轻哼一声,也不知道信没信这一套说辞,只道:“谁杀的人如今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怎么能了了?有什么恩怨回头再算,把老板堵在站里,咱们是要闹大笑话的。” 邱香山就不阴不阳的道:“赵敬堂的胃口大,不拿出叫他满意的东西,他是不会撒手的。” 言下之意,吃进去多少,还得给人家吐出多少来。 这话一出,谁都没说话。明显的,这事只能吴先斋自己来处理。 吴先斋果然沉默了,就见他摆摆手:“都先出去吧。” 出来都在大会议室里等着,哪里也去不了。结果吴先斋在里面通话大概得有四十多分钟,从楼上朝下看,人还真就散开了。唢呐队也不见人了。警察也开始驱逐看热闹的百姓。 邱香山就笑道:“看来,赵敬堂上次是伤筋动骨了。这次开始靠耍无赖逼着要钱了。” 话才落,就听见办公室的门哐当一声被猛烈的踢开了,吴先斋面色铁青的站在门外,然后从每个人身上扫了一眼之后,才轻哼一声,扭身离开了。看那个离开的方向,是戴老板如今的所在。一个个的排着队过去,眼看着吴先斋进去,然后他们在外面等着。 里面的声音隔着门缝断断续续的传来,是戴老板的声音:“……我可是看了一出戏,这出戏是真不错。这台前的演员演的好,这幕后的演员演的也不差呀……吴先斋,屁|股都擦干净了?” 这话问的可有点深意了,就是在问他吴先斋把自己的p股擦干净了吗? 吴先斋只做听不懂:“都是下面的人不会办事……”说成是给下面的人擦屁|股。 他的话没说完,就不再说了,想来那位老板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良久,久到一杯热茶能入口的时候,才听里面又说了一句:“木兰啊……这事你来处理,跟那边的关系要好好处理,明白吗?” 明白!是说好好处理,不是说处理好。 胡木兰应了,“您放心,肯定不叫出了纰漏。”便是如今有点分歧,但在对待中tong的态度上,都是一致的。 再然后,那位局长出来了,只叫人送到楼下,就拒绝相送,只留下胡木兰。 一行人又返回坐到办公室,茶都才上来,吴先斋那边的开场白还没说完,楚秘书就急忙过来了,告知大家一个消息:老板直接去了机场,如今已经登机,飞机也起飞了。 真是走都不告知一声。 对平津站的不满,怕是已经到了极限了。 吴先斋看胡木兰:“这件事,既然老板交给胡督查,那咱们就全面配合,得尽快给老板一个交代。您说呢?” 胡木兰点头,又点了林雨桐:“借调我的学生,明天这个时候给你们答案。”说着,就敲了敲桌子,示意林雨桐跟上,“走!看看去!” 林雨桐起身,在包括吴先斋几人的注目礼之下,跟着胡木兰离开了。 去哪? 先去警局的停尸房,去看王华生的尸体。 死前受的折磨可不小。 胡木兰问林雨桐::“你觉得这是谁干的?” “周一本。”林雨桐给了这个答案,“他这种人戴了绿帽子不找回场子,是绝对不可能。但是查也没用,周一本有完整的不在场的证明,要是那么容易找到证据抓住把柄,赵敬堂早闹到重青出了,还会闹今儿那一出吗?” 没错! 问题就出在,明知道是谁杀了人,这事却偏偏不能挑破。要是复仇,那没说的,认定了凶手,反杀回去就是了。可现在要处理的事情,重点不在凶手,而在怎么把jun统身上的嫌疑洗干净。别说周一本做的干净,便是做的不干净,也得替他处理干净。不能把这事捅出去,至少这种时候不能捅出去。这就是为什么吴先斋先发制人朝周一本发难之后,戴老板更不满意的原因。 如今,便是看破不能说破的时候。 两人紧跟着去看案发现场,又去见了先发现尸体的人,但这就是走了个过场,叫人知道,她们在认真的查这个事情。 晚上的时候,林雨桐没能回去。她指抽空打了个电话给四爷,知道他是安全了,告诉他,她现在也很好。 胡木兰留了林雨桐下来:“不是不放你回去,是今晚有事要你去做。” “恩!”林雨桐点头:“您说,我去办。” “陶金这个人,你知道的吧。”吴木兰倒了一杯红酒递过去,“你还给了人家一qiang。” “恩!”林雨桐点头:“我知道。” “他身边养着个保镖,不是中tong的人,那原本就是个死囚,因杀人入狱,被陶金保出去,留在身边一直在看家护院。他那样的……老婆孩子能安稳,全靠此人。”胡木兰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干了,之后才道:“今晚杀了此人!拿他身上一个重要物件,偷偷的放到邱香山家。” 林雨桐一愣,看胡木兰:“放邱香山家?” 胡木兰笑了一下:“王华生也怕被周一本杀了,因此,他是藏身在yao子里没动地方的。怕家里给的钱不够逍遥的,身上是带着房契的,对吧?” 这是警局记录里明确写着的,他们给受害者家属做了笔录。 但是王华生的身上并没有契书。 “周一本不会为了这点钱财动心的。”胡木兰便道:“你跟我说的平津站,这邱香山和周一本的关系可不怎么和谐。恰好,邱香山之前又不在平津。我要是周一山,我会选择给邱香山添堵。那么,那房契八成是在邱香山家。虽然这办法拙劣了一些,但也够邱香山忙活一阵子,出点血的了……” 92 民国谍影(28)三合一 民国谍影(28) 林雨桐心里对胡木兰多了几分佩服,对方是尽可能的把人往恶的想,还真想对了。她和四爷是知道周一本确实是在邱香山家藏了东西的。而胡木兰是真靠个人的性子推的。 胡木兰如今的意思,就是想将计就计,把这个犯事的人换成是淘金的保镖。 林雨桐很快领会了她的意图:“好的,我马上去办。” 杀个早就该死的人,她不会手下留情。潜进淘金家,然后将住在门房中的此人杀了,拿了他脖子上的玉雕的挂坠,再将此人用麻袋装了,顺势藏在陶金家的地窖里,然后利索的出来。再去邱香山家,这两口子都已经早早的睡了,她也没进屋子,只把玉坠挂在窗台的位置,就又原路返回。整个过程半丝拖泥带水都没有,又是开着车出去的,时间很短,胡木兰洗了澡,头发擦干叫自己干着,可这头发还是半干不干的时候,林雨桐却已经回来了。这叫她不由的便笑:“温酒斩华雄?” 林雨桐白眼一翻,去客房直接去睡了。关键是她也不敢耽搁,邱香山的书房里那副画,是个定时炸弹。要是不爆出来什么都好,但一旦爆出来,在这个书房单独呆过的人,又知道顽石存在的人,嫌疑就最大。她刚好符合这个条件……为了将来少些怀疑,这次就得叫胡木兰觉得,她压根就没机会在邱香山的书房多呆,呆了也没时间干别的,见别的什么人。 所以,这次杀人嫁祸,她干的异常紧凑。 一晚上睡的都不太踏实,不是因为四爷不在身边,而是因为距离胡木兰太近。起来随便吃了点,还得装作休息的很好跟胡木兰有说有笑。吃了早饭,又跟胡木兰来到王华生家,该摆的样子总得摆一摆的吧。一副要好好调查的样子问家属:王华生跟哪些人有私怨。 为了显得公平公正,整个的过程,胡木兰都叫了警察局的焦恩,叫他带着人跟着,做见证。 王家人坚决的很,就说是周一本,不可能是别人。说王华生生前每日胆战心惊的,喊的都是周一本要杀人了这样的话。 胡木兰叫焦恩记下,然后按照程序,约谈周一本。 周一本也叫冤枉:“王华生什么时候死的我都不知道,我最近一直在忙站长要来的事,哪里有时间找那个小瘪三的麻烦……” 胡木兰对这话有没太在意,好像对方说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不等他说完,她就问焦恩:“是你们做的尸检,也是你们做的调查,那么根据你们的调查,受害人是哪一日的什么时间被杀的……” “前天晚上,十点之后,十二点之前。”焦恩给了这么一个时间。 胡木兰就看林雨桐,示意她往下问,林雨桐指得看周一本:“前天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你在哪里做什么?” 周一本想了十几秒:“前天晚上……站长还没回来……老金负责站里的主要工作,我的任务还是监视几个投r分子,防止他们携带家资潜逃。一晚上我都在码头上,这个可以找码头上的兄弟作证。长夜无聊,我们在码头喝酒赌钱,那晚我手气不错,赢了不少。几十个人都可以作证,我没离开过码头。” 但是码头上的表可以不准的。当时只有他带着手表,而别人也都用不起手表。他喊出来的时间,就是准确时间。他又是开着车的,杀人半个小时够了,返回来只说是上了个厕所。至于邱香山家的东西,未必就是人死之后才放进去的。先偷了东西放到邱香山家,然后再找机会杀人,完全没有问题。 他这么一说,林雨桐瞬间就推理出来龙去脉。于是,她就不由的看了看周一本的手腕。被林雨桐这么一看,周一本不由的缩了一下胳膊。这就说明,林雨桐的推理完全是正确的。 当然了,码头上的人还是得问的。这一问,结果不出所料。这些人给出的最详细的版本不过是周队长只去了两回厕所,前后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 十来分钟便是开车是打不了一个来回的,所以,就排除周一本杀人的可能。 这些人所说的十来分钟,一定是周一本告诉他们的时间,这个错不了的。 周一本跟林雨桐对视了一眼,当然看懂了她眼里的戏谑,但是他也不以为意,没用证据的事,谁查也没用。 胡木兰就看焦恩:“焦局长,你看,事情到了这一步,该怎么往下问?” 焦恩心里骂娘,但还是道:“那有没有可能是别人,跟周队长积怨颇深的人……您看,既然周队长没有作案的时间,那就确定杀人之人不是周队长。可王华生偏偏被虐|杀了,这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要陷害周队长,他故意虐|杀了王华生,就是要叫人把怀疑的对象放在周队长身上……那就得问周队长,您跟谁还结仇了……” “跟我结仇的多了,但是……用这个借口杀我的,只有邱主任了。那晚的事知道详情的不多,金主任和林站长,没有这个必要。吴站长不待见我,但他收拾我那是名正言顺,也犯不上这么着对我。想来想去,只有邱香山……他虽然人不在,看起来是有不在场的证明,但是他是可以买凶杀人的。当然了,我也可以买凶杀人,但我要是买凶,我的手段会更凶残,但尸体不会傻傻的给人家留下做证据。所以,我依旧没有嫌疑……但他未必就没有。” jun统内部自相残|杀? 焦恩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听不见,这都什么玩意这是。 胡木兰却不在问了,起身直接去找邱香山。 邱香山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疯了为了陷害他,雇凶杀人?图什么呀?” 胡木兰看他:“讨厌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看不顺眼想整一个人,这需要多高尚的理由吗?” 荒唐! “但您要这么说,我还真就无言以对。”邱香山就道:“我雇佣了谁,找出这个人来跟我对峙。” 胡木兰却一脸笃定:“做过必留痕迹,邱主任,能去你家一趟吗?” 这还真是听到了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传言厉害的不得了的胡木兰,就是这么办事的吗?他苦笑着摇头,然后看林雨桐:“林站长……您也这么觉得?” 林雨桐给他使了眼色:“先去看看吧!不是你,谁还赖了你不成。” 邱香山好似听明白了话中音,也是!怎么可能叫中tong抓住把柄。这么一想,心就放肚子里,“那就去家里看看吧。” 到了邱家林雨桐就直奔书房,在书房的相框里拿出地契,在窗户的外面捡到一个玉坠。一来就直奔着两个地方,连做戏假装找一找都懒得做了,“玉坠我瞧着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邱香山:“……”这东西要不是你放进来的,我戳瞎了我这俩眼珠子。连找都不找直接拿的,你能把这戏做的完美一些吗?边上还有焦恩呢。 他扭脸看焦恩,焦恩只做不见,低头记录他的,别管人家是怎么找到证据的,找到证据就行。他还在适当的时机问林雨桐:“林站长,您在哪里见过这个坠子,您好好想想……” “陶主任……陶金陶主任……他身边有个人我见过,他戴过这个……”林雨桐将坠子递过去:“你可以拿着他去找陶金要人了。这就是他不满周队长和邱主任,相出这么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来报复二人的证据。不过王华生到底是可怜,无辜的做了人家的棋子。这个契书拿回去,另外,我们站也会为无辜的受害者送去点抚恤金,以表我们的歉意。” 焦恩伸手接过东西,连脖子都发凉,要是没猜错,这个玉坠的主人早已经凉凉了,而陶金陶主任只怕还不知道。 这是一拨什么神仙操作,程序完全没问题。可这结果,非得气死赵敬堂不可。 凶残到这种程度的人,他是不敢招惹的,人家说怎么做,他就怎么做。拿着这个所谓的证据就走! 而另一边,胡木兰看着邱香山挂在墙上的那副画微微有些出神。他问邱香山:“这是你们吴站长送给你的吧。” 邱香山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是……是我们站长送的。挂着书房里自勉。” 这幅画有什么自勉的寓意吗? 扯淡。 她直接就出了书房,叫林雨桐:“走了,回去可以交差了。” 事情就这么完了。 在路上,胡木兰一直皱着眉:“我怎么老觉得吴先斋给邱香山那副画有些别扭呢?” 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胡木兰看出来了。 她露出几分沉思之色,继而眼里闪过一丝恍然,这一丝异样恰到好处,刚刚能叫胡木兰发现。果然,她就追问:“你看出什么来了?”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林雨桐看胡木兰,很有些沉吟:“说起来,这件事应该是绝密,不知道戴老板是不是瞒着老师的。” “什么事?”问出来了,胡木兰突然觉得不对,“你都不确定戴老板会不会跟我说,那按理说你更不应该知道呀。这怎么听着,有你知道的我却不知道的秘密……” “那倒不是……只是站长失言提起过一句而已,有个潜伏在言安代号顽石的,您知道吗?”林雨桐问道。 胡木兰还真知道:“是他?” 林雨桐便不再说话了,可胡木兰紧跟着便明白了,那副图上违和的地方,不正是石头,“但你怎么会把这个石头跟顽石联系在一起……” “因为吴站长当时话里话外的意思,邱香山是知道此人的,而且早知道……”林雨桐就道:“邱香山这人,您接触的时间长了就知道了,他这人看着嘻嘻哈哈的,其实肚子里挺搁事的。” 胡木兰已经变了脸色:“回站里!马上!” 林雨桐不再多问,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变加速朝前疾驰而去。 吴先斋这会子正忍笑忍的肚子疼,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捂着嘴,耳朵里听着赵敬堂在电话里歇斯底里的咆哮,“……下作!无耻!卑鄙……” “彼此彼此!若不是你们整日里算计我们,又怎么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你们一个个的觉得自己是文人,动动脑子就能将人算计的掉坑里。可我们也有长项,不高兴了杀个把人,实在算不得什么。 那边还在骂,他砰地一声挂了电话,只觉得压在心里的那口气一下子给出了。他这会子才有几分悟了,原来林雨桐这个人的正确用法是这样了。早知道这样,就早该使用了。你看人家胡木兰,只用这么一个人,事情多好处理,快刀斩乱麻,干净利落。有时候,真不是事情麻烦,而是手里的刀不够快! 正得意呢,门被推开了。胡木兰拉着脸进来,开口就问说:“你把顽石的事告诉了多少人?” 顽石? 关顽石什么事? 胡木兰见他还不明白,就道:“我在邱香山家,看到一副你给他的字画,那字画上的石头画的可真是……不俗啊!” 字画?石头? 字画有!石头绝对没有! 想到这里,他反应过来了:“你怀疑什么?” “那么大拉拉的摆着,你觉得不会出事?”胡木兰问说。 吴先斋有些慌了:“那怎么办?也不知道顽石是不是出事了?要不然给他示警?” 胡木兰朝门外看了一眼,昨晚,林雨桐就去了邱香山的书房,若是昨晚她就发现了这个呢?但昨晚到现在,她便是得到了情报也没时间送出去,所以验证一下顽石是否安好,是检验林雨桐是否有嫌疑的一个重要指标:“唤醒吧!”她这么说! 事实是,顽石失踪了。 吴先斋傻眼了,真出事了。 在胡木兰面前,他无话可说,坐在椅子上半天也反应不上来,他松了松领口,朝胡木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知道怎么辩解都没用……” “不需要你来辩解了。”胡木兰扭身就往外走,吴先斋知道,这一次,上面不把平津查一个底掉,这事都不算完。 胡木兰没有跟任何人说这件事,而是谁都没告诉的直接飞回了重青。 “看来之前的消息是正确的。”这种大事,胡木兰一回了总部就将戴局长还有那个什么郑副局长一块请来,把事情说了:“派遣特工人员,当时是每个站都派遣了的。这个顽石当年就是吴先斋派遣过去的……哦!还包括那个香草。可实际上,他所谓的派遣成功的两人,都是不成功的。那个香草咱们之前跟工党通过气……”当然不能承认那是自家派去的,只说是从可靠的消息渠道知道,她是疑似rb特工的,“结果工党将错就错,给的答案依旧是rb特工,别的一句没提。”这就把他们架在上面下不来了,想问你都无从问起,但这个棋子差点坏了大事,却是事实。“另一枚棋子就是顽石,顽石在言安。这是机密。我能知道,那是我曾经跟他一起共事过……吴先斋能知道,那是因为他是派遣者。这些年,这个秘密就我们和局长三人知道,顽石也该是一直安安稳稳,并没有出事,对吧?” 她不确定这一点,因为她不知道老板这些年究竟有没有启用过此人。 坐在主位上的这位老板点点头:“至少年前是无碍的。香草出事之后,我就唤醒过顽石,那时候一切如常。” 猜想也会是这样。那么这件事到了现在基本就可以确定,顽石出事,一定是年前年后的事。年前三五天,年后三五天,左不不过是这十天前后的事。 这段时间出问题,那么问题只能是出在平津站。 “吴先斋此人,我不想怀疑。但细想想,他连这点基本的素养都没有吗?怎么能犯那么低级的错误,哪怕是口误,也不能说将这样的绝密情报告诉别人,何况这个别人还不是一个人。最先知道的是邱香山,再后来,都知道了。咱们所知道的知情者,就是邱香山、周一本、金汝清、林雨桐。可这隐形知道的,像是吴先斋的秘书,吴先斋的司机……还要防止这些人有没有二次泄密。所以,这都得查!首当其冲,吴先斋先跑不了。要是他跟别人眉来眼去,那咱们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戴老板点点头:“嗯!你说的有道理。这个泄密,你得多方位的查,不光是对着rb人和工党泄密叫泄密,对着zhong统和任何其他情报机构的泄密都叫泄密,都不可姑息。” “是!”胡木兰应了一声,看向两人:“平津站任何人都可以查,查出来都不姑息吗?” 郑皆民就道:“几个意思这是?”是想大动干戈,还是想趁机排除异己? 胡木兰轻叹:“这邱香山,我不觉得他有多无辜。知道了某个隐秘,不说藏在心里,时刻警醒着连睡梦都不能说,反而将这么要紧的信息挂在墙上,还是那么一种自以为是的拙劣隐藏方式……他居心何在?” “周一本此人,不是rb人,能用那么恶劣的虐|杀手法,也不是工党的人,跟中tong结下死仇,当然也不会是中tong的人。不过,此人如今没什么靠山了,又跟吴先斋和邱香山交恶,甚至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此次杀王华生的事件中,他就嫁祸给了邱香山,也就是说,作为知道顽石的人之一,恰好之后他也去过邱香山的书房。他不是其他势力的人,但未尝不会为了坑跟他有积怨的人,而把个人恩怨凌驾于党国利益至上。鉴于此人有嫁祸同僚的前科,因此上,他也不能排除在调查的人员之外。” 有道理。 “至于金汝清嘛……”胡木兰看向两人:“不瞒二位,我看不透此人。到了我这份上,自认为见过的各色人都不少,但此人却是我看不透的人之一。我想要这个人的全部资料,虽然没什么值得怀疑的,但我就是想查查看。”说着,就看向戴老板,“我知道您看好此人,再叫我替您彻查一次,这次过后,您要用,也可放手大用了。” 戴老板点头:“他的档案也仅限于你一人看。” “明白!”胡木兰说着,就又道:“此人跟我那个学生妖狐,两人之间的关系二位也有耳闻。这事情一旦牵扯到男女关系上,这就非常可怕了。如果其中任何人有问题,难保另一个人也干净。所以包括我的学生,我也会跟着彻查……不会有丝毫徇私。” “但这么大动,你的人手怕也不够。”戴老板就道:“平津站不是还押着个徐媛吗?将她直接给你用吧,有个帮手,事情好处理一些。” 这还是担心自己包庇吧。 因着里面有自己的学生,她倒是不好拒绝,一口给应承下来了。 胡木兰一走,林雨桐就意识到:“这次的事情有点麻烦,没想到顽石的事这么快被胡木兰发现了。”那么,这泄密的人必须找出一个来。 四爷在桌子上摆了几个棋子:“你说这次把谁扔出去……” 邱香山? 这家伙要是想送消息,早送出去了。不会将消息隐藏起来,放在书房里备用。要说他有问题,这太牵强了,没道理之前不送消息,后来反而送了。胡木兰不会信的! 周一本? 林雨桐也摇头,此人跟各方结仇,早年手里没少沾工党的血。说他是工党的人,这是胡扯。不过说他故意陷害其他人二有意的泄露消息这倒是说的通,不过这个过程很难操作,因为每一个环节都得设计的精巧,可这一点尤其不容易。最好除去的就是此人,但却偏偏不那么好除掉此人。 将这两个都这么排除掉之后,林雨桐看着剩下的一枚棋子愣神:“只能是他了?” 吴先斋! 好像把站长操作成通工分子也不太容易操作吧。 “他不需要通工,他只要跟中tong的关系亲密到一定程度,就足够了。”四爷将那枚棋子扔到垃圾桶里:“就他了!” 要将此人做成板上钉钉,两人从现在起就该着手了。 四爷估计想算计吴先斋不是一天两天了,心里也早有腹稿了:“有个人倒是能帮上忙。” 谁啊! “俞家兄妹!”这两人用好了,那是有奇效的。 尤其是那个俞敏杰,他是真蠢。 他是披了中tong的皮,可却正事一件没干。如今更是混迹在戏园子当中,跟着那些戏子在唱戏。此人最近迷恋上一个唱武生的……可这唱武生的喜欢的是姑娘,不是他那样的。 想拿住这个武生,林雨桐决定亲自去看看。 如今的戏园子,那是相当热闹的地方。一旦有角,那也是一票难求。 只自己和四爷去逛,别人会觉得奇怪。于是四爷借着孝敬老太太的名义,在站里就叫楚秘书帮着弄一包厢:“离的近点,位置选的好点。老太太年纪大了,别的爱好没有,就好这个。” 都知道之前老太太为了林站长和金站长的事,过来闹了一次。如今做儿子的要给当娘的低头,楚秘书就道:“您放心,票我会叫人送到家里。” 最好的位置,最大的包厢看戏。老太太觉得他儿子心里还是想着她的,她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跟儿子还有儿子带回来的女人缓和缓和关系,反正包厢大,一家人坐进去都宽敞。于是,她亲自给儿子打电话,站里的电话都是被监听的,电话里说了什么,都有记录在案的。老太太叫儿子务必去看戏,一个人还不行,还得把你那个林小姐带上。 然后四爷‘无奈’的给林雨桐打电话,叫她一起去看戏。林雨桐一副一万个不愿意的样子,什么不自在不自由,又听不懂,无话可说云云,四爷好说歹说,说好以后多去看几次电影,这才算是勉强答应下来了。 监听到的东西每日是要给邱香山过目,这天邱香山看了记录的东西也免不了一笑,签字之后就算是这一日的监听能落档了,并没有什么异常。 受伤签着字,他还有心情跟监听组的下属道:“咱们金站长也是不容易,弄这么一位姑奶奶。难为他还能摆弄明白!” 然后一整天,进进出出的人看见四爷脸上都带着戏谑的笑。 目的达到了,在胡木兰回来的那一天,林雨桐理直气壮的翘班,去陪金家老太太看戏去了。金家一家,老老少少的,都来看了。今儿演的是穆桂英挂帅,听戏的把戏楼都给围严实了。 扮这个穆桂英的是大角儿,等闲都排不上他的戏。男演员唱旦角嘛,唱的好的男女都捧,一台戏下来一两百大洋呢。这还不算那些戏迷当场扔到台上的打赏。要知道这大学教授在如今算是高薪了吧,其实一个月也才一两百大洋不等。这是很了不得的收入了。可人家一台戏就这么多,这一个月就算是指唱三五场,算算这得挣多少钱。所以,别看人家下九流,见了谁都叫爷,其实人家有钱着呢。 老太太跟她的大儿媳倒是能说到一块去,说的都是戏上那点事。林雨桐是偶尔搭一句。四爷跟那边的金汝泊说事着呢。金汝泊呢,是想把产业搬来,如今查抄了许多逆产,这些产业也有拍卖贱卖的,当然了,没点关系你是弄不到的。四爷当然是不想金家干这个了,就问金汝泊,“你就不怕rb人再来一次?” 金汝泊还真不怕这个。 “不怕这个也得防着那个。”四爷就道:“在平津,我认识的人多。” 金汝泊不是笨蛋,这句话他马上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老四是想说,他认识的人多。可这认识的人里面,有有交情的人,也有结怨的人。这结怨的人不用多,只一个两个随便动点歪心思,都够喝一壶的。所以,这意思是,在平津重启家业,不是好主意。 这么一想,好像也对。他不再提这个话题,单指了指斜对面的位置:“那边就是俞家。俞家的姑娘也带了姑爷回家,你瞧瞧,就是那个斯斯文文的,看着倒是个和气的人。” 那个人是欧阳白。 不知道怎么弄的,两人现在在俞家那边好像是过了明路了。 四爷朝那边看,俞家那边也朝这边看。俞家以前巴结着金家,如今俞家的儿女都有出息了,那是不怎么把金家放在眼里的。便是俞家的两个老人,也面带几分不屑。夸俞敏慧,“我闺女这么有本事的,他还看不上,怎么就看上那么个杀人不眨眼的?那种人娶进门,到底谁是婆婆谁是媳妇,谁伺候谁啊?” 俞敏慧笑笑,要不是需要,她才懒得跟家里这等愚蠢的妇人多费口舌。 说实话,这位林站长穿上旗袍还真就是一派名媛风范。哪怕是作为被抢了未婚夫的人,也不得不赞一声此人的气质风华。 相互隐晦的打量着,那边好戏便开锣了。 穆桂英挂帅是一出穆桂英晚年的故事,挂帅的是穆桂英,但一开场便是杨文广和杨金花,这是杨宗保的一双儿女。 扮杨文广的这个,就是四爷要找的那个唱武生的,没有正经的名字,在戏班子里长大,就叫安儿。而扮杨金花的这个,还真有点熟……可不正是俞敏杰。 知道了俞敏杰的心思,她就觉得这戏演的别扭。本来是兄妹的吧,怎么越看着做妹妹的神态越是别扭呢。 这还真不是林雨桐的错觉,金大嫂都在一边道:“这演的什么呀?那扮金花的那个……轻佻的出戏了都。” 林雨桐就故意问说:“您不认识那个……” “我上哪认识去?”金大嫂盯着的始终都是那个武生的好吧。瞧瞧那身段,瞧瞧那扮相,啧啧啧,“好!” 林雨桐也不知道好在哪,人家叫好,她也轻轻拍手。然后回答金大嫂的问题:“那不是俞家的那个什么俞敏杰吗?您没见过?” 啊? “还真是!”金大嫂一把就拉住婆婆:“您看,是不是?” “可不是嘛!”老太太眯着眼睛细瞧,然后扭脸,“这孩子以前不这样,这是什么呀……” 金大嫂更是偷偷的‘呸’了一声,“那都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好好的清白人都被他这么给祸害了……娘,不是我说,这确实是不能做亲的。要不然可是腌臜好几辈人。” 是!比起家风门第,当然比不得这位林站长门第干净清白,且有忠义之名了。 这边说着话呢,林雨桐就朝对面的包厢看了一眼,全程都有一道似有若无的光关注着她。她知道,此人是欧阳白。自从上次的提点之后,再没见过欧阳白,想来他把自己当自己人,一定再找机会见自己的吧。 遇上他算是一个意外。本来只是跟四爷想找个名正言顺的机会来一趟戏园子而已。 不过既然遇上了欧阳白,用的好了,只怕更不留痕迹。 她起身出来了,欧阳白也起身出来了。俞敏慧能放心欧阳白自己出来了?她在欧阳白出去之后,紧跟着就起身,跟了出去。 林雨桐靠在包厢边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包里拿出香水,对着空里喷了两下,然后用手往身上扇了两下,再缓缓的吸气吐气,好像就是出来透气的。也是,如今这包间里,因着跟外面是通着的,下面人挤人,那气味确实是不咋好闻。 欧阳白过来,站在林雨桐身后,小心的问了一声:“林小姐也出来透气?” 林雨桐扭脸过来,笑了一下:“哦!是欧阳先生啊!您这是……” “我也来看戏,这可真巧了。”欧阳白又朝前走了两步:“到底是角,演的真是好,我都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话里有话,来试探自己是不是跟戏台上的戏子一样,是穿着戏服粉墨登场在演戏。 林雨桐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欧阳先生是不太看戏的缘故吧。这看戏啊,都是往人的骨子里看的,就像是今儿那朵‘金花’,本是龌龊之人,演的便显轻佻之意。不能看她扮的是什么模样的人,得先看看这人的骨子里,是个什么模样的。” 欧阳白就心说,这是叫自己不要看她披着什么皮囊的意思吗? 那这就是自己人呀! 他才激动的要朝前挪半步,就见林雨桐朝自己的身后看。他这一扭头,表情微微收了收:“敏慧?你也出来了。” “怕你没来过这地方,会迷路。”俞敏慧自然而然的过来,站在林雨桐的对面:“我出来的是不是不太是时候,打搅二位说话了?” 欧阳白才要说话,林雨桐就抢先一步道:“俞小姐这是什么话?我出来透口气,您的未婚夫上来打了招呼,您就来兴师问罪了?怕我又抢了你的未婚夫?可之前你那位未婚夫也不是被我抢的,如今这般针对,觉得我好欺负?” 93 民国谍影(29)三合一 民国谍影(29) 一口一个抢了未婚夫,这里人来人往的,戏台上的戏唱的再热闹,可这该捧角的在捧角,该看热闹的还是就看个热闹。戏台上的热闹那是没有悬念的,这种剧目都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自己都会唱那么两嗓子了。可这戏台下的热闹,那却是真热闹。尤其是内容劲爆啊!抢了一个男人再抢第二个男人吗? 听见的都支棱着耳朵,想听的,怕听不见,还似有若无的朝这边挪动个一二。有那自己听了两句觉得不能满足那种大众娱乐心理的,还去呼朋引伴,自认为是暗搓搓的戳了戳身边的人,然后一边朝这边指指点点,一边嘀嘀咕咕嘻嘻哈哈的说几句话。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加盐调醋极尽渲染之能事的在宣扬这边疑似二女争一男的戏码。 欧阳白面色尴尬,拉着俞敏慧就走,看来她看管的很严,也没有信任自己的意思。他知道不能再留下去了,就道:“走吧,别人都看我们呢。” 俞敏慧正要离开,林雨桐就道:“俞小姐,这就走了吗?”她朝站在二楼围栏边的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看了几眼,这几个人都记者。今儿这不是大角演出吗?他们是来报道的。但是若是碰上二女争夫的新闻,想来也不介意浪费一张胶卷,回去洋洋洒洒的写上千余字的八卦花边新闻来娱乐一下大众,顺便挣几个养家糊口的稿费。 但他们手里的相机,却是俞敏慧最怕的。 林雨桐的照片是上过报纸头条的,若不是黑白照和照相的技术实在不敢恭维,叫人不容易认出来,只怕她的知名度已经到了走到大街上不戴口罩都不行的地步了。但俞敏慧不一样,她的作用就在于她隐在暗处,自以为披着很高明的伪装衣,她是不敢把她的脸放在大众的视野中去的。 但这般的挑衅,她却摁不住脾气。尤其是当着欧阳白的面。 不管俞敏慧承认不承认,她的心里还是有欧阳白的印记的。在情窦初开的年华,那么一个浑身是书卷气的男子出现在了生命了,心动了!一发不可收拾。曾经也是被父母娇养女孩子,为了他竟然逃婚了。而这个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份勇气靠什么支撑的?所以,她对欧阳白的喜欢,绝对不是一点点那么简单。而后,她的遭遇扭转了她的人生。可这一切,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往大了说,是生错了年代。可往小了说,再往偏激的想,是不是会觉得,如果当年不是因为喜欢他,又怎么会发生后面的事。 因此,那些留在记忆里的喜欢,一点点开始变质了。成了一种执念! 这就跟爱情里的两个人一样,往往是付出的最多的那个人,在分手的时候舍不得放手。 为了欧阳白,俞敏慧付出的是整个人生的代价!她说不在意就不在意了?这种在意许不是爱情,但却往往比爱情更执拗。 而这种执着的执拗,当事人自觉很理智,还真未必发现了这一点。 之前林雨桐也没发现这一点,但在俞敏慧从角落里闪出来,眼神中的阴沉带着一丝紧张和妒意的时候,林雨桐恍然看懂了她隐在内心最深处的隐秘。 而后她又试探了一句,在欧阳白伸手拽俞敏慧的时候,她肢体上表现出来的那个亲近和不排斥,叫林雨桐更加确认了这一点。直到此刻了,俞敏慧也没从欧阳白的手里抽出她自己的手。在面对可能会被拍照的情况下,她谨慎的没有直接回包间,而是道:“林小姐,咱们去后台聊聊。” 后台原本就是林雨桐要去地方。她无所谓的点头,“那就走吧!” 俞敏慧反拉着欧阳白紧紧的跟上去。后台忙碌的很,有专门的房间是那位大角用的,门口光是彪形大汉,就站了好几位,身上都是带着qiang的。 唯一能说话的地方,就是后台放道具的地方,最阴暗的角落,最狭窄的空间,放着几个大箱子,这一场的道具提前都取出来了,这地方没有人来。 林雨桐从候场的地方穿过去,到了放道具的地方停下来,占据好能看清楚整个候场区的地方,然后才扭过来等着俞敏慧和欧阳白过来。这两人自然就站在林雨桐的对面,背对着整个候场区。 “林站长……”俞敏慧的脸上带着笑,可眼里满是冷意:“以您的段位,玩这种游戏,好玩吗?” 这是还记恨上次见面,自己嘲讽她的段位低的事吧。 看来,不光是俞敏杰记仇,俞敏慧也记仇的很呢。 林雨桐挑眉:“今儿我可真没招惹你,是你男人先过来招惹我的。”她说着话,但眼睛却看着俞敏慧的表情,在说到‘你男人’三个字的时候,她眼里的神色不自然了那么一瞬,甚至带上了几分羞涩之意,眼睑不自觉的都垂了下去。但这话却叫欧阳白更加不自然,他开口就要辩解,林雨桐一个眼神过去他便住嘴了,好似也意识到了对方的意思,他不再开口说话。林雨桐靠在墙上,说俞敏慧,“管好男人是一门学问,你且得回去好好学学呢。” 俞敏慧冷哼一声:“不劳你费心,我的男人我知道怎么管。” 正说着呢,前面的一幕戏完了,演员下场上场,候场区变的拥挤起来。刚下台的两个演员相互拉扯着,一男一女的扮相,但那确实是两男子。 俞敏杰一副杨金花的扮相,拉着‘杨文广’不撒手:“哥哥,哥哥你去哪我去哪……” ‘杨文广’一个劲的挣扎,无奈俞敏杰跟身上的挂件似得,挂在身上说什么都不撒手。林雨桐朝那边看一眼,就面露嘲讽,“俞小姐,当初我还以为令兄是为了给你解围,才男扮女装的,如今看,却完全不是那么一码事呀。” 跟着林雨桐的视线,欧阳白也转身过去,他第一反应当然是惊讶:“那是你哥哥?”他真的就是好奇。 可这一句问完了,一扭脸看见林雨桐眼里的赞许,一瞬间他醍醐灌顶,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这是在要自己给她打配合吗?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继而他就不自然的从俞敏慧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那是你哥哥呀?” 俞敏慧被甩开便明白过来,知识分子的思想里,是容不下哥哥这样的作为的。之前还说自家也是好人家出身的门第,可再看哥哥的作为,她也实在说不出这样的话。一个大男人拉扯着另一个大男人不撒手,言语和动作轻佻,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别说是一向清高的欧阳老师了,便是她自己,都觉得难堪的不行。于是想也不想的就过去,抡圆了胳膊巴掌就拍在了俞敏杰的脸上。 俞敏杰一愣,一抬头才看见自己的妹妹,他没松开‘杨文广’,反而是对俞敏慧冷了脸,“你干什么,没大没小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说着,就看到跟在后面的欧阳白和林雨桐了,对欧阳白他是不屑,只嘟囔了一句‘吃软饭的’,可等看到林雨桐的时候,他的手一松,不由的朝后退了两步,扭脸就质问俞敏慧:“你什么时候又跟她搅和在一起了?” 俞敏慧冷着脸:“你最好洗干净脸,换了衣服,马上给我回家。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俞敏杰在林雨桐戏谑的表情下有些恼羞成怒:“我的事你少管。”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俞家都是什么样的人呢,这欺男霸女的……”林雨桐嘴里啧啧两声,同情的视线在欧阳白和那个‘杨文广’身上移动,“你们俞家人,都喜欢这个调调。” 强抢! 俞敏慧眯眼看林雨桐,林雨桐只摇头,抬脚就要走,走之前还拍了拍欧阳白的肩膀:“都是没有靠山的人,难兄难弟的,需要帮助了就说一声,俞家在平津想只手遮天,还没那么大的本事,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真就这么走了。 听起来,像是说了几句挑拨离间的话,但欧阳白却从里面找到了契机:自己是可以去找她的。 俞敏慧拉着欧阳白也要走,欧阳白却去看‘杨文广’,“我正好要写一篇戏剧评论,有空的话我能跟你聊聊吗?一会儿散场了我来找你……”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帮助这个‘杨文广’的办法了。 说完这个话,他又一脸谨慎小心的看俞敏慧:“可以吗?得多耽搁一点你的时间,麻烦你陪我了。” 在俞敏慧眼里,这也不过是欧阳白同情心发作。他自己还自身难保呢,还来管这样的闲事。不过看他那小心谨慎的样子,她又觉得别扭,自己心里的那个人,不该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才对。她不自在的点点头:“一会儿再过来吧。”说完,又警告的看了俞敏杰两眼,这才拉着欧阳白从后台出去了。这一出去,正好看见林雨桐进金家的包间。 现在才走到包间?这才多少路? 俞敏慧站在走廊里,前后看看,从包厢门口到后台的距离,用走这么长时间吗?她是不是刚才干什么去了自己没发现? 于是,她拉了提着水壶,肩膀上搭着毛巾的伙计就问:“看见刚才那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了吗?她刚才去哪了?” 穿着红色长的又不错,走到哪都应该有人关注才对。 这伙计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把边上放着的一盘子瓜子往身后挡了挡:“没去哪呀……刚才我把一盘瓜子给撒了,挡住了人家的路,害的人家在这里等了一会儿。” 哦! 欧阳白却留了心眼,她在这里站过吗?会不会留下什么信息? 他看着俞敏慧四下里看,连边上围栏缝隙里都看了,看有什么东西留下来没有。结果,除了掉在角落里几粒瓜子,再没有其他发现。 看着俞敏慧皱眉寻思,欧阳白迅速的瞟了一眼那些掉在地上没被捡起来的瓜子一眼,那些都是留在砖缝里了,不好捡,散落的看似没有规律,可其实是有的,砖缝里分别是两颗、五颗、三颗。 253! 这个253是个信箱,是个死信箱。是自己和组织联络的唯一途径。 对外,这个信箱当然不叫253,253只是自己人给取的代号。俞敏慧知道自己隔三差五的会去这个信箱,但是不知道这个信箱叫253. 所以,这是个在俞敏慧那里挂了号的半暴|露了信箱。 明知道半暴露,还叫自己去……是不是说,她有办法在俞敏慧的眼皮子底下给自己传递消息呢? 想到了这个,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惶恐和愤懑都消失了,有的只有蓬勃的力量和和煦的笑容。 俞敏慧见他笑,就狐疑的问:“笑什么?什么事这么高兴?” 欧阳白表情一僵,脱口就说了一句:“我不是笑你!” 这更像是辩解!俞敏慧反问:“你没笑我,那是笑什么?” 欧阳白不能解释,只带着几分尴尬的笑了两声。 这般笨拙的样子,俞敏慧没搭理,确实没发现异样,她只得带着欧阳白回了包厢。 包厢里,四爷还跟金汝泊说着话,见她进来就问:“怎么去了这么半天?” “碰上俞家兄妹了,挡在外面说了几句话。”她说的这般的坦然直接,金家人还以为是俞家找人家麻烦,金老子先不乐意了:“混账玩意。” “您别生气,他们还不能把我怎么着,您放心吧。”她说着,手搭在四爷的背上拍了几下,告诉他事情稍微有变,但已经处理好了。 那边金家大嫂也给老太太指对面:“感情一直盯着咱们呢。您看,林小姐刚回来,她们那边也回来了。那是带着个男人跟林小姐炫耀去的吧。” 两家互相看不顺眼,觉得后面的戏看的都不是那个滋味了。不等散场,金家人就先撤了,省的一会子散园子了拥挤。 把人送回金家,林雨桐和四爷才回来。在路上林雨桐跟四爷把经过说了,“……想来欧阳白用的好了,是一把利器。俞敏慧此人自负,她将欧阳白留在身边,确实是想钓鱼,但另一方面,也是感情驱使。”女人难过‘情’之一字,所以,她的视线必然是有盲点的,“她相信她看到的,这就足够了。” 可这也很冒险,“你把你自己暴露在了欧阳白的视线里。” 欧阳白若是始终如一不背叛,那暴露在他面前也无所谓。 欧阳白若是叛变,那自己最多也就是嫌疑。他看见自己摆弄瓜子给他报信了吗?没有!他是看到了那个以为是自己给他留的。谁能证明那是自己干的? 嫌疑而已? 自己身上的嫌疑从来也没有洗清过,无所谓了。 她这么说,四爷就带着几分不认同:“太轻率了!” 可到了这一步了,事情还得这么往下办。四爷马上准备了东西,趁着俞敏慧被绊在戏园子的机会,赶紧把东西布置好。 两人速去速回,再回来,电话就响个不停。 林雨桐抓起电话,才‘喂’了一声,那边就来了一句:“长官叫你过来一趟。”话一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电话时许丽打来了,林雨桐朝四爷摊手。 四爷摆手:“你去吧。” “饭得你自己解决了。”林雨桐一边换出门的衣裳,一边跟四爷道。 “恩,我一会去吴先斋那边。”顺便就把饭混了。 去胡木兰那边的路上,林雨桐买了一堆的零食,还有两只烤鸡两只烤鸭,半只卤出来的猪头肉,都是老字号的东西,一进门就塞给开门的许丽:“知道你来了,没空请你吃饭,买了点吃的,算我请客。” 许丽不客气的接过来,朝里指了指:“赶紧进去吧,正发脾气呢。” 林雨桐一副了然的表情在外面咳嗽了一声,“老师,我来了。” “进来!”胡木兰在里面喊了一声,就放下手里的文件,等着林雨桐进去。 林雨桐一进去,胡木兰就问:“你倒是大忙人了,给你打电话都能打二十分钟,人却找不见……” “您也没提前告诉我您有急事找我呀。”林雨桐不怕他,进去就给胡木兰添了热茶:“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胡木兰看她:“还没告诉我你去哪了?” “您打去家里,自然不知道我去哪了。您打去站里问问不就清楚了,您真是的。我这样的身份,去哪能没个交代吗?”站里都知道金家的老太太非要四爷带自己去看戏的。 胡木兰就看进来的许丽:“打电话去站里,给我问问,咱们这林副站长一天到晚都在忙些什么。” 许丽看了林雨桐一眼,在林雨桐无所谓的眼神注视下,拿了电话拨出去,那边是楚秘书接的电话,“林站长?林站长不在,今儿应该是去看戏去了。不过您现在打到她家里应该能找到她,这个点戏园子应该是已经散场了。” 许丽挂了电话,回复胡木兰:“林副站长……看戏去了!” 胡木兰轻哼一声:“你就是忙这个,才没及时过来?” “您刚回来,坐了那么长时间飞机,不得歇上半天吗?我是打算明早就过来的。”她知道,胡木兰许是真找她有事,但是事情没那么着急。真要是着急,早叫许丽去站里了。如今摆出这么一副阵仗,不过是告诉自己她的态度,查自己不再话下,那是想查就查的。 她这般随意的态度,就是有恃无恐的不怕查。这是有底气的表现。 林雨桐见她不说话,就主动问许丽:“老师吃饭了吗?我买的都是熟食,切了端上来,我陪老师吃点。” 许丽转身就出去了,胡木兰也没有反对。饭桌上,许丽还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红酒,“少喝点,没事。” 胡木兰吃了八成饱了,端着酒杯子慢慢的品:“这次我回重青,知道为了什么吗?” “顽石肯定出事了!”林雨桐也放下筷子,没喝酒,而是拿了桌上的水杯子抿了一口,“不幸被中tong那帮人说着了,平津军tong站高层出问题了。您这次来,是带着大使命回来的。站里从上到下,从亲到疏,都在您的审查范围之内。这是要大动干戈呀。” 胡木兰点头:“没错!你都猜着了。我现在想问问你的意思,若是你是我,应该怎么查?” 林雨桐伸手摸了盛着红酒的高脚杯,握在手里转圈圈:“查……不好查!尤其是查高层,那还是牵一发二动全身的事情。这几个人,除了周一本背后没有靠山,其他人,谁没有靠山?但上面下令,这些靠山起不了什么作用,最多就是不满。可真正应该警惕的,是如此一来,会闹得整个平津站,人心惶惶。而且,干这一行的,下面的人手多是粗人。这些人讲义气,认人不认官。他们是谁的人,整个阵营分的很清楚,相互之间壁垒很严重。这就是所谓的自成势力。要动,就得防着下面动。所以,轻易动不得。” 胡木兰又点头,她是什么都明白,也什么都想的到。“所以我才问你,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呢,对你们站下层那些……毕竟不了解……” “老师,您跟我们说话,真不由老这么绕圈子。”林雨桐抿了一口酒,眼里还带上了几分伤感:“您是知道我们四个人的,我们在一块,说话很直接,很坦诚。有什么就直接说什么。所以,我们喜欢什么样的交流方式,老师也该是明白的。您作为老师,您想怎么做,就直说。不用这么跟我绕弯子。您问我这么多,不外是想叫我说,拿我开刀吧,要查先查亲近的人。先查我,再查金汝清。把我们都查的底掉了,再去翻别人的旧账,也就能叫人心服口服了。您是这个意思吧!” 胡木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师徒两个沉默了半晌,胡木兰将酒一口喝了,这才放下手里的杯子:“是!我是这个意思。” “那您就查呀!”林雨桐不解的看她:“有什么顾虑,怕我多想?” “不!”胡木兰摇头,带着几分打量:“不是怕你多想。”她郑重的看向林雨桐,“我主要是怕查出你有问题。所以,我现在真就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真有问题,现在告诉我还来得及。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想办法保住你的一条命。如今是国工合作时期,你又是最对r立下过卓越功勋的人,上面会考虑这一点,进而会对你酌情处理的。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个话有点突然,也跟胡木兰以前的语气截然不同。 一定是她的手里一定是掌握了什么,所以,说话才这般的笃定的。 这种笃定,有一半是做给自己看的,有一半是因为她手里的东西叫她对自己的身份有了一定的判定,她更倾向于相信她手里的证据,认为自己是工党。 可她的手里能有什么东西了? 林雨桐告诉自己,现在不能往坏处想,得反过来去想,如果这个证据真能定自己的罪,胡木兰是不会跟自己废这么多话的。只怕一脚进门,qiang就顶在脑门上了。 这会子这些问题在脑子里转了一遍,但那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就见她将酒杯里的酒一口气给干了,说道:“老师是不是从其他途径得到了新的指向性很强的证据了?” 这么直接的给问出来了。 胡木兰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盯着林雨桐的眼睛:“正面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林雨桐放下空杯子,也一脸郑重,“我不是工党!”她这么说,然后看着胡木兰,“我是被您绑到jun统去的。在入jun统之前,我的履历您查的很详细。我若是稍微有些不干净的底子,您也不会要我。所以,别人怀疑我我可以理解,但老师你怀疑我……我是真理解不了!您这么怀疑,到底是为什么?因为我的很多行为,看着像是工党?要真是如此,那这可真是够滑稽的!他们干那些蝇营狗苟,我看不顺眼,反倒我的错处了?” 许丽多看了林雨桐几眼,将头扭到一边没敢看。她也不信林雨桐是工党,虽然她有些作为确实像是工党。当然了,跟金汝清保持男女关系这一点除外。 正想着呢,就听到一声:“许副官,去把办公桌上那个档案袋拿过来。”是长官发话了。 许丽赶紧应了一声,档案袋就在办公桌上放着,她转身拿了,不敢耽搁的三两步走到外间,将东西递过去。 胡木兰摆摆手,指了林雨桐:“你直接给她。” 林雨桐接过来,看着胡木兰,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档案袋打开,抽出里面几张纸,她迅速的扫了一遍,然后便明白了:“原来老师也在中tong放了钉子,这次为了我,老师启用了这颗钉子。当真是费心了!” 胡木兰像是没听懂林雨桐话里的嘲讽:“你怎么解释?” “我需要什么解释?”林雨桐将几页纸又装回去,然后退给胡木兰,不再言语。 胡木兰拿着档案袋,蹭的起身指着林雨桐:“中tong对你的怀疑,是因为他们跟踪工党接头,恰好被你通风报信给搅和了,那时候,他们就怀疑,jun统平津站里,是有工党潜伏人员的……” “也就是说,除了我这个不确定的工党以外,另外四个人中,必有一个是工党,对吗?”林雨桐这么问了一句。 胡木兰点头:“是这样!那么,先甄别你是不是工党,就尤为重要。” 这话林雨桐明白了,顺着她的话道:“若能确定我是工党,那么基本就可以确定,跟我关系亲密的金汝清肯定也是工党。他就是中tong要查的那个人。若我不是工党,那同理,金汝清便直接可以被排除掉工党的可能。因为一个真正的工党,是不可能跟一个军tong女特工长期保持这种男女关系的。对吗?” 基本就是这样。 所以,甄别一人,能排除掉两个人的七八成嫌疑。重点便不用放在他们的身上。 但这种事,永远存在变数。今日不是,未必来日就不是,得时刻警惕才是。 胡木兰又把话头扯回来,“所以,现在,就是在甄别,你是否是工党。没错,早年,我在中tong埋下了钉子。这颗钉子我一直没有启用过。为什么的?因为不管是军tong还是中tong,都是为党国效力的。用自己人监视自己人,耗费人力物力,这在我看来,就是愚蠢。我无力阻止别人的内斗,但是,我可以不参与内斗。直到这一次,事关重大,我启用了这颗钉子。从他给我的东西看,你确实有重大嫌疑。他们对你的看法有两种,第一种,你上次的擅自离队的行为,可以看做是叛逃。在这个叛逃的期间,你加入了工党。第二种,你根本不是原来的林雨桐,而是被一个彻头彻尾的工党人员给替换了。当然了,第二种说法很荒诞,我的学生我不会认错。排除掉第二种荒诞的假设,我更倾向于第一种。” 她站起来,站在林雨桐的身后,双手摁着林雨桐的肩膀:“你若假死脱身,只想过普通人的日子,那你就不该来平津。当时的情况,你藏在庵堂里,再过三五年,等人们都淡忘了你了,那个时候,岁月也可能慢慢的改变了一个人的容颜。那个时候再出山,不是更合理吗?便是真不得已来了平津,为何在看到中tong的人在监视可疑分子的时候,你不是躲了,而是制造动静疑似给对方通风报信。你若想隐藏,他们那几块废料,是不可能发现你的踪迹的。可你偏偏被中tong给盯上了。当时那种情况,我欣喜于你的‘死而复生’,对我来说,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可这种欣喜过后,我一次一次的问自己,事情真的是这样吗?这里面不合理的地方该如何解释。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你的话!直到这一次,我的人告诉我,那个疑似工党的王掌柜,就是消失了。你总是说,不知道是不是被中tong的人下了黑手,这些人所谓的消失,就是被杀人灭口诬陷你的。可如今有证据表明,并不是你说的那样。王掌柜,店里的伙计,包括孙家人,都消失了。派了几拨人,都不曾找到他们的踪迹。那你说,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这些。这些人如果不是被灭口,那你告诉我,他们为什么消失了?” “您认为,这些人的消失,是为了掩护我?”林雨桐没回头,却好整以暇的问了这么一句。 胡木兰到底是胡木兰,出其不意的来了这么一下。可以说,她已经非常的接近真相了。 那么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得小心应对。 胡木兰拍了拍林雨桐:“难道不是?那你能给我一个更合理的解释吗?” “不能!”林雨桐十分干脆:“别人怎么做,为什么会离开,无缘无故的,我又不会去关注人家,您叫我解释,我该解释什么呢?那本就不关我的事。但我也知道,这一行,跟别的不同。对于疑罪,最早的记载的是《夏书》,从夏朝就开始,对疑罪从轻、从无处罚。但咱们这一行,疑罪也是罪,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若不是您的学生,我若没有那些战功,此刻,怕早就是死人了,对吧?” 胡木兰坐到一边的沙发上:“对!你说的没错。我口口声声说,一定对你不偏颇,但真到了事上,我还真就没法不偏颇。所以,我坐在这里,愿意给你一个机会……自辩!” 林雨桐摇头:“我无从自辩!也自辩不了。”她说着,就转过身来,“老师,您不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吗?我给您一建议,您现在就把我抓起来,送到牢里。咱也别关着门说话,您打算将来怎么查其他人,这次,就大张旗鼓的怎么查我吧。我坚信,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只咱们师生关起门来说话,做不了准的。” 还是这么一种有恃无恐的姿态。 胡木兰就皱眉,“你有办法为你自己辩解?”若不是如此,她才不信她会将自己送到牢里去。 林雨桐就笑:“老师,妖狐就是一个称谓。别人给的,那都是带着几分恭维的。我呢,就是一人!智多近乎于妖?那是笑话。要真是智多,我能叫那些怀疑一直跟着我吗?我难道不知道一身清白好做人的道理?可这有些事,就是如此。我如今能信的,就是老师你和冷子秋她们了。我坐在这里,老师只想着从我这里要答案。我告诉你答案,可你又不信。我也懒的再说。我去牢里躲清闲了,至于我是不是工党……老师,我等你的答案。你查到我是,我就是!你查到我不是,我就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信,那你总该信你自己吧。与其花时间和精力咱们师徒在这里死磕,倒不如咱们赌一场。您不信我,可我愿意信您。我愿意把我的身家性命都交给您手上,由着您去查。我相信,我在牢里一日,您一定会奋力的追查一日,也好叫悬在很多人心里的疑问,有一个明朗的答案。如此,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十二点之前还有一更。 94 民国谍影(30)三合一 民国谍影(30) 胡木兰站在林雨桐的侧后方,就那么认真的看着她。这个学生,每次给她的答案都有些出人意料。你根本摸不出来她心里的想法。 是!她说的理由听起来是那么的有道理,但她更知道林雨桐是明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的。她会将她自己陷入险境吗? 不会! 但她有什么依仗呢? 不知。 可自己现在就偏偏对她这个依仗感到了几分好奇。那么,好像除了将她关进牢里,等着她下一步的动作,好似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再者,用自己的学生开刀,这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始。不管林雨桐有没有问题,她原本就是打算从查她开始的。只是没那么激进,更没有把她关在牢里的想法。 现在嘛……她还真觉得这个主意好似不错。 胡木兰这么想着,就再认真的看了林雨桐几眼,林雨桐扭脸过去跟她对视,两人这么默默的对视了半分钟,胡木兰就喊道:“许丽,将人送过去吧。” 送哪? 送牢里! 周一本用着牢房外面的刑房正审犯人呢,结果下面人来报,说是林站长带着胡专员的副官来了,他起身就出去迎,见了林雨桐还笑:“林站长您也真是,有事您叫我过去嘛,怎么还把许副官带这里来了?许副官可是贵客!”说着,就给林雨桐打眼色,意思是:兄弟又哪里做的不对,给点提示呗。 林雨桐翻着白眼看他:“没你的事。许副官是押着犯人过来跟你交接的。” 哦!这样啊! 周一本就狠狠的瞪眼看下面的人,话都说不清楚,人家是押着犯人来的:“犯人呢?”他左右看看,探着头往外面的院子再看看,没有人呀。 林雨桐拍了一个周一本:“别看了,犯人在这儿呢。”她又拍了拍自己,“给找个牢房,我得住进去。至于住多久,这个真不好说。所以,给挑个好点的吧!” 开什么玩笑?! “谁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林雨桐自己往牢房那边走,然后自己在墙上找钥匙,找到钥匙自己拎着往里面去,找了个单间没别人的,开门,自己往里面走。然后将钥匙塞给周一本,“麻烦把门从外面锁上,谢谢!” “不是……”你这是闹哪出啊?!“要进来这好歹有个罪名吧。” “别闹了老周,你抓人还要罪名?”扯犊子,“非要写的话……那就写……工党嫌疑。对!工党嫌疑,千万记清楚了!我这属于政|治要|犯。级别不低,该给的待遇不能少!” 什么跟什么呀就工党? 周一本还要说话,林雨桐的手自己从铁栅栏里伸出来,然后自己把锁锁上了:“好了,别啰嗦了。”然后看许丽,“许副官,你回去跟老师交差吧。” 许丽看着林雨桐的一翻动作,很有些忍俊不禁:“那我走了。” 林雨桐往地上的稻草堆里一坐,摆手叫她只管走。 周一本比较懵,许丽一走,他急忙跟着出去:“许副官,您得给句实在话,我们林站长这是……” “不要多问。”许丽就道:“我也没什么要说的,就是你看到的那样。牢里关了一个工党嫌疑犯。还要我多说什么吗?”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怎么说? 看着对方这么突然的来,有这么突然的走。周一本脑子还是没转过弯,他又回去,蹲在牢房门口问林雨桐:“我说林站长,咱们的关系可处的不错。您这是干什么,好歹给我透透信儿,也好叫我有个准备不是。” 林雨桐白眼看他:“人走了,你好歹给我送个床,送个被褥,送两本书,再送个炭盆来呀。这点优待都不给,还想打听什么?再说了,这事你给站长汇报了吗?” 被折腾懵了,还真没有汇报。 周一本点了点林雨桐:“我叫人预备,这就给站长送信儿去。” 吴先斋正跟四爷在书房里说话呢,主要是问之前贪污的那点东西,尾巴都处理好了没有,“这个胡木兰不是好糊弄的。尾巴得藏好了!她是个女人,前程也就那样了。但她本身能立足,这就很说明问题了。她靠的就是那股子谁也不怕的气势。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从她一来,我这眼皮就直跳,最近警醒着些,怕是没什么好事……” 话没说完呢,电话猛的就响了,把吴先斋吓了一跳,接起来那边是楚秘书的声音,听起来很慌乱:“站长,不好了!” 知道这个点电话响了准没好事,“怎么个不好了,别急,慢慢说!” “许副官把林站长送到牢里了,说是工党嫌疑。”那边急急忙忙的说了这么一句。 恩?工党嫌疑犯? “谁说的?你亲眼看见了?”吴先斋先是不信,然后又问:“消息从哪来的?” “人现在就在牢里,是周队长亲眼看着关进去的,也是周队长过来跟我说的,叫我给您打个电话赶紧说一声……”楚秘书的心跳的扑通通的,给吓的。 “周一本?”吴先斋蹭一下站起来,“他人呢?叫他来听电话。” “周队长去忙着安排给林站长的床和被褥去了……”刚才周队长是这么说的。 “啊?”给一个工党嫌疑犯准备床和被褥,怕牢里不舒服委屈了她?那这是哪门子嫌疑犯。 楚秘书又确定的说了一遍,等着站长那边说话。 吴先斋这会没想明白,只说了一句‘知道了’,然后就道:“给邱主任说一声,再通知周队长……半个小时之后开会……” “那金站长呢?”楚秘书又问了一声。 “金主任我会通知。”吴先斋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看坐在他对面的金主任,眼里闪过一丝犹疑,这要是林雨桐有问题,那金汝清呢。两人保住那种关系这么长时间,一个不干净,另一个就清白不了的。 他谨慎的问:“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 桐桐被关进去了。 刚开始听到的那一瞬,不慌那是假的。可紧跟着,就有点明白了,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谁也别想将她关进去。既然敢被关进去,那就是没想的那么危险。 这么一想,心就彻底的稳了。 吴先斋一问,他就点头:“听见了。” “那你怎么想的?”吴先斋的眼神很隐晦,但打量的意思还是能够感觉的到。 四爷抬眼就说了一句:“恐怕接下来的日子,大家都不会好过。当然了,我可能要排在诸位的前面。” 这话一出,吴先斋再度变脸:“你是说……” 四爷点头:“这师徒两个,还真是出人意料。” 这意思是说那师徒两个做戏呢,给大家演双簧呢。 是啊!这个道理周一本都明白,要不然不会想着给林雨桐安排那些优待。肯定是知道要查是查不出什么东西的。可谁都明白这一点,为什么胡木兰还要这么做的?一琢磨就明白了,她这八成是在给大家提前打预防针呢。 这阵仗不是要关徒弟,分明就是告诉他们这些人:我对我的徒弟都这样,所以,你们一个个的也别有意见。 这分明就是要大动干戈的前兆嘛。 吴先斋点头:“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呀!”说着,想到对方说可能他自己要靠前一些被审查,他又不由的担心起来了,毕竟,金汝清手里,攥着他不少事呢。于是,他的态度和蔼又无奈的起来,更是亲切的叫了一声:“老弟啊,这一关能不能过去,全系在你身上了。” “站长放心,我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他低声道:“等林站长没事了,我的事就不会太大。” 所以,我犯不上出卖你。 是这个道理。吴先斋不由的点头,起身就道:“走!坐我的车走,去站里商量商量这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 两人这边出门,那边吴太太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出去吗?吃点水果再走吧。” 哪还有工夫吃水果。 邱香山急匆匆的回来,差点没被咬了一口的苹果给噎死:“谁工党了?” 下面的人只是说了听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放p! 林雨桐是工党?! 还是她老师关的! 扯淡!要是工党,她老师会直接杀了然后给她徒弟弄个壮烈殉国什么的,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去审。 这里面有猫腻。 因此,一听说站长和金站长都来了,他就急忙往会议室去。 这次没一个人迟到的,也没了争执。邱香山就先问:“胡专员到底想干什么?” 吴先斋看了邱香山和周一本:“不管咱们内部平时有多少意见,但到了如今,却得携手共度难关。胡专员的意思已经在那里了,那就是六亲不认。所以,别管你有没有背景,后面有几个撑腰的,都没用。该查还是会查。你们现在得问问自己个,有多少把柄等着人家抓呢。再想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这话是正理!都是一个锅里搅勺子的,有些事情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甩不开谁。 邱香山就先表态:“您放心,我们知道轻重。” 周一本也跟着道:“有些争执,没有外人的时候咱们自己处理。但有外人……一损俱损的道理我明白。” 算是口径上达成了一致。 吴先斋对两人的表态表示满意,然后又问周一本:“林站长还说什么了吗?” 周一本摇头:“没说什么。”继而又看四爷,“没亏待林站长,牢里已经安顿好了。” 四爷就笑:“能舒服当然还是尽可能的舒服吧,闹不好,咱们一个挨着一个,都得进去住住。她舒服,就是咱们舒服。” 这话把人听的心里直发紧。 吴先斋就问四爷:“要不你去问问林站长,看能不能给咱们露点口风来。” 四爷看了其他两人一眼:“要问咱就一起去,我现在可有点怕了。单独见犯人,不管有没有说什么,到时候我都说不清了。” 况且,你们也未必放心我一个人去的吧。 周一本摇头:“我建议谁都别去见了。要不然,咱们就都说不清楚了……”正说着呢,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 吴先斋皱眉:“进来!” 楚秘书推开门就赶紧道:“站长,许副官又来了,说是要跟林站长一起住。” 派了副官来贴身的看着,就是怕私下勾连吧。 这戏做的越来越像了! 吴先斋起身:“走吧!一起去看看,总得过问一下的。”不让私下接触就不接触吧,就这样了。 于是,四爷就跟在几个人身后往牢里去。 林雨桐躺在床上,先是看见许丽来了,她也没起身:“床不大,挤咱们俩不行。我说,你就不能去对面吗?对面也空着呢,你能看见我,我也能看见你。” 许丽往床沿上一坐:“我不!你们老师下令了,贴身知道吗?我得听命令呀。” “真是要命了!”林雨桐坐起身,才要抱怨两句,就听见一串脚步声,越走越近了,她干脆靠在墙上,等着人过来。 四爷站在其他三个人的身后,林雨桐只跟他对视了一眼,然后就收回了视线。她知道,许丽在观察着她。别看她这会子正跟吴先斋寒暄呢,但任何小动作,都别想逃过她的视线。 不过她跟四爷之间,也不需要什么奇怪的小动作发暗号,两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彼此传递信息。所以,不需要偷偷摸摸的。 寒暄完,几个人都没有跟这个工党嫌疑犯说话,而是依次离开了。 等人走完了,许丽才说林雨桐:“你男人都不问问你。” “问什么?”林雨桐往被窝里钻,“我是不是工党,我俩一个被窝睡的,他能不知道?他知道我不是,那肯定就会以为,我跟老师是在演戏呢。他紧张就有鬼了!” 许丽便笑:“跟你们这种聪明人打交道,说实话,我累的慌。” “别这么客气,你要是笨人,这世上哪里还有聪明人。”林雨桐躺下打哈欠,就含混的道:“老师她眼光高,笨蛋可入不了她的眼。” 许丽挤过去跟她一起睡:“你就不担心,万一真就查出来对你不利的证据,到那时你该怎么办?” “我又不是工党,怎么会有对我不利的证据?”林雨桐语气笃定,“老师经验丰富,任何假的证据在她面前都将无所遁形。所以,这看似危机,可对我来说,却是一种转机。我担心什么。” 许丽看着林雨桐的背影就愣神,想起长官说的话。她说:林雨桐要么就是真无辜,要么就是隐藏的极深极危险的一颗毒瘤。 “我希望你真是清白的。”许丽睡着前说了这么一句,“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欣赏和佩服的人之一,我不希望你出事。” 林雨桐睁开眼睛,对着黑夜里那燃烧着的炭盆,又缓缓的闭上眼睛。 四爷今晚值班,并没有回去。办公室加一张行军床,早早的就躺在床上了。他在想桐桐在牢里的时候做的一个动作,她在床上的被窝里,下半身盖着被子,她的手不停的在拈着被子的被角不停的搓。这像是个无意识的动作,好些人无聊的时候都爱扯被子,有的将缝被子的线揪的老长了,都是手闲的无处安放的一个小动作。她那样搓,更像是对被子不满意。可四爷却明白,她是在提醒他:指纹! 她档案里的指纹和血型都被她自己动过手脚了。 那东西原本是为了脱身预备的,如今嘛,倒成了洗清嫌疑的一个突破口了。 这一晚上,他睡的很踏实。第二天一早,胡木兰就来了,召集大家,到办公室开会。 跟着胡木兰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这个人四爷认识,他是之前去沪上执行任务时候跟他们一起行动的那位‘管家’,具体叫什么名字却不知道。后来回来之后,再没有见过对方。没想到,他跟在胡木兰身后进来的。还有一个是徐媛,这个人就不用多说了。 四爷关注的是这个中年人,什么时候到的平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的,这些之前没有一点消息。他跟对方对视一眼,然后跟不认识似得挪开视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胡木兰这才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内部纪律检查小组的钟组长钟怀生,这次的案子牵扯到我的学生。我呢,要回避一下。只有旁听权,没有决断权。”说着,又指向徐媛,“这位不用介绍了吧。”然后真不介绍了,只扭脸说徐媛:“把你怀里的资料都放下。” 徐媛一声不吭的将东西放下,胡木兰才道:“这是林雨桐的所有的资料,你们可以看一下。” 这资料上要是有问题,早就查出来了。 几个人轮流的看了一遍,都不像是找到问题的样子。 东西传到四爷手里,四爷看的很仔细,看到最后,才看见了体检报告。他随意的扫了一样,然后一副就要合上资料的样子,可紧跟着,他的动作慢下来,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又赶紧翻回去,盯着这个体检报告上上下下的细看。 所有的人最关注的就是他了。他跟林雨桐非同寻常的亲密关系,叫人不能不注意他。 他的动作马上引起了胡木兰的关注,急忙问:“怎么回事?金站长发现什么了?有什么疑问可以直说。” 四爷将那张体检报告单独抽出来:“我能问一下,这个体检报告是什么时候做的?” 胡木兰拿过来,依旧没看出问题:“是她还在特训班的时候做的,怎么了?” 四爷点了点上面的血型:“血型不对!林站长的血型是o型,这上面显示是ab型。是你们当时检查错了,还是这边的医院检查错了。” 胡木兰摇头:“不可能,我们的军医是最好的。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四爷就摊手:“那最好还是再查一次,这边的医院查的结果是o型。” 胡木兰狐疑的问:“她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会想着去查血型?” “不是特意去的。”四爷好似有些尴尬的样子,“是怕有孕……那段时间她不是很舒服,有时候会感觉恶心,以为是有身孕了,去医院查了一次。血型是人家顺便查的,单子好像还在家里放着呢……最后检查是没怀孕,是肠胃有些炎症……要不然,叫人去取一下。” 胡木兰就看徐媛,徐媛点头,伸手从四爷要钥匙。 那边吴先斋就道:“楚秘书,你陪同吧。” 这就是一种对四爷和林雨桐的维护了,怕这个不算太知道根底的徐媛动手脚。 周一本就道:“要不,再请两家医院的医生来一趟,咱们现场检验。这血型总也变不了吧。” 是!血型变不了。金汝清给的理由又合乎逻辑,完全不是事先预备的样子,那一定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胡木兰就看钟怀生:“钟组长,你说呢?” “很合理。就这么办!”钟怀生说着,也提醒胡木兰:“最好问问当时的军医,看看有没有搞错的可能性。” 胡木兰点头,起身就出去了。电讯室就在楼上,她去发电报很快就能问出结果。 结果徐媛取的单子是两个月之前的,那时候胡木兰还没来呢。不存在为了应付她事先准备。 两个留学回来的有名的西医大夫过来抽血化验的结果是一样,就是o型血。 可最原始的档案上,却是ab型的。 徐媛就道:“什么意思?林站长被人给换了。” 周一本‘噗嗤’就笑:“中tong那边一直坚持说我们现在这位林站长是假的。” 胡木兰这会子眉头能夹死蚊子,没错,中tong的钉子发来的资料里,也确实有这个猜测。而且猜测有理有据,据说还有当时拍下来的照片,还曾派人去当时林雨桐藏身的庵堂附近调查过,得到的结论都是妖狐被人替换了。 但那是不是真的妖狐,她这个当老师的,还有冷子秋白雪梅这些战友袍泽难道都能认错吗? 钟怀生就道:“你们的资料有没有可能被动了手脚?” 不可能! 等等!谁说不可能。 自己都能在中tong埋下钉子,那么中tong那边呢,有没有可能在自己这边埋钉子呢。这体检报告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了。 胡木兰的心一下子给提起来,叫徐媛:“再去牢里,提取林雨桐的指纹,快!顺便叫许丽过来!” 林雨桐一看叫自己摁指纹,就知道,事情正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 她非常配合的叫徐媛摁着摁了一串的指印,看着她跟许丽双双离开。 档案上的指纹肯定不清晰,没法对比。当时她的手指上是涂着胶水的。 果然,从警局找了对比指纹的专家,没有对比出一致性,并且人家指出:“这个就是刻意伪造的……” 刻意伪造的? 当事人会去伪造这个吗?不可能呀! 胡木兰摇头,林雨桐没理由这么做。她的意识里一直是以为林雨桐有问题那也是在消失的那几个月的时间里。可这档案……当时林雨桐还没正式出道呢。除非早前……在自己绑了她进特训班之前,就有问题。可这怎么会呢?她要真有组织,又怎么会一个人去报私仇,而不是听她的组织调派。 胡木兰心里变的焦灼起来,要是中tong安插的钉子都已经能做到调换机密档案的程度了,那还有什么秘密是他不知道的。这些档案可是跟其他一些档案放在一起的。比如说,自己安插|到中tong出去的钉子! 那要是这人调换了档案,那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自己安cha进去的钉子是谁。如果是这样,那钉子再反发给自己的情报,能是真的吗?他暴露了!他不自知,而自己也未曾察觉! “该死!”胡木兰咬牙切齿,扭脸问许丽:“当时那一批的体检,是你跟着的。有没有问题,你说!” “没有!”胡木兰就道:“资料是您过目过的,也是您给归档的。李军医您还不了解吗?什么时候出过差错。” 对!很对呀! 她把那份假的体检报告扔到许丽手里,“这怎么解释?” 当着这么多人,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许丽就道:“这也是好事!至少咱们知道妖狐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其他环节。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呀。”她不介意这个时候为林雨桐说两句好话,“这办法也着实是阴损。今儿幸好有金站长,他知道妖狐的私事比较多,这才看出了这个问题。要不然,谁会在意这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再这么查下去,面临的肯定是别人准备好的陷阱,误杀了妖狐,那才是损失呢。” 胡木兰深吸一口气,恼火可气也没地方撒去,她扭脸问钟怀生,“钟组长,您怎么看?” 钟怀生就道:“如今彻查了,证明林站长白璧无瑕,这也是好事。既然这种资料都被动手脚了,那么您说的暗线提供的那个所谓的证据,那些消失的人不是被杀而是真的失踪消失这样的证词,就不足以取信。林站长自然就无事了!”说着,就问在坐的诸位,“大家以为呢?” 其他人云里雾里,一时觉得查林雨桐是真的,一时又觉得这这师徒把戏演的也太tm的逼真了。 人关进去,拢共也没一天一夜,这就没事了。 然后林雨桐很自然的就被带出来了,身上还带着一丝狼狈,但神态却安然。 胡木兰看着她的头发上还沾着一根稻草,就想伸手帮着给摘下来,但手一伸过去,林雨桐就避开了,朝她笑了笑:“老师,我清白了吗?” 胡木兰收回手,“你受委屈了。” 林雨桐又看那个中年人,见他坐在主位上朝她点头,她就道:“您是负责人?现在能给我一个结论了吗?一个叫人信得过的结论,来证明在今日之前,所有的怀疑都是无中生有,我是经得起检验的,非工党人士。” 钟怀生起身跟林雨桐握手:“让壮士蒙冤,是我们的不对。” “当然是你们的不对!”林雨桐就道:“今儿查出来,我不是工党,所以我出来了。若我是工党呢,我还出的来吗?我这人爱说公道话,也因为为工党说话,我的身上就贴着工党的标签。但是今儿我还是要说,在国工合作期间,我们不能干背后捅刀子的事。不管是国还是工,能上战场杀敌的,就是英雄。就该被善待!这话我放在这里,哪怕日后依旧有人拿这事攻讦我,但是公道话我还是得说。”说着,她就看钟怀生,“这话您也可以回去带给老板。冤狱可坐,公道话还得说!” 钟怀生一愣,便又哈哈笑:“好!这话我会如实转告。” 同情工党到底不是工党,这个话是可以说的。sun夫人也常有同情工党的言论,党内有很多这样的人士,但不能将这一类人都归为工党,这是另外一种滑稽。 钟怀生伸出手跟林雨桐握一下,微微用力,朝林雨桐点头。眼神意味深长。 林雨桐知道,他想说的是,事情他会办好,当日的救命之恩,不敢忘。 那今日就到这里的,咱们明儿再换个人来查。 回了下榻的地方,钟怀生就问胡木兰:“接下来查谁,您给个目标。” 徐媛就道:“当然是金汝清了。” 许丽在她后面跟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查金汝清什么?没听见怎么说的吗?两人是去查林雨桐是否有孕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两人的男女关系是坐实了。人家不是两个工党结合的假夫妻,是真的!真的有男女关系的!一个工党一个国党结合吗?工党的组织也不批呀。 胡木兰就道:“许丽,你和徐媛再去医院,就是给林雨桐检查的那个医院,查一查,是不是他们当时去查过是否有孕的事。” 如果是,在金汝清身上,就不用花费那个精力和时间了。 打发了这两人,胡木兰才叫钟怀生去休息:“等结果吧,结果出来咱们再商量。” 结果当然是不出意外了。医生的印象很深刻:“那位太太就是肠胃炎,如今好些年轻夫妻都是这样,急着要孩子,这要是没怀上,心里着急,稍微有点不舒服,就往怀孕上想。” 那就对上了! 林雨桐是真没问题。 “那你说zhong统怎么这么无聊,只为了整垮一个林雨桐,就这么大动干戈,值当吗?”从医院出来后,徐媛这么问。 许丽诧异的看徐媛:“徐小姐,你真的很有意思。你是见过林雨桐的手段的,她都立下过什么样的战功,你也是清楚的,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的几次战功,几乎将中tong的气焰彻底给压下去了,这还不足以招人恨吗?” “那你说……”徐媛低声问道:“那你说……有没有可能她原本就有问题,这所有的东西,都是她提早安排下的引线,只等着她面临如今的困境的时候才拿出来,叫咱们替她清洗所谓的‘冤枉’。” 许丽彻底的冷了脸:“你是怀疑胡长官的能力?” 她所谓的早前,是说还在特训班的时候,是说在特训班之前。这一部分是胡长官亲自审的,每一个环节都力保不出错。这些年,为军tong输送了多少人才,这种毫无根据的怀疑,就是一种冒犯。 徐媛没想到,许丽的反应这么大,她急忙道:“我瞎说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许丽指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再不言语,指率先上了车,一路都没搭理对方。 这个结果毫无悬念,胡木兰笑了一下,“我这老师失败啊,跟学生是越走越离心了。” “这怎么能怪您呢?”徐媛过去给倒了一杯水:“您是她的老师,她的本事都是您教的。叫我说,她还是太桀骜了。您听听今儿她说的话,还是在为工党说话。难怪人家不怀疑别人只怀疑她,这里面大部分的错在她身上。怎么能怪老师呢?没有您的栽培,哪里有她的今天。这做人不能忘本,您说是吧。” 许丽朝后退了两步,实在不想跟这种自以为是的蠢货挨得太近,她怕传染。长官跟她这几位爱徒之间的关系,非常奇妙。要说有感情吗?感情很深厚。长官将她们每一个都珍视非常,因为她们每一个,都凝聚着长官的心血。她们每一个都很有个性,但这种个性恰恰是长官看中她们的原因。人有独立的思想,才是人。长官总说,她不要杀人的工具。这四个徒弟是她最杰出的作品了!而这其中,以林雨桐最为突出,长官最喜欢的便是她的绰号——妖狐! 果然,胡木兰听了徐媛的话,眼里就闪过一丝厌恶,扭脸端了茶:“你一说话……我就觉得,不亏是徐家人。你说话真的很徐家人。” 徐家人什么样? 见风使舵,逢迎拍马,特征非常明显。 徐媛面色一僵,哪里听不出里面的轻视,但她还只是笑了笑,不曾反驳,再不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月,又是全勤。这半个月,单机码字几乎能把人给逼疯了。而且,看着存稿不能发,就跟欠着大家的钱没给还一样,一睁眼就觉得欠着债。这一章发出去,这个月的就算是清了。咱们明天再见。 95 民国谍影(31)三合一 民国谍影(31) 师徒俩闹得不愉快,胡木兰挠头,这还得哄着点呀。孩子愿意耍脾气,这也是另外一种程度上的亲近嘛。 因此,见林雨桐第二天来了,胡木兰就笑:“我还当你不来了?” “公是公,私是私,这是两码事。”林雨桐选了离她最远的位置坐了,翘着二郎腿等着她将早饭吃完好干活。 那边徐媛端着杯咖啡进来:“您喝点?” 林雨桐顺手接过来:“行啊,提提神。现在想弄到好点的咖啡豆可不容易了。” 许丽刚进来就听了这么一句,她直接接话:“我这次来给长官带了一罐子,是从m国人那里弄来的。今儿才开罐,要不,给你带去得了。” 明明胡木兰也不多的东西,她没经过长官的允许就直接说送人,胡木兰眼里还带着几分赞许。 林雨桐故意拿捏着:“哟!人家也不多,我直接拿了好意思吗?” “别人我还不敢给,这也就是您了,要是冷子秋我都不一定给的……”许丽这么说。 “那是冷子秋不喝咖啡……再者说了,许副官,您做的了主吗?”她一边吊儿郎当的说着话,一边斜眼去看胡木兰。 许丽就道:“看您说的,给您的东西,不管给什么胡长官都不会舍不得。” “真的?这话我怎么这么不信呢?”林雨桐说着,腿就放下去,身子也朝前一倾,“我记得老师的书桌上有一镇尺,黝黑黝黑的,老师是走哪带到哪,我就喜欢它……你给我拿一下呗……” “你别得寸进尺啊!”胡木兰放下筷子:“我就知道,打从第一回看见我的墨玉镇尺,你就在打主意。” “不给就算了。”林雨桐朝后一靠,说许丽:“别光动嘴呀,给我取咖啡豆去。” 肯要东西,这就证明这事过去了。 许丽笑着出去了,胡木兰佯装一脸的不满:“我就剩那点好东西了。” 林雨桐装作听不见,喝了一口咖啡,喊了一声:“香!” 师徒俩都是这番作态,不想把关系弄的那么僵,彼此都给对方递个台阶,叫这件事过去算了。这个时候徐媛突然说话了:“您过奖了,主要是胡专员的咖啡豆好,我泡咖啡的手艺也是一般。” 我们也没说你泡的好呀。 鉴于之前跟徐媛之间还算有点交情,林雨桐没把人给撅回去:“手艺也好!” “您真是过奖了。”徐媛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紧跟着又道:“其实我一直听说您会医术的……” 她这话一出来,林雨桐的脸就冷了。那边胡木兰的脸也沉下去了:“徐媛,你越界了。” 徐媛回头看看,不明所以。 林雨桐端着咖啡,收了脸上的冷意,只笑道:“你觉得世上只你一个聪明人吗?你怀疑我懂医术却要去要去医院看诊,所以,认为我有故意造假的嫌疑,对吧?” 徐媛笑了一下,“我就是好奇而已,自己会医术哪里需要麻烦别人?” “我擅长什么,我不擅长什么,这一点,我不需要跟你交代。”林雨桐看她像是看个蠢货,“就算是你不知道我擅长什么,你难道都没听到过一句话,叫做医不自治吗?” 她从来都没跟谁说她擅长全科的,事实上,在西医传进来之后,在大城市很多人都慢慢的开始不信任中医了,日子只要还能过,那就愿意花钱去找西医大夫。更何况,林雨桐家是开武馆的,擅长骨科跌打损伤甚至是皮外伤,会点把脉,有独门的秘方这是可以解释的通的。只要擅长这些,就相当于西医的骨科外科都懂一些,这就很了不起了。后来在特训班,战场急救这一课,因着她有基础,基本的外科手术看看就能上手,这是她给大家留下的普遍印象。后来又开了制du用du,她简直就是天赋过人。事实上,在历次的任务中,她把她擅长的东西用到了极致。 但这些东西内部人知道,外部人大概知道,却绝对不会详细,也不敢叫别人知道的太详细。 所以,胡木兰说徐媛过界了。 会医术的大夫看医生,这如果会惹人怀疑,胡木兰昨天就回问了。看事实上人家是去看妇科的,又是事关她自己的身体。人家只是在不擅长的领域没逞强,这要是都成为怀疑的理由,那干脆就别活了。 本来今儿来,胡木兰就想着缓和师徒之间的关系。有隔阂不怕,慢慢的修复嘛。但徐媛这自以为是的,“你先出去吧!”没法忍了! 徐媛看了眼林雨桐,才‘哦’了一声,“那我去准备出门的车了。” 她一出去,林雨桐就皱眉问胡木兰:“老板怎么会用她,也不知道是真蠢还是假蠢。” “真蠢是活不到如今的。”尤其是在rb人的牢里呆过,背叛过的人,“所以啊,可别小看了她。指不定什么时候她就在你背后狠狠的咬你一口。” “所以我不是很明白这种人。她好像压根就不明白交情是什么。”用的时候跟你讲交情,用完你了,她的交情好像就到此为止了,“这是做人有问题。” “行了不说她了。”胡木兰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去,就说林雨桐:“那咱们今儿,从……” “从金汝清查吧。”林雨桐很坚持,“哪怕是走样子呢,也得把这个样子走完。” 胡木兰起身拍了拍林雨桐:“那走吧!事情总是要办的。” 今天要办的事情,方法好像又换了。 钟怀生和胡木兰要了一间审讯室,许丽在外面站岗,不许人靠近。然后有请被审问的人,第一个就是四爷。 胡木兰看到坐好的金汝清,就看林雨桐。林雨桐举起双手:“我回避!我马上回会议室等着。” 会议室里,吴先斋、邱香山、周一本都在。另外,徐媛哪里也没去,就在会议室的角落里坐着,跟看守是一个意思。 这是怕他们上下串联吗?要是真想如此,昨晚上有的是机会,何必等到现在在这种不适合说话的场合。 几个人看见林雨桐进来了,都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或是喝茶,或是看报纸,或是打盹,各有各的事情做。林雨桐也拿了一摞子报纸,随便翻嘛,看见字就觉得舒服,不在乎这上面到底写的是啥玩意。 徐媛起身给每个人的茶杯里添了热水,又来撩拨林雨桐:“林站长,您紧张吗?” 林雨桐看她:“你认为我是个会紧张的人?” 这话一出来,周一本和邱香山忍不住就笑。她这种杀人跟切菜似得人,这种阵仗也值得她紧张?这位徐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成色呢。 徐媛好似也不尴尬,只道:“我相信您不会为了您自己紧张,但是我那位老同学……” “那我更不用紧张了。”林雨桐放下手里的报纸,“你是不是对你那位老同学有什么误解?你觉得他是工党?” “她有未婚妻的,你知道的吧。”徐媛这么问。 林雨桐点头:“我们都知道啊!我们不光知道这个,还知道她这位未婚妻很神奇,住着你们徐家的房子,身边带着个工党欧阳白,又跟中tong关系密切。”说着,她就朝徐媛莫测的一笑,“徐小姐,你家的房子就在我家的斜对面,每天那边都有望远镜对着我的窗户,我也很烦恼呢。还有,顺便问一句,徐小姐跟中tong那边……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徐家这网撒的有点多……” 徐媛愣了一下:“原来你知道金站长的未婚妻是俞敏慧呀。” “知道又如何?”林雨桐摊手:“俞敏慧又不是工党。” “俞敏慧不是工党,但她的身份所提供的情报,还是可靠的。”胡木兰将手里的档案袋放到四爷的面前:“这些怎么解释?” 是说叫他接家眷,结果真正的俞敏慧被欧阳白给阻止这件事。 四爷摇头:“不知!事实上,我压根就没想着那次能把所谓的未婚妻接来。当年逃婚的可不止我一个人。我以为站里接来的会是我家里的谁,比如父母,是他们被接来。可却没想到会是俞敏杰。我跟俞敏慧好些年没见过,我也不知道那个冒名接近我的所谓未婚妻到底是想干什么。但最后俞敏杰自己跑了,被中tong的人带走了,我的事基本就说不清了。不过好在欧阳白还在平津,而且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这件事,我也想搞清楚。因此,我建议,将欧阳白请来问问,如果允许,我想旁听,并且请更多的人来一起旁听。这件事不弄清楚,我也是坐立难安。本来,林站长一直说要查这件事,但这个俞敏慧,我们是越看就越看不清楚,因此,一直没有贸然而动。胡专员越是能亲自出手查清此事,我感激不尽。” 胡木兰盯着他看:“你确定你不知道欧阳白这个人。” 四爷点头:“确定,在之前从没见过,也从没听过。甚至于,这些日子以来,对方在观察我们,我们也在观察对方。俞敏慧说此人是工党,但到现在为止,我没发现他有任何工党痕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胡木兰就跟钟怀生对视了一眼:“你没发现他是工党,妖狐也没发现?” 四爷摇头:“林站长说还得看看,也许是知道欧阳白暴露了,故意跟他切断了联系。” 这种可能是存在的。 钟怀生就道:“欧阳白从你老家来,你的家人有谁认识他?” “没有!”四爷摇头:“这个你们可以去问一下,我的家人都在花枝巷。而且,对于我家突然遭难,家人不得不背井离乡来投奔我这件事,我也心有疑虑。这就跟突然冒出来的欧阳白一样莫名其妙。” “你怀疑谁?”胡木兰看他:“怀疑俞敏慧。” “是!”四爷摇头:“从如今的迹象看,她像是党内人士,但身份比较特殊,手段也是叫人一言难尽。如果可以,我希望她给我一个解释。我在前面拼命,身后却被自己人算计……对她们来说,那个破面粉厂值不了几个钱,但它却是家父半生的心血,是家兄守护了这么多年辛苦经营的家业,是一家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如果因为一些压根就不确定才需要证实的事情,就干出这种毁人家业的事,那我想便是rb人被赶出去,当咱们跟工党对上的那一天,输的只会是咱们……” 他这边说着,那边钟怀生却不敢往下记了。 四爷示意他继续写:“没关系,我敢说,就敢叫上面的人看!当年gm的初心是什么,还有人记得吗?如果对这种行为纵容,我只能说我们的末路大概真距离我们不远了。” 钟怀生看胡木兰,胡木兰示意他如实记,然后问四爷:“还有要补充的吗?” “没了!”说着,四爷就起身:“在没查清之前是要去牢里呆着吗?我这就去。” “你们这还都是急性子。”胡木兰谈了一声,“横竖牢里也是被褥床铺齐全的,就不麻烦去牢里做样子了。你们这办公楼不是有禁闭室吗?禁闭室呆着吧,直到你说的事查清楚为止。” 在办公室里的几人,等来了胡木兰还有带着审讯记录来的钟怀生。 记录对内不保密,轮流看了一遍。吴先斋先看了的,他看了就舒了一口气,金汝清并没有说他一句坏话。紧跟着是邱香山,邱香山扫了一遍就道:“金站长说的是对的,对欧阳白此人,我们确实是知道,也确实是派人一直监视着。可这么长时间,出了那个俞敏慧说他是工党以外,我们并没有其他的证明他是工党的证据。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怀疑俞敏慧也是自己人,所以我们不能擅自动他。这次胡专员来了,也好把我们平津站这桩悬案都破了。也好叫大家心里都有点底。” 周一本不看也知道审讯记录上写的是啥事了,他说话更直接:“要是欧阳白能指认金站长是工党,俞敏慧早叫人来指认了。何苦干出毁人家业,把人一家子弄来再给她抓把柄的事吗?我看呀,这事还得查查,看有没有公报私仇的成分,这不娶之恨,对女人来说可谓是深仇大恨了。” 这话听起来好像也有道理。有时候这女人的脑子不能以正常人来猜度。 所以,接下来必然是要请俞敏慧和欧阳白了。 周一本请战:“我去吧。”他是行动队的,这是他的本职工作。 但显然,胡木兰没打算用平津站的任何一个人,只道:“另外有人去,都在会议室里等着吧,没有我的允许,就先都不要回去了。从今天开始,都在站里呆着吧。需要的衣服生活用品我会叫人帮打家去买新的,放心,这笔钱总部来报销。” 林雨桐只能无聊的扯着报纸玩了,那边邱香山跟吴先斋道:“我那里有象棋,要不然拿来下几盘。” 只能如此了,谁也不知道会被限制自由到什么时候。 四爷就在禁闭室,隔着门说话彼此都能听见,况且,这么自然而然的将欧阳白这个本来是□□的人,引导的进入胡木兰的视线,这是早就推演好的。林雨桐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胡木兰不用平津站的人,还能用谁呢? 正在办公室长草的冷子秋被一通电话临时征调了。 她又不是一个办事拖沓的人,领了任务,马上就去了。前后不到两小时,欧阳白和俞敏慧就出现在军tong战。 地点,还是审讯室。 刑讯椅直接就请欧阳白先坐了上去,林雨桐几人,算是旁听的身份。 欧阳白扶了扶眼镜,明显有些紧张。他扭脸看到在一边落座的林雨桐,马上收回视线,他不能去看她,也不能多关注她,最好连眼神都不要交流。他现在确定,她就是自己的同志,那么同理,她的那位先生,也就是同样坐在刑讯椅上的这个男人,也该是自己的同志。 那天,她留下三个数字——253. 然后他就去了那个死信箱,他知道那被叫253,但俞敏慧却不知道的信箱。他看见了那一排住户外面信箱上面都贴着寻人启事,他的死信箱上也贴着一张,跟周围那么多信箱保持一致,叫人看起来,一点特殊都没有。等看到信箱上的寻人启事,他就知道,真正的信息是在这个寻人启事上的。它上面写着,要找一个走失的老人,老人走失的时候,穿着蓝色的棉袄黑色的棉裤黑色的棉鞋,身高大概一米七左右,年纪六十九,脸上有两颗黑痣,于哪一年哪一天的什么时间走失等等等等,上面的每一个数字都是一组密码。 信息就这么光明正大的传递给了他,密码得启用临时紧急密码。这个又是俞敏慧没有掌握的。 既然得到了消息,那么,那个信箱其实已经可以废掉了。于是,他当着俞敏慧的面将信箱打开,里面空空如也,但俞敏慧却很高兴。他知道,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倾向她了。 他也需要她的信任,有一点私人的空间,他得知道,他的同志传递给他的是什么东西。 晚上在卫生间,他从那些数字上破译出来一句话:街口蛋糕店一号桌座椅下。 于是,他借口想跟她一起去转转,然后在蛋糕店的隔壁给她买了鲜花,又跟她一起去蛋糕店吃蛋糕喝咖啡。蛋糕上的奶油粘在了她的嘴角,他笨手笨脚的为她擦嘴破坏了她的妆容,她得去卫生间上妆,他小心的在她去卫生间补妆的时候,拿了那封信,然后也赶紧去了卫生间。在卫生间里快速的看了信然后撕碎冲下了马桶,这才出去了。出去的时候,俞敏慧已经在等着了,她的表情不好,肯定是不放心他单独离开那三分钟的。于是,她又去了第二次厕所,肯定去男厕找什么去了,看自己有没有什么猫腻。 事实上,他很小心。跟这个女特务周旋,已经积攒了一些经验了。在有人引导他该怎么做的时候,他也能做的很好。 看了那封信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真等到了这里,他是真的紧张了。 不!他不能紧张,同志的安危全在他的身上。是他自己办事不利,将自己的同志陷入险境,那这件事就得他来做个了结。 于是,他坐在那里,对着俞敏慧一个劲的看。 “别害怕,有我呢。”俞敏慧拍了拍他,要求搬个凳子坐在他的旁边。 胡木兰看向俞敏慧:“我希望我们问话的时候你不要打断。” “当然。”俞敏慧意味深长的朝林雨桐笑了一下,“规矩我懂,此次问话,我绝对不会带任何私人感情。” “很好!”胡木兰看向欧阳白:“你是欧阳白?” 欧阳白看俞敏慧:“我是欧阳墨……” 俞敏慧无奈:“说实话,你原本是谁就是谁。你现在是我们的人,对于你的过去,你如实交代就好。” 欧阳白诚实的点头:“好!我是欧阳白。” “以前是个女校的教员?”胡木兰又问。 “是!是女校的教员……”欧阳白说着,就又看俞敏慧,“她就曾经是我的学生。” “那么时隔多年,是什么原因叫你再去找你这么多个学生中的一个,并且阻止她前往平津呢?”胡木兰盯着这个欧阳白看。说实话,这个欧阳白跟她印象里的工党完全不一样,他太文弱,太生涩了,工党将这么要紧的任务交给这么一个人完成,让人觉得真有几分儿戏。 欧阳白又扶了扶眼镜,似乎有些回避这个答案,但吭吭哧哧的,到底是说了:“我是接到上级命令……命令上说,叫我去俞家想办法阻止俞小姐去平津,我就去了。” “上级?”胡木兰轻笑:“这么说,你是工党!” “是……也不全是!”欧阳白不好意思的道:“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是工党。” 这话更奇怪了:“欧阳先生,你不必有所隐瞒。既然打算跟我们坦白,那就是我们自己人。只要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配合我们的调查,那么,这点历史就让他过去吧。毕竟,欧阳先生并没有做出什么危害我党的事情来。况且,又有俞小姐作保。当时,你是怎么跟俞小姐说的,你就怎么跟我说就行。” 欧阳白看似有些口干舌燥,很紧张的样子,许丽还专门送了一杯水过去。 将有点烫的水一口气喝干了,他才道:“其实敏慧她没直接问过我……问过我的具体情况,对吧?”他很是小心的问了俞敏慧一声。 俞敏慧想了想就点头,“我确实没具体的问过,但根据我的判断,他是工党无疑。他刚才的话也证实了我的判断。” 胡木兰看欧阳白:“她没问你,那我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工党的言论,在哪里通过什么方式接触到的,又是谁做你的介绍人,你是哪一年在什么地方申请加入工党的。” “就是叫我通知敏慧之前呀。”欧阳白就道:“我没接触过什么工党言论,唯一的接触就是那时候跟着很多的学生□□,那都是在三七年之前了。后来外面太乱了,尤其是大城市,生活不容易不说,还特别的乱。然后我就回了老家,在一所女校里任职。这个你们可以去查的,我……平时都是叫我的学生少掺和政事,太太平平平平安安最好……敏慧做过我的学生,她肯定也知道我说过这话……” 俞敏慧面露复杂:“是!欧阳先生在课堂上说过这样的话。” “所以我没有说要加入什么党……我不是对诸位的国党有什么看法,就是吧,我本人不太适合这个工作,这个你们也看的出来……” 恩!看的出来。 欧阳白就道:“所以你们不要把我当成老工党还是啥的,我不是。我就是在阻止敏慧来平津的前半个月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人……” “什么人?”胡木兰起身,走到欧阳白面前:“他就是你的上级?” 欧阳白点头:“对!我那天从学校出来,准备买两本书,然后在书店门口,撞上了一个人,把人家给撞了一下,她倒了,头磕下台阶上流血了,我也不能走,就说带她去看大夫,她说她有急事,让我送她回家,然后我们就认识了。” “再然后呢?”胡木兰追问了道:“他叫什么,做什么的,你知道他如今在哪吗?” “她说她叫艾怜,也就是三十岁上下吧,她打扮的很好,看起来很年轻,应该也还不到三十岁,反正是一个很有品位很有魅力的人,她的眼角长着一颗红痣,很漂亮……” 邱香山低声跟林雨桐道:“他说的是个女人吧!” 林雨桐点头:“听着像。” 胡木兰进一步问:“她是工党?” “我跟她好之前我不知道她是工党。”欧阳白紧忙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小心的看了于慧敏一眼,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俞敏慧觉得不可思议:“你成亲了?” “跟成亲是一样的。”欧阳白说着,脸不由的就红了。 其他人恍然,就是有关系了呗。 可这也不对呀,“按你说的,你们没认识几天吧。” “一见钟情,也不一定要认识很久才在一起的吧。”欧阳白红着脸又说了这么一句。 这就是承认了,他们并没有认识几天,然后就睡在了一起。 周一本还低声问:“如今的女工党都这么奔放?” 那是不可能的! 都是干这一行的,对工党的流程也都很清楚。于是,这就有个问题,这个叫艾怜的女人,这怎么听都不像是工党呀。 胡木兰不急着做判断,只道:“你继续往下说。” 欧阳白就低着头继续道:“我就跟艾怜我们好了,好了之后我就说我们结婚吧。我不是胡来的人,不会干那种辜负女人的事,我是真心想跟她结婚的。可是,她却说不着急,说是她要组织批准的。我就问说组织是谁呀,怎么叫组织批准。她才跟我说,说她是工党。他们组织严密,这些事情不能自己做主。还说,要是我不是他们的党内人士,大概都不批准的。我就说,那哪行呀?只要能娶她,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不就是写个申请书加入他们吗?那我就加好了。然后我写了入d申请书,就等着。没几天,大概三天吧,她就跟我说,组织要考验我,给了我一个地址,叫我去找一个人阻止他去平津。我觉得这太可笑,人家跟我素不相识的,怎么可能听我的?然后她说,你只管去,那人一定会听你的。她还给了具体的时间,叫我按照那个时间去找,然后把事情办成之后就来平津找她,我们好结婚。我走在路上看了她给我的纸条,上面有时间还有姓名。一看姓名是俞敏慧……我才知道她当时为什么说那人会听我的,感情那是我的一学生。当时敏慧在学校属于比较有名的学生,家里富裕,人长的也好,性格开朗,大家都喜欢她,什么样的活动都离不开她。那时候我们排演过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我跟敏慧有过合作。算是熟人!就是几年没见,也都认识的。然后就去了俞家,在门口碰上了敏慧,她也正好就没去平津,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容易就完成了。然后我基本没耽搁,启程就往平津来。到了这边之后,我不知道敏慧是跟着我的,反正到了地方我就去艾怜事先安排好的学校报到,留下来任教。她给我留了个信箱,是跟她联络的。她说她会给我写信,为了不暴露身份,用那个信箱……信箱……”说着,他就看俞敏慧,“你知道的。” 俞敏慧忍着一口气,然后点头:“对!我知道,那是个死信箱。” 邱香山‘嗤’了一声:“艾怜是工党,那才是死信箱。艾怜要不是工党,那就是个死人的信箱。说什么工党!这位俞小姐,你到底是干嘛滴,搅和的我们浪费了多少人力物力!你是在我们这一行混的吧,你告诉我,根据你这位欧阳先生的话,你告诉我,从哪能判断出来,艾怜是工党?” “艾怜不是工党?”欧阳白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她不会骗我的。”说着,他就看向林雨桐,“林小姐,艾怜在哪?你告诉我艾怜在哪?” 林雨桐嘴角微微翘起,欧阳白到底是演过话剧的,给个剧本就能演的像模像样的。她一脸的莫名其妙:“我怎么会知道艾怜在哪?” “你不是工党吗?”欧阳白看向林雨桐又看向一边的四爷,“敏慧说你们都是工党。你们就告诉我,艾怜在哪。只要找到艾怜,你们想问我什么我都会老老实实的回答的。” 林雨桐一脸的恍然:“原来你几次想凑过来跟我说话,就是想问我这个?” “嗯!”欧阳白不好意思的低头:“敏慧跟着我,我不是很方便。我其实没想干嘛,就是想找到艾怜。我隔两天就去看一次信箱,她没给我来信,我着急!” 林雨桐看俞敏慧,然后摊手:“听见了吗?我不是工党,就连欧阳老师,也不是什么工党。你还真犯不上为了他穷折腾,生生弄出个欧阳墨来贻笑大方。” 俞敏慧不信这话,但这话一方面叫她难受,对那个艾怜的女子嫉妒的发疯,一方面又庆幸,欧阳白并不是工党,那么,自己跟他就还有以后。 这种复杂的心理之下,她满眼复杂的看着欧阳白:“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真的!”欧阳白举起右手,“我可以发誓……我可以用我的艾怜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俞敏慧便什么也不问了,她的脑子异常的清晰,“那么,这次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我们知道,是有个叫艾怜的女人冒充工党,刻意接近欧阳白,只为了阻止我作为金汝清的未婚妻来平津,是这样吧?可这样做,为了什么呢?陷害金汝清?” 这话一问出来,都不说话了。 便是胡木兰也不由的想到,平津站还有其他三个人没有查,这三个人里,若是有人将消息透漏出去,卖给了别的势力。那么,想洗清他自己身上的嫌疑,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呢?找个替罪羊呀!金汝清就是这个出卖jun统的人找出来的替罪羊。俞敏慧没被接来,恰好有人阻止。而这个被阻止的人,跟着一个疑似工党的人又来了平津,这不就是大家之前一直怀疑的,金汝清身上的工党嫌疑由来吗? 边上旁听的徐媛就道:“那这个算计金站长的人也未免太高明了。他对金站长很了解,甚至是专门了解过他的未婚妻俞敏慧,甚至连俞敏慧因为欧阳白才逃婚的事也知道的一清二楚!要不然,不会派遣一个女人到欧阳白的身边,一方面忽悠欧阳白叫欧阳白都以为他自己是工党,一方面也知道欧阳白就是那个能绊住俞敏慧的人……这样的人……能有谁?” 好似答案马上要呼之欲出了。 可胡木兰及时制止了徐媛的快嘴,“行了!”对方的话直接被打断,她干脆;利索的道:“这都是一面之词,要想知道真伪,还得赶紧找到那个叫艾怜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今天忙了一天,晚上七点才回来,总算是没耽搁更新,侥幸! 96 民国谍影(32)三合一 民国谍影(32) 可这上哪找那个叫艾怜的女人去? 平津站的,都不许离开。因为欧阳白所说的话并没有得到证实,所以,四爷还得关在禁闭室。而欧阳白,作为证人之一,他也被留了下来。禁闭室还有,跟四爷现在被关的相邻的那一间就是。 俞敏慧看着欧阳白,而欧阳白一脸紧张的看林雨桐。 林雨桐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问他刚才的表现怎么样。 “放心!”林雨桐给他点头,承认他做的很好,但话却得说:“我们会找到艾怜的。不过你得有心理准备,她其实是跟那你想的不一样,都是骗你的。” 欧阳白心理欢喜,也明白了林雨桐的意思,他赶紧低头,“那个……骗我也没关系,只要能找到她,再叫我见她一面……” 周一本起身:“倒是个痴情的种子。”他说着,就往出走,“行了,我去上趟厕所,而且,这几天,我们总不能都只在会议室吧。能各自回自己的办公室吗?” 林雨桐就瞟了周一本一眼,这个周队长,一双眼睛可真利,他提的这个提议当真是正正好。要是他不说,自己就得提了。 在座的人中,有个人心里有鬼。但怎么能抓住这个鬼,这就得引蛇出洞了。 可你看着他看的太紧,他想动也动不了,如此,那就不如给他争取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周一本心里就是这么打算的。 听周一本这么一说,胡木兰就停下出去的脚步,然后看林雨桐,林雨桐故意指了指身上,“我也得换身衣服吧。”也表达了想要个独立空间的意思。 胡木兰就道:“各自回你们的办公室,需要什么叫人给你们送进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去。”说着,她就先出去了。出去之后,又跟许丽道:“叫人掐了他们办公室的电话,有急事都切到我那边去。不耽搁他们的事。” 几个人都听的真真的,林雨桐耸耸肩也出去了,走到门口也找许丽,“给金站长送两身换洗的进去,吃的送点清淡的,我看他这几天有点上火。我这边你给我弄点零食,瓜子什么的。” “知道了!”许丽推着林雨桐走了。 邱香山就笑:“到底是老关系了,就是关照。” “邱主任放心,我也关照您。”许丽含笑请邱香山也回办公室。 周一本紧跟着邱香山,“我就不用特殊照顾了,大鱼大肉尽管上,有吃有喝别打搅我睡觉,对我来说,那就是好日子。” “不会有人打搅您的。”许丽保证一般这般道。 走到最后的反倒是吴先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许丽表情有些莫测,然后点点头,直接往办公室去了。 没人拦着楚秘书,他自然就跟着吴先斋大踏步的去了。 林雨桐进了办公室,关了门,坐在椅子上,手摁在扶手上良久都没有动。剩下的就没自己和四爷什么事了。事情到了如今,端看各自怎么选了。 这个叫艾怜的女人,是杜撰的也不是杜撰的。杜撰的部分就是欧阳白说的那些,比如她叫艾怜,冒充工党,叫他去阻止俞敏慧等等,这都是杜撰的。但不是杜撰的部分,便是真的有一个跟艾怜形貌相似的女人。 这个女人年纪也在三十岁上下,确实也很有魅力。而且长的也很有特点,那便是眼角有一颗红痣。 林雨桐没见过这个女人,但是其他几个在平津留的时间长的人,肯定也没见过。但都知道,吴先斋藏着一个女人。他们都是属于看破不说破的那种。干这一行的,对秘密有非同一般的敏锐感知力。先前,吴先斋身边时隐时现的,有一个女人的影子在。没人知道她是谁。周一本的人远远监视到过,邱香山跟吴先斋这么亲近,他也只是见过这个女人的侧影,没正面碰上过。至于四爷……原主也是远远的看见过这个女人。 后来,四爷来了,跟吴先斋的关系逐渐的亲近起来了。吴先斋对四爷的信任度也更高了。四爷借着谁都信任他,他在外面能打交道的人也多,专门查过此事。 这个女人其实是中tong的人,也是主动靠近吴先斋接近吴先斋的,算是中tong往军tong安插的钉子中的一颗。可那时候的吴先斋还不是今天的吴先斋,也不是一站之长,他的提防度没那么高。渐渐的,跟这个女人就有了感情。这种感情不是单方面的,在风雨如晦的年月里,每日里干的都是掉脑袋的营生,两个人抱团取暖,感情也是真的。后来,吴先斋成了副站长了,那个女人应该是主动坦白了她的身份,于是,她便成了一个‘死人’,在中tong的档案里,是早已经成了在一次轰zha中意外身亡的人。吴先斋选择让这个女人假死从中tong脱身。 四爷一直以为,吴先斋将此事应该做的很隐秘,可是在周太太被捉住通jian的那个晚上,吴先斋的态度,引起了四爷的怀疑。刚开始,他也认为,吴先斋一定是收了赵敬堂不少好处,他才如此卖力的将事情给压下去了,甚至不惜得罪邱香山和周一本。可事实上,后来的接触中,他慢慢的发现,吴先斋确实是收了东西,但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多。 为了那个点东西,至于吗? 那这里面一定就还有别的猫腻! 这个时候,他想到了那个女人。如果那个女人的‘死’,中tong只是假装不知。那么,事情就好解释多了。 赵敬堂一定是用这件事要挟吴先斋了。而吴先斋还真就怕这种要挟,私下里藏着zhong统的人,在军tong这是什么罪过?足够被qiang毙八回了! 既然知道了这一点,那么,他就得找找看,找这个女人到底是藏在哪里的。如今的吴先斋,不是当年的那个吴先斋了。当年的吴先斋,还有为了一个女人而动心的心境。如今嘛,他一心在升官发财上,真的是很久都没有去看过这个女人了。 那怎么样才能找到这个女人呢? 中tong!中tong的人要不是盯着这个女人,他们也不能威胁到吴先斋。 所以,他找了外面帮|会的人,以请外人盯中tong为由,盯着中tong。看看中tong的人都盯着哪些人。结果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就被发现了。说是zhong统有一眼睛受伤,被打瞎了一只眼睛的人,如今在戏班子打杂呢。 在戏班子里,有一个唱青衣的,眼角就长着一颗红痣。她真名叫什么,没人知道。大家说的都是艺名,她的艺名叫水仙。 那时候就想这个事该怎么用,但这得时机合适,不能叫人看出算计的端倪来。没想到时机就这么了。用欧阳白将这些零散的毫无关系的事串起来,那么,危机就过去了。自己的危机,桐桐的危机,包括欧阳白的危机,就都过去。 但还是那句话,这得安排的巧妙才行。 当欧阳白点出有那么一个女人去找他的时候,吴先斋就愣住了。因为那就不可能!此时,他突然意识到,这次的好像是冲着他来的。这根本就是一场阴谋。 这一变脸,下属是能看出来的。 周一本和邱香山两人,他们便是知道有个女人的存在,但原本最多也以为是偷摸背着下属养个外室,这种事情,也是人之常情。如今有点钱有点权的,外面要是没安置个家,那都丢人。彼此都知道,谁都不往面上说就是了。但要是这个女人是欧阳白嘴里的那个艾怜,那事情就复杂了! 因此,那个呼之欲出,偏被压下去的答案,就是吴先斋。 自己要是吴先斋会怎么做? 趁着没找到这个女人之前,得赶紧去灭口。要不然,等待他的就是一个死。 因此,周一本主动提出,要回办公室。不能都守在会议室里!这便是给吴先斋机会:去吧!去吧!赶紧善后去吧。 吴先斋这会子最矛盾。怎么办?难道真叫她去死吗?这个决定下起来何等的艰难? 这是有人在算计他,尽管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他还是觉得,是中tong的可能性比较大。 坐在办公室里,他转了两圈,然后叫了楚秘书:“你过来,我有事要吩咐你去办。” 楚秘书进去的时候还没感觉到哪里出了问题,但进去之后一看站长的表情,便有些明白了。只怕出事了!他是在吴先斋当了站长之后,才被分到军tong的。因为背景干净,没有别的依仗,这才被吴先斋挑到身边做秘书。对吴先斋过往的事情,他并不是很清楚。这会子见站长的表情很有些如临大敌的样子,他便有些害怕了:“站长,有什么事情吗?” 吴先斋在楚秘书进来的一瞬间,突然改了主意。这个秘书呀,可共富贵不可共患难,有要紧的事交给他去办,是绝对不可能的。像是这种生死相托的事,他能出去就把自己给卖了。 要论起叫人放心,还得是金汝清。虽然这次的事看似跟他有关系,但其实,将自己陷入两难的,绝对不会是此人。若是他现在在就好了,他的人头熟,便是扫楼道的他也能搭上话。他把人情上上下下的做到了,所以,他办事便一定能上下通达。 可这个人如今被关着呢,想用也用不上。 楚秘书又追问了一句:“站长,有事吩咐吗?” 吴先斋的手在办公桌上来回摸索了半天才问说:“林站长呢?她现在在哪?” “您找她呀?”楚秘书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能不能来办公室……要不,我先过去问问。” 吴先斋点点头:“你去问问,在会议室说话也行。” 楚秘书心都提起来了,这肯定是站长有不好解决的事了,想靠着林站长的吧。他忐忑的退出去,忐忑的敲响了林雨桐的办公室门,但敲了半天没敲开对方的门,却把徐媛给从隔壁敲来了,“林站长刚才要了热水,正洗澡着呢。有事吗?” 那就没了! 没了吧! 楚秘书朝徐媛客气的笑笑,然后就回去跟吴先斋交差了:“要不您再等等,我在门口看着,等有人往出抬浴桶里,我好过去问问去。” 吴先斋摆摆手:“不用了!”找林雨桐能怎么着呢?人家犯不上趟这趟浑水。 “那我……那我先出去……”楚秘书说着,就扭身,要走又不敢随便走的样子。 吴先斋才要说话,门就被敲响了。 谁? 吴先斋不由的紧张起来,伸手就要将解开的领口扣子又给扣上,然后示意楚秘书:“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徐媛,“站长还没有休息吧?我能进来说几句话吗?” 楚秘书朝里面看了看,吴先斋就绕过办公桌过来,“是徐小姐呀?如果胡专员允许,那就……请进来说话吧。” 徐媛点头,抬脚走了一句,顺便恭维道:“您这办公室可真气派。” 吴先斋先转身在沙发上坐了,这才矜持的让徐媛:“徐小姐请坐吧。” 徐媛再吴先斋的对面坐下来,然后看了一眼楚秘书:“你要在这里听吗?” 楚秘书猛地醒过神来,他朝外指了指就赶紧往出走:“我就在外面……在外面守着。” 看见门关上,徐媛才收起脸上的笑:“我知道,那个叫艾怜的女人是你派去的。虽然胡木兰打断了我,但是她是处于谨慎,并不是对你的维护!” 吴先斋愣了一下,这个徐小姐倒是自以为是的很,事情表面上是这样的,但其实压根不是一码事。这次的事,摆明是赵敬堂要算计自己。 他这是要戴老板的家规收拾自己,也是要出戴老板的丑。 可这个徐小姐偏偏没有看明白这一点,却想尽力往里面扑腾着搅和。没看见林雨桐已经躲了吗?这个时候在站里洗澡,又是一个女人,那明显就是在找不出来掺和事的借口。 但是眼下,还真就需要这么一个愚蠢的人来帮自己一把。 心思电转之下,他笑了一笑:“徐小姐出身官宦之家,父兄及其家中亲眷,都在政府部门任职,可谓家学渊源。这里面的很多事,我相信,以徐小姐的聪明是能看的出来的。但是……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本跟你不相干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想在这种事上捞功劳……那可不是好捞的……” “那看来咱们还是有的谈的。我知道你有麻烦了,你知道我想要捞取功劳。”徐媛笑道:“那这个交易就能做。” 吴先斋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指了指摆在茶几上的棋局,“这是我跟金站长下了一半的棋,看的懂吗?” 徐媛下的不好,但是看的懂,“金站长占了上风。” 何止了占了上风,那是处处没给自己留下活口子,但他现在还真没有给一个不算怎么聪明的小姑娘解释这个意思,“我现在的情况,就跟着棋局一样,都到了这种成色了,还有什么可与徐小姐交接交易的。” “不管什么棋局,那都是有活路可走的。只要你选对了路子!”徐媛一手将棋局搅乱,“活路奋力的找一找,总是能找见的。您之前还说我家学渊源呢,我家中还有几个女性长辈跟那位夫人关系莫逆,总能说上几句话的。” 这话愚蠢! 什么事情那位都能过问一二,可这种事,绝对不会过问的。 再说了,军tong里要清理门户,不是谁有面子就能躲过去的。叫你暴|毙身亡你就绝对活不到第二天的。他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好像有些异动:“既然徐小姐这么有信心,那不妨帮我送封信。” 徐媛自得一笑:“求之不得!” 吴先斋起身从抽屉里取了一封信,信口没有封,只信封上写着三个字:夫人收! 他将信递给徐媛:“麻烦你帮我将信送到家中,亲手交给我太太。” 啊? 徐媛面色一变,难道不是去见那个艾怜? 吴先斋将信再往前递了一下:“徐小姐改主意了?” “不!”徐媛一把接过来,“我这就去。” 吴先斋心里这才一松,转身朝徐媛摆摆手:“那就拜托徐小姐了。” 徐媛拿着信转身出去,在楼道里就看了看信封里,里面什么也没有。这个所谓的送信,就是送了个信封。且只这三个字。 这当然是吴先斋夫妻在打哑谜了,不过没关系,盯住吴先斋的太太也是一样的。 吴太太一接过这个信封,手就明显一抖。 这个东西,是他丈夫在周太太出事之后跟他就约定好的。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叫他那么惶惶不安。但他说的话,她都记得。 他说:“如果来人给的信封上,写着‘夫人收’这三个字,那么,你就打这个电话号码,响三声你就挂电话。如果来人给你的信封上写着‘夫人亲启’这四个字,那就还打这个电话号码,响四声你就挂电话。”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给她的那个电话号码是谁的号码,但是,他让她记住,说那是救命用的时候,她就给记牢了。 对了!不能用家里的电话,得想办法把跟着她的尾巴甩掉,然后再找别的电话去打。 于是,她尽量维持着笑脸,将信封接过来,都没叫那个徐小姐进门,就一把将门给关上了。 可这关上门了,却知道外面有人盯着,她也不懂怎么样才算是把人甩了。 怎么办呢? 她叫了家里的佣人,佣人是从老家带出来的,很可靠,“你穿着我的衣服,用头巾把脸围起来,然后叫黄包车,去百货公司,去电影院,去哪里都行,到处转悠去。” 佣人不敢不听,收拾了就出门了。她利索的换了佣人的衣服,然后挎着篮子出门,遇到第一个公用电话就赶紧过去,打了电话。 紧挨着戏园子的一处小小的民宅里,电话猛地响了起来。 正在甩着水袖的女人身形一顿,回头一脸复杂的看着正在响的电话,它到底是响起来。 一……二……三……………… 三声之后,等了足足有一分钟,没有等来第四声。 水仙慢慢的脱掉戏服,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她换下身上的戏服,换上自己最精美的旗袍,然后给自己的脸上上了妆容,最后将首饰盒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从下面的暗格里取出个极小的瓶子。 瓶子里装着是一种药,吃下去,三秒便死,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这是年前那段时间,他过来跟她约定好的。当年的事赵敬堂知道了,自己被人盯着,她早已经成了别人拿捏他的把柄了。这些年……过的这么人不人贵不贵的,她也厌烦了。 虽然一次一次侥幸的想着,他不至于让我去死。但这不是等来了吗? 电话响三声,自我了断。 电话响四声,马上撤离。 电话是响了三声的,一直一直的也没有等来第四声。这就是要她自我了断的。 手攥着瓶子,有点抖。她得躺到床上去,然后才能吃下这个药,要不然死相也太难看了。 坐在床沿上,猛地拔开塞子,门就在这么一瞬间被人强力的给撞开了。她的手再一抖,药全洒在地上了。 撞开门的是那个小武生,小武生身后跟着的是俞敏杰。 为什么小武生能及时出现?那是因为有人告诉小武生,只要能看着眼角有红痣的女人不死,并且叫俞敏杰带走她,那么,死的就会是俞敏杰!俞敏杰死了,他就解脱了。 此时,他紧张的看着水仙洒落在地上的药,他急忙冲了过去,一把将药瓶打远,连散落的药粉也吹的远远的:“……你疯了?!”怎么真的寻死呢? 俞敏杰站在门口冷笑:“你说带我来看个东西,就是看她?她是你的心上人?虽然长的不错,可看那年纪,都能当你娘了。”他摇摇头:“我不在乎你喜欢谁,是喜欢小妹子,还是这样的大婶子,只要你跟我好,好两年,我放你回来,让你跟你的老情人双宿双飞。” 小武生拉着水仙怕她去寻死:“我不能跟你走,我走了她就更得死了。你要带我走,除非也带她走。要不然,我那里也不去。”说着,他一把将地上的瓷瓶给抓起来,“药还有,你要再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还挺有骨气的! 俞敏杰冷笑一声,“成!那就走。要走一起走!” 水仙看看小武生,这孩子平时闷不声响的,今儿不知道是怎么了。她低声哄道:“你放手,我的事不要你管……” “我能救你……”他以为,只要俞敏杰死了,他跟她就都能活。 正说着话呢,外面彻底的乱起来,还响起了qiang声。小武生吓了一跳,手一抖,瓷瓶就掉了,骨碌碌滚到床底下去了。 水仙蹭的一下起身,从床头摸出qiang,抬手就指向她自己。小武生扑过去拽着非不让,这么争来扯去,‘砰’的一声,qiang声响了,水仙手里的qiang掉了,手腕上的鲜血直流。然后俞敏慧和徐媛带着人一起就走了进来。 小武生一看这样,吓的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 水仙无奈的看了这孩子一眼,一狠心,张嘴就朝舌头狠狠的咬去。俞敏慧三两步过去,一qiang托砸在水仙的脖子后面,将人给打晕了。这才冷哼一声,看向俞敏杰:“你在这里干什么?” 俞敏杰急着往出跑,这个真刀真qiang的杀人,他没干过,就是见都没见过。遇到这样的事,他早躲了。如今一看这阵仗,他知道要坏,“没干……没干什么……我这就走……” “走?”徐媛看了俞敏慧一眼:“你不会真放你哥哥走吧!他可不是一个无关的看热闹的人。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他如今在zhong统任职。”说着,就又低头看小武生,“这个……” 俞敏慧见过小武生,她厌恶的扭开视线,一点都不想叫那么多别人都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个什么成色,跟这个小武生的事,她瞒着都来不及,怎么会带过去叫大家审问呢。况且,这真的就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重要的是这个水仙。至于俞敏杰,他应该就是恰逢其会,只不过被中tong的身份给害了。自己这个哥哥呀,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来给他弄这么一个身份是对他的一个保护,谁知道他能耐的真就把自己玩进去了。 徐媛提出来了,她还真就不能这么糊里糊涂的给放了:“带走!” 没多少功夫,人就被带到了站里。 林雨桐的头发还没干呢,就被通知去审讯室。 出来的时候披散着头发跟吴先斋走了个面对面。不管怎么看,吴先斋明显的都带着几分紧张。想来刚才带着人进来的时候,吴先斋在窗户上看见了。 林雨桐佯作不知,慢了一步跟在吴先斋的后面,邱香山和周一本却好似知道吴先斋这次要完蛋,压根就不管什么尊卑,大啦啦的走在吴先斋的前面,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个人,这会子还一唱一和的。 “这个徐小姐手段很麻溜嘛。” “跟那个俞小姐配合的也默契。” “这俩到底是什么人呀?” “瞧着胡专员对她们都挺客气。” “这把人抓到了,咱们好歹也就能解放了。” “可不是,在办公室里跟坐牢似得。” …… 吴先斋全程黑着脸,一步一步跟着朝前走。还是那间审讯室,一脚跨进去,他一下子就愣住了,因为站在审讯室里的女人,眼角虽然有那么一刻红痣,但这并不是水仙。 难道她们并没有抓到水仙,而是找到了一个跟水仙有些相似的女人。 难不成刚才在窗口看错了?也许吧! 这一刻,他的心安稳了下来,稳稳的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他这一瞬间的变化,林雨桐看在了眼里。她跟着坐过去,不由的看向有些局促的女人。这个女人长的也还漂亮,但眼里明显有些仓惶和无措,她的手无意识的不停的搅着脖子上的围巾,而且,还时不时的扯一扯衣服,整一整领口。给人的感觉,这身衣服都不像是她的。况且,她的注意力多在她自己身上,可对吴先斋,连一眼都没多看。 那也就是说,这个女人并不认识吴先斋。 她根本就不是四爷所说的那个女人。 是俞敏慧和徐媛找错人了?还是有意识的找错了人? 就算是找错了,可当时如果看不出不对,那么此刻,也该看出不对了吧。 为何这两人都只在她们的位子上,对这个女人的违和视而不见? 紧跟着,她便明白了:这两人又怎么会不知道人不对?她们明显是要弄个假的先试试欧阳白。 你不是说你跟这个女人有夫妻之实吗?你不是说她是工党,也叫你加入工党吗?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你总不会连你心心念念的艾怜都认错了吧。 如果认错了,那什么都不要问了,必然是欧阳白说谎了。 想来,这一定是俞敏慧的主意。她了解欧阳白,因此,她对欧阳白之前的供词,心有疑虑。 这叫林雨桐的心不由的提起来了,欧阳白一旦认下这是那个莫须有的艾怜,那么,之前所有的安排就都前功尽弃了。 她这边想着,那边俞敏慧盯着林雨桐看,在林雨桐看过去的时候,她还莫测的笑了一下,好像在说,你最好别做小动作,我可盯着你呢。 林雨桐白眼翻了一下,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 胡木兰和钟怀生来的迟了一些,多看了站在中间的那个女人一眼,不过却没提出什么异议,而是吩咐跟在后面的许丽和冷子秋,“你俩去把金站长和欧阳白带过来。” 到了地方,冷子秋奔着欧阳白那边去,她说许丽:“你去请那位金站长,我跟他一起执行过任务,算是熟人,我避嫌,” 许丽不以为意,“你也太小心了。” “小心没大错。”冷子秋说着,就叫人开门,她直接进了欧阳白被关的禁闭室,然后站在坐着的欧阳白跟前,居高临下,以一种威胁的姿态低声道:“放聪明点,看人要看仔细了再认,要会看眼色,明白吗?” 欧阳白愣愣的,“明白……明白……吧?” 蠢蛋! 冷子秋还要再说,隔壁的门已经响了,想来是人出来了,正上锁呢。她一把拉起欧阳白:“利索点,磨磨蹭蹭的。”说着,又继续推搡他。 但欧阳白清晰的感觉到,那推搡过程中,对方的手指划在他的背上,像是在写字。 这是个什么字? ‘假’吗? 什么是假的? 等看到站在中间那个女人,然后看着那个女人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他明白了,这个女人是假的。 一时间,他脑子有些懵,满脑子都是:我的同志这么多吗? 这一懵,那女人就道跟前了,叫了一声:“欧阳!”然后就伸手拉他。 被拉住了他醒过神来了,一把将人推开:“你谁啊?”他盯着她的脸看:“我不认识你。” 俞敏慧就道:“你不是说艾怜眼角长着红痣吗?那看来是我们找错了,你也没告诉我们,艾怜哪个眼睛的哪个眼角长了红痣呀。你看,这不是找错了吗?怪白费功夫的。你跟我们说清楚,我们找的时候也好找呀。另外,她身上还有什么别的特征没有……你不是想找到她吗?你说的越是详细,我们才越是好找呀。” 可欧阳白并不知道哪个眼角长着红痣,水仙这个人深居简出,而且刘海遮住半拉子眼睛,四爷安排的人,也只打听到她长了一颗红痣,但具体的哪个眼睛,眼睛的什么位置,却说的不甚清楚。本来还要打探的,这不是事情赶事情到了眼跟前了吗?到了如今,只能看随机应变的能力了! 可如今被问住了,又在这么多女人面前,该怎么跟他提醒。 人人都注意着欧阳白,欧阳白看着俞敏慧,林雨桐刚才起身去给四爷搬凳子,刚好走到了俞敏慧的身后,她搬着凳子,手指在椅背上动了几下。 欧阳白看懂了她传递的消息,那意思是:保护。 保护什么? 不!应该是保护谁! 对!自己应该保护心心念念的艾怜才对! 于是,他摇摇头,对着俞敏慧使劲的摇头:“我不能告诉你!你会害了艾怜的。我留在你身边没关系,但是……我的过去我希望你不要追究了。饶了艾怜吧!我不会说的,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说的!” 林雨桐隐晦的露出几分笑意,这个答案完美。她搬着凳子过去,路过冷子秋的时候朝她看了一眼表示感谢。就在刚才,她朝欧阳白传递消息的时候,冷子秋微微的动了动,刚好挡住包括胡木兰等其他人的视线,完美的帮她打了掩护。 凳子给四爷坐了,林雨桐归位。 其他人还以为能出什么变故呢,却没想到欧阳白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可细想,又在理。男人保护女人,需要理由吗? 俞敏慧面色一变,却又无可奈何。胡木兰抬手,一个狼狈的手腕受伤的女人被带了进来,她的眼角,也有一颗红痣。她一进来,吴先斋眼睛就不由的一眯。 胡木兰指作不见,还是先问欧阳白:“这个女人……认识吗?” 欧阳白知道,这个女人应该就是真的。但正因为是真的,他才不能马上说认识,他沉默了片刻,紧跟着就摇头:“不……我不认识……从来没见过……”说着,还将脸扭向一边。 林雨桐的心瞬间就放下了:对!就该这么答! 做戏嘛,就该做全套的。 作者有话要说:中暑,头疼,一章断断续续的码了八个小时。明天见吧! 97 民国谍影(33)三合一 民国谍影(33) 胡木兰看看欧阳白,再看看这个水仙,她指着欧阳白问水仙:“认识他吗?” 不认识! 她知道,她确实是不认识。 但此刻,她却沉默了。她也是在这一行里训练过的,如果不是各方面也还不错,也不会从中tong被派到军tong执行潜伏任务。自己学的没丢,只不过跟那个时候比,心里多了个人而已。哪怕这人狠心的叫她去死,但是瞟见他坐立不安,强作镇定的样子,那一刻,她突然就不忍了起来。自己已经被人挖出来了,那么结果就是注定了的。不外乎一死而已。 可自己要死,就非得拉着他跟自己一起死吗? 不!她下不了这个狠心,或许叫他永远记住自己,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在一起。 因此,在这种什么也不清楚的情况下,她保持沉默,是最明智的做法。 她这么一沉默,胡木兰就皱眉:“不认识?还是不想回答?” 等来的依旧是沉默,她就将脸扭到一边,眼睑低垂着,像是一尊雕像,不言不语。 胡木兰有耐心,但看着欧阳白一眼一眼的不停的打量这个艾怜的表情,俞敏慧忍不了了。是!这个女人年纪大了,但是精致的妆容合体的衣着之下,依旧是个看了就叫人动心的女人。她忍不了了!于是三两步就到了水仙的跟前,一只手捏住对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一只手指着欧阳白,命令道:“看着他!告诉我认识他吗?” 欧阳白朝后两步,像是被吓到了一般,那个位置却正好能看到林雨桐。 林雨桐一脸同情的看艾怜,欧阳白马上明白,他站在原地,关切的看艾怜,“你手轻一点,你看你都把人家捏伤了。敏慧……不关人家的事,你放了她吧。” 俞敏慧放了手,一脸复杂的看欧阳白:“先生,你学会说谎了。以前,你从来不说谎的。” “我……我没说……没说谎!”欧阳白低下头,克制着自己不叫手抖。 “没说谎?”俞敏慧朝欧阳白走过来:“你不认识人家那么关心人家干什么?在坐的这么多人,没一个怜香惜玉的,就只你心有不忍吗?” “你们……你们都不是正常人,我跟你们不一样。”欧阳白强辩了一句。 “撒谎!”俞敏慧看着欧阳白:“她就是你说的艾怜,对不对?她骗了你!她压根就不会跟你结婚,她是在执行一个人的任务,才冒充工党误导你,叫你以为你是工党,叫你阻止我到平津,目的是叫人怀疑金汝清,而金汝清就是这个人选出来的背黑锅的人!这里面没有多少事是跟你相干的,你逞什么英雄!?” 欧阳白左右看看,害怕的朝后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不是艾怜,你们找错人了……” “没找错,我就是艾怜!”很突然的,水仙说话了。好似看出众人的惊讶,她又确认的说了一遍,“我就是艾怜,你们要找的人。” 刚才这个年轻姑娘质问那个男子的话,她都听见了。那么简单的几句话听在耳朵里,她已经明白什么意思了。那姑娘说的那个要诬陷金汝清的人就是吴先斋。 吴先斋,他是她的他! 看来,他被人算计了。起因是自己! 于是,她明白了该怎么做了,她看向胡木兰:“我是中tong的潜伏人员,我是受赵敬堂赵主任的指令行事的。至于原因,我不得而知。那个姑娘刚才说的话,什么要诬陷谁的话,我听不明白。我只按照上级的指示行事。至于赵主任为什么这么做,得去问赵主任才知道。我无可奉告!” 周围旁听的人无不变了脸色。林雨桐心里一叹,又是个傻女人。 如今人人都知道,这里面有吴先斋的事。俞敏慧和徐媛就是跟踪吴太太才查到那个电话,查到水仙身上的。只这一点,她跟吴先斋的关系就撇不清。可生死关头,她还是站在了吴先斋的身前,想为他遮挡一二。 坐在那里的吴先斋,到底是站起身来了。他一步一步的朝她走去,然后站在她的身前:“你……” 不管是他知道自己躲不过去才站起来的,还是真旧情未了,不忍心他的女人受劫难,能主动站起来,都挺意外的。 尤其是水仙,她的眼里先是不解,而后是欣慰。那欣慰一闪而过,在吴先斋站在她面前要说话的时候,她突然打断了他:“是我对不起你。我背叛了你!你救了我的命,我却还是背叛了你!是我对不起你。不要问为什么这么幼稚的问题,都是干这一行的。中tong和军tong水火不容,你信我,但我不信你。你如果非要问一个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你,为什么说好了再不回中tong,为何后来还要听赵敬堂的调遣,那我可以告诉你。你叫我失望了,你做了站长,学会跟我保持距离了。每日里陪的都是你的太太,什么时候想起过我!我恨你,想拉你一起下地狱,这个答案满意吗?” 她这么说着,也这么固执的看着吴先斋,制止他上前。 吴先斋的鼻子酸涩,眼圈都红了。她嘴里口口声声都是恨,可做的全是保护他的事。她不辩解,哪怕她压根就不知道欧阳白是谁。她大概的知道的来龙去脉,却将事情果断的推到了赵敬堂身上。她知道,如此,能保住他一条命。 是啊!他现在的罪过,最多也就是当年不查,跟个中tong钉子在一起了。他不曾背叛党国,毕竟她又不是工党。可这个错误在当初叫她假死的时候也可以解释为,他反策反了她,不让她为中tong卖命。只不过这个策反好似有点不成功,她又重新反水了。 这样的错在中tong一抓一大把,要是因为这个要判死刑,那未免太严苛了些。 何况,他坐在站长这个位子上,年前犯了那么大的错,依旧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足以说明他的资历。所以,老板是不会杀他的。便是生气恨不能杀了他,那也不会动手。因为老板要的是将赵敬堂的罪名坐实了,而不是要自己的命。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不做站长了,然后带着家财,带着老婆孩子,去国外重新开始。 可她,如今已经是存了死志了! 都是做这一行的,除了欧阳白这个傻白,不太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其他人都知道。这是水仙在包庇吴先斋,反坑了一把赵敬堂。 一时间,对这个女人,心里不由的都有了几分敬意。 就见这水仙朝吴先斋笑了笑,然后问了一句:“我还能抱抱你吗?” 吴先斋站着没动,水仙就走了过来,然后抱了他。可很快的,吴先斋察觉到了不对,她的手摸到了他的腰上,他马上去摸qiang匣子,却见qiang已经在她的手上了。他伸手去抢,喊了一声:“不要……” 可枪声已经响了,水仙趁着吴先斋不注意的时候拔了他的qiang,自杀了。一qiang打在太阳穴,人就直直的倒了下去。 欧阳白愣了三秒,猛的扑过去:“艾怜……艾怜……” 林雨桐:“……”演的真好。 吴先斋一把揪起欧阳白给扔远了,然后慢慢蹲下,颤抖着将水仙抱在怀里……哭没哭,林雨桐没看见。但想来,不是不伤心的。 这个结果,是胡木兰愿意看到的。明知道是吴先斋的问题,可是能完美的把锅甩给中tong,又有合理的理由处置了吴先斋而不被非议,更不会太丢人,如今的结果其实就相当完美了。 吴先斋因为被人抓住了把柄而泄露了内部的消息这事,就算是查实了。 至于吴先斋本人,不用问了。他一定会坚持说不是他,这也没错。谁没点求生欲呢。所以,他说什么都没人信。 毕竟,水仙死了。 当然,还有一个人能作证吴先斋到底透漏消息了没有,这个人是赵敬堂。可要是赵敬堂知道了在工党内潜伏的军tong人员名单,可上面的人,比如顽石偏偏出事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为了内斗不惜泄露消息给工党,这可是犯了大忌讳了,qiang毙都是轻的。那他当然也不肯承认这件事。 所以,事情到了这里,往下查的必要已经没有了。 水仙死了,吴先斋活着,这个结果是水仙用命挣下来的。就算是吴先斋一肚子的疑问,但在他的命没保下来之前,他会保持沉默的。 他不说别的,吴木兰是没有权限查赵敬堂的。她能做的就是将事情的本末向戴老板汇报,至于该怎么做,戴老板拿主意。 这位局长也还真不知道,这兜兜转转的,背后有这么多弯弯绕:“吴先斋呀!”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多少人栽在了女人身上,他不清楚吗?怎么偏偏在女人上跌了这么大一跟头。” “当年……吴先斋也年轻呀。”胡木兰只能这么说。 “先关着他,等你回来的时候顺便将他带回来。这个站长他是不能干了,等事情处理完了,叫他做个富家翁去吧。我看他这两年,也是没什么进取心了。” 胡木兰就不再说话了,等着那边往下说。 “至于zhong统那边的事,我会找机会跟w员长汇报的,但这个事情不能着急。” “明白!”做的急了,像是在告状一般。 那边就又道:“平津站那边,站长的位子,你先代理吧。另外,叫那个钟怀生,也可以向上递一下报告嘛。他的报告分量还是很重的。” “是!”胡木兰肯定的道,“此人非常配合工作,她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这边通着电话,中tong那边的消息也不慢。赵敬堂气的跳脚:“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成了我主使的?” 陶金的伤还没好,被人用轮椅推着在赵敬堂面前:“坏就坏在,那个叫徐媛的女人,亲眼看见俞敏杰要带那个水仙回来。” 谁? 俞敏杰? “他跑那去干什么?”赵敬堂皱眉:“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当初何苦将他拉进来。” 这人被带进中tong,是陶金做主的。这会子见赵敬堂又要迁怒的意思,他忙道:“还是把俞敏杰叫过来问问吧。” 只能如此了。 陶金叫人去找俞敏杰,可是紧跟着接到电话:“俞敏杰死了!” 死了? 怎么死的! 被关了两天出来,自然要去一趟理发店理发刮胡子的。四爷从里面出来一个多小时,那个俞敏杰就死了。 死人开不了口了。 清理这种小人物,不用四爷和林雨桐动手,有组织的人,需要的时候,自然有人配合。四爷跟孙朝发说了,孙朝发汇报上级,上级调动了其他组的人员,清理了这个障碍。 人死的地方也很巧妙,就在那个瞎了一只眼睛,在戏班子打杂的那个中tong老外勤所住的地方不远的地方。至于瞎子,被带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不过俞敏杰的尸体上,却抓了瞎子身上的一件东西——装药的布袋子。 他的眼睛瞎了一只,不舒服,常常得抹药。因此这个药是得经常带在身上的。 俞敏慧看着俞敏杰的尸首,攥着那个药袋子,眼睛就跟充了血一样。 俞家兄弟姐妹四个,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最好。可是,他却死了!这叫她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好你个赵敬堂,我还没着你算账,你却找我来了。 如果水仙确实是受了赵敬堂的指使,那么水仙化名艾怜接近欧阳白就是赵敬堂的主意。赵敬堂算计的是欧阳白,可是真正利用的却是自己。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甚至查了自己的过去,包括自己跟金汝清和欧阳白的关系。于是,自己和三哥后来所有的事,都是在他的算计之中的。想利用自己咬死金汝清,然后给他一个威胁吴先斋的机会! 好!好!真好啊! 俞敏杰死了,作为中tong人员,警察是没有过问的权利的。叫zhong统给结论,中tong说是仇杀。指俞敏杰平时做人不检点,才招来的杀身之祸。比如那个小武生! 可是找那个小武生去的时候却发现,小武生早就不知去向了。戏班子说那小子说要回乡探亲,昨儿已经离开了。要是犯了事了,那肯定不是回乡了。不过这兵荒马乱的,随便猫在什么地方你也找不见呀。因此,他们最多给发了抚恤金,关于失踪的那个瞎子的事,只字未提。 俞敏慧看着在灵堂前悼念的赵敬堂,凉凉的一笑,将药袋递过去:“这个人你们不交出来吗?” 我们交不出来! 交出来不等于是承认俞敏杰的死是我们叫瞎子做的吗? 要真能找到他,我们当然要给你一个真相,我们也想知道这到底是谁下的手。可这不是短时间内找不出这个人来……而且,估计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所以,糊涂事就得糊涂了。 俞敏慧看着对方的态度,她的拳头攥紧。她知道,她的权利小,她不能拿人家如何。可看着在一边哭的要死要活的爹娘,一个个喊着要为老三报仇的亲人们,她心口的这股子气怎么也压不下去。 人命总得拿命偿的吧。 她蓦地一笑,冲着赵敬堂客气的道:“麻烦您亲来来一趟,哥哥在天有灵,也该欣慰了。” 赵敬堂被这个女人笑的脊背发凉,点点头说了一声节哀,就带着人离开了。 送走了他,俞敏慧就甩开家里人的纠缠,回了屋子。 然后第二天林雨桐一早起来就接到许丽的电话:“赶紧过来,长官等着呢。” “怎么了?”林雨桐接电话的时候还在被窝里,上了厕所回来想再捂捂的,这就催了。 许丽压低了声音:“赵敬堂死了。” 嗯? 林雨桐蹭的一下起身:“我半个小时之后就到。”挂了电话,她看也不想起的四爷,“赵敬堂死了,下手够快的。” 所以,这个俞敏慧越发的危险了。 等林雨桐赶到的时候,冷子秋也到了。 胡木兰只叫两人上车,然后去看现场。现场是在湖边,赵敬堂所坐的车zha了,整个炸的烂了,里面却只找到一具尸体,是在车后座的。司机不见踪影了。 “怎么样?”胡木兰问林雨桐和冷子秋:“下手的人比起你们俩,如何?” 够干净利索吧! 眼前的这一切那就是司机杀了赵敬堂,然后跑了。至于司机是什么人……可能是rb人,也可能是工党。但是如今说工党也没人信,那就只能是rb人。rb人刺杀过林雨桐,如今刺杀赵敬堂。为什么刺杀赵敬堂,那是因为在对r的工作是富有成效的。死后那也是哀荣! 陶金和赵敬堂的家属都默认了这种结论,事情就这么给揭过去了。 林雨桐轻哼一声,“还行,但是比我们,大概还差一些!” 冷子秋也道:“我们会留下司机是rb特工的详实证据,把这个案子做成铁案。”而不是存在疑点,结论是相互妥协之后的结果。 中tong在赵敬堂闯了那么大的祸,戴老板随时将底子抖出来的时候死了,这可真是死的恰恰好。中tong默认了这个结果。 赵敬堂死了,吴先斋也就等着押往重青了。吴太太早一步去了重青活动去了,这次,吴先斋是要跟着胡木兰一起去重青的。 被带出来的时候,没人给送行。四爷伸手替吴先斋拿了行李,一路跟他说话:“安顿好了来个电话,也好叫我们放心。” 知道这里面没多少真感情,但是吴先斋还是有些感动。他低声道:“你还是要提防一些,这次的事情如今想想,蹊跷的很。” 四爷一愣,然后点头:“我都记下了。一定会小心的。” 说着,到了楼梯跟前,先请吴先斋下楼梯。他则站在楼梯口,看了一眼捧着茶杯靠在门边的桐桐,朝她摆了四下手。 四下手,下死手。 这是吴先斋不打算就此了结,就不要留活口的意思。 对这一点,两人早有准备。 林雨桐回了办公室,给蛋糕店打电话,此时,孙朝发应该就守在蛋糕店的。 是!电话放在柜台上,柜台外面放着凳子,也能当吧台用。孙朝发坐在吧台上,端着一杯咖啡,等着电话。电话响了一声,老板就接起来,那边是个女声:“我要预订一个巧克力蛋糕,要十四寸的,马上就过来取。” 预订又要马上取,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没那么快的……”老板才这么说,那边电话就挂断了。他莫名其妙的看着电话,嘟囔了一句。而坐在电话跟前的孙朝发听的清清楚楚的,这会子掏了钱放在桌上,朝老板笑了笑,便离开了。出来后吗,却在咖啡馆不远的电话亭,又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这个电话是打到jun统司机班的,电话响了一声就挂了,正在看报纸的一个小伙子就起身,往站里的几台车边去了:“今儿要跑机场,我把车再擦一遍……” 这个小伙子是当初安排进行动队的,后来因为跟着林雨桐zha机场立功,被吴先斋给安排进司机班的。 擦了两辆车,果然上面就要两辆车。 之前擦车的时候,他给其中一辆车的车灯上绑了一截白棉线。四爷见到白棉线,就将吴先斋的行李先放上去,然后请吴先斋上车。车上的司机不能叫副站长搬行李,他殷勤的下来,“金站长,还有什么东西,我去拿。” 四爷朝楼上指了指,“去我办公室,我给站长准备了点东西,你去拿下来。” “汝清,不用这么客气。”吴先斋坐在上面,跟四爷说话。 四爷连连摆手,像是怕吴先斋会阻止似得,在外面将车门子一锁,“您安稳坐着,那是我的心意。这到了重青,用钱的地方多了……我上去看看别给拿错了。” 他这么说着,就转身,一脚刚踏上台阶,后面那辆车‘轰’的一声就zha了。 爆zha的规模不大,但足够里面的人死好几次了。 四爷被余波震的超前就倒,林雨桐正在不远处跟胡木兰说话,胡木兰有不少事要交代,走的慢了一些。看见四爷要倒,林雨桐冲过去将人给扶助了,也连带的被气浪冲的朝后退了好几步,要不是靠在qiang上都摔狠了。 不等胡木兰怒,她先怒了:“谁?谁干的?!”她拉着四爷的手,一脸的怒不可遏,拔了qiang就对准听到响声冲过来的人。 四爷拉他:“好了,没事,看看站长去。” “这tm的叫没事!”林雨桐甩开四爷:“就差半步,就差半步你也是个死。” 胡木兰终于反应过来了,“快看看,看看吴先斋……” 不用看,死的很彻底。 查!狠狠的给我查。 许丽就道:“是不是俞敏慧干的?”跟赵敬堂的死如出一辙。 胡木兰没有说话,从军tong内部查起。 林雨桐一直跟他在一起,没有离开过。之前在办公室,打过一个电话,去蛋糕店,定蛋糕,她的解释是,“晚上去金家吃饭。金家俩孩子都爱吃巧克力蛋糕!” 合理! 金汝清一直跟着吴先斋,差点被zha死,他打发了司机,是去办公室拿给吴先斋准备的东西的。东西确实有,十根金条,两个古董瓷瓶,一副字画。 不可能是他。 至于邱香山和周一本,两人跟着林雨桐陪着恭送胡木兰呢,都在眼皮子地下。 那就是下面的人,司机班的人? 谁接触过车子,这个得问问。 那个擦车的小伙子站出来:“我擦车了……但是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干……” 干了早跑了,还能留下。 许丽就问:“这个车子除了内部的人,谁还接触过?” 小伙子就看司机班的班长,那是个中年小胡子:“……这车之前有点问题,咱们修不了,叫外面的人帮着修的,也是知道这个刚大修了,肯定不会出问题才叫出这辆车的……” “在哪修的车?谁给修的?”如今会修车的可不多。 “是邮局……邮局也有车,他们的司机叫老廖的,修车技术好……” 可查到邮局,老廖早不见了。在他的屋里,发现了一些旧衣物。其中有两双是白布袜子,脚趾的位置能看出岔的很开。 “rb人干的!”许丽看胡木兰,只能给出这么一个结论。 胡木兰什么也没说,只道:“回去,去机场。” 在飞机上,许丽看胡木兰心事重重,她就道:“都处理好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就是所有的尾巴太干净了,所以才心里觉得别扭。 赵敬堂死了,吴先斋也死了,相关的人,除了欧阳白再也没活口了。可这个欧阳白……他的口供当事人认了,也就是说欧阳白已经摘清了。 赵敬堂肯定是俞敏慧杀的,吴先斋……到底是rb人杀的还是俞敏慧杀的,如今也说不清楚了。 一切都很合理,但她就是觉得别扭,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就是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坐在戴老板面前的时候,她就如实的说了这种感受:“……这或许是直觉,但是我相信我的直觉没有错。” 戴老板皱眉看她:“你的学生你查了,没有问题?” 胡木兰点头:“没有!”她叹气道,“也叫李可儿在特训班查了……反馈回来的是,我们内部确实是有中tong人员潜伏过,不光是林雨桐的档案被动过手脚,其他人员,七八个吧,档案都跟实际情况不相符。不过此人后来被派遣到了西南,前不久刚刚战死。他到底是窃取了多少,我们不得而知。” “好!”这位老板就又问:“跟你的学生关系亲密的金汝清有问题吗?” “从如今调查的结果看,也没有问题。”胡木兰就说:“这两人的言行上都有同情工党的一面,估计那些过激的言辞,您也看到了。” “看了!”戴点头:“也说不上是过激!倒是很有些忠言逆耳的意思。话不好听,但确实有道理。逆耳是真逆耳,可到底是忠言呀。只这一个‘忠’字,此人就有大用处。” 胡木兰摊手:“您信得过就好。至于邱香山和周一本,此二人……不是r方的人,不是工方的人,不是zhong统的人,那就没什么问题。” “所以,话又绕回来了。问题还是出在了吴先斋身上了。他此番遭遇,不算冤枉。”戴给了这个结论之后就道:“既然你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也不要着急。你认为有问题的,那也是有工党嫌疑。这对于如今的战事而言,没有大的损害,先就不要去管。缓上一年半载的,这件事过了之后,人员可以再调整嘛。” 也是! 于是,胡木兰代理这个平津站站长,直到这一年的八月十五日,rb人投降为止。 这段时间,四爷和林雨桐也是努力配合工作,并没有在胡木兰面前玩什么猫腻。而欧阳白,还是留在大学任教了。林雨桐曾考虑过叫他撤离,但是欧阳白坚持不走,他的话是:我一走,之前做的就全作废了。我豁出几年时间什么也不做,也要坚守在这里。其实,我也不是什么也不做,我在一天,就能掩护你们一天。毕竟,我的同志那么多。 一个斯文甚至是文弱的人一下子便高大了起来。 胜利了,可以欢呼了。 可这到底是战还是和呢,两边要谈。在工党派遣来了军调代表的那一天,林雨桐接到命令,她被调回n京,另有任命。 如今,都城又从重青迁回了n京,她这趟是往n京去的。 而四爷的命令也是一样,回n京等待通知。 林雨桐的职位被冷子秋替代了,而邱香山更进了一步,成了副站长。胡木兰留在了平津站做站长,许丽这个副官也是最信任的人,取代了邱香山的位子,接管了情报处。 这个调任将人调的莫名其妙。 冷子秋道:“之前的亲工言论到底是对你们有些影响的。”说着,她就看林雨桐,“知道吗?肖驭是军调代表之一……” 林雨桐愕然的看她:“你对他的关注有点多了。” 冷子秋没言语,将杯子里的酒喝完了才道:“放心走吧!有我呢!” 这句话的意思……怎么那么丰富呢。 林雨桐不敢多想,也没法多想,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 而另一边的金家,却做出一个叫谁也没想到的决定,他们要走,要去xiang港。 金家还有两个女儿,战事阻断了联系。却不想两人如今都去了香gang,战事一结束,那边就送了消息,想接一家人过去。 金汝泊呢,也确实是怕了以后的战争:“这一山不容二虎,怕是消停不了。便是工党愿意,可咱们那位jiang只怕也不愿意。我们想出去呆几年,要是情况好了,再回来。” 出去未必好过,留下依旧堪忧。 随他们的意吧。 金家一走,四爷和林雨桐一人两箱子行李,这就能走了。 n京那边早就安排好了,白雪梅给准备了房子,“这是查抄的逆产,特别便宜。” “钱得给你吧。”林雨桐说着就要取钱。 白雪梅白眼翻她:“保险柜的钱如今都已经翻了几番了,还缺一套房子的钱?少来寒碜人!”说着又道:“你说老师怎么想的,她那个身份,搁在以前多超然啊,做什么站长?真是的!想不开了不是?还有……她做站长,怎么倒是把你们给踢出来了?左膀右臂的都是自己人,上下通达多好的,你是不是又犯倔脾气?” 林雨桐摇头:“我可不敢招惹老师。她这人翻脸不认人。我有什么资本叫她照顾我?以前吧,她是超然,可也坏在这超然上了。超然那是人家给面子,哪里比得上手里有实权的?做的好了,往上升一升,那才是真超然。” 有道理! “所以,不想任人唯亲就把你们给打发回来了?”白雪梅摇头,“回头我打电话问问。” “不用问,我替工党说过几回话,如今要对上工党,她大概怕我立场有问题,把我一竿子支到n京了。不过对我还不错,叫他跟我一块回来了。” 说着,就看着四爷笑。 白雪梅扯着林雨桐就道:“笑笑笑,还笑!人家大好的前程被你给连累了,你还笑的出来。我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不会说话呢。你也不是没有政|治头脑的人呀。” “那是你不知道下面的人做的多过分。”林雨桐说着,就摆手:“不说这些糟心的了。回头等我收拾好了,请你们吃饭。到时候再叫王曼丽,她是大忙人。” “我不忙!”正说着呢,人从外面进来了:“我以为调回来你得闹几天情绪,不过看着还没什么问题。知道要调你……们去哪吗?” 临时看见四爷,才把‘们’字给加上。 林雨桐请她里面坐:“去哪?最坏的情况,就是跟雪梅作伴去。还能坏到哪?” “你太悲观了!”王曼丽笑笑,“许是好消息呢?” 林雨桐不由的跟四爷对视一眼,好消息意味着好地方,可越是好地方,活动起来越不容易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98 民国谍影(34)三合一 民国谍影(34) 刚进了屋子,连落脚也算不上。老朋友来了,烧一壶开水行,别的真没有。林雨桐给泡了一杯茶端出去,“别卖关子,我是实在想不出来,能给我们什么差事。” “别说的那么亲密!”王曼丽端了茶:“你是你,他是他,再想绑在一起开夫妻店,那是别想了。” “那就是说我们这次被调离,跟我们之间的关系,有很直接的关系。”林雨桐给白雪梅把茶递过去,“如今胜利了,用我们的地方也不多了,我干脆申请退役算了。”说着,她就看王曼丽,“你之前说的对,我其实连累他的前程了。我不干了,在家做个贤妻良母,他该干嘛干嘛去。这不挺好?” 白雪梅甩过来一个白眼:“你是傻呀!这局面是像是战争要结束的样子吗?这么打下去,谁也不知道会打到什么时候……” “她哪里是傻?”王曼丽就道:“她完全是不想跟工党打起来……” “闯进家门的强盗被干掉了,剩下的就是家里兄弟二人的事。有什么事是不能坐下来商量的?”林雨桐也不妨表达她的意思,非常直接。对着两人,别藏着掖着,她们出了门,知道话该怎么说。 她的话一说完,白雪梅就道:“我读书不多,但是也从戏上知道一点历史上发生过的事。为了能坐上龙椅,你死我活的可不都是兄弟。” “你这话不对呀。”王曼丽就道:“咱们讲的是民|主……” “行行行!民|主民|主!特别民|主!”白雪梅摆手:“少给我扣帽子,我不就比喻一下。”说着,就抬脚踢她:“赶紧的,怎么安排咱狐的?” “如今总部在重青还没有迁过来,跟着老板过来的也都是临时抽调来的人员,主要为老板来回联络之用。”王曼丽就道,“你有没有意向跟我一块工作?” 问自己的意思,却没说具体的安排。那这个安排一定就不是跟王曼丽一起。她这个问题回答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胡木兰对自己还有疑虑,那么,很多机密性的工作是不会放手给自己的。 她还是摇头:“没兴趣,别觉得我说的话是敷衍……这一年,生生死死的事经历了几遭了,真有些腻味了。你要是真有心,又能跟上面搭上话,那你就帮我说说,放了得了。” 王曼丽这才认真看了林雨桐两眼:“你当真的?” “当真!”林雨桐说着就看正削苹果的四爷:“我们俩还打算趁着年轻生俩孩子呢。” “那你没戏了。”王曼丽也跟着看了四爷一眼,“知道俞敏慧是做什么的吗?” 四爷将果盘推过去:“你们说话,我只带了耳朵。再重申一遍,俞敏慧跟我没关系!”说着,起身拍了拍桐桐,“我只跟她有关系……” 白雪梅一脸牙酸的样:“知道你们幸福,别拿出来炫耀了。”她说王曼丽,“别提那个女人……” “不提不行,估计很长时间,她还得跟俞敏慧打交道。”王曼丽坐正了身子,“知道咱们总部如今设置了多少个处吗?” 知道!情报处就有两个,第一处专管军事情报,第二处管党政情报,第三是行动处,第四处是电讯处,第五处则是由司法科扩充的,第六处是人事室改成的,会计室则改为第七处,总务科扩充为第八处。除这八大处外,好像训练科也改成了训练处,行动处的稽警科也变成了警务处,以前几个专负责布置沦陷地区工作的单位,则合并成为布置处。此外还有一个设计委员会,一个惩戒委员会,一个考核委员会,一个策反委员会,抗战胜利了,好像正在成立了一个财产清理委员会。 “……与处级别相同的组织好像还有:一个特种政治问题研究室;一个专门研究杀|人放|火与破坏及制造du药等的特种技术研究室,以及由经济情报科扩充的经济研究室,还有一个主管文娱活动的中山室……”再别的还真想不出来了。 王曼丽就接话道:“如今正拟改着的大概还有一些,像是译电科也升格成了机要组,文书科成了文书组,武装特务队也由大队成总队……杂七杂八的,你慢慢接触就知道了。” 说了这么多,我到底在哪呢? 白雪梅看林雨桐,“还没反应过来?除了特种技术研究室,还有哪里适合你?” 专门研究杀|人放|火破坏制造du药? “我就适合干这个?”林雨桐看王曼丽嘴角浮现出的笑意,她忍不住爆粗口:“tm的!不是开玩笑的?” 王曼丽点点头:“怎么样?适合你吧。这是你比较擅长又比较清闲的工作……至于你男人,他却炙手可热。财产清理委员会……肥差呀!” 可这跟俞敏慧有什么关系? “她也在特种技术研究室?”林雨桐摇头,“她那技术算特殊吗就敢去研究?” “人家虽然技术不如你,但人家背景好啊!”王曼丽便道:“不是好奇她到底是什么背景吗?知道中m所吗?” 哦!知道了。 中m所,叫中m合作所,是以共同对r而组建的联合特wu组织。应该是刚刚解散。在这几年期间,说是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可实际上,m方人员几乎是想统领干涉军tong的,而军tong呢,也不可能听他们调派。但很多时候,又不能不妥协。因为军tong需要的所有的先进设备包括武|器,哪怕一颗子弹,都得由中m所的m方批转了才能从库里取出来。所以,m方在某些方面就占着绝对的优势。尤其是生活上,好似说重青那边以前作为监狱的白公馆因为m方觉得做宿舍好,然后戴就在渣滓洞重建了监狱,将白公馆给m方腾出来。这几年间,也培养了不少学员,但是女学员不多。后来据说是因为争抢女学员导致老m内部因为吃醋大打出手,这才把女学员都给调离了,以后这中m所就再不允许有女学员包括女性的工作人员。 “俞敏慧就是中m所为数不多的女学员中的一个?”怪不得敢那么牛气哄哄的。敢跟中tong勾勾搭搭,军tong内部连胡木兰这种级别的都得客气着。感情是有m国人在撑腰呀,“不过,这中m所撤了,m国人都回了,她也没有什么依仗了。” “她是没有依仗了,但是背景还是在那里放着的。何况,咱们跟老m之间,这关系可是断不了的。她的背景就是她的资历,据说,ma歇儿要来了,调停国工之间的军事冲突,这属于外事活动。而这位m方代表的安全问题等等,现实俞敏慧这种背景的就会被直接调过去,所以,她最多就是跟你做个挂牌的同事,人家比你前程看好的多。”这话王曼丽说的相当不客气,但也切中要害,“你要是再不想点办法……还想做什么贤妻良母,等着吧!那女人睚眦必报的,不回来跟你抢男人?” 怎么就说到抢男人上了。 这个谈不上。不过是这样的女人要是站的比自己高了,也确实是很危险的。 更为重要的是,她要是被调回来,那个欧阳白估计是跟他在一起的。欧阳白那就是个定时炸弹。虽然他确实很努力,也很有悟性。但他这种资质的,却偏偏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林雨桐这会子就想着,能不能找个机会干掉俞敏慧。 她活着一天,自己和四爷甚至于冷子秋的危险就多存在一天。相反,她死了,欧阳白就能脱身了。往大后方去,回到自己的阵营去。如此,他们这种潜伏下来的人才能更安心不是? 可这种事,想要不沾身,还得看机会的。 当然了,这种事不能叫王曼丽和白雪梅知道,她只一副嘲讽的语气道:“资历这种东西,没个统一的标准,谁占便宜谁吃亏,这种事有时候是说不好的。” “你是在实战中确立了自己地位的人。”白雪梅就道,“你要真由着他们给安排,那你这一身本事,真可能被养废了。想想办法,动一动。我还认识几个人,听说蒋公子那边正在招兵买马,你有没有兴趣?” 是说san青团吧。 林雨桐摇头:“如今的san青团,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多数都被军tong和中tong控制了,受中tong和军tong的影响太深了。我去做什么?人家要青年团员,我呢?别瞎出主意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雪梅就叹气道:“我说句不怕上面知道的话……如今咱狐这种尴尬,主要还是不被老板信任。这一行,要是没有上面的信任,这就算是走到头了。你要是听我的,就去磨磨洋工,上面让你干什么,你就干点什么。有空闲了,就跟我一样,发点财,走门路在外面多置办点产业,让后半辈有个保障,就行了。” “她一身本事不是浪费了吗?”王曼丽对白雪梅摆手:“你少说动摇军心的话。”说着,又看林雨桐:“不过,你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空闲,这机构政府想搬回来,那可不是容易的事。加上这里面还有不少文件档案的运输,所以,事情比想的要多的多。等上面想起了你了,你再过去就是了。” 行啊! 三个人聚了没两个小时,王曼丽有差事,急着走了。白雪梅还有个妇女联合会组织的会议要参加,也急忙走了。 林雨桐朝四爷摊手:“只说我会闲着,估计你是闲不下来。” 这逆产的清理,要是调到总部的话,管着各个地方的,那可是够忙的。 四爷摇头:“忙不了。你想啊,这过一手被扒拉下一层,到送上来还剩下几层?那古董字画赝品换真品,你上哪查去?这事才真是棘手!” 也是!这调新人上来就是没憋好屁。还有那什么特殊技术研究室……谁见过什么特殊技术研究室,真他娘的扯淡。她以前也没正经的了解过这些东西,曾经在言安更是不会去打探这一类事情,只是在后来的电视剧上看见过,刑讯逼供的时候上各种的药之类的,她一直以为那就是杜撰的,谁知道人家专门有这么一个研究室专门研究这个事。当然了,du药这个,自己研究不出来,谁也别把我怎么着。但这里有个杀人放火搞破坏……试问,如今在这一方面,有几个比自己更权威的。很多人大概将自己看作是大杀器了。没事再叫制作个杀|人|爆|破的计划……呵呵呵呵……怎么就这么想跑呢?!感觉没有在言安住窑洞安稳呀。 消极怠工? 不现实! “先安顿下来,安顿下来再慢慢想办法。”四爷这么说。 可这里不是平津,没有老底子,可以说是人生地不熟的。扑腾开其实也不容易。 两人花了半天时间,将屋里屋外检查了一遍。被褥之类的都是新的,厨房的那一套也一样,凡是能用的都是新采买回来的。白雪梅确实是用了心了。 检查没有监听之类的设备,这小楼又相对比较独立,住在这里的生活要说过日子的话也还不错。但显然两人没法只过日子,当时临走的时候告诉了孙朝发,只说会来n京。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就更没法跟孙朝发说了。因此,这就有了个问题,那就是跟组织断了联系了。要重新建立联络站,哪怕是速度快,估计也得在一两个之后呢。 那么在这之前,除了定点的听广播看有没有召唤他们,那就是自己忙自己的。 如今的n京,虽然说是战后,城市看起来破败和萧条,但是最近,已经露出繁华的雏形来了。都知道首|都要搬迁回来,这又刚刚胜利了。艰苦的日子,提心吊胆的日子过去了,欢欣鼓舞,整个n京叫的上名字的上流场所,都是一样的歌舞升平。之前想着战事,如今嘛,人人都捉摸着,这官是不是能升一升了,肩膀上的星星是不是能多一点了。亦或者,不能升迁的,也好歹换个位子,都冲着肥缺来的。 战后的放松,表现的那是相当明显。 两人这几天没干别的,就熟悉环境了。附近的环境,整个n京的环境,道路哪里是通着哪里的。每天一点,晚上回来两人再绘图,每一小片的地图当天晚上绘制出来,然后烂熟于胸之后,再烧掉。最后再将这些小的地图在心里拼接出来,要能独立的画出整个南京大的地图。若有错处,在重新勘察,烧了旧的,画新的。持续了半个月,两人把这一手的资料就拿全了。 可这不算完的,得先把黄页上所有的机构商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给背熟了,最后再是车牌号。车的主人是谁,车牌号是谁的,什么型号的车。 当然了,四爷只挑重点的记,他得记得是对外的一些公开信息和人。然后从这些人的履历上分析派系等等。两人算是分工合作。 所以,千万别觉得干这一行的人有多酷,酷的时候许是就那么一瞬间,但这背后的功课却相当的枯燥和操|蛋。这还不包括记各种联络的暗号,电报联络的密码等等。这要是双面间谍,相互的信息出一丁点差错,那也是能要命的。 前后差不多得有一个月的时间,两人过的挺消停的。王曼丽是忙,特别忙的那种。白雪梅倒是不忙,可不忙正事也有旁的事情做的。何况,白雪梅自身就是干这个的,她知道林同意需要什么。黄页,电话号码,甚至包括很多人的资料,都是她弄来给林雨桐的,帮助林雨桐尽快的熟悉n京的一切。 一个月一到,白雪梅估计这边差不多了,叫司机给送来两张请帖,又在电话里到:“陆|军俱乐部的酒会,都是自己人。你们千万要过来,我带你们认识个人。这种酒会级别比较高,常不常的都会出现几个一般人攀不上的人……还有,这里也有很多的政治掮客,人脉少的,暂时可以走他们的路子。这些人都熟悉信誉比较好的,只要收了钱,肯定帮你们办事的那种。” 林雨桐把玩着请柬,这玩意吧,怎么说呢?有靠谱的掮客当然是好了,可这你首先得有钱才行。说实话,四爷和林雨桐两人真没攒下家底。除了白雪梅那里当初存着的一部分没有钱当初没有分,只叫她看着去运作的那部分钱,他们手里现在也没有多少了。而且,当初到底是多少钱林雨桐也没问,如今赚了多少林雨桐更不好问。人家都给把房之类的准备好了,你还想要怎么的。 要借钱人家肯定是会借,但这也不靠谱呀。以林雨桐和四爷的收入,怎么说也不至于拿不出来这笔钱。 他们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掮客那边没戏。这只能看能不能认识点别的什么人了。 酒会那天早早的,白雪梅就过来了。给林雨桐带了两大包的衣服,挑了一件白色绣着菊花的旗袍:“穿这个……今晚就穿这个……” 是不是有点太娇弱? “到了如今了,你就不能表现的太强势。”说着,还瞟了一眼四爷,“你好歹注意点人家的面子,带着一个比男人还强悍的女人出门特有面子吗?” 不是特有面子但也不能说丢人吧。 林雨桐拎着衣服问四爷:“我给你丢人了?”从来不存在的! 四爷正穿外套了,回头看了一眼:“你什么时候给我丢过人呀?要是觉得不方便,穿军装都行。” 白雪梅嘴上啧啧有声:“看的人羡慕呀。” 林雨桐到底是打扮的娇弱了一点和四爷跟着白雪梅去了。 n京的车到底有多少,看门口的停车场就知道了。车停在门口,有门童帮着泊车。刚才只随便的扫了两眼,看看车牌就知道今晚的规格到底有多高。 三个人一行,一进大厅,就见一四十大几,感觉都要奔五的男人朝这边走来。他一身中山装,步伐之间却能看出他的身份,此人是有军职的。 他一边朝这边走一边哈哈大笑:“你可算是来了。下了死命令叫我不论如何今晚要来,我这把手头的事都推干净了,过来半天了也不见你的人。有什么事家里说也是一样的,非得来凑什么热闹。”说着话,人就到了跟前,顺手把白雪梅脱下来的外套就接了过去,给了边上的侍者。 如今已经是十月了,夜里微微有些凉意。 林雨桐不由的就打量了这人一眼,眼神带着几分锐利和挑剔。这人一愣,就朝林雨桐看来,然后马上就伸手过来:“是林副站长吧!幸会幸会!我就说嘛,雪梅这么大动干戈的做什么,非要叫我来,原来是你们。” 林雨桐跟他握了一下手,这位又热情的跟四爷握手:“金副站长我也知道,都是英雄呐。来来来……过来坐,咱们坐下好好聊聊!” 白雪梅脸上透着粉红色,拉着林雨桐,“别这么看我。老严对我还不错。” 这个人到了跟前,四爷和林雨桐就都知道是谁了,也还真就算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吧。一方诸侯这位是当的起的。国党内元老级的人物了,人前人后说起蒋,那也都是老蒋老蒋的叫。曾在黄pu做过校务主任,b伐的时候已经是军长了。但怎么也没想到,白雪梅跟了他! “他老家有老婆,不过连面都见过就出来了闹ge命了,早几年前也死了。这些年他在外面也没成过家,倒是有过几段感情,不过打仗之后分分合合的,也就那样了。你也知道他的年纪,像是他这种年纪的,稳当了。不会再想着在外面乱来,反而有点时间就愿意回家。对我呢……基本是有求必应。我这种情况,能跟他结伴走一程,也不错。”白雪梅说着就看林雨桐,“你说呢?” 林雨桐拍拍她,“只要他对你好,那就好。” 两人嘀嘀咕咕的,就坐到了位置上。老严还开玩笑:“你们姐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不会是又说我坏话呢吧。” 林雨桐从侍者手里端了酒:“雪梅是个苦命人,能遇上您这样的人是她的福气,所以,珍惜她,爱护她,要是敢对不起她……你会知道妖狐的名头不是白来的。” 老严爽朗大笑,端起酒爽气的就喝了:“好!我一直以为,只有男人之间才有这样的情分,现在看,倒是我狭隘了。这心贴心肉贴肉,血里火里拼出来的情分这不分男人女人,都一样。为你们这情分,得干一杯。”说着话,又端了一杯酒,跟四爷碰了一下。 一认识,彼此有共同的话题,林雨桐和白雪梅又不是不懂外面事的女人,四个人一起,倒是能说到一起去。 老严说话也直接:“我的态度是和,建立联合政|府,人家m润zhi就说的很好。可老蒋啊,我跟他打交道的时间长了,以我对他老蒋的了解,他是不肯退让的。m国人来调停能怎么样,改变不了这个结局。脑子清醒的人都知道,不能搞清一色,不能搞对对胡。可他蒋某人,未必听的进去。”说着,就问四爷:“我是早就听说过你的,后勤总部好几个老朋友那是对你夸了又夸,说得你汝清一人,能抵得上百人。怎么样,调回来了,有什么想法没有?” “我们这一行,那是许进不许出的。”四爷就道,“有什么想法也不行啊!” “他姓戴的,还是讲封建社会那一套忠义嘛,江湖气太浓。”老严一副很看不上眼的样子,摆摆手:“你要是想调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姓戴的喜欢给别人的身边放钉子,这个我是知道的嘛。” 林雨桐就看白雪梅,白雪梅苦笑,“老板知道我跟老严在一起之后,召见过我。” 那老严可不容易,手底下一个集团军,竟然就那么敢把白雪梅留在身边。老严倒是豁达的很:“不是雪梅,也会是别人。他愿意放,我愿意收,省的他给我下其他绊子。” 白雪梅就低声道:“被老板送到m国留学的那位翟女士如今也三十多了,她不就是留给胡z南的……” 这个林雨桐知道,翟原先是戴的情妇,只是被胡看中。为了笼络胡,戴将翟送出去留学,一定要把翟打造成胡喜欢的那种像那位宋夫人似的女性。 翟也算是早年军统培养出来的高级特工人员了。 戴老板如今也是把白雪梅这么用的,但翟对胡,白雪梅对老严,夫妻做久的,处的时间长了,心是朝着谁的,这就不好说了。 这可不算是一愉快的话题,老严好像也怕白雪梅不高兴,就哈哈一笑转移话题,问起了四爷:“若是内战,你觉得哪方的胜算大?” 初期自然是国党胜算大,但是越打就越是不容易了。 工党看起来难,但蒋未必就不难。工党能把所以的力量集中到军事上,但是蒋不行!他有很多事要做,如今要做清查汉奸,遣送rb侨客,搬迁政府,还要将工业往沿海迁移,党内又存在种种势力掣肘,这些因素综合起来,“……只会越打越吃力。每占领一个城市,便得留下驻防的兵力,长期以往,兵力越来越分散,不能集中优势兵力,胜算在哪里?” 这话叫老严沉默不语,良久才跟四爷碰了一下:“姓戴的不放人,要是放人,我就要你去我的参谋部。他娘的个个都是乐观的,都是老m的武器好,土8路怎么怎么不好……却没一个人敢这么直接的把这可能的事摆在我面前过。你这样的,窝在jun统可惜了。”他说着就道:“你不是要查逆产吗?查那个干什么,说到底,查的不过是贪污罢了。最大的贪污在哪里?在军|部的后勤部门,我有老关系在后勤部,回头就叫人将你要过去,你们老板肯定乐意的。”说着,就问四爷,“你这样的人才,你们老板没道理不用呀?” “我刚才的话就有为工党张目的嫌疑。”四爷半开玩笑的这么说。 “扯他娘的蛋。”老严冷哼道:“要是工党把工作都做到我身边了,那还打个屁啊,求个缴枪不杀去qiu。” 慢慢的,两人说的投契了。林雨桐和白雪梅就不关注了,白雪梅拉了林雨桐起身,去另一边拿吃的,顺便说点私房话。 拿了点水果,林雨桐就问白雪梅:“老师知道你的事吗?” “老板不会瞒着的。”白雪梅低声道,“但老师从来没有打电话问过这件事。想来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她最不希望的就是学生走了这条路……但是,我不知道你理解不理解,打从一线退下来,我就适应不了了。打打杀杀的,辛苦危险,但也刺激,有成就感。过那种的日子的时候,我觉得想要踏实下来,只要平平安安就好。可真等着一天来了,整天坐在会议室,穿的体体面面的,开一些茶话会,座谈会,晚上出席各种的酒会舞会来回的应酬,白天灌茶水,晚上灌酒水。出门有司机,回家有保姆。可晚上躺在床上,那种空虚……说不上来。每天最有的意义的时候不是吃饭喝水,而是将qiang掏出来擦拭了再擦拭,然后蒙着眼睛,拆了装装了再拆。每次路上,碰见车就看人家的车牌号,然后想想这是谁的车,这个方向是去哪边的。或者是看见谁,就想想他家的电话号码是多少,他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是多少。上次见到他老婆的时候,他老婆穿的什么衣服,用的什么牌子的香水从而推断此人的收入多少,品位如何。想想她老婆对谁家的女眷傲然,对谁家的女眷巴结,依次来推断此人最近有跟谁靠近的驱使。不想想这些,我就怕哪一天用到的时候,我的手艺生了。练成咱们这样不容易,废了可惜了。”白雪梅靠在一边的墙角,脸上露出几分林雨桐从来没见过的怅然:“我感觉我就像退下来的武器,放在仓库里落灰,而后等人再想起来的时候,早已经看不出当年的模样了。突然之间,没有了活下去的目标。” “直到老严出现?”林雨桐递给她一杯酒,“所以,你发现活着,不光是有战场,有战友,有任务,还有……爱情,家庭……” “对!”白雪梅抿了一口酒:“我讨厌这种有进无出的见鬼规矩。老板要是用我,我还能朝前冲,还能上战场杀敌,只要有任务,拼了命我还会去完成。可是人家用我的方式变了。非要用一把杀人的利器去切菜削水果……这是一种羞辱你知道吗?我选老严,那是我的选择……而不是……不是跟yaozi里挂着招牌的biaozi似得卖|身给老严……” 对军tong,白雪梅有了怨气。林雨桐就提醒她,“这些话,可不能跟王曼丽说。” “明白!”白雪梅露出几分难看的笑意来:“她是老板的人,我知道。”说着,她又无辜的看林雨桐:“这事,我还没跟冷子秋说,不知道怎么开口。你先别告诉她……等有机会我亲自跟他说。其实,我现在还有些能理解你了。嫁个有担当的男人,在家里过消消停停的日子,要是有可能,生个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以后的人生好歹有个伴。我现在是,一方面觉得你的手艺要是扔了可惜,另一方面,又觉得你想回归家庭这做法也没错。你呢?当真不心疼你的手艺?” 这事林雨桐没瞒着白雪梅:“我宁肯让刀生锈,也不想把刀锋对准自己人。这是我不想干的主要原因。同室操戈,相煎太急?这事不能干,手上不能沾自己人的血,要不然一辈子都洗不清的。” “这话也是你不能跟老师和王曼丽说的话。”白雪梅拍了拍林雨桐,“得谢谢你信任我。” 林雨桐瞪了她一眼,好像在说,不信任你还能信任谁。 白雪梅就摇头:“你呀,想跟我这样,不行。我呢,算是老板派到老严身边带着监视任务的,所以,我就算是申请跟老严结婚,上面也会批的。可你不同啊,你家那位不是老严那个级别的。所以啊,你还得有用。还得叫人觉得你有大用处才行。要不然……路在哪里呢?” 是啊!路在哪呢。 正说着话呢,就见门口方向进来两人。这两人一前一后,打扮的光鲜亮丽。而且,还都是熟人。 一个是俞敏慧,一个是徐媛。 俞敏慧一进来就看见林雨桐,毫不犹豫的就朝这边走过来:“林站长,真是巧啊。” “正应了那句话,人生何处不相逢。”林雨桐伸手跟她握了握,“没想到俞小姐也来n京了。” “今日遇不到,明日总会遇到的。”俞敏慧一脸的笑意:“我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找林小姐。想邀请您跟我共事的。” 跟你共事? 共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99 民国谍影(35)三合一 民国谍影(35) “能单独谈谈吗?”俞敏慧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朝白雪梅笑了笑。仿佛在说,你这种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靠给人做太太的女人不用听我们这些大事。 白雪梅撇嘴一笑,转身就要走。林雨桐一把摁住她,对着俞敏慧就冷了脸,“你在m国人床shang的时候,她已经在杀敌了。她的本事是杀出来的,你的本事……”话没说完,她拉着白雪梅就走,甩了俞敏慧一句,“我没有和你共事的愿望!” 俞敏慧看着这两个女人从眼前飘过去,她的笑容僵硬了那么一刻:“你要想清楚,如今愿意跟你共事的人,已经不多了。” 这是一句实话: 第一,没有人愿意队伍里出现一个政治倾向有问题的人。 第二,没有人愿意要一个本事大脾气大功劳大的人。 “所以,老板给我安排了个养老的位置,我又何必给自己找活干呢?”林雨桐脚步停下看她:“每日里喝喝茶品品酒的日子不知道有多惬意……” “真的能惬意吗?”俞敏慧嘲讽的看看林雨桐:“你是妖狐,可你的智慧用在什么地方了呢?你的所有的惬意,都是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的。可对男人,我自认为比你了解。这个世上,女人但凡生了依仗男人的心思,她就完了。比如你妖狐,你吸引男人最大的依仗是什么?是能让男人有征服欲。哦!这个人人闻之丧胆的女人,被我征服了。他觉得在外面有面子,而不是你比别人漂亮,比别人有女人味。这种征服欲里还包括了对权利的征服欲。这个女人这么厉害,这样的职位,还不是一样回家得伺候我?这便是男人的心理!可等哪一天,你作为妖狐的光环退却了,你不再身居高位,那你还有什么值得男人留恋呢?你也许还有几分姿色,也许在男人面前还能保持一点女人该有的温柔……但时间不等人呀,女人就这几年的时光……你确定你要这样吗?” 这话可就有点羞辱人的意思了。 白雪梅冷笑一声,然后两手拍在一起,一下一下又一下的鼓掌,她转脸看着俞敏慧,在她的脸上溜了一圈之后就喊道:“诸位!诸位!大家停一停,停一停。” 这酒会大厅里少说也有一百多人,各个都有自己的来历。这些三三两两的喝酒说话,聚在一起的,说的都不是废话。言谈间无一不是军国大事。老严正带着四爷满大厅的敬酒呢,这便是结识人脉了。 老严此人,地位不低。但从跟那些下级军官说话的语气和态度中能感觉到,此人带兵确实独到。跟下属嬉笑怒骂,半点没有身份芥蒂,这就非常难得了。 白雪梅这么一喊,都停了下来,朝那边四位女士那边看。 老严一看对峙的四个女人就头痛,女人的问题是个最最麻烦的问题,他愿意操练几万兵马,也不愿意掺和到女人的纷争中。但要是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女人,这当然就得另当别论了。这么想着,回头就想去叫这个刚认识的金汝清。没想到一个身影从身边一闪而过,不是金汝清又是谁。 老严一笑,也是个性情中人呐。 白雪梅看着人都静下来且朝这边聚拢,她就拉了林雨桐朝大厅中间的舞台上去,“诸位,我给大家介绍一个人,这个人你们都听过,可见过她的人却寥寥……”说着,她将林雨桐推出来,“认识她吗?换了一身妆容,估计大家也认不出来。但我要是说了她的名字,想来便没有不知道她的了!” 林雨桐轻轻摇头,示意白雪梅‘算了’, 白雪梅却不赞同的看林雨桐:“怕什么,战争胜利了,有什么不能叫人知道的。”她攥着林雨桐的手,面朝众人,“她就是林雨桐!就是那个九尾妖狐。” 下面哗然,她就是妖狐吗? 先是安静,再是窃窃私语,然后不知道从谁开始,掌声响起,迅速蔓延,从里到外,从客人到侍者,都鼓了掌,有的还举着手里的酒杯朝林雨桐致意。 林雨桐朝众人微笑点头,手却拉了白雪梅,到此为止吧,跟这种人计较真没什么意思。 可白雪梅却不那么一想,她固执的拉着林雨桐,“这个人,曾经有过什么样的功劳,想来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可就是这么一个……我觉得应该能被称之为英雄的女人,却被人嘲弄!”说着,她指向俞敏慧:“俞小姐,你的m国教官就是这么教你的吗?在他们的观念里,英雄不是用来敬仰,而是要让她泯然在时间里的吗?” 俞敏慧面色铁青,她的周围此时一个人也没有,留出一圈的真空地带,连徐媛也距离她远了几步,好似怕被人看成是跟她一样的人。 听的人迷迷糊糊,不知道俞敏慧是谁的,跟旁边的人打听,一时间,俞敏慧只觉得背后多了那么多只手指指点点。 老严端着两杯酒走到舞台上:“那是无知,也是愚蠢。英雄是什么?英雄不分党派,不分性别,不因为时光而褪色。”他将酒杯递给林雨桐,“我代表大家伙敬你一杯。” 林雨桐接过来,跟老严轻轻碰了一下。 那边白雪梅却看向下面的四爷:“金先生,这位俞小姐说,等妖狐的光环褪去了,她连一个普通的女人也不如……” “那是俞小姐受m国人的影响太深了。”四爷朝前两步,伸手接桐桐下来,“英雄的光环如果褪色了,那是党国的悲哀,也是民族的悲哀。翻看史书,几千年时光都不曾让英雄褪色,这才是我们的民族。而俞小姐……她所认可的m国……” 话到这里,四爷就不往下说了。 可这一半的话,才叫人觉得更回味无穷。 m国怎么了? m国也不过是建国才一百来年而已。 老严又是爽朗一笑,高举酒杯:“为我们在数千年中起起落落分分合合却从不曾断绝传承的伟大民族……干杯!” 干杯! 一时间,气氛又重新好了起来。好些人举着杯子过来跟林雨桐碰一下,本来也不过是客气一下,可谁知道一接触,才发现这位妖狐,可不光是杀人的技术一流,跟人交际起来,那也是叫人非常舒服的。不管什么人,她都能不卑不亢,跟她说话,真觉得如沐春风,是极为愉悦的一件事。 老严看白雪梅:“现在放心了吧!你们这只妖狐,可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在战场上,她可能是最好的士兵,最好的将军。可在官场上,她就是政|客。这一点,比起你来,可是强多了。” 白雪梅一笑:“刚才谢谢你。” “我们之间用的着这么客气吗?”老严说着,就是低声一叹:“你是物伤其类了吧。” 白雪梅苦笑了一下:“英雄迟暮……” 老严点了点白雪梅:“到了我这份上,才能说英雄迟暮。当然了,你要非用在你身上……那也不恰当,英雄没有迟暮,只是放马南山了。更何况,你不只是一英雄,还是一美人。等你白头了,依旧是英雄。”他举起杯子,“敬我的英雄!” 白雪梅一把拦住他:“少喝点。我想让你看看我白头的样子。” 他比她年长了二十多岁。 老严拍了拍白雪梅,眼睛有些湿润,良久之后才说了一声:“好!” 那边的徐媛看着被人冷落到角落的俞敏慧,就走过去,语气有些凉薄:“你知道你错在哪了吗?” “还轮不到你来取笑我。”俞敏慧瞥了徐媛一眼,不想搭理。 “也就我现在还愿意来取笑你。”徐媛就道,“你把自己真当m国人了。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不要把m国人看的太高,他们不是你爹你妈,真能为你撑腰?自家的事就得自家说了算。没见过谁家家里哥俩打架别人跟着掺和的,这道理你明白吗?”说着,她看俞敏慧,见她还是那副样子,她便冷哼一声,“得!跟你说这些大道理,显然你还是不明白。那我跟你说个浅显易懂的。就是你这个靠山m国人,他们只是短暂的,能呆多久?三五个月,最多半年,人家就走了。你要是有本事,能扒着一个愿意带着去m国的,那恭喜你,以后换个环境,能过半辈子安稳日子。你要是不愿意出去,或者没本事让人家带你出去,那你……还得留在国内,到那个时候没人给你撑腰,你要靠谁。现在这些人看着对你都挺客气的,但那份客气就只是客气,没人愿意跟没有根基的人打交道。你欺负谁不好,你欺负林雨桐。她是能欺负的吗?她立下的战功,连戴老板都得客客气气的,就怕一个不好,叫人家说是卸磨杀驴。你倒是好,当她是软柿子。不管怎么说,人家出身都是军tong嫡系,她老师的学生遍布各个系统,这是一个庞大的关系人脉网。又有白雪梅给拉起来了一方诸侯严司令为她站台……你看看在场的人,见了你会客气的笑,但跟她人家可以试探着长期交往,这就是你们的不同。你要真想留下,最好是收起你的尾巴。多立功劳少惹事,方才有你的立足之地。” 俞敏慧听着徐媛的话,眼睛却看向那边的林雨桐。 她正安静的站在金汝清的旁边,挎着金汝清的胳膊。静静的听金汝清说话。而金汝清正跟一个看着有些眼熟的人说话。 徐媛就道:“我这位老同学,如今越发了得了。跟他说话的那位,是蒋公子身边的高参秦海。看来,他是前途无量了!怎么?后悔了?若是第二次不逃婚,愿意跟着军tong的人去平津,许是现在的结局完全不同。” 俞敏慧起身,冷冷的看了徐媛一眼:“我再怎么不济,也比你强。”她刷的一下起身,直接就朝外走。 这是一次很不成功的露面。 回到家里,欧阳白正在客厅里看书,看见她回来还愣了一下:“今天这么早?” 她扭脸去看保姆,保姆朝她轻轻摇头,表示欧阳先生并没有出去过,也没什么异常。 俞敏慧的肩膀这才放松了,过去坐在欧阳白的旁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我在等你。”欧阳白把书合上,这么说。 俞敏慧身上的冷意又去了一些:“你其实不用等我的……” “我不等你,我怎么知道我能什么时候出去工作。”欧阳白皱眉,“我在平津做的好好的,你非要带我来。好了,我来了。来了就被你关在屋里。俞敏慧同学,我是你的老师,我的年纪不小了。你对我不能跟对孩子似得,只把我关在家里吧。” “把你关在家里有什么不好?”俞敏慧的面色苍白又冷硬,“外面的世界有多可怕多现实你知道吗?在这里,你不会受到伤害,也不会有人或是因为什么事再将咱们分开……你告诉我……到底是哪里不好……” 欧阳白一看俞敏慧的表情,心里就突的一下,她……好像比之前更偏执了。他的语气软了一些,“所以,我想,我应该有个能保护你的身份,而不是作为大男人藏在你的羽翼之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保护我?”俞敏慧认真的看欧阳白:“你说你要保护我。” 欧阳白点头,他想,作为老师,如果知道自己的学生会遭遇什么的话,他一定会奋不顾身的保护她。 他的表情那么诚恳,哪怕是没有一句话,她也感受到了真诚。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害怕了,她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朝后退了两步:“先生上楼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记得叫我,我就在楼下。” 她也不知道她跟欧阳白之间是什么关系,两人分上下楼住着,欧阳白在二楼,她在一楼。放他走,舍不得。留着他,她又不敢更近一步。 到底想怎么样,她好像也不知道。 自从中m所解散了,她迷茫了。 看着欧阳白上楼的背影,她突然出声:“先生……” 欧阳白回过头来:“怎么了?还有事?” “如果……如果……”她看着他,问说,“如果有一个机会,能出国,能在国外过很好的日子,你会跟我去吗?” “去多久?”欧阳白紧张的汗都下来,“三五个月可以,再长不行。” “为什么?”俞敏慧坐在沙发上,默默的跟欧阳白对视,眼里带着几分固执。 欧阳白沉默了一下:“这里是家呀!” 俞敏慧摇头:“我们在一起,可以成家,然后我们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可根却在这里。”欧阳白朝俞敏慧笑了笑,“你要出去,我送你。但是我,哪里也不去,便是死,也死在这里。” 这却不像是一直软弱的欧阳白说出来的话。 俞敏慧失笑:“你知道吗?有时候你真挺像工党的。” 一个在酒会上遇到的m国记者,也是这么说林雨桐的,“你的言论和做派,真的挺像工党的。” “约翰先生,你这句话足够将我陷入一场危机你知道?”林雨桐给他倒了一杯酒,“我要是真因此被调查,你可得救我。” 约翰耸耸肩膀:“好的,我知道了,我一定会作证证明你不是工党的。但是,你能答应我接受我一个专访吗?” “如今的我,也就只剩这一个价值了。”林雨桐跟他说这么久,为的可不就是这个吗?“当然是乐意之至。” 从酒会回来,都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如今喝酒是不能作弊,不管是四爷还是林雨桐,都喝的有点多。四爷作弊,也就是含个醒酒石之类的东西,而他各种的躲避喝酒的法子都掌握的极好,酒桌上他不会吃亏。可林雨桐以前是仗着有作弊的东西,哪里会那么费劲却掌握那种技巧,一般都是硬对硬的。如今,作弊利器没了,便是四爷帮着挡了不少,可这还是喝的多了。在外面,那是喝多了也得维持着妖狐的架子不倒。 她思维清晰,言谈得体的跟人谈笑寒暄。在车上,因着司机不是自己人,她还得保持着脑子清醒,就怕发生意外。一到家,确定只剩下自己和四爷,整个人就软了,挂在四爷身上整个人都睡过去了。 四爷说:“睡吧!” “恩!你跟我一起睡。” “那你今晚不洗了吧?” “不行,得洗。” “那你放开我,我去打水过来给你洗。” “不要,你跟我一起睡……” 真喝多了。 林雨桐第二天醒来,浑身清爽。 才醒来豆浆就给端上来了,四爷袖子卷的老高,将豆浆递过来,“喝了再吃醒酒药。” 林雨桐在他胳膊上蹭蹭,“这么凉?干啥了?” 干啥了?昨晚换下来的衣服不得洗吗? 四爷不解释这个,催她起来:“早上王曼丽打电话过来,说是下午过来接你去见个人。” 王曼丽过来? 去见谁呀? 在一栋不怎么起眼的建筑里,林雨桐见了戴老板,此刻,房间里不止戴老板一人。 “老钟跟我要了你。”戴老板指了指坐在一边的钟怀生,“本来我是想叫你休息一段时间的,既然老钟说他那边需要你,你就过去帮帮忙吧。” 可钟怀生是干嘛的林雨桐都不甚清楚。之前在平津,他对自己和四爷多有维护,那是之前有在沪上的救命之恩打底。说起来,也算是在有交情的人手底下干活。 林雨桐点头:“是!”没多问一句。 钟怀生在一边就笑:“别这么严肃。到我这边呢,其实也是委屈你了。咱们在军tong内部,被戏称为第九处。在八大处之外,咱们第九处就有点不怎么讨喜了。别人的矛头都是对外的,只有咱们的矛头是对内的。所有的泄密事件,在他们各自内查之外,咱再在暗处是要调查的……清查内部间谍、奸细、叛徒、蛀虫……” 说着,他就又解释:“咱们不管是对内对外,都没有正式的编制,省的闹得大家都人心惶惶。你还是挂在特种技术处,给你个副处长的待遇,明面上,你还是他们的人。” 是想说,级别并没有变低,反而是更受重视了。 受重视这个……有点不太可能。 果然,就听周怀生就道:“你主要复杂查内部贪污这一部分。咱们分工协作,好好配合!” 凡是跟工党有关的工作,都给在自己这边屏蔽掉了。 林雨桐点头,只要能进入这个所谓的第九处,其实干什么工作倒不是最要紧的,“好!具体的工作流程,我不了解,大概需要几天时间。” “这个好说。”周怀生和善的笑:“这就是咱们的大本营了,以后过来上班,我就人给你安排办公室去了。等以后咱们总部的大楼盖好了,咱们才好搬迁。这小门小户的地方,可能比不了平津站。” “嗐!”林雨桐摆手:“执行任务的时候什么样的环境都去过,这还不好吗?不用担心头顶上扔炸|弹,不用担心不知道什么地方正有一把qiang在瞄准自己,我知足。” “知足就好好干。”戴老板在那边就起身,然后跟钟怀生说话,“这件事件一定得尽快抓,狠狠的抓,不管是谁,但凡查出来,绝不姑息。” 钟怀生一边应着,一边送戴老板出去。直到车子走远,林雨桐还没想明白这该抓的是什么事。 倒是钟怀生这人没那么多弯弯绕:“调你过来,不是我的本意。老板那么暗示了,我不得不这么做。另外,老板说的必须抓紧查的事情……你还得助我一臂之力。” “什么事得我去办?”林雨桐摇头,“估计不是什么好差事。” “查逆产这个事情,被藏匿的逆产太多了。”钟怀生直接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档案袋来,“下面有些人,为了捞钱,把不少汉奸都放走了。也有不少人为了侵吞别人的产业,把不是汉奸的人,不是打上通工的标签给人下了大狱,就是把正经的商人给关了进去非诬赖人家是汉奸,叫家里拿着家里的产业去换人……结果还真有一家,家里跟帮|会有些关系,你是知道咱们老板跟沪上那边几位帮|会老大之间的关系的……早年老板没发迹的时候,就跟那边交往颇深,这些年关系也一直都在。那边一通电话打过来,老板大怒。这不,来电话了,说了,这事非干预不可。你也知道,沪上这地方比较特殊。这件事处理起来有些棘手,老板要的是将事情压下去,叫各方都满意。可是就算是把沪上都大换血了,那些帮会不满意,那就是咱们的不对。之所以想起你嘛……你该知道的。在沪上你干的两件大事,没有不服你的。尤其是那些帮|会,其他人去查,便是给了他们真话,他们也只以为咱们敷衍包庇。但一样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他们愿意信。也更服众!” 林雨桐‘呵’了一声:“闹了半天是叫我去帮着擦屁|股的。谁家的崽子闯了祸谁的家长去收拾呀,叫我去?吃力不讨好的活……” “哎呀呀,小声点。”钟怀生低声道:“这里面的人,背后各个都有关系。有老板的人,有郑副局的人,有跟m人风的人,这事情闹得这么大,老板说是沪上帮|会的老兄弟打电话问了,但以老板的性子,你觉得为了昔日的兄弟,他会这么大动干戈?如今不是往日,往日沪上那边的事还得依靠那几位老大,现在嘛,地位天差地别……我得到的消息是,事情闹到了w员长那里,这里面隐隐的,有咱们那位蒋大公子插手的痕迹。你是明白人,这里面的事可听明白了。” 这牵扯到内部高层争斗,蒋公子早想插手特务部门,但戴不愿意不放手。 “你这么一说,我就更觉得是个坑了。”林雨桐喜欢钟怀生的坦诚,“您给个方向,希望这件事办成什么成色。” 钟怀生悄声道:“我就是没谱,这才什么都不瞒着的跟你说了。事情交给你,怎么办,办到什么程度,都是你说算。另外,人手方面,给你加两个人,一个是徐媛,这个你认识。她对沪上的情况比较熟悉。另一个也是熟人,王曼丽。她给你打配合,应该没有问题吧。” 也算是煞费苦心了。给了一个了解沪上情况的徐媛,给了一个了解自己能跟自己配合默契,且能代表戴老板坐镇的这么一个人。 “挺好!”林雨桐就笑:“三个女人,是要麻痹对方吗?” “那你可太小看自己了,你顶的上一个团。”钟怀生拍了拍林雨桐的肩膀:“给你两天的准备时间,需要什么你找王曼丽,她会办妥当一切。” 行吧! 再一趟沪上。 “正好,后勤那边一批物资在沪上也出问题了。”四爷也说:“这两天我可能也要去沪上,不知道能不能一起。” 显然是不行,jun统这边有专机,后勤那边也有自己的专机。那就各走各的,到了地方再说吧。 王曼丽看着林雨桐不大的行李箱,“带这么少的东西?够用吗?” “我们家那位带着呢。”林雨桐就看带着两个箱子等着登机的四爷,朝他摆摆手。 “你们家那位……哎呦!”王曼丽撇撇嘴先上了,坐好才问:“后勤也去沪上。” “说是物资被扣住了。”看着阵仗,“被扣住的物资只怕数量不少。我说,谁这么大的胆子?” “还有谁家?就那几家呗。要查……查了又能怎么样?死的也都是替死鬼,可这不查也不行。”王曼丽摇头,“那边闹得太厉害了。刚胜利,百废待兴,一个个的都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了,都想躺在功劳簿上……” “王长官……”徐媛在边上插话:“王长官,我能说话吗?” 王曼丽这才看向徐媛:“哦!对了,忘了还有你跟着。” “我是说王长官这么想,是不是有些先入为主了。我们去是要查的,您这样轻易就给定罪了,恐怕不太好吧。”徐媛这么说着,就看林雨桐。 林雨桐将脸撇向一边,假装没看见。 王曼丽呵呵一笑,然后迅速的收了脸上的笑:“你说的对!”说完这句,直接歪头往林雨桐肩膀上一枕,“昨晚监听了一晚上,压根就没合眼,叫我睡会儿。” “嗯!”林雨桐坐在那里没动,叫她枕着。等睡着了,她有将毯子给两人拉着盖住了,自始至终,她的那半边肩膀都没动一下。 徐媛笑了一下,有些落寞:“我还是挺羡慕你们这种彼此这么信任的感情的……” 林雨桐看着她笑了一下,想着她一路都很沉默,就有点明白了:“你不愿意去沪上,为什么不拒绝?”沪上这种地方,对徐媛来说,代表着难堪跟不能回首的过往,“你若是坚持不来,想来……” 徐媛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一声:“你是第一个考虑到来沪上会让我难堪的人……谢谢你。” “不用!若是不愿意见人……可以不用见的。你在酒店歇着吧。” 徐媛没有说话,但是在酒店安顿下之后,徐媛却是第一个要求出门的人:“我想出去一趟,有些事情要办。” 林雨桐也没多想,“去吧!明天八点集合,别误了这个时间就行。” 徐媛站着没动地方,抬头看林雨桐:“我想请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我陪你去?”林雨桐觉得莫名其妙,“有必要吗?” “我……需要一点勇气。要是你不愿意……就算了。”徐媛说着,就低头,然后转身,慢慢的往出走。 王曼丽低声道:“你跟她去一趟,以后咱们还要共事。别弄的别别扭扭的。我再睡一会儿,你去吧,早去早回。”说着,还偷摸的塞了一把qiang和两个手|雷过来,“注意安全。” 行吧!去一趟就去一趟。 她默默的跟在徐媛的身后,上电梯的时候徐媛朝林雨桐笑了一下,这个笑里多了几分感激。到了楼下,正碰到四爷一行人准备去客房,林雨桐也没多话,“回来我就过去找你。” 四爷跟着十几个人一行,也不适合说别的,两人点点头,用他们的方式交换了信息之后,就又各自分开了。 酒店接送的车辆,只要付的起价钱就行。坐上车,林雨桐才听见徐媛说:“去第三监狱。” 监狱? 林雨桐疑惑,但却没有问。到了地方,拿了证件交给对方,徐媛就道:“奉命,见一个叫王坤的犯人,请配合,谢谢。” 对方迟疑了一下,然后摇头:“这得上面的命令,王坤是要犯,不允许探视。” 徐媛就求助的看林雨桐,眼里多了几分哀求之意。 林雨桐这会子心里多少有点明白了,这个至今被关着的王坤,多半是工党。 那时候,徐媛被rb人抓了,应该就是被关在第三监狱。她怎么认识王坤的,除非在监狱里。那个时候关在rb人监狱里的人,要么是工党的人,要么是国党的人。如果王坤是国党的人,这会子早就放出来了。如今还留在监狱的,只可能是工党的人。 当然了,这也可能就是个陷阱,徐媛是在设局。 她现在不好下结论,只一言不发的跟着,看着事情怎么往下发展。她想进去见王坤这个人,那边要通知他们上面的人,也就是说得把最后的身份亮出来。林雨桐点头,允许她这么做。结果那边将电话打过去,五分钟之后,监狱的门就大开了。监狱长一身黑皮警服出来就敬礼,看那样子也是睡的不知今夕何夕,才被吵醒的。 “两位长官里面请。”他弯着腰,脸上带着笑:“两位长官能来,我这小小的衙门口,蓬荜生辉呀。” 徐媛不理他的谄媚:“我要见王坤,单独见。马上提人吧。” 这人就在徐媛脸上多看了两秒,“我看这位小姐有些面熟……” “不要打岔。”林雨桐将徐媛往身后挡了挡,“我是谁知道的吧?” 这人的腰弯的更低了:“知道知道!” “那你的长官是怎么说的?”林雨桐又问。 这人一愣:“一切听您的,听您的!” 审讯室里,大概都是一个模子,可一进这里,徐媛的状态就不对。她的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浑身都像是在发抖。 林雨桐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重重的摁了一下:“你坐吧!我就在你边上。” 哪怕是不喜欢这个人,可看她的样子,想来这里就是她遭受所有非人折磨的地方。同情心这种东西,林雨桐真觉得,自己可能库存的有点多。 这么想着,她就有点小烦躁的催监狱长:“去带人吧。我们没那么多的时间耗着。” 监狱长笑着应着,出去的时候还不停的看徐媛:“明明很眼熟,到底在哪里见过?” 等带着手镣脚镣的王坤被带进来,徐媛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你还认识我吗?” 王坤看向徐媛,然后新旧疤痕密布的脸顿时就有了笑意:“姑娘,是你呀!活着就好……就得好好活着……”玫瑰已改网址,玫瑰已改网址,玫瑰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手机版网址新电脑版,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玫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390012843(群号) 100 民国谍影(36)三合一 民国谍影(36) 林雨桐不动声色的坐着,闲着没事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指甲。 徐媛看了林雨桐一眼,才对王坤道:“你过来坐。” 王坤看看林雨桐,再看看徐媛,之后的目光停留在两人所在的主审位上。然后失笑了一瞬,看看曾经坐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审讯椅,那是铁的,紧紧的被焊接在水泥地面上。他一步一步艰难的走过去,每走一步,脚镣手镣就发出沉重又刺耳的声响。然后是他一声近乎于恍然的话:“原来是过审呀?”他在审讯椅上坐下,“怎么?酷刑撬不开嘴,叫你来了?是想打感情牌吗?曾经是友军战友,是狱友,如今……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是……这次我是以私人身份来的?”徐媛起身朝前走了两步,却不再敢上前:“我一直想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撑不过那段日子……” “不用谢,我也没做什么……”王坤低着头,“那种情况下,只要是同胞,都会出声说话的。出头的人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你可以不用放在心上,但我忘不了。”徐媛往前走又走了两步,蹲下来仰视着王坤,“现在局势不同了,rb人被赶走了。你只要随便对那些审问你的人说的什么,哪怕是只有一个态度,甚至是无所谓你说的东西到底是真是家,只要你肯说点哪怕是编造的关于工党的消息,我也能把你救出去……” 王坤看徐媛,然后再看看林雨桐,只觉得这话可笑,因此也就只笑笑问徐媛说:“你们俩,是你做主吗?” 徐媛愣了一下,有些难堪的摇头,然后扭脸看向林雨桐,“你曾经说过,你只会说实话。那么你说实话,如今军tong还关着工党,是对还是错的?” 林雨桐头都没抬一下,“如今在促成和谈,在这样的基础上,扣押着r统时期的工党政|治犯,当然是错的。但就眼前这件事,我只能说,我不知道你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他到底是不是工党。也不能确定,他在关押期间,有没有说过背叛的话,因此上,你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我需要调查之后才能给结论。但是显然,你我此行的目的跟工党一事无关。今儿来,我是不知道要来监狱的,更不知道你要见什么人。徐媛,你有点胁迫绑架的嫌疑,非要将我绑在你的战车上,为你的徇私保驾护航。” 徐媛没有否认这个话,而是站起身来,“林雨桐,虽然查来查去,都没查出你是工党。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绝对不那么清白。要么,你跟你男人都是工党,要么,他是工党,你被他赤化了。正因为这一点,我带你过来。是!我是要徇私。不管怎么样,我要救王坤,为此,再救其他人一起出去,我也认了。到了现在,我也不妨告诉你,沪上军tong战,有人要私下处决他们这些工党政|治犯。之前好似已经处决了一批,你知道的,便是工党问起来,这边只要推给rb人就好,然后来一个查无此人,想来工党也是无可奈何。工党的军调代表一直在要求释放他们的在押人员,这个你知道的吧。我不知道王坤有没有运气被放出去,我担心万一……他也上了处决名单,我这辈子都会不安的!”说着,她就看向王坤,话却是对林雨桐说的,“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我的目的很明确,只要能救王坤,我愿意配合你的工作。你的搭档王曼丽……他是戴老板的人,她和你的亲密关系,在政治立场不同的情况下,稍微一碰就散了。比起她,我觉得你更应该相信我,我是个生存主义者,我无所谓党派和信仰……但做人最基本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鉴于你还懂得知恩图报,那么,今儿的话我就只当没听过。你要怎么做,我不管。”林雨桐说着就起身,一副要往出走的架势,“毕竟嘛,私自扣押工党人员,就是错的。这话就是在老板面前,我也敢这么说。对谁,我也能这么说。我的态度一贯如此。因此,你怎么做,我不管。但是,越权的事,我也不干。我这次任务是什么,我就做什么。别的我不掺和,跟我也不相干。”说着,她又回过身来,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的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忘了提醒你了……”她的胳膊伸出去,把手张开,手心里放着一个不大的黑黑的东西。 窃听器! 徐媛的面色大变,“刚才……” 林雨桐又走回去,将窃听器放在徐媛的面前:“你放心,就这一个。藏在桌子下面,我坐下的时候就给抠下来了,你的话没人能听见。” 徐媛瞬间汗湿了衣衫,颓然的坐下:“谢谢……” “不用客气。”林雨桐说着,就转身,背对着徐媛,一副要走的样子,“我是干这个的,习惯于在安全的环境里讲安全的话……”说着,她的眼神就跟王坤碰上了,她接着道:“我不轻易相信谁,也不轻易相信什么事……但是凡是我认可的人,我都会全心的信赖他们。就像是王曼丽,她是我的战友,我的同志……我信任她们,我相信,不管我身处何种险恶环境,她们如果知道知道我的消息,都会想办法去营救我……”这般说着,就又回头去看被吓的明显有些不轻的徐媛,“所以,别在我面前说她们的坏话,再有下一次,别怪我不客气。” 话一说完,扭身就走。 坐着的两个人都有点愣,徐媛真不知道这么定点大的地方,处处都是陷阱。而又不得不佩服林雨桐,她都没动,就一眼能看出这些陷阱,且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掐了。今儿自己说的那些话,若是叫人家听见去一句半句,自己都活着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而王坤却若有所思,尤其是那句看似说给徐媛的话,他却感觉到,那就是说给他的。她说:他是我的战友,我的同志。我信任他们,我相信,不管我身处何种环境,他们如果知道我的消息,都会想办法营救我。 是的!这句话是告诉自己,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消息,且知道了他们这些陷在大狱中的同志们的处境。她会把消息递出去,叫自己要相信自己的同志,要耐心等待,他们会积极救援的。 徐媛怀疑她是工党,而她确实是自己的同志。 她今天的这番话,可以说是非常冒险的。徐媛迟早就想明白这话有传递消息的嫌疑。一个潜伏到敌人心脏的同志,不管是组织还是他们个人,都付出了很多。要是因此,暴露了她,这得是多大的损失。 因此在徐媛看过来,林雨桐还没彻底的走出去之前,他笑了:“你们这戏演的可真不错。先是打感情牌,再是上演了一出双簧。想要干什么?”他看向林雨桐,“你不是工党,你身上没有工党的味道。我虽然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不管你策划什么,你都休想成功。我这双眼睛,识人无数,我自信我不会看错。” 林雨桐回头看着他,他却只露出几分轻蔑来,但手指却在只林雨桐能看得见的方向不停的动着,他说:不要管我。 然后他收回视线,看向徐媛,“咱俩还算是有缘分。我再提醒姑娘一句,你算计不过她的。你觉得你给她设套,其实,她的套路比你深。你俩也别在这里给我演戏了,要是没有别的事,送我回牢房吧。还有什么招数,尽管招呼,你要是能从我嘴里得到什么,算我输。” 林雨桐如何听不懂这意思,前面的话是为了掩护她,后面的话是给她宽心,告诉她说,你放心吧,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看着王坤从眼前被带走,徐媛坐在那里再没说一个字,看向林雨桐的眼神也都是复杂。 出去的时候,徐媛警告监狱长:“王坤牵扯到一件工党间谍案,你最好保证他在你监狱里是活着的,也最好不要叫人再提审他。否则,引起任何不可预知的后果,你负全责。另外,不小心毁坏了点你们监狱的设施,要是需要赔偿的话,回头给我列个单子出来。” 监狱长点头哈腰:“哦?是吗?也没什么贵重东西……” “那你们可真够财大气粗的。”徐媛不轻不重的怼了一下,跟着林雨桐就上了车。 林雨桐朝司机说了一声:“走吧!” 在车子缓缓离开之后,这监狱长还有点纳闷:“我在哪见过那个女人?比那个妖狐的牌面还大,牛气什么呀。” 他身后跟着的就道:“您忘了……那个徐家的小姐,那时候在牢里……” 这监狱长面色大变:“是她?” 是她! 徐媛一路上都没说话,到了酒店了,她才说了一句:“你不饿吗?去餐厅一起吃点?” 林雨桐急着跟四爷说今儿得到的消息,jun统这边要清理当日的工党□□,这事不是玩笑,稍微耽搁一天,就是十几个几十个人命。可越是这种时候你就越是不能着急,也确实是过了吃饭的点了,也真的饿了,“那就简单吃点。” 吃的是西餐,西餐厅的环境比较安静,徐媛肯定是有话说。 “你给我设套了?”随便点了吃的,等侍者走了,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问。 林雨桐一脸诧异的看徐媛:“我告诉过你,我只会在安全的环境里讲安全的话。那种地方,就算是你把窃听设备拆了,但也有可能隔墙有耳。墙这东西,打眼一看,是看不出来薄厚程度的。我提醒过你了,那里不安全。你又怎么会认为我在那里说的话是真话呢?” 徐媛无言以对:“我还以为你暗示王坤你会联络你的组织去救她。” “我到底是什么人,那都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林雨桐摇头,“但既然你认为我是,那他要是也认为我是,那个时候……或许我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不一定……做戏而已,当真便真,当假便假呗。” “你说的收获,指什么?打个比方我听听。”徐媛看林雨桐。 “比如……”林雨桐这两个字拉着常常的音,然后身子猛的超前一倾,声音也放的低低的,一脸的促狭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把人晃悠一下,在徐媛恼了之前,她又道:“套路这种东西,要是都告诉你了,我还怎么混呢?”说着,就抬手叫侍者,“刚才点的餐,再加一份一样的,将我那份和加餐,一起送到客房。你可以去问一下前台,两份一起送到两个多小时之前刚入住的一位姓金的先生房里,谢谢。”然后起身,朝徐媛摆手:“我要跟我先生一起吃饭,对不起徐小姐,恕不奉陪。” 看着林雨桐双手插在裤兜,脚步不紧不慢的远去,徐媛猛地端起桌上玻璃杯里的水,一口气给灌了下去,然后将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咬牙切齿的念了个名字:“林——雨——桐!” 对方将自己的老底摸了个清楚,但是自己对她的定位反而越来越模糊了。 听她说的话,那明明就是句句给王坤暗示的话,可细想的话,她的那些话在她之前的那句‘安全的地方说安全的话’中,全变成了别有用心。 可你说她不是工党,对王坤的事不会置之不理的时候,你又觉得她所谓的套路全是扯淡,是掩饰。只听说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从来没听过‘明度陈仓暗修栈道’的。 相比起俞敏慧,林雨桐倒是不怎么惧怕徐媛。就像是徐媛自己说的,她是个生存主义者。其实论起聪明,她聪明吗?她很聪明。她对国党谈不上忠诚,也未必在意谁是工党。就像是她对自己的身份始终存疑,但在不牵扯她的利益的情况下,她不会深究真相是什么。她会屈从大家的理解,大家的意见。大家在那么多的证据面前,觉得林雨桐不是工党,那她就欣然接受这个结局。反正于她又没有什么影响。 “在当时调查的时候,徐媛是想趁机捞取功劳。如果抓住工党对她有好处,她就努力。但若是抓的这个工党会叫她得不偿失,她是绝对不会去冒险的。”林雨桐在跟四爷说的时候,是这么说徐媛的,“她同情的不是工党,而是工党里的某个人,比如王坤。她在被rb人羁押期间,一定是受过王坤的恩惠……于是,在n京那边她不知道从什么途径知道了jun统极个别的人的计划,于是她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救下这个人。为此,她不惜在我面前把底子给抖搂干净。她不是确认我是工党,她是知道我对工党的态度,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觉得我不会去坏了她的营救王坤的计划,毕竟她是知恩图报的。” 对! 桐桐同情工党的事从来不是秘密,军tong扣押工党□□并秘密杀害,这本就是错的。相比,徐媛做的事却是对的,她再有多少不招人喜欢的地方,但有一点知恩图报这一点,在她看来,以桐桐这种自带侠义性格的人,是不会在这事上咬着她不放的。 就像是桐桐自己说的,她不做错的事。 四爷明白桐桐想说的意思,又提醒她:“你有没有想过,她带着你,处处推你在前面,一方面是想利用你。假如你真不是工党,假如你真的就是假装看不见她的行为放过她,那她就是利用了你救人。但另一方面,她随时准备着,推你出去做替死鬼。” 只要威胁到她的安全,以徐媛的为人,确实会反咬一口,将罪名推过来的。 就是知道这一点,要做的事才越发不能叫人看出这里面有自己的手笔。 当然了,怎么救人,那都是后话了。主要是看,这消息得赶紧传递到老家去。 可怎么传递? 沪上这边的地下党组织,他们两人是联系不上的。只能用最危险的办法,想办法弄个电台,然后直接给言安发报。 四爷这边是没有电台的,他们这一组有什么消息可以借助当地驻军,别人想用也用不到。 而林雨桐那边倒是带了一台过来,可惜这部电台是在王曼丽手里的,想在她的眼皮子地下弄猫腻,可有些不大容易。 但这救人又是在是迫在眉睫,一点都不敢耽搁。 怎么办? “还是得用王曼丽那部电台。”林雨桐就道:“叫她来发报,不发给言安,而是发给平津。” “你想发给冷子秋?”四爷跟此人接触不多,“你能确保她能明白你的意思,且遵从你的意思去办?” 不是太肯定。 但值得一试,“如果这个办法真的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于是,吃了饭林雨桐就又点了餐,给王曼丽送过去,她果然刚补眠起来,问林雨桐:“徐媛叫你去干嘛。” 去了哪里干了什么,监狱那边根本就瞒不住。因此,不需要在王曼丽跟前说假话,“去了第三监狱,见了一个疑似工党分子的人。” “嗯?”王曼丽皱眉,“工党分子?她要干嘛?” “一个对她有过恩惠的人,大概想救他……”林雨桐指了指饭,“你先吃着吧。没事,她想利用我一把没利用成,正窝火呢。” “早知道她是这心思,我就不叫你跟着她去了。”王曼丽懊恼的不行,“这女人还真就不能给点好脸,可真会顺杆爬。” 之前王曼丽说徐媛,那是言语间多有忌惮。如今再说徐媛,半点也不避讳言语中的轻慢。 这说明徐家现在确实不行了,也说明王曼丽在戴面前的地位不同了。 林雨桐语气随意:“说不准还是个坑,她跟俞敏慧的关系一直就不错。这俩女人不坑我就见鬼了。跟她出去,我能不小心吗?” 也是! 王曼丽一边吃饭,一边问道:“你今晚跟谁睡,跟我还是跟你家那位?” “我家那位。”林雨桐不理她的调笑,就道:“白雪梅的事你知道的吧?” “知道。”王曼丽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听说她叫老严给你们撑场子去了?” “嗯!”林雨桐叹了一声,“我是到了地方才知道的,她也真是……不过老严那人对她也确实还不错。” “我知道。”王曼丽一口一口扒拉着米饭,就道:“她最开始跟老严在一起的时候,就找过我,跟我说过。可你也知道咱们这一行的规矩,要想找男人,难呢。想要家庭,就更难。我也不瞒你,当然了,也没瞒着她。她跟老严的事就是我告诉老板的。老板顺势叫她留在老严的身边,这不,现在也算是圆满了。” 这话,林雨桐不是很舒服。白雪梅如果叫你告诉戴,那是一码事。但她作为朋友,作为生死可以托付的战友将私事,将终身大事告诉了你,你转脸却去做了汇报,这又是另外一码事。这种感觉,真不是很舒服。 王曼丽一看林雨桐的表情,就知道她不高兴。她叹了一声:“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我在老板身边呆的时间最久,我知道怎么做是在保护你们。白雪梅的事情我不说,老严身边也有人会汇报的。所以,你该知道,有些时候我没的选择。” “知道!”林雨桐就说:“这事就只冷子秋还不知道。白雪梅不叫我说,她想亲自告诉冷子秋。不过如今,彼此想见一面也难了。” “分分合合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一起共事了。”王曼丽说着,就看林雨桐,“最近跟冷子秋联系了没?” “没顾上。”林雨桐说着,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我正要打电话给她呢,有件事还得托她给我办。”说着,就抓桌上的电话:“我用一下。” “从沪上打到平津,酒店的电话不行。”王曼丽指了指墙角的电台:“有急事就发电报吧。” “也行!”林雨桐一边摆弄电台,一边道:“还记得寇冰吗?” 记得呀!但是从沪上逃出去,多亏了带着两个孩子,一路上连个怀疑的都没有。 “那母子是沪上人,当时的情况是不得已,这才跟咱们走了,也是背井离乡的。如今的情况不同以往了,得叫冷子秋过去问问他们去,要是愿意回沪上,就叫她托人再把人给送过来。趁着咱们还在这里,也好把人接过来,顺便帮着安顿安顿。人说故土难离……今儿我出去,从火车站那边过,看到人乌泱泱的,这都是逃到乡下的人又回来了。这才想起这么一码子事来。” 说大事也不是大事,说小事也不是小事。 王曼丽还是知道林雨桐的,从她对那母子的细心安排上就知道,她在意这种事。 于是就笑:“那你就发吧。回头找人便宜点给买个逆产查抄的房子,安顿安顿。” 林雨桐是在王曼丽的眼皮子底下发报的,明码发给冷子秋的。 平津那边的情报处现在在许丽的手里,晚上这个点,她都下班了,结果办公室的电话打来,说是收到一份电报,是原林站长发给冷站长的。 敢明码发过去,那就是没什么不能叫人知道的事。 但许丽还是谨慎的去了一趟,将翻译过来的电文看了一眼,大致就是安顿故人的事。她更谨慎的将电报拿给胡木兰看了,胡木兰扫了一眼就明白了,“我知道她们这电报里说的故人是谁,小事,不用管。给冷站长送去吧。” 冷子秋接到电报的时候不动声色,但心里已经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电报上叫自己问故人回不回沪上,看似是在问寇冰母子,其实压根就不可能。因为走之前,林雨桐特意叮嘱过她,照顾好寇冰母子,寇冰在学校正儿八经的按时上课了,寇冰的母亲也在大学的食堂里找到了一份工作。她也明确叮嘱过,将人就留在平津。平津这地方,一则,她能照顾的到。二则,金汝清给帮会那些人的关系在,别人不敢轻易欺负这母子。他们如今在平津安居乐意的,反倒是回沪上,那里势力交错,又有猫儿那孩子这样的身份,回去不是什么好主意。两人就这么问题说过不止一次,她知道林雨桐的想法。而她又是个拿定了主意就轻易不会改的人,所以,完全没有必要跑到沪上去专门给自己发电报这么麻烦来说这些废话。 因此,她笃定,这个故人不是指寇冰母子。 那这个故人是谁?能称之为故人的,只有一个——肖驭。 林雨桐那边一定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情了。 冷子秋的表情还真有点复杂,失笑了一下,想着还是得尽快的见到肖驭。 肖驭如今是军|调代表,他们住的地方都是jun统安排的,当初给里面安排了服务员清洁人员厨师司机等等,当然了,这都是外勤人员伪装的。 对方的消息倒也灵通,里面的每个人的简历,人家都知道的相当的清楚。 这说明什么,说明军tong内部还是有工党人员,可突然之间平津站却没有了查找的方向。如今这站里,总该是换了一遍高层吧。吴先斋死了,林雨桐和金汝清都调走了。剩下的人里面,就剩下一个楚秘书,一个周一本和邱香山。这三个人要是都不是,只能从底层查了。可底层能知道这么多的信息吗? 因此,胡木兰都已经开始再查原来平津站保留下来的三个人的底子了。 对这件事,冷子秋也是疑惑的很,她只是在帮林雨桐,而不是工党的人。因此上,她并没有透漏过任何消息出去。所以,军tong的消息是怎么泄露的? 但这不是她能管的事。毕竟站长是老师,哪怕她是副站长,那么也别扎翅,也别提意见,老师说什么便是什么就好。 她不管的事情有很多,不管是jun统内部泄密的事,还是如今军调代表住处被监视的事,都不在她的管辖范围之内。这就意味着想找肖驭,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怎么办? 有什么办法叫肖驭出来见一面呢? 这事还得抓紧,最好马上行动。林雨桐要是不着急,不会用这样的办法联络自己。 她换了衣服夜里出门的衣裳,然后将书房的灯亮着。这个点,远不是自己睡觉的时间。距离自己平时休息的时间,还有四小时。她得在四小时之内回来。内部监视如今越发的严密了,她这边昼夜都有人盯着的。 从窗户上翻出去,再翻墙,然后去了寇冰家,再翻墙进去,找寇冰。 这小子年纪不大,但胆大心细。这会子,他还没睡,正在练字呢。见冷子秋进来了,马上露出几分惊喜来,“秋姐姐……” “嘘!”冷子秋食指压在嘴唇上,“别让你妈和猫儿听见。” “好!”他让出椅子让冷子秋坐:“是不是有事叫我去做。” 冷子秋点头:“是你的女先生安排下来的事,我需要你帮忙,能做到吗?” 能! “好!”冷子秋招手,“你附耳过来。” 这天晚上,街上多了好几个年少的孩子。这几个孩子像是在比赛背诗。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 …… 一群孩子,闹哄哄的,嬉笑着从大马路上过去。你背一句我背一句,细听的话,懂点的都能听明白,人家这比赛是有限制的,每一句都带着‘秋’字。 没错,冷子秋叫寇冰叫了同学一块,给了寇冰钱,叫他请同学下馆子吃饭。 当然了,馆子在军调办事处的跟前,从那边过,必然是要从军调办事处的门口过的。而办事处实在是不大,两进的院子很紧凑,就算是住在最里面,孩子的声音大了,也是听的到的。 夜里本就静悄悄的,而为了保险,一般军调这边都是在院子里说话开会的,电话是被监听的,其他什么地方到底有没有监听这个也说不好。排查了一次,但最担心有漏网之鱼,所以便是下雨,也是搭个帐篷在院子里开会的,从来不去屋里。 这边刚开完会,远远的就听到孩子背诗的声音。 几个人都相视一笑,彭主任就说:“要争取和平,和平了才有太平日子过,咱们的娃娃们才能安下心来好好读书。你听听,这郎朗的声响……好听!” 几个人都没动地方,像是怕打搅了孩子们的兴致一般,重新坐回去默默的听着。 是啊!这世上哪里还有比读书声更悦耳的声音。 可听着听着,肖驭觉得不对了,这里面一句一个‘秋’,没间隔几个,总有一个孩子会出错,因为他的诗里,总是带着一个‘冷’字。 像是‘冷露常时有,禅窗此夜虚。’‘冷曹孤宦本相宜,山在墙南落照时。’‘冷暗黄茅驿,暄明紫桂楼。’ 听那声音,错的总是同一个人。这带不带秋,是一目了然的事情,怎么总是错呢?这么明显的错误,不该犯呀。如果是所知道的带‘秋’的诗用完了,他会出现重复别人背过的错误,但不会总出现这种跟‘秋’压根就不相关的错误。况且,用的那些那么冷僻的诗句。 一个冷,一个秋。 再加上这么晚了,这么一个被人监视着的不算繁华的地方,突然来了一群少年学生,大声的背诵着诗。 所有的不正常连在一起,他就想到了一个人——冷子秋。 她一定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找自己。 于是他站起来,“彭主任,借一步说话。” 彭主任愣了一下,朝另一边走去,问肖驭:“怎么了?” 肖驭把猜测说了:“……肯定是有事……” “可她不是咱们的人。”彭主任有顾虑,“不能冒险。” 肖驭有些为难:“她不是咱们的人,但我却觉得此人能信任。而且……有很多我不方便说。您看这样可以吗?您现在就发报给总部,将我的猜测发过去,因为牵扯到冷子秋,我希望是绝密。若是这个人可争取……” 彭主任点头:“你稍等。”肖驭明显是有不能说的秘密,这是符合保密条例的,他不能深问。 那边发报呢,肖驭就去了门口,那一队孩子正进了距离这里不远的小饭馆。他就叫警卫:“去买一份鸡杂回来,顺便再打一斤米酒送那些背诗的孩子,告诉他们说,入了秋了,天气冷了,喝点酒暖暖身子,别在外面晃悠,早点回去吧。” 看着递过来的米酒,寇冰眼睛一亮,他明白,他要传递的消息,对方已经收到了。 而彭主任这边,也收到一份打着‘绝密’二字的电报。 电报的内容让他瞬间正大了眼睛,竟然是她,是他们。 所以,总部的判断,一定是他们有消息传不回来,才假借他人之手传递情报,并要求自己这边做好配合工作。 他将电文马上烧了,然后才出来叫肖驭,“你这么出去肯定被人跟踪……这样,我打个电话给驻防军李司令,说有要事要协商,请他们马上派车来接,你呢,趁着乱离开,我大概能给你争取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够吗?” 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01 民国谍影(37)三合一 民国谍影(37) 冷子秋的安全屋在电影院的背后,这个是非常私人的地方,便是林雨桐都不知道冷子秋的安全屋在哪里。当然了,别人也不可能知道林雨桐还藏着几个安全屋。 本该是除了自己没人知道的地方,肖驭却是知道的。 他摸黑走进小巷子。这巷子四通八达,住的人三教九流,确实个藏身的好地方。他曾经在这里养过一段时间伤,再度过来,一切都非常熟悉。熟门熟路的摸过去,屋里黑漆漆的。他才要摸黑找藏起来的钥匙开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看不见里面的人,但冷子秋一定在里面。他摸黑进去,顺手将门关了。屋里黑漆漆的她没有开灯,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他压着声音道:“那是几个孩子,太危险了。” “不会的。”冷子秋笃定的道:“没几个人看清了他们的长相,往人群里一钻,他们还认识个屁。派去监视你们的人每一个人我都了解,他们中认字的都是少数,正经跟着私塾先生上过学的也就两人,会背百家姓而已。诗词对他们而言那是对牛弹琴。况且,这次的事不关平津站的事,你们只要近期不在平津站活动的频繁,这事便是有人怀疑,前因后果都联系不上,自然无事。” “不是平津的事?”那什么事这么急? “是妖狐……她在沪上,今儿明码发报联系我,叫我找故人。她是想叫我通知你,她那边有急事,跟你们的人没办法联系……” 肖驭一愣:“你能确定……” “我自认为比你了解她。”冷子秋看他,“信不信随你,该传的话我传到了。” “我得谢谢你。”肖驭见她起身,就道:“这次也一样,叫你跟着冒险了。” “不用谢。我是帮她,不是帮你……更不是帮你们。”冷子秋朝外看看,“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你是在帮我,也是在帮我们……” “不是!我只是在帮妖狐。” “为什么这么无条件的帮助妖狐?” “因为不管我遭遇什么,妖狐也会无条件的帮助我。” “我和我们也能像妖狐一样,不管你遭遇什么,我们都会无条件的帮助你,不惜任何代价。” “为什么?”冷子秋停下脚步,“想策|反我?” “不!”肖驭站在她的边上,“因为你也是我和我们的朋友。” 朋友? 冷子秋轻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肖驭确定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确定冷子秋离开这一片之后才锁门,将钥匙放在老地方离开。 回去之后就跟彭主任汇报了这事:“不清楚什么情况,但是那边一定有什么紧急的情报要往出送。” 彭主任点头:“我马上把这个事情汇报上去。这事到此为止,你就不要管了。而且,若非必要,你最近也不要出办事处,剩下的收尾工作,我来做。” 包括给昨晚那几个在饭馆可能滞留的时间较长的孩子。 第二天一早,冷子秋谁也没避着,再去了一趟寇冰家。返回站里的时候,想找许丽,才听下面的人说许丽在站长的办公室,她又直接追到办公室。 许丽正在跟胡木兰汇报昨天晚上的情况,“……就是几个学生,后来散了,我已经打发人去他们吃饭的饭馆了,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收获。” “念的什么诗记得吗?”胡木兰这么问。 “下面的人都不记得了。”许丽看了一眼手中文件夹上的详细记载,“入了秋了,好像念的都是关于秋天……天变冷的诗。具体的他们也记不住。” “那你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读书人,谁能记的多点。”胡木兰将桌上的文件合上,“这一拨孩子和那个彭主任出门,前后也就是半个来小时的时间,突兀的很。”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巧合,内里必然是有某种联系的。 但这种联系是什么,猜是猜不出来的。 许丽用笔把站长的要求都记下来,那边胡木兰就问进来之后默默站在后面的冷子秋:“有事?” “嗯!”冷子秋看许丽,“你帮忙给妖狐发个电报,就说故人适应了这边。” 许丽笔一顿:“就说这一句?不再说点别的?” “说什么?”冷子秋莫名其妙的看许丽,“还有别的要紧的事要转告?那你转告就好了。” 好吧!当我没问。 许丽沉默了一下才到:“她那边不是所有时间都开着电台的……” “那就发给沪上军tong战,让他们转告一声就好。”冷子秋说的理所当然,“我不喜欢拖拖拉拉的,最好马上就去办。” 她是副站长嘛,许丽认了:“我这就去,亲自发。” 冷子秋理所当然的点头,看着许丽离开,她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胡木兰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看着冷子秋有点头疼,“你现在是副站长,很多事情你也是要过问的……” “您知道我不太爱管这些。”冷子秋摇头,“您叫许丽多管点就行,我懒的管。” “但你是副站长。”胡木兰就道:“军|调代表那边的事,你该多跑跑。常过去关心关心,看看他们有什么需求没有……” 这是叫自己名正言顺的打探消息吧。 冷子秋皱眉:“邱香山八面玲珑,他比我合适。” “可他跟妖狐的交情怎么跟你比?”胡木兰拍了拍她,“那个肖驭听过吧?” 冷子秋摇头:“您叫我去策反肖驭?” “策反难,但多接触接触,看看那边的动向,这总没问题吧?”胡木兰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冷子秋过去坐。 冷子秋没动地方:“有问题。” 胡木兰都无奈,皱眉问:“有什么问题?” “咱们安排到那边的人员名单工党是怎么知道的?”冷子秋就道:“这个人查出来了吗?这件事到现在都没有结论,这万一再发生点什么泄密事件,我说的清吗?老师,说实话,我不想步了妖狐的后尘。也不想跟工党有牵扯,您明白吗?” “我还能怀疑你是工党?”胡木兰看冷子秋,“你这样的也能成为工党?” 冷子秋的表情比刚才更冷冽了:“您是瞧不起我?” “我……”胡木兰被堵的还真法说话了,“叫你去你就去,少在这里跟我啰嗦。你们一个个的,这个是工党那个也是工党?我胡木兰花费了那么多的时间那么大的精力,就给工党培养人才了?你骂谁呢?是不是也瞧不起我?” 冷子秋摸了摸鼻子,脸上一本正经,“那我去了,您可得记着,是您叫我去的。万一哪一天我不小心被工党策反了,您可别怪我!” 胡木兰‘呵’了一声:“出去出去!”看见你那张冷脸就烦,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 冷子秋敬了一个礼然后出去了,路过许丽的办公室她敲了门进去,许丽迅速的将文件夹放在面前,遮挡了正在写的什么东西上。她也只当没看见,问说:“给妖狐发过去了吗?” “发了!”许丽起身:“冷站长给的任务怎么敢耽搁?” 冷子秋倒是不急着走,“我再等等,你忙你的,看妖狐要有事没有。一个小时她要不回复过来,那就是没事了。我也不等了,老师刚给了任务,这几天我可能会少在站里。” 那就是还得再等一个小时。 许丽耸耸肩膀,这位的行事作风一贯如此,她也不以为意,“我给您倒杯茶。” “不用管我,你忙你的去。”冷子秋往长沙发一躺,闭目养神去了。 许丽就问:“昨晚没休息好?” “每天晚上都休息不好。”冷子秋叹气,“你要是被人整天盯着,可能感知不是那么强烈。可到了我这种程度,被人盯上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许丽跟着胡木兰做的最多的就是培训,自然知道到了冷子秋和林雨桐这种程度的杀|手,被人盯着是没有什么安全感的。一晚上惊醒个七八次都是少的,“上面的规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所以我想搬到站里住,叫下面的人给我收拾一间宿舍,有一间行军床就行。”冷子秋又这么交代了一声。 “成,我来安排。”许丽说着,就过去打电话了。 两人就这么相安无事,个干个的。一个小时一到,冷子秋就起身,“看来她收到了,也没有别的事交代我去办了,那我就走了。” 说走她就走,毫不犹豫。 许丽无奈的笑了笑,这位脾气古怪的出名。 冷子秋以看宿舍的名义,去宿舍楼里去转悠去了。里面住的多是外勤,几个人在水房一边一边洗漱一边念叨:“叫查什么读书人?那一片哪有读书人?每一家每一户都是记录在册的,还要查!” 这个人都是昨晚值勤的人,今早回来才睡了两小时,就被叫醒继续出勤。 几个人说着,看见冷子秋吓了一跳:“冷站长,您怎么来了?看这里乱的……” “没事!”冷子秋就皱眉,“你们睡了几个小时才?外勤这么缺了吗?” “可不是!以前能三班倒,现在两班倒都倒不过来。”就有人抱怨,“不是兄弟们叫苦,实在是铺排的太开了。” 冷子秋点点头,对此却不表态。她继续转她的去了,以现在的状态,下面的人肯下功夫查昨晚的事才见鬼了。自从林雨桐和金汝清走了,这站里的后勤就有些跟不上了。其实说起来,也不是说现在的后勤跟不上,只是不如金汝清在的时候有油水而已。现在只是达到了上面给划定的标准,可金汝清能让下面每一个人吃上肉。由奢入俭难啊,下面的人开始懈怠了,但是邱香山却不会将这些告诉胡木兰,而许丽没做过这么具体的工作,她其实是个门外汉。 还是有点不放心昨晚的事,她从宿舍出来,就奉命去了一趟办事处。那边门口卖烟的,修鞋的卖报的卖小麻花的都是军tong的人。不注意还罢了,这么一注意,她就走过去:“这麻花放了多久了?” 那小子嘿嘿一笑:“一个月前进的货……” 呵呵!一个月的陈货还拿出来卖?那谁看不出来你们是干啥的。 冷子秋皱眉:“吃的东西你们也不常换?这好歹你们夜里盯梢饿了,还能填饱肚子。” “夜里……也不怎么饿?”这小子尴尬的一笑。 大小伙子又不是吃的多有油水,熬夜不饿? 冷子秋表情更冷:“你们晚上值班睡觉了?怪不得昨晚有人在这条街背诗没人知道……” “没有!”这小子赶紧道,“我们换着睡,昨晚背诗的事已经禀报上去了。确实是不知道背了什么,也不知道谁背的。那边的饭馆本来是知道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儿到现在还没开门。兄弟们想吃口热的都没地方去……” 那就是肖驭帮着善后了,冷子秋‘嗯’了一声,“以后注意点,你们反映的事,我会跟站长禀报的。” 因此也没去办事处,而是回去找胡木兰,说今儿在这边发现的问题去了。 而林雨桐那边,确实是滞后一个小时之后,才拿到由沪上军统战送过来的电报。林雨桐看了一眼,就递给旁边的王曼丽:“你看看,人家还不回来。” 王曼丽看了一眼:“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你指望她多说什么?”林雨桐说着,就请送电报来的沪上站情报处的副主任坐,“随便打发个人过来就行了,还劳烦你亲自来一趟。也没什么正经事,倒是劳动你们了。” 这位副主任便笑:“我可是抢了这个差事来的。您不知道,我们可都是盼着想见见您呢,当年我们作为辅助的两组人马,准备接应你们的。谁知道完全没有用上,立下那么大的功劳来。我们站长可是说了,请您诸位今晚千万赏脸,他包了酒楼,专程给您几位接风。” 林雨桐就看王曼丽,王曼丽就笑:“咱们接下来少不了配合工作,那就叫钱站长破费了。” 这位副主任笑了笑,“好的,那晚上我们派车来接诸位。” 客气的将人送走,王曼丽才回头对林雨桐道:“这件事咱们只能跟这边合作,还得以沪上站为主。” 明白! 牵扯到那位蒋公子和戴的内斗,她本身也没想怎么掺和。她急着回四爷那边去,也不知道接头的人出现没有。于是只道:“那我先回那边了,你这也是好不容易回一次沪上,回家去看看。” 王曼丽点头:“我下午五点回来。要不……你跟我回去一趟……” “好容易来了一次,我还打算去购物,定几身衣服,看看首饰,顺便看场电影……”说着,摆摆手只管走她的,“别想拉我当挡箭牌,我有男人,你确实没男人嘛,还不兴家里催了。” 王曼丽在后面嘟囔了一句‘不够意思’,却也没再拦着林雨桐。 林雨桐在楼道里走的不紧不慢,一进房间,一下子却急了起来,“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四爷正摆弄收音机呢,这玩意是昨儿从外面修理店买回来的坏的和零件,拾掇了拾掇就能用。要走的时候,将这玩意拆的扔了就行。这总得有办法跟外面联络的吧。 之前两人就想去之前住过的索菲亚酒店去找那个门童,可惜昨晚上转了一圈,也没见到这个人,那就只能寄希望这个破的收音机能收到言安的呼叫播报。 收音机的音量得放的非常小,几乎是耳朵贴在上面听的,四爷还是摇头,没听到别的。 “换我吧!”林雨桐刚凑过去,门口响起敲门声。 林雨桐迅速的将收音机包起来往床下一塞,四爷这才伸手将门打开。 “先生,这是您定的电影票。”门外一声侍者打扮的人恭敬的递过来两张票。 四爷回头看桐桐,桐桐摇头,她只是说说而已,但并没有订票。 他自己也没订。 四爷没有接,那侍者就微微的抬起头来,这一抬头,四爷认识了,是那个门童。 此时,他微笑着站在门口,手还伸着。 四爷这才接过来,低声道:“你尽快撤吧,这里不是只住着我们。” 对方低了头,‘嗯’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偏巧王曼丽刚从房间里出来,把门才拉上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四爷。她就笑:“这是要出门?” “是啊!”四爷将拿着电影票的手插进裤兜,身子也让开,“里面坐。” 王曼丽跟门童擦肩而过,朝这边走来,站在门口朝房间里看了一眼,“林雨桐呢?” “卫生间换衣服。”四爷又再次请了一下,“里面坐吧……” 林雨桐也在里面喊:“你先坐,我马上出来。” “不坐了,家里催了。”王曼丽说着,拎着包就走。走了两步了,在四爷将门关上的那一瞬,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走廊,刚才擦肩而过的侍者,好像有点面熟? 在哪里见过! 可这在哪里见过呢? 她上了电梯,问开电梯的侍者,“刚才在楼道里的人是你们的酒店的人?” 侍者正要开电梯,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没有呀!我们的人不能乱跑的,除非客人有事。要不然,应该是站在电梯门口的。” “那这一层的侍者呢?”王曼丽又问了一句。 “今儿就没见,您要去前台问才能知道。” 王曼丽点头:“那就下去吧。” 结果到了前台一问,前台就点头:“确实不是原来那个,他家里有事请假了,是从外面找了人来顶班的,这个点也该走了。” “二楼之前还有人要过客房服务吗?”王曼丽又问。 “有!”经理毫不犹豫的道,“一位姓金的先生订了两张电影票,我叫他送上去了。” 员工该走员工的楼梯,所以开电梯的不认识,也解释的通。 合情合理,她将那个面熟的侍者暂时抛在脑后,朝着经理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酒店,直接回家去了。 却不知道站在酒店前台后面的经理收了脸上的笑,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严肃。从边上的小门进去,示意之前那个门童:“你赶紧走,小心点,最近你不要出来活动了。你的脸被记住了。” 门童点头,“你赶紧出去吧,他们马上下来了。” 既然联系上了,那这临时拼凑的收音机就不能用了,这东西放在房间特别危险,但是现在白天带出去又很不方便。想扔你也得等晚上呀,可这放着万一被人趁房间没人给搜出来……沪上军tong站的人肯定盯着这边的,自己和王曼丽这样的人来,他们一定会派人过来,名为暗地里保护,实则还是监视。怕又出现不可控的事故。这都是人之常情,但对于自己和四爷的行动,却平白多了许多的障碍。 四爷就说:“装箱子里,光明正大的提着出去。” 然后呢? “去银行。”四爷看了看箱子,“连箱子一起存银行保险柜里去。” “……”好主意! 以两人的身份有点家私,带在身上不方便,存在银行的保险箱里这有什么好奇怪。 于是,东西就那么带着出去,下楼很顺利,到了楼下,侍者伸手要箱子,四爷躲了一下,“不用了,派辆车就行了。” 一上车,林雨桐就发现,后面最起码跟着四个人两拨人。 车子启动,去银行开了保险柜,将箱子存了进去,不到特别准确的确定自己和四爷的身份,他们都不敢冒险的去查这里面的东西,怕犯忌讳。 从银行出来,就将车子打发了,两人在街上随便转悠,找裁缝店做西装做旗袍,光是丝巾就买了十几条,买好的东西叫他们送到酒店就好。晃悠的差不多了,在外面吃了饭,这才去了电影院。 票上有时间的,去早了也没用。 两人到的不早不晚,在门口买了葵花籽带进去,找了座位坐好,不动声色的将前后左右看了一遍。这个点电影院的人不多,时间都到了,电影院里的灯光都已经熄灭了,也之后身后的一排坐了个人来。 林雨桐和四爷对视了一眼,基本确定就是身后这人了。 这人抬手拍了拍四爷的肩膀:“先生,能借个火吗?” 四爷递了个东西过去。 递过去的是临出门前准备好的,是一张纸条,上面是要告诉他们的情报。 那人接了‘打火机’,然后真就打火将烟给点着了,他抽了一口又将真打火机给四爷:“谢谢先生了。” 于是,这场电影全程谁再也没搭理谁。电影一结束,在亮灯以前,四爷和林雨桐就起身,从电影院出来了。两人也没有要看对方到底长什么模样的心思,又在街上随便的转转,花店、咖啡店,然后压马路。后面一直跟着监视的人,两人不管,好久没出来玩了,之前来过沪上,也没好好转过。如今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玩到下午四点,才往回走的。 今晚得出去吃饭,但四爷会留在酒店里,那边有事要联系四爷,那今晚就是机会。因为自己和王曼丽都不在,所有监视的人都会跟着自己两人而离开,今晚是最好的机会。 回酒店的时候,王曼丽已经回来了,徐媛正在大厅里,“您回来了,您先上去,我在这里等着。” 距离五点还早,徐媛是出来等军tong站打发过来接人的人的。 林雨桐挎着四爷的胳膊,往前台去,问坐在那里的经理:“这里有寄存了给我的东西吗?” “有的!”经理亲自拿了几个包来,在其中一个包上有节奏的拍了几下:“东西不少,需要我叫人给您送上去吗?” 林雨桐就意外的看了这经理一眼,“不用了,都是衣服,没多沉。”她顺手给接过来,朝对方笑了一下,拉着四爷就上去。 一进屋子,四爷就去看刚才被那个经理拍过的包,包里没什么东西,除了一件风衣,再没有别的,连衣服口袋都看过了。 “没找到?”林雨桐一边换衣服一边问。 四爷将衣服上的牌子摘下来,“只怕在这里上面。”他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在上面烤了一下,果然上面就出现一行字。 林雨桐看了一眼,就点头:“你小心点,我尽量把今儿这饭局时间拉的长一些,四个小时,差不多了吧。” 够了! 两人分头行动,林雨桐换了一身利索的装束,武器带齐备了,王曼丽就在外面喊了:“好了吗?” “好了!”林雨桐这边应了,四爷抱了她一下,“你小心点。” 林雨桐抬头亲在他下巴上,在四爷的手上挠了挠,才转身开了门出去了。 四爷在里面出去了,还能听到王曼丽问:“不带你们家那位去?” “他跟咱们不是一回事。”林雨桐就道,“再说了,他今晚还有事呢。” 王曼丽愣了一下就明白了,“他那一组的这几天都出去忙去了,我还当咱们这位金先生得道了呢……” 渐渐的就听不见了。 四爷又在房间里等了半个小时,这才出了门。到了下面,那个经理已经将车子备好了。上了车,他什么也不问,车子开到哪里算哪里。 却没想到,车子停在百乐门门口。 四爷下车,司机就道:“二楼四号包厢。我在下面等您!” 晚上的百乐门喧闹非常,进去之后直接上了二楼,四号包厢的门是虚掩着的,推门进去,里面的人就一副热络的样子:“金兄,你可算来了。咱们可有好些年不见了。” 四爷也热情的跟他握手,“是啊,好多年了。” 这人一身军装,军衔还不低。 两人坐下,这人才道:“齐友昌。” 四爷‘嗯’了一声,“驻防军后勤处副处长?” 齐友昌一笑,“考虑到接下来咱们还有很长时间公事上的接触,所以组织让我出面跟你联系。你们递来的消息特别重要,只靠相互协调着叫他们释放咱们的人已经不可能了,总部的指令,叫咱们配合,尽力营救咱们的同志。当然了,咱们这个临时小组,还是您是组长,我听从您的领导。另外,除了您和那位同志,在jun统内部还有咱们的人配合。” 四个人打配合? 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四爷就问:“你们现在清楚军tong里面还扣押着咱们多少人吗?” “只jun统就有一百三十七人。”齐友昌低声道:“这里面最长的入狱时间……都七八年了。” 那这人数可不少。 但应该没有什么重犯,真正的政|治重犯,一般人连接触都接触不到,有些人的释放必须要蒋亲自签特赦令的。 “能提供名单和这些人的详细信息吗?”四爷再一次强调,“必须是非常准确的信息,否则,一旦混入了别的分子,可就坏了。还有……这些人里面你能确保这份名单的人都没有变节?” “不能!”齐友昌深吸一口气,“这需要jun统战的那位同志进行辨别。” “还有一个问题,这次我的任务是临时性质的,后勤物资被押着,万一这边的事情早早的处理完了,我就没有留在沪上的理由了,咱们的计划很可能受此影响……这一点也要考虑到……任务的连贯性很重要。任何一个环节衔接上出了纰漏……后果都不堪设想……” “这批物资的事情比想的要麻烦,三五个月都别想处理清楚。但你说的也有道理,国党做事向来是没谱的,追查的是他们,糊弄事的也是他们……这事我记住了,今儿回去我就汇报。”齐友昌说着,就看四爷,“还有别的吗?” 暂时就这样吧,剩下的就是商量一些联络上的细节问题。 而另一边,办的哪里是接风宴,分明就是一场酒会。 沪上站能上的了台面的,应该都在这里了。钱通钱站长请林雨桐到最前面去,光是欢迎致辞,就一个人说了七八分钟。林雨桐看了一边的王曼丽一眼,王曼丽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很显然,这跟王曼丽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这是做面子活,跟咱们合作的诚意不大。”这明显就不是说事的场合嘛。 林雨桐低声道:“钱通的面子得给,他跟老师好像关系匪浅,咱们这次来,其实已经有些失礼了。” “这不是谈私交的时候。”王曼丽憋着一口气,“他就是仗着这一点,压根就没将咱们放在眼里。” 打从来了这里之后,林雨桐就知道这一点了。王曼丽常在固化的圈子里,一贯都是被捧着的,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完全我行我素的,她不适应了。其实,自家这边不管怎么说,都是戴派来的,这里面还有戴特意安排的王曼丽,为的什么,就是怕压不住这些资历老的。所以,按照上下级的关系来说,打从飞机一落地,他沪上军tong战就该安排人接送的。可结果呢,自己和徐媛去了军tong辖下的第三监狱,把最后的身份都亮给人家了,可除了监狱长,从头到尾,沪上军tong站没有一个人出面。这态度还摆的不明朗吗?要不是跟冷子秋联络,阴差阳错的,胡木兰那边的电报经了他们的手,人家连今儿这阵仗都不摆呢。 这也是今儿一见这阵仗才想到的。说不得,这会子钱通以为自己跟冷子秋用电台发报说的那些咸淡事完全是借口,真实目的只是想借胡木兰的面子,所以才唱了那么一出。 从这个方面想,好似也算是错有错着了。 她就低声道:“你知足吧,要不是冷子秋知机的把电报发给他们,人家还装着不知道呢。拉着脸干什么,走,规规矩矩的敬长辈几杯去。” 王曼丽咬牙,但还是尽量挤出几分笑意来,跟在林雨桐身后朝刚从台上下来的钱通,“钱站长,等您下来这可等了半天了,这一杯无论如何您得赏脸。” 林雨桐尴尬了一瞬,能这么说话吗?什么叫做‘等你下来等了半天’,也不嫌犯忌讳。当官,最讨厌听‘下台’之类的话,王曼丽倒是好,偏这么说。钱通确实刚从台上下来,这话说的,带着几分挑衅的意思。 眼看钱通要变脸了,林雨桐将王曼丽挡在身后,举杯就道:“钱站长,按说都该叫您一声师伯的,我来之前,老师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去家里拜访您一趟。她给您带了不少东西来,您看……我这才说安顿好,趁着您不忙的时候去一趟呢,您又这么客气的给我这么一个晚辈接风,晚辈着实惶恐。” 钱通点了点林雨桐:“你会说话,但说的都是假话。胡木兰可不会叫你说这么客气的话给我听的。再说了,既然叫你上我家去,那怎么不去家里,先去了监狱!我看,你这是一心为公嘛!” 林雨桐就朝徐媛看了一眼,徐媛不自觉的低了头,没敢上前。林雨桐就转过来笑道:“当着别人的面,我肯定说那是公事。但在您面前,我哪里敢扯谎?”她说着,就左右看看,“师伯,借一步说话,晚辈还真有一件要紧的事跟您禀报呢。” 钱通见林雨桐面上不见丝毫嬉笑之色,也不由的正色起来:“你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一场电影回来晚了,更新也晚了,见谅。明天见! 102 民国谍影(38)三合一 民国谍影(38) 徐媛看着林雨桐跟着钱通直接上了二楼,有点慌了。她看王曼丽,“林雨桐要说什么?” 什么也不会说!只会胡扯一起,替自己善后。但这话她却不会对徐媛说,她只表情莫测的对徐媛笑了笑,就端着酒杯一脸高冷的坐在一边去了。 徐媛顿时有点坐卧不宁,林雨桐会不会将自己要救王坤的事告诉钱通。说不准吧?!她的心眼最多了,不一定直接说,但她肯定会想办法把她身上的嫌疑摘清的。 可林雨桐哪有心情说那个,她得借着帮王曼丽善后的机会,表达一个态度。这次的任务,如果跟钱通没有一个很好的关系的话,可能事情会更棘手。 因此一到上面的房间里,她就直奔主题:“叫您一声师伯,我就不跟您绕圈子了。这次的事情,您给我一个态度,叫我回去能给老板交差,剩下的事,我想办法给圆过去。王曼丽这个人,您大概不是很清楚。她虽然是老师的学生,但打从一开始,就是老板的人。她的态度是鲜明的,那就是来帮老板处理事情的。但这次事情,是明摆着的,你们站里某些人肯定是有错处,也不能怪蒋公子抓着不放,虽然这里面的原因并不单纯。老板不想将军tong的权利放手给别人,但师伯你,却不想得罪蒋公子,这个,我没说错吧。” 钱通指着林雨桐就笑:“坐,坐下说嘛。”他示意林雨桐坐下,“我也是两难!老板的话要听,但是啊……咱们那位大公子亲自派人来了,你说我怎么办呢?我也不想听大公子的,毕竟这要处置的,可都是我的嫡系下属。可是,我要是但凡表现出一点偏袒的意思,这就是把大公子得罪透了。你看,我这不是进退两难了吗?所以啊,有些事,我还得借着你的手。不是我这个当师伯的不想跟你亲近……是咱们不能亲近。你师伯我还不至于跟王曼丽那种被捧惯了的小丫头计较……” “明白!您这是要跟我们闹掰,得由着我们去查。查到什么,怎么处理,咱们私下里说。如此,对两方,您都有个交代。”林雨桐就笑,“怪不得您说老师不会叫我们认师伯的,您这做事风格,跟我们老师那也是天差地别。” “可你老师却教出一个你来。”钱通哈哈就笑,“咱们爷俩那是真投脾气。这事别跟你老师说,说了她得恼了。” “师伯,您这是害我,就算是现在不说,等咱们忙完了,她不还得知道?”林雨桐就道,“到时候没我的好果子吃,到那个时候,您可得救我。” 钱通点了点林雨桐:“你可是妖狐,想要处理的谁都满意,你是有这个能力的。老板也不想跟那边闹的太难看,要不然怎么会点了你的将。” 林雨桐露出一副恍然之色来:“您要不这么说,我还真想不到这一层。” “你给我装,继续给我装?”钱通笑的挺高兴,“今儿咱爷俩还得继续把这场戏唱下去,对下面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透漏咱们之间真实的关系。如果是这样,你查什么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只要遇到难题的时候,您给打给配合就行。别的……我来想办法。”林雨桐说着,就似乎是想起什么似的道:“我可听到一个消息,沪上站有人要秘密处决工党在押犯人。我说师伯啊,这个敏感的时间段,消息都传到我的耳朵里了,这不是授人以柄吗?w员长那边还在应付m国人呢,那三人协调小组对当下的局势还是有影响的……” “还有这事?”钱通面色一变:“我却当真不知道这事。”他拍拍脑门,“你放心,这段时间肯定消消停停的,叫你把事情体面的处理完了。” 林雨桐就摊手:“那唯一的问题就是,咱们爷俩以什么理由翻脸?” 钱通做了个请的姿势:“你说了算。” 林雨桐朝他灿然一笑,而后脸猛的一冷,抬手就将杯子狠狠的摔下地上,将钱通吓了一跳。这边还没醒过神来呢,那边已经拉开了门,将要冲进来的秘书和警卫的□□的qiang同时给卸了,顺手连qiang匣子也卸了仍在地上,人却扬长而去。 下面的人就看见林雨桐手插在裤兜,靴子有力又铿锵的踩在楼梯上,快速的从上面下来了。 王曼丽一下子站起身来,那边徐媛却放下心来,这明显不是谈的愉快的样子。 一时间,整个大厅都静下来了。 王曼丽迎过去,低声问:“这是怎么了?” 林雨桐还没说话呢,就一三十上下的穿着少校军装的男人走过来,“请问……” “周主任,不用拦着咱们林特派员。”钱通站在二楼的围栏处,冷着脸,“招待不周,就不留几位贵客了。” 王曼丽重重的将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放,“也好!咱们来日方长。” 林雨桐朝二楼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就走。王曼丽和徐媛紧跟其后,从里面出去。 上了车,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司机开车了,林雨桐才道:“不急着回酒店,找个地方吃饭吧。” 距离跟四爷约好的四个小时还早。 王曼丽有些犹豫,林雨桐就点在她的手上,“你不饿?我是一口没吃,酒店的饭也吃腻了,换个口味吧。” 司机是别人的人,所以在车上说话不方便。这里是沪上,钱通是地头蛇,这么说起来,在酒店说话也未必有多安全。林雨桐这么说,是有话要单独说吧。 “好!我知道一家做本帮菜的,味道不错。”王曼丽报了个地址,就不再言语了。 徐媛朝后看了看,“那我……我跟着方便吗?” “就是吃个饭,有什么不方便的。”林雨桐说着,就看了徐媛一眼,不再多话。 到了地方,将车给打发了。进了馆子,由着王曼丽点菜,吃什么林雨桐没意见,主要目的也不是吃饭。 这地方是突然来的,吃饭相对安全。 因着徐媛在,王曼丽也没问,她知道,便是问了林雨桐也不会说实话。因此,她得先听林雨桐说一些徐媛能听的。 徐媛却撑不住,先问林雨桐:“怎么谈崩了?” 林雨桐点头,看了徐媛一眼,“你之前叫我去监狱,你的事我在心里放着呢。如今扣押工党的□□这种事,不能算完全错。但以□□跟工党谈判,叫对方在政治上做一些妥协,用政治的办法处理这些事,拿这些人当筹码,那我没有意见。但秘密的处决,我也觉得不对。这跟立场无关,纯粹就是论对错。因此,我就跟他谈了秘密杀工党□□的事……” “他怎么说的?”徐媛一下子就急了。 林雨桐摊手:“就是知道他肯定不会认,我才要跟他私下里谈。可私下里他也不认,坚决不承认这件事。” “那这也不至于恼了呀。”王曼丽还真就信林雨桐会去跟钱通说这事,她还真就是那么一人,“这种事,不管人前人后,钱通都不会认的。” “我就是提醒他一声,告诉她咱们盯着这事,叫他收敛些。”说着,她就看徐媛,然后做出一副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些了。尽量的保证你在想办法期间,王坤是活着的。 徐媛倒了一杯酒:“我敬你一杯,谢谢。” 林雨桐一口喝了,然后才继续往下说,“再往下我的意思是,叫他们自己内部,交出两个人来,咱们也好交差……” 王曼丽就皱眉:“这事他也没应?”老板不想大动干戈,便是要从军tong内部查,那也得是自我清洁,而不是被大公子逼迫的不得不从自身下手。这两者是有区别的。 林雨桐摇头:“老师在平津跟我和冷子秋提过钱通,她说钱通一身江湖气。油滑且有些不合时宜的义气,看来,还是老师了解她这个故人的。” “沪上军tong站不配合?”这才是林雨桐想要传递的信息。 林雨桐点头:“所以,咱们的工作开展起来可能会比较困难。如此一来,时间可能也会久一些。住酒店不是长久的办法,而且也不方便。比如今天,咱们想消停的说话,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所以我建议,咱们还是找个暂时的住所,都方便。” “这事交给我!”徐媛很积极,“最好距离酒店不远,对吧。” 是说方便林雨桐去见四爷。 王曼丽点头:“那就劳烦你了。” 这件事就此打住了,菜也上来了。林雨桐就问王曼丽回家之后的遭遇,以前王曼丽家就在沪上,后来沪上被rb人占了,就举家迁往重青。如今胜利了,产业又都收回来了,一家子重新回来沪上。 饭桌上谈一些私事,这就把时间晃过去了。 林雨桐也跟着劝:“碰到合适的别放过了。不过咱们的选择面太窄,都在在咱们内部消化。还别说,在内部我还真没碰上合适的。说实话,你这种情况,都可以跟老板申请一下,比如调到军部或许其他衙门,如此,忌讳就少了。” “少来。”王曼丽就说林雨桐,“叫老板听见了,一准又得说你。你这是动摇军心你知道吗?” “得了,少来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皆然。”林雨桐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时间,又问家里给介绍了什么人,是干什么的,安排了见面没有云云。 对这事王曼丽也有一肚子话要吐槽的,东拉西扯的,晃悠到三个半小时,差不多可以走了。回去没有汽车,就是黄包车,慢了一些。因此,回到酒店的时候,四个小时还多了十来分钟。 四爷早回来了,在大厅里坐着喝茶等着她呢,“我还怕你喝多了。” “就我们三个小酌了一杯,没喝多少。”林雨桐迎过去,“你今晚顺利吗?” “还行。”一边上电梯,一边跟林雨桐道,“和一个老朋友见了一面,那个齐友昌,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你压根就没说过这个人。 心里这么想着,她却配合着点头,“你以前提过。今晚是去见他了?” “是如今驻军后勤上的吧。”徐媛就问道。 王曼丽讶异:“你认识?” 徐媛摇头:“不认识,也就是听说过。他跟我们是一个大学的……”说着就看四爷,“没想到你们认识,这些年还有联系。” “也是很久没联系了。”四爷解释一句,很坦然的模样。 到了二楼,各自回房间,四爷和林雨桐回来,一边说吃了什么,喝了多少,见了什么人等等,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房间检查了一遍。 确保房间里很安全,这才能放心说话。 四爷把事情一说,林雨桐就皱眉:“这怎么救?这么多人,集中往出救,就是傻子也知道,咱们是什么人了。” “咱们俩不能出面。”四爷低声道:“但也像你说的,集中救人,目的太明确了。想暗着救人肯定不行,得明着来。” “怎么明着?”林雨桐问,“用钱买?” “就得用钱买。”这是唯一一个行得通的法子,“这得咱们俩配合,我想办法弄到一笔数额叫任何人都得动心的钱财来来,做买人的资金。你呢,得借着查内部贪污渎职的机会,找到一个有能力帮咱们办成事的……” “收买他?”行不行啊? “收买他干什么?”四爷摇头,“你得把他逼的无路可走。查他!得定下他够qiang毙十次的罪名,封了他所有的资产,且说通钱通牺牲此人。到了这个份上,你说此人会如何?” “肯定是弄一笔钱,能跑多远跑多远。”林雨桐一拍脑门,没错,这是唯一一次能救出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暂时不惊动人,却还能成事的办法。 毕竟那么多人呢,除了绝对内部人的配合,是弄不出来的。如此,还顺便找到个替罪羊。将来追究起来,查不到自家这边任何一个人身上,只要动作小心,撤退的及时,出不了事。 行!就这么干。 林雨桐就道:“我刚才给徐媛下了套,告诉他钱通并不在乎那些工党政|治犯的性命,她想来现在也急了,这人……也可以一用。” 当然了,这个用,只能暗着用,拿了她当qiang也不能叫她感知到的那种。 躺下后,她才低声问四爷:“那么多钱,从哪弄去?” “扣押物资这事,我有眉目了,我私下跟这些人接触接触,不外乎是破财免灾的事。这边收了这头的钱,那边再替这些说说话脱罪。”当一回黑白通吃的昏官而已,能有多难,“倒是你,小心着点。” 都是特务,也都是行内人,有些手段对行内人,是施展不出来的。 他又特别叮嘱林雨桐:“沪上站内部有一潜伏人员,代号胭脂……看这人会不会主动跟你联系……” 嗯! 胭脂是谁? 第二天一早,她们三个一踏进沪上军统战,她就在揣测了。 因着跟钱通闹翻了,因此,一进来,上上下下都表现出排斥的态度来。进来了也没人搭理,被晾在了办公室。 得有半个小时吧,才有一个人急匆匆的过来,进来就道歉:“抱歉,今儿是例会,开会都挺忙的。政府那边又有会议,站长赶时间,已经去了。我是办公室主任周天南,几位长官有什么需要,只管我跟提,我一定配合大家……一定好好配合……” 王曼丽直接将手里的文件夹甩在会议桌上,“都忙着呢是吧!行!我们要一个办公地点……” “这个有,已经安排好了。”周天男指着窗户,“您可以从窗户上往下,在这栋办公楼的东边,还有一个两层的小楼,别看那楼旧,可里面该有的都有。那里原来是r本宪兵住的地方,我们站长之前嫌弃晦气,里里外外重新粉刷了一遍。原本是想着把那栋楼当档案库用的,这不是还没来得及用吗?现在给三位特派员用,再是合适不过了。便是要住,也是有地方的。我叫人马上采买,给三位安排宿舍。” 徐媛刚要说话,林雨桐一把将她给摁住了。果然就听王曼丽道:“那好!那就顺便将我们的宿舍也安排在那里……”说着,她就点了点桌子上的文件夹,“这么多东西要查,想三五个月干完也不可能,要做长期的准备嘛。” 周天南果然表情就僵硬了一瞬,还是强笑道:“那我带三位特派员先去看看……” “走着。”王曼丽起身,抬脚就走。 林雨桐和徐媛紧跟在她身后,楼里的人探头探脑的朝这边看,三人像是闯进鸭子群的天鹅,特别不合群。当然了,这种比喻有些往自己的脸上贴金的嫌疑。 小楼里还有油漆味,虽然已经很淡了,但是还是能闻到一些的。 一楼做办公之用可以,二楼好几个房间,空间也比较大。 “这里还有地下室。”周天南朝楼下指了指,“几位应该不用的地下室的吧。地下室没收拾,那地方原来是当仓库用的,堆着很多旧档案。那玩意扔了吧,怕以后还要用到。不扔吧,又觉得占地方。要是你们要用地下室的话,我就把那些老档案给换个地方……” 这地下室的入口又不在楼里,而是在小楼后面,所以,其实相当于是独立的地方。周天南便是不问自己三人,自家这初来乍到的,也不可能知道楼下有这么一个地方。 所以,他为什么要主动提起呢? 那所谓的旧档案到底是什么档案? 她看了一眼周南天,周南天只含笑看着几人,不明确他看的到底是谁。 林雨桐就试探着道:“要是搬走不太麻烦的话,那就搬走吧。”如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样,那些审讯档案之类的东西全在地下室,那么挪动一下就有动手脚的机会。不是要查在押的一百多人是否都清白吗?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些档案有关。 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林雨桐也怀疑周南天便是那个胭脂。 周南天讶异了一瞬,他没想到接话的会是林雨桐。于是忙笑道:“这个不麻烦,不知道要腾出这地方干什么……” 将档案的事一语带过刻意淡化了,却转移了话题,问起了用处。 王曼丽也看林雨桐,用那地方干嘛。 “我们需要单独的审讯室。”林雨桐直言不讳,“你们的审讯室我信不过。” 王曼丽点头:“倒是我忽略这个了。回头我会给老板发报,顺便给咱们派几个人来。” 林雨桐‘嗯’了一声,又对这个周南天道:“只要把东西搬了就好。最多给我几把椅子两张桌子,其他的都不用你们管。” “那总要通电……”周天南就说了一句。 “不用!”林雨桐摆摆手,“不用电,只把东西搬走就行。” 监听仪器少不了电这玩意的,不通电你就没法监听。 王曼丽不由的笑了一声,“就按林特派员说的去做吧。” 周南天干笑了两声:“好……那三位长官今天就要办公了?” “你去忙吧!”林雨桐将周南天给打发,不管他是不是胭脂,动一下那个档案总是没错的。 等人走了,三个人才走进一间屋子,围着桌子坐下了。 王曼丽打发徐丽,“在老板那边派下来的人没到之前,咱们三个后勤由你负责。”她指了指空荡荡的办公室,“不像样,你今儿先把这些采办齐备了。” 徐媛应着,“那我就去了。饭要送吗?” “不用,到时候再说,你先去忙吧。”王曼丽催促徐媛,很有几分像打发她尽快离开的意思。 徐媛点头,再不啰嗦,出门去了。 等确定徐媛走了,两人才从屋里出来,站在小楼门口的路上,见四下没人靠近,王曼丽才道:“昨晚我等了你半晚上。” “我不确定钱通昨儿说的是不是真的,想等今儿看看再说。”林雨桐就道,“钱通是滑头,两边都不想得罪。他是彻底的躲了……跟我翻脸是演戏呢。” “啊?”王曼丽先是一愣,然后冷笑,“那这什么意思?他的下属他不护着?” “护是要护的,但便是护不住的,也怪不到他身上不是?”林雨桐也骂,“我想着,他嘴上说不管,好歹得偷着给老板示好,私下里派人配合一二呢,谁想着老小子玩真的。他这是不打算以后在jun统干了?”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王曼丽就道,“他跟老师的关系好不是假的,跟毛主任和郑副局的关系更好也不是假的。反倒是跟老板……你明白吧?” 林雨桐一副了然的样子,“明白。所以,想要大动干戈也是难了,咱们第一次,先拿小人物试试水。抓住个线头往上摸,可能会少走些冤枉路。你说呢?” “成!”王曼丽说着,就招手叫了个从旁边的路过的一个小内勤,“从里面给我们搬凳子出来,今儿我们在外面办公了。” 里面有油漆味,所以在外面的太阳底下,亏王曼丽怎么想出来的,“你这给人难堪的手段越发高明了。” 王曼丽也笑,“在机关里,别的没学会,这本事是无师自通了。” 于是,在钱通的办公室里,好几人站在窗户口往下看:“站长,人家真在外面办公了。这要传出去,咱也不好交代。” “爱在哪在哪!”钱通坐在办公椅上没动地方,“你们也忙你们的去吧。” 行!那就忙呗。 可这比较尴尬的是,到了吃饭时间,你不能出去。一出去就能碰见人家。早上不露面,如今被人堵在办公楼里了。就是钱通也暗骂了一声林雨桐,做戏也不用做的这般真吧。没地儿吃饭去了。 晌午的时候,林雨桐肚子也饿。但王曼丽就是不动地方,“要不,你给咱买饭去,我在这里守着,就不信了还?” 算了!陪你饿着吧。 结果把周天南给等来了,他一脸的笑意,“我这安排了人要将地下室给清理出来,乱糟糟的,肯定两位影响办公……” 林雨桐拍了拍王曼丽:“今儿就到这里了……”她给对方使了个眼色,“先撤吧。别难为人家。” 王曼丽轻哼一声,跟林雨桐抬腿就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外面停着一辆车,下来个司机给了王曼丽一把钥匙,然后就走了。 王曼丽就道:“没车不方便,我家车库里还有一辆不怎么用的,我给征用来。咱们进出也方便。” 林雨桐跟着上车,“那就走吧。” 王曼丽开车,“先吃饭,再去章家。” 章家就是那个被冤枉成汉奸的那一家,家产全被查抄,然后走关系,把状子递上去的上面。要解决当然得从这种具体的问题查起。 “家产已经给还回来了。”等林雨桐和王曼丽到章家的时候,章家的当家人态度还算是可以,“我们章家虽然不比之前了,但是熟人还是有几个人。这事传上去,下面马上将人给放了,家产也退回来了。并没有多大损失!” “章家怎么能说不比之前了呢?”林雨桐就道,“早年国|父闹革|命,章家老太爷是给予支持的,这可不是一般的人家。您这么说太客气了!下面的人不会办事,也难免出几个狂妄之徒,您放心,我们不会叫令公子的冤狱白坐的。” 这人一笑,“你们能来,我这心里的那点气也消了。这向来呀,都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说着,又觉得这话说的不合适,忙道:“我不是说你们这些长官是阎王……” 林雨桐哈哈便笑:“便是说我们是阎王也没什么。阎王爷那也是明辨是非,好人总能投个好胎,坏人总是在地府受煎熬……我们呀,要是能成为明辨是非的阎王爷,是便是一生的成就了,您不必惶恐。但作为阎王,管理小鬼是我们职责内的事情,您说的那个叫孙三寿的,我记住了。我这里给您承诺,他不会出现在您面前,永远。” 语气淡淡,但杀气凛然。 章家这位大爷就伸手跟林雨桐重重的握了握,“谢谢!谢谢!” 这边林雨桐一脚出了章家门,那边他就把电话打到他能够的到的关系,把林雨桐夸了又夸。上层那些本来看着是剑拔弩张的关系,因为这一通电话,大公子觉得,这戴某人还是听调遣的。而戴老板也觉得,一个小人物就撬动了关系,看来这次选将选对了。动什么人这个可以商量,关键看办事的人怎么办事,怎么说话。 不就是一个军tong站行动队的副队长吗? 他亲自给钱通打电话:“不要设置障碍,用小人物换大局面,这是划算的。” 钱通嘴上应着,心里却道,怎么好好的查到孙三寿这个人身上去了。 这个人吧……还真就是个小人物。 “但这个小人物不一般。”林雨桐就道,“他早年是土匪,在山上有那么百十号人,做山大王的。后来,被咱们的游|击队给改编了,他也投了工。可惜,这家伙管不住下|面的玩|意,对村里的一个寡|妇动|手动|脚,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夜里就偷着跳墙去人家家,结果被巡逻队抓住了……按照纪律,该是qiang毙的!” 嗯!不能调|戏妇女们,但凡犯了这一条,就没好果子吃。况且,他绝对不止口头上的调|戏。 “结果被这家伙给逃了,为了顺出逃,还杀了两个游|击队员。”此人手上有血债。林雨桐道,“这是章家那个当家的跟我说的。想来,他没少背后打听这些事。虽然还没查证,但是估计出入不大。” 四爷就问:“他主管什么?” “监狱和犯人。”林雨桐就道,“便是有人要私下处决,绝对逃不过他的参与和协调。” 这个人选的好。 第二天,林雨桐跟王曼丽到小楼的时候,小楼里已经焕然一新了。 徐媛站在两人后面:“两位长官,可还满意?” “满意。”王曼丽点点头,直接奔着会议室而去。 林雨桐拍了拍徐媛的肩膀:“收拾了一晚上吧,辛苦了。” 徐媛跟着林雨桐和王曼丽进了会议室,给两人泡茶:“还有什么吩咐的?” 林雨桐起身:“你跟我走一趟吧……”她说着就看王曼丽,“你等着就行,我去带孙三寿。” “孙三寿?”徐媛的脸白了一瞬,“孙三寿……我能不去吗?” 林雨桐看她,沉默了片刻还是点头:“那你就做好后勤就行了,这些事你都不要管了。” 便是这么说了,徐媛也没动地方,只低着头。 孙三寿这个点应该在行动队,因此,她就直奔着行动队而去。 果然,大办公室里,一群人挤在一起打牌,一个个的叼着烟,弄的乌烟瘴气的。长椅上还睡着几个补眠的,脱了鞋躺着,那个脚臭味更叫这间办公室的味道熏人。 林雨桐站在门口,朝里面喊:“孙三寿!” 喊了一遍,没人搭理。 林雨桐又喊了一声:“孙三寿!” 这一遍喊出来,打牌的终于停下来了,都扭脸朝这边看。有个脸上长着一脸麻子的上下打量林雨桐,“这是哪里来的妞……” 他这么一说,边上的人就戳他。可还是晚了,这‘妞’三两步过来,抬手就朝麻子打过去,一巴掌抽完,紧跟着就是‘咔嚓’两声,然后是麻子惨到变声的叫声,叫的整栋楼都打寒颤。 围着麻子的人都朝后退了两步,因为麻子的胳膊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着,这是废了吧。 可刚才离得那么近,也没人拦的住,更没人看清这人的动作。 不愧是妖狐,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其实,麻子只是很少关注大人物的事,压根就不知道站里来了这么一位而已。 一个下马威给的,林雨桐再问:“孙三寿呢?” 角落里从地上爬起来一人,“长官……卑职就是孙三寿。”他刚才只是在椅子上补眠,谁知道两声惨叫吓的他一个激灵从凳子上摔下来了。此时,见是找他的,他赶紧起来,带上谄媚的笑,“卑职……卑职就是孙三寿。不知道长官……” 林雨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确认此人跟章家描述的差不多,就点头,“跟我来!” 孙三寿抓起两只鞋,一边走一边穿,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到了楼梯口正好看见周天南,他笑道:“正要去找您呢。您要的那个地下室已经收拾好了,里面的东西也都腾空了,您什么时候要用,我好把钥匙给您送去……” “我现在就要用。”林雨桐伸手,“钥匙呢?现在就给我吧!” 啊? 周南天看孙三寿,给了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然后慢慢的从兜里套钥匙。 孙三寿知道这次是来者不善。他左右看看,然后突然捂着肚子,“哎呦……哎哟……肚子疼长官……我得去茅房……”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03 民国谍影(39)三合一 民国谍影(39) “去茅房?”林雨桐扭脸看他,然后咧嘴笑了一下,“好啊!去吧!” 孙三寿一愣,继而大喜:“谢谢长官……谢谢长官……”一边说着,一边眼睛滴溜溜的朝楼下看,这抬脚就要朝楼下跑。 林雨桐一把揪住,“就在二楼上,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孙三寿不自然的笑了一下,这里可是二楼,想跑?得从窗户爬出去吗?他慢腾腾的往二楼的厕所去,好些人都探出头看孙三寿捂着肚子的好笑样。 当然了,未尝不是看林雨桐的笑话。这要是将人给看丢了,这人可就丢大发了。 孙三寿一进厕所就关了门,然后那些看热闹的就看见林雨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细线来,然后紧跟着就摸出一个手|雷,这线在手|雷上不停的绕,也不是怎么绕的,最后余下一尺多长的线头。就见她将这点线头绑在了厕所门上,一群人都吓的吸气,这孙三寿万一从里面拉门,就直接引|爆|手|雷了吧。 这手|雷是m式的,爆|炸威力都有数。好些人已经偷摸的往出溜了,这玩意虽然不足以把楼|炸|了吧,但紧挨着厕所的几个办公室受波及这是在所难免的。至于孙三寿,那就只能去见如来佛祖了。 林雨桐安装完就下楼了,周天南拦着其他要下去的人:“干嘛呀!谁都别跑,沪上站被人这么炸了,是要笑死同仁的。赶紧的,想办法解开。” 那线线都绕成一团了,怎么解开? 有一行动队的,死活拉住厕所的门把,朝里面喊:“孙头儿,别拉门听见了吗?一拉手|雷就炸了,我们解不开这玩意……” 孙三寿本来在里面抽烟的,抽完烟才想着怎么突围呢。看看是从门出去,还是从窗出去。反正站长也不待见那个什么妖狐,都闹翻了。别管她想查什么,只要自己躲了,躲过这个风头再回站里就行了。出去之后跟站里的长官求求情,只是帮着推脱推脱而已嘛。就不信为了这个小人物,她那么大一妖狐会守在沪上。 可想象是美好的,如今门被堵了。外面将厕所门拉的可紧了,他也不敢真尝试,万一炸了呢?别人能跑,他就死定了。他可不敢赌妖狐不敢炸沪上站。那种级别的人,炸|了就炸|了呗。能怎么的?她最多挨训,自己呢? 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他叹了一声,朝窗户看下去。 下面果然就站着妖狐,仰着头朝上看,面带微笑,就差摇摇手说着一声‘嗨’。嘚嘞!也别求情让她把手|雷拆了,她在下面等着,那是自己不从二楼下去都不行了。 今儿认栽吧,老老实实的翻窗,老老实实的等着被收拾。 从厕所的窗户翻出去,扒拉着水管一点一点的滑下去,结果脚一挨着地,就割肉一般的疼。下面伪装着一把弹簧|刀,一脚踩上去,皮鞋底被穿透,刀尖扎到脚底板了。 好些追出来看热闹的不由的朝后一缩,这幸好是踩在刀上了,要是这地方埋一地|雷呢?谁能躲的开?早炸成灰了。 林雨桐还是手插|在裤兜,抬下巴问孙三寿:“你怎么回事?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刀是你的吧,玩到把自己伤了,你也真是能耐。” 孙三寿到底是当过土匪的,也算是一条硬汉。这扎在脚上了,血哗啦的,却始终是没喊疼。这会子把刀拔下来,鞋脱下来,再去看那把弹簧|刀。刀柄上赫然刻着一个‘孙’字,他蓦然一惊,可不就是自己的?再去摸藏在身上的□□,却也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孙三寿还有一绰号,人称‘孙三手’,早在当土匪以前,他就是成名的偷儿了。他自己嫌弃偷儿没出息,只被人家撵着打,哪里有土匪威风。于是就做了土匪了!但是老手艺一直是没丢下的。这会子,在最得意的地方接连被折了面子,他也服了,嘿嘿一笑,呲着牙朝林雨桐看。 林雨桐转身:“跟上来吧。” 武|器没了,脚伤了跑也跑不了了。不跟上来能怎么着,他单脚蹦起来,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 周天南跟在过来,“那个……地下室里是黑的,这些蜡烛我先给您搬过去凑活着用?” 林雨桐嗯了一声,到了地下室的入口,她开了门,伸手从周天南的手里接过箱子,还有他手里顺带来的手电筒,一边照着里面叫孙三寿先下,一边跟周天南道:“那个手|雷……你们把线剪了就行,其实另一头没绑手|雷,别怕,怎么拽都不会炸的。” 孙三寿正扶着墙往下走台阶呢,被这话刺激的一走神,单脚踩空,好悬摔下去。 周天南笑了笑,应了一声好,看着林雨桐也往地下室去了,这才转身走了。 知道跑不了的孙三寿特别配合,自己搬了椅子放在正中间的位置上,乖巧的坐着,等林雨桐把蜡烛都点起来。他还在一边热心的建议,“那个……这个其实没有火把好用。” 林雨桐转过身来,看他:“知道找你什么事吗?” “就是章家的那个事……但我已经都还回去了。本来还要给赔偿的,但章家不要,这件事我知道错了,是要给处分还是要给别的,我都认了。”孙三寿一脸的冤枉,“真的,我承认我有眼不识泰山……” “你何止是不识泰山?”林雨桐就笑,“知道章家的老底子吗?知道章家这回动用了谁的关系吗?” 孙三寿摇头:“不知道!” “那位大公子。”林雨桐上下打量孙三寿,“就因为你,叫神仙为你打架,你好大的脸面。”她挑起大拇指满是赞赏,“你也算是沪上的一号牛人了。” 孙三寿面色一变:“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瞧瞧,这话说的多单纯!”林雨桐也在椅子上坐了,“说说吧,这事怎么着啊!我反正非得办一个人的,你看着办。” 孙三寿神色一动,这意思是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吧。 沉默了得有半分钟,他才咬牙道:“其实这事真不是我第一个起意的。我一管监狱管犯人的,但是手里真没多少油水。如今这清查逆产,兄弟们看的眼热,也想找几个钱花。章家的那位大少爷,我们可是当爷伺候的,真没有半点苛待人家。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那点钱吗?再说了,我们也不算冤枉了章家,那章家的少爷跟个女人打的火热,那女人就是个rb女人。” “别跟我扯这些闲的!”林雨桐看他,“人是不是你下令抓的,没收人家家产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您要这么说,我还真无话可说了。”孙三寿摊手,朝后一靠,想当死狗试探一把。 林雨桐不跟他废话,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打开,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笔递过去:“那就签字吧。” 孙三寿接过来一看:“认罪书?” “签字!”林雨桐示意他,“赶紧的,我这边积攒的案子多了,没时间在你这里耗费时间。” 案子还很多?! 那我这更不能签字了。 孙三寿将认罪书递过去:“签字之后会如何?” “送回n京,老板批了,直接送刑场。”林雨桐看孙三寿,“但是你不签也没用,只要我签了,就生效。”说着,她拔了笔帽叼在嘴里,抬手就要签字。 “慢!慢着!”孙三寿被林雨桐晃悠的不轻,你签字就生效干嘛来晃我一下。要知道你签字就说杀我就能杀我,我不是就说了吗?“您慢着……先别签字……我虽然是行动队的副队长,但是这队里也不止我一个副队。沪上跟别的城市可不同,以前沪上站,就分一站和二站。后来这不是合并了吗?可这站长只能有一个,如今的钱站长以前以前是一站的站长,合并后还是站长,不过二站的站长郝智郝站长就没那么幸运了,直接成了副站长了。连同一站二站的副站长一起,都成了副站长。所以,咱们站,光是副站长就有五位。情况比您想的要复杂的多。钱站长呢……虽然是站长吧,但能调动的也就是原来一站的人手,而二站的,八成还都是听郝智郝站长的……” “哦?”林雨桐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你听谁的?” 孙三寿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我听……我能做到这个位置上,是郝站长提拔的,您说,我能听谁的。” “哦!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受命于郝智?”问完林雨桐便一笑,紧跟着摇头,“你很聪明孙三寿,脑子里的主意那是一个接着你个。你叫我以为你受命于郝智,但实际上,你还是钱通的人,对吧?” 孙三寿诧异的看了林雨桐一眼:“好吧,我不跟您动心眼了。我也看出来了,动心眼我动不过您。这么说吧……我原本确实是郝站长的人,那是我刚投过来的时候。那时候我从工党那边逃出来,隐姓埋名在沪上。而那个时候,郝站长奉命潜伏于七十六号,那时候他为了窃取一个情报,需要一个开锁的高手……我身无分文到了沪上,就靠那点手艺混饭吃。恰好被他逮住了,从此我进入了jun统,所以说……我们的渊源很深,我的身上贴着他的标签。” “后来呢?”林雨桐又问。 “后来……”孙三寿摇头,“你知道我投过工吧?” “嗯!”林雨桐点头,“跟投工有关?” “是!”孙三寿苦笑了一声,“说实话,工党其实真挺厉害的,我也没呆多长时间,但很多方面还是被他们影响,比如……不抽大|烟,我戒了之后再没碰过。郝站长呢,当年确实是英雄。可这英雄在你们炸了rb特务机关那么多要员之后,一度非常颓废。因为rb人不再信任任何的异族,他被排挤在外。排挤在外就有一个非常可怕的事,那就是不能再完成任何任务,甚至连营救在监狱里被关着的jun统同仁也做不到。在那种情况下,他被申斥,甚至被放弃,你知道那种境况下,一边担心被rb人发现,一边又感觉被抛弃的感觉吗?从那时候开始差不多到rb人投降,这段时间里,他是在yao子里过的。那里有什么,女人和大|烟,整个人都废了。后来,两个站整合,因为后期他的不作为,站长归了钱站长。他退了一步。可这一退,就意味着跟权利失之交臂。没有权利,这钱就捞到的少。以前的老兄弟也都还念着当年的情分呢,可也总有像我这样的,不改换门庭,这行动队的副队长位子可就保不住了。这个……我不觉得是一种背叛。毕竟,凡是郝站长给下的命令,不管我多难,我都没推诿过,叫我执行我就执行……” “比如……”林雨桐将笔合着,问了一句。 “比如第三监狱,秘密的……”孙三寿说着就顿住了,好似失言一般,“就是监|狱很多事情,他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再说了,这有时候监狱捞|钱也是挺快的。只要跟警|察局的那帮王八蛋联手,那来钱就更快了……” 林雨桐拍了拍桌子:“别扯远了。第三监狱怎么了,继续说!” “第三监狱……会定期释放一批人……这些事都是我处理的。也是捞钱的途径……”孙三寿这么说。 林雨桐就知道,这货是不肯说实话了。她就姑且一听,不再打断。 “警局把那些有点家产的都招理由抓了,什么赌博了,什么藏匿工党之类的罪名,这些人进来好好的伺候着,然后家里交钱就叫人出去。那个章家的大少爷最初也是这么进来的。弄进去一遭被赎出去,结果跟咱们结仇了,尤其是跟郝站长,好像是因为女人的。郝站长想好好教训那位大少,我就是照办而已。” “那你的意思是叫我查副站长?”林雨桐点了点孙三寿,“你确实聪明,觉得我查不下来这个人,要是查也特费功夫是吧?你想给你争取点时间,看事情会不会有转机。行!我由着你看!不过,鉴于你的问题还没有说清楚,自由给你,资产冻结。今儿你先呆在这里,哪里也别去。等我把你藏着的钱都被刨出来,你再出去吧。”享受了这么些年了,我不信你还有当年从工党那里逃出来的勇气,能从无到有的从头来过。 这话一出,孙三寿果然就变了脸色,急着就要站起来,“林特派员,您这样很没道理。” “你干的没道理的事多了,就不许我干一件了?”林雨桐起身就往外走,“老实呆着吧。对了,我得提醒你,别妄想靠你溜门撬锁那一套从这里出去……我敢保证,你的手伸向门锁的那一刻,你会后悔一辈子。” 说着,就真朝外走了。不管孙三寿怎么喊,都不再回头。 从这个房间出去,果然就见王曼丽和徐媛站在门外。林雨桐没说话,朝上指了指,三人依次从地下室上来了。林雨桐掏出个瓷瓶,在门上人能够得到的地方和上锁的地方抹了一层。 “什么东西这是?”王曼丽朝后退了一步,“我以后可不来这地方了,处处陷阱你这是。” “这个孙三寿,比想象的要油滑的多。”林雨桐抹完了,就跟王曼丽回办公室。 此时,小楼挺热闹的。从门外站岗的,到里面的内勤,都该是新调来的。也是,n京距离沪上这么近,昨儿发了电报过去,今儿人肯定就到位了。这些人都是王曼丽要来的,林雨桐也不故意去亲近,反正有什么要发号施令的就叫王曼丽去就行了。王曼丽倒是一一的介绍了,林雨桐把名字都记下,然后没有然后了。 她现在更有兴趣跟徐媛聊一聊。 因为打从从地下室出来,徐媛那双手就握成拳头,没松开过。 林雨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不大功夫,徐媛就进来,且顺手就关了门,坐在林雨桐面前。林雨桐给倒了一杯水过去,“想说了?” 徐媛点头:“……郝智和孙三寿都是见过最狼狈时候的人……而且……”她说着,就有些难堪的低下头来,良久之后才把那一杯滚烫的开水一口气给灌下去了,然后眼泪就下来了,不知道是烫的还是想起了过往,“那些畜|生……糟|蹋了我……” 想到了! 她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过去了,都过去了。只当是被狗咬了!” 徐媛深吸一口气,“我也以为就过去了,可是还有两条狗活着,就在我面前蹦跶,你说我该怎么办?” 林雨桐手一顿,“什么意思?” “欺负我的又何止是rb人?”徐媛涩然一笑,“rb人让他们欺负我,他们也在rb人面前欺负我。只有那个工党……那个被带来的工党,他把那些畜生脱下来的衣服从地上捡起来,盖在我身上……他一脸的伤都是因为护着我才被折磨成那个样子的……打那天之后,那些畜生再没欺负过我……我知道,当时我出卖了你们,我是叛|徒。郝智和孙三寿那么对叛徒或许不是大罪过,可我宁肯那个时候他们杀了我,结束了我的痛苦,也不愿意……被那些畜生糟|蹋完,还得在他们面前被同胞糟|蹋……那时候我叔叔还在他们那边呢……出了这种事,我活着,家里人也没一个人待见我,像是我玷|污了门楣。可死了吧,我又不甘心,为了活着,我干了多少我不愿意干的事,叫我这么窝囊死,我不甘心。我以为这样的人多少能受点惩罚,可是现在想想,也是滑稽。我这样的背叛过的都没有受多少惩罚,更何况是他们?可我心里就是不舒服,欺负我的高官厚禄,救我维护我的,却还是阶下囚。我咽不下这口气!林处长,我今儿来是求您的,但不是为了王坤。能不能救王坤出去,这是我的事。但若是您能治了这两人,从此以后,我唯您马首是瞻……” 林雨桐看她:“你的意思是,这两人从那个时候起,就主管着监狱。” “是!”徐媛深吸一口气,“看他们对rb人和对其他看管监狱的人的态度判断,是这样的。” “这两人要是有罪,我不会放过。”林雨桐就道,“你要是觉得不自在,我可以放你假……” “不!”徐媛站起身来,“恰恰相反,我不是要放假,我想……主动去见见郝智。” 林雨桐抬眼看她:“你要做什么?” “我要救王坤。”徐媛起身,“我要救王坤,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而且,我还要送林处长一份大礼,所以,请你千万信我一次。” 林雨桐皱眉:“你不要干傻事,什么事都可以商量着来。” “有些事没法商量,有些屈辱除非我自己讨回来。”徐媛朝林雨桐鞠了一躬,“谢谢你,对我这样一个屡次与你为敌的人,你还能顾忌到的我的尊严,我的感受……让我觉得我又像个人了!”说着,扭身就走。 林雨桐看着洞开的办公室门,看着还回荡着脚步声的走廊,一时之间还有些愣神。 王曼丽一边走一边回头:“你叫王曼丽干嘛去了?” 林雨桐摇头:“她很有主意,自己找郝智去了。” “啊?”王曼丽摇头:“郝智可是老牌的特工了,她玩不过人家。” “所以啊……”林雨桐伸手,“车钥匙给我,我得盯着去。她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说不定就成了别人嘴里的肉了。而她这个人,不管嘴上说的多坚定,可其实……”靠不住的。还得看着才行。 王曼丽将钥匙直接给林雨桐:“我住这边了,看一些沪上站的人员档案。那边就交给你了。” 她不自觉的将她自己放在了领导的位置——也好。 自己的行动更自由了。 林雨桐拿了钥匙朝外走,王曼丽就追着问:“能找见郝智吗?他可从来没有露过面。” “鼻子下面长着嘴,我不会问吗?”林雨桐嫌她啰嗦,“你忙你的吧,这事你别操心。” 也是!要是她办事都要叫人操心,那就没叫人放心的人了。 林雨桐出来早就不见徐媛的人了,这茫茫的大沪上的,上哪找人去。她先回了酒店,问过前台,前台说徐媛没有回来过。她直接回房间,四爷也并不在,不知道上哪去了。 她换了一身便装,想找郝智,瞎找没用,还得问一人。问谁呢?谁最了解郝智? 不是什么孙三寿,而是钱通。 她也没瞎跑,买了几样礼品,避开人直接去了钱通家。钱家的保姆给开的门,林雨桐自报家门,说是胡木兰的学生。钱太太对别人或许不晓得,但是知道胡木兰的。你说来历,保姆才又返回来请了林雨桐进去。 想跟一个人友好的交谈大半天,并且被留下来吃饭,两人相谈甚欢,且有些相见恨晚的架势,这在林雨桐来说,并不是难事。从陌生到熟悉,再到好似多年未见的忘年交,也就是半天时间。钱通回来看到坐在沙发上跟老婆聊的热火朝天的林雨桐还愣了一下,“我当是谁呢?”然后又说钱太太,“家里来了贵客就给我打电话嘛,哪里能叫客人在家里等半天?” 钱太太就道:“晚辈来陪我说会话,怎么到你这里都是公事。多亲近的关系都得叫你这张嘴给隔得疏远了。” 林雨桐便笑:“没关系伯母,我不见外就好。” 钱通无奈的朝书房指了指,“就是再亲密的关系,也得先公后私。” 林雨桐朝钱太太点点头,跟着钱通去了书房。一进书房钱通就炸:“不是说了咱们之间翻脸了吗?” “没人看见我进来。”林雨桐自顾自的坐下,“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 钱通松了松领口:“沪上的情况复杂,我不得不小心谨慎。” “明白!”林雨桐就说,“我这次来,也是大事。您要是知道我跟您商量什么事,您就不会嫌弃我来了。” “没嫌弃你的意思。”钱通自顾自的点了一根烟,“说正事,什么事叫我错过了就得后悔。” “郝智。”林雨桐往前坐了一点,“这个人……我想,师伯也不愿意看到吧。” 钱通手里要扔的火柴忘了扔,一直到烧到了手,他才赶紧给扔了,“你说谁?” “郝智。”林雨桐将烟灰缸给往前推了推,“我想了解一下此人。” 钱通狠狠的吸了一口烟:“你想动他?” “试试嘛!”林雨桐就道,“要是您不愿意让动,那就不动。” “咱们爷俩别兜圈子。”钱通掸了掸烟灰,“我当然是没什么不愿意的。此人以前便是站长,如今这副站长做的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对我来说,上下不能通达,这个站长做的,老板也不满意。你要是能动动他,那是再好没有的事了。可我就怕,你压根就动不了他。” “动不动的了,试试不就知道了。”林雨桐就道,“再者说了,动不了他,也能拔了它的爪牙。没有爪牙了,那您这不是想怎么收拾他就怎么收拾他吗?” 钱通呵呵就笑:“你这提议啊,我很动心。可是吧……就是觉得有点无耻。这可真是排除异己了。” “无耻您也别说出来呀。”林雨桐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再者说了,我是那么无耻的人吗?若不是这个人不妥的地方太多,我也不会想着拿他开刀。” 这话叫钱通一下子就有了兴致,“怎么?发现了端倪?那个孙三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这个……暂时无可奉告。”林雨桐就问说,“您只要把您知道的郝智告诉我就行。还有,一般在什么地方能找到他。” 只要这些?那你早说呀! 钱通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档案袋来,直接扔给林雨桐,“拿去吧,你想知道的上面都有。” 林雨桐拿过来打开扫了一眼,就顺手装进去,然后往随身的包包里一塞,就直接起身,“那就告辞了。” 钱通又给叫住:“小林啊,你师伯年纪大了,家里这老妻也是跟着担惊受怕了一辈子了……” “明白!”林雨桐摆手,“肯定不再来家里打搅了。” 从办公室出去的时候钱太太特别热情,把好茶咖啡弄了几罐子都一股脑的给林雨桐带上,“得空就来跟我说话。记得要常来!” 林雨桐都接了,“公事办完了我就来。”好说歹说的,没叫钱太太再送。 等林雨桐出去了,钱通才说老婆:“我跟你说过,家里不要叫人随便进,来人了就记得叫保姆给我打电话。我就是再忙,办公室总有秘书的。怎么不听呢?” “小林又不是外人。在这沪上,别人说话我也听不懂,能跟我用家乡话唠嗑的又能唠到一块去的,有几个人?怎么你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了。”钱太太说着就叹气,“多好的姑娘,这要是咱们儿子没在m国,真该给两人介绍介绍。我想找的儿媳妇就这样!” 钱通将领口松了又松:“老寿星吃□□……” “什么?”钱太太没听清男人的嘀咕声,“你刚才说了个啥?” “我说你老寿星吃□□……”钱通说着,就往书房去,“活腻味了。”找这样的做儿媳妇,你这是得多想不开。 那边林雨桐从钱家出来,此时已经是晚上了,先去酒店看四爷回来了没。 四爷也是刚回来了,“其他人正在加紧甄别旧档案,你之前说的那个周天南的,很可能就是胭脂。” 林雨桐应了一声,既然没相认,那就不算。 她把从钱通那里得来的档案袋拿出来递给四爷:“你帮我看看这个,我一会还得出去。” 这一天了,她得上厕所,得洗澡换衣服化妆,然后再出去找徐媛。 半个小时出来,四爷将档案还没看完:“带着吧,路上我再看,我跟你一块去。” “不知道熬到什么时候呢。”林雨桐就朝其他几个客房指了指:“有事怎么办?” “都没回来呢。”四爷起身,拿了外套,“到了这灯红酒绿的地方,基本晚上都不回来。” 出去的时候,下起了雨。此时已经是深秋季节了,雨多,还真有些阴冷。 郝智不在家,那个家连同他的老婆一起,都是摆设。他有他自己的地方。这家伙私下入股了一个烟|馆,他这个烟馆很洋|派,不是那种躺在烟|炕上的那种。他是专门有一别墅,进入这里是需要资格的。没有十根金条入会,连门你都摸不着。这里聚集着沪上最有名的几个交际花,来这里谈公事的和单纯寻求享受的,各占了一半。在一定的圈子里,是挺有名气的。 这地方,混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里面的每个人必然都是熟面孔。一个生人进去,都不必问,也是个死。外面养的打手就好几十。 徐媛怎么进去林雨桐现在没心思关注,她现在想的是,她自己该怎么进去。 这次,只能带四爷到这里了,再往深的,他肯定进不去,“所以,你在车里呆着,等我回来。” 不等四爷说话,林雨桐就下了车。得想办法翻墙进去,然后避开那些看家护院的黑衣人,想办法上楼顶,从楼顶翻到阁楼,就算是成功了。 四爷还来不及喊,人家已经跑远了。他哼笑一声,开车退后了一些。然后将已经记住的郝智的档案拿出来,走到一棵树下给烧了。这地方雨小,不影响燃烧。等烧完了,看着一阵风把灰烬吹灭了,这才重新上车,然后大大方方的开车去了郝智的别墅。一到门口,就有两个黑衣人迎过来,“请出示您的会员徽章。” 四爷递了军|官证过去:“告诉郝智,要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就最好见我一面。我等他五分钟,见不见随他。”说着,就看着手腕上的表,开始掐算时间了。 那两人被这话给唬住了,将军|官证又看了两眼,记住了名字军|衔等等的信息,赶紧进去了。 此时,林雨桐正在屋顶上,雨打在身上的滋味……当然不如坐在车里那么舒服了。她就保持着这种姿势,看着四爷跟着黑衣人进院子,进别墅,直到再也看不到。 蠢了吧! 真是蠢了! 她还得赶紧下去,看看四爷怎么忽悠郝智。要是万一失手没忽悠住,自己还得赶紧过去救命。鉴于突然来了四爷这么一个不速之客,所有的保镖注意力都在四爷身上。因此,借了四爷的光,她从房顶到阁楼,并不费劲。 可到了阁楼她突然发现,这里不是放置杂物的地方,而是别有洞天。 阁楼对开着门,一边放着几部电台,看那个样子,应该是还会经常用到。另一边,她轻轻的拉开门,却看见了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门口的徐媛……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04 民国谍影(40)三合一 民国谍影(40) 徐媛是怎么进来的?进来之后又打算跟郝智说些什么?她是凭什么让郝智请她到阁楼? 这些都不得而知,现在也没心思一探究竟,得赶紧下去看看四爷怎么样了。 可结果刚打算往下走,就听到楼下有脚步声传来,应该是正在上楼梯。前后该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一个厚重,一个轻盈。紧跟着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从声音判断是个中年男人,年纪应该在四十上下。没有四十只怕也相差不远了。就听他道:“……这个人我听说,就让他在书房先呆着,等陆参谋走了再放他出来。他找我有事怕是假的,跟着陆参谋过来的倒是有可能,先就这么着吧。” 然后另一个女声道:“是!您看要不要安排个人过去试探试探?” “算了。”这男人就道,“敢一个人来的,必有依仗。咱们把人晾着归晾着,别把事情做的太难看。省的弄巧成拙!记着,别叫他走出书房,我先见了这个女人,听听她怎么说之后,咱们再说这个人的事。你下去忙你的去吧。” “我送您上去吧,万一她对您不利呢?”这个女人试探的道。 “她要是要这样的胆子,有这样刚烈的性情,早一头碰死了。”男人语气的轻视任谁也听的出来,“去吧,下面的那位更重要。” 女人没有坚持,林雨桐就听到脚步声只剩下男人的了。 这女人不知道是谁,但是男人就该是郝智了。 林雨桐迅速的从窗户又翻出去上了屋顶,从屋顶上挪到阁楼的窗户口。窗户的最高处跟屋顶也就是两尺的距离,更何况,阁楼的窗户是那种整扇窗户朝外一推,用支架支起来的那种。相当于朝上的视野完全被窗户给挡住了。可能是对院子里散步的保镖比较信任的缘故,他们从没有考虑过屋顶的不安全因素。 此时,阁楼的窗户开着,说话的声音在楼顶上可以清晰的听见。除了雨淋在人身上有些冷之外,一切还都行。 郝智的声音带着几分别样的暧昧:“说实话,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若不是没人可找,我也不会找你。”徐媛的声音轻轻的,淡淡的,像是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郝智凑近徐媛,拉了椅子在她的对面坐下,“有什么事……能叫你亲自来这一趟?这来求我帮忙的吧。可假如我帮了你,我能得到什么?你知道的,我关注的是这个。我这个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我相信你从你叔叔那里应该知道一些。对了,你叔叔去哪了?当年好歹还一起共事过,别多想……就是单纯的关心,问一问而已。” “徐家的人厚着脸皮也要活下来,这是你说的话。”徐媛就道,“所以,我叔叔当然还活着,且还活的很滋润。在南洋买了橡胶园,整日里在林子里散散步,在湖边钓钓鱼,大小老婆养了好几个,没有谁比他的日子更滋润。怎么?郝站长羡慕了?” “哈哈哈……”郝智不停的点头,“到底是徐家,这底蕴没法比,当然了,脸皮这厚重程度,也是无人可及的。” “随便你怎么说。”徐媛一副无所谓的架势,“这跟咱们今天要说的交易,无关。” 郝智好整以暇,“那好,我就听听你要跟我说的交易。说吧,你要跟我交易什么?” “用一个人的命换你的命。”徐媛抬起下巴,盯着郝智的眼睛这么说了一句。 林雨桐在外面挑眉,这话听着很有几分危言耸听的意思。只怕郝智不会那么轻易相信。 郝智也确实不信,之前有个姓金的,说什么自己不想死就得见他,如今又来一个,说要换自己的命,今儿这是怎么了,都跟自己的命干上了? 他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耐着性子,“那你倒是说说,用谁的命来换我的命。” “用孙三寿的命,换取你的命。”徐媛就道,“我知道一个不利于你的消息,若是他们干成了,你必死无疑。你可愿意用孙三寿的命,来换取这个消息?” 郝智皱眉:“孙三寿得罪你了?” 徐媛嘲讽的看郝智,“他得罪没得罪我的?怎么得罪我的?郝站长当真不知?” 郝智努力回忆了一下,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徐小姐,当时的情况咱们也是迫不得已的。况且,徐小姐那时候的身份也不怎么见的人……要是为了那件事,那我也该是徐小姐恨的要死且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人。不是吗?” “是!”徐媛点头,“我是想杀你。当时,我知道我杀不了你……” “可这不对呀!”郝智说着就站起来,绕到徐媛身后,附身趴在徐媛的椅背上,伸手撩拨着徐媛的头发,一说话,嘴里喷出来的气都能喷到徐媛的耳朵上,他说,“真要这么想杀我,可以借刀杀人!既然知道有人要对我不利,你不该偷着笑吗?怎么会跟我做交易?” 徐媛眼睑垂着,对男人在她背后打量她的视线直接给屏蔽掉:“我说的要你命跟他们谋划着的要你的命,意思是不一样的。我说要你的命,那就是你的命。指的就是你的心跳停止没有呼吸。而别人说的要了你的命了,是说将你赶下台,甚至是将你下了大狱。我知道的,像是你这样的人,在抗r战争中立下过功劳的人,不是有特别恶劣的事,是不会让你们死的。赶下台,看着你跟我叔叔一样活的依旧那么光鲜亮丽?我怎么肯呢!敌人,得一个一个的消灭。这次,我的目标是孙三寿。我靠着跟你做交易,要孙三寿的命。而你就要小心了,得防着我不定什么跟别人也做交易,交易的其中一方,就是你的性命。” 郝智一咳嗽:“你要这么解释,好像也有些道理。”权利这东西,犹如第二条命。从站长到副站长,只不过是降了一格,他就感觉丢到了半条命。“但是,你说的孙三寿,不是如今就在你们的手里吗?想要他死,很简单!” “是在她们手上,而不是在我手上。”徐媛就道,“我跟她们不是一码事。” 郝智点头:“那两个女人也算是声名赫赫了。对了,人家的军|衔好像在我之上,在她们面前我是下属,所以我也不愿意跟她们碰面。你来跟我说说这两个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这不在咱们的交易范围之内。”徐媛扭脸看他,“而且,我不觉得你对这两个人没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可那都是纸面上的东西,没接触过嘛。”郝智就道,“既然不愿意说,那就不说。不过你说的你跟她们不是一码事,这个我理解。这两个娘生的孩子,总是有隔阂的。她们出身嫡系,比你这强塞进去的,那强了肯定不是一星半点。” “对啊!所以,哪怕孙三寿在‘我们’手上,那我也没法说叫他死他就能死。”徐媛的脸又撇回来,“那么,你有本事叫孙三寿死吗?” “这么一个小人物……而且是已经投奔了别人的小人物,弄死他不是难事。”郝智转到徐媛的正面,“可我得知道,你的消息到底值不值得我出手。” “林雨桐和钱通他们两人,要私放工党要犯然后嫁祸到你身上,你说你是死不死?”徐媛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 郝智摁着椅子扶手的手一紧:“诬陷我私放工党要犯?荒唐!” “一点也不荒唐,她们已经查到监狱里有犯人神秘的失踪了。”徐媛冷笑,“我知道,你没放,你将人秘密的给处决了。我能想到这一点,他们也能想到这一点。孙三寿就是经手人,你也知道他现在是钱通的人,那你能指望他说出什么对你有利的证据?你说你将人杀了,证据呢?哪怕是尸首呢?抱歉!你是秘密杀的人,杀完之后呢?尸体怎么处置的?是挖个坑埋了,还是一把火烧了?不管是两种中的哪一个,你都不知道埋尸或是骨灰的抛洒地。孙三寿只要告诉他们,他们就能将这些痕迹清理干净。到时候连杀人痕迹都没有了,你说的清你是私自放人了,还是秘密杀人了?人人都知道孙三寿是你的人,却没几个人知道他是钱通的人。物证你没有,人证人家确实有。这消息一旦放出去,要是工党想报仇,心更黑一些,再暗中帮衬你下,你这通工的罪名可就坐实了。在国工合作期,你许是会没性命之忧。工党还会假惺惺的要留你的命。可咱们都很清楚,两党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维持不了多久,就算你能从国党脱身,工党的报复你不怕吗?所以,我说这是跟你换性命的买卖,也不算是夸大其词危言耸听吧。” 郝智挠头:“你等等,叫我想想,叫我想想……”这女人说的话吧,听起来玄乎,但却未必不可能。钱通这人,笑面虎一只。这人的行事作风不像是戴老板,倒像是毛主任。自己跟钱通最大的区别就是,钱通跟上司们保持着极好的私交关系,而自己则不是。可以说干的最苦最危险的活,但得到的信任却永远没有人家多。便是钱通犯错了,还有私交可用。而自己呢?自己跟钱通同时说话,上面的人会信谁? 所以,这也就是他为什么弄这么一个烟|馆的原因。看似消遣的地方,可正是这么一个地方,可以把很多人的利益捆绑在一起,说到底,心还是虚呀。 林雨桐在外面听的直皱眉,徐媛这到底是想干什么。她这种做法没跟谁商量,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对方能百分百按照她的计划走。 正在林雨桐恨不能堵住她的嘴的时候,郝智说话了:“徐小姐,怎么说呢?你大概对我了解的不够深。这些年,我潜伏在七十六号,任何一个凶险都比你说的这个事情大……这点事听起来是事,可说破了就不是事了。你啊,其实不适合干这一行。真的!看在咱们曾经有过那么一回的份上,听我的劝,改行吧。或者找个老实的男人,嫁人本分的过日子就好。我再给你一回建议……你要跟我交易,得先说动我,叫我认为你手里确实有很要命的东西,适当的透漏一点给我,让我帮你把事办了,然后你再把最后的底牌亮出来……要不然,你看,你把牌亮出来了,我却用不上你了。我知道你骂我卑鄙,可卑鄙这事吧,看你怎么去看了……出来混的,就别觉得自己是女人,男人都得让着你。越是出来混的女人,越是得把自己当男人。你得叫男人怕你,恨你还得服你。所以……今天就这样吧,我叫人送你回去……” 徐媛胸口堵着一口气,她蓦地一笑:“那你觉得我吃了那么多次亏,还没学乖。你又怎么知道,我露给你看的,是全部?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得谢谢你的提醒,好似很多话确实是不能再往下说了。”说着,她就起身,悠然的朝郝智欠身,“郝站长,那就告辞了,咱们来日方长。” 郝智失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看来是我错了。”他就笑道,“好了,刚才就是开了个玩笑,徐小姐怎么当真了?坐下吧!坐下说!夜晚这么长,咱们还有一整晚的时间……” “郝站长的教导怎么敢忘呢?”徐媛朝郝智露出几分天真的笑意,“告辞了。” 郝智却收了笑意,“徐小姐,我再教你一点。单刀赴会这种活儿,不是关公就别学着玩。这里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知道啊!”徐媛将裹在身上的斗篷解开,“我都说了我长进了,您怎么不信呢?” 郝智这才发现,这女人的衣服下,竟然是捆着炸|药的。 他摇摇头,似乎是有些无奈:“看来,这一行是挺锻炼人的。多女人的女人,在这一行呆的时间长了,都会变成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女人。”他的手一摆,“行了,告辞就告辞吧。想来咱们见面的机会还会挺多的……” “您也别想着,先放了我,然后再趁着我不防备的时候打发人来给我套麻袋,把我藏在哪个码头或是干脆送到船上,再来胁迫我。”徐媛张张嘴,“看看嘴里的那颗牙了吗?du囊。除了藏了这个准备随时死之外,我还留了一封信和不少你不愿意叫人看到的证据,要死……拉着你一起死……你要是还不信,那你可以试试。” 郝智摸着下巴打量徐媛,“还别说,这样的徐小姐倒是有了几分魅力。那我期待……下次跟徐小姐能在一个更加友好的气氛下交谈。”说着,就摁了桌上的按钮,“你可以出去了,有人送你离开。”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没有了。 徐媛展颜一笑,转身,出门,稳稳的下台阶,然后遇到带自己进来的女人。在她的带领下下楼,穿过大厅,再穿过院子,等着黑色的大门开启,然后一脚踏出这里,脚步平稳的往前走,直到两里路之外,上了自己开来的那辆车,上了车,她的手软脚软,但还是硬撑着开动车子,尽量平稳的开着车离开。直到进入了街区,她停在一家西餐馆的门口,此时,她才真的软了,趴在方向盘上连喘气都觉得累。 害怕!怕的要死,可是真不怕死了,才发现别人开始怕自己。 其实,人要|硬|起|来,也没那么艰难。 “不难?”郝智摇头,对上来看自己的属下苦笑,“孙三寿在妖狐的手里,你觉得是你我想杀就能随便杀的?要是真如此,徐媛自己动手岂不方便?她就是太知道妖狐的能耐了,在不敢在她面前闹鬼。那位如今正等着逮我的错处呢,我疯了去给人家送把柄。” “您是不是有点高估妖狐了?”这女人就道,“她真有您说的这么厉害?名声这种东西,不亲眼见,谁知道她真实的势力如何?” 郝智摆摆手,“你是井底之蛙,也是靠在男人的床|上套消息的人,跟她走的不是一样的路子。就是那个徐媛吧,我自认为还是知道的。可是这么一个跟羊一样的女人,也学着开始狩猎吃肉了,你觉得是受谁的影响?能将身边的人影响成如此,还不足以说明她的实力?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不亲眼见这个人……很难给一个准确的判断。”说着,就问道,“楼下那个怎么样了?” “一直坐着看书,进去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这女人耸肩,“很有威严,也很有魅力的一个男人,想来比那个准备吃肉的羊要难对付一些。” 郝智叹了一声,“这就是身在权力场,身在名利场的坏处。不是你想躲就躲的开的,走吧,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您是盼着风不止的,别这么无奈。”女人娇媚的一笑,伸手为郝智打理衣着,“可别被人家给比下去了。” 这两人还在上面腻歪,林雨桐从三楼楼道里的窗户已经翻进去了。 这一楼二楼该是消遣的地方,三楼却是郝智自己地盘。稍微懂一点风水布局还是有点好处的,至少不用去试探着看,打眼一瞧,就知道书房在哪个方位。 她轻轻的打开门,四爷就看了过来,然后瞪眼看她,指了指柜子的方向。 柜子不安全的,最安全的是墙角,那里厚厚的窗帘遮挡着,藏个人而已,没人发现的。郝智对他的城堡好似特别有信心,也可能是在这里寻欢作乐的,自认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愿意叫人看见他们的丑态,因此,防卫很松懈,而且,都是女人。 林雨桐刚藏好,门就被推开了。 “哎呀,金处长,叫你久等了。”郝智一进门,就热情的道。 四爷没起身,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 姿态有点高冷呀,郝智无所谓,耸耸肩就坐了过去。谁叫人家的军|衔比他好似也高了一些呢。 林雨桐在后面是可以偷窥到四爷的,大长腿西裤搭着二郎腿闲适坐在沙发上,还别说,荷尔蒙满满。整日里忙来忙去的,都没工夫欣赏。如今换个环境一瞧,嗯!确实有些看头的。怪不得那个女人说这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她觉得也是。 有魅力的男人不得不侧着身子挡住郝智的视线,“郝站长,陆参|谋是不是在你这里?” 果然是跟陆参|谋有关。 他彻底的放松下来,“他偶尔回来,大家一起打打牌,也没别的。” “那么陆参|谋的事,你参与了多少?”四爷看着他,“你最好说实话,不是有确实的证据,我不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的?我是老jun统了,如今虽不在jun统内任职,但老板的面子我还是要顾的。今儿看在出自一门的面上,过来给你提个醒。最好是收好你的尾巴,要不然,军w的事情可不是jun统内部的事情,这一点,你要分清楚。” 这个事情,是比杀那个工党更严重的事情。扣押物资,说大了,那是影响战局的。 郝智就道:“我并没有决定权,我参与的也确实是不多。甚至在最开始的时候,我都不知道那批物资到底是谁的。而后期的事情全都不由我来掌控,便是上了军|事法庭,也不能判我死罪。” “那你认为应该判谁死罪?是宋还是孔?”四爷看他,“根子上来说,还是大公子对孔和宋不满了,既然动了肝火,一出手必然是要见血的。不提几个人头,这事了的了吗?陆的人头,这次是要定了。跟陆捆绑在一起的,你们要是不掉脑袋,陆岂不寂寞?” 郝智松了松领口,头上微微见汗。这位说的这些事不是徐媛说的那些狗屁陷害呀,通工的事可比。不管是陷害还是通工之类的,那都有辩解的余地。可政|治炮灰这种东西,没什么道理可讲。也不管你是不是冤枉,他们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得见血,得拿人头叫上面把这口气给撒出来。 况且,他们也确实是不无辜。 “我……我跟金处长也不算是故交,所以,您今儿来……我怎么听,这都是善意的提醒……”郝智就失笑,“您别怪我多想……” “无事献殷勤,是吧?”四爷将茶杯端起来晃了晃,“想不出我过来跟你示好的原因。” “对!”郝智摊手,“我直说吧,金处长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四爷看他:“你猜呢?” “无非是钱、权、se。”郝智就道,“权,您比我职位高,我是自保尚且难了,这个我肯定给不了您。se嘛,我这里的女人许是姿色不错,但您只怕也看不上这样的。”事实上,眼前的人年轻,威严,不管是说话还是办事,都不是泛泛之辈,这样的男人,“一般的女人也入不了的您的眼。再说,我也听说了,最辣的一朵花被您摘了……”想要女人,有的是女人前仆后继,“肯定不是se。那就只剩下钱了。但是钱这种东西,俗……” “你说的不完全错,也不完全对。”四爷要钱,但不会从此人要。他端着茶没喝,又将茶杯放下,“权,这东西是你没法直接给我,但是间接的,你可以。我需要证据,陆的证据。你知道多少给我多少。这次的差事我必须给上面一个满意的交代,而你得到的报酬是我会让你在陆的事件上脱身……至于你在军tong内惹来的麻烦,我会尽量为你斡旋。” 交代陆的事情这个容易,他能帮着自己脱罪自己也信。这个人既然手握自己的生死大权,就不会在这事上跟自己打幌子。而且,此人说话很稳,也很坦诚。说自己在军tong惹了麻烦,却没有一开口就大包大揽,而是谨慎的说‘为你斡旋’。 大包大揽的人他见的多,这种人也就是动动嘴,压根没认真想过他们应承的这件事的可行性有多高。反倒是这种认真告诉你,我不是很有把握,但是我会尽力为你争取的人,他的态度是认真的。 话说到这里了,郝智就道:“您能不能透漏一下,我在军tong到底惹了什么麻烦?” 四爷却再度端了茶杯,却不再说话,只抿了一口茶,赞了一声:“凉了,但味道还不错。” 郝智点头,明白了,这位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于是,他直接起身,朝柜子走去。四爷冒出一身冷汗,幸好桐桐没有听他的往柜子里躲,这里果然是很不保险。 郝智抽出一个档案袋来,转身递给四爷:“您看看这个。” 四爷打开翻了两页,就直接合上了,然后原模原样的放回去,往风衣的口袋里一塞,这才道:“你问我在军tong惹了什么麻烦……岂不知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迄今为止,你都没有成为别人的绊脚石的自觉吗?” “我基本不去站里。”郝智就道,“如此避让,还避让错了?” “当然错了。”四爷就问他,“易地而处,若是把你放在钱通的位置,钱通不去站里,基本都不露面,而原本钱通的人还有八成听钱通的,这个时候,你作何感想?” 无为而治都比你强!坐在那个位置上,怕下面的人非议,稍微出点问题,都怕人拿来比较。这个人,要么调开,要么一把给摁死。 调走不可能,要是调走可以早就把自己给调走了。 当这条路走不通的时候,那就只有摁死了。 你犯错最好,不犯错就得叫你犯错。只要抓住机会就不要放过。 “不是你有多该死,而是你应该死。”四爷说着就起身,“我的话说的够明白吧。” 郝智点头:“谢谢您今儿点醒了我。”他也跟着四爷起身,“请您再坐几分钟,我还有点事跟您请教。”说着,殷勤的给四爷泡茶去了。 四爷又重新坐回去,“不想被吃,所以打算吃人了?” 郝智端着茶的手一顿,“什么都瞒不住您。之前听到消息,说妖狐跟那位闹翻了……” “人言最不可信。”四爷又给爆料,“据我所知,今儿妖狐还在钱家吃的饭。我的房间里,还放着钱太太给妖狐的上等茶叶和咖啡,好像还有香水什么的……要是不信,你现在就叫人去看……” 林雨桐:“……”你出卖我! 郝智起身,去了办公桌上,然后拨了一个电话出去,两分钟后电话又打了过来,那边只简单的说了一句,反正就是郝智接起电话十秒钟之后,说了一声知道了,就将电话挂了。很显然,酒店里有郝智的内应。 他挂了电话坐了回去:“这个障眼法玩的!我还真当老钱雄起一回,真敢把上面的人挡回去呢。” “上面要人,将你或者你的人交上去,明显就能摆平的事,他为什么要跟上面对抗?”四爷轻笑一声,“他不露面,不光是不想掺和神仙打架的事,更是收买人心的招数。你的人不也觉得老钱这人还行,关键的时候靠的住吗?” 是啊!这么明摆着的道理,真是猪肉蒙了心了,怎么就信了老钱的邪了? 郝智蹭的一下起身,又去开柜子,从柜子下面拿出一个手提箱出来,看他拿箱子的动作,箱子好似很有些重量。果然,箱子摆在茶几上,郝智将其打开,林雨桐悄|咪|咪的用手指拨开一点缝隙朝外看了一眼,好家伙,金光灿灿,排的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金条。 “这是?”四爷摇头,推回去,“我说了,我不图钱。我也不缺钱。” 骗人!你想要钱都想疯了。林雨桐这么腹诽,恨不能赶紧朝四爷喊一声,别抻着了,见好就收吧。 结果这边不要,那边还要给,郝智从墙上摘了一副字画下来,卷起来直接给四爷:“这些您收下,放心,跟之前的事不相干。是我另外有事求您。” 这么直接吗? 四爷好似有些烦恼的从黄金和字画上收回视线,“本钱不小,那所求只怕更大。所以,你不说什么事,我还真不好确定这钱扎手不扎手。” “不扎手。”郝智再往前一推,“我不求别的,只求见林特派员一面。既然她能跟钱通合作,为何不能跟我合作?” “她跟钱通合作,那是因为跟钱通有些渊源。”四爷这么解释。 “那她跟我合作,也能因为我有钱。”他拍了拍茶几上的包,“千里做官只为财,辛辛苦苦卖命,图什么的?谁都有老的一天,年轻的时候能拼命,可等老的那一天,英雄迟暮了,能靠什么呢?不想过的凄凉,还得实在一点。我是个实在人,实在人都办实在事。什么渊源呀,情分呀,跟真金白银比起来算个屁。有渊源,有情分,那在你落魄的时候顶多施舍你一碗饭,却不会把富贵分出来一半,是这个道理吧?” “可那是妖狐,我不能替她做决定。”四爷十指相对,很是为难的样子。 林雨桐:“……”你能!你能!你最能了! 那边郝智也头一次遇上这种给人塞钱塞的这么费劲的,“您放心,不为难您,只要能为跟妖狐找个特别私人的空间谈一谈,就行。至于我们双方能不能谈成,那是我的事。” “那这钱太多了。”四爷摆手,“不能要。” “您听我说。”郝智叹了一声,“这些钱……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在劫难逃,那么求您把我的兄弟中那些不必跟着我一块送死的兄弟想办法保下来。这笔钱,是预存在您那里的保命钱。能保下几个人,这个您量力而行,哪怕只保下一个人来,这钱也不算白花。若是一个都保不下来,那就劳烦您找个人四时八节的给我和我的兄弟烧个纸,这您总不会不答应吧。” “我收!”四爷这么说。 林雨桐撇嘴:“……”好为难哟! “看在你义气的份上。”四爷的手在包上拍了拍,“总归不会让你的钱白花。” 收了钱就是应了事,郝智也放了心了。 然后两人就起身出门,郝智还帮四爷把包提着呢。林雨桐进来干了个啥也不知道,而是跟个二百五一样,怎么混进来的,还得怎么混出去。从墙上跳出去,从林子里穿过去,上了路,赶紧钻到车里。身上都湿透了。 四爷将风衣脱下来递过去,看着狼狈的桐桐就笑:“觉得爷是累赘了?自己玩的愉快吗?” 愉快个毛!月黑风高,疾风骤雨的,我飞檐走壁,爬高走低,一身狼狈。你呢?带了那么一大包的金条被人家礼送出门…… 林雨桐抬眼瞪他,恨不能呲牙咬他。 四爷拿袖子给她擦湿头发,将头发揉的乱糟糟的,一低头看见她一副要咬人的表情。他停下手里的活:“不服?打算怎么着?” “打算……打算……”林雨桐便笑,扑过去咬他,含混的道,“还是打算跟你混……” 这才乖嘛!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05 民国谍影(41)三合一 民国谍影(41)(大姨妈造访,肚子疼,撑不住了,所以没捉虫。) 打算跟四爷混的桐桐,在第二天就被安排去见郝智。 四爷不能去,这是最基本的,郝智约桐桐谈,在他看来,那谈的一定是机密的事。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妖狐跟个男人保持着这样那样的关系,但都不会认为妖狐会公私不分,什么事情都跟男人说。当然了,这也与四爷一直孜孜不倦的叫人以为他从来都不能替妖狐拿主意有关。就跟这次一样,只想办法跟桐桐见个面,他就收了这么大笔的钱。这释放出来的信息就是,他说服妖狐很不容易,特别不容易。那反之,可见能影响妖狐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有这个前提在,那妖狐的形象一项都是公私分明的。 所以,四爷也不适合跟着去。 郝智将地方选在了一个戏园子。戏园子上面也有阁楼,只是通往阁楼上的楼梯是活动的,人上去了撤了梯子,很少知道上面还别有洞天。 林雨桐看了给的地方,他很怀疑这是郝智那些人潜伏在七十六号给他自己留出来的安全屋。闹中求藏身,说起来,确实是一个比较安全的方向。而且,他上下用的一定不是楼梯。有些身手的,借助一根绳子便可上下自由。 白天的戏园子,那也是个热闹的地方。光是演员就能把这里弄的嘈杂不堪。这里各唱各的,跟上台演戏的还不一样,那至少是只听一个人唱,这……好家伙,几个号人在这里咿咿呀呀的,谁受的了这个。 林雨桐在外面看了一眼,就没从正面进了。太惹眼了! 再说了,这里藏人可能,但真在这种地方说话,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这种时候她大概明白几分意思了。郝智这是带着几分考量的意思吧! 她从翻身进了一家缩着门的老房子,这家里确实长时间没人。从这家的阁楼里翻出去,上了房顶。果然,在戏院的房顶上看到了一处平台,她又顺着房顶攀爬了上去,上了戏院的房顶。这房顶按说不会有平台的,但有些楼是带着天窗的,天窗的上面会盖上一个遮雨棚。这个平台看上去就像是个遮雨棚。面积大小也就十平大小的样子。而且这个地方因着建筑的原因,是个视觉死角。 林雨桐跳了上去,才看见坐在小板凳上喝茶的郝智,“林特派员果然守时。”他抬腕看了一下时间,“请坐,我泡了茶,您尝尝。” 林雨桐没坐,也没看他的茶,只问说:“好玩吗?”找这么一个见面的地方,好玩吗? 郝智双手将茶敬过去:“您听我解释!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我又何必定下这么个地方。真不是您想的那样想考校您!您说说,我这么大费周章的……”花费了那么大的代价的,“就为一见面得罪人吗?” “哦?”林雨桐倒是饶有兴致,“军tong站堂堂的副站长,你到底在怕什么?这沪上还有你好怕的人?” “以前我以为不会有!”郝智苦笑,“但是从昨晚开始发现,我还是会害怕的。” 害怕四爷? 不该呀!全程她都听了呀。 郝智揉了揉脑袋:“我在外面有个女人,这件事我做的很隐秘。但是昨晚,她失踪了。” “许是去朋友家打牌还没回来?”至于这么神经紧张吗? “不是!就是在家里,然后失踪了。”郝智看林同意,“失踪的还不止她一个,好几个跟我有些瓜葛的人,都失踪了。我觉得,有人在查我!” “哦!”林同意心里惊讶,但面上没表示出来,只淡淡的应了一声,表示你说的这个事情,我听见了。她知道,郝智应该是怀疑她的。 但是她……真挺冤枉的。昨晚她没干绑票的事,就是偷听了而已。然后跟四爷回去洗热水澡干点没羞没臊的事,再没干别的。 她现在也在好奇,到底是谁对郝智出手了。 不过此时,不承认不否认不辩解,叫郝智以为是她下的手,好似是个不错的谈判筹码。 果然,这一声‘哦’叫郝智的心直接调掉冰窟窿里了,“钱通答应给您的,我能加倍给您。” 林雨桐轻笑一声:“郝站长,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我妖狐出手是为了钱?那你说,杀了那么多的rb人,出生入死的,这党国该给我多少才能抵得过?自打出道以来,你听谁说过我妖狐收了谁不该收的钱,干了什么不该干的昧心事了?” 可你挟持了我的女人,我的下属也未必就见得光明。 这户郝智只敢在心里想想,却不敢这么怼林雨桐。当然了,她也能辩解说,她的最终目标是自己,除了自己这一害,那她做的就是对的。过程什么的压根就不重要。 易地而处,自己也会这么做。干这一行的,不这么做的少。他没法在这上面纠结,就只道:“那您就以为钱通那么干净吗?” 如今哪还有什么干净的,不过是一丘之貉而已。 林雨桐看他:“不干净的很多,但我只知道,这次的目标总得定下一个人来。上面需要有个人来出来负责,这个人不是你,便是钱通。但显然,以钱通跟上层的关系,他们不会希望报上去的是钱通。那对不住了,只能是你。这个道理就这么简单。你找金处长,只为见我一面。看在金处长的面子上,我你也见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一直是个坦诚的人,我愿意给你说真话。所以,除非钱通犯了什么绝对不能纵容的错,否则,这个提上去的脑袋只能是你的。而且,我也听到风声了,金处长那边,人头好像也有你一个。虽然金处长会为你周旋,但若是钱通跟我敲定下你,那向来陆参谋那边一定愿意少往上交一个人头,你一个人顶两个人用,两边加起来,说实话,你在劫难逃。话我说的够明白的吧!” 郝智苍凉一笑,“只是觉得该有个脑袋来顶事,然后我就得死?当年潜伏的时候……” “潜伏的时候你有功。”林雨桐就道,“但是,当年你的很多不得已,真的是不得已吗?” “什么意思?”郝智问道。 林雨桐冷笑,今早起来,门缝里被塞了一个档案袋。里面是一些旧档案里抽出来的记录。从记录上看,郝智这过去可实在是不怎么光彩的。这些年来,他的每一个上司,都各种的死了。有意外死的,有暴露之后被人暗杀的,有据说是为了掩护他自杀的,迄今为止,唯一活着的直接上司就是钱通了。他这种级别的潜伏,那都是单线联系的。八年里,他的上司死了六个。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我也是干这一行的,我太知道怎么保存自己了。”林雨桐就道,“他们每一个死的应该都有些冤枉。这些人里可能有主动掩护你选择自杀的,但更多的……你没有给他们任何选择,然后就让他们殉国了……” “是!”郝智冷冷的看着林雨桐,“那种情况下,潜伏在七十六号是多艰难的一件事你知道吗?我得到的情报,有时候能救一个师团。跟这些比起来,那点牺牲算什么呢?我的任务就是潜伏下去,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当年,老板也是为我这么布置任务的。我错了吗?没有!我知道,我当年做这个的时候我就知道,可能将来的有一天,我翻旧账。但是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但是我不后悔,再叫我选择一次,我还会这么做。牺牲他们,保全更有价值的我。而我为党国提供更有价值的回报。” “迄今为止,还没人说要找后账。”林雨桐只是证实一下,这匿名给她送档案的人,他给提供的信息的准确性而已。看郝智的表情,应该是真的。她轻笑一声,“其实这事是死无对证的事,你完全可以说是对方主动为掩护你而死的。咬死了这一点,谁都不能耐你何?但是你没有,你坦然承认了你做过的事……看来,这些年,心里也不好过吧。” 郝智抬头看着天,太阳光叫他的眼睛微微眯着,“我没有一天是能睡的安稳的。所以,我发誓,我要对我每一个兄弟负责。过去的事情不能再做了。所以,对我能护住的人,我从来都不遗余力。这也就是为什么钱通他做了站长,我手下的八成人,都没有转到他的麾下的原因。剩下的两成因为各种原因背叛了,听那边的话,但也不敢不听我的话。所以,钱通他其实是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你是他借来的刀!用来清除异己的刀。” “所以呢?”林雨桐看他,“我不能为刀吗?” “是!砍我比较容易,你当然会选择容易的一个。可要是我,我宁愿再干一票大的。”郝智看林雨桐,“你也知道,我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 “你这是威胁我?”林雨桐看他,“我若是不跟你合作,你要跟我翻脸,想试试我的斤两?” “如果活都活不成了,我为什么不敢奋力一搏?许是这一搏就叫我有了生路了呢?”郝智咧嘴一笑,“但钱通他就不敢。他没有这份破釜沉舟的勇气。当年我在最危险的地方,他却隐藏在最安全的所在,稍有风吹草动,他就跑了。结果混到最后,他却在我之上。何其不公!”说着,他就看向林雨桐,“林特派员,我知道,事到如今,求人依然无用了。我所求的不过是十天的时间。这十天里,不管发生什么,都希望你要插手。上面要一个人头,这个人头是我的还是钱通的,十天后自见分晓。你们这本就是个无功无过的差事,那为什么要来沾惹是非。我保证,只要您不掺和,该给您的一分都不会少。不管将来我是活着,还是死了。要是我活着,我得巴结着您。不管怎么说,这次您是帮了我了。要是我死了,我留着钱做什么呢,自然还是您的。”说着,他就递了已经一把钥匙过去,“这是您现在住的酒店的一间客房钥匙,客房里我叫人放了点东西,您要是答应我的提议,这东西您带走。要是您不答应我的提议,东西您还放在原位上,我的人会知道的。我等到今晚十二点,希望您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 郝智此人确实不一样,林雨桐没想到,他求的不过是叫自己两不相帮。 如今看,这确实是一个比较好的立场。 她伸手将要是接过来塞进口袋里,朝对方摆摆手,然后从平台上跳下去,再从平台下的天窗进了戏楼的阁楼。从阁楼下去是杂物房。从杂物房出去,是戏院的后院。穿过后院,从后门出去,穿过巷子,直接上了铛铛车,这就彻底的汇入人群里了。 郝智准备的东西还真是动人,林雨桐打开箱子叫四爷看,半箱子金条,半箱子美元。 四爷看桐桐哪垂涎的表情:“动心了?” 视钱财如粪土的劲儿呢? 人穷志短嘛,“这钱能要吗?”真挺想要的。 四爷不理她,该怎么用她心里早有谱了。 ‘啪’的一声将箱子给合上,林雨桐咬牙给王曼丽打电话:“你回酒店一趟,跟你说点事。” 王曼丽的家境不错,可饶是如此,还是还眼前的大手笔晃了眼睛,“这?收的谁的?孙三寿?” 林雨桐摇头:“郝智。” “郝智?”王曼丽莫名其妙,“他好端端的给你送钱干什么?” “他在外面养的女人,还有据说很重要的属下昨晚失踪了。”林雨桐看王曼丽,眼神的意思是:你懂的! 他觉得是咱们干的? 有没有搞错,我好端端的,玩秘密逮捕那一套干嘛! “可问题是,他的人怎么就不见了。”林雨桐摊手,“不是你,也不是我。可人家不信,人家非认为是咱们干的,这不,钱都给送来了。意思就一个,只要袖手旁观就行。钱要是收下,那就意味着咱们要袖手旁观。这一收下,也就意味着,那些人得给人家放回去。” 王曼丽慢慢的明白这个意思了:“他以为咱们在查他给上面交差,于是秘密的抓捕了可能知道他的老底子的一些人。于是,找你来贿赂了。一方面,想要回他的人,另一方面,叫咱们袖手旁观的意思,就是他会给咱们一个人,叫咱们拿这个人去交差。” 林雨桐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袖手旁观无所谓,咱们跟谁都不算有交情,谁的人头于咱们而言差别不大。”王曼丽看着这钱,“但是吧,现在尴尬的是,人不在咱们的手里。想要收下人家这钱,就得先帮人家找人,是这个意思吗?” 林雨桐又点头,“所以说,这个郝智聪明呢。” “这钱要是不收,怕这小子狗急跳墙。毕竟他是地头蛇,真要全力反扑,咱们会很麻烦。”王曼丽又这么补充了一句。 正解。 要不是如此,自己何必伸手接他手里的钥匙呢。 王曼丽咋舌:“问题是咱们还没法解释人不在咱们手里的事。要不然他就知道是另外的人要查他,几方都针对他,他就觉得逃出生天的机会渺茫,行事越发无所顾忌。” 都对! 林雨桐指着箱子,“这钱属于不要不行,他丢的人咱们还不得不去帮他去找。好玩了吧!” 好玩了! “时间呢!”王曼丽就问。 “今晚十二点之前。”林雨桐给了这么一个答案。 md! 王曼丽骂了一声,这就被人家套路上了,“你有怀疑的人没?” 林雨桐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徐媛。第二,钱通。你觉得会是谁?” 钱通可以排除,两人老对头了,要是能靠这种方式逼得郝智低头,他早这么干了,能等到现在。可是,“徐媛……怎么会是徐媛?” 其实徐媛为什么这么干,怎么干成的,林雨桐自己也不知道。只能问王曼丽:“她人呢?” 王曼丽看林雨桐:“我一直以为她跟着你呢。” 所以,就是不见人了呗。 林雨桐只道:“我只知道她昨晚去威胁郝智了……私人恩怨。” “可该死的,要真是她干的,咱们还不能声张。”王曼丽看着一箱子钱都暴躁了,“在哪能找到她?” “不知道!得先去找找再说。”林雨桐一把将箱子合上,“这玩意还得再放回去,能不能拿回来得看在晚上十二点之前,能不能找到徐媛,并且说服她。” “不能声张,只能咱俩偷着干。”王曼丽说着,就把qiang掏出来上膛。每次执行任务的一开始,她就得重复几遍这个动作,还是长时间不动武手生了。 林雨桐不管她:“分头行动吧。不管能不能找到,夜里十一点之前,必须回来。如果可能每一个小时给前台打个电话,留言汇报彼此的行踪,老密码。” 行! 林雨桐说着,就回房间找四爷:“王曼丽今儿有的忙,你要是有什么避着人的事,今儿去做吧,别倒霉的碰上王曼丽就行。” 我这么蠢? “这不是王曼丽的长项,她肯定是奔着徐媛熟悉的地方去了。比如徐媛家这一类地方。你呢,别在这些地方费心思,你直接去孙三寿家吧。”四爷给了桐桐一个方向,“要真是徐媛干的,她把人一定是关在了孙三寿家。” 哦? 这是个什么操作。 好吧!别挣扎了,还是信四爷吧。 林雨桐知道孙三寿家在哪,本来就是要去孙三寿家找孙三寿隐匿的财产去的。 说实话,孙三寿算是低调的。到了他这份上了,住的地方还很相当的破败。老院子,小小的院落,巴掌大的地方。门上没挂锁,但是却是从里面插着的。这里人来人往的,翻墙可不大可能。许是孙三寿的人缘不怎么好,走这里走来走去,都绕过三家的们家,看着拍孙家门的林雨桐,眼里都带着敬畏。 是的!里面有人,那就拍门好了。 林雨桐拍几下,朝后退几步,方面楼上的人能看出去下面拍门的人是谁。得有五分钟,里面才有了反应,里面的插销轻轻的打开,门开了一条缝隙。林雨桐进去,门啪一声的被人一推又给关上了。 林雨桐没有回头,朝前走了两步,由着身后的人再把人给插上。等插上了,她才回头去看,正看到徐媛靠着门大喘气。刚才应该是吓了一跳吧。 两人对视了半晌,徐媛拉着林雨桐就往里面去:“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孙三寿这个小人物,一般人想不到这里。但徐媛的执念里就这三两个人,好似藏在这里也不出奇。在她看来,大概就是最不可能的地方最安全的吧。 林雨桐没有说话,而是朝二楼去,二楼地上躺着五个人,一女四男。 这五个人是被迷晕过去的,到现在都没醒来,林雨桐搭手号脉,然后才看徐媛:“你下了多少药?” “不知道……”徐媛的手还在抖,“我当时太害怕了,拿着瓶子滴了几滴也不知道。” “你下的药量都能迷晕一头牛了。”林雨桐将那个女人扶起来放在里面的床上,“她有身孕,这么躺在地上不行。” 徐媛跟在林雨桐身后,“我怕他们醒来……本来我想给你打电话的……这里的电话不安全,我想出去打,但我怕他们醒来……” 说话慌乱,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平静下来。 林雨桐看看门口那一堆绳子,“正打算捆住他们?” 徐媛点头:“我……我把人弄回来了……然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怎么把人弄回来的?”林雨桐上下打量徐媛,昨晚她在郝智家跟郝智谈判,她就觉得徐媛长进了,至少胆子大了,敢跟郝智正面刚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等着自己,她一个人竟然能弄回来五个。 徐媛从地上拎了一个包来,“我拿这个……” 里面有一捆五根金条,剩下的都是用红布包着的,不用看,光是拎的重量就知道,其他的都是假的,她就是用着五根金条钓鱼的。 “我打电话给那个女人……知说我怀了郝智的孩子,要跟郝智结婚了,给她钱叫她滚蛋,然后约她到咖啡馆。”徐媛看了那女人一眼,“然后她来了……她姿态比我高,对着我破口大骂了好长时间,然后喝了我早给她准备的水,就有点晕了,我把她塞到车上带到这里……在咖啡馆给她喝的水药不多,她没太晕过来。弄过来之后,我就……我就把她弄醒,叫她帮我打电话……她知道的电话一定是郝智特别亲近的属下的,我叫她在电话里说,她派了人已经过来了,请他们帮忙在这边找孙三寿藏起来的东西,到时候二一添作五……”说着,她又指了指那四个男人,“打了四个电话,就是给他们的。然后她再不知道别人的电话号码了,我就再把她迷晕,然后藏起来,等着那他们四个上门。这四个人以为是找孙三寿藏起来的钱的,也没防备……对我挺信任的,我给他们倒了茶,还给他们看了我包里的金条……他们不防备,喝了一口茶就晕乎了,我又给他们灌了好些……” 咦?!办法笨是笨了些,但还挺管用的。至少成功的把郝智给吓唬住了。 许是这五个人对他太重要的缘故,还真就将他吓的失了方寸。 也是事赶事赶到一块去了,他是瞧不起徐媛,因此从不考虑是徐媛的可能性。 但问题是,“这几个人都看见了你的脸,且都认识你了!”这要是放了这几个人,这个局就被捏破了。 林雨桐无奈的看徐媛:“你到底想干什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你说你到底想干嘛?” “我要救王坤。”徐媛看着躺着的这几个,“别人不行,但是……郝智行。用五个换一个,他会换的。” 换了之后呢? “换了之后,您就查他。查他私放工党!”徐媛一笑,:“我就是证人,我会留下证据,证明他通工。那么,他必死无疑。” 还别说,她也有她的道理和逻辑。她这报恩和报仇,一次性就都完成了。先跟郝智谈判,一方面是叫他麻痹大意,另一方面也确实是想通过他的手除掉孙三寿。然后在对方还没醒过神的时候朝他亲近的人下手,逼迫对方跟她交换人质。等人质交换成功了,再反咬对方通工,依靠跟自己建立起来的所谓的亲密关系,将郝智一把拿下。反正郝智就是自己最后要拿下的那个标。 于是,恩也报了,仇也报了。 也算是一环套着一环吧。 林雨桐忍了半天才道:“那我得听听,你打算怎么跟对方交换人质。你无一人可用,他瞬间能调动满沪上的黑白两道。他经历过的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争斗次数加起来能是你年纪的百十倍,你这点手段,跟他玩?你的计划听起来没问题,但对方不是木偶,不是跟你同级别的选手,由着你算的!你这是害了王坤你知道的吗?你要交换的那天,就是他的死期!当然了,也是你的!” 徐媛手里的兜瞬间就掉地上了,“我……我……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事我已经干下了!” 林雨桐就奇怪:“郝智养了女人,这事做的不说百分百隐蔽吧,也差不多。”至少钱通给自己的郝智的资料上就没有提这个女人。不知道是刻意隐瞒呢,还是别的,至少,这绝对不是谁都能拿到的情报。自己不知道,王曼丽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媛这才抬起头来:“是俞敏慧告诉我的。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我就不清楚了。” “你的事,你告诉了俞敏慧?”林雨桐诧异的看徐媛,你们这种关系都能这么交心? “不是!”徐媛摇头,“不是我告诉她的,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 “所以,她知道你想报仇,就给你提供了仇家的信息?”林雨桐这么问。 “嗯!”徐媛也不瞒着了,“她说,愿意帮我这一次,不过以后要让我听她的。” 那你为了救王坤可真够下本钱的。 不过林雨桐却觉得这里面透着一股子浓浓的恶意,徐媛的计策差不多是俞敏慧投喂给她的,那么……这里面便存在陷阱了。 因为有这个女人的参与,她不得不以最大的恶意揣度这个人了。俞敏慧参与这件事,绝对不像是徐媛说的那么单纯……那自己就得将刚才的假设重新推倒。比如,她之前猜测,徐媛的交换人质的办法不会成功,但要是俞敏慧参与进来了,却真的未必了。她这边能说通徐媛,那边就能说通郝智。一旦成功了,有通工嫌疑的只怕不是郝智,很可能顺手就推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是难保的事。 这种想法可能有点被害妄想症,但不得不说,俞敏慧这是通过徐媛的手撒下一个饵,她的本意还是钓工党。谁上钩便是谁,许不是专门为了自己而设,但同样危险。 于是,这件事一下子变的棘手起来了。林雨桐有预感,这次要想把一百多号人都救出来,想要全身而退很难了。 想这么问题现在有点多余,得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林雨桐低头看徐媛,“俞敏慧的话你听了也错,但她的话里裹着du的。她万一是钓工党,你觉得她会轻易叫王坤这个饵脱钩了?” 徐媛抬眼看林雨桐,“我知道,但我得不试。我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会因此而死多少工党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把我要救的人救出来。这是他的一次机会,我不能放过。” “那好!”林雨桐就道:“我给你选个中间路,你这个恩人想救出去或许有机会,但想出沪上只怕也不容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可以叫你交换人质。但这人质都得放在我的手里。你这五个人,放在小楼下面的地下室。然后我会联系郝智,让他将王坤送到我手里,我再将他的人放了。不过这个王坤,我现在不能答应你给他自由。不过我能保证,他在我的手里至少是安全的。你看行吗?” 徐媛不可思议的看林雨桐,“不是同情同党吗?我怎么听着,你是在维护郝智呢!” 林雨桐低头看看,徐媛的手里赫然多了一把qiang,正是指着自己的。 “你不是来帮我的,你是来帮郝智的。”徐媛呵呵的笑:“亏的我以为你哪怕不是工党,也是个跟工党牵扯不清的人,才寻求你的帮助……” 林雨桐咬牙,“你听我说……” “说什么?”她激动起来,“你……” 话没说完,被林雨桐夺了qiang,手肘敲在她的脖子上,将人给打晕了,“跟你……我说的着吗?” 脑子是个好东西!才以为你长了呢,结果……长的好像也不算太多。 事情现在被搅和的乱七八糟的,情况比之前预想的还要糟糕的多。她给酒店打电话,留了一串号码给王曼丽。 结果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林雨桐把屋里都翻了遍,王曼丽才匆忙感到。看到这屋里屋外的情形,她挠头:“这是……什么情况?” 林雨桐没瞒着,将事情都说了,包括这里面有俞敏慧掺和的事。事实上也瞒不过去,徐媛的消息渠道解释不清楚也不足以取信于人,“……所以,咱们设套想逮住人家。可这俞敏慧未必没有跟这些人联手,等着坑咱们。事情就变成这样子了!怎么办?” 王曼丽咬牙:“俞敏慧就是个疯狗,怎么咬住人就是不松口呢。” 林雨桐就道:“不能放任徐媛了,她脑子简单,私下干点什么可说不好。我提议,直接关了她。” “啊?”王曼丽以为自己听说了,“关了?” “关了!”林雨桐语气笃定,“就关小楼下面的地下室!” 王曼丽沉吟了片刻:“行!真叫她在俞敏慧的撺掇下把工党给救出来,咱俩都说不清了。” 于是,两人把这徐媛带走塞到车上,然后给郝智打了电话,叫他来接他的人。王曼丽先带着徐媛走,林雨桐藏着暗处等着,确保郝智将他的人都安全的带离,才能回去。 一被关进去,徐媛就醒了:“你无权关着我。你放开!” 王曼丽看她:“你得谢谢林雨桐,她是在保全你。” “我不需要她的保全。”徐媛的目光坚定异常,“我有我想做的事。你就放我出去吧,我做的事绝对不连累你们。我知道你的,你虽然是老板的人,但是你不是坏人。你也是个有良知的人。你就放我出去,让我做对的事吧。” “什么是对的事?”王曼丽摇头,“你太自以为是了。” “是你们太凉薄了。”徐媛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我做的不过是知恩图报快意恩仇的事……如果这个世道不许报恩,不让报仇,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给大家捉虫,先更新吧。 106 民国谍影(42)三合一 民国谍影(42) 【还是没捉虫,孩子哭闹要看《哪吒》,我先给大家更了,等陪孩子看完电影回来再捉虫吧!天啊!为什么还不开学?要疯了!】 “徐媛……她脑子有些不清楚。”王曼丽对回来的林雨桐是这么说的。 林雨桐站在地下室入口并没有进去,“我懒的跟蠢货计较。” 王曼丽看她:“跟她不计较,跟俞敏慧呢?由着她蹦跶,这可不是你的性格。” “杀了她容易,杀了她洗清嫌疑可不容易。”林雨桐看王曼丽,“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在咱们这一行,一旦有人怀疑过你是工党,一辈子都洗不清身上的标签……” 王曼丽点点头,这话也对,“你先去看看,看看郝智那边还有什么动向没有。我守在这边,晚上你也不用特意过来了。” 成吧。 等林同意走了,王曼丽想了想还是回了小楼上的办公室,她将电台打开,沉吟了半晌之后还是将电台给关上了。 关上电台,她铺开信纸,开始写信。一封写给白雪梅,一封写给冷子秋。 明面上,这就是一封问候的信。但里面的暗语,只她们能懂就行。 将信写好,封到信封里,然后长叹一声,“妖狐,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能不能活着,就看你了!” 她将写好的信放入左边的口袋,从右边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来。这张展开,打头就两个字——绝密。 所谓‘绝密’,就是指限定给她一个人看的。 这份绝密的情报中也有一条,就是诱杀工党。所谓的秘密处决在押工党……没有上面一些人的默许,谁敢下手处决。上面虽然没有明令,但是就是有像是郝智这样的人,明白国工之间必有之战。于是,提前下手,那就是表达他对工党的一个态度。到了战时,态度暧昧不明的人怎么可能被重视呢?私交再好也没用,看的还是拉出来能不能战的问题。 有秘密处决,就有秘密营救。 因此,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挖出内部潜藏工党的时机呢。 这份电报,并没有针对谁的意思。反正就是各行其事,默默的看着就好。看看沪上站jun统内部是否存在工党。但是……妖狐在这里!俞敏慧又参与了。 没错,俞敏慧是没有妖狐通工的证据,妖狐也不是工党。但要是有人要救工党,妖狐会怎么做呢? 太过有侠义之心,太过有正义感绝对不是好事。 在妖狐看来,如今是国工谈判期,将来有望和平。那么就不要做这种破坏团结的事情。她要是做出救工党的事,她丝毫都不会意外。因为在妖狐看来,她是做最正确的事,仅此而已。 可这要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尤其是被俞敏慧抓住了把柄,那是妖狐不是工党也得是工党了。 妖狐不能死……她是战友,是袍泽,是救过自己命的人。 那么,这个死的人只能是俞敏慧。 是!妖狐不能出手杀她,往返一趟太惹眼了。但有些事,也不一定非得她去做。 想到这里,她将手里的这份绝密情报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然后将两封信装好,出门上邮局去。得先去买邮票,至于信……得晚上避开人,偷偷塞到邮箱里,当然了,为了快点,她打算等晚上的直接放到邮车上。这是最保险的方法了。 林雨桐不知道王曼丽背着她安排了什么,她是得回到酒店,将那箱子钱拿了,但这钱她还是不打算留在手里。何况,这里还有王曼丽一半。她将这箱子上贴上封条,然后交给四爷。四爷跟驻防军那边现在来往频繁,“请他们将这东西直接给老严捎过去,叫他转交白雪梅。”白雪梅怎么安排都行。 哪怕是四爷急着用钱,这钱也不能动。 做了安排,然后林雨桐就给王曼丽打了电话,那边接电话的却说王曼丽不在。 不在? 之前还说她会守在那边。 林雨桐也没多想,挂了电话,一回头就见四爷一脸沉思之色。她还问:“怎么了?钱不能这么处理?” 不是!不是钱的事。 四爷就问:“俞敏慧会私下行事吗?” 只为了私人恩怨。 可说到底,桐桐跟她有什么私人恩怨?便是跟原身这种未婚夫妻的关系,那也是两人都不愿意,才没有走到一起。这不是一个人的事。谈不上恨! 怀疑自己和桐桐是工党?那欧阳白就清白不了。她不会愿意把欧阳白陷入里面。所以,这里面针对的可能性就不高。 如果不是刻意针对,那么她掺和在这里面就不是私人的原因。 四爷这么一说,林雨桐恍然而觉:“诱饵!陷阱!” 是!也不完全是! 只有在你打算去救那些在押人员的时候,那才是诱饵,才是陷阱。 林雨桐就问:“你说,这件事都有谁知道?钱通有没有可能知道?郝智有没有可能知道?” 不清楚。 “所以,你才得去试试两人。”四爷这么说着,就提箱子出门,“你先去找钱通,再去找郝智……”说着,就过来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明白了吗?” 林雨桐听的胆战心惊,“……这万一要是玩砸了……” “你要做的事回避不了,那就别考虑身上会沾上泥的可能性。”四爷说着,就拍了拍她,“泥沾染上了,可能是你蹚浑水了,也可能是无辜被人家给溅上的……这尚且有辩解的余地……到时候再想办法清洗干净……别怕……” 没怕!就是觉得吧……有些弄险! “完全不了。做过就得留痕迹,而且,既然是有目的的诱杀,拿他们自然是会加紧秘密处决的速度。”四爷说着就起身,“我得去问问,甄别工作做的怎么样了。你自己出门小心点,别仗着艺高就傻大胆。” 明白! 看着四爷拎着箱子离开,林雨桐换了衣服正准备出发,王曼丽的电话打了过来,“你刚才打电话找我了?” “嗯!”林雨桐也没问王曼丽是去干嘛了,只道:“那东西我收了,然后叫我家这位想办法把东西转到财神的手里……” 里面没提一个名字,但王曼丽明白了这意思,那么多的钱全给白雪梅,叫她拿着用钱生钱去了。她也不用问那到底是多少钱,她们几个人,没那么些个虚的。敢把后背给她们,在金钱上分的没那么清楚。 电话里说话不安全,没说多余的话,两人就分别挂了电话。 林雨桐手摁在电话上都有半分钟,还是没问。她觉得,要真是有这样的诱杀行动,至少王曼丽是该知道的。便是没有通知她,但是她有监听电台的习惯,只要没事,电台就是打开的,然后挂在耳朵上听,不听她自己反倒是不踏实,跟强迫症似的。因此,有什么秘密,尤其是内部的秘密,她一般都是能洞悉的。可就是一点,她这人嘴紧,那是什么话都在肚子里搁,从来不说的人。当然了,要不是她这个性子,戴也不敢信任她用她。 收起了打探的心思,开着房间里的灯,她就直接准备出门了。可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张纸静静的躺在门内侧,这是有人之前从外面塞进来的。 四爷刚出去,然后她换衣服,跟王曼丽打电话,前后也不到十分钟。 她弯腰,将折叠好的纸张捡起来,上面是几行字,分别是五个地址和一家银行的保险柜。 这玩意是什么意思? 纸张来回的翻开了几次,用显影水,用火烤,一点用处都没有,用鼻子再闻一闻,没有别的味道,不像是隐藏了别的信息的样子。 这是干嘛的,谁的地址?看来还得抽空去看看才行。提供信息的人,她也有猜测。估计跟那个门童一样,是工党的人。这跟之前提供的郝智信息的人是同一个人。 既然是可信的人给的,那这位东西必然是有用处的。将她小心的放好,这才出门去了。 这酒店里有郝智的眼睛,但同样的,酒店里也有自己人的眼睛。之前郝智就犯了一个错误,他当着四爷的面给酒店打了电话,来验证四爷说的,房间里是否有钱太太送来自己的茶叶咖啡香水之类的东西。他一个电话过去,两分钟时间就回过来,验证了这件事。那么,他的眼睛只怕这会子早被工党的人锁定了。这么重要的信息,不用问四爷都跟工党的人说过了。 因此,哪怕这里藏着眼睛,她出门也很放心。谨慎归谨慎,可也知道,万一有漏洞,身后一定有人帮你把这个窟窿给补上。 这种感觉还不赖。 她心情不错的下楼,心情不错的跟酒店的前台打了招呼。出了酒店林雨桐就发现,自从住到这里,每次进出,都能看到经理。 这经理还真是尽职尽责啊!但这……太明显了。 这次,她主动靠近前台,然后冲经理点点头,“钱是赚不完的,不用这么辛苦不停的加班,赚加班费吧。” 经理一愣:“您说的是!” 看着林雨桐一笑,然后走远。经理也不由的笑了,确实,这种感觉还真是不错。 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忙忙叨叨的还没顾上吃饭。随便找了个摊位,要了两笼包子一碗馄饨,再顺便确定一下后面到底有没有尾巴。吃完饭,叫了黄包车往百乐门,从百乐门的后门出去,这里的车是最多的,从这里随便偷一辆车还不算是太难。开着车去钱通家。 这回,她不打算走正门了。不能惊动人的意思就是,除了钱通,谁也不能惊动。 钱通比郝智低调,郝智住的地方,几十号人守着。但是钱通住的地方,除了钱太太,就是保姆了。钱太太就是个普通的女人,保姆也是普通的保姆。但你要是认为这里好进,那可就错了。光明正大去做客容易,守着这里的人不会干扰钱太太的生活。但是想偷着进去,门口卖炒栗子的,卖烤番薯的,挂着卖香烟的箱子卖香烟的,还有挑着担子卖包子的,提着篮子卖菊花的。钱家两边和对门,甚至包括后面住着的人,可都是jun统的人。 车子开到这一片,林雨桐开的慢,得看看从哪里进去方便,可对面的车灯一打,正好看见站在钱通家门口的周天南。他好像刚才钱通家出来,从裤兜里摸车钥匙呢。 对面开车的是个二把刀,远远的就开着灯,不停的摁喇叭,还喊着:“让一让,让一让。” 林雨桐将车停在路边,周天南也不由的朝后退了两步。那车一过去,周天南一回头,隔着车窗的玻璃,林雨桐跟周天南来了一个面对面。 当然了,林雨桐想避开周天南,这个很容易。但是,此刻她想进钱通家,找机会哪里有逮住机会方便呢。她基本可以确定,周天南就是胭脂。胭脂看见自己在这里,就回明白自己要干什么,然后他……就不会看着不管。 那辆车终于开过去了,林雨桐也启动车子,从周天南面前开了过去。 周天南左右看看,也开着车,一掉头,跟着林雨桐的车子就走。林雨桐的车速不高,周天南在后面摁了三下喇叭,林雨桐将车就靠边开了,叫周天南先走。周天南超车走在林雨桐前面,到了岔路口拐弯,然后再拐弯,就拐到了钱通家后面的巷子,然后停到一家人门前。林雨桐远远的停了车,将车停在暗影里,自己只身靠了过去。 在暗影里,她就发现周天南站在门口的那一家,二楼的窗户有点问题的。那里有望远镜是对着钱通家的,可以说是二十四小时保护。 钱通到底是老jun统了,将自己家那也是经营的滴水不漏的。想混进去,不动声色确实是难。 不过有周天南就方便多了。他转身摁了那户人家的门铃,林雨桐能远远的听见他的说话声。 那边开了门,就听他道:“怎么你一个人?小贾呢?” “小贾睡下了!”就有人道:“我俩刚换班,他凌晨四点还得起呢,要……要我叫醒吗?” “算了,不用!我怎么还听见呼噜声了……哎呀!可千万得有一个人是醒着的,你可别被他给带的睡着了……” “不会!怎么会?周主任您是有事……” “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你们这些小子给惹出来了。前面巷子的小王,你说贼头贼脑的,一个劲的盯着站长家看……看什么看?看的站长太太以为是歹人,吓的都不敢在家里呆着。要你们保护,不是叫你们监视,明白不?” “怪不得今儿站长太太跟站长吵起来了……原来是……” “不许偷窥听到没?要是看到一些不该看的,听到一些不该听的,都给我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在外面乱说。我今儿过来,是专门给站长太太解释这件事的,我们是保护,不是监视,不是偷窥……好容易把人家给说通了,我这不得过来叮嘱你们,给我长点心,别贼头贼脑的。你说你们一个个的,工资不少拿,奖金之外,站长还掏腰包给你们补贴,光是补贴就是工资奖金的好几倍。那咱们是不是得对得起这份工资……拿这么多钱,风不吹日不晒,冬天暖夏天凉的,好吃好喝的,一个个吃的肥头大耳的……可得对得起这份待遇知道没?好好给我干,我可不想再因为这事被站长叫过来……” “是是是!一定一定!” “那什么……也不是批评你们的意思,就是给你们提个醒。这个活啊,也确实是枯燥……” 他在那边絮絮叨叨的,一边说一边往里走。他一进去,林雨桐逮住这半分钟的空档就翻进了后墙。 然后听见周天南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为了怕你们睡着,我叫人在干货点定了一批瓜子花生糖,半个小时后叫人给你们送来。晚上嘴里有个嚼头,人不犯困……” 是说能给自己争取半个小时的时间。 但自己真要是按照半个小时这个时间点出去了,不是将他给暴露了吗? 进来请他帮忙,出去就不用了。 周天南不能在这里多呆,该说的说了,他赶紧的走,得去叫人给送干货来。 林雨桐在墙里听见了他开车离开的动静,还是没有动。一直等到有干货店的人送干货,然后又走了,如此……再等了半个多小时,钱通家客厅的灯灭了。二楼的灯亮了。然后书房的灯灭了,卧室和卫生间的灯亮了,林雨桐就知道,人家两口子准备休息了。 她这才绕到前院,轻轻的开了门,保姆已经休息了。一楼静悄悄的。她悄悄的上了二楼,卧室里有说话声,她直接闪身进了书房。 外面事钱太太说钱通的声音:“……你这是叫人保护我吗?你这分明就是把财神爷往外推。你说这么些人守着,要是有谁想给咱们送点啥,人家也不能上门呀!” 卫生间之前就有水声,这会子水声更大了。怕是钱通嫌弃太太啰嗦,将所有的水龙头给打开了。 林雨桐也没在钱通的书房乱翻,这种老特务明面上是不会留下任何叫人获得信息的材料的。她就静静的坐在桌子的前面,等外面再没有水声了,应该是钱通洗完澡出来了,她才摸到电话上,轻轻拿起来。用书房的电话给钱通卧室的电话打过来。 钱通刚坐在床上,电话就响了,他顺手接起来,那边一个声音说:“我在书房灯你。”然后就挂了电话。 书房? 钱通蹭的一下从床上的枕头下将qiang给摸出来了,钱太太唬了一跳,“这大半夜的你干啥?闹鬼啊!” 就是闹鬼了! 但这话不能说,谁都不能惊动。他若无其事的道:“突然想起来了,今儿还有一份要紧的文件没看。你先睡吧,我去书房。” 这都几点了? 钱通摆摆手,出去的时候顺便把卧室的门再外面锁了,这才拎了qiang黑着脸往书房去了。门一推开,灯啪的一声就亮了。 看着坐在那里好整以暇的林雨桐,钱通的面色更阴沉:“什么时候来的?” “准确的说……在周主任来之前我已经来了,在楼下,你们不谈完,我都上不来。”她朝后面指了指,“听他训了半天人,等他走了我才屋子的。还有……你家保姆睡觉真挺晚的……害我等了那么久……” 这是自己家!所以她没乱来!这要是真想杀谁,一个保姆晚睡能阻挡她的脚步。 钱通的面色缓和了一下,他也不问对方是怎么进来的。rb人还想问他们那些人是怎么叫妖狐得手的呢,这不是问了也是白问吗?纯属技术问题。 非要问,那也只有一个答案——她是妖狐。 “小林啊,你师伯我上了年纪了,你伯母吧……胆子小,你别吓他!”钱通坐在林雨桐对面,将qiang放在桌子上,“有什么事,你也可以给家里送封信,叫保姆转交,我们可以在外面见面嘛。” “您不一定乐意见我呀。”林雨桐灿然一笑,“您不想叫人知道我找您,上次上门您好大的脾气,这次我瞧瞧的来。连您事先都不知道,别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好好好!”钱通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窗帘之类的拉着,林雨桐也确实没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那就这样吧,“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他将‘要紧’两个字咬的特别重,来表达他的强烈不满。 林雨桐坐端正了,“师伯了,郝智找我了,下的本钱不小,只要求我袖手旁观十天。您说,这事要紧吗?” 钱通皱眉:“叫你袖手旁观,他想干什么?” “反正上面要个人头,他不想死,叫我袖手旁观,您猜他要干什么?”林雨桐又把球踢过去,反问一句。 钱通靠在椅背上,手不停的翻腾着:“他知道咱俩是假翻脸?” “未必!”林雨桐就道,“他有他的消息渠道。这么着吧,我再跟您提一个人,徐媛,您知道吗?” “跟你们一块那个……”钱通皱眉,“外行一个,你还压制不住她?” “她是外行没错,但是她秘密见了郝智。说了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是紧跟着,第二天,郝智就要求见我,并且跟我提了那么个条件。”林雨桐叹气,“您知道的,王曼丽不能算是完全意义上的老师的学生,我卖您面子,她未必卖您面子。徐媛的心不向着您,她不知道怎么就跟郝智搅和在一起了。这郝智既然能找到,那私下肯定是接触过王曼丽。王曼丽的态度是无所谓,只要能交差,交上去的人头是谁的,这个无所谓。我能压制徐媛,但是我压制不了王曼丽。而我们这个三人组,您也看出来了,明面上我拿事,但向上汇报的权利却不在我身上。所以,实际说了算的是谁,您心里该有数。您说,这事算不算个要紧事?前脚郝智见了我,后脚我就来见你,这事能叫别人知道吗?我不这么来,我怎么来?” 钱通听明白这意思了,说话的语气也不一样了:“贤侄啊!你做的对!你做的对!可这徐媛见了郝智又能如何?她还能知道什么要紧的事不成?” “她不行,但她身后有人。这个,您可以去查证一下。有个叫俞敏慧的,以前是中m所的,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我还不太清楚。但这个人有点神通广大您知道吗?连郝智再外面养了女人,那女人都怀孕的事都知道……” 钱通明显一愣,从他的表情上,林雨桐能判断的出,他之前是真不知道郝智这事。 “人不在沪上,却对沪上的事了如指掌?”钱通不能不重视,“你说的这个事情很要紧。” 对的!很要紧。 这个俞敏慧不会无缘无故的打探沪上的事,还打探的这个细致深入……所有违反常理的,那就是有妖。这证明沪上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但自己偏偏被排除在外了。 他有些惊疑不定的看林雨桐,林雨桐摇摇头,表示我也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于是,钱通明显焦躁了。干这一行的,不怕危险,不怕风险。最怕的就是这种两眼一抹黑,因为这叫人失去了基本的判断依据。于是,他说话的语气越发的和蔼了,“你是怎么想的?” “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林雨桐看他,“你想啊,这俞敏慧绝对不代表个人。她代表的这个组织……咱们姑且将她的这一方称为一个有未知神秘任务的组织,那么,她跟徐媛关系匪浅,而徐媛又秘密见了郝智……那么徐媛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你的意思是,她在替俞敏慧跟郝智做中间联络人?”钱通这么问。 林雨桐点头,“这就说明俞敏慧和郝智已经联络上了,郝智又只叫我旁观不要插手,那你说,他或者他们,接下来锁定的目标会是谁呢?” “我!”钱通皱眉,“可好端端的,为了什么?” “师伯,您跟谁的交情最深呢?”林雨桐问到。 钱通闭上眼睛,“做不过是争权夺利的事,是吧?没法子,在权力场上,就得有被牺牲的自觉。不过,谁都有反抗的权利吧,想拿我钱通下酒,也得看看他们的牙口。”说着,就看林雨桐,“这次,我得谢谢你。要不然,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徐媛我已经控制住了。”林雨桐就道,“人我说服王曼丽,给关起来了。我不知道下一步会如何,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只能看师伯的了。您也思量思量,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钱通见林雨桐要走,伸手拦了一下,“你等一下。”说着,他的手就放在电话上,林雨桐一把给摁住了,“您要给总部打电话?这种时候?” 钱通颓然的放下电话,“你说的对……这个时候不合适!”关系好那是没出事的时候的事,出了事,谁跟你的关系好,那也是有限的。况且,空口白话的,说什么也不顶用。其实最好还是能亲自去总部一趟,可总部在n京的大楼才刚开工,因此还没有迁过去。回n京倒是容易,可这去重青却难了。来回这么一耽搁,回来黄花菜都凉了。郝智早趁着自己不在,把能安排的都安排好了。 对上面的关系颓然了一瞬,他就马上眯了眼睛,“你先回去,叫我好好想想。原本我没想把郝智如何的,但现在……你先回吧。” 林雨桐就道:“进来好进来,我这出去……” 钱通起身,“你稍微等我一下。” 他迅速换了衣服,带着林雨桐下楼,然后开着车,亲自送林雨桐出去。到了巷子口,看着林雨桐融入夜色,这才饶了一圈回家。 这个电话没有当着林雨桐打,但到了家,还是打了过去:“……我这边风声不对,就想问问,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他戴某人一向是神神秘秘的,多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是事事都跟我说的……你也不要慌,你是元老了,查谁也查不到你身上。安心的坐稳你的位子,如今戴也忙着两党谈判的事,应该是没有心思搞其他的。你也不要太草木皆兵了……” 等挂了电话,钱通一下子意识到,胜利之后,戴的地位越发显赫,怪不得连大公子的面子都不给,下面人也得看着他的脸色才看要不要给大公子脸……他的地位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没错!戴在jun统中的威望,在胜利之后上了一个新台阶。这八年期间,jun统功勋卓著,这是不争的事实。 功勋带来的,自然是无以伦比的威望。 他真就除了w员长的面子,谁的面子都可以不卖,又能怎么着? 秘密行动,瞒着他这种级别的站长的秘密行动……这一晚,钱通在书房呆了整整一晚,没有合眼。 而林雨桐从钱通这边出来,如上次一般去找了郝智。 郝智还在他的烟|馆,看着钟表一分一秒的等时间。 边上的女人问说:“妖狐会答应吗?” 不知道!只看收不收那一箱子钱了。 正寻思呢,就听窗外一个声音道:“钱我收了。” 话音一落,人就从窗户外进来。那女人的qiang才抬起来,就被一股大力打了过来,qiang瞬间就脱手,她的手腕如同脱臼了一般。 林雨桐将qianbg匣子卸了,qiang瞬间拆成零件,“姑娘,要杀人你们早成死人了。我都出声了,你还有拔qiang的必要吗?” 郝智摆手,叫人下去了。他自己则起身给林雨桐倒了茶,“您能收,我很意外。” “本来是不想收的。但我发现,这里面似乎有点阴谋,想找个合作对方,你好似是个不错的选择。”林雨桐说着,就道,“你的人醒了吧,向来你也该知道,谁都他们出的手了。” “那个疯子。”郝智没想到会是她,“但林特派员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 “知道,徐媛来见你的事,我也知道。”林雨桐就道:“但你就没想过,你办的那么隐蔽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郝智手一顿,“林特派员想暗示我什么?” 林雨桐却不再说话了,端着茶只喝她的。 郝智神情慢慢的凝重起来:“是不是有人想浑水摸鱼,然后推到我和钱通两个人中任何一个人的身上……”谁败了,谁就得替这个暗处的人买单,“可谁会浑水摸鱼呢?” 除了工党,再没有别人。 如今有的可不就是这两方势力! 而徐媛口口声声叫嚷着的,不也是要救那么叫王坤的工党吗? 郝智冷笑:“这是要救人啊!我杀了他们的人,他们顺手还想杀了我?” 林雨桐将茶水咽下去了,又被四爷料到了。四爷就说,如果对方不知道俞敏慧这一码事,或是说俞敏慧还没跟他联络,那他一定会将事情想到工党一方。 那么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割断俞敏慧跟郝智任何联络的可能,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 郝智在屋里踱步,来来回回,得有五分钟之后,他重新走到林雨桐面前,重重的坐下,“您收了东西,就会袖手旁观,对吧。” “嗯!”林雨桐点头,“我这人信誉还不错,收了钱就会办事。这个你放心。” “我信得过妖狐的信誉。”郝智点点头,然后突然道,“那么,需要什么样的价码,才能让我见徐媛一面。” “你找徐媛?”林雨桐有些沉吟,“见她不难,我是嫌弃她太碍事,才关着她的。你要是觉得不能离了她,我放了她就是了。说实话,这个人关着,我也觉得很麻烦。这都是小事,至于价码嘛……我还不至于这点面子都不卖给你。” “那孙三寿呢?”郝智身子又朝前倾斜了一下,“孙三寿能放了吗?我不白叫您忙一场,您尽管开价,我绝对没有二话。” 林雨桐将茶杯放下,“郝站长,您这可有点得寸进尺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07 民国谍影(43)三合一 民国谍影(43) “林特派员,孙三寿不过是个小人物。”郝智保证,“我一定给您办出个大案子来,让您回去交差。您放心,功劳我一点不沾,全是您的。” “哼哼!”林雨桐摇摇头,“给我办个大案子?真怕真出了案子也是个咬手的案子。你倒是聪明,不咬你的手是吧!” 郝智哈哈便笑:“真觉得跟林特派员说话舒服,爽快!”他笑完了才道:“那您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林雨桐看了郝智一眼,“我要你手里关于钱通的资料!所有的资料,别告诉我你没有!” 郝智一愣,然后慢慢的点头,看着林雨桐的眼神就透着深意,他又开了他那个跟百宝箱似得柜子,拿了一个档案袋递过去,“林特派员,您是真高明。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您的手里还有钱通提供给您的我的全部资料……” “不算完全吧。”林雨桐看郝智,“郝站长不愿意叫人知道的,那别人一定不能知道。” 也就是说没有否认之前的猜测,她的手里,确实有钱通给提供的资料。 这些资料当然都不能算是多正面了,两人之间,收集起来的都只能是对方的黑材料。那就是说,两人现在都有把柄在林雨桐的手里捏着呢。 郝智点头,“所以说,你是真高明。” “你们之间,不管谁生谁死,我不在乎。”林雨桐扬了扬手里的资料,“但是谁要是想把战火烧到我身上,那对不起,二位,在我下泥潭之前,先扔你们下去给我当垫脚石。” 郝智看了那资料一眼,“好!就这么定了。” 林雨桐点头:“见徐媛的事情我会给你安排,至于孙三寿,我得回去跟王曼丽商量一下,但应该可以。至于释放的时间,我尽快,也就是这两天的事,要是顺利,明天就放人。” 说着,就直接起身,今晚还有别的事,在这里是不能多留了。 郝智也没拦着,就看着她从窗户又出,然后站在窗户口看着她怎么闪避院子里的保镖,但怎么从院子里出去的,他却没看到。 转过身来,就叫人,这院子里的排班应该重新设定了,这他娘的真要悄无声息的干掉老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而出去的林雨桐,就得去纸条上的五个地方。 这五个地方很有意思,一个是教堂的阁楼屋顶上,一个是一出废弃宅院的枯井里,还有医院的停尸房,甚至是墓地的墓碑下面。 将这些地方都翻了一遍,收获颇丰啊,里面全是金货银货和古董。 而银行那里,一定是在那家银行的保险柜里还放着大笔的现金。 行了,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她又原模原样的还原回去,这一晚上竟是干了这个事了。将车停在隐蔽点的地方,如今这辆车肯定是警察要找的车,失主一定报案了。她将车丢弃之后,直接去了小楼。 王曼丽正刷牙呢,含混的问了一遍:“这么早?你昨晚去哪了?不在酒店!” “找到点东西,你叫人取出来。”林雨桐说着,就往里面去,“我把地址给你,你带人去吧。这些人忙了一场,都叫大家沾点荤腥。” 那张原始的纸条,早被林雨桐给毁了,现在只能自己手写。 王曼丽牙也不刷了,漱口就跟进来了:“什么玩意?”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林雨桐将纸条给她:“真是好东西。” 王曼丽有点明白了,“孙三寿的?有多少?” “比你想象的要多。”林雨桐就道,“我偷了一辆车去的,结果东西都没能运回来。” 王曼丽便笑:“这么多啊!成!这种缴获是不用交公的,也确实该给下面的人谋点福利了。成!我这就去……” “我一晚上没睡,我守着,在办公室睡会。”说着就去大会议室,想在桌子上睡。 “楼上房间睡去吧,我留两个值班的。”王曼丽一边拿外套一边道:“有事他们会叫你。” “也行!”林雨桐直接就上去了,躺床上哪里敢真睡。她得等,等到王曼丽带人离开,然后找借口见一下许丽和孙三寿。想避开王曼丽留下的人不容易,但是利用这两人做证人还是可以的。 这一等,差不多就是四十多分钟。结果林雨桐还没起呢,就听到有人上楼梯的声音,脚步放的比较轻,到了门口又轻轻的敲房门,敲了三声之后,她才‘暴躁’的扔了一个枕头砸在门上:“干嘛?” 外面的敲门声戛然而止,说话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林处长,周主任说是有事,我们把人安排在会议室了。” 林雨桐就直接起身,外套也不穿,就是白衬衫军裤军靴,凌乱的头发,一脸没睡饱的表情猛地将门拉开就走。 看起来起床气很大,将地板踩的咚咚咚的。 周天南是在办公室里看着王曼丽及大部分属下跟着出去了之后,才特意过来的。找的理由是:“……之前问过王处长,王处长也说了愿意跟我们搭伙吃食堂的事……” “那就搭伙呗,这是暂时的,又不是两口子搭伙过日子,还要谈几次?”她说着就一脸不耐烦的拉着凳子,发出刺耳的磨蹭地板的声音,这才大马金刀的坐下。 那个叫起的不好意思的朝周天南笑了笑,泡了一杯茶给端过去。 周天南就道:“是这样的……兄弟们的伙食走我们后勤的帐,这个没有问题,大家伙大老远的来,又是上面派下来的长官,这点小意思也是我们沪上站应有的诚意……但是吧……”说着,他还看一眼这个泡茶的,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雨桐看这个表情,就跟站着哪里不走的泡茶的道:“周主任是来变相要钱的,去吧去吧!这里面还有给我和王处长开小灶吃回扣的事,你怎么这么没眼色……行了,我跟周主任谈好了,咱们应该朝上面要多少之后会通知大家的,这钱给大家分了。你在这里杵着,周主任怎么说。” 周天南摸了摸鼻子,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那泡茶的一脸忍俊不禁的出去了,“那林处长您忙您的……”一边往出走,一边带门。 “不用关门,孤男寡女的,又不是说什么机密事……”她靠在椅背上摆手,“门开着吧,你忙你的去……” 如此的敞亮!虚报伙食费能从上面报销,然后在分钱下来,一般都是这么操作的。林雨桐和徐媛不会在意这几个蝇头小利,但在这点事上不叫大家吃点利,下面的人会有意见的。 人出去了,周天南才把文件夹打开,文件夹的一半是各种报表,一半是空白的纸叶。他又摸出笔来,别的话都没有,只在纸张写了一串数字递过来,“您看这个数字如何。” 这一串数字翻译过来是:还需要我提供什么帮助吗? 林雨桐摸出笔,在下面又写了一串数字,“我的人每顿饭有鱼有肉就好,要是海鲜便宜用海鲜替代也行。但是吧,这次来的人多是北方人,可能不太吃的惯南方的菜,非要开高点,用来雇佣北方厨师的……”说着,就把文件夹又推过去。 周南天看了那一串数字,然后马上将那张写着数字的纸连同它下面可能印上痕迹一下都取了下来,团起来塞到嘴里然后咽了下去。烧了会留下味道,干这一行的,就是一点痕迹都不能留。 他咽下去,然后在纸上重新留下一行字,递给林雨桐,林雨桐在下面又重新还价了。他这才把林雨桐给的数字填到报表里,然后递过去:“请您签字。” 林雨桐在报表上签了字,又退还回去:“要盖上找外面守着的两人去,大印在他们手上。” “那就不打算林处长了。”周南天将笔又合上然后别在衣服口袋上,这才往出走,一边走一边将写着讨价还价数字的那一页抽下来揉成团握在手里,一边去大厅,将文件夹递给之前那个倒水的,“帮着把大印盖了吧。” 这人早看见周天南手里的那团纸了,这会子还特意看了那白纸上留下的痕迹,这才不动声色的将字给签了。 等送走了周天南,这人还咂舌的跟边上的人道:“看见了吗?林处长还价够狠的。” 林雨桐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她一边上楼一边道:“我可是把你们这半年的烟钱都你们争取回来了。我一晚上都大家找钱去了,连眼都没合……记着,天不塌都别叫我。” 那两人应的特别利索。林雨桐这才上去了,这次是真睡着了! 这次睡了多久,不知道,反正困的太狠的人,睡三个小时的感觉跟睡三分钟的感觉差不多的,都是困的要死。正睡的香了,敲门声将人给惊醒,她一下睁开眼,从床上弹跳起来,都要去开门了,又重新躺下,瓮声瓮气的问外面:“天塌了。” “不是!”外面喊道:“关在下面的孙三寿中du了,咱们打不开门。” 这么快!周天南的手够快的。 她抬手看了一下表,过去了两个半小时,也到了吃饭时间了。 到了楼下,孙三寿靠在地下室的门边,捂着肚子面色苍白,一脸哀求的看着林雨桐,“林特派员,救命啊!” 林雨桐将门打开,单手拎着孙三寿的衣领望地下室拖,顺手还把门从里面锁上了,告诉那两个值班的,“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靠近。” 到了之前关孙三寿的房间,林雨桐看了看门上的锁:“你挺能耐呀!我告诉过你,别碰锁别碰锁,你怎么就不听呢?” 孙三寿能不着急吗?多大的风险都得试试呀,之前有人在地下室的门那块,不停的敲击那铁门。那声音是在传递一个信息:你的老巢被端了。 他不知道是谁传递的消息,但是在行动队的老兄弟不少,有人趁着外面没人防备传递点消息也是不足奇!他就想,既然外面没人,那自己就是开锁出去了能怎么着?还就不信她妖狐能施展妖术,结果这开了锁,从房间还没跑到地下室门口,腹部就剧痛起来。开锁的两只手也跟蜜蜂蛰了一样,又扎又疼,紧跟着红肿的跟熊掌似得。这就是中du的症状,发作的这么厉害,他心里怕了。再开一道门,很可能走不出三步就得暴毙而亡。再也顾不得其他了,在地下室的门口就疯狂的喊,可能是那个通风报信的兄弟没走远,听见了,然后给报了信,再然后五分钟都不到,林雨桐就来了。 一肚子的话在药丸塞进嘴里之后都随着药丸一起,给咽到肚子里去了。然后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不是很清醒,也看不清眼前到底是有人还是没人。处于那种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没睡着的境地里。 林雨桐悄悄的从里面出来,开了徐媛这边的门,徐媛正在床上坐着,对林雨桐怒目而视。 “你别这么看我。”林雨桐也坐在床沿上,问说,“看你这表情,关你是白关了。你脑子到现在都没有清醒。从你开始跟俞敏慧合作起,你就掉入人家的圈套了。她是个什么格局,你很清楚。你认为她那样的人,躲在背后算计这些大佬,有多大的胜算。她连我都算计不过,还想算计郝智……其结果,必然是虽无葬身之地。拿王坤做鱼饵,你见过的鱼饵是死的还是活的?钓鱼的,你见过活鱼饵吗?你是在报恩吗?你根本就是又一次犯蠢。笨一点其实没关系,猪八戒还笨了,但人家选的合作者不一样,最后不也修成正果了。好些妖怪的本事都大,可惜啊,一个个的都作死了。你现在就是盲目的作!你也不想想,帮你救工党,在你的手里落那么大的口实,那是俞敏慧会干的事吗?” 徐媛看她:“但这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敢正面回应我,答应帮我救人的人。横竖是死,怎么着都赌一次又如何?” “这话也没错,但你没试过其他途径,怎么知道不行呢?”林雨桐就道,“你跟郝智见过一面?” 是!见了一面,但随着这次被关起来,这件事就终止了。 林雨桐看到她眼里的疑惑,就道:“他花了不小的代价,托人找我,要求见你一面。” 徐媛皱眉:“他肯定是来问,是谁在背后查他,且把这么隐秘的消息告诉了我。”说着,她的眼睛就亮起来了,“俞敏慧既然在偷偷的查郝智,那肯定是她早就跟钱通合作了……”再加上跟钱通合作的林雨桐和王曼丽,郝智其实已经一脚踏进了死局里。他是必死无疑的。他现在一定是很着急……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点…… 她的眸子里闪过亮色,抬头正要跟林雨桐说话,就见林雨桐已经出去了,顺便还将门给关上了,只留下一句话,“他付出的代价不小,所以,我答应让他见你一面。你放心,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徐媛追问一句:“你是在帮我吗?” “看在钱的份上,也看在你曾经救过我和我先生的份上……”林雨桐回头看她,“我一向恩怨分明。这件事完了之后,你我恩怨两清。” “好!”恩怨两清,只要能救出王坤,她不介意提前消费了这最后的人情。 那边的孙三寿,觉得过了好长时间,这个时间漫长的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可结果了,醒来看看表,才过了两分钟。再看看站在床边还是那个角度站着的林雨桐,他就尴尬的笑了笑,“林特派员,我错了,我错不该听你的话。” 哼! 林雨桐看了他一眼,“老实的呆着吧,别惹事。今儿是我在这里,要是换个人当家,得看着你去死信吗?好好留着你这条命吧,还有人巴巴的等着你出去呢。别折腾了,千金散去还复来,你得有这样的觉悟明白吗?” 不是特别明白。 谁还等着自己出去了? 半下午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是郝智。 重新被放出来,一出门就被郝智郝站长给接走了。再次面对郝站长,他有些战战兢兢。毕竟……他是背叛了郝智投奔了钱通的。如今……倒像是郝智花了大价钱,将他给弄出来了。 “郝站长……不……老大……”孙三寿噗通就给跪下了,“您又救了我孙三寿一命,从今往后……” “先别忙着说什么从今往后,我能庇护你到几时还不一定呢。”郝智一把将孙三寿拉起来,“给你听个东西,听完你再说话。” 说着,就将摆在角落里的机器给打开,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有些小人物,你不用太过袒护,该怎么处理,由着妖狐去处理……这也是为了你好……” 再接下来的声音就认识了,是钱通,“是!局长。您的意思卑职已经明白了……” 就这简单的几句话,郝智就关了机器,“这条专线上我有人,他值班的时候偶尔会录到钱通的通话内容。巧了,在你出事的前后时间段了,戴局长给钱通打了电话。这就是通话的内容。你应该就是电话里说的小人物,戴老板不叫袒护你,钱通自然是不会袒护你的。而戴老板又说是为了钱通好,那……你说,戴老板的意思,他是想把矛头对准谁,用谁的脑袋去应付大公子那边的责难?”郝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只能是我!” 孙三寿惊疑不定的看郝智,“他们是想用我,对付老大你?!” “应该是这样。”郝智就道,“咱们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明白这个道理吧。所以,我花了大代价,才将你暂时借出来。你要知道,他们定下目标,轻易是更改不了的。咱哥俩想活命,可不容易。” 孙三寿咬牙:“要不,咱们跑吧!”他艰难的咽了唾沫,“往香kang,往南洋,哪里都能去的……” “可去了之后,咱俩讨饭去?”郝智就道,“你的钱不用想了,你藏的犄角旮旯的,人家都给找到了,没给你留下一个铜板来。而为了说服妖狐那边两步相帮,我几乎是花了所有的积蓄。这中间又有你的事,我把给你小嫂子的首饰都拿出来给人家送去了。你知道那个姓金的处长吧,仗着能上妖狐的床,那是狮子大开口,胃口大的很。你是了解我的,我的东西一般放在什么地方你也清楚……你自己去看看,里面还剩下什么了……” 孙三寿直奔柜子,轻易的就打开,出了法币和两根金条,别的什么都没有了。他艰难转过头来,“那怎么办?” “就算咱们兄弟能受得了穷困,那也该知道,钱通的人一定死死的盯着咱们呢,就等着咱们跑的时候好抓现行。到时候乱枪打死更省事了,他正盼着如此了。妖狐刨了你的老巢,收了你手里的最后家底,又把我这里诈的一干二净,不就是逼着咱们就范吗?你以为人家收了钱,就真的会两不相帮。人家说不定拿了咱们的情报转手又卖给钱通了。跑?这是最愚蠢的做法了。” 孙三寿的眼里就冒出凶光来,“不叫咱们活,那谁都别活。同归于尽干|死他!” “兄弟,死不是目的。”郝智给自己倒了一杯洋酒,然后示意孙三寿自己去给自己倒:“活着,且活的好好的,才是咱们的目的。人家要咱们兄弟死,咱们能怂吗?” 孙三寿听出意思了:“老大,您说怎么办?我都听您的。啥都没了,退一步就是死,我有啥可害怕的?!您叫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 “很好!”郝智轻笑一声,“咱们这次,不仅要活,还得立一次大功!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孙三寿听的眼里眼里亮光乍现,“您放心,信得过的兄弟还有一些,我知道怎么干了。” “关键是要保密!保密明白吗?”郝智‘嘘’了一声,“七天!我们只有七天的时间。能不能活着,能不能以后在沪上横着走,就看这一回了。我把这么要紧的事,托付给你……” “要是玩砸了,就要命,我知道轻重。”孙三寿拍着胸脯保证。 郝智拍了拍他的肩膀:“柜子里剩下的那点钱,你全拿走,吃饭和找人都得花钱,先拿着那些吧,要是不够,过了明天你找我拿。我已经跟一个朋友商量好了,他想接管我这个烟馆。这房子怎么也值几个钱,够咱们这次的开销了。” 孙三寿没犹豫,拿着钱就走,“您看好吧!” 等孙三寿走了,郝智才叫人:“备车。” 今晚还得再去见见徐媛。 而此刻,林雨桐和王曼丽都不在小楼,今儿收获颇丰,连夜里,很多东西都得找人估价然后登记入册,下面的兄弟分多少,这都是有数的。得早早的分下去才行,要不然人心惶惶的,都记挂这笔钱了。 而两人一走,周天南就伪装了声音在公用电话亭给郝智打了电话:“……有人通知你,现在可以去了……” 而此时,有人给小楼送了两桌酒菜,酒是好酒,菜是正宗的鲁菜。有财发,有酒喝,有肉吃,人就难免放松。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的,只管吃喝去了。 守在地下室门口的两个值勤的,能不馋吗?今晚又开始下雨了,这阴冷阴冷的在这里站着,一站半晚上,心理多少事有些不平衡的。就有人在门卫室的方向招呼两人,“我们这里也有酒,过来喝一杯。” 两人当然不敢去了,这值勤着呢。 那人就道:“谁不知道你们那大门根本就不敢用手碰。就这你还怕有人进去呀?咱们在大门口,不放外人进去。里面都是我们jun统战值勤的。你们那地下室又没关着我们的人,我们的人犯得上过去吗?” 是这个道理! 由喝一杯到喝两杯,这大门一直没有人要进来,两人就安心的在门房喝起了酒。 可沪上军统战,又岂止是一个入口。郝智带着人进来,带了皮手套,摸出从林雨桐那里得来的钥匙,自己进了地下室。 徐媛等着对方的到来,但来的这么快,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她还是吓了一跳。 但此刻她真不怕,“你不敢在这个地方对我怎么样。” “我也没想把你怎么样。”郝智就道,“你上次威胁我的事,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因为知道我根底的孙三寿已经被我赎出去了。” “我知道!”徐媛轻笑一声,“我本也没完全指望你。” “你想跟我换人质!”郝智点头,“这个想法……挺单纯。但我也看出来了,你想救那个工党的心是真诚的。我这人对那种知恩图报的人还是有好感的,真的!如果你愿意跟我合作,王坤我帮你救。哪怕是马上弄出来都行。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想法办法将她跟你关在一起,他是生是死,怎么生怎么死,你说了算,如何?” 徐媛心里一跳,这怎么跟当初林雨桐的提议一模一样,那也就是说,当初林雨桐提议,真可能是对自己有利的。 可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林雨桐那么提议了,可这次林同意并没有旧话重提,那显然就是不合适的。 有时候,相信一个猪队友,倒不如相信一个狼队友。想来,郝智也未必跟自己结下死仇。自己只要一个王坤而已,救出来直接送到香gang,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知道郝智救出了一个工党。这对他而言,许是没那么难。 于是她便道:“我要他自由,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明白了!”郝智点头,“将他弄出来,然后给他几根金条,远远的送走他,是吧?可以!一个刀疤脸,找个人替代他,谁能确定他的身份,我说王坤死了就死了,这很容易。但是你得告诉你,你身后的那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徐媛一脸的深沉,“你应该清楚,她是想要你的命。只不过,林雨桐是想糊弄事拉倒,他却目的鲜明。” “此人有什么背景?”郝智又问。 “就是什么背景都没有,才疯狂的想要立功。这和我的心态是一样的,我们跟林雨桐和王曼丽不同,她们都是有所依仗的人,风再大,人家能站稳,我们不行。在这一行,像是我这样的女人,除了不择手段的立功,还有什么?靠男人吗?男人喜欢单纯善良弱不禁风的女人,不喜欢我们这种的……用男人的话说,像是枕头边盘着一条du蛇。而且,钱通比你有背景,攀上他,也算是找到了可以抱的大腿。看看胡木兰和她的徒弟们……钱通的资历还在胡木兰之上,想攀上钱通这个关系,有什么错吗?” 又是该死的资历和人脉。 没错,这些东西往往比能力更吸引人。 就像是孙三寿为什么背叛一样,因为他报上期的升迁名单,上面给批的不多。但是钱通报上去的,十成十都能批下来。人往高处走啊!奈何奈何! 没有了钱通,想稳定沪上站,上面就不得不用自己。关系是处出来了,站住了位子,关系自然就能走动来。所以,还是要干掉钱通。 郝智就道:“我愿意帮你救人,且按照你的意思去安顿这个人,也答应你,完事之后拿了孙三寿的脑袋给你,算是替你报仇了。有这两件事,咱们可谈合作。至于我跟你之间的恩怨,等咱们这次合作完成,我随时等着你取我性命,如何?” 徐媛点头:“可以!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你想办法叫那两位姑奶奶将你放出去,然后联络你背后的那个人……我叫你放什么消息给他,你就放什么消息给他,明白吗?” 徐媛点点头:“好!成交。” “成交了?”回到酒店之后,一开门就看见静静的躺在大门内侧的字条,上面就两字:成交。 地下室的钥匙,胭脂也有一把,他能知道两人的谈话结果,她丝毫也不意外。 四爷洗了澡已经在床上了,催她:“洗洗睡吧,熬出黑眼圈了。” 可也不敢泡热水澡,用偏凉的水冲洗了,就快速的上床了。热水泡了,能叫人浑身的放松。可肌肉放松了对他们这种随时准备战斗的人,却不是最好的。 湿着头发往被窝里拱,四爷又起来拿浴巾给她擦头发,“名单已经甄别出来了,里面有十几个不是很清白的。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引导郝智往咱们预想的路上去走。孙三寿放出来了?” “放出去了。”林雨桐就道,“谁去做这个人去?” “欧阳白!”四爷淡淡的吐出这个名字。 林雨桐吓了一跳:“你说谁?” “欧阳白!”四爷将她的头摁下去,“他跟俞敏慧秘密来了沪上。” 欧阳白吗? “他行吗?”林雨桐不确定,“这个人……怎么看都不是很靠得住。” 四爷拍了拍她:“你放心,我有数。明儿我亲自去见一见他。” 沪上,对欧阳白来说是陌生的。 反正就是跟俞敏慧在路上辗转了很长时间,才到了沪上。本n京跟沪上之间这么近,真不用这么费劲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俞敏慧是围着沪上转了半圈,才跟逃荒死的,两人一个一个包袱,进了沪上。俞敏慧一路低调的很,来了也不租什么好地方,更别提酒店别墅了,就是那种小弄堂,最普通的民居,租了一间屋子。里里外外住的都是力巴,租金便宜,大家都在一个厨房做饭。这种地方,俞敏慧当然不会关着他了,也关不了。当然了,她也不怕他瞎跑,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每天就给那么点菜钱,跑也跑不了。她每天打扮的还算是体面的出门,晚上回来。他一个人在这里住着,到街口买买菜然后就回来。偶尔会去附近转转,但也不敢走远,怕俞敏慧知道他乱跑,又把人关起来。这么连着几天,俞敏慧才说:“挺好,挺自觉,知道不乱跑……”他知道,她肯定还是派了人监视他的。 这天买了菜回来,就见租住在阁楼的李大哥带着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礼帽的男人一路上楼,言语上很客气,见了他在身后跟着,还热情的招待,“白先生回来了?不用做饭了,来家里吃吧,这是我请回来写招牌的先生,我正愁没人给作陪,白先生也是读书人,一定要来一定要来……” “那怎么好……”他刚客气了一半,就见这位被请来的先生转过身来。他的话一下子给卡主了,这不是金……金……金汝清吗?他怎么在这里? 先是大惊,继而大喜,“你……” 才要说话,四爷就朝他点头:“是白先生呀,那正好过来,帮我斧正斧正。” “白先生可有文化了。还给楼下的几个囡囡当先生咧。”李大哥热情的说着,又招呼欧阳白,“白先生一定来呀。” 一定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这一部分的大纲很多都得推翻重新做,因此工作量就很大。之前还得抽空修改谋家,繁体出版那边催稿。孩子又放暑假,昨儿要去看电影,当然了,电影还是不错的。今儿又是汇报演出,之前不是叫学架子鼓去了吗?结业了又得表演,正儿八经的那种,得带孩子去化妆,然后带孩子去郊区的酒店,人家课外学校租酒店和舞台,郊区大概便宜吧。我从城南得跑到最城北,一个来回呀!一整天就给耽搁完了。吃完饭回来就接近八点,然后码字才码完。我准备给孩子再报班,等他上学了,我就更的早了,也能来得及捉虫了。体谅一下,现在这宝妈不容易…… 108 民国谍影(44)三合一 民国谍影(44) 这个力巴李大哥,是地下党d员。这里住的大都是劳苦大众,好些不是d员,但也是工会的工友,政治立场都是相同的。俞敏慧在上面飘的时间太长了,压根就不知道工党真正的厉害的是哪里。 有这样的群众基础,她又一猛子给扎了进来。这里本就是大家频繁活动的区域,这猛的来了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当然得警惕,结果没想到,直接给撞到了一条大鱼。住过来这么长时间,俞敏慧这一天进进出出的,这些拉黄包车的,卖报纸的,做苦力的,各个都能盯住她。可惜,她到现在,都没发现她选的这个住处太过特别。 便是化名为白鸥的欧阳白也没察觉异样。他不过是和善一些,闲着没事了教教楼里住着的几个孩子而已。 这会子见四爷来了,他将买回来的菜放回去,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往楼上去。正上楼,就看见李大哥正往下楼走,见了他还是一脸的笑意,“白先生,我正要去找你呢。你赶紧上去帮我陪陪客人,我去巷子口买一只烧鹅再打两斤酒去。” 欧阳白松了一口气,笑着应着,脚步越发的着急。 等到了门口,还真有点近乡情更怯。站在门口,看四爷坐在逼仄的小阁楼里,他笑了一下,“我……我……”我可算是等到组织了。话没说出口,眼圈就红了,“我以为……再也回不去了……” 说着,他就警惕的朝楼下看看,“去楼顶吧,这里说话不安全。” 四爷请他进来坐,“不用担心,这里很安全。” 嗯? 还没等欧阳白说话,外面就传来脚步声,是两个轻盈的脚步声,他站在上面往下看,是一楼的两个小姑娘手牵手的上来了,没有一直往上面走,二是朝他笑了笑,然后两人往通往上面的楼梯台阶上坐下来,拿出花绳来,翻着玩。 他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再往楼下看去,李大哥站在一楼跟谁说话,并没有急着要去买烧鹅。二楼的张大嫂手里拿着针线活,搬着小板凳在楼道里做着。三楼的葛大叔靠在一边抽旱烟……往常这个点,除了两个囡囡,大家都不在的。今儿,却都在。 “原来……”原来我从来没有被抛弃,我就在自己人的身边。 看来真的没是想错,自己的同志真的很多,而且无处不在。 一时间,没有胆怯,没有怯懦,倒是多了几分昂扬的斗志,他走了进去,坐在四爷的身边:“有任务?” 四爷点头,“回头李大哥会给你一个箱子,箱子有点沉,里面放的是金条。你要做的是去找一个叫孙三寿的人,想办法买通他,目的的是解救咱们的被军tong扣押的同志……” 欧阳白眼睛一亮:“只我去吗?” “只你去!”四爷肯定的点头,“敢吗?” 欧阳白坚定的点头:“敢!”说着,又问道,“那俞敏慧……只怕就得请大家帮我绊住她了。” “不!”四爷看着他,“要慢慢的叫她发现,你在跟孙三寿接触,你还敢吗?” 啊? 欧阳白摇头,摇完头又觉得不对:“我不是不敢,而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要是她怀疑我了,那你跟林……就都暴露了。这会很危险的!” 四爷点头:“对!这会很危险的,所以,你敢吗?”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欧阳白低声道,“我死了我不担心,反正我如今也跟废人一样。如果能凭着我一死,救出咱们那么多的同志,那我死的也算是值得。可你跟林……你们太不容易了,尤其是潜伏到如今这种程度,真要是暴露了……” “潜伏下来是为了做事的。”四爷摁住他的肩膀,“要是因为怕暴露,畏手畏脚,那我们潜伏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好!就算是这样。”欧阳白就问说,“有非要这么做的理由吗?” “俞敏慧是谁你很清楚,这人大格局没有,但是有韧劲,那就是一旦咬上,就轻易不撒口。我们要的就是让她继续咬紧这个钩,只有咬紧这个钩了,坚信顺着这一条线查下去能将我们抓住,她才会放任你跟孙三寿接触……没错,我们的人能绊住俞敏慧,但是能绊住一次两次,第三次只怕就找不到机会了。我们知道俞敏慧,而俞敏慧手底下到底秘密统领着多少秘密调查人员,这么人员分布在那里……是不是有军方的,是不是有政府的工作人员,是不是有警察署的,这不是短期内能调查清楚的!这些人又能调动多大的能量,我们就更不得而知了。他们的任务,便是查工党。在沪上的工党地下组织。而在押的那些人员,就是他们的诱饵。营救咱们的人,是任务。不管对方设置的是不是陷阱,人都是要救出来的。你算算,这里里外外又会牵扯到多少人。如果地下组织一旦被破坏了,损失有多大,哪头重哪头轻?这点风险不知道冒吗?我们只是有可能暴露,并不意味着一定会暴露。之前不是还确认你是工党吗?这不是又没事了吗?事在人为,走一步看一步,因此,心要放在肚子里。只看眼前,别想以后。” 欧阳白看着他:“你的意思,本来俞敏慧是想拿在押的一百多人当鱼饵,现在,要咱们三个吸引俞敏慧的注意力,你们替那一百多人做鱼饵,对吧!” 比起散落在外围的地下党,当然是潜伏在内的工党人员更可怕,因此肯定能吸引对方。 想明白了这些,欧阳白又道:“而且,俞敏慧这个人执拗,就像是你之前说的,咬住了不松口。一旦叫她发现,她一定会咬紧咱们这边……” “她盯着咱们,看着咱们救人,然后等着拿咱们的把柄。她要做的就是替咱们清除救人的障碍,她要把咱们救人的事砸成实锤……如此,就得看着咱们把人救出去,明白吗?咱们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只要人出了监狱,咱们才有计可施。” 欧阳白点点头,大概齐是听明白了,“所以,我要带着钱去找孙三寿。” “对!孙三寿没钱了,钱全被收缴了。他现在不是身无分文也差不多。”而且,此人跟郝智还不一样。郝智想拉下钱通,不死不罢休。但是孙三寿,要是能搂一把然后逃命,他估计是很乐意的。此人对义气看的没那么重,要不然也不能就背叛了郝智而投奔了钱通,“因此,那么一大箱子钱,他会动心的。” “要是收了钱不办事呢?”欧阳白这么问。 四爷就笑:“所以,这不是得适当的叫俞敏慧知道吗?她若是发现你跟孙三寿再三的接触,她就会查这是为了什么。孙三寿不是那种刀架到脖子上都敢硬抗的人。他要是说了你们之间的瓜葛,俞敏慧就算是入套了!而孙三寿也跑不了!” 对!怎么没想到呢。这就是所谓的请俞敏慧替自己清除障碍!原来是这个意思。凡是自己办不动的地方,俞敏慧都会参与进来。 凶险是凶险,但是这办法肯定好用呀。 而且,金汝清他们前期肯定是做了不少繁琐的工作,才逼得这些人没有第二种选择。如今前期铺垫工作已经做好了,万事俱备了,才来找自己借俞敏慧的东风的。 “你放心,我肯定办成。”欧阳白就道,“我还需要人员名单……” “有!”四爷就道,“你现在带着不安全,都在李大哥这里。需要的时候,他会给你的。另外,关于孙三寿,他的个人资料我要详细的跟你说一遍,咱们时间紧,你仔细听着。” 好!我仔细听着。 详细说了孙三寿的关系,又把他跟钱通和郝智的关系大致的都说了,这才递了几张照片过去:“这些都是跟孙三寿有瓜葛的人,你得将他们的脸和名字都给记住了,以防出现变故的时候用到……” 是! 用了十分钟,欧阳白将照片还过去:“记住了。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明天。”四爷看他,“这是咱们做的唯一的方案,所以,谨慎再谨慎,大胆再大胆。别害怕,你身边都是咱们的人。” 欧阳白点头:“替我谢谢组织的信任。谢谢到现在依旧信任我,没有放弃我……哪怕危险,我也觉得我回家了……” 四爷拍了拍他,这可真是个……单纯的人。 这种事就得这种单纯的人去做。 尤其是俞敏慧喜欢的还这么单纯的人,在俞敏慧眼里,只怕只以为自己和桐桐在利用她那单纯的男人,更会恨怒交加,不把自己和桐桐揪出来她是不会甘心的。 当然了,这一点,就没有必要让欧阳白知道了。 时间差不多了,四爷起身:“我该走了。各归各位吧。” 欧阳白看着四爷下楼,路过两个囡囡的时候,从兜里摸出一把糖给两孩子分了,然后怜惜的摸了摸孩子的头……这才从楼上一步一步下去,跟着,葛大叔,张大嫂就都回屋子了。怕是一会子就要出工去了。楼下李大哥送四爷走,出门拉黄包车的也是自己人,很快就消失在这条弄堂里了。 这天,俞敏慧还是晚上十点左右才回家。这栋房子的住户都已经睡了,家家户户都黑着灯,楼梯上的灯也是没有的,摸黑上楼这更好。谁也不妨碍谁!一楼一楼上去,有男人的鼾声,有孩子的哼哼声,有女人梦呓一般的哄孩子声。一切都很正常。只自家租的那个内外两间的屋子,还都亮着灯。欧阳白已经打开门了,脚步声这么明显,他听的见。直接推门进去,欧阳白正在拎着水壶给脸盆里倒热水:“吃饭了吗?我蒸了米饭,要是饿了我给你炒一炒……” “吃过了。”俞敏慧难得的面色柔和了起来,“你吃了吗?要是不想做饭,以后就下馆子吧。” “没事……我平时也没啥事。”欧阳白说着,就将水壶放回去,又坐桌子边看书去了,“你把水端进去洗吧。泡泡脚舒服!” 两人分内外间住着。 俞敏慧看欧阳白:“要不了多久,等事情办完了,咱们就回n京。我在n京已经给你联系好学校了,到时候去学校还教书。这段时间……你就当是放假好了。” 欧阳白就低声问说:“你明天还是那个点出去,这个点回来?” 俞敏慧端着脸盆往里走的脚步一顿,“……问这个干什么?” “哦……”欧阳白若无其事的道,“我想早起给你去街口买一碗馄饨……吃了再出去……” 俞敏慧看了欧阳白一眼,“我每天打那里过,要是想吃,我在街口吃了再走也是一样。” 欧阳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是……也是……那没事了,你早点睡。”像是没看见俞敏慧狐疑的眼神。 林雨桐还真怕欧阳白给弄砸了:“还是得想第二套方案。万一砸了呢!” 四爷摇头:“作为特工他不合格,但有些事却是无师自通。” 什么事? “男人对女人,男人对喜欢他的女人……如果想拿捏,总是能拿捏的准的。”这是天性,就像是女人如果想收拾折磨男人一样,不用人教,无师自通的。 你要是这么说,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有道理就睡吧,如今这夜里有些冷了,抱着个暖炉睡觉最舒服了。 四爷动了动,调整了个叫她舒服的姿势,将被角给掖紧,这才笑,我这么说,她还就真这么信。 信任有时候也被称之为一种能力。不是谁都有无条件信任别人的能力的。就像是俞敏慧,稍微多一句话,她就会多想很多。 因此第二天出门,吃馄饨的时候,就跟也来吃馄饨的一个货郎打扮的人说:“今儿继续盯着。” “出去小心点,有人盯着呢。”老李低声叮嘱欧阳白,“别一下子把老底子都兜出去……你出去之后还跟往常一样逛着买菜,之前来过我这里的憨子拉着黄包车在菜市场那边等你,他知道怎么把人甩了。箱子在黄包车上,里面放着五十根,你可以告诉对方,这只是三分之一……” “明白!”欧阳白一身灰色的长衫,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慢悠悠的就出了门了。 他也不知道谁在监视他,反正就是买了两个鸡蛋,一块嫩豆腐,一个小鲫鱼,一把青菜。就这么在篮子里拎着,一转弯就看见憨子,他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坐在黄包车上等客人。他到了跟前,对方才起身。然后他直接坐到车上,黄包车就动了。顺着小巷子里跑了起来。可到了岔路口,岔路口停着三辆一模一样的黄包车,车上同样坐着个穿着灰色长衫带着礼帽的男人,然后四辆车就这么四散开来,而他这边,早就下了车,进了一家裁缝铺。在裁缝铺里,掌柜的二话不说就给递了一套西装过来,还拿了发胶将头发重新梳拢了一下,再搭配上那种高高的白色礼帽,手里拿一根崭新的文明棍,跟刚才的打扮有了天然之别。此时再从店里出去,停在外面的不是黄包车,而是一亮白色小汽车。开车的还是个白人,这人黄头发蓝眼睛,唬了他一跳。 谁知道这人一说话便一口吴侬软语,“看在钱的份上,愿意为先生效力。” 欧阳白愣了一下,这个安排还真是意外。这个出场是很够牌面了。他摸了摸已经放在后面的箱子,看了手心里的那个地址,然后报给这个洋人。 等车子启动了,他看见挑着担子急匆匆的追过来的小商贩,不由的愣了一下,原来盯着自己的是他呀,第一次买碗筷还是在他的小摊位上买的呢。 车子穿过城区,然后停在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巷子门口,洋人道:“再往里就太窄了。车进去容易退出来可就难了。我就在这里等先生吧。” 好!他拎着箱子就出门了,这个箱子确实是有些重量。 他一步步拎着进去,看好门牌号,终于找到了。然后门上没挂锁,他敲了门,里面没有应的。他又使劲砸门,里面才好容易有了人答应。 孙三寿昨晚找几个老兄弟喝酒去了,都快天亮才回来的。一大早就被砸门声吵醒,有点起床气,一边走一边骂,可等拉开了门,他愣了一下。上下将这人打量了一下,光是这身衣服就值得敬一敬了,他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先生找谁?” “请问是孙先生吗?”欧阳白带着金丝眼镜,越发显得文质彬彬,“我找孙三寿先生。” “我就是孙三寿。”他在心里将认识的人都过了一遍,实在想不起哪里见过这个人。 欧阳白一派绅士风度,“一大早打搅您休息了。要不,我改天再来。” 来都来了,别改天呀!“有什么事就说!”吊着人有什么趣儿? 欧阳白朝里看了一眼,一脸的为难,指了指巷子口:“要是您家不方便,我的车子就在路口,我们找个地方喝杯咖啡?” 孙三寿只能让开地方:“那就进来吧。” 家里也没什么招待的,两人随便坐了,孙三寿才道:“有什么事说吧。” 欧阳白将箱子房子桌子上‘啪’的一声打开,太阳光照进来,顿时有点刺眼。孙三寿蹭一下起身,出去将大门关了,这才回来道:“谁让你来的?想要办什么事?” “我这也是受人之托,这个人是谁,那人说孙先生没有必要知道。只要知道他是给您送钱的人就行。”欧阳白腼腆的笑笑,“您看……您要是再问他是谁,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您。”他顺手将箱子给合上了,“要不……我再问问他去……” 孙三寿一把将对方的手给摁住了,昨晚将那两根金条差不多不就花完了,今儿老大再不送钱来,他得重操旧业给自己找饭钱了。这么多钱摆在眼跟前,怎么就从眼前溜走呢。他咬牙道:“我向来是看钱办事,既然对方不想露面,我也就不问了。你只说,叫我办什么事吧。” “也不是大事,就是捞人。”欧阳白说的云淡风轻。好像那就是个普通的人。 他一副菜鸟的样子,但孙三寿不是菜鸟:“什么人值这个价码?” “不是一个人,我要捞的人多。”欧阳白拍了拍箱子,“这是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二等事成之后给你。” 孙三寿的眼神就幽暗起来:“工党?” 欧阳白摇头:“不知道呀……不管什么党,能换钱就行,你不换吗?那我找别人吧……” 孙三寿像是看白痴一样:“你怎么确定我会换?” 欧阳白就道:“那人说你告缺钱。你也别指着你老大,因为你老大的房子抵押不出去,他现在也没钱了。” 孙三寿愕然,郝智跟自己说他的真实情况的时候,房间里可就两个人,这个事别人是怎么知道的。不过那房子真抵押不出去了吗? 这个话暂时不能信。 不过这个菜鸟……钱先收了他的周转,办事不办事是后话。走一步看一步吧! 于是,他换了一张笑脸,“这样,这位先生,钱我先收了,您得容我想想,这么着……明天……明天还这个时间,您过来听信。可好?” 四爷早就叮嘱过欧阳白,不用在这上面纠结,只管扔下钱走就是了。于是欧阳白听话的连一句话都没言语,只点点头说走就走。 孙三寿看看桌上的钱,再看看头也不回的假洋鬼子,这他娘的得是多有钱才把钱这么扔。将箱子藏好,他也不睡了,直接去找郝智。 郝智当然不可能真没钱了,像是这种老狐狸,保底的钱肯定是留着的。他又是卖房子又是卖家产的,就是要造成假象。怕的就是万一落魄了,有人上来吞一口。 再者说,跟眼前的大事比起来,抵押这个烟|馆,实在是小事。 可谁知道这边都谈妥了,结果有外|交部门的人上门了,人家说了,这里本是m国人的私产,后来rb占领期间,被rb人侵占了,如今想要回属于自己的房产,但是被当官的占用为私人官邸。要是,人家找到m国领事馆,事情闹大了。这房产得还回去。 孙三寿就亲眼见了租界那边来了一队人,礼貌的将郝智给请出来了。 这事就有点蹊跷了,好像被人专门针对了一样。郝智不知道谁在背后出手的,钱通还是徐媛身后的那个人,可是做这些的意义在哪呢。出来了也不是没地方去,他养着个女人,地方也不算是小,他暂时在那里落脚了。出了那个地方,他还有还几个安全屋,哪个都不至于叫他露宿街头。更何况还有jun统站呢,不愿意去住,那是因为不想叫钱通老这么盯着,活动不自由。 于是,养着的那些保镖,先让跟着他的女人帮着租了院子,他自己要回属于他的地方静静,好好想想。 一回头看见孙三寿,他招手叫对方过来:“交代你的事,你先用心去办。钱的事,别发愁。把压着的那批烟|土在黑市上出手了,钱就回来了。” 这倒也是! 但万一被人盯上呢?如今是处处不顺了。因此他把有人送他钱的事没说出来,只说他这边不着急,不行还能重操旧业,劫富济贫去。总能往前过的。 可回去就想,人还是得给自己留后路。如果有人注定要郝智死,自己跟着陪绑就有点蠢了。钱是好东西,有钱能使鬼推磨,他都想着,明儿再看看风向,要是明儿郝智还是没有别的进展,或是想卖烟|土又被人从中作梗了,那他后天就想办法跑。从沪上坐船,很快就能到香gang。这半箱子钱不多,但也不少了。转道去南洋,在那里也一样能当农场主。 而另一边的俞敏慧,路过街口的时候,蹲下来像是挑货一般跟货郎说话。因为货郎今儿的手里拿着拨浪鼓,见了她就摇,这是有话要说的意思。她过去,对方才道:“您先生出门了,我跟丢了。” 俞敏慧假装挑货的手一下子就停住了,“跟丢了?” “对!”货郎道:“有人给打掩护,撤退的很快。大概消失了一个小时左右,又回来了。不知道怎么回来的。” 俞敏慧蹲在地上半天没动,良久才抓了一盒香脂,说了一声知道了,抬腿就往回走。可这回去的脚步却有些沉重。总觉得心里像是憋着一股子什么似得。 回去的时候,跟前一天晚上没有什么区别。她问他:“今儿忙什么了?” 他说:“买菜,做饭。哦!今儿炖了鲫鱼豆腐汤,你要喝吗?还有!” 俞敏慧笑了一声:“不喝了。你留着明早下面条吧。” 他明显愣了一下:“下面条……明早你在家吃饭?” “怎么?不行?”俞敏慧盯着他倒水的背影问道。 他始终没有给她正面,“没说不行……就是家里没面了,明早也来不及……要不明晚给你做……” 俞敏慧笑了一声:“你早上挺忙呀?” “哦!想买新鲜的鲫鱼可不容易。”把话题岔过去了。 他知道,她怀疑了。这正是他期望的方向,他努力的方向,可也是危险慢慢逼近的方向。 俞敏慧没再说别的,端着热水进去了:“那就明晚吃面条吧。”她留下这么一句话。 第二天一大早,俞敏慧照常出门,出门后找到货郎,问他:“你昨天在哪里跟丢的?” 货郎指了地方,“我带你去?” “不用!”俞敏慧远远的看了地方,“那边有大路,你说你刚好看见一辆白色的车离开?” 对! 俞敏慧冷笑,这种地方压根就不是汽车来的地方。贫民窟里,汽车?“你给三号打电话,叫他开车在西街口等着我……” 西街口是必经之处,不管朝哪边去,只要开车,只能从那里出去。 她早早的过去,上了车,在车上静静的等着。不到一个小时,一辆白色的车从边上擦过去。看那车牌号,还是租界银行的车。她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关系,“跟上去!” 车子兜兜转转的,停到另一边的平民区。她不敢跟的太紧,只能等人进去了,她才靠过去。她不知道这里住着谁,但还是把地方给记下了。然后早早的回了车上,看他进去能多长时间。 而欧阳白此刻又坐在孙三寿面前:“孙先生,您想的怎么样了?答应了吗?或者我直接去找郝智先生好了。他现在手头也比较紧,昨晚租界巡捕房查了黑市,听说缴获了不少大|烟……也不知道谁这么倒霉,这么大宗的出货,被人给盯上了,连锅都给端了。” 孙三寿脸上的横肉狠狠的抽了记下,这些人果然是硬茬子,可用的人着实不少,消息够快呀。他压下再打探几句的冲动,伸手道:“名单呢?我得看看我有没有这个能力!” “您能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那就继续让这一拨人消失就好了。”欧阳白笑着将名单递过去:“您看看……” 孙三寿知道,他所说的消失跟自己之前办的事不一样。之前的人,那就是秘密处决了,然后化为灰早就找不见踪迹了。而这批人,他们是想叫自己假借处决工党的名义偷偷将人给放了。 说实话,这事风险太大了。而且这么大的干戈,没有钱通或是郝智的指令肯定不行。 钱通那边他不敢去,郝智那边……他不打算去。 所以,虽然还有三分之二的钱没挣,但他觉得真心不必赚了,早一点脱身早点好。因此,一边嘴上应着,“我得想想怎么给你办这个事,你知道的,这难度可不小。这么着吧。后天,后天你这个时间再过来,咱们再说。”心里却盘算着,晚上就弄一张船票,趁着夜里赶紧跑。 欧阳白好像对这话深信不疑,他只点头,“那就先告辞,后天我再来。” 他出去没多看,上了车,然后看着车子从一辆黑色的汽车边过去,他知道,俞敏慧就在那辆车上。大概等不到晚上,她就会坐在孙三寿面前,然后看到那张工党人员名单。然后她可能一声令下,自己就会成了阶下囚。还有金汝清和林雨桐……如果自己是工党,那之前在平津的那次审讯就能推翻,他们俩铁定是工党。甚至还有可能牵扯到更多的人,比如说胡木兰等等的人,所以,俞敏慧越发的会把这件事当大事来办。 白色的车子将他送到裁缝铺,洋鬼子就跟他说再见:“很荣幸给您服务。” 出两趟车就给五根金条,这笔买卖是他今年做的最划算的买卖。得感谢那位金先生了!还有两个小时去香gang的飞机就要起飞了,自己还真有点赶时间。 不说欧阳白往回走,老老实实的等着什么时候被逮捕,只说那边俞敏慧果然用了两个小时就查到了那辆车的信息,可车子是租出去的,人已经上了飞机,而赶到机场,飞机起飞了。这条线索到这里就彻底的断了。回去找那个裁缝店,裁缝店关门了,里面的人早不知道去向了。就连盯着那一片的货郎,一下子就失去了踪迹。 俞敏慧咬牙切齿,看着租住的弄堂里的那栋房子,她没勇气过去。她不知道那个自己一直维护的男人现在还在不在里面。 既然没勇气进去,她就在孙三寿拎着箱子要跑的那一瞬堵在了他家的门口,用qiang抵在他的脑袋上,她心里的戾气这才散了一些:“白天找你来的那个人,是什么人?” 孙三寿低着头,被堵进院子。看着大门外四五个黑衣人守在外面,他知道跑不了了。但是他也不敢说是工党呀,只说:“是个生意伙伴!” 俞敏慧冷笑一声,将证件亮出来:“还不说实话?没证据我会找上你?” 孙三寿看了一眼证件,面色一变:“你跟妖狐不是一起的?” 俞敏慧将正将一收:“她也在调查范围之内,所以,你最好老实说话。要不然……你知道家规的,就是现在立马毙了你,也没关系。宁肯错杀,不可放过……” “我说……”孙三寿将箱子轻轻放下,“我不知道他是谁,他给我钱,叫我给他捞人。我的兜里放着名单,你可以看看。还有,船票也在的。我没打算放人,我就是……就是打算拿了这钱就跑的。” “逃兵一样是个死。”俞敏慧单手从他身上将武器和东西都搜出来,这才叫了人进来,“将他给我捆了。” 那边捆着人,她就问挣扎的孙三寿,“这名单上的都是工党?” “对!”孙三寿点头,“都是工党。全部都是!” “全部都是?”俞敏慧不确定的问一声。 “对!全部都是。”孙三寿确定的点头。 那这工党可够神通广大的。这次闹不好一拎就是一大串。虽然跟之前计划的有些出入,但结果是好的就行。 可这高兴只一瞬,俞敏慧就觉得呼吸不顺畅了,他到底是骗了她的。他果然就是工党! 不过,金汝清和林雨桐……这两人,也真是好手段! 俞敏慧只觉得自己觉得跟个傻子似得被人愚弄了,“好好好!”好你的妖狐,“可算叫我揪住你的狐狸尾巴了!” 你给我等着,看我叫你好看! 谁愚弄谁,且不一定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09 民国谍影(45)三合一 民国谍影(45) 看着被捆成粽子的孙三寿,俞敏慧蹲下来,看着他:“跑你是别想跑了,按说你是必死的罪过。其一,明知道对方有工党嫌疑,却不向上汇报。其二,携款潜逃,要做逃兵。这桩桩件件都是死罪。” 孙三寿一头的冷汗:“我知道……我知道我必死。但您没毙了我,必是还有用我的地方。您放心,只要您有用得到的地方,要我干什么都行。” 还真是没有丝毫节操。 不过这样一个人,欧阳白之前从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是视线,那他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她没急着下结论,而是有耐心的坐在台阶上,问孙三寿:“把你这段时间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跟我说一遍。” 真没什么好说的! 就是被林雨桐抓了关了,然后刚放出来这又被逮住了。钱也被人给搜刮干净了。 俞敏慧听了一遍,心里冷笑,果然如此! 妖狐!就是你了! 你就是要逼的孙三寿一无所有然后铤而走险。 想到这里,她就问孙三寿:“郝智呢?他现在什么情况?” 孙三寿脑子里转的飞快,要是她直接跟郝智合作了,那还有自己什么事。况且,自己再一次背叛郝智的事不就被他知道了吗?到时候,眼前的这个女人觉得自己没价值,郝智再也不肯相信自己……那时候钱也没的,立足之地也没的,连跑都跑不了,那才是真的死路一条。 因此,他就试探着问说:“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徐媛的女人?” 俞敏慧看孙三寿:“什么意思?” “你大概不知道。”孙三寿就道,“徐媛不知道从谁那里知道了郝智养着个女人的事,偏着女人还怀了孩子,可徐媛为了报仇,把郝智的女人绑架过去了,绑架了就算了,该给这女人灌了不少迷药,结果肚子里的孩子大概受影响了……郝智这么大年纪了,好容易有个孩子……可被徐媛这女人给毁了。可徐媛不是幕后黑手……他扬言说……说别叫他知道谁怂恿徐媛的,要是叫他知道了,他跟这个人不死不休……其他的我就不是太清楚了……”想起郝智已经搬离演烟馆了,这件事这人要是查肯定还是会查出来了,所以,他又继续道,“……从烟馆搬走,说是被逼无奈,其实还不是怕这个幕后的人算计……连攒着的那一批烟|土都跟帮会联手演双簧,说是被巡捕房给查抄了……我本来也没打算跑的,但我看他这么谨慎,显然是对指使徐媛的人有些忌惮,您说,这事他要跟人家死磕,这只要对上了,就有输有赢。能跟他这个沪上站的大站长磕上的,不是钱通,就是上面的人。那他的胜算当然就小了。这不是实在没路可走了,我也不会想着跑的,您说是吧。”他这么说了,就试探着问,“您就是那个徐媛背后的人,对吧?那您得小心,郝智真打算找您的晦气呢!” 俞敏慧皱眉,本来打算跟郝智合作的,看现在,这郝智反倒是成了绊脚石了。 于是,她再度打量孙三寿:“羡慕郝智的位置吗?” 羡慕……个p。 这会子都被人逼的无处容身了,我还羡慕他? 但对上此人的眼睛,他坚定的点头:“当年,我就是一小偷。觉得当贼偷没出息,我就当了土匪。这土匪吧,自己觉得自己很厉害不顶用,你厉害得叫人家说你离开。所以我当时就投了工党,想着也能在工党里混的官当当。那边呢,官倒是给当呢。可就是忒穷了,穷就罢了,规矩也多了。我就是钻了个寡|妇的被|窝,然后就要qiang毙我。所以我就杀了警卫跑出来了,逃到沪上。当时就跟着郝智混了,那时候他在七十六号,对外也是一号人物……他叫我干啥我就干啥……再后来两个站合并成一个了,他成副站长了,为了保住行动队副队长的位子,我又投靠了钱通……您问我羡慕郝智的位置吗?看您说的,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能不羡慕吗?” “那我若是能叫你取而代之呢!”俞敏慧又问说。刚才孙三寿的话她也听明白,这小子话头的很,说了那么多就是想说她是个有上进心的人,而且,也是对他包庇工党的一个解释,说明他肯定不是工党,因为他手上沾着工党的血呢。不光是秘密处决了那么些人,当年是杀了工党的人才逃出来的。很聪明的做法,那这个人就可以一用。 这句话一问出来,孙三寿就笑了,“那当然好了。我做梦都想呢。不过……也不大容易,毕竟钱通和妖狐的关系可铁的很呢。”他又将郝智给他听的那段录音说出来给对方听,“戴老板心里偏袒谁,咱得做到心里有数。还有,钱通跟胡木兰的关系据说非常特别,那不管什么时候,他肯定都是偏袒妖狐,不能向着咱们的……”所以,你最好也别想着去跟钱通合作。如此,自己才有腾挪的空间。 俞敏慧冷笑一声:“偏袒妖狐……那正好,我还怕他不偏袒呢!” 如此,捉到的可就不是一条大鱼了!这些人一个个的跟妖狐绑在一起才好呢。 她多看了孙三寿两眼:“你也别动心眼,觉得我会另外找人合作就得抛开你。不会的!要真想找人再合作,不是钱通,不是郝智,那还有其他四个站长,还有包括办公室主任副主任机要处等等地方,不是非你不可的。既然选你,我就会信任你。而且,别人有路可走,未必愿意与我合作。而你无路可走,会一往无前。你放心,既然选择合作,那我就会给你足够的信任和……自主权。”说着,就动手将绳子给对方解开,连qiang也还给他,顺手拉他起身,“进屋,咱们详细谈。” 孙三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qiang收好,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再看看放在院子里的箱子。 俞敏慧回头看了一眼,正把这一幕落在眼里,就道:“放心,那些钱还是你的。以后那个人要是还来,要是能一点一点从对方那里诈出钱来,这些钱也全都是你的。” 孙三寿心说,只要能保住这些就阿弥陀佛。在钱上他从不矜持,当时就拎了箱子往屋里跑,“那就谢谢您了,我是个俗人……” 俞敏慧不跟他谈这个,指了指边上的椅子,“坐!坐下说!” 孙三寿点头,将箱子塞在桌子底下,这才坐下,问说:“您说,要我怎么做?” “之前找你的那个人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俞敏慧盯着孙三寿的眼睛,“明白了吗?” 哦!好像是明白了。 但是……这是太难了,所以才想跑的。 他一脸难色的道:“……您不知道,我现在虽然能回监狱,但是……我不拿权,非得上面的人下令,我才能听令行事……要我自己做到这个……我没那么大的能量。” 俞敏慧就点头:“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是……钱通和郝智现在不是该你死我活吗?可这连个人,想一下子拉下来不容易,除非有个砍头的罪名。这样,你可以去找郝智献计,拉下钱通最好的罪名难道不是释放工党,跟工党勾连?” 这意思是叫自己说服郝智,叫郝智陷害钱通通工。做成是钱通释放工党的假象! 是这样吧? 俞敏慧点头,“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完成之前那个人的托付就行。能做到吗?” 能……能吧? 不是很确定呀。 “只要做成了,你就能取代郝智……”于慧敏抬手拍了拍他,“别想着跑,跑不了的。但凡你动了跑的心思,你将会被直接击毙,所以,别冒险。” 不!不会!我是个惜命的人。 眼看着俞敏慧带人离开,孙三寿将门关严实了,心这才稍微放下一点。 却说那边俞敏慧回来的很晚了,一边布置的查货郎的下落,一边拖着疲惫的脚步往家里去。却没想到,走进大门,却抬头一看,三楼的房间里灯还亮着。 这一刻,她只觉得脚下有千斤重,她想质问他,想咆哮着把心里的话都给问出来。但还是给忍下来了。她带着毫无瑕疵的笑脸,到了门口,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他还在倒热水,“先洗手,不是要吃面条吗?估摸着你快回来了,我给热好了,在桌上放着呢。汤头不是鲫鱼的,今儿没有新鲜的鲫鱼,是排骨的,小排骨,好不容易买到的,炖了一天,排骨面,赶紧吃吧。” 俞敏慧应了一声,过去慢慢的洗手,水温刚合适,“我就随口一说,你还记着呢。” “你说的话,我什么时候不记得了。”欧阳白坐到老位置看书去了,“赶紧吃了,吃了早点睡。你明儿还要早早出去吗?” 俞敏慧一边拧了毛巾,一边说‘是’,“怎么?有事?” “没事,就是问问。”欧阳白这般说着,就看着她笑了笑,再不言语。 这一晚上,看似没有什么不同,但谁也没有睡着。 欧阳白闭着眼睛,一动都不敢动。她知道俞敏慧又从里面出来了,就那么站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这种视线叫人浑身不舒服,睡在这里如同受罪。 知道天蒙蒙亮,门响了一下,她出门去了。 他知道,这计划到了这里算是成功了一半了,好歹俞敏慧没气急败坏的直接抓人,那么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但是这还不算是完,她肯定得要确定自己是跟谁见面的,所以,自己今天还得出门。 去哪呢? 这个得听李大哥怎么安排。 起床之后,简单的吃了昨天剩的面条。李大哥下来路过自己的时候,低声道:“上午十一点,安达电影院。” “十一点吗?”林雨桐问四爷,“那我去哪边一趟,十点二十之前我回来接你。” “行!”四爷看他出门,“钱通那边你还得注意。” 明白。 到了小楼王曼丽还说呢:“当初郝智说要咱们袖手旁观,时间是几天来着,怎么没动静呀?” “没动静就意味着怕是有大动作。”林雨桐摇摇头,“他变着法子的叫人以为他快破产了,可这背后,还不定谋划着什么呢。” 王曼丽只知道郝智这两天连续损失,但这背后的事,还没来的及查。这会子听林雨桐的意思,“是他自己折腾的?我还以为是钱通呢?” “钱通要做,不会这么小打小闹。”林雨桐一脸的笃定,“打蛇不死的事钱通不会死。他得防着郝智回过头再来咬他一口。” 也是! 在这沪上,敢这么惹郝智的除了钱通没别人。要是不是钱通,那只能是自己作的。 王曼丽点头,“那咱们怎么着,就这么消停的呆着?” “也别呆着呀。”林雨桐就道,“监视着郝智吧,我怕闹出不可控的事来。这些人,穷凶极恶。当发现没路走的时候,那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怎么?上面催了?” “没有!”王曼丽就道,“你还不知道,两党正谈着呢,说实话,你是希望打还是不希望打。” “谁现在希望打。这么多年了,战争就没停过。在三七年之前,军阀混战,好容易有中央政府了,又得北伐……赶紧消停吧,说实话,我想脱了这军装,然后找个风景不错,气候不错的地方,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就是想过清净日子……” 王曼丽看着林雨桐的表情,她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因此,她才失笑:“打是必然的,所以,我才劝你。徐媛的事,你少掺和。她要救的那个人毕竟是工党。” 林雨桐笑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对王曼丽道:“对我来说,你不是别人。我不对你说违心的话。从今往后,我也只做不违背良心的事。” 有些事,做过必留痕迹。不管怎么说,王曼丽对她的友谊是真的。 在能不欺骗她的情况,她不愿意对她说假话。 王曼丽愣愣的看着她出去,没说挽留的话,也没问她去干什么了,嘴里咕哝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会继续敷衍我……没想到这么坦诚……” 你都这么坦诚了,要我怎么办呢? 王曼丽拨了一个电话出去:“给我接m国领事馆乔治先生……” 林雨桐不知道王曼丽又在安排什么,准点回去接了四爷,然后赶到十一点去电影院看电影。电影票是专门的人给买好的,两人的座位跟欧阳白是前后排。其实两边并没有说话,但前后从电影院出去,向来俞敏慧还是看见了。 林雨桐能确定她便是拍照也没拍到正面照片便是了。 看着各朝东西离开,俞敏慧坐在车上狠狠的拉上窗帘子,吩咐坐在副驾驶上的:“再调两个人来,看住欧阳白。” 这些人并不认识林雨桐和四爷,再说了,从电影院先后出来,一般人也不会往这方面想。而俞敏慧处于谨慎的原因,并没有把更多的信息泄露给下面的人。下面的人她也都是从各个部门临时抽调组成的,很杂,这就意味着可信度要打折扣。 所以,她很谨慎,怕从下面的人嘴里泄露了消息。 另外,她只派人监视了欧阳白,却没派人监视林雨桐或是四爷,因为以林雨桐的手段,只要派人监视了,就肯定会被察觉。今儿这种监视,她都是小心谨慎的很,不敢跟到电影院去。敢这么近距离的盯着,那是因为沪上jun统一直就监视着这两人,当然了,这也是他们的默契。他们就是混在边上浑水摸鱼的。 结果回去一看拍到的照片,差点把相机给砸了:“这怎么拍的?” 不是拍着侧着脸,脸被头发挡住了,就是拍到刚好有个路人将林雨桐的脸在那一瞬给遮挡住了。照片上的金汝清,更是连被遮挡住的侧脸都没拍上,因为林雨桐总是恰好有个动作刚好把金汝清整个人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倒是欧阳白,很清晰的出现在照片上。 “你们这是怎么拍的。”安排了三个人,占据了三个有利的位置,竟然还是没拍到一张能指认说那就是妖狐和金汝清的照片。 这三个人还纳闷呢:“您叫拍的这是什么人呐?他们肯定知道我们的藏身之处,还知道我们在拍照。要不然,不会躲的这么精准。比快门还快!” 可起来动作却很正常。 行了!不用争执了。用这样的办法根本就抓不了妖狐的现行。 捉贼拿赃,捉奸拿双。非得摁住她的手不行了! 看来只能催一催孙三寿了。 孙三寿亚历山大呀!抗不过俞敏慧,到底是找了郝智,“您叫我安排的事……不是很顺利!” “嗯?”郝智就皱眉,“哪里不顺利?” “黑道那些人,您是知道的。”孙三寿低声道,“那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本来想找帮会那些人的,可想象……帮会那边跟戴老板的关系太紧密了。虽然人家一般对军tong内部的事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但咱们这种事……” “没让你找那些有名有姓的。那些人你那三瓜两枣能指使得动他们?”郝智就道,“就要那些在道上都混不下去的……” “可……”孙三寿只能胡说,“可本来已经说好了,结果今儿又给我回了话了,说是不能干。听说是有人给了三十根金条呢……出手大方的很……您说……” 别的时候孙三寿说这话,郝智当然怀疑了。但如今自己两次的事被人暗中阻拦,他不得不信孙三寿的话,觉得这应该是一拨人。 孙三寿一看他那表情,就道:“……您说,会不会是钱站长……要不然,我实在想不出是谁来。不过,他这是逼的咱们没有活路呀!您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钱通吗? 郝智总觉得不像! 孙三寿见他犹豫,就试探着问:“您还记得那个徐媛吗?” 郝智看他:“怎么提起她了?”这个人本来自己是要留在最后当大用的。 孙三寿嘿嘿一笑,“是她给了我灵感。她不是要救那么工党王坤吗?我的意思是叫她救!不光只救王坤……要玩咱们玩一次大的。关押着的工党,要救一起叫她往出救……” “私放工党?”郝智摇头,“你是活的腻味了!” “咱不放!”孙三寿就低声道,“咱只是叫人知道,这工党是被钱站长放走的。至于这些工党,从这个监狱出来,随便找个地方就地枪决了,不就完了。便是将来这事被挖出来,也不过是内部倾轧的事,咱又没真的放了工党,罪过能有多大。可到那个时候,有没有钱通可就不好说了。只要他死了,哪怕是死不了,从位子上下来了,那谁还在乎他冤枉不冤枉。您坐稳了位子之后,这点事谁还揪住不放?这事咱们就能干,不求人,也不怕走漏消息。您想办法弄条子,我拿着条子办事。不假借谁的手,任他背后有多少人想搞咱们,也不给他们插手的机会。” 听起来操作性很强。 但这里面是有很大的问题的,“比如,钱通疯了,为什么要通工?” “可您别忘了,平津站的原站长吴先斋,是基本定了罪名之后才死的。吴先斋可能,钱通为什么不可能?”郝智说着,灵光一闪,“况且,这次就是这么巧,原来平津站的两个人如今就在咱们站。一个金汝清一个林雨桐!这两人当时就在平津站,也是被查的对象,而且是嫌疑最大的对象。可凑巧的事,他们没事,出事的是吴先斋。这次,要是出事的是钱通,恰好他们在的情况下,您说,别人是怀疑这两人呢,还是更怀疑咱们?” 咦!这倒是个新思路。 只要钱通通工的罪名砸实了,那么他就可以去死了。平津和沪上是两个大站,两个站的站长接连通工,而且都死的莫名其妙。一次是意外,两次呢?不是她妖狐干的都不行。因为她压根就说不清,没人会信那是意外的。 两大军tong元老级别的人物背叛,还都是在他们参与的情况下……这事压根就没法解释。也没人要听她的解释了。 孙三寿见他好像动心了,便道:“再说了,咱们还有一个杀手锏。” 徐媛! 孙三寿点头:“没错,徐媛!只要咱们把王坤捏在手里,叫徐媛怎么说,她就会怎么说。” 郝智在屋里转圈,“陷害钱通容易,可连带的陷害妖狐……你要知道,妖狐不好对付……而且,妖狐毕竟是功臣,这么对功臣,叫那么一个功臣冤死,我还真下不了手。” 孙三寿就道:“咱们只是要钱通死,至于其他人因为钱通的死联想谁身上,就不是咱们能管的了的了!大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您还是功臣呢,可结果呢,上面要下手的时候,她妖狐手软了吗?上面手软了吗?当年为了党国,您尽力了。如今,您不为自己活一回,难道也不想想小嫂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您想想,孩子还没出生,要是您有个万一,您叫小嫂子带着孩子怎么过?难道上面还会因为您的功劳给您发抚恤金。您想想当年那些为党国捐躯的铁骨铮铮的汉子,他们的遗孀如今都过的是什么日子……” “别说了!”郝智低声道:“别说了,你叫我想想,叫我再想想。你这个想法……那是你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的想法。” 是的!这就是个万劫不复的想法。 妖狐不是那么轻易算计的。就算是你算计成了,她想跑……那估计没人能拦得住,她出来想杀人,那真是想杀谁就能杀谁的。 所以,孙三寿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自己的心都跳乱了。 可如今没的选,要么推着郝智万劫不复,要么自己估计活不过三天。怎么办呢?那还是叫郝智万劫不复吧。顶替郝智的缺,这种事也就是说说,他的宗旨还是,逮着空就带着钱跑。 从郝智这里出来,他是这么跟俞敏慧说的:“……郝智想下决心估计不容易,最好是得再推他一把。逼得他无路可走了,那自然就得按着我指的路走了。” 俞敏慧点头,正寻思着怎么逼迫郝智呢。那边四爷早就算到前面了,“现在该钱通出手了。估计他这几天也正寻思着事呢……” “那怎么着,是我主动去找,还是等着胭脂传信?”时间紧张呀! “等着胭脂传信吧。”四爷笃定的道,“钱通比咱们急,可他这么抻着,就是等着你上门呢。今儿王曼丽那边没说钱通主动找你,那你就别搭理,只当忘了他那么一码事。” 可显然,四爷料中了钱通的心思。 这天晚上胭脂没传信来,但是钱太太打了电话到酒店,找林雨桐:“陪我去看场戏去。一个人没什么趣儿。” 半个小时后戏就要开场了,现在才来电话。肯定是钱通临时决定的,也根本就不给林同意考虑的时间,非要见林雨桐不可。 挂了电话,林雨桐就看四爷:“请我看戏。” “那你得把尾巴带上,叫尾巴也看上一场戏,这场戏才算是做完了。”四爷将披肩给她裹上,“早去早回。” 四爷说的尾巴,是监视林雨桐的军tong的人。只要是沪上jun统站的人,就绝对会被郝智知道的。郝智没有另外派人监视自己,那必然是军tong派遣的人里面,有他的人。 这次,林雨桐不会甩掉这些尾巴,得叫他们看见自己见钱通,跟钱通密谈。那么,这些人里面郝智的人就会把消息传递给郝智。 戏园子里是最喧闹的地方,但包间的内间,也能是最安静的地方。 林雨桐到的时候,只钱太太在呢。林雨桐只当不知道要找自己的是钱通,跟钱太太说说戏,说说闲话。这中间进来过个倒茶的伙计,林雨桐在他的虎口上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了。看来郝智手段不少呀,钱太太找自己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且还把人安排进来了。 她没挑破,静静的等着钱通。钱通是戏都到下半场的时候才来的,进来的非常低调,简单的长袍礼帽,像是账房先生。 两人谁都没说话,往离间去了。 林雨桐进去将离间扫了一眼,这里有个小窗户,进不来人的那种。因此,她就淡淡的收回视线,看坐在桌子边的钱通:“师伯,您要见我不用这么麻烦吧。” “不麻烦不行。”钱通就道,“我的电话都在人家的监控之中,我敢不麻烦吗?” 怕是胭脂将这件事捅给他的吧。 有聪明人打配合真是一件特别舒服的事,林雨桐露出几分惊讶来:“那就真没什么秘密可言了。” “关键是老板之前给我打电话的事被人录音且交给了郝智。以郝智的性子,我怕他会铤而走险。”钱通就道,“我不要他的命,他就会要我的命。” “那您打算怎么做?”林雨桐就道,“您说,我听着。” “他手里不光有烟|土,还有一批数量不小的军|火……”钱通低声道,“他急着出货,你说这批货出给谁,他便活不成了。” 林雨桐了然:“工党?” 钱通点头:“对!工党!”说着,他便道,“那个徐媛不是要救那么王坤吗?我做主,将此人暂时放出去……我做下这件事,郝智一定会当把柄紧紧抓住的。他会跟王坤接触……” 林雨桐明白了:“您要我打配合,第一,证明您放王坤是为了钓鱼,是为了找寻失踪的那批军|火。第二,您要我去捉现成!要做成郝智卖军|火给工党的假象。” 钱通点头,“放了王坤,王坤必然是要跟他的组织联络了。或者,你可以说,我是将计就计,想将沪上地下党一网打尽。” 林雨桐结过他的话,“却没想到,正好撞破这一桩jun火买卖!”可这里面需要衔接的细节太多了,“比如王坤出来之后那边的工党怎么安排,怎么安排才能叫人家去打着军|火的主意……人家工党有自己的甄别程序的,不是王坤出来,人家就回相信。” 谁知道钱通随意的摆手:“不用做那么细。你把王坤带到郝智藏军|火的地方,然后将他诱导过去就行了,只要他和王坤死在军|火库,所有的细节咱们最后再补就行了。他死了,死无对证,自然咱们说什么便是什么。我是站长,你是上面派来的。咱们的说辞,就是最后结论!” 林雨桐:“……”怪不得钱通能做站长,郝智却只是副的。这两人比起来,钱通这种毫不犹豫的做事风格,确实是比郝智强的。 她意味深长的笑笑,“您这可是拉我入伙了。这么大的责任您叫我担着……小侄肩膀嫩,担不起呀。” “我知道你,你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钱通就道,“只要能要了郝智的命……我欠你一个人情。这个人情你随时可以兑现,不管你为什么人,为什么事的……我能办到的一定办到。” 林雨桐从兜里取出手帕,雪白的手帕展开往前一送,只看着他不言语。 这是要落成白纸黑字呀。 钱通深深的看了妖狐一眼,请这个人出手,确实是没点价码不行。首先得真诚! 于是咬破了手指,用血写了欠条。欠条写的很有诚意,将事情的由来写在了上面,然后又写了承诺。这事由一旦写上,就是把把柄放在了林雨桐的手里,不敢违诺的意思。 林雨桐看了看,就直接收起来:“我随时等着你的通知!”说着,就直接起身,朝窗外指了指,“这件事得快,窗外只怕有耳朵,他听不太清楚,但肯定知道你我在这里秘密见面。” 钱通面色猛的一变,就朝林雨桐点头:“好的!明天王坤会被送出来。” 很好! 戏演完了,林雨桐陪着钱太太出来,然后回到酒店。而这天半夜,四爷掐着时间给郝智打电话,通风报信去了:“……妖狐跟钱通见面了,钱通会假意放了王坤……然后想让你和王坤都死在你的军|火库……” “妖狐答应了?!”郝智抓着电话急忙问了一句。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四爷含混的道,“不过她今晚情绪很好。听那话音,好像钱通答应了她一件大事,具体什么事我不清楚……至于答应没答应,你自己判断。”然后二话不说直接将电话给挂了。 郝智看着电话一把给摔了:“女人的话果然是不可信的!” 孙三寿也在这边守着呢,听了这话马上就道:“许不是妖狐违背诺言,毕竟您才让人家袖手旁观几天……七天还是十天来着?可这都过了几天了……等过了明天,时间就更紧了。只要过了跟您约定的时间,妖狐就不算说话不算数……所以,老大,不能再犹豫了。正好钱通要放王坤,这就是咱们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老大!” 郝智咬牙,猛的睁开眼睛:“那就干t娘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10 民国谍影(46)三合一 民国谍影(46) 俞敏慧只觉得这次的事顺利的很,想什么来什么那种感觉。 基本就没用她怎么筹谋,然后结果自然而然的就摆在了她的面前。有时候真有一种时来运转的错觉,当然了,如果这里面牵扯不到欧阳白,那确实算是时来运转了。 她恍惚了一瞬,然后收敛心神看着眼前的孙三寿:“你确定……明天会有动作……” “我确定。”孙三寿擦了一把头上的汗,“钱通急了,要放了徐媛要的王坤,想要妖狐把王坤和郝智一起炸|死在军|火库,郝智急了,不是他死就是钱通亡的事,哪里还能犹豫?” 俞敏慧皱眉,心里却嗤笑。这钱通也未免太任人唯亲了,只因为林雨桐跟他的渊源深,他就对林雨桐深信不疑,从来就没想过这种事可做手脚的地方颇多。他叫林雨桐杀人林雨桐就回乖乖杀人?她很可能是真会杀了郝智,但王坤这个工党却未必。 不过这样也好,放王坤的契机,正好方便郝智行事。 只是不知道这郝智打算怎么做。 孙三寿低声说了几句:“……您放心,肯定万无一失。工党跑不了,这事还非得赖到钱通身上。” 会不会赖到钱通身上她不关心,她只关心工党这事,“确实都安排好了?” “是!”孙三寿就道,“第三监狱一半都是郝智的人,您放心吧。您要是还想要钓其他的工党,那明天我就还得见见之前托我办事的人,得叫他们的人接应……” 见欧阳白吗? 也好! 见过之后,欧阳白……得好好的跟他谈谈了。 这一天晚上,俞敏慧回去的比往常还要晚,那盏灯还那么亮着,今儿晚上还是一碗面条,“见你喜欢吃面,还给你做的面。鸡蛋葱花的,你尝尝。” 俞敏慧坐在桌子前,看着碗里还冒着热气的面,再看看放在边上的一碗滚烫的面汤,突然鼻子就酸了。这样一个人,他活着,你就还能见到他,听的见他说话,哪怕心里恨的要死,可是他在呀。只要还在,你能跟他吵,跟他闹……可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世上再没有这个人,再也见不到他,听不到他说话……也吃不到这么一碗热腾腾的面了。 自从家里知道自己是干嘛的,他们会仰仗自己,会敬畏自己,但唯独少了一分关心。在认识的人里面,谁又真的把自己当回事。只他……他跟自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他也防备自己。可对待自己的时候,他至少有几分是真诚的。 真要看着他去死?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这一晚,她半梦半醒的迷蒙了一晚上,等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蹭的一下坐起来,起的晚了。她掀开被子船上衣服就出去,却正好看到他端着一碗什么进来。 “荷包蛋!”欧阳白将碗放到桌上:“知道你不爱吃甜荷包蛋,你看看……葱花香菜点着香油,香着呢。赶紧吃!” 俞敏慧慢慢的坐过去,尝了一口,是自己喜欢的味道。 三个荷包蛋,她吃了一个。 欧阳白皱眉:“不好吃吗?都吃了吧。你吃饭不定时不定点的,鸡蛋吃了扛饿!” 俞敏慧摇头:“我赶时间……” “真不吃了?”他不问她赶时间干嘛,只专注于剩下的鸡蛋,直接拿着筷子端了碗就吃了起来。 那是自己剩下的。俞敏慧看着他吃的香甜,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欧阳白还一脸无辜的看她:“怎么了?赶紧去刷牙洗脸呀。” 那边的牙膏已经挤在了牙刷上,牙刷放在牙缸上。毛巾搭在脸盆上,脸盆里的水还冒着热气。她愣了愣,用了两分钟将自己收拾利索了,头发拢了拢,连妆容也不化了,一副要走的样子。欧阳白又一手端着碗,一手拿包给她:“……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俞敏慧蹭一下转过身来,瞪着眼张着嘴,欧阳白知道,今日只怕就有结论了。但他还是一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怎么了?” 俞敏慧到底是没把憋着的话说出来,而是收了脸上的狰狞,只说了一句:“你能答应我……今天不出去吗?” 欧阳白习惯的想点头,但看着她的眼睛,他把碗放下,拿了椅背上披肩给她披上,“起风了,别嫌弃披肩麻烦。”他细心的给她打理好,“以后,自己要把自己照顾好。早上再着急,也要吃早饭。白天再忙,饭要按时吃!晚上睡前,要记得热水泡脚……至于我……你看,你有你的正事要忙,我也……不能总闲着……”他冲着她笑,“以后别管我在不在身边,都要自己爱惜自己。我的记忆里,你还是那个跟我演话剧的小姑娘……单纯、热情、有活力,看见你就忍不住心情愉悦的那个姑娘……还是要活成那个样子的,那个样子最好看……” 俞敏慧心里更不是滋味起来,看着欧阳白只僵硬的笑了笑,到底是转身离开了。 下楼下了一半,她回头去看,他还站在门口,跟她挥手。她转身下楼,眼泪禁不住的往下流,到了巷子口,代替货郎的人还在那里守着,她若无其事的从他的身边路过,可已经路过了,她突然停下脚步,说了一句:“收拾东西,我在前面一个路口等你。” 这人一愣:“这边不用盯着?” 不用! 她得感谢她这种谨慎的品行,也得感谢她向来不跟谁多解释多说话的习惯,至少那么些人,都不知道欧阳白是工党。之前监视道欧阳白行踪的那个货郎失踪了,这也就是说,这中间有很多空间可以操作。 比如,她可以说,欧阳白的一切行为都是听命于自己的。 对!只要这么解释就可以了。 她这么想着,可猛的想起,如果是这样,那很多漏洞就补不上了。比如将来万一确定了金汝清和妖狐是工党,那么当时自己叫监视电影院且拍照片的那一组人就会洞察里面的蹊跷。这个谎言是骗不了人的。 也就是说,这件事这么发展下去,欧阳白他是必死无疑的。 事情到了最要紧的时候了,她的精神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来。 下面的人问,“该去楼上了,估计人快来了。” 是!这会子她在孙三寿家,等着接头的人。如今,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她得避一避。最好的法子,就是去楼上。 但她不想去楼上,而是指了指边上的房间,“你们上楼,我去那里。” 果然,进去坐好,才不到十分钟。孙三寿家的门被敲响了,欧阳白一身长衫的进来了。 从门的缝隙里,俞敏慧能轻易看到欧阳白。而欧阳白被孙三寿带进来的时候,这个厅里还残留着俞敏慧身上的香水味。他知道,她在。他也知道,一个不小心,今儿可能就是这辈子最后一天了。 但是,没有害怕,没有退缩,心里反而格外的坦然了起来。 俞敏慧甚至都觉得,坐在那里跟孙三寿说话的男人只是一个像是欧阳白的男人而已。此刻,他身上的气势完全不一样。 欧阳白没工夫想俞敏慧是不是藏在哪个角落这种事,他只是细心的记着,记着孙三寿说的每句话,甚至是说每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他的小动作。 “……今晚十点,淮西路路口,军车……”他将孙三寿说的重复了一遍,“确定了?” “确定!”孙三寿道,“我会在车上,到时候,希望您亲自来……记得带上另外三分之二的酬金。” 欧阳白点头:“一定!”他说着,就抓了桌上的礼帽起身:“那就晚上见。但愿……孙先生是真的守信。” 孙三寿笑了一下:“没有谁跟钱过不去,您说呢。” 欧阳白点点头,抬脚就走。他现在要把这个消息送出去,至于这消息的真假,就不再他的工作范围之内了。 出了门上了黄包车,拉车的是自己人。在路上,他把这个消息先告诉拉车的人。然后车子在转弯的时候,稍微停了一下,拉车的人闪到了边上的店铺里,同时店铺里出来一个身形和衣着跟刚才那个车夫及其相似的人,二话不说拉着车就走。他知道,消息就这么传递出去了。 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做,他得等着,等着指示。 而林雨桐在办公室里接到消息,说是四爷来了。王曼丽还问林雨桐:“你们这才分开几个小时,这会子工夫就又想了。” 林雨桐摆摆手,“哪那么腻乎,只怕是有事。”她没起身,直接叫外面的人,“把人请进来吧。” 四爷是提着暖壶进来的,林雨桐都愣了一下。 她以为四爷怎么也会找个光鲜体面的理由,没想到四爷带来了一壶生姜红糖水,“趁热喝了,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嚷着肚子坠的难受吗?” 早上是有点难受,但是以自己的能耐,两三针下去,就没啥感觉了。 但是四爷一副暖男的架势,直接拿了茶杯,把杯子里的茶倒了:“不能喝绿茶!”然后倒了生姜红糖水递过来,其实这暖壶的盖子一揭开,王曼丽就闻见了。那股子混合着红糖味道的辛辣味,浓烈的很。 这玩意的口感一定不好,但喝到肚子里肯定是特别暖的。 这年月还有这种在女人的生理期送生姜红糖水的男人? 王曼丽愕然的看了都有半分钟,直到林雨桐不停的吹着,然后一口一口又烫又辣的糖水喝进去,她才醒过神来,“原来你不舒服呀!要不你先回,在这边也没啥事。” “那边不是叫监视着郝智吗?”林雨桐就道,“不能离开,也不能走。”说着,还对王曼丽眨眨眼,好似还有什么话没说一样。而这话她却不能当着她男人说的架势。 王曼丽‘啊啊’的应着,朝外指了指,“那你们说会儿话,我先出去了。” 四爷跟王曼丽点点头,看着王曼丽出去。 出去的王曼丽就放慢脚步,听里面的说话声。 男人说:“人家叫你回你就回,在这里硬撑着,晚上又叫我给你揉肚子?” 女人说:“不难受我也爱叫你给我揉肚子。” 男人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感觉里面安静了有二十秒,男人又说:“爱叫我给你洗脚,爱叫我给你揉腰锤腿……赶明连路都不想走了,又爱我背着你走路了?” 女人的声音里带着惊喜,“你怎么猜出来的?不过我还真舍不得累你,我爱开你坐的车……” 男人像是也带了笑意,“那这次回去咱们也买一辆车,以后我开车接送你……” “那等到啥时候去?”女人的声音带着促狭,“其实我还爱坐你拉的车。” “叫我拉车去?”男人戏谑的道。 女人哈哈便笑:“不行吗?不能拉我呀?” 王曼丽不由的会心一笑,她想,这样罗曼蒂克的两个人,也不能是工党。 她回到办公室没十分钟,外面的人就来禀报说,那个金处长已经走了。她抬手看了看时间,就起身过去,见林雨桐还捧着红糖水呢,就道:“如今找到这样的男人可跟遇上稀世珍宝一样,得珍惜呀。” 林雨桐只笑:“你用心找找,还是能找出来的。也别只羡慕我。” “怎么不留人家多说会话。”王曼丽就道,“好容易来一趟。” “他还有事呢。”林雨桐就道:“你是不知道,他们那边才有意思呢,那个陆参|谋……” 正一副要聊八卦的架势,结果桌上的电话响了,王曼丽起身要回避,林雨桐的手朝下压了压,示意她呆着,只别说话就行。 电话接通了,是钱通打来的电话,“我已经安排去提人了。你那边怎么安排?” “我知道了。”林雨桐就道,“这么着,我亲自去把人接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办。” 钱通再没说别的,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王曼丽抬抬下巴:“什么意思这是?” 林雨桐这才道:“他昨晚找我了,想叫我一下给郝智摁死了。这不,放了王坤出来……”她把昨晚的交易说了,然后朝王曼丽就笑:“没想到吧,这才是个狠人。比老师可狠多了!” 王曼丽冷笑一声:“钱通和郝智……一个走私jun火,一个栽赃陷害,这他娘的都是半斤八两。” “所以,我亲爱的伙计呀,咱们这次的差事好办,不管死的是谁,都无所谓,死了谁都别觉得可惜。”林雨桐就这么说。 王曼丽就看她:“那你希望谁死?” 林雨桐看她:“我这不是跟钱通交易了吗?那自然还是选择让钱通活了。叫你监视着郝智,别叫他铤而走险,也是防着他狗急跳墙的。” “原因呢?因为老师?”王曼丽这么问。 “不全是,但有这方面的因素。见面三分情,不看一面看一面。再一个,我查了郝智,这个人潜伏八年,上司六位,死了六位。”林雨桐说着便一笑,“这就是原因。” 是说郝智这个人对自己人太冷酷,也是说,这个人潜伏期间没有上司的监督,曾经的履历到底有多清白这个值得质疑。 王曼丽点头:“好!那咱们就要郝智的人头。你放心吧,他那边一动,我就通知你。这个王坤……要叫徐媛跟你一起去吗?” “徐媛?”林雨桐好似有些沉吟,将杯中的红糖水喝了之后才道:“还是带着吧。一是不能这么关着她,二是,王坤毕竟是工党,我需要个证人。徐媛这个人她只为利益说话,所以,此人是收买不了的。但凡她手里有你的把柄,那今儿不咬你,明儿也要咬你的。这样的人带着,我放心,大家都放心。” 成! 林雨桐十分坦诚的,把所有的眼睛能看到的东西都这么摆在了王曼丽面前,好似没有半点隐瞒一般,就这么带着一脸的坦然去接了徐媛出来,“跟我走一趟吧。” 徐媛虽然关着,但是受到的照顾是不一样的。因此,出来的时候不光不憔悴,看着还养的神采奕奕的。 上了车,徐媛就要问林雨桐:“要去哪?” “接王坤。”林雨桐这么说。 徐媛皱眉,这跟自己和郝智说好的可不一样。郝智答应的是偷龙转凤,偷着将王坤带出去,找个人代替王坤被处死就行。如此,安排真正的王坤去xiang港,叫他重新开始生活就好了。却没想到,这一放出来,反倒是放到了林雨桐的手里。 “是郝智办的?”这人怎么这么不靠谱。 “是钱通叫放的。”林雨桐看她,“我早说过了,你不要冲动。你跟谁都说你是为了王坤的,现在好了,王坤真成了靶子了,谁都想拿他当棋子用。我放你出来一起去接王坤,只是满足一下你的心愿,至于王坤的以后,你就别管了,你也管不了……” 徐媛愕然的看林雨桐:“你们要用他做什么?” 林雨桐开车没说话:“你最好是老实的呆着,要是你干扰我,那就别怪我一点情面都不讲了。要不是看在你这事做的还算是有几分良心,我才懒的搭理你。” 徐媛的嘴张张合合的,到底是没敢说话。只是一路上手攥成拳头,眼里的愤恨掩都掩不住。 等到了监狱门口,那个监狱长上来谄媚的笑,林雨桐都没下车,“我来提人,废话都省了吧。人给我就行了。” 监狱长朝后招手,然后从监狱里就押出一个带着手铐脚镣的人来,不是王坤还能是谁。他比之前更消瘦了,戴着重重的链子,站的远远的,隔着车窗玻璃跟林雨桐对视。 这就是那个暗示自己要坚持,且叫同志们坚持下去的人,她果然来了。这次虽然只出来了自己一个,但他坚信,还有更多的人在为救更多的人在努力。她坐着没动,但他知道,她一定等着自己。看着跑过来的这个叫徐媛的姑娘,他微微朝后退了一步。 徐媛没有察觉到这一动作,只是呼喊着:“解开,把手铐都解开。” 突然没有这些牵绊的王坤,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走路了,徐媛上去扶他,他没能躲开,只能由着她扶着往车上去。林雨桐伸手从监狱长那里要了文件,“我签字就好。” 那边上了车,林雨桐也把文件递回去了,等人坐稳了,她开车就走。 徐媛嫌弃林雨桐开的快:“他不习惯……会晕车的,你开慢点。” 林雨桐开的慢了点,徐媛这才问说:“你现在能告诉我,你打算把人带到哪里去吗?” “安静的呆着!”林雨桐抓着方向盘回头看了一眼,“你们现在有什么话就说吧……” “你还是要杀他?”徐媛护在王坤前面,“你要杀他先杀我。” “如果你妨碍了我的大事,我不介意带上你。”林雨桐看了她一眼,“但是你确定要跟着他一起死?” 徐媛的手往回收了一点,“我可以欠你一个人情……” “可为了要他的命,已经有人欠了我的大人情了。”林雨桐看了王坤一眼,“这人的命现在还挺值钱的。” 徐媛咬牙:“他还有多长时间?” “过不了今晚吧。”林雨桐看她,“这样,你要还有什么人能求,那你只管去求好了。这样,我等你到今晚八点。八点一过……对不起了!” “你保证今晚八点之前不杀他?”徐媛再度问了一遍。 林雨桐反问:“我说话不算话过吗?” 徐媛沉吟半晌之后就拍了前面的座位后背:“停车,我从这里下。今晚八点,对吧!” “对!”林雨桐就道,“你打电话给办公室,他们知道怎么通知我。最好抓紧点,我的时间观念很强。晚一分钟都算是迟了!” 说着,车就停在了马路边上。 徐媛从车上下去,林雨桐一脚油门车快速的就离开了。此时,车上就两个人。 林雨桐朝后看了一眼:“你放心,晚上咱们的人都能救出来。而你……可能还要吃点苦头。” 王坤这下是真确定这是自己人,“你说……只要能把咱们的人救出来,豁出命都行。” “不用命。但是要你做的就是信我……”林雨桐将车速一点点的降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只要做到信我且毫不犹疑……要笃定我一定会让你活下来……只要做到这一点,就足够了。能做到吗?” 王坤点头:“哪怕是qiang指着我的脑袋,我也信。” 好! 相信就好。 林雨桐给王坤在路边买了吃的,又从前面的座椅下面掏出了水壶,“吃饱喝足,然后等着……” 等着什么? 等着徐媛找俞敏慧。徐媛如今能找的除了郝智就是俞敏慧了。但如今王坤已经出来了,她已经没有再找郝智的必要了,那么兜兜转转的,能找的还是只有俞敏慧。 在哪里能找到俞敏慧,她心里有数。 所以,对于突然出现的徐媛,俞敏慧也不意外:“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轻易找我吗?” 徐媛咬牙道:“你答应我救王坤的。可如今王坤却在林雨桐手上,今晚八点过后,王坤的命只怕就没了……” 俞敏慧皱眉:“怎么会?”欧阳白是工党,那么林雨桐便是工党,工党是不会杀工党的,“你一定是弄错了,她不会杀自己人的……” “你还坚信她是工党?”徐媛冷笑,“她要是工党,那王坤这个烫手山药她就不会接。上面要王坤死,那要是王坤不死,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林雨桐的自我暴露。她会那么蠢吗?所以,除非咱们从头就开始就错了,林雨桐压根就不是工党,真正的工党是金汝清。” “这不可能,他们俩那样的关系……”俞敏慧摇头,否认徐媛的话。 徐媛便道:“他们俩是什么关系……男|女关系?可谁见过他们俩上chang了?你和欧阳白还睡一屋呢?那你们是那种关系吗?欧阳白要是工党,那么……你也工党吗?” 这可真戳到痛处了! 对!对!对! 这两人不一定都是工党。但金汝清如果是工党,林雨桐为何没有发现?这不合逻辑!难道真为了一个男人爱疯了。 俞敏慧心里各种念头,但脸上不动声色,只看徐媛:“你到底是想说什么?” “你要抓工党,那你得先甄别吧。咱们之前犯了一个错误,老是将林雨桐和金汝清看作是一体,可这若是分开来看,或许会不一样呢。胡木兰会包庇林雨桐,却不会包庇金汝清。如此,你才能正中靶心……” “所以呢?”俞敏慧看她,“所以你想怎么样。”自己这么多要紧的事要处理,你只为了王坤在这里跟我掰扯。我才不管林雨桐是真通工还是假通工,反正今儿就见了分晓了。 徐媛见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就换了个角度,“那我能问问,林雨桐要王坤干嘛?” “将他和郝智一起炸死在军|火库。”俞敏慧就道,“所以你别担心,你应该祈求林雨桐是工党,因为炸|死的人嘛,血肉模糊,这个人可以是王坤……也可以是别人……” 可这就是拿王坤的命去赌。 徐媛再看她:“那你和郝智呢,打算看着?” “郝智会将在押的工党今晚都给押出来……”俞敏慧眼里带上了几分得意之色,“这次,是一场大戏。” 徐媛听懂了一些,“那你还是要抓林雨桐的把柄呀。要是林雨桐不入套,今晚不出现,那么,你除了参与了诬陷钱通还干了什么?只要林雨桐没栽进去,钱通就有翻盘的可能。所以,郝智的目标是钱通,你的目标应该是林雨桐才对,不是吗?” 因此,你得保证林雨桐在现场。 这话也有道理,捉人捉赃,自己是先把林雨桐当工党,认为她今晚必来。可若有个万一,林雨桐不是工党,那她就不会入今晚的局,她逃脱了,那今晚安排的一切就又被翻盘的可能。若是如此,自己连同好多人,就必死无疑。 “所以,为了确保万一……”徐媛就道,“还是想办法把林雨桐叫来,事情有她参与才热闹。”只有林雨桐就在这里,那么王坤就必须在这里。只要都在这里,趁着乱局,自己就有救王坤的可能性。 俞敏慧沉吟了两声:“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你呆着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直接起身,给郝智打电话,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徐媛没听清楚。 而那边郝智只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往心里去了没有。正坐在那不知道想什么呢,孙三寿急匆匆的进来:“……之前说好的两辆车没法出来了,驻防军那边严查呢……没车怎么办?监狱里的两辆车,都出去拉粮食去了……” 这么巧? 郝智面色一变:“不会是走露消息了吧?” “不会!”孙三寿心道,走漏消息也得动,如今箭在弦上了。他这会子只能道:“您平时不管这些琐事,最近这半年,一般都是每个月的这几天去后勤拉粮食的。每次也都是周主任那边通知。钱通还没那么闲,连这种事也过问。” 也是! 郝智沉吟,小车容易,这大卡车如今当真不太容易找的。 军里的不行,警察局那边没有这样的车,再就是内部配置的,监狱的车不在……那只能从jun统调了。但这种调还不能让钱通知道。他就问说:“司机班那些人……” “跟那些人熟也没用。如今车卡的严了。”孙三寿就道,“要用车子,得提前一天给周主任报备,然后他派了,车才能动。钥匙跟一应手续,都在周主任那里。没有他的首肯,车根本就动不了的。” 郝智犹豫:“周南天……此人倒是油滑,谁也不得罪。” 孙三寿就道:“他也不算是钱通的嫡系,在咱们内部,此人没多少根基,一般是不愿意得罪人的。” 郝智叫孙三寿让开,重新拿起电话,电话打到周南天那里。 周南天在办公室转圈圈,如今是想办法把郝智所有的路都堵住了。他想用车,只能从自己这里要了。因此,他今天一刻都没敢离开办公室,不时的看一眼电话。 好容易,电话终于响了,他冲过去手抖摁在电话上了,可到底是耐着性子等着,等到响到第三声了,他才慢悠悠的拿起电话,一副不紧不慢的架势:“喂……”那边并没有申请转接电话的请求,直接就是郝智的声音:“老周啊,忙什么呢?” 周天南故意踢了一下凳子,叫凳子发出移动的声音,很像是人着急起来,带动了凳子的样子:“郝站长?您有事只管吩咐!” 在电话那边的郝智心里就松了一下,只接了自己的电话,他隔着电话跟自己说话的时候,还能起立,这就说明对自己有足够的尊重。那他肯定还没觉察到如今站里的风起云涌。这就好,那么此人就能放心的用一次。 于是便在电话里道:“有点私事,想用站里的卡车。” “好的好的!”周天南看着桌上并排摆着的几把钥匙,车一辆都没出去,但他还是翻了翻边上的文件,鬼知道那都是什么文件,他还是一本正经的道:“郝站长,我看了一下记录,空着的车今儿还真没有……这样,我叫他们给腾出来一辆……” “都出去了?”郝智皱眉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提前定好了……”周天南这么说着,“肯定是能腾出一辆的。我给您想办法……” “一辆可不行。得两辆车!”郝智便道,“你再替我想想办法。” “两辆?”周天南表情严肃了起来,按说一百多号人一辆车足够拉了,如今却要两辆,那这肯定还有猫腻呀!他就试探着道:“必须两辆吗?” “老周!”郝智坐在桌子上,一副哥两好的架势,“这次的事情有点急,不能说跑完一趟再来一趟……” “这样啊……”周天南又翻动纸张,叫那边以为他在看登记表:“这里有一辆是机要处的要,这个我可以腾出来……三辆都是站长打了招呼,还有一辆是王秘书打了招呼的……” 王秘书是钱通的秘书,这是个活扣。若是他坚持,这辆车也可以给他的。 那边果然就道:“我还是不希望叫站长知道的。” 这就是非要用两辆车了。 看来这里面的猫腻不小,基本可以断定,今晚这运送人犯的两辆车,必有一辆车是假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就接话:“我明白我明白!这么着吧,我就跟王秘书说……是我的一个朋友有点急事要用车,让他等等,等明天车都给他用。您放心,肯定跟您不相干。” “很好!”郝智就笑,“车我要了,人就给你打发回去了。这些人的嘴……” “有我有我!保证不叫他们多话!”周天南笑呵呵的,“您只告诉我时间地方,我叫人把车停过去就行。” 等挂了电话,周天南就往出走,出了军tong站之后拐了两道弯,就看到停在一边的一辆车。林雨桐将车窗开着,他一脸热情的过去:“林特派员,您怎么在这儿?” 到了跟前,他看了王坤一眼,只点点头,却小声道:“要了两辆车……有鬼……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11 民国谍影(47)三合一 民国谍影(47) 周南天送来的这个情报,跟四爷预料的差不多。当时四爷就说,他们不可能真放人,最怕的就是放出来的都是假的,最麻烦的就是放出来的真假掺半。 都是假的这个不可能,如此,郝智就达不到诬陷钱通的目的。 因此,工党的在押犯人还是会转移出来的。 那么这两辆车,一辆是为了拉伪装成工党的人员钓更多的工党出来的。而另一辆,就是转移真正的工党在押犯的。 可这两辆车各自走的到底是哪条路呢?这个就是四爷说的最麻烦的状况了。 这一点周天南就不知道了,他只能把要派出去的车的车牌号,已经预计要停的地方提供给林雨桐,然后就得赶紧回去了。 周天南走了,林雨桐得找机会再去给四爷打个电话,这件事还得安排人隐藏在两辆车上,想办法留下记号才行。 却不想王坤道:“咱们的人在狱中也不是相互之间毫无联系,他们之前已经知道了会被营救的消息,因此,他们会配合行动,路上是会留下记号的。” 林雨桐意外了一下,然后跟王坤解释,“就算是咱们的人留下记号,但我们也得防着郝智狗急跳墙。他若是给车上安装了炸弹,车开到什么地方引|爆早就是预订好的,等不到咱们的人救援,给炸了怎么办?所以,还是得派人跟着,车的状况咱们得全面掌握。” 这种事,宁肯枉了,也别误了。 周天南点点头,这位同志,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历,但她非常靠谱。 可好不容易找了个咖啡店,将电话打到酒店房间了,可房间并没有人。四爷此刻不在房间,林雨桐知道,他应该还没回来。 四爷此刻在见齐友昌,两人面前摆着一份地图,四爷的手指在地图上滑动:“……吴淞监狱的从监狱长到下面的头头脑脑,都算是受过郝智恩惠的。这些人原本都该被定为汉奸qiang毙的,结果因为郝智的插手,都活了下来。而这个监狱长跟郝智是拜了把子的兄弟,这两人之间有过命的交情,但是明面上,这两人并不来往。所以,这次郝智要是想把咱们的人带出去,一定先做好了就地处决的准备的……但他们走的路线一定是通往吴淞监狱的……钱通早就安排好行程,他今儿会往吴淞监狱视察……” 齐友昌有点明白了:“他为了诬陷钱通,那就得配合着钱通的行程。可钱通……” “昨天,吴淞监狱发生了bao动!”四爷朝齐友昌点点头,“钱通能不去吗?” 是说吴淞监狱那边在配合郝智。 这件事也是胭脂提供的,之所以判断钱通肯定会去,那是因为在钱通看来,今晚就是桐桐对郝智下手的时间。他想避开这个敏感的时间段。于是,正好钻入套里。 齐友昌慢慢听明白这意思了:“您的意思是……咱们不劫持押着咱们的人的车辆……把目标换成钱通……” “对!”四爷就道:“挟持钱通,让钱通下令放人……” 齐友昌点头,押送犯人的人会答应的,因为郝智从监狱提人等等的一系列操作,都用的是钱通的名义。站长下令换个地方关押,那站长下令放人有什么奇怪。 四爷就看齐友昌:“所以,这次的任务得你来完成。” 挟持钱通不是那么容易,怎么能做到不动声色呢,除非这人是钱通压根就没防备的人。 “可是我跟钱通没有多少交情,半路攀交情……”齐友昌皱眉,“钱通可是老特|务了……” 四爷笑了一下,“我跟你一起,到时候你连我也一起挟持了就是了。他防备你,却不会防备我。等事成了之后,你就随咱们的人撤退……” “那你呢?”齐友昌看他,“你的嫌疑就大了。” 这件事全身而退很难,但必须有人留下善后。自己和桐桐留下善后且掩护他们顺利撤出沪上的的概率要比其他人高很多。 四爷没解释:“你的任务就到这里,至于后续的操作,按照规定,我就不跟你细说了。如今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个方向一定是真的……而钱通下午只怕就得动身了,要不然没借口磨蹭到晚上还留在监狱。对我咱们,还有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你先准备,然后到酒店接我,我还得回去一趟……” 齐友昌知道,这边一路安排好了,还有另外一路了。 这一路又该怎么办? 四爷回来的时候,正见到桐桐在停车场。他也不上去了,直接上了车,跟王坤打了一声招呼,就说正事。 他把这一路的计划说了,剩下那一路,“全看你了。” 林雨桐还真不是很放心四爷:“郝智估计会跟着那一路的。所以,你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知道了。 至于检查车辆的事,桐桐只跟四爷说了,至于四爷怎么安排,她就不问了。四爷必是能安排的妥当明白的,也不需要多话。 四爷又叫人给胭脂送了消息,检查车辆很容易,只要车子的油和车里的水控制好,到什么路段必须加油,什么路段必须加水,这都是能算计好的。只要车在预订的路段出了故障,那么事先安排好的人就能接近车子进行检查。当然了,除了检查车辆之外,还能给假人犯所在的车上做点手脚。 这边四爷刚走,王曼丽开着车就过来了。显然是来找自己的,她朝车里看了一眼,看见王坤就皱眉:“你的心也太大了,到底是人犯,怎么把手铐脚镣都解了。” “跑不了的。”林雨桐朝后看了一眼,“监狱里那些人你还不知道,从来不给吃饱。一碗稀粥撑一天,长年累月这么吃,一个个走路都成问题……”说着,就又问说,“怎么过来了?郝智那边有动静了?” “你想今晚拿下郝智只怕有些难了,郝智好像跟着钱通出城了……”王曼丽说着便是一笑,“妖狐……你这是要失手了!” “此言差矣!”林雨桐摆摆手,“这不是还没到今晚十二点吗?等着就是!” “嘴硬!”王曼丽不以为然,“走吧!跟我去盯着吧。” 那可不行!我这边还有更要紧的事呢。 就在林雨桐正准备找什么说辞推脱的时候,酒店的经理及时出现了,“林小姐,幸好您还在。”说着,他就递了一张纸过来,“这是一个姓俞的小姐打来电话给您留的口信……” 上面除了半页的数字,啥玩意也没有。 林雨桐接过来朝经理点点头:“谢谢你了,我知道了,你忙吧。”这边说着话,那边却将手里刚拿到的信息直接给王曼丽。等经理走了,她才跟王曼丽道:“该是平津用过的明码电文,你给破译一下。” 这是王曼丽的老本行了,这种程度的破译,连笔都不用。看一个就能破译一个,三分钟后给出的答案是:“俞敏慧说,她已经请示总部了,说有急事调你过去配合,收到之后立马动身。” 林雨桐知道,这是徐媛发生作用了。 她当然得过去,但过去的得不动声色,最好还有点被迫的不得不过去的样子,那就是最理想的方式了。这也就是当初带着徐媛去接王坤的又一层用意了。 其实收到这个口信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放下一大半了,等如今这么被王曼丽破译出来,她的心彻底的放下了。于是,她便皱了眉头:“叫我去配合?还请示了总部,这是不去不行了。不过我怎么觉得今儿这事有些不对劲呢。那边钱通和郝智朝城外跑,这边俞敏慧叫我去……哦!对了!她现在在哪,上面说了吗?” 王曼丽也皱眉呢,给了林雨桐一个地址,“……跟郝智的方向南辕北辙。” “越是看起来没关系,越肯定是有咱们不知道的事。”林雨桐咬牙,“看来郝智那边还是不能脱钩的。” “我去盯着郝智那边,俞敏慧这边……你见机行事。”王曼丽也是疑窦丛生,这一件事挨着一件事的,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直觉。说完,她转身要走了,突然想起什么:“徐媛呢?不是跟你一起接人吗?你是带着她过去,还是叫她跟着我……”来了半天也没见徐媛过来,她刚开始还以为徐媛是去酒店上厕所或是换衣服去了,可说了这么一会子话了,也没见人过来。而那边林雨桐却好像要发动车子,一副要走的架势,那这就是徐媛并不在这里的。 林雨桐心里叹气,王曼丽的细心和谨慎真不是随便能轻易做手脚的。这也就是四爷说的,想全身而退很难的原因了。 再是你尽量叫人觉得你是‘逼不得已’才去的,叫人觉得你是顺势而为,但这些巧合在一起,怎么可能不惹人怀疑? “她去找俞敏慧了。”这件事瞒不住的。 王曼丽转身要开车门的手一顿,站在车门边上能站二十秒没动地方,在林雨桐都要以为她会回头质问的时候,她动了。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开了车门直接上车,启动打了方向盘转向,直接开着走了。 林雨桐的表情有些复杂,却没有犹豫,也跟着启动了车子,跟王曼丽相背而行。 两人都看着后视镜,看着对方从后视镜里消失。 王坤也看出点端倪了,他担心的看林雨桐,“这次会跟着我们一起撤退吗?” 林雨桐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坐好了,咱们赶时间。” 俞敏慧指定的见面地点有点偏,在城外,而且在一处大路边的林子里。到了地方停了车,林雨桐能感觉的到,十几把qiang正指着自己。她拧开水壶喝了一口,就从车上下来:“俞敏慧,别装神弄鬼的,出来吧。叫你的人把那烧火棍都给我收起来,我数三下,要是还有人用那破玩意指着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一落,俞敏慧一摆手,“收起来!她是妖狐,你们这几杆qiang,还不能耐她何!今晚咱们还有大事要办,别惹怒了她!” 她的话音一落,林雨桐一下子就舒服了,朝这边瞄准的视线终于舒服了。 俞敏慧在林子里喊:“开车从东面的小路上下来……” 林雨桐这次没硬来,真就开车从东面的小路上下去了。下了坡,下面的路更难走。车一到下面就抛锚。这俞敏慧还是动了脑子的,故意选了这个地方,为的就是将自己彻底的绊在这里。 于是,刚刚好。 她从车上下来,徐媛就在外面等着了。她焦急的冲过来,看到王坤安然无恙的在车里坐着,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林雨桐熄火从车上下来,没搭理徐媛,而是看向她身后缓步走来的俞敏慧:“有事?说吧!” 俞敏慧看林雨桐的眼睛:“有人从监狱里把工党偷出来了,在这里交接,此事重大,所以,我请求你配合。你刚才也发现了,我这里没几个人可用。对方的情况不明,我需要你的帮忙。” 林雨桐伸手:“上面的命令呢?” 俞敏慧一脸我就知道你会如此的样子,朝身后背着电台的人道:“电文给她看。” 林雨桐扫了一眼,还真是如此。看来俞敏慧因为m国人在的关系如今确实是又抖起来了,“我会执行命令!”她看了看时间,“还有多久?” “六个小时。”俞敏慧也看了一下表,给了一个时间。 林同意直接上车,“还能睡一觉。到点叫我!”然后看坐在后面的徐媛和王坤,“要说话就下去,在上面就给我消停。” 徐媛敢怒不敢言,瞪了林雨桐一眼,到底是不说话了。 林雨桐哪里敢真睡,表现的越是坦然,心里越是焦灼,也不知道四爷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到了差不多五点的时候,林雨桐听到有人跟徐媛汇报:“刚收到电报,车子出来了,一切顺利!” 这是说第三监狱那边很顺利,在押犯人从牢里出来了。 时间比预计的要早一些。 她躺着没动,但身上多少已经冷了。日落了,又零星的落了雨下来,天色很快就有些暗了,风一起,确实是有些冷的。 此刻,却远远听见汽车的声音,然后在不远的地方,明显停了下来。林雨桐蹭的一下睁开眼睛,是欧阳白来了吧。 果不其然,欧阳白拎着巨大的箱子,跟孙三寿从车上下来,然后蹒跚的朝这边走来。她睁开眼睛,从后视镜里能看见这两人的情况。 徐媛先是愕然,然后冷笑,可却再不说话。 俞敏慧站在车外面,敲了敲车门:“下来吧!我知道你肯定看见了。” 林雨桐顺势从车上下去,“欧阳白?他不是你男人吗?” 俞敏慧莫测的一笑:“到现在了,还给我装?” 林雨桐不理她,只看见一步一步走来的欧阳白。欧阳白在看到林雨桐的一瞬,心里一松,然后手上的箱子一松手,惊讶的表情却是冲着俞敏慧去的。不理掉在地上的箱子,他一步一步的过来,然后对着俞敏慧说了一句:“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说着,他又看孙三寿,“你是骗我过来的!” 孙三寿狐疑的视线在欧阳白和俞敏慧之间徘徊了一遍,才对俞敏慧道:“长官,他自己带着一箱子钱往这边走,没见他们的其他人,所以我只能请他跟我一块来了……” 这不奇怪! 联络的跟行动的本来就不能一起行动。只要他把今晚接应的事送出去就行了。“你带他上车,没叫人发现吧?” “没有!”孙三寿特别笃定,“看来他们真以为我为了钱帮他们赎人,并没有发现。”说着,他就朝后看了一眼仍在半路上的箱子:“那个……我先走吧……我得看看郝智那边要不要帮忙……” 俞敏慧也没太在意,林雨桐却一把摁住了孙三寿:“想跑?这么多人被你耍的团团转,你倒是想溜了,够激灵的。”她说着,就一把摁在孙三寿的肩膀上,然后看俞敏慧,“叫你的人去将箱子拎过来,看看箱子里是真金白银还是石头砖块。要是真金白银,那就是对方真的入套了……要是石头砖块,那就意味着,对方并没有上当,你还是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俞敏慧看了林雨桐一眼,倒是意外她的提醒,“你看见欧阳白不想说点什么?” “你们玩的什么把戏,我到现在也没看清楚。你想叫我说什么,说金汝清是工党,因为从现在看来欧阳白是工党……可我怎么知道,以你跟欧阳白的关系,不是你们合起伙来忽悠我呢。所以,现在我对所有的看到的听到的,都持保留意见。但你跟孙三寿之间的对话,我大概齐听明白了。但以孙三寿的性子……我还得提醒你,再去看看孙三寿开来的那辆车,这家伙要是想跑,车上肯定还藏着一只箱子呢。”林雨桐说着,就看已经变脸的孙三寿:“你说是吧,孙队长。” 俞敏慧一下子冷了脸,狠狠的看了孙三寿一眼,摆手就叫身后的人:“去看看。” 果然,在孙三寿车子的后备箱里,发现了一只箱子,而且重量不轻。 同时,那个被欧阳白拎着的箱子也被拎了过来,俞敏慧亲自过去,将箱子打开。 箱子一打开,黄金美钞,就那么明晃晃的出现在眼前。 俞敏慧带着几分得意的看林雨桐:“怎么样?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林雨桐放开孙三寿,回头看欧阳白:“你是工党?” 欧阳白点头:“对!我是工党。” 林雨桐再问:“金汝清是工党?” “不!”欧阳白摇头:“他不是!” “但是当日是你去阻止俞敏慧去平津的。”林雨桐将俞敏慧要问的话直接问了出来。 欧阳白叹气:“组织上其实安排了替代俞敏慧的人,叫她潜伏在金汝清身边。谁知道被俞敏杰给破坏了,事情就是这样。” 林雨桐朝俞敏慧摊手:“合情合理!欧阳白没有承认,你也应该没有别的证据证明我的男人是工党。所以……除非是要刑逼供!要不……我来……” “不用!”俞敏慧看着欧阳白,终是拉住林雨桐制止了,哪怕明知道欧阳白在扯谎保护金汝清,她也没有拆穿:“今儿还有更重要的事,这事回头再说。”然后二话不说将欧阳白也塞到车上,然后将车门给锁了。 林雨桐看了看手表,时间又往前推进了一个多小时,得有七点半了,这个时间,也不知道四爷那边怎么样了。 四爷跟齐友昌开着车,带着几个警卫,在通往吴淞监狱的必经之路上。再往前走,就是一座桥。这桥上亮着火把,不少人在桥上忙活,像是桥面出现了问题,这会子一队人正在那里修着呢。到了跟前,四爷下车去,迎面就走了一个汉子,要是欧阳白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这不就是楼上的李大哥吗? 四爷过去,李大哥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按照计划,桥损毁了。我们乔装成修路工,正在紧急抢修。从昨晚这里就守着咱们的人,从监狱出来的车现在还在二里外加油呢,狱警出动了一半,确实是不能武装营救。” “嗯!”四爷点头,“那就按照原计划行事。”说完,两人各归各位。 齐友昌看了看表,“时间可不早了,钱通那里不会出问题吧。” 应该不会! 大概十分钟后,对面果然开来两辆车,李大哥大声喊着:“桥塌了,过不了车。退回去吧!” 钱通就叫警卫下去:“看看什么情况?” 结果下去之后,李大哥说了:“那边还有几位长官也堵在那边了,都一样过不去的。” 钱通皱眉,对面果然闪了几下车灯。他又叫警卫过去看看,“要是熟人就叫过来吧,回不了城堵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咱们把人给捎回去!” 这一去一回不过五分钟,等回来的时候这警卫就道:“是城防营的齐处长,还有……那个跟林特派员那个……关系很好的金处长……” 正说着,就见金汝清走了过来。 钱通摇下车窗就笑:“这可真是巧了,你怎么也在这里?” “处理点公事,谁知道这路不通了。”四爷就客气的道:“钱站长这么晚了,还出城怕是有急事。我的事倒是不急,要不,您也别带我们回去了……我们顺便送您一程,这边两辆车呢!” 钱通就深深的看了四爷一眼:“小林她……” “她很忙!”四爷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您知道的。” 钱通秒懂,这就是说叫林雨桐杀人的计划不变,今晚郝智还是会送命。那自己在城里确实是不合适!他哈哈一笑便下车,“那就麻烦汝清了。说起来,咱们还真不算是外人。”他跟着四爷走的时候,还交代,“跟上两人就行了,别都跟着了。” 四爷就说:“都跟上也行。” 钱通一听边也就是笑笑,“那就都跟着吧。” 也不是一点防备都没有的。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过了桥,四爷还远远的跟钱通介绍,“那是齐友昌,还是为了那批物资的事……” 钱通了然,到了跟前就伸手跟齐友昌握手,“我知道你的……” 可一句话没说完,手被人握住狠狠一拽,qiang就顶在脑门上了。 “都把qiang放下。”齐友昌扫了包括四爷在内的这一行人一圈,“都放下qiang,要不然,咱们只能同归于尽了……” 他后面那辆车上的警卫也下来了,解开衣服,里面可都裹着炸|药呢。 四爷手里拎着qiang此时率先扔了过去:“不要伤害钱站长,你们要什么我们都能给你,有话可以好好说。”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四爷扔了qiang,其他跟着钱通的人也都将枪扔了。qiang才扔出去,后面就涌出不少力巴打扮的人,两个人对付一个,将这些已经扔了qiang的人拉了下去,三五分钟之后,有一批穿着原来那些人衣服的人重现出现了,武器也都佩戴上了。只留下四爷一个,被五花大绑,跟钱通一样被塞到车后座上了。 钱通看四爷,有些惊疑不定,这种情况,怎么能不叫人怀疑。 这个金汝清要是没问题才怪了。 四爷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那么在后面安稳的坐着,静静的等着。 钱通冷哼一声:“金处长倒是叫人觉得意外。” 四爷做戏也不是给他看的,这会子听他这么说,就说了一句:“钱站长,你是明白人。明白人就该明白这种时候看破不说破的重要性。你说你叫破了……等事情了了,我是叫你活呢,还是不叫活呢。其实看在桐桐的份上,我是愿意叫你活的。可你偏偏的,叫破做什么呢?” 钱通心里一惊,眯眼再看四爷:“妖狐?” 不等四爷再说话,齐友昌就道:“来了!”说着,他就开了车门,拉了钱通下来:“我会给您松绑,但是吧,你的命还在我的手里……”说着,就解开钱通,且用qiang顶在他的腰眼上,“……郝智以你的名义将我们的人从监狱里带出来了,目的是什么你该清楚的,所以,帮我们也是帮你。你配合我们救人,而我们配合你交差,如何?” “怎么交差?”钱通冷笑一声,“我钱通混到现在是没带脑子的吗?” 四爷结过话:“郝智安排了两路,一路是真的。就是咱们这边,还有一路是假的,去钓去营救犯人的工党地下党了……” 钱通明白了,“工党的地下党?”他的目光扫了一遍,“这不都在这里吗?” 没错!这些换装出来的伪装警卫们和工人们,都是地下党。 欧阳白那边根本就不会有人过去的。 四爷就说:“所以……那路人马……现在怕是遭遇了意外,比如汽油爆|炸等等……那辆车上拉的都是郝智从帮会请来的人,他们伪装的工党……可如今那些人成了死尸,只要今晚郝智和涉事人员都死了,你说那些人是工党便是工党,没有人能戳破你!” “你们没打算杀我?”这一点钱通很意外。 “国工正在协商阶段,我们不想你这么一个人物意外遭遇死亡,从而叫你们的党国有攻讦我们的借口。”四爷就道,“所以,配合我们的人员,我们的人自会配合你们的。” 钱通不全信这话,但又不能不赌一把。 在一辆大卡车朝这边走的时候,桥上的人都撤了,大卡车从桥上顺利通过,可刚过桥就被人给拦住了。 车被迫停下,然后便被十几个人给包围了。车灯打过去,站在车子最前面的不是钱通钱站长又是谁。第三监狱的狱警,那也只是狱警。里面有一半是郝智的人,有一半是钱通的人,可叫这些郝智的人正面刚钱通,他们没这胆子。之前本就做了亏心事,就是诬陷钱通的。所以,钱通带着人出现在这里,将他们拦住,一点也不奇怪。 车上的狱警一个个的下来,钱通一声冷笑,手一摆,一声‘就地缴械’之后,没人反抗,整个就控制了。控制了之后直接打晕,捆了再度扔到车上。 李大哥上去检查了,车上都是自己人,没问题。 四爷这才点点头,朝边上退了一下。而那边钱通还没反应过来,脖子后面就猛的一疼,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齐友昌看四爷:“要不一起走吧!” 四爷摇头:“你们赶紧撤。要不然走不脱的!记得给钱通将药喂了!” 桐桐提前给配置好的药,不会要钱通的命,只是会发烧昏迷,一般医生检查不出问题。过一个月之后就回痊愈了。这个人确实是不能死的,尤其是在这种两党谈判的重要阶段。而这种不像是中du的感冒症状,能为自己和桐桐争取不少的时间。 齐友昌咬牙,将药给喂下去。然后人也推到路边,其他人基本已经上车了,说撤就能撤走了。 李大哥给四爷松绑:“要不,再留两个人配合你?” 四爷催他:“赶紧走!”桥另一边已经有车灯的亮光了,怕是郝智来了。 李大哥跟四爷告别:“保重!” 看着车一辆一辆离开,他得赶紧过去,等郝智的车上了桥之后,他得掐着时间将实现埋好的引信点燃。 车一点点上桥,引信一点一点引燃,紧跟着‘轰’的一声,整辆车都被炸的四分五裂的飞起来……四爷脚下的地也带来阵阵余波,然后他就真什么也不知道。那种站立不稳的感觉袭来的时候,他还在想,果然没有桐桐在身边就是不行。 王曼丽带着人远远的跟着郝智,因此,远远的就看见火光乍起,紧跟着是剧烈的爆炸声。她一脚踩住刹车,“郝智完蛋了!” 她现在还不知道工党的事,只知道郝智是跟着钱通朝这边来的。因此,郝智死了,她紧跟着就看表,“十点整!十点整了!郝智死在这里,那……王坤是不是这会子也死了!” 难道之前自己想多了。妖狐果然是妖狐,要杀郝智和王坤,这两人真就这么死了! 后面的人问:“怎么办?前面的桥过去不了。” 想办法也要过去,得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毕竟按照时间算,钱通应该是刚过去才对,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她率先下了车,她得参观参观妖狐遗留下的战场,她到底是怎么远程操控,人不在这里,也精准的杀了人的。 这会子心里还想着,明儿还得问问,她是怎么当着徐媛的面杀了王坤的。 徐媛看着举起qiang对准王坤的林雨桐,然后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瞬间便尖叫起来了。她没有看错,她那一qiang是对准王坤的胸口的。此刻,王坤的胸口已经被鲜血侵湿了。徐媛尖叫的扑过去,掏出qiang就朝林雨桐打了过来,林雨桐就地翻滚,然后‘无意’的撞倒了俞敏慧,她一倒,林雨桐又‘好心’的去拉,结果徐媛那一qiang好死不死的打在了俞敏慧身上,那一qiang正中腹部,应该是伤了肺了。 刚才在得到消息,说往这边来的那一车人已经被炸死了,而十点整,这边的工党一个都没露面。俞敏慧坚持认为这事是林雨桐走漏的消息。毕竟,她在这个的消息,她之前只传递了给林雨桐。林雨桐这一路上,有太多的泄露机密的机会。 林雨桐二话不说,抬qiang就打在了王坤身上,此刻看着喘着气的俞敏慧:“谁是工党?看出来了吗?” 俞敏慧看着徐媛,然后对她的人发号施令:“捉住她!” 徐媛哪里会坐以待毙,转身就跑,上了路就有一辆孙三寿的车,只要上了车,她就有逃出去的可能。 看着俞敏慧的人去追着徐媛跑了,林雨桐一下子敲晕了孙三寿,这才赶紧看王坤。 王坤咳嗽了一声,直接起来了。他艰难的起身,从怀里掏出刚好卡主子弹的铁片,“好枪法,分好不差。” 林雨桐将铁片和血袋收好,重新塞到车上,那边欧阳白已经将俞敏慧手里的qiang给拿了,他紧张的问林雨桐:“她……她……怎么办?” “交给我办!”此时,边上的一棵树上跳下来一人,出现在林雨桐的面前。 林雨桐看向一身黑衣的冷子秋,问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这部分马上完结,下部分准备了两个安全的,一个古代,一个现代。纠结先写哪个,要不……我抓阄选一个? 112 民国谍影(48)二合一 民国谍影(48) 冷子秋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了一句:“走你的!快!” 林雨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再不犹豫,转瞬就跟着那些追着徐媛的人去了,再没有回头。 俞敏慧喘着气看着冷子秋:“你们……你们……怪不得……”连王曼丽在内的人都在掩护妖狐,怪不得此人会隐藏的这么深。 冷子秋看欧阳白:“将她扶到车上去,她现在还不能死。” 欧阳白是信冷子秋的,见她来了,他一脸的喜色,还跟一边冷着的王坤介绍:“这是咱们自己人……走!快!” 王坤没上车,而是跟冷子秋把陷在泥泞里的车推出来,冷子秋又从一边抱了不少枯草和树枝来,看这样子,是早就准备好这些东西了。将这些垫在路面上,王坤坐上了副驾驶,俞敏慧和欧阳白坐在后面的座位上。 车子上了路,很快从大路上驶离,奔着江边驶去。野渡上停着一艘船,车到了这里,冷子秋叫他们下来,都上船,而她则拎着两只沉甸甸的箱子,直接到了船上,解开了缰绳,船瞬间便顺风而行。 欧阳白给俞敏慧包扎了,才问冷子秋:“咱们去哪?” “过了江,就有你们的游击队接应!”冷子秋看了欧阳白一眼,“你脱险了。” 我们的游击队? 难道你不是? 冷子秋也不解释,看了已经昏迷过去的俞敏慧一眼,就看着悠悠的江水出神:你们?我们?此时分的清楚吗? 而另一边,林雨桐跟在俞敏慧的属下身后,指挥他们:“快!别叫徐媛跑了,打轮胎……集中打车轮胎……” 徐媛全程听的都是林雨桐叫嚣的声音,到底是没逃出去,被死死的摁在驾驶座上。 看着跟在后面慢慢走来的林雨桐,徐媛‘呸’了一声:“刽子手!” 林雨桐冷笑一声,吩咐那些人:“将人带回去,赶紧送你们俞处长去医院。”她也说徐媛,“你别挣扎,你犯得不是死罪。只要俞敏慧没死,这事就能揭过去。看在你曾经救过我们一命的份上,我会向上求情的。另外,我准许你好好安葬王坤。” 徐媛这才看了林雨桐一眼,不再挣扎。 一行人乌泱泱的过来,彼此面面相觑。因为除了地上躺着还晕着的孙三寿,其他人都不见踪影了。车也不见了一辆。 受伤的俞敏慧不见了,被绑着的欧阳白不见了,连同王坤的尸体也一并不见了。 林雨桐先做出戒备的姿势,安排人手:“去林子里看看……”再留了两个人,“看着车辙找找,欧阳白带着受伤的俞敏慧,走不远的。” 徐媛在一边就道:“怕是早走了。欧阳白真的一个帮手都没带?许是之前人家藏着没出来,等你们走了,他们才现身将人带走的……” 林雨桐没说话,那边已经有人掐孙三寿的人中,在逼问孙三寿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晕过去的人哪里知道什么动静,他迷茫的摇头,“真不知道。”等转脸看到林雨桐的时候还有点瑟缩:“我不跑了……再不敢跑了……” “叫你跑你也不跑了,两箱子的钱都不见了。”林雨桐说着就瞪了孙三寿一眼,低声骂了一句。 不大功夫,派出去的人都回来了,一边说林子里没有藏人的痕迹,另一边说车辙往野渡方向去了。 林雨桐看着铺在地上的树枝和枯草就问这些人:“你们说没藏人,那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你们跟着你们处长,先我一步到这里,然后呢?叫人家藏在你们的眼皮底下了……到现在都没发现痕迹……” 众人被骂的抬不起头来,也不敢说话。 林雨桐指着另一辆车,是原来俞敏慧开来的:“将车推到大路上去,沿着车辙……追!” 可沿着车辙追过去,追到了江边,除了看到一辆空车,别的什么都没看到。 “过了江就追不上了。”徐媛悠悠的道,然后一脸嘲讽的看林雨桐,“妖狐的神话打破了!叫工党就这么从你的眼皮子底下给溜走了……”说着,就哈哈大笑,很有些幸灾乐祸。 林雨桐不理她,直接去问孙三寿:“你说实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里根本没有所谓的工党在押犯,只有一个疑似工党的欧阳白,一个被我击|毙的王坤……那么俞敏慧之前说的释放工党……你们是不是还有别的计划?” 孙三寿不敢不说,“……去淞沪监狱了。” 林雨桐面色一变:“上车,都上车,快!钱站长正好也去淞沪监狱!快!钱站长要是出事了,你们的脑袋都保不住!” “钱站长……钱站长……醒一醒……”王曼丽不停的拍打着钱通,但无奈,钱通好似有些发烧,整个人糊里糊涂的。 她招手叫了两个人,“拿车上的帆布篷,做几个担架,这些人,今晚就是抬也要抬回去。” 说着,她又把视线投到四爷身上:“金汝清……” 他晕倒的位置距离钱站长和钱站长的警卫连同司机们晕倒的位置,都有一些距离。王曼丽朝桥边走,举着火把在地上寻找。这引信燃烧,必然是有痕迹的。地上黑黑的那条印记很清晰,比正常的遗留下来的痕迹要清晰的多。她猜测,可能是考虑到天气的原因,怕不能很好的引燃,因此,这引信是泡过煤油或是汽油的。这样得到话,就能保证在小雨或是潮湿的环境里也能顺利点燃,但唯一的坏处就是痕迹会比正常的引信更明显。她蹲下来看了又看,从引信的长度,到燃烧的速度,再到点燃后爆炸的时间,然后反过来推…… 这一推演,她就不由的回过头再去看金汝清晕倒的地方,如果一个人点燃了引信往回跑,能给他跑出去的距离也就那么些。所以,金汝清不是被谁打晕的,他的脖子位置并没有痕迹。他是被这爆|炸的余波给震的晕倒的。 那也就是说,杀了郝智的就是金汝清。 这个可以理解,许是他跟妖狐夫妻档联手杀人呢。可紧跟着问题就又出来了,如果是这样,钱通连同他的人有必要叫他们这么晕着吗?若是想证明郝智的事情与他们无关,那不是该越走越远才好吗?晕倒在这里,还是从后面被人袭击晕倒,这就说不过去了。第一,金汝清没这样的能力。第二,没有这个必要。第三,他们这些人的外衣都被扒去了。 再看看这里明显的卡车车轮压过的痕迹……王曼丽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而这件事……妖狐肯定知道,但是她隐瞒了自己。 她不动声色的将这些痕迹清理了一些,金汝清点燃引信炸|死郝智这事她不想交人知道。处理好这些之后,她才指挥下面的人,把叫不醒的人往桥的另一边抬,哪怕是从沟里再翻一次,也不能耽搁。 有几个钱通的警卫很快就被叫醒了,王曼丽过去问他们,从钱通过桥遇阻碍,一直到金汝清过来请人,再到钱通被齐友昌挟持,连同金汝清都被绑了,他们又受到了袭击这些都说了。他们知道的也就是这些。 王曼丽听的皱眉:“你是说,金处长也被人绑了?那就是说,他是被人利用了?” 这人很肯定,“肯定是绑了。他还说,不要伤害钱站长,什么条件都答应之类的。” 王曼丽就点头,从这里看,除了最后那一步杀人留下了痕迹,其他任何地方,金汝清都有辩解的余地。好像每件事都跟他无关一样。而杀了郝智这点痕迹……其实无所谓。他可以解释是为了帮妖狐,而妖狐是为了帮谁呢?为了帮钱通。偏偏,帮钱通一起算计郝智的事,自己知道且允许。 好手段呀!你明明知道这件事他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你能将人锁定,必然是他无疑的。可是……就是没有证据。 若是别人,没有证据也不需要证据,现在就毙了他也就是了。 可偏偏的,这人是妖狐的男人。 她欠了妖狐不止一条命。 人带过去,能上车的挤到车上,没清醒的也都塞进去,直接调转车头,往城里去。回城的路上,跟几辆车走了个面对面。 林雨桐先下了车,朝这边一步一步走来。 王曼丽将qiang上膛,拎着qiang就走了下去,两人站在辆车中间,两边的车灯照着,两人都在距离对方两步的时候同时停下了。 王曼丽看着林雨桐,林雨桐一点也不心虚,就这么对视着。 好半晌,王曼丽才问:“你的事办完了?” “完了!”林雨桐点头,“王坤死了,想来郝智也死了。” 王坤死了? “你杀的?”王曼丽这么问。 林雨桐点头:“我身后的那些人,他们都亲眼看见我杀了王坤。” “尸首呢?”王曼丽问道。 “徐媛误伤了俞敏慧意图潜逃,我们在追徐媛的时候俞敏慧带着欧阳白和在车上的王坤的尸首一起跑了,已经坐船离开了……”她这么说。 王曼丽就看林雨桐,然后怒极而笑:“你杀了王坤,徐媛却误伤了俞敏慧?” “她本想杀我,没想到伤了俞敏慧……”林雨桐耸肩,“运气好而已。” “那追一个徐媛要出动那么多人?”王曼丽咬牙,“以你的身手,徐媛能跑的了?” 林雨桐捂了捂肚子,“来例假了,身体不是很舒服。” 王曼丽‘哈’了一句,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呢。是啊!发挥失常有什么办法,毕竟女人都有那么几天。再是强悍,也逃不过生理期的生理痛。 行!你是真行。 王曼丽扭身上车,“你上我的车,从今天开始,你归我管。这件事我得向上汇报……在没有正式结论之前,你老实呆着吧。” 林雨桐将手里的qiang扔过去,一点也不反抗。到了车上,看到晕倒的四爷,她挨着四爷挤着坐了,然后一点一点的给按摩穴位。进了城,他已经清醒了。 王曼丽没有审讯林雨桐和四爷,而是以林雨桐身体不适为由,将林雨桐留在小楼里养身体。而四爷也被留下来,照顾林雨桐。 既来之则安之,两人就在这里呆着了。 王曼丽不想处置林雨桐和四爷,但必然会深挖这件事。 毕竟,这绝对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完成的,每一个步骤的配合,甚至是钱通的消息,安排的这么紧密细致,便是妖狐拔根毛能变出分|身出来,也绝对不可能一天里做好十件八件事的。她得弄清楚来龙去脉,然后找出除了妖狐之外的人来。 事情只要问孙三寿,那么就都清楚了。他是唯一一个接触过郝智和俞敏慧的人,因此上,他知道差不多全盘的计划,再加上时而出没的徐媛,事情基本就能还原回去。 但偏偏的,徐媛和孙三寿的证词里,都坚称林雨桐不可能是工党。 “我们亲眼看见林雨桐一qiang打中了王坤的胸口……王坤绝对没有活着的可能……” 然后当天,警局那边就有消息,说是沿江没有找到俞敏慧和欧阳白的踪影,但是在江里打捞起一具尸体,满脸疤痕,且是被一qiang打死之后抛|尸江里的。 王坤的脸辨识度本来就不高,再在水里泡了,又被鱼虾啃食过,另外……徐媛跟王坤真心不熟,当年有过庇护之恩,后来见面也都是匆匆的,而且都不是在光线特别好的地方。因此,她其实是认不准的。 但看着手上和脚上那种因为长期戴着镣铐遗留下的痕迹,她笃定:“这就是王坤。俞敏慧和欧阳白没有带他的尸体过江,而是把他扔到江里去了。” 王曼丽问法医:“伤口呢?子弹呢?发现什么了吗?” “在水里浸泡的时间不短了,而且捞尸人没有保护好尸体,用的捞尸工具对尸体造成了二次伤害,什么也检查不出来了。”人家是这么说的。 王曼丽点头,心里却道厉害。这一定是工党为了掩护妖狐预先就做好的补救措施,为的就是替妖狐洗清嫌疑。 紧跟着,中tong那边发了通报,说是曾被jun统胡木兰审讯过的欧阳白,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了苏区。因为m国记者拍的照片里,有欧阳白的影子。 这张照片给王曼丽送来了,照片里除了笑容灿烂的欧阳白,还有一个不太清晰的女人在更后面的地方。她用了放大镜再仔细看,那人便是俞敏慧,好像是躺在医院的躺椅上养伤的样子。 那么,这张照片想说明什么?说明通工的不是妖狐,而是俞敏慧。 不用查也知道,这是工党刻意泄露的! 证据铁板钉钉的,任凭你知道所有的事都有妖狐的踪影,你也没法定她的罪。 林雨桐的事差不清楚,至于说金汝清的事,王曼丽觉得还得等,得等钱通醒了,再听听钱通怎么说。 可钱通的烧就是退不下去,医生说感冒的症状很严重。 王曼丽看着脸色驼红的钱通,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就问医生:“有没有可能不是感冒……而是中了某种du……” 医生摇头:“还有这种药吗?我还真没见过!” 没见过不等于没有。 她干脆带人去酒店,查林雨桐有没有买药,不管是中药还是西药,或者是稀奇古怪的东西。药肯定买了,方子给经理,经理给买的,经理给按方抓药在家里熬的,但这些当然不会泄露出去。 因此,还是什么也没查出来。 王曼丽揉了揉眉心,站在林雨桐的门房外:“这一次,你同样干的很漂亮。若不是我跟着你来沪上,换任何一个人过来跟你组队,只怕都会认为你清白无辜。是啊!你也必须清白无辜!” 林雨桐在里面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直到王曼丽的脚步声远去,她才看四爷:“孙三寿死定了!” 知道的太多了! 工党被放跑这事王曼丽一定是秘密汇报给了戴老板,她不会叫更多的人知道,以至于丢了军tong的脸。而且,两党谈判期间,不能叫人知道,国党之前扣着工党的人不放。 四爷就问:“几天了?” “三天了!”从事发到现在三天了。 那么送了被营救出来的人员之后,沪上地下d的人也该各自归位了,“再等三天……” 再等三天,若是一切太平,那就能谋划着离开了。 却在两个人谋划着离开的时候,被送来的早饭包子里夹着一张纸条,应该是胭脂送来的。纸条上说:不要轻举妄动,静待消息。 而王曼丽也在同一时间,见到了一身贵妇人打扮的白雪梅。 白雪梅是跟着一个m国人身后来的,她笑着从坤包里拿出一张纸来:“这是约瑟将军的副官,有一份公函你看一下。” 王曼丽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意外的看白雪梅:“军校交流名额……你竟然说动了老严……” 白雪梅摇头:“不是老严,是老师的意思。这里面有老师的人情在!老师的原话是,既然你再无法信任她,却又不忍心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杀她……那就送她走吧!” 王曼丽苦笑:“我当初给你们寄信的时候,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变成哪样……她都是妖狐。”白雪梅再次把公函往前一推,“放还是不放?” “事情我汇报上去了,老板先让我调查,具体的批示还没有下来。”王曼丽拿着白雪梅给的公函,“这上面有毛主任的签字,却没有老板的……” “所以,我才来找你!”白雪梅就道,“要不然,我在n京呆的好好的,何苦跑这一趟。放人不放人,现在你来决定。飞机就在机场,你如果放人,今儿就能走。当然了,戴老板要是怪罪下来,这责任还是得你担着。她是我的战友,你也是。坑谁都不是我的本意……你自己拿主意。”说着,她就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好似在卡着时间等着她拿主意。 王曼丽轻笑一声,抓起笔直接就签了字,然后直接扔给白雪梅,“最好在工党战败之前,不要让他们回来。” 白雪梅‘嗯’了一声,“这个我安排!”说着,就叫那个副官先等着,她自己朝楼上跑去。 林雨桐和四爷以为先等来的会是胭脂的消息,却没想到等来的会是白雪梅。 白雪梅站在门口,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开口只说了一句:“跟我走,什么也不要问。” 什么都不用问,可看到那个m国人的时候,林雨桐心里还是有了猜测。 但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走,至少得把消息送出去。 林雨桐就说:“我得回酒店一趟,东西没拿。” “行李我帮你拿来了,在车的后备箱。”白雪梅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需要的都有,不用操心。” 林雨桐还要说话,四爷一把给摁住了。白雪梅去酒店拿了行李,那么酒店的经理就不可能不知道这事,那么此刻,这辆车一定是被监视跟踪的。只怕沿路有不少自己人! 果然,到了机场,搬运行李的人里,就有一个四爷面熟的人。 他知道,这就是自己人。 在这些行李里,林雨桐发现了一只熟悉的箱子,封条还在。这就是那只让四爷托人带给白雪梅的箱子,没想到又被白雪梅给带回来了。这里面可都是金条和美钞! 她摸着这只箱子,看白雪梅:“这里面有王曼丽一半,你不该都带来。” “少废话。”白雪梅看着林雨桐,眼圈有些发红,“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用钱的地方多。我们在国内,还能少了钱捞。管好你自己吧!” 林雨桐伸出胳膊抱她:“……以后跟老严好好的……” 白雪梅点点头,艰涩的‘嗯’了一声。 林雨桐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写着两行血字的手绢,递给白雪梅:“这东西对我没用了,你留着,或者给冷子秋也行。钱通欠我一个人情,如果需要,你们替我讨回来吧。” 白雪梅看着这个东西,她现在只当是念想留着,却没想到,被送走的妖狐隔着千山万水,还能靠着一方手帕救她们一命。当然,这是几年之后的后话了。 两人说话,也不过两分钟的时间,这点时间,足够四爷跟那位混进来的自己人交换了消息。 那人说:将计就计,先离开再图谋之后。 以后会是什么样呢? 上了飞机,穿过了厚厚的云层,从窗户看出去,那黑云之后,亮光隐隐。想来,要不了多久,这黑云必将散去,旭日的霞光必将普照这片大地……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这一部分因为各种原因,到这里就不得不完了。然后在读者群征集了大家的意见,古代和现代题材选择的话,选现代的人数更多。那咱们就先开现代的,把古代的顺延下去。今晚稍晚的时候,转战下一站——《欢喜人家》。 113 欢喜人家(1)二合一 欢喜人家(1) 热死了! 浑身汗黏黏的难受。 这还没睁开眼睛呢,就觉得是那种车猛的刹车的感觉,然后人不由的就朝前扑了过去,身体不由人掌控,眼看这就撞到前面的椅背了,一双有力的手一下子将她给拽住了,然后这只手一直没有撤去。 她低头看那只手,粗糙的有力的,甚至是看不出男女的区别的手。顺着这双手看过去,是有力的胳膊,胳膊肘往下的地方,被太阳晒的黑黑的,胳膊肘往上,一半黑一半白。这是长期穿短袖造成的。不穿短袖了,这黑白分明的胳膊就露了出来。 从胳膊挪到人脸上。这看起来是个晒的黑黑的妇女,眉眼这会子被乱七八糟的因为汗水而粘在脸上的头发挡住了,看不分明。顺着脸庞往下看,脖子一圈是黑的,脖子下面的肌肤跟胳膊上那点白的地方一样,雪白雪白的。 这是个底子生的很不错的女人。 只是,她身上穿着那种圆领没有袖子的碎花褂子……这种衣服后来很少有人穿了。而且,她里面的文|胸穿的不合适,那都不能被叫文|胸,只能算是一种老奶奶款式的半背心褂子。因此,她那个……长的虽然澎湃,但是看着臃肿又累赘。裤子是黑色的裤子,看着特别热。脚上是偏带的布鞋,光着脚穿着,脚面上颜色也偏深几个色号。 女人对急刹车可能比较好奇,探着头往前看,想看究竟。但车严重超载,过道里挤的都是人,是看不出去的。 林雨桐这才转脸看周围,从衣着打扮不难判断,应该是九十年代吧。 九几年?不知道。 如今坐的是客车,座椅不是很舒服,从哪到哪的一趟车,她这个位置也看不见。 于是,她便从车窗看出去,外面熙熙攘攘,好像人群在朝车前的那个方向移动,听那意思,是有人在打架。她的关注点不是这个,此时,她看见了车站的招牌,京市东客站。 也就是说,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京市。 她也不知道原身这要去哪里,但是按照车子要转弯的这个角度来说,应该算是要进站了。不过这进站的路被前面闹事的给堵住了,暂时进不去了。后面的车辆一辆挨着一辆的摁喇叭,嘈杂成一片。还有的骑着人力三轮车的往前凑,吆喝着两块钱就跑一趟。 因为不知道拉着自己不撒手的女人是谁,她也没有贸然说话。紧跟着,车里就有人喊了:“师傅,开车门,到地方了就从这里下吧。” 司机吆喝着说不允许在这里下车。 可前面闹的也不知道啥时候结束,不知道是谁踩了气门,后门直接打开了。 女人这才像是恍然大悟一样,“这就到了?”然后拉林雨桐起来:“你先下去,看着别叫人把咱们的包给拿走了。” 哦! 林雨桐就挤着下去了。行李在车顶上放着呢,有人已经爬上去往下扔行李了。林雨桐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还是这女人利索,手里拎着四五个破旧的布包,还精准的抓住两个蛇皮袋子,一手抓着一个往路边挪。 林雨桐过去接了一个:“我来!” “妈能行。”女人说着,就挡开林雨桐,“乖,跟紧妈。到那边妈给你买汽水。” 妈? 好吧,妈就妈吧。 林雨桐看看手脚,目测一下两人的身高,原身怎么也都是大孩子了,身高至少在一米六五了。她硬了抢了一个袋子拎着:“没事,我拎的动。” 女人笑的很灿烂,随手抹了一把脸,就拎着东西三两步的到了路边的树下。 树下有卖汽水冰棍的,老太太开了一瓶汽水,“五毛,瞧把闺女给热的。” 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东西放到脚边,尽量的都放在手脚能够到的地方,从裤腰里摸出一把零钱出来抽出个五毛递过去,然后咽了一口唾沫叫干渴的嘴舒服点,却二话不说的将汽水瓶塞到林雨桐手里:“桐桐,喝。” 汽水不是很冰,橘子味的,林雨桐喝了半瓶,然后摇头,递给女人。女人不要:“妈不渴,你喝。赶紧的,还要还人家瓶子呢。” 林雨桐哪里会再喝?硬是塞过去:“没有白开水解渴,你喝吧。” 老太太就催:“赶紧喝吧,这闺女懂事。” 女人脸上的愁苦好似随着这一声夸赞瞬间便消散了,三两口喝完。 边上就有一穿着背心短裤大拖鞋蹬着三轮车的中年男人吆喝着问呢:“妹子,乡下来的吧?走亲戚呀?住哪?两块钱我一准给你拉到地方……” 两块钱呢! 女人看看汗湿的闺女,咬咬牙:“东平胡同,知道地方不?” “这哪能不知道呢?走着!”那边车子一蹬,就靠了过来。然后下来帮着把行李往车上放。 光是行李就塞了大半个车兜子,等然后母女两坐在车沿上,才扶稳,车就动了。这师傅摁着前面的铃铛不停的摁着,嘴里还一个劲的喊着:“让让……让让……都让让……”然后三轮车就从人群里左穿右穿的给穿过去了。 林雨桐习惯性的看着周围,嘈杂吵闹还有中暑带来的不舒服,叫她头疼恶心。她的眼前,晃过的私家车面包车的车牌号,然后就不由自主的记住了,那块打架的人的脸,还有从警车上下来的警察,每张脸似乎一下都清晰起来。 习惯性的记这些,可这原主的脑子能这么清晰的记住这些,也是厉害了。 正头疼呢,车子就转绕,从大路拐进了小街道,自行车摩托车有,但是汽车没有。两边的大槐树投下来的树荫将路面都铺面了,一下子变的清凉起来。 蹬车的师傅的速度一下子就放慢了,回头问说:“大妹子,这去东平胡同哪一户呀?” 女人像是走神了,又像是有些紧张,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手帕来,手帕解开,里面是一张纸。纸条展开,上面写着三行字:京市东平胡同九号。 落款是:林东来。 日期是:一九七七年十月二十九日。 林雨桐扫了一眼便记住了,这张字条很老了,十多年之前留的吧。 果然就听这女人的声音有些紧绷:“东平胡同九号……也不知道如今搬没搬走,还有没有九号?” “有!还没搬呢。”蹬车的师傅好像对那个地方挺熟悉的,“九号院子里住了好几户人家,你们找哪户人家?” 林雨桐以为女人会说那个叫林东来的名字,却没想到她的嘴只是张了张,就又闭上了,“到了九号门口就行。”说着,小心的将纸条包回手帕,又谨慎的揣起来了。 这师傅挺知趣的,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 醒过神来,这车已经在胡同里穿梭了。这大大小小的胡同,跟迷宫似得,林雨桐特意去记,不算是迷路,意外的是女人,好似对这种胡同也不算是特别陌生。反正不管怎么绕,她都很淡定。再绕过一道弯,车就停下来了,“九号到喽……” 他这么高声的吆喝着,就有一个围满人的地方让开了一点位置,众人都回头看,这九号又回来什么人了。 还有人认识蹬车的师傅,就搭话了:“老廖,今儿没闲着。” “没闲着,拉趟活去。”老廖说着,就帮着往下搬行李,“来喽,搭把手放在里面……” 一群人七手八脚的帮忙,转眼东西就放里面了。老廖还问:“瞧什么热闹呢?” “还能有什么热闹……老林家跟老金家又闹起来……林家的外孙把金家的大宝孙给开了瓢了……”说着,就又问:“你拉的是谁家的亲戚……” 老廖也不知道啊,回头看着母女。女人的心思不知道飘哪去了,林雨桐才提醒:“妈,没给这大爷钱呢?” 女人这才醒过神来,摸出两块递过去。 门口一大娘挺热心的,“你们找谁家呀?” 女人不答话,只说了一句:“麻烦您帮我看一下行李……”然后就跟提了一口气似得拉着林雨桐往院子里去了。 绕过照壁,就看到院子里的情形。两个女人此时站在院子里,周围也围了一圈。 时髦的那个嚷道:“我们家庆生谁家的孩子不招惹,偏找你们家孩子招惹?头上破点皮,三百都不成。我告诉你宋兰兰,你还别得寸进尺!” 那被叫宋兰兰的女人也丝毫不让,“林东方,到底是谁得寸进尺……” 还要再骂,突然就听到一声:“你就是林东方。”这一声是林雨桐原身的妈发出的。 时髦女人愣了一下:“谁叫我?” 女人拉着林雨桐霍开人群进去:“是我!” 林东方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你认识我?” 女人点头,又摇头,“我没见过你,我听过你。我叫苏宝凤,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苏宝凤? 这名字还真有点熟悉,可这一时半会的还真就想不起来。 苏宝凤看着对方的反应,眼里慢慢暗淡了下来,“我……” “谁是苏宝凤。”正房的帘子突然被掀开,里面出来一白胖老太太,眼里全是急切,“谁是苏宝凤?”问完了,老太太看见了,她三两步走过来:“你就是宝凤?”她上下打量她,“你怎么才来?” 苏宝凤眼圈一下子红了,声音有些发涩:“您知道我?” “知道!知道!”老太太就看林东方,“你忘了,你弟弟……当年……” 林东方恍然大悟:“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苏宝凤猛地一拉林雨桐的手,将她往前一推:“桐桐,这是奶奶和姑姑。” 啊? “啊?”老太太和林东方都唬了一跳,被眼前这个大姑娘给晃花了眼了。 林雨桐能听到,耳边‘哄’的一声,各种的碎碎念的声音一下子全都钻了过来。 “这女人谁呀?” “林东来的媳妇?” “林东来都有闺女了?” “坐牢出来,蹦出这么大一闺女啊,啥都省了……” 林雨桐满脑子的都是:林东来……媳妇……闺女……坐牢……出来…… 当事人愣住了,看热闹的更热情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正热闹呢,听到后面一痞痞的声音:“嘛呢?嘛呢?看戏呢?来来来,一人两毛,不掏钱不让走啊!去电影院得买票,去录像厅你也得掏个场次费……我们这活话剧演着,您不能白看不是?来来来捧捧场,一毛两毛不嫌少,三块五块不嫌多……二大爷,您赏脸……” 就有人喊:“东子,你还乐呵呢?往里面去瞧瞧去……” “瞧什么?嫦娥下凡了……”说着,人就从照壁绕过来了,可却侧着脸跟边上的人说话呢。这人吧,长的很可以。一米八往上的个子,壮实,线条又好。蓝色牛仔裤,白色的体恤衫,小平头,笑的阳光灿烂,一口的白牙冷森森亮闪闪的。正过脸来,长眉星目高鼻梁,这张脸这气质,说实话,林雨桐觉得长相能得九分。要是不说话,不那么一副腔调,这是个很有气场和魅力的……男人。 正过脸来的男人看眼前的局势愣了一下,然后问他熟悉的人:“妈,姐,怎么了这是?听说庆生那臭小子又打架了?” 林东方疾步走过去,低声道:“东子,苏宝凤来了……” 啊? “哪呢?”林东来左顾右盼的找。 苏宝凤脸上的笑没有了,拽着林雨桐一步一步过去,“林东来!” 林东来好半晌才从苏宝凤的脸上找到当年的影子:“宝凤?你……你……” “你走两个月,我来找过你,我发现我怀上了……可我来了,听见人家说警察到处抓你,你跑你的没影了,过年都不敢回家,我也没法去你家,就又回去了……第二年八月,生下闺女……”她狠心一把将林雨桐推过去,“……村里的情况你知道,穷。闺女聪明,初中毕业考了全市第一……市里的高中抢着要。可村里到我们石门市交通反倒是不如到京里方便,我就寻思,别耽搁孩子,叫孩子在京市念书。当年人人都想考大学,你也说要考大学……那闺女肯定要考大学……我把闺女养这么大,还能继续供……生活费啥都是我的……你就叫孩子在这里好好念书……多别看点别叫人欺负,成不?” “……成……”他随口这么应着,其实是真没反应过来。 成就行了。 苏宝凤从兜里掏出一把钱来给林雨桐塞到手里:“拿着,回头妈再给你送来……你不许往回跑,要听话……妈走了……” 没给林雨桐丝毫反应的时间,人就往出跑。 林雨桐低头看钱,钱里面还夹着两片花椒叶,想来她还晕车吧。也不知道她身上还有多少钱,是不是要从这里走着去车站。她来不及多想,将钱全塞给林东来:“爸……你把我妈送上车……” 一句‘爸’叫的林东来更蒙了,还真就拿了钱追出去了,把人追上了,还没反应过来。 苏宝凤看了他一眼:“你别怕……我已经嫁人了,还生了孩子,过来不是纠缠你的。” “不……不是……我没那么想……”那么爱贫嘴的人,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这些年孩子是我爸我妈帮着带的,我哥嫂也挺照顾,可我侄儿大了要娶媳妇,我弟弟都二十八了,连个对象也没有。我早十年就嫁了人,那人老实,可他前头的老婆给他留了个儿子,那孩子也十八了……我有心把桐桐带到身边,可那边一个大小伙子,屋子也没几间,大闺女了这么住着,我怕出事,也怕人家闲言碎语的。再加上,县城的高中都不成个样子,教高中的老师本身才高中毕业,去石门市吧,路上得转四五趟车,她一个姑娘家,连个伴都没有。好些人都说女孩子,上出来也没啥用……我闺女本来就不该在山沟沟里的,我不能毁了孩子……”说着,她就停下脚步,恶狠狠的看林东来,“你要是敢耽搁孩子开学,就给我试试。你把我们娘俩害惨了知道不……”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混着脸上的汗水,狼狈的叫人也跟着想哭。 林东来被哭的心里发堵,刚好老廖又转回来了,见苏宝凤哭,就喊道:“东子,你别欺负人家乡下来的妹子……”说着,又说苏宝凤,“你别怕,他就是嘴上混,人不坏!” “滚蛋!”林东来一把抓住老廖的车头,将老廖揪下来,自己骑上去,然后说苏宝凤,“你上来……我送你到车站。” “不用,我自己认识路!”那个冬天,她在这一片的胡同里,饶了整整一夜。 “可你闺女叫我送你上车。”那孩子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亮的很。 苏宝凤恼了:“你闺女!” 成成成!我闺女! 他蹬着车还在想,我怎么这么突然的,就多出一闺女来。 “亲生的对吧?”他不死心的这么问。 这一句彻底的把苏宝凤激怒了:“林东来你什么意思?”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就是吧……有点意外呀! 意外的何止是林东来,这一片全都沸腾了,到处都充斥着一个消息:那个林东来有闺女了! 林雨桐站在这里,就被人这么观摩。 看看看!看什么? 热死人了。她自顾自的去水龙头那边,拧开,洗脸,然后用水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拢了拢,用手梳理了梳理,也不扎马尾了,彻底的扎成丸子头。 这姑娘的手粗糙,皮肤干燥有些黑,应该是经常干农活导致的。她这么自由自在的,一点也不管别人是不是在围观她,洗完脸一脸一手的水珠子还顺手一甩,甩到围观着的脸上身上。刚好一孩子拿着跟冰棍近距离围观呢,然后水珠子甩在冰棍上了,把人家孩子惹的哇哇哭,气的人家孩子奶奶嘀咕了一句:果然是那王八蛋的闺女。 一样是厚脸皮的混不吝! 这一句一下子把林家白胖奶奶给激活了,将林雨桐往身后一拽:“说什么呢?有那么说人家闺女的吗?嘴上积点德吧。”说着,就拉着林雨桐往屋里去。 屋里有些阴凉,老太太拿着把大蒲扇,坐在林雨桐边上给扇着:“你叫什么呀?” “林雨桐?”应该是这名吧。 好听!不是丑到不能见人的名。 “多大了?”老太太又问。 我还真不知道多大了,那个纸条上写着一九七七年,按照推算,那个时候苏宝凤怀孕的话,这个孩子应该是七八年生的。 但是她拿不准,想着要来上学,这总得有户口本这类的东西吧。 这才一副突然想起来的样子,“行李还在门口呢。” “丢不了!”外面回了一声,是林东方,“搬进去,看看这都是些什么。” 东西不老少了,两床被褥,薄厚都有,崭新崭新的,连带枕头枕巾都带着呢。还有床单被罩两套。又有新衣服两身,各种的布鞋一包袱。但是没见户口本之类的资料。 林雨桐比较有经验了,到底是在一双棉布鞋里,摸出了要找的东西。除了户口本,还有身份证,以及……中考成绩单和市重点的录取通知书。 户口本上显示的出生日期是一九七八年八月十日。 “十六了!”林东方叹了一声,看起来心情不咋好的样子,“跟金家的那孩子一般大!可你看看,金家人家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咱们家呢……咱们家的孩子……” “行了!”老太太呵斥了一声,“你絮叨这些老黄历做什么。要不是你整天把这些挂在嘴上,庆生能把金家的孩子给打了?赶紧出去买只鸡去,我给炖了,回头给那小子送一半去……” 林雨桐歪在沙发上,中暑叫她昏昏欲睡,可边上的人说话,这一声重一声轻,一下子远一下子近的飘进耳朵里……等等,好像忽略了什么。 林家的外孙把金家的大宝孙给开了瓢了? 是有人这么说过的吧? 林家的外孙,是林东方的儿子。 那个金家的大宝孙……姓金呀!真是好巧! 可听这意思,林家和金家关系好像不大好呀!那要真是四爷……呵呵,我的四爷呀,那真是好巧好巧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14 欢喜人家(2)三合一 欢喜人家(2) 中暑的感觉不是太好,现在就想睡一觉。 林奶奶像是发现了林雨桐的不舒服:“怎么了这是?困了?” 林东方就道:“别碰孩子,叫她睡会。肯定是半夜起来赶车,这一路上给孩子累的。”说着就起身:“我把风扇给打开。” 吊扇吹的呼呼的,叫人稍微舒服了一些。然后林雨桐迷迷糊糊的感觉的到,那两人里面说话去了。 “这孩子……真是东子的?”林东方小声嘀咕,“你说……这猛不丁的……” “一看就是咱们家的,你把你这么大的时候的照片翻出来看看去……”林奶奶哼了一声,“这满胡同的人今儿可都瞧见了,咋没一个人说不是呢?侄女像姑,你现在是拾掇的利索的,往前倒个二十年,你也就那样……以后少给我说这个……再说了,这事瞒的了人吗?去苏家那村子随便打问打问就知道了的事,能作假吗?” “那倒也是!”林东方一边擦汗,一边就道:“我就是发愁,本来在里面呆了那么多年,才出来没几天,这婚事就叫人发愁,谁家姑娘乐意咱家东子?给介绍的不是带着孩子的,就是死了男人的寡妇,还都是乡下来的……如今东子又多出一闺女来,更没人乐意跟他了?您倒是心大,那么大一孩子,说接着您就接着了,也没问问我爸……” “问啥呀?”林奶奶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我跟你爸,担心的压根就不是东子成家不成家……你说说,这从里面出来……出来是出来了,可这整天的不着家。出去好几天,都不带进家门的……心拽不回来有啥用。家是啥呀?家是有个媳妇就行了?不是!闺女呀,这家呀,就是你走哪,心得先挂着的地方。这不,从天上给他掉这么大的一个闺女来,他不回家试试?孩子得管,心得跟着操。孩子要上学,要过的不比别的孩子差,得要啥?得要钱!想叫他自个的闺女过的好,他就得好好的找个稳定的工作,干活,然后养孩子。这孩子是啥?是拴着他心的那根绳子……以后不许你说三道四的……去去去……去买鸡去,我咋记得你年轻的时候有两裙子还没扔,我给改改……” “改什么改?”林东方压着声音就道,“没有当姑姑的开服装店叫侄女穿旧衣服的,您诚心挤兑我是不是?我把庆生放您这里这么些年,东子回来也没嫌弃……我能嫌弃我亲侄女?我就是跟您打个预防针……东子的婚事以后肯定更难了……”说着就往外走,“得!您还是给孩子在我那屋收拾个床铺吧,我出去买鸡去。衣裳的事你别急,吃了饭我带她去店里叫她挑……” 林奶奶果然就不找了,“那也成呀?”说着又想起来了,“庆生呢?这不能把人家孩子打了,就不着家了吧?” “被李建国拎去教育去了。”林东方很不耐烦的样子,不愿意多说,“再割两斤牛肉,今儿包顿饺子?” 成! 林雨桐听到这里,就真的睡着了。至少这母女俩听着靠谱,这就行了。 林奶奶出来,蹲在林雨桐边上瞅了又瞅,然后点头:“是老林家的种!” “是吗?”身后悄悄走一人进来,“我瞅瞅。” “小心声!”老太太也不回头,就去里间去了。 来人是一黑壮的老头,背着手弯着腰,又看了一遍,然后跟着老太太进屋默默的帮忙去了。 “都听说了?”林奶奶就问。 “听说了。”林爷爷嘿嘿一笑,“你也别发愁,我这不是还没到退休年龄吗?还有三年多,这才能退,孩子……也该上大学了……那时候东子也能成个人了……” 而此时的林雨桐,恍恍惚惚的,却像是回到了那个叫苏村的小山村。这原身在小山村是个名人,打从一出生就是。 村口那个苏大福家,出了一件不怎么光彩的事,那家的闺女苏宝凤跟城里来的知qing搞对象,结果人家回去了,她肚子里有了。因此,这个孩子就尤其有名。 在这些记忆里,小姑娘慢慢长大之后,也问过她妈:“你干啥要生我?” 是啊!干啥要生呢? 苏宝凤那时候是坚信林东来是会回去找她的。当年他说是回去跟家里说一声,但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月,一点音信也没有。她又发现她怀上了,快过年了,按照他留着的地址去找他了。可才进了胡同一打听,人家就说,林东来早跑没影了,公安正抓他呢。那是七七年的春节前夕,是七八年的年初……那个时候被公安抓,是特别严重的事。况且,他还跑了。跑的不见踪影了。 那怎么找呢?她不敢找了,一个人在胡同里转悠,也不知道是心不在焉还是胡同太绕,愣是在那个冬天的雪夜里,在胡同里转悠了一晚上,第二天才回了家。 回来之后心里就搁下事了,还不敢跟家里说。茶不思饭不想,等家里发现肚子大了,到医院去流产,人家要开证明的。还要什么结婚证啥的……可苏宝凤坚决不嫁人,“我要是把孩子生下来,谁还从我要啥证?我还就生了,等林东来回来……肯定会找来的。他走的时候说了,他会回来的。” 苏大福两口子有仨孩子,老大和老小都是小子,中间夹着的这个是个闺女。对闺女疼的呀!两儿子只念了完小,闺女却把初中都念完了。在那个时候,初中毕业回来当个民办教师就能挣工分。当民办教师的她因为怀孩子,人家说作风不好,也不叫干了。 她就是丢了这个饭碗,也要坚持生孩子。拧不过她呀!耽搁来耽搁去,孩子在肚子里一天天大了,再做流产手术对当时的苏宝凤的身体而言,可能就有危险了。于是,孩子就在这种情况下出生了。 添了一口人,苏大福把大儿子两口子分出去单过了,只带着闺女外孙和小儿子过日子。那么几年,虽然流言蜚语多,可也就那么过来了。这一过,就是五六年,小姑娘五六岁了。可苏家的小儿子也成年了。成年就得给说媳妇,可谁家一听家里有这么一个没出嫁的姑奶奶,人家都不乐意。苏宝凤这也等了林东来七年了。七年了没有一点音讯,时间和生活将人磨的不得不面对现实。 于是,苏宝凤嫁了。为了不叫闺女跟过去受委屈,她不带孩子走。但每个月给孩子生活费抚养费,叫爹妈帮着照看。为了不跟闺女疏远,她也没远嫁,就是从村头嫁到了村尾,嫁给了死了老婆,留下一个八岁儿子的鳏夫卢大头。婚后,苏宝凤又给卢大头生下个儿子,取名卢不敢。 在记忆里,卢大头是个老实憨厚的人,是个有些讷言的庄稼汉。生的不咋体面,黑不溜秋中等身材,娶到苏宝凤那真是做梦都能笑醒。苏宝凤进了门当后妈,卢家前头那孩子卢小勇跟他爹一样,不爱说话。她也供人家孩子念书,但是无奈,那孩子在念书上不算是灵性,念不动了。小学念完,就不读了。倒是她自己生的那个小子,如今瞧着性子更灵性些。现在才九岁,原本取名叫小敢。他哥叫小勇,他叫小敢。但这小子淘气,没有他不敢干的事。苏宝凤对他不像是对闺女那么好脾气,闯了祸就揍,问的最多的话就是:“还敢不敢了?”答的最多的话就是:“不敢不敢不敢了!”然后要上学了,去派出所登记户口的时候,人家问这小子叫什么,他说叫‘卢小敢’。人家没听清,问说:“什么敢?”他立马就答:“啥都不敢!不敢!” 于是,登记成‘不敢’了。 **十年代,供养一个学生对小山村的农民来说,是一件特别不容易的事。小姑娘很聪明,考试从来都是第一,从村里到镇上,从镇上到县城,都是第一。 孩子的求学也异常艰难。村里只有小学一二年级,三年级得去镇上,那个时候要去上学,就得翻山。这个山一翻就是四年,后来考到了县城的中学,能住宿舍了,为了省钱,也为了不赖在家占屋子,叫人家不好给小舅舅说亲,小姑娘半学期都不会回去一趟。都是苏宝凤和苏家人给送钱送粮食。放假回家,在苏家住一住……偶尔去卢家也住。 苏宝凤觉得拖累了弟弟的终身大事,就说这孩子上了高中就送京市,去找她亲爸去。其实,也是怕人家相亲的女方觉得苏家要供养一个高中生,家里更穷了。毕竟,老人老了,不得孩子的小舅舅分担呀。其实,也确实是小舅舅分担的多些,他不拖家带口,给人打零工挣的那点,全补贴到外甥女身上了。 她有心把孩子带到卢家,可村里有些人的嘴贱呀。说什么母女俩嫁给父子俩,这家里就没有外心人了。话里话外,是觉得该把原身小姑娘嫁给卢小勇。 卢小勇十八了,原身这姑娘也十六了。 人言可畏的道理苏宝凤明白,所以,哪怕舍不得,但还是得走这一步,试着送孩子去找亲爸,总是一条路呀。也因为明白这一点,因此,当妈的一提出来,当闺女的就应下了。 记忆里,除了学校的同学和老师,剩下的全都是不大的山村,是姥姥家门口的大皂荚树,是树下乘凉的人们,到处撒欢的大黄狗,还有追着大黄狗跑的大白鹅。 不知道怎么的,潜意识突然就担心了起来:也不知道妈顺利坐上车安全到家没? 才这么一想,猛的就清醒了。这一清醒,就轻松多了。这会子满屋子都是香味,饭菜怕是要好了。开着风扇,还是热的一身的汗,京市的夏天,是真热。 起身看看,屋里没一个人。她这才看清屋子的格局,这就是一个四合院的正房。之前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如今所住的地方,这就是个大杂院。而且里面改的不怎么规整了。林家住的是正房,一进门就是厅堂。如今这厅堂就是一套老沙发老茶几,外带一个老式的柜子,上面放着电视,电视边上,一边是暖水瓶和茶壶那些东西,一边是一些瓶瓶罐罐,都是家里日常用到的。还有几个板凳,挨着墙放着。厅堂的两边各有一间,朝东拐应该是上房,长辈应该住那边。西边这边……原来本也该是只一间屋子的,但如今看……是两个门,应该是把一间屋子给隔成两间,方便居住了。 之前听那意思,这家里是住着五口人的。再加上自己,那这空间也着实是不大。 这么想着,她就出了门。大门东边,借着原来游廊的地方,改出来了厨房。厨房是两间,都不大,里面都有人忙活。紧挨着正房这边的,是林家的。紧挨着东厢房的……里面忙活的是你个跟宋兰兰吵架的女人,应该是金家的吧, 她站在这里看,那边宋兰兰一眼一眼的拿白眼看林雨桐,轻哼了一声。 这一声刚好被拎着两根葱回来的林东方听见了,三两步过来就拉林雨桐,“以后离那个女人远点,听到没?” 离谁远都行,我这不是……怕那是四爷原身的妈吗? 她就道:“为什么呀?我瞧那阿姨长的还挺和气好看的。” “嘶!”林东方不乐意,“你哪头的呀?和气好看的得是你姑,明白没?” 那边正跟林家较劲,搁在厨房大热天炖鱼的宋兰兰又哼一声,端着砂锅回屋去了,回去还跟婆婆道:“那闺女看着还行……可怜见的,就是不会托生,怎么就给林东来做闺女呢?” “你小声点。”金奶奶朝屋里看看,“别吵到孩子。” “思业没事吧?”宋兰兰皱眉,“也就是破点皮出点血,医生检查也没事……这怎么还不醒?” “昨晚本来就一晚上没睡看书呢……”瞎担心。 林雨桐没如愿的等到疑似四爷的小伙子出来,就被林东方拉进屋子,“饿了吧。马上开饭……对了,要去厕所不?厕所在外面胡同里……” 一条胡同一个厕所,这个不是很习惯。 但今儿半夜起来准备赶车,也就吃了五个荷包蛋。没怎么喝水又出了那么多汗,不需要去厕所。她摇头:“我去洗把脸。” 还是不死心的想等四爷起来。 水龙头上洗了半天,那边饭都上桌了,也没见人出来。得,还是先吃饭去吧。 牛肉馅的饺子,凉拌的鸡丝,鸡汤留着,“晚上给你们下面吃。” 黑壮的林爷爷脖子上搭着毛巾,把饺子往林雨桐面前放:“赶紧吃,不够还有呢。” “一块吃吧。”林雨桐摆桌子,几盘凉菜,一人一盘饺子。确实还有没下锅的,林雨桐就朝外看,不见林东来回来,她觉得得客气的问一声:“不等我爸了?” 送个人也该回来了。 又是一句爸叫的,林家三口先不自在。林潮升这老爷子还嘀咕了一句:“那瘪犊子也当老子了。”骂完了,觉得在孙女面前这么骂人不对,就又赶紧道:“不等了,他在哪都饿不着。” 家里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大姑娘,说实话,怪不自在的。 至少老爷子是一口饺子一口酒,占住嘴别说话了,怕把小姑娘给吓到。 这不自在也叫林雨桐不自在。老太太搁在边上不停的夹菜:“……这个鸡丝是你爷爷的拿手菜,他在厂里的招待所食堂上班,最拿手的就是这个菜,招待上面的领导,每回都必点的……别只吃饺子,沾着酱油和醋……你习惯哪个……这个是酱油这个是醋……” 越让越是叫人浑身不得劲。 正别扭的觉得该说点啥的时候,外面吵吵嚷嚷的进来两人。一个穿着警服的……应该是见过的人,今儿在车站门口,那块有打架的,警车上下来的就有他一个。手里拎着个黑色的公文包,拎着一少年的衣领给提溜回来了。少年嘴咧着,男人不停的说着啥。才一脚踏进来,林东方就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李建国你放开我儿子……你干啥呢?我儿子我会教……” “也是我儿子呢,我儿子我不能教呀!”这个被叫做李建国的男人顺势坐在饭桌上,“哟!饺子呀!肯定是爸的手艺……” “别叫那么亲热,离婚了!这是我爸!”说着,她把手里的筷子丢过去,说那个少年:“挨着你表妹坐,吃饭!我给你们拿筷子去。” 李建国抓了那筷子就吃,扭脸朝林雨桐笑:“东子还真有一闺女呀!我还当那些人说着玩了。” “姑父好!”林雨桐问了一声好。虽然离婚了,但看这样子,也不像是离的那么干净的。 那个该是李庆生的熊孩子,坐在林雨桐边上,上下打量林雨桐,嘴角一撇一撇的,“我表妹?天上掉下来的?人家天上都掉林妹妹……可我呢,我这掉一什么妹妹?黑不溜秋的,干巴巴的柴火棍似得……” 嘿!这小子! 老太太的筷子抓起来想敲外孙,谁知道天上掉下来的孙女说话了:“黑怎么了?黑是劳动人民的本色!爷爷还黑呢,怎么了呢?” 林潮升端着酒杯的手一顿,‘啊啊’了两声,“是啊!黑怎么了?” “嘿!”李庆生坐端正了,朝他姥爷一眼一眼的使眼色,“您这变的可够快的,这就投敌叛国不向着我了?” “胡说什么,妹妹你是敌人呀?”老太太和稀泥,主要是怕人家孩子刚来,再给恼了。 李庆生可不觉得这个妹妹是爱恼的人,那小嘴吧嗒吧嗒的,啥话她都接的上。本来也要适可而止了,可姥姥二话不说,把凉拌的鸡丝从桌子上拉走放那个妹妹跟前去了,感情我在这个家长了十几年,地位就这么被取代了?他瞅着林雨桐一筷子一筷子带着点故意劲儿的夹那鸡丝,就道:“还真就是我敌人了!以后,你给我乖乖的听话,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着啊?”林雨桐看他,“欺负我呀?呵呵哒……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哎呦!”挺对脾气呀。李庆生也笑,“小丫头挺狂呀。你要知道,这里我是主场……” “呵呵呵……您还真不拿自己个当外人。”林雨桐知道这小子没恶意,林家人也都只笑看着,就知道这个家里一般的家庭气氛什么样了。真整的太严肃,谁都不自在。她就道,“你怎么就主场了?你姓李,这家姓林,我姓林,您说说,这是谁的主场?欺负我?在我家欺负我呀?哎呦,我好怕怕呀。所以,以为乖乖的,要不然我叫你知道什么是寄人篱下……” “嗐……你挤兑我是不是……”李庆生看他姥爷,:“您听听……她挤兑我,她说我不姓林……” “你本来就不姓林嘛!”李建国乐呵呵的,“那你在人家家里,就得有当客人的自觉……” “就是!”从外面进来的林东方紧跟着就接话,“你想以客欺主呀?边去!”说着,递了筷子过去,又揉林雨桐的头,“对!对他就得这么收拾,千万别手软。” 林雨桐这边应着,那边却把鸡丝往李庆生那边推了推。 林家人就发现,这孩子特别有分寸和家教,给她她吃了,但吃也只夹对着她的那个方向,整盘子菜,下去了十分之一都不到,而且塑形还是完整的。 这么一打岔,林家人也自在了,反正这孩子在家里跟林家人的气质很搭,融入这个环境一点也不违和。 饭吃的很快,林雨桐见李建国像是有话说,因此一吃完饭,她就收拾碗筷,“我洗碗筷,我会收拾。” “那哪成啊?”老太太顺手把厨房锁了,摸了十块钱给林雨桐,然后叫李庆生,“生子,带你妹妹去外面买雪糕吃……” 李庆生穿着拖鞋踢踢踏踏的出来,“跟紧我……别把你给丢了……” 林雨桐就回头看,李庆生一乐:“你心眼还挺多,知道我爸是有话说呀。” “你知道你爸要说啥?”林雨桐靠在胡同里的树下,跟李庆生打听。 “能说啥?”李庆生数着手指头,“第一,舅舅的工作。第二,你的户口。第三,你的学校。第四,关于我和舅舅分别打架的事……” 林雨桐点头,所以,自己能得到的信息是,林东来没有正经的工作,自己的户口要迁过来可能还有点麻烦,因为没参加京市的中考,所以高中想择校转学有一定的难度,尤其是找好学校。至于那个第四点,林东来今天打架能被李建国知道,那么基本可以判断,在车站门口引起骚乱的打架者,有林东来。 “有一个爱打架斗殴的儿子是挺糟心的。”林雨桐想想那老两口,看看眼前这个疑似给四爷原身开瓢的少年,又想想林东方两口子,摊上这种儿子,闹心呀。 这话成功的叫李庆生不乐意了。林雨桐顺口又接了一句,“要是摊上这么一爹,那得更糟心。” 李庆生本来怼她的话都到嗓子眼了,愣是给憋回来了,想想她这话也还真对。 林雨桐却边跟李庆生压马路,边琢磨这事:林东来暂时没工作,这个不要紧。如今好些单位要下岗,差不多都快没正经单位了。这个可以暂时不考虑,如今这大好时代,干点啥都挣钱。再来就是户口……户口不好办,但架不住李建国是警察,自己又确实跟林东来是父女关系,有这么一熟人帮忙,也就好办了。剩下的就是择校,这择校什么时候都是麻烦事,其实择跟成绩匹配的好学校……对自己来说,完全没必要。随后要跟林家的人说说,找一离家近的,普通高中也行。 她朝李庆生看了两眼,“你上哪个高中呀。” “啊?”李庆生挠头:“你知道什么呀?我……上学比别人晚了一年……今年也才中考完……” “怎么晚了一年?”林雨桐左右看看,“贪玩?” “瞎打听什么呀?还能叫你没学上呀?大不了跟我一个学校,育民中学听过没?老牛了!校体育队篮球队牛到家了……我跟你说,咱们院里,我、金思业、萧遥,可都是在育民中学。” 金思业? 林雨桐有数了,就顺嘴问了一句:“育民中学?远吗?” “那不!”李庆生一指:“马路对面那就是。” 斑驳的铁栅栏门,上面挂着横幅——祝贺我校某某某、某某某、某某某被本科院校录取。 多少个学生不知道,反正是就那三个考上本科了。 她戏谑的看李庆生,这是老牛老牛的学校? 李庆生怒道:“你别那么看着我!今年咱们运气好……”他再往后面指,“看见那几栋楼没?今年新盖起来了,九月份就要用了。区里要把三所高中合并到一起,都迁到这边来。合并过来的两所还不错,算是区重点了,他们是校区小,房舍老……” “那这育民中学的校长倒是聪明……”用硬件引进软件。 “小丫头懂的不少。”李庆生朝学校一指,“你要是想进这所学校,那容易。西厢住萧遥她爸,就是你嘴里的聪明人。他是校长……只要咱家开口,他肯定办好……” “跟咱家的关系好?”林雨桐又试探的问了一句。 李庆生脸上的笑一收,“……以前挺好……好到舅舅为了他妹妹做了十多年的牢……他郭家欠老林家欠大发了……” 嗯? 林雨桐扭脸看李庆生,像是要确认什么似得。 李庆生这才恍然,刚才真是多嘴了,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子,“……那什么……我舅舅不是坏人……也不是不要你妈跟你……是萧遥她姑姑,也是咱院子……他们一块长大,还有金家那小子他爸,他们……反正好像关系挺好的,萧遥她姑上大学的时候被人欺负了,怀了孩子了……那王八蛋不认账,然后舅舅就跟金家那个谁找那王八蛋去了……不知道怎么着的,反正把人打的不轻,然后那边还有点权势好像,反正人家给告了,舅舅就跟金家那谁一起跑了……跑了好几年,得有五六年吧,金家那谁回来了,说是看孩子还是啥的,我爸给把人逮住了,结果不知道咋弄的,他拘留了半个月就出来了,没几天舅舅就被逮住了……不巧,刚好赶上yan打了,一下子给判了十二年。后来又减刑了两年,这不,才回来不到半个月。你可别瞧不起我舅,我跟你说,在这一片,只要报我舅的名,谁都得客气几分……倍有面。” 林雨桐呵了一声:“我再问你三个问题,成吗?” 李庆生点头:“成啊!你问。” “第一,萧遥她姑现在人呢?第二,你们是不是怀疑金家的那个谁出卖了你舅舅?第三,你舅舅是不是被你爸亲手给逮进去,然后你爸你妈离婚了?”后两个问题是需要确认,第一个问题是真不知道。按说,这一切的起源都是这个萧遥她姑,可李庆生后面的话里再没听过这个人。当年林东来是为了一个姑娘跟人家拼命,为此还搭上了最好的年华。她得知道,这个女人以后会不会出现在林东来的生活里。毕竟,她得考虑此人对她以后的生活影响系数有多大。 可这些一问出来,李庆生就跟见鬼似得看林雨桐,“你猴精猴精的!还真没你不知道的。没错,金家就是叛徒。打人也有金家一份,为啥舅舅坐牢坐了十年,金家那谁没事?说得清吗?责任全叫舅舅给担着了。你说,他家是不是咱家的仇人?我告诉你啊,以后离那个金思业远着点……还有我爸我妈的事……是!我爸当年真是好心,找舅舅说是自首的,想着很快就出来了,却没想到后来出了变故,舅舅判刑,我爸还被降职了,说是包庇小舅子……我妈又说我爸拿舅舅的人头染红顶子,这不就闹崩了吗?两人闹的厉害,都忘了我要上一年级了,我就比别人迟上一年学。还有你说的那个萧遥她姑……听说是出事没几天,欺负她的那个男的家,大概不想把事闹大,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反正给争取了一个交流学习的机会,是去了香gang,那一年国家开始往外派留学生,但萧遥她姑没资格,只能先去香gang……不过听说在香gang没呆几年,就又去了英国,这些年一直在英国……你以后在奶奶面前可别提这个女人,奶奶烦她的很。反正这么些年,几家人因为这事闹的妻离子散的……不说咱们家了,你爸你妈,我爸我妈,还有金家……那边也是天天吵吵,就差离婚了……就是萧遥他爸妈,好像是这事出了没多久,她爸她妈也离了,她爸这些年也没再婚,她妈后来出国了,一直没回来……你可怜,我可怜……萧遥也挺可怜……” “怎么听你这话,萧遥她姑整个一红颜祸水呀!”林雨桐跟着他又往回走,“人家过的怪滋润,几家人跟着受难。上哪说理去?” 谁说不是呢! 回家的时候李建国已经走了,林东方带林雨桐去服装店,选了几身衣裳两双鞋,睡衣内衣袜子日用品都给买齐了,又顺便带去澡堂子泡澡,再去理发店把头发都给收拾齐整了,才带回家。 人靠衣裳马靠鞍,一收拾利索了,瞧着顺眼多了。 走回来碰上不少乘凉的街坊,一个个的都跟瞧新鲜似得,远远的,林东方就跟林雨桐打气:“别怵,听到没!昂首挺胸的走,咱老林家就得有这个气势……咱又没干杀人放火违法乱纪的事,走到哪你都得站的直溜,走的端正……” 成吧,我把这胡同当金銮殿,有气势吧。 人家问说:“这就是东子的闺女?” 林东方提点:“这是胡大爷,胡大爷是这个……”她挑了拇指。 林雨桐马上跟着叫大爷,顺便说句:“……给您请安,您吉祥。” 皮皮的劲,“嘿!还真就随了她老子了!” 林东来回来的晚了,把人送到车上,时间还早。但是回家吧,回去该说啥呀。找了几个老兄弟喝酒,到了点了都嚷着回家。 一个说:“真不能喝了兄弟,我家那小子我媳妇管不了,我不回去他得翻天。” 那个说:“我媳妇还怀着呢,我们家老大这几天正闹脾气,我得回去……” 是!一个个的成家立业了,都急着回家了……有啥了不起,谁家还没个孩子了?! 摇摇晃晃的回来了,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不想动地方,院子里的自来水还开着,听那声就知道,是生子那小子在院子里冲澡。想想,也不知道那孩子今儿在家怎么样了,要不然悄悄的叫生子这小子过来问问。他侧过身去,朝后面‘嘶嘶嘶’的……结果还没嘶嘶完呢,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您这干嘛呢?” 啊? 林东来这么一扭头,看见一俏生生的姑娘,天黑也看不出来皮肤黑了,反正瞅着超级顺眼的那种……心里突然觉得酸酸涩涩,又有点小骄傲,一张嘴果然没吐出象牙来:“我瞅着你得努力的长才能不白瞎你爹的好基因呀!” 说完就后悔!得!才一搭话就把人给得罪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15 欢喜人家(3)三合一 欢喜人家(3) 长的丑吗? 不丑!记忆里年轻点的苏宝凤确实是个美人,这个长的得有九分的林东来年轻的时候看上的姑娘,丑的了吗?所以,两人的孩子必然是不会丑的。 今儿理发的时候看了,五官长的着实不错。 林雨桐挨着林东来在台阶上坐了:“这人长的好不好看,一看肤色,二看脸,三看身材,四看气质,五看着装打扮……”她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划拉:“这肤色,不光是要白,还要要饱满气色好。不管生的白生的黑,你这气色好了,看着就精神。可这气色怎么算好呢?首先,你得保证充分的睡眠……换言之了,就是早睡早起……” 一套一套的。 林东来点头:“那早早睡呀……怎么还不睡?不习惯?”他觉得找到了谈话的入口了。 林雨桐的腿往前一伸,舒展了一下:“回家了我有什么不习惯的。我很习惯!只是《弟子规》的头一句是怎么说的?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您明白啥意思吧?就是说这做人呢,第一要做到的是孝顺父母……您说,您送我妈去车站了,我没有接到回复怎么能安心?这安心的去睡觉了,就是不孝。您这么晚不回家,我这做子女的当然要担心了,时间要是再晚点还不回来,我就该出去找去了,要不然怎么能踏实的去睡我的美容觉呢。所以,我说这么些,想表达的意思……您听懂了吗?” 大概齐是懂了吧!就是说以后养的不好是自己这当爸的过错呗。晚上不着家,害的闺女不能踏实睡觉,这是不对的行为。是这个意思吧。 “当然也不全是这个意思。”林雨桐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您以后慢慢领悟深层次的意思。不过现在,您得赶紧回,坐在这里无颜面见江东父老,那也是无济于事的。况且呢,这‘出则告,反必面’可是圣人的教诲,您得听。”说完,真就这么走了。 留下林东来愣愣的,这都说的啥玩意这是。 这边才起身,那边咳嗽了一声,从黑影里出来个推着自行车的人,是西厢的萧泽萧校长,“那个……东子……我不是有意听的……” 有意听的也没事呀,他正好急着等人来解惑呢,于是凑过去:“那个萧老师,这个‘出则告,反必面’是个啥意思?” 萧老师一扶眼睛:“这个你不知道啊?你高中毕业了呀。” “你这人……我们那茬小学没念完就闹w革了……”也不叫学那老一套的东西了!林东来催促,“赶紧的,到底知不知道呀?” “这个出自……”萧泽才开个头,就被林东来打断了,“您别从三皇五帝那块给我整,你就说这六个字啥意思,简单点的,说的复杂了我也记不住。” “就是你出门的时候,得告诉你爸你妈一声。回家了,得见见老爷子老太太去,告诉他们你回来了,别叫父母跟着担心。”萧泽就轻哼一声,“孩子这是教训你呢。家里老人记挂,她又刚来,你这么晚不回家……说你这不像话,明白不?” “嘿!”林东来就眨巴眼睛,“我这是闺女吗?这是姑奶奶呀!一来就教训她老子……”说着,便嘿嘿笑起来,一胳膊拐过去从后面勒住萧泽的脖子,“萧老师,不是我吹,我这闺女怎么样……”正问着呢,突然想起什么:“你今儿不是不在家吗?连你也知道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问问谁不知道吧。”他一把拍开林东来,“起开起来,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这是?”林东来怒道,“怎么……怎么就坏事了?你们就是羡慕嫉妒……我这闺女蹦蹬就那么大了,你们这是不服气……” 爱咋咋的! “你当养个大闺女容易呀?”萧泽回头就道,“你养着吧……养着养着就知道了。” 闹心! 林东来一步一步的往回走,站在院子里看着家里之前还亮着的灯一下子熄灭了。这是老两口听见自己回来了,才睡下吧。 之前没人说,还真没发现。今儿倒先被孩子给教育了。 是!今儿这事得跟爹妈一个交代的。 手插在裤兜,一点一点的往家里挪,后面急冲冲跑进来一人:“东子哥。” 林东来回头:“是红云呀?不是今晚值班吗?怎么又回来了?” 金红云左右看看:“不舒服……请假回来了……那什么……听说……” “不用问,就是!就是就是!成了吗?”一个个的消息怎么就那么灵通了,比拿着大喇叭喊还管用。他说着,就干脆往家里去,结果衣服被人拉住了,还是金家这丫头,金红胜的妹妹金红云,“干嘛?” 金红云低声道:“……今儿的事……谢谢你了……要是被大爷和大妈知道你又打架……” “行了!”林东来甩开她的手:“哪那么些个见外话。” 他这边三两步的进了屋子,却发现茶几上饭菜放着呢,她闺女抱着胳膊正在沙发上坐着呢。这不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煞气。他不知道怎么的了就心虚了一下,掩饰般的道:“怎么还不去睡?赶紧去吧!” “估计你今儿在外面没咋吃饭……”林雨桐指了指桌上的饭,“奶奶给你留的,我刚才给热了热,吃了再睡吧。”说着就回屋,刚才有人跟林东来说话,她在里面听见了。 这个红云是谁,今儿因为她又打架了吗? 哎呦!找这么一个爹,比养儿子操的心还多。养孩子不听话还能揍,这爹吧,你还打不得骂不得,甚至说你都说不得。 累心呐。 反倒是外面看着饭菜的林东来,心里怪不得劲了。坐下来三两口吃了,到底是敲了老两口的门,推门进去了。 灯也亮了,老太太在床上坐着,老爷子在床头靠着,都没睡。 他搬了板凳,跟犯了错的孩子似得坐下,“爸妈……那个……孩子的事……当年我回来的时候,就跟你们说……我在乡下谈了个对象,打算回来的结婚的……后来不是出事了吗?出事了我就跑了,走的时候给家里留了字条,说她要是找来,就叫她在家呆着……等我回来……我那时候就寻思,她要是不来,大概是变心了,嫁人了。实在是也没想到会有孩子……我这心里真挺不得劲的……” “那你怪谁啊?”老太太擦了一把眼泪,“你是活该!你是把人家坑惨了你知道不?那个年月,一个大姑娘生孩子,你叫人家怎么活?还有孩子……你看看孩子那双手没?手心里都是老茧。你跟你姐都没遭过这罪……” “是……我知道!当年是我的错……我没多想……”林东来低头认错,想想确实是不值。 “那时候错了,那今儿呢,为什么打架的?你姐夫今儿专门过来了,你说你啥时候能懂事?那老金的老姑娘,咱们不惜的要!我跟你说,跟老金家远着些……”老太太朝外指着,“刚才你们是不是在院子里说话呢……” “妈,挨不上的。当年那事吧……您不是都不叫我姐跟金家闹吗?我还当您心里……” “不闹,那是闹了没用。一个院子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泛泛之交就行……那姑娘想啥呢当我不知道?你离她远点,我宁肯你打一辈子光棍,也不愿意你娶金家的姑娘。”老太太说着,朝西边指了指,“再说了,孩子刚来,你这当爸的马上结婚,孩子咋想?” 什么跟什么就结婚? “我不结婚!”林东来瞪眼,“我有闺女了,我有闺女养老,我结啥婚呀?您把心放肚子里去。成了,就这事……”这么说着,就想起身回房。 “你坐下。”一直没说话的老爷子声音不大,但脸上的表情全不是那么一码事。 林东来还真不敢动了,坐下听训。 老爷子就道:“你也知道你这是当爸了……人家当爸的小年轻,都知道挣钱给孩子买奶粉,你呢?孩子吃啥喝啥……” “我知道……我挣钱去……以后我闺女的花销我负责,按月我给家里交生活费……我们爷俩的。成吗?”林东来这么说。 成啊!只要不违法,也不一定是非得正式工作。只要每天出去能拿钱回来,能自力更生的养活自己,那就算是老两口闭眼了,也能放下心不是? 等到人出去了,老爷子关灯睡觉:“人家都当是坏事……可咱知道自家的事,这真是好事。” “是好事!大姑娘了,懂事了。姑娘家也体贴……” 体贴的姑娘白天睡了一觉,晚上不咋能睡着。这房间真不大,还是两人共用一间房。房间里原本放一张单人床,也还罢了。如今是单人床没变,倒是把摞起来的箱子放下然后拼起来当个床用了。林东方睡箱子,把床给她睡了。另一间房跟这边格局是一样的,是李庆生跟林东来甥舅俩共用的。每个房间都七八平的样子,还不是通透的能通风的格局,夏天住着,其实挺遭罪的。 躺在这里不用盖,闻着那个蚊香味,林雨桐把自己给摁的睡着了,睡了好早起,早起看四爷呀。 早起两人是在洗手池边相遇的。 林雨桐这边还好,是新牙刷新毛巾,四爷那边比较有障碍,牙刷这东西不换一次不舒服。趁着这会子天才蒙蒙亮,院子里没人。林雨桐将手里的牙刷递过去,低声道:“我还有备用的,我去拿……” 结果这么心里一动,伸手从试着从空间里拿,哎?拿出来了。 她一脸惊喜,四爷就乐:“收敛着点。” 林雨桐顺手拿了一条新毛巾递给四爷,两人一边刷牙一边低声说话。 “怎么样?还有哪儿难受?这情况你知道多少?”跟做贼似的。 其实四爷不是完全没有感知的,外面吵吵嚷嚷的,他是知道的。再加上一晚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记忆,他基本把事情差不多给串起来了。 他一边刷牙一边‘嗯嗯嗯’的,林雨桐却忍不住在那边笑。 瞧瞧四爷现在的形象,胡子才以绒毛的形式爬出来,这个粉嫩粉嫩的劲儿哟! 不过说实话,小伙子挺阳光,挺有孩子王气质的这么一个小伙子。至于学习嘛,能考上那种高中,那么程度也就别报太大的期待。 四爷被她笑的也不由的一乐,“这是赚了……笑什么笑?”然后看了正房一眼,“林家的人还行?” 很行! 那就成了。 还要说话,西厢的门一想,一个斯文的中年男人出来了,戴着眼镜,也是一副洗漱的打扮。如今这是一家一个水龙头,各家有各家的水表,不混用的。人家就在边上站了,“起来这么早呀?这是桐桐吧?” 连名字都知道了?! 林雨桐把嘴里漱口的水吐了:“萧老师好!” “好好好!”萧泽连连点头:“院子里多了个姑娘,我们家萧遥回来就有人玩了。她去夏令营去了,也就这几天,该回来了。等回来了,你们小姑娘一块玩呀。” 好呀! 人一多,她跟四爷没法说话了,只能用眼神交流。 一个说:吃完早饭去外面。 另一个说:胡同口。 结果等不到吃完早饭,两人都得去上厕所。厕所在胡同里,这个可以一道过去。可出去了也没法说话,路上都是跑着上厕所的人,男女又分开排队,都知道两家关系,都知道林雨桐刚来,两人要说话才奇怪。以大家的八卦能力和这胡同里传播八卦的速度,两人真就是撒泡尿的工夫,大家都得知道这两孩子关系看着还挺好。 好吧!谁别搭理谁,各自排队吧。 一个个的憋着呢,还问林雨桐:“孩子,你妈咋没跟着留下?可怜见的,一个大姑娘带着孩子咋过了这么些年的?” 这么些话背后议论就完了,问到当面是几个意思? 林雨桐才要说话呢,结果跟在她后面隔着两个人,她没咋注意的一个姑娘说话了:“刘大妈你有意思吗?问人家孩子这个干嘛?诚心戳人家孩子呗!” 这刘大妈那眼色就朝其他人乱飞,然后就道:“红云呐,也是我不会说话……不过,大妈不是诚心坏你的事……你得想想,进门就给那么大一闺女当妈……” 林雨桐回头就看了这个红云一眼,她就是昨晚跟林东来在院子里说话的姑娘吧。 这姑娘……多大了?得有二十七八了。 “都三十了!”不知道谁八卦的跟人嘀咕了一句。 哦!三十了!其实不算大。 对了,林东来多大,也就三十四五吧。要说年纪合适,那是挺合适的。不过这姑娘挺泼辣,瞧着林东来也不像是有意思的那种。 正琢磨了,就听见这姑娘被人议论的烦躁,朝男的那边喊了一声:“小业,你拿纸了吗?” 林雨桐‘噗嗤’的笑了出来,她都不敢去看四爷的表情。 红云还跟林雨桐介绍呢:“看见了吗?穿白背心的就是我侄儿……你们一般大,要好好玩知道没?” 林雨桐‘啊啊啊’的虚应着,然后朝厕所指了指,“该我了……我先进去……” 上个厕所真是遭罪,回来得站在水池边洗上好一会子才觉得没味了。李庆生一脸没睡饱的起来:“你一乡下来的丫头,还挺讲究。” “乡下怎么了?”林雨桐撒他一脸的水珠子,“乡下天大地大,到处都能成为五谷轮回之所……” “嘿!随地大小便被你说的这叫一文雅。”李庆生嫌弃的将脸上的水珠子抹掉,一扭脸看见金思业也过来洗手,他顿时啧啧有声:“哟!不装病了,继续怂呀!” 这种欠揍的小子呀,四爷一边洗手一边道:“鸡汤鱼汤的喝着,嘘寒问暖的家里人问着,挨打挨骂的又不是我……怂就怂吧……谁舒服谁知道……” “哎呦!”不正面刚了,“变性了这是?”他凑过去,低声警告,“我一会子就找楚词游泳去,谁要是来故意搅局谁是孙子!我跟你说,他是我女神……你最好识趣点……” 哟!原来是小伙子抢姑娘的戏码。 四爷就特宽容的笑:“哦!是吗?我识趣我识趣,肯定不搅局,她又不是我女神……” 不是你女神? “我就说你这孙子不是好玩意,见异思迁见一个爱一个吧……”昨儿还为了楚词跟自己干架呢,今儿就不是女神了,“那你倒是说说,你女神是谁啊?” “你妹!”四爷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桐桐一眼,走了。 那边李庆生却忍不住回骂一句:“你妹!”这孙子怎么骂人呢? 骂完人回头一看桐桐,笑的那个荡漾,他气的直跺脚,在院子里又不好喊,只一眼一眼的剜林雨桐,“洗完就回去!”对着男孩子笑的那样像话吗?果然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金思业那样的有啥可看的。 林雨桐回去吃饭去了,林东来破天荒的早起了,正跟老太太说话呢,“家里户口本呢,吃完饭我先找我姐夫去,看孩子的户口怎么弄……” “要我去吗?”得去的吧,“肯定得回一趟老家……”没有迁出,就不能迁入。 还得各种证明。这种没有结婚证,孩子随父亲落户非常麻烦的。 后来dna发展的很成熟了,有了亲子鉴定这个要求,但现在怎么回事,林雨桐是真不大清楚。但记忆里,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属于管理比较混乱的时间段,好些地方这都是卖非农业户口的。想成为城里人,缴纳一两万块钱……各地有点差异,但京市这边不知道。 林东方就道:“李建国昨儿就把户口本拿去了,只叫你今儿过去就成。这事抓紧,户口落下了,才能给孩子找学校。” 那成吧!早饭简单的很,馒头小菜……有四根油条,两碗豆浆,是给林雨桐和李庆生的。 林雨桐抓了一根油条劈开两半,给了两老人。又把李庆生的拿了一根,劈开给了林东方和林东来。相当于大人吃半根,他们吃一根。 她又抓了馒头一掰两半,她一半,给了李庆生一半。 李庆生看着愣住的大人,再看看手里的半拉子馒头,在林雨桐瞪眼说出‘吃饭’的时候埋头吃饭去了。 林东方呵呵笑:“家里这当家的要变了哎!老太太,来了个抢班夺权的。这往后家里听谁的?” “听小姑奶奶的嘛!”老爷子笑哈哈的,说老太太,“不差那点钱,以后多买几根。” 吃了饭,林东来把闺女叫到边上,把昨天的钱又塞给林雨桐,又另外给了五十,“我这几天大概不在,得给你处理户口的事。你在家听爷爷奶奶还有姑姑的话,出门别乱跑,叫你表哥带着你。” 这是要回苏家村呀! 她这么问,林东来点头:“肯定要回去,还得去村里开证明,证明当年插队的时候,在村上办过婚宴……如此的话,这在当时也属于是事实婚姻。那个年代……这种事很多,你别操心……”絮叨完了,才明白闺女的意思:“你想跟着回去?” 那肯定是想回去看看的。 “不行,过段时间吧。你昨儿刚来,今儿就带你回去,你妈以为我不要你,又把你给送回去呢。”说着,就有些心虚的问了一声:“你姥姥家这些年也没搬家,一直在村口住着呢?” 林雨桐点头:“是!还在皂荚树下。” 成吧! 林东来出了门,在胡同口靠了一会,就出门找了几个朋友,一人借了点钱,凑了五百。苏家需要啥,给苏宝山娶媳妇,当下最需要的就是钱了。 五百块钱不多,先拿这些过去了。 因此,从李建国那里拿了他列的单子,标明必须开好哪些证明之后,他就启程去了苏村。当年走的时候,他以为他三天就能回去,就能娶苏宝凤。可谁知道,再回来,却已经相隔了十七年。 县城还是有些变化的,可这镇上真没多少变化。 在镇上下了车,走不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小窗口。那是路边一户人家,家里的老太太会做酸枣糕,因此,就开了个小窗口,做点生意。早年,老太太是偷着卖的,宝凤爱吃那个。他走的时候,答应宝凤说,回来给你买酸枣糕。 她对着他笑:“买两斤。” 他说:“我给你买十斤,留着慢慢吃。” 枣糕涨价了,但也吃的起。他说买十斤,可惜只剩下两斤多一点了。只能买两斤。 拎着两斤站在苏家十多年都没变的大门口,他实在是鼓不起勇气敲这个门。他蹲在大门口,就像是当年等宝凤出来一样,小二十年的时光,就这么不见了。 有村里的孩子看见苏家来客人,上地里喊人去了。苏宝凤听到喊声,先扔下锄头往回跑。 卢大头在后面喊:“你急啥嘛?” “孩子送去了……我怕再给送回来。”苏宝凤看了卢大头一眼,“你别小心眼,要是不放心……你就跟我去……” 卢大头利索的放下锄头,“好的!我去!” 苏宝凤:“……”能说啥,只能白眼翻了卢大头一下,将裤腿放下去,跟在卢大头后面急着往娘家赶。 在门口,果然看见林东来。 苏宝凤一步一步过去,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就酸了。那时候她悄悄的出门,总是用手捂住他的眼睛,趴在他背上叫他猜她是谁。 如今想想,多幼稚的游戏。可为什么那时候两人就能玩的那样乐此不疲呢。 眼前的人站起来,他跟当年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还是那副样子。此刻,他起身,抬头看她,眼圈却是红的。他动了一下,有东西递了过来。 “什么?”她问。 “酸枣糕。”他这么说。 “多少?”她紧跟着追问了一句,泪珠子却在眼眶里打转。 “两斤。”他马上给回了一句。 “就两斤呀?”当时不是说回来买十斤吗? “人家就剩下两斤多点了。”我不是忘了当年的承诺,跟你说过的每句话,我也都记得。 苏宝凤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可以了……” 不是说枣糕买这些就可以了,而是……你没有真的忘了我,这对我来说,就可以了。至少证明,当年的决定没有错。 苏家人回来,远远的看着。卢大头蹲在门口,讷讷不言。那两人呢,你看我我看你,面对面掉眼泪呢。 苏宝山冷哼一声,抡起铁锹就要砸过去,苏大福一把给拦了:“别闹腾,进屋说话去。”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小桌子小板凳的。 苏奶奶就急着问:“桐桐呢?是不是孩子在那边不好……” “不是!”林东来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就朝苏家人噗通跪下,梆梆梆就磕头:“叔,婶,我对不起二老。我知道现在说啥都没用,但这头我得磕,孩子您二老给照看大了,我林东来一辈子都欠苏家的,都欠宝凤的。” 苏家外面乌泱泱看热闹的,这一跪,算是把苏家人的脸,把苏宝凤的面子给兜回来了。 他也不嫌弃丢脸,就说他坐牢的事,“……也是当时年轻,下手没轻重,一个院子里住着的妹子叫人给欺负了,当时就是帮人出头去了……结果防卫过当了,就进去了,前半个月才出来……当时我走的时候给家里我爸妈说了,宝凤要是找到家去,就留宝凤在家里。要是宝凤不愿意等,找到更好的人家,那咱不能拦着……我是真没想着不要宝凤……这些年,叫宝凤受委屈,叫您二老遭罪,叫大哥大嫂和宝山跟着受累,都是我的过错……” 事情是这么事情,话的清楚明白。阴差阳错,世事弄人,你就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可你能咋说? 苏宝凤不能哭出声叫人笑话,就那么干流泪的哭,哭的人整个都要抽过去了,双腿软的都要往下倒,苏大嫂就叹气:“行了……这都是命……” 当年,你要是进了林家门问人家爹妈了,那当年就该在京市了。 如果当年只守着孩子就是不嫁人,如今这么着……不好歹还是一家人吗? 到了如今了,说啥呀? 苏宝凤抹了一把脸,岔开话题,“你别瞒着我们,桐桐到底咋了?” “真是为孩子户口回来的。”林东来这么一说,那边苏大福就把人扶起来了,“这么说……咱们桐桐也吃商品粮成城里人了……” “我是她爸,她随我的户口,能落户。落户了,上学就容易。”林东来坐在小板凳上,“今儿我回来,她还想跟着回来。我一寻思,我这带她今儿回来,您再以为我给您送孩子回来的……再说了孩子坐车也累了,昨儿她妈一走,她就睡了一大觉。我就没让跟来,以后放假,或是周末,想回来就叫她回来……” 苏奶奶就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她也坐到边上,“你爸妈……要是有啥意见……” “您多想了。”林东来给两人宽心,“我这次主要是办事来的,我爸我妈还说,等以后安顿好了,要亲自登门道歉道谢。我家里人口也简单,就我爸我妈,我姐和我外甥也常住家里……桐桐是姑娘家,我有管不到的地方,我姐都能照看到。昨儿就带着出去买衣服洗澡理发,姑侄处的可好了。跟我外甥只差了一岁,开学一起上高中,两人在家有伴……一点也不见外。” 不管这话几分真几分假,听着好歹叫人放心了一些。 只要家里没后妈,孩子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苏家村那边啥情况,林雨桐也不知道。李庆生要出去玩,老太太就非得叫住:“带上你妹妹……她人生地不熟的,你带着她认认人。” 林雨桐不想去的,但在院子里看见坐在他家屋檐下看书的四爷悄悄点头,也就应了。跟跟屁虫似得跟李庆生出去了。 李庆生都能烦死:“我约了人了,要不……我带你去书店,你在书店等我……” 成! 李庆生一走,四爷就来了。白短袖黑裤子白球鞋的阳光少年就这么撑着自行车在书店门口。林雨桐这才出去上了四爷的自行车,为了避免熟人看见,四爷骑得的是风驰电掣,到了附近的公园才下来。 进公园要门票的,所以,里面的人应该不多。花了五毛钱进了里面,找了凉亭坐了。 用四爷的话说,咱把日子过惬意点就行。别的追求也没有了! 林雨桐就问说:“金家能惬意起来不?”林家好像还不行。家里的条件很有些捉襟见肘。早饭油条不是人人都吃的,这不是老太太抠唆,应该是还过的不宽裕。 那金家呢? 四爷摇头:“跟林家人口一样,六口人。原身的爷爷叫金有财,奶奶姓白,叫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在老太太之间的绰号叫‘馒头’。金有财是老司机,如今年纪大了,在单位的修理车间,再有两年也退休了。奶奶呢,在街道办,打杂的,年底也退休了。原身的父亲叫金红胜,酒厂的厂办主任。小酒厂,眼看这就倒闭了。这几天说是引进资金去了,没在家。母亲叫宋兰兰,百货公司售货员。家里还一小姑,三十了,没嫁人,叫金红云。” 金家就这么一个情况,但现阶段看,是比林家要宽裕。各个都是有工资的,只有一个花钱的学生,日子相当有油水。可这日子只怕马上就要不怎么好了,老两口退休,年轻的两口子那工作和单位,眼看就是要下岗的。剩下一小姑,也都三十了。到了这个年纪,要说不嫁人吧,那就老碰不上合适的。可要是碰上合适的,那也是说嫁就嫁了。而且,小姑子的钱不会拿来补贴家用。 所以,说到底,这还是俩穷人家的孩子。 两人正说话呢,就听由远及近的说话声,年纪还都不大。刚转过弯来,林雨桐都无奈了,李庆生啊,不是说带你的女神去游泳吗?这么一群一群的,干啥呢? 李庆生显然也看见林雨桐和……他不想见到的人了,三两步窜过来就扯林雨桐:“干啥呢?不是叫你在书店等着吗?本事大了,自己跑出来了。跑出来就算了,怎么还跟他在一起?” “我跟谁一起了?”林雨桐把这熊孩子的手拍开,“烦人不?这一片就这亭子凉快,要不然你们怎么也过来。” “就是!”后面跟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白短袖黑裤子,“这里凉快,就在这里歇歇吧。”然后问李庆生,“这就是你表妹呀?怎么不叫来我们一块玩。” “她会玩什么呀?我这不是打算叫你们一起游泳去的吗?”李庆生凑过去,“她又不会游泳……你现在不想游,要不,等下午……下午咱们再去……” 傻小子!没看见人家姑娘大热天的穿着长裤还是黑色的吗?坐在那里把手都捂在肚子上了,肯定是来例假了不舒服呀。 她就给四爷使眼色,然后起身:“我乏了,想回家了,你带我回去呗。” 话一说完,除了四爷,都诡异的看她。 李庆生气的跳脚:“……你……你……你一个女孩,叫人家骑车带你,啥意思明白不?”说着,就急着跟众人解释,“我妹没那个意思……她就是不懂……”然后还不忘了拍林雨桐几下,“你是不是傻?你说,你是不是傻?” 哦!这是女生坐了男生车后座都该脸红的年纪…… 林雨桐脸也红了,憋笑憋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16 欢喜人生(4)三合一 欢喜人家(4) 成为少年最烦恼的便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感觉每天都无所事事。原本四爷和桐桐还想着,没事就出去溜达溜达,可着城里先玩呗。结果呢?自从李庆生觉得桐桐透着傻气以后,就不怎么让桐桐走出他的视线了。 不出门吧,奶奶唠叨:“去吧,得熟悉熟悉。要不然到学校那些孩子欺生。” 自己出门还不放心,非叫李庆生给带着,“生子,不能扔下你表妹自己去玩。她人生地不熟的,现在外面的坏人多……” 感觉就跟出门就能被拐卖掉的孩子似得。 然后生子也觉得自家表妹有点啥也不懂,那就跟着吧。这个时候的孩子玩的就那些了,电影院也去,有好片子才去,没好片子也不好玩呀。录像厅,当然更想去,但这一片的录像厅没有一个敢接待他的,买票都不行,他老子李建国是警察,招惹不起这位爷。于是,剩下的活动就不多了。要么无所事事是的到处闲逛,要么就是把多余的体力消耗在运动场上。游泳算一个,一个个的急着约姑娘一块去游泳……但这要是带上妹妹去,换上泳衣……还是算了,也不去了。那就召唤人,打篮球踢足球,玩乒乓球。周围的大小厂子,里面都带着运动设施的。呼朋引伴的,那就去呗。 四爷也想去的,主要是桐桐不在跟前特别不习惯。但是金家人不让了!这不是受伤了吗?又因为这个伤,还收了林东方三百块钱呢。你说你家孩子这就活蹦乱跳的,屁事没有,讹了人家大半月的工资……这也不像话,于是没伤也不行,在家干啥都行,就是不能叫林家人知道你没事。于是,就在家呆着吧。 林雨桐其实之前见四爷的时候已经看了伤口了,真没啥大毛病了。 跟着林庆生出去,没啥好玩的,除了熟悉地形,认识了几个少年之外,就是每天得遭遇一拨这熊孩子一副智力超群的样子来哄骗她的零用钱。每天林雨桐也乐意被他骗一些,放个长线嘛。能用零钱打发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晃荡了两天,林东来回来了,户口也就办妥当了。 剩下就是上学的事,上学的事林雨桐事先就说了:“就在胡同口那个育民中学,近便。” 林东来才被放出来,跟这个社会脱节十多年了,不知道现在这上学早跟早些年他们上学的时候不一样了,这国家重点与市重点,市重点跟区重点,区重点跟普通中学,那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对他来说,孩子说上这个学校,那就上这个学校。 因此从不知道怎么求人的林东来,抽着晚上的空档,专门跑去找萧泽了。 当年就是为了潇湘打架的。这种事情……咋说呢?过去了就过去了呗,至于恨不恨的,人家当时也没求着咱,对吧? 家里人不爱跟金家和萧家的人打交道,但这一个院子里住了这么多年了,当年真就好的跟一家人似得。你说如今这……弄成这样,谁也不想的。 他也没跟谁说,晚上了别人都睡了,他就自己过去了。这院子里的人,以前从不锁门的,如今倒是门户紧的很。他敲了两声,里面就应了一声,然后门开了。 萧泽睡下了都:“你是说孩子上学的事吧?进来!进来说!” 林东来就把成绩单给递过去,脸上都是笑,得意的都快溢出来来,嘴上还谦虚:“您给看看……到底咋样。这以前跟县城上学呢,听说那边的老师都是高中毕业的,你说这样的学历教初中生,教的明白吗?这孩子在县城排名好,可在京市,到底怎么样,还得您给看看……” 打小一块长大的,东子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看那得意的样子,就知道这孩子的成绩一准不差。可等接过来了,这一看之下,人家这孩子的成绩确实是……数理化三科满分。语文一百一十五,英语一百一。这以一百二的满分看,这相当不错了。唯一有点差的就是英语。但以县城如今的教学质量来说,英语全靠自学,人家英语学的好的如今在南边的城市一年赚的也在县城十年赚的都多,所以压根就留不住老师。他所知道的,好些乡镇的中学,那都是老师现学现卖的。所以,这孩子能把英语学成这样,那肯定是下了苦功夫了,“我跟你东子……你可能不太知道我们学校的情况。说实话,这孩子的成绩放在咱们京市,也是能考一考四中这样的学校的。但这转学就读就不一样了,国家重点你别想了,但市重点的话,你要是愿意,我还认识几个朋友,我给想想办法。我这边呢,是个普高,升学率不高。我是找了教委的老关系,这才拨款把校舍盖了,先走了一步,如此,这就把区里的两个重点给迁过来跟我们合并。老师也都跟着调过来,另外,咱们还有别的措施,第一,返聘退休老教师。第二,免费录取尖子生。市里的孩子看不上咱们,但是没关系,学校的老师已经去县区招人去了,尖子生免除学费和杂费。考的好了,咱们有奖学金。目的呢,就是想打造一所市重点出来。生源好了,这升学率自然就上去了……” 林东来听出来了,这不用自己求,他急着想招自家孩子的吧。奖学金不奖学金的这个没问题,区重点其实也很好了……他就问说:“你家萧遥你叫她在哪读?” “我家那孩子野,我不看着不行,肯定是我在哪她在哪。”自家孩子的成绩真挺愁人了,“怎么了?” “你这教委的关系挺硬的!”要不然资金不能说拨就拨,“要是想叫你家姑娘上好点的学校,不说国家重点,这市重点是没问题的吧。” 那是! “那就行吧,叫桐桐跟萧遥在一个班就行。”我不信你能把你闺女给放到老师配备的不好的班级去。 嘿!你这一招倒是聪明。 萧泽心说,这一个院子如今就有四个一般大小的,我偏着谁不偏着谁呀? 需要的入学资料之类的都给萧泽留下,入学手续萧泽给办。他从萧家出来,红云就在水池边挥着毛巾叫呢,“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 东子左右看看,下了台阶过去:“有事说事,跟做贼似得,干啥呢?” 红云朝萧家扬扬下巴:“去他家干啥?为孩子上学的事?” “你管呢?”东子手插裤兜,浑身懒洋洋的,“行了不早了,我困了……” “不是……孩子上学的事……你找我呀。”红云急忙道,“我一同学,他表姨夫的哥哥在四中……我今儿在家,听你妈跟别人说,说你闺女成绩可好了,那就走走后门能怎么的?要不,明儿你跟我去……” “不用!”林东来就道,“都说好的事……也不看看谁闺女,没老师教都学那么好,这有好老师随便点拨……” “就算是在萧老师那里考第一,那也是矮子里面拔将军……”红云将毛巾往肩膀上一搭,牙缸一收拾,“就这么定了,这事你别管了,我去说去……你把孩子的成绩单给我就行……” “成绩单在家放着呢。”猛不丁的后面一个说话声,正是宋兰兰。她是出来洗衣服的,夏天的衣服犯不上用洗衣机,换下来的衣服当天就洗了。结果刚要撩帘子,就听见小姑子跟人家拉扯,自家儿子也是直升到育民中学,那是差了两分没考上区重点。如今区重点合并过来他心里舒服了一点了,结果小姑子说她还有别的关系。这关系不给她侄子用,倒是上赶着想给人家当后妈,给人家闺女用。这心果然还是外向。一听都要成绩单了,她哪里能忍?撩开帘子就出来了:“思业的成绩单在家放着呢,你说你,孩子上学是大事,你这没有八|九分的把握,怎么能随便答应?先给咱们家办,办好了,想帮谁那也是熟门熟路的。” 林东来左右看看,“我家孩子真不用,在家门口上学挺好的。别的学校……路上就得耽搁两小时,没这工夫。”说完,抬腿就往家走。 一掀帘子,一家子老小都在屋里坐着听外面说话呢,桌子上摆着半拉子西瓜准备切呢,“干嘛不吃呀?” 林东方‘嘘’了一声,朝外指了指。 果然,外面马上就响起吵嚷声。 “嫂子我说你怎么回事?小业的成绩你知道,进区重点都难,能直升过去刚好赶上合并就不错了。太好的学校,对小业不好……” “哟!这话说的……对小业不好,就只对人家好了?人家知道你是谁吗?自作多情上赶着往上贴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我上赶着?上赶着怎么了?你要不是上赶着能嫁给我哥……要不是你,我哥跟东方姐早成了……” 嗯? 林庆生和林雨桐同时朝林东方看去。 “看什么看?”林东方举起刀咔嚓一下,将西瓜劈成两半,“吃瓜!” 可不就是在这里吃瓜吗? 事情很复杂,长辈们的青春也很灿烂呀。瞧这爱恨情仇的,一出一出,关系复杂到你想不到。 外面姑侄俩再吵啥林雨桐没听见,只恍惚听见隔壁的老太太将两人给骂回去了。 睡觉的时候,她就看林东方:“姑,你不打算跟我姑父复婚?” “连你这丫崽子也催我了?”林东方抬手将灯给关了,“还轮不到你管我,睡觉!” “撵走你我就能独占房间了,可不得我催催吗?”林雨桐就笑道:“姑,差不多得了。当年的事不能赖我姑父。” 林东方蹭一下就坐起来了:“你这才来几天呀,事你就摸的门清了。是不是你表哥跟你说的?” 嘴怎么那么快呢! 被训斥嘴快的林庆生,给林雨桐更是一个冷眼加一个冷眼的往过抛。林雨桐才不搭理他,听见外面宋兰兰喊四爷:“小业,打瓶酱油去。” 那边话音一落,这边林雨桐就麻溜的起身往出走。 李庆生马上伸出腿挡住林雨桐:“去哪?” “厕所!”林雨桐从这熊孩子腿上迈过去:“要我给你排队不?”说着话,人已经先出去了。 上厕所? 哄谁呢? 他马上就要追出去,可这在家光着膀子呢,还得赶紧回去套个背心去。得!出去的时候晚了,这丫头早跑没影了。他朝着小卖铺的方向就追。结果远远的就看见金思业跟自家表妹,在树下说话呢。一个背靠着树站着,另一个站在对面,手还撑着树,把靠着树的那个圈在怀里一样,从边上看,两人就跟要贴在一起了一样。 靠!这一直是梦想着跟楚词在一起的时候的动作,这动作在心里排练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做呢……等等……这两人什么时候一块的? 他没过去,还不好叫嚷的人家都知道。只靠在胡同边的墙上等着。 林雨桐和四爷一个院子住着,院子里几乎是天天有人,说个话真不是特别方便。这几天都是晚上去上厕所的时候在外面单独呆上一会子,至于白天……也不能总是一起上厕所。那就是谁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另一个悄悄跟过去,说是的时间真不多。 四爷也吐糟呢:“这家也还行……就是饭是真心不好吃……今儿还是没吃饱。” “晚上吧……晚上我给你放你家厨房里……”结果话没说完,远远的看见萧泽骑着自行车回来了,两人利索的散了。 四爷拎着瓶子打酱油去了,林雨桐真去上了个厕所然后回家。上厕所出来萧泽已经过去了,倒是碰上了挡在胡同中间的李庆生。 李庆生哼哼冷笑:“……小丫头,别瞧这乡下来的,花花肠子一点也不少。”说着,脸上的表情一整:“说,你看上他啥了?” 林雨桐掏了五块钱在手里扬了扬:“我的事你往后少管。要是答应了呢,我就一周给你五块钱。要不然……” 李庆生怒道:“我是富贵不能淫,少来这一套。你当我是为了害你的?你傻不傻?!你对着镜子照照你去,土里土气一黑妞,你再看看人家楚词……我告诉你,那小子喜欢楚词……为了跟楚词在一个学校,他各科都有一道大题没答知道不……” 知道知道! 林雨桐点头:“我只问你,这钱你到底要不要?不是要跟人茬舞吗?不是想买磁带吗?不是身上就剩下两块钱了吗?要不要……” “要!”李庆生一把抢过去,“我可警告你,他家可没好人。” “我跟他商量点事,不是你想的那个。”这小子嘴巴不严实,还得继续哄他,“你别问什么事,我怕你嘴上跑火车,给我泄露出去了。” 这话李庆生倒是有几分信的,要不然没道理呀,才见几天就喜欢上人家了,确实是没怎么接触嘛。 他还不放心的再问:“到底是啥事……透漏点……” “英语……英语的事。”林雨桐敷衍他,“我看见他看英文原版,就问在哪里买的……顺便问问他在哪儿练习英语口语的……”这么一说,她有点反应过来了,这不是很好的见面机会吗?出去学英语呀!“我打算去大学的英语角,听说那里有外教,我明天就去,你去不去?” 不去! 一听英语就头疼! 李庆生这回真信了:“学个英语你们弄的神神秘秘。咱们俩家一般不怎么来往,但不是说彻底不来往。这几天不说话,那不是我刚把那小子打了吗?平时见面问候还是有的。有事你去问呀,跟做贼似得,小气!” “那你把五块钱还我?”林雨桐伸手,“磁带也别要了。” 别!别呀! 他拿着钱就跑,花了才放心。 林雨桐看着他跑远,不由的就笑。这孩子挺有意思的。 回去的时候萧泽正在林家呢,林奶奶不热情,但也不冷淡。见林雨桐回来了,奶奶就说:“快看看……通知书给你送来了。开了学就去报名。” 如今的通知书就是一张纸,打印出来的模板,将姓名日期填上,然后章子一盖,就算是成了。 林雨桐看通知书下面多了个印章,上面是‘特招’两个字,“这是……” “盖上这个章,就是只拿这个就行。什么费用都没有。”萧泽就道,“你的成绩我看了,除了英语稍微差点,其他的都好。以后这还得把你的英语抓紧……” “我正想这事呢……明儿我就去大学,找英语角,很多大学生放假都没回家,我找人家说话,练一练,我学的都是哑巴英语……”当着萧泽的面说出来了,林奶奶就更不会反对。 萧泽果然点头:“这很好!要是我家萧遥有这么懂事我可省了大心了。”说着,就带着几分恭维的跟林奶奶道:“您说,这孩子到底随谁了?不说生子了,就是东方也不是个爱学习的。老林家这是改换门庭呀。” 林奶奶爱听这话,“还是吃苦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一个个的都送去吃两年乡下的苦,就都省心了。这回可谢谢你了……” “婶子……您要这么说……”萧泽一下子就坐立不安起来,“您要这么说,那我还有什么脸面。当年我就说了,生子的事,我全力以赴。他工作的事,您也别发愁,这学校不是合并吗?像是这水工电工都需要人。这都属于学校的正式职工了,搁在后勤上,清闲又稳定。您回头跟生子说一声,他要是愿意,晚上把身份证给我送过来,这事我给处理到头。” 如今上哪找这工作去? 清闲又体面。 林奶奶一时间有些动容,可林雨桐心里一叹,林东来未必愿意。 果然,林东来回来一听就摇头:“……就因为当年那点事,我能讹人一辈子……” “啥叫讹人呢?”林奶奶就道,“那是他萧家……” “好了!”林东来就起身,“这事不要再提。我宁愿人家欠着我,我也不愿意我欠人家的。这事就这么着了,我就不信了,我还就养活不了这一家子了……”说着,不由分说的就又出去了。 林奶奶气的直骂倔种,回头见林雨桐在,就摆摆手:“回屋去睡吧,别等你大姑了。她去进货了,啥时候还不一定,你早早睡吧。往后别学你老子!” 林雨桐‘哦’了一声,等老太太回屋去了,她钻到厨房去了。 厨房里啥都有,下了点面条,给四爷留了一份偷偷的送到隔壁的厨房出去了,剩下的全端回家。李庆生还没回来,给他留了一碗。剩下的都在锅里,她出门去找林东来。 林东来果然在大门口的台阶上抽烟呢,林雨桐挨着他坐了:“奶奶睡下了,回家吧。” “你倒是心大,你就不怕你爸挣不来钱,叫你跟着饿肚子。”林东来揉了揉闺女的脑袋,这孩子身上的衣服还是姐姐给买的,每天都在换,可换来换去的还是这两身。看人家小姑娘漂漂亮亮的进进出出的,这滋味还真有点不好受。 林雨桐拉他起来:“你要养不起我,我养你也行。” 一句我养你,叫林东来鼻子都酸了。他这种从牢里出来的,出去了人家都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的,用人单位压根就不敢用。也有那种歌舞厅卡拉ok要人做保安的,工资给的还不低。但是他不能去呀!答应孩子的,晚上要早早回来,他就想找个能早早下班的,叫家里的老人和孩子跟着不用担心的。 况且,他现在看着那些在那种地方上班的年轻小姑娘,心里老不得劲了。那些姑娘比自家孩子大不了多少,他造不那个孽了。 “你老子没那么没出息。”他搭着孩子的手起来,好像这只手能给他多大的力似的。 回去的时候,四爷正在厨房偷吃呢。年轻的身体就这点不好,总吃还总饿。要是吃的不顺口了,那真就是遭罪。尤其是被桐桐养刁的胃,遇上厨艺不佳的人家,那真是煎熬。 林东来瞧见了还点了点四爷,“偷吃呢?” 四爷连忙摆手,叫他别声张。 林东来哈哈笑着,就被林雨桐赶紧拉屋里去了。叫金家人知道了,以后给四爷开不了小灶了。 看着桌子上的饭,看看老太太那边已经熄了的灯,林东来知道,这是闺女做的,“好吃!”鼻子还是酸了。真的特别好吃。 林雨桐这才坐在边上问:“我还没来得及问,回老家去……我妈还好吗?送我来……她怕也是不习惯。” “村里的小学正在装电话,她说等装好了,就给你打电话。”林东来朝萧家指了指,“那边有电话,我把电话号码给你妈留下了。” 那就好! 那边肯定记挂上学的事,今晚上写封信,明儿送邮局去,叫老家好放心。 第二天上班的上班去了,林雨桐背着个包看了一眼在院子里看书的四爷,然后奶奶道:“我去学英语了,下午再回来。中午我在外面吃。” “带钱了吗?”老太太摸裤兜,“再给你五块!” 钱没掏出来,人已经跑远了。 那边四爷也把书收好了,跟家里说了一声,就往外走。两人在胡同里,一前一后,到胡同口,这才上同一辆公交车。便是在车上,也没说话,这一站上的都是附近的人。还有人跟林雨桐和四爷搭话呢,去哪玩呀,什么时候开学云云。 直到坐了几站下车,两人才轻松起来。 四爷翻他的裤兜:“三块钱的零钱,不够两人的饭钱。”身体年轻是好事,但弊端就是不得自由。不管人身自由还是经济自由。 人身自由暂时不要想了,其实开学大部分时间还是能在一起的,这主要就是财产的不自由。 空间存着不少钱,但你这钱得来路明白,要不然就是麻烦。 主要是,原身亲妈那边,过的不容易。还有苏家,要给小舅舅结婚,这都是钱财能解决的事。 林雨桐拉四爷:“光玩也没意思,找个赚钱的门路。” 四爷一脸的盎然:“干点没干过的。”跟玩一样的! 可啥没干过? 结果还真没干过——练摊! 古玩街,找个阴凉的地界,一块白布,几张红纸,一把剪刀,两个马札,足够了。 如今正是外国游客多的时候,现场剪纸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更何况,两个英文说的贼溜的孩子,这种吸引力就更大了。 但是林雨桐的剪纸水平,不是太行呀。 能剪出来的,也就是龙凤呈祥、鸳鸯戏水,胖娃送福,双喜临门这些。还会剪几个小动物,但这架不住四爷会编故事,坐在那里跟人家老外侃呢,这每个图样都能说出一个缠绵悱恻的故事来,而且要价也不高,五块一个,人民币就行。 这玩意倒是好卖了,但是包装不容易。他也是能耐,跑到人家书店,把那种老版的,压在仓库里的书,什么唐诗宋词之类的,都按斤买来。买一个剪纸五块,买一对剪纸八块,还送一本书。将剪纸夹在书里,比什么包装都好。 这玩意,剪出来的一般都是成对剪出来的,十几分钟一对,十几分钟一对的,一上午卖了三拨客人,挣了小一百。 导游搁在边上不听的搓手,意思是要回扣。 咱们就是出来玩顺便赚钱的,明儿就换地方了,还想要回扣,玩去。 两人东西一收,吃饭去了。 下午两人又在街上捡了两个散客,给人家做导游去了。两人都是m国人,第一次来a市,看的又是老建筑,这些东西,谁有四爷和桐桐清楚?两人能把一件东西的前世今生给说的明明白白。因此,拒绝了对方的晚饭邀请,还赚了五十美元。 美元这东西,不用在银行换。做旅游这一行的,这些导游如今最喜欢的还是美元。他们攒的多了,在黑市上赚差价,也不少赚的。自家这边数量不多,直接跟他们兑换人民币了。这个时间段,据说是黑市上一美元能兑换十元人民币。但跟人家导游换,一美元人家给按照六块五算的。这也行了。 五十美刀,换了三百二十五。那导游多给了五块,算是三百三,“小兄弟,以后还来找大哥,大哥绝对不会坑了你的。童叟无欺的价!” 再找你才怪! 抽出四百给老家寄回去了,直接寄给苏大福。 剩下……也没剩下多少了,之前剪纸是需要成本的,再加上两人的饭前路费,基本这就完了。不过挺好玩的,想去的地方也去了,想浪的也浪的,钱也挣了,可以打道回府了。 四爷就说林雨桐:“以林东来的能耐,别的行业不行,但这旅游这一行,他还是能干的。” 这倒也是个方向。他那人不怯跟生人打交道,对京市又熟悉。外国人的钱虽然好赚,但是吧,国内线路也很好。前期,光是单接来京市的游客,都能挣的盆满钵满。 但要叫他干着一行,就得叫他看到这一行的利。 于是,第二天她跟四爷两人各干各的,四爷人家找到个长期能接活的工作,在古玩街,找了个装裱店,先干装裱去了。 那里不光是装裱,还有修补瓷器这些。住的胡同里原本就有一在当铺里干过的老先生,原身挺喜欢听那老先生说故事,常去,所以,他会点跟这个沾边的也不至于叫人怀疑。 如今这钱还是比较好赚的,趁着这个时机,捞一把,在限购之前,买上几套学区房,买上几个旺铺,那这一辈子完全可以干点惬意的工作,舒舒服服的躺一辈子都行。 所以,这得抓住时代的机遇呀。 身份所限,来钱的门路窄,但瞅准了路子,攒起来说快也快。 林雨桐单独又跑一趟,这一趟是去皇陵了。这一次她没选外国人,而是选了华侨。他们能听懂国语,对历史有点基础的。在皇陵,林雨桐一个一个说过去,人物事迹生平,详尽详实又妙趣横生。本来半天的皇陵之旅,硬是游了一天,回来的时候都晚上八点了。 四爷还在老地方等着呢,“怎么这么晚?” 林雨桐这时候才感慨:“感觉……感觉我本来就是跟你在一块的。” 你的来处,才是我的归宿。 四爷明白这话的意思了:“去了皇陵。” “上了香了。”我替你上的。 那就行了! 说起这个,两人一路上就有点沉默。回去的时候林家都急疯了,林东方也回来,正骂李庆生呢,“你就不能跟着你表妹?这么大的京市,跑丢了怎么办?一个女孩子……” 正说着呢,林雨桐回来了。 林东来正准备出门去找李建国报警呢,结果人回来,“你去哪了?不会做公交,就打出租呀。到家付钱也行……” 林雨桐赶紧将门给关了,从兜里掏出三张一百大钞来:“爸,这钱你明儿帮我寄给我妈。” 林东来脸都白了:“哪……来的……”女孩子学坏很快的,“钱有爸爸去挣,不用你操心这个……” “不是……我当导游去了。”她把钱放在桌上,“捡了一个散团,都是华侨,去了一趟皇陵……就挣了这么多……爸,您要不放心,跟我一块去呗。咱们爷俩还能挣双份的。最不行,还能给我做保镖。” 林东来捂了捂口袋,兜里有三十块钱,是今儿蹬三轮挣来的,他刚才还得意,觉得这虽然辛苦,但是比拿死工资强吧。谁知道孩子出去一天,拿回那么些来。 李庆生摸了摸那钱:“也算我一个呗。这来钱太快了!我爸一月才多少工资?比这多不了多少吧?” 也不是每天都这么好的。也因人而异! 导游费事先是说好的,但你要是做的好,小费是不会少的。首先,你得真说的好。其次,是你得讨人喜欢。 有这两点,收入会比一般的导游多的多。 “可这就算只挣你这十分之一,那也不少了。”李庆生就道,“不就是到处跑跑,动动嘴皮子。我感觉我就适合这一行……我哪天都得出去到处逛去,嘴也没闲着,可扯的都是没用的……”一个挣钱,一个还得花钱,这一来一去,差的远了。 林雨桐就继续填柴火,“是啊!现在很多苦力活看着是不少挣,但要是往后想的话,这一行没发展前途,因为没技术含量呀。可旅游就不一样了,如今国家重点扶持第三产业,大力发展旅游业……先慢慢的摸索一段时间,攒点钱,也开个公司去。想想那钱,还不跟雪花似得往家里飞呀。”说着,就抬头看林东来,“您明儿先跟我当一天保镖,我想给我小舅舅攒够娶媳妇的钱行吗?这个钱挣够了,我就不去了……” 林东来被闺女扯着袖子摇,还能说啥呢? 林雨桐洗了澡躺下了,就听见林东方低声给林东来道:“去试试吧。一个从乡下来的孩子都敢出去给你趟路,你有啥不敢的?” 敢!怎么不敢了?! 本来还谋划着说,叫几个兄弟暂时弄个搬家公司试试。活虽然是累人的活,但往后未必没有前途,但闺女今儿突然说的这个事吧,倒也不是不能试。 成!明儿就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17 欢喜人家(5)三合一 欢喜人家(5) 带着林东来找活,林雨桐不找那种老外,因为就林东来自己干来说,他带不了这种的游客。还有像是自己之前带的那个华侨,那种规格的也不行。那些人的文化层次决定了你跟人家侃大山那一套,可能不大好使。 侃大山那一套,当个乐子听行,说的太虚了人家不见得爱听。 所以,这个客户群体你得找。 之前她就观察好了,好酒店住的也有那么一类人。这类人的钱还是比较好赚的。 这两年不是开始流行‘学习考察’吗?不管是下面的政fu单位,还是企业,一说就是引进外资去了,一说就是考察学习去了。但这出去的队伍正儿八经的考察的少,打着这一股子风,出来玩的人更多。而且,队伍里一半都是带来的家属。许是真有考察的,但另一半绝对不是来考察的。 这一部分人,她们更需要导游。她们的需求不同,不爱听那些正儿八经的介绍,就是去一些大家都去的地方,比如看个升旗,去个皇宫,再爬一爬长城。剩下的时间,就是吃和购物。哪里的东西又好又便宜,哪里的东西吃的最有牌面。要是你再能充当一把照相师傅,不耐其烦的帮着拍照,那一个团你跟上十天半个月都没问题。 因着林雨桐连着两天在这里都接待的是纯粹想游览的客人,之前就有个胖胖的,烫着大波浪,涂着红嘴唇的女人瞧见了,还说她家闺女,“你看着京市就是不一样,人家不比你大,你看看人家这英语说的,溜溜的!” 今儿一早,在酒店门口,林雨桐又碰上这人。她先朝人家客气的一笑,人家也客气的朝她笑。 两人这不就搭上话了吗?林雨桐问她们昨天去哪玩了,她说了她们去哪了。林雨桐又告诉她们这些地方花钱的陷阱在哪里。又告诉她们哪里的好玩,哪里的东西齐全,哪里是有水货,比如服装香水化妆品这些等等。 没来过的人,光是听这一堆地名,就直接蒙圈。更何况还有相差一个字的地名,走错了就真南辕北辙了。林雨桐又故意的,把这些地名的区别跟人家说了,可对于对方来说,这其实是越说越乱了。 林东来就偷笑,他大概齐是明白怎么操作了。这不就是光明正大的给人下套吗? 果然那边越听越头大,就问呢:“你今儿要是没事,就带带我们呗。” “我出来主要是练英语的……就这我爸还不放心……”她指了指林东来。 以林雨桐的见识,都觉得林东来的长相能有九分,可见其长的是真心不错的。那这对于没林雨桐见的世面广的妇女同志,林东来的长相真能打十分。 这看脸的世道啊,像是这种中老年妇女团,一是喜欢乖巧讨人喜欢的孩子,二是喜欢这种长着养眼,总能给予她们一些肯定的英俊男人。要说林东来会办事呢,带这种队简直平趟,去买衣服,绝对不会叫女人尴尬。偷着跟人家买衣服的沟通好,身材胖的,绝对不叫拿瘦版的衣服出来。客人试衣服,不合身绝对不说衣服的号码小,只挑拣什么颜色款式的毛病。 只要进了服装店,只要有合适的尺码,家家都有衣服能卖出去,而且价钱还不低。 林东来慢慢的占据主动,林雨桐就退居后面。然后还能收到店家给塞来的回扣,多少是点意思。但一条街转下来试试,那兜很快就鼓起来了。 晚上回来一算,连带导游费下来七百多,小八百块。 林雨桐就说:“吃回扣这个,不能长久干。”能游说的客人自己买,那是你的本事,你能吃到回扣的多少跟你自己的能耐挂钩。但不能强迫客人买东西。 “咱自己不能干这事。”林东来一边整钱,一边就道:“至于别人……还是等咱们开了公司之后再说了吧。” 今天挣的,跟昨儿林雨桐挣的,整合了一千多,抽了一千出来:“这个……明儿给你妈寄回去,有这钱够你小舅舅结婚用的。你就别跟着我再跑了……”越晒越黑。 今儿接的这个,今儿还不算完。连着约了林东来十天。这十天都有活干,不可能每天都跟今天似得,赚这么多,但便是赚的少了,一天除了他的吃喝,至少也有七八十的收入,这就很好了。 林雨桐把钱接了,那边林东来就出门。 “多晚了,不累呀?”出门干啥? “你去睡,爸去找朋友租一辆面包车……” 这是摸到门了。 没错,这有车没车就是不一样。 第二天,林雨桐给苏家寄了一千一。 多出来的一百吧,是为了凑整数的。林东来上次去的时候给了五百。后来林雨桐又给寄去了四百。这次给上个一千,那是一千九百,差一百就两千了,那就凑个整数呗。 于是苏家接连着收到了两张汇款单,落款都是林雨桐。 汇款单拿着,苏大福不敢去取呀。叫了苏宝凤回来:“……孩子这是咋回事?寄这么老些钱来。要不去看看……” “不用!”苏宝凤怀里还揣着闺女寄回来的信呢,信上把林家的事都写的清楚明白。包括林家的每个人,都是什么喜好,对她都是个啥态度。没有刻意的隐瞒什么,信上还写了林家以及周围的人都她爸婚事的议论,甚至包括邻居的姑娘喜欢她爸这些,她都一五一十的写上了。 信的末尾还说,她不怨恨送她离开,这一走,她有更好的前程,也有了更多的家人。然后孩子又说,等将来,她在城里买房了,要把姥姥姥爷接过去,要管弟弟上学,要让家里人都过日子。 因此,她就说:“给了就拿了,办喜事也宽裕些。” 苏大福就看看蹲在门口不说话的卢大头,给闺女使了个眼色。谁都知道,一个孩子哪里来的钱,这钱还是林东来给的。 林东来为啥给? 一个没结婚的小伙子,突然多了个闺女。不仅没见抱怨,反倒是尽力的去弥补,这说明啥,说明对宝凤还是有感情的。 有情有义,城里人,两人还有一孩子,一拿就拿出两千来,这证明日子过的好。 比起村里的日子,卢大头心里慌了。他怕女人撇下他走了! 从娘家回去,苏宝凤在厨房做饭,男人在灶膛前烧火,大勇在院子里做木工活,该到娶媳妇的年纪了,他在给他的新房打家具。小敢不知道野到哪里玩去了,还没回来。 厨房的气压有点低! 苏宝凤将手里的水瓢往水瓮里一扔:“你整天的丧眉耷眼的,想干啥呀?有啥话就说,憋在肚子里下崽呢?” “你要是想走……那得把小敢带走。”卢大头瓮声瓮气的道,“要不然,我不跟你离婚。” 苏宝凤给气笑了:“你还挺有心眼呀。这是打算叫你儿子也吃商品粮呗。” “那要不然呢?”卢大头往炉灶里塞了柴火,吸吸鼻子,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多此一举的解释了一句:“眼睛进灰了。” 哭了呀! “没出息!”苏宝凤骂了一句,将信给卢大头递过去,“桐桐写的,想问写啥你就问呀。憋的一晚上翻来覆去的,你累不累?” 卢大头拿了信,却又放回案板上:“我不看,你说不是就不是。我信你!” “真不看?”苏宝凤问道。 “真不看!”真要是看了……我成啥人了。我越发比不上林东来了。都说林东来这不好那不好,但他当年走的时候可不知道宝凤怀了孩子,如今那么大一孩子送去了,他连多不问一句都没问,宝凤说是他闺女,他立马就认下了。这是啥?这就是信任。 宝凤的品行上没毛病。 “我知道,你要是不想跟我过了,你就会告诉我。不会瞒着我这个那个的,你不是那样的人……”卢大头闷着头,“我就是觉得……跟我过的这个日子……叫你受苦……我知道,只要你愿意去城里,林东来不管咋想,都能叫你过的舒舒服服的……我没本事,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你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 “你把心放肚子里去吧。”苏宝凤转身揉面去了,“孩子这几年在县城上学,生活费学费的,你挣的钱拿回来大部分都补贴进去的。不管是你,还是大勇,没说过一句不愿意的话……那一年,孩子白喉,你背着孩子就跑,一气跑到镇里,拦着车就把孩子往医院送……迟一点就没了她的小命了……我不是没良心的人,孩子也不是没良心的人。把心搁在肚子里,好好过日子吧!” 一说当年的事,卢大头倒是不好意思了,直接起身出去:“不是应该的吗?说那些干啥!” 苏宝凤轻笑一声,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 跟卢大头,或许不是所谓的爱情……可是,人也不能靠爱情过一辈子,她对如今的日子就挺知足的。 又等了两天,村里小学的电话接好了。苏宝凤第一个过去,拨通了电话。 这都傍晚了,林雨桐刚从外面回来,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呢。这院子里住的人多就是一个不好,内衣不好意思往出晾晒,就搁在屋里阴干呢。不过方便的地方就是晒被子特别方便,老太太特别爱晒被子,大夏天的那厚被子都不盖的,就这也是三天两头的拿出来见见太阳。 夏天的衣服过一下水就好,洗的刚晾上。就听到西厢的电话响了,响了三声,被接起来了。大夏天的门窗都开着,里面的声音就传出来,是个女孩的声音:“喂!我爸不在家。” 那边不知道说了个啥,她就又来了一句:“……找谁?林雨桐是谁?没这人呀!” 林雨桐?! 林雨桐扔下手里的东西就喊:“有!有林雨桐这人,来了来了就来了……” 话音没落,人就已经进来了,一眨眼,手里的电话换了主人了。 林雨桐接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特别大:“……桐桐,我是你妈……” 我知道你是我妈。 “妈,你声音小点,我听的就更清楚了。”她这么说。 那边果然就正常了,边上围着一堆人,苏宝凤也不知道该说啥,憋了半分钟才憋出一句:“入学的事都妥当了?这个可不能耽搁。还要准备啥东西不?” “不用!”林雨桐就道,“这边什么都好,就是不如老家凉快。再就是挺想你,想我姥姥姥爷舅舅舅妈的……等天凉了,再叫我姥姥给我做一坛子腐乳呗,我就想那一口了。” 孩子离开了,什么都不习惯,家里会担心。可什么都习惯,家人就该失落难受了。 林雨桐这么一说,苏宝凤果然就高兴,“……成,我肯定跟你姥姥说。趁着如今日头还好,我给你晒点豆腐干……” 手工的豆腐干比机器加工的要好很多。它是经过几蒸几晒才能成的,一斤豆腐能晒出四两就不错了。特别费工夫。 但这玩意不贵,属于家里置办的起的东西。 林雨桐就道:“还有萝卜干……多晒点,包包子放猪油,比肉都香……” 苏宝凤不由的就笑了,周围瞧热闹的也笑,说这孩子出门净想着吃呢。 气氛挺好的,林雨桐跟她定下时间,“您不用给我打电话了,我有时候会出去学英语的。这样,每周六晌午十二点,我给您打过去,您在学校等着就行。” 村子只有那么大,学校就在村子中间,走过去三五分钟的路,“您要是有急事,也能打过来,暂时就打这个电话……” “成!”苏宝凤拿着电话又叮嘱,“那你要听话,要有眼色,要抢着多干点活,别给人添麻烦……” 林雨桐一句一句应着,打了十几分钟,这才挂了电话。 边上这个应该是叫萧遥的姑娘,手里拿着苹果,咔嚓咔嚓咬着,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一脸好奇的看林雨桐,见林雨桐把电话挂了,她抓了个苹果递给林雨桐:“我听我爸说了……原来是你呀。他说的时候我太困了,没咋细听,要不是你耳朵好使,都把你的电话耽搁了。” 这姑娘刚才在睡觉,脸上还有睡觉压下的褶子呢。 林雨桐接了苹果,“打搅你睡觉了,要不……你继续睡……” “不睡了,我睡一天了。”说着就摸肚子,“你刚才说的萝卜干包子,说的我都饿了。林爷爷是早班还是晚班呀……” “早班,这会子也该回来了。”林雨桐起身,就让了她一下,“要不,去我们家那边吃点。” “好啊!”她利索的就起来,然后把一兜的水果捡了一大半出来拿着,“走走走!我都想林爷爷的手艺了。” 家里大人好像总隔着什么,但是对孩子应该还是都不错的。看萧遥这样,好像去林家吃饭是特别正常的事。 一出屋子她就喊:“李庆生……金思业……吃水果了……自己洗呀……林奶奶,小饭桌在哪搁着呢……” 她这一喊,把几家人都搅和了。 林奶奶拿了小桌子出来给撑在院子里,“不睡了呀?晌午饭还给你留着呢!” 金奶奶也出来了,“思业还没回来……拿过来我给你们洗洗……”顺手的把林雨桐手里拿个没洗的也收走了。 李庆生一进院子,两人跟生离死别了一次一样,恨不能抱一块亲一口。看的出来,两人关系是真好。 林雨桐顺便去厨房,把半拉子西瓜切了一半端出去。 西瓜才放下,那两人蹭一下快速的各自拿了一块,都挑最大的拿。李庆生见林雨桐没有,就挑了一块递过来:“看你挺机灵的呀,挤兑我从来不手软,你倒是上啊!压根别跟萧遥客气。你可别被她欺负了,要不然我可不认你……” 正说笑着呢,有人推着自行车进来了。这自行车往院子里进,这上下台阶的,总得发出点乒铃乓啷的声音,“……哟!这小姑奶奶回来了?” “您这老姑奶奶还没嫁呢?”萧遥将嘴里的西瓜子吐出来,“我们这回夏令营有一带队老师,长的还行,我还要了人家的联系方式,您要不联系联系去……” 金红云一边撑车子,一边道:“你省省……” “省什么呀?”金奶奶那边撩着帘子,“连孩子都为你操心了,你还不知道愁!你就是紧赶慢赶的结婚,还不定多大才生孩子呢……” “生什么孩子呀?”金红云就道,“生孩子多麻烦的……还得自己喂奶自己养,啥时候才能养成?等他三十岁懂点事了,我都六十多了……一辈子啥也别干,就养孩子去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呀?”金奶奶就从里面出来,“谁家的孩子不是那么麻烦养大的?你都三十岁了,都没见你多懂事,你还指望孩子三十岁懂事呢。拉倒吧!你就是今儿结婚,明儿生孩子,到了七十岁,你都甭想消停……” “所以说,我就不生嘛!生下来,辛苦养大,还不知道能不能成才……” 这话说的萧遥哈哈便笑,“那您想干嘛呀?想捡一现成的孩子给人当妈呀……”话没说完,桌子下面,就被李庆生踢了一脚:你是不是傻?听不出来这话里有话呀。 萧遥差点噎住,嘿嘿憨笑两声:“云姑姑,我胡说的。” 金红云像是没看见两人的小动作似得,搬个小板凳坐过来,挨着林雨桐,“也不算是胡说吧。我是真没打算要孩子……如今嘛,一家一个孩子也够了。只要孩子争气就行了。我就觉得吧,只要真心对人好,人总是能感觉到的吧。你说呢?” 林家老太太切菜声都停下来,跟金家这亲事绝对不行,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一下就要出去,谁知道自家孙女来了一句:“我也说不好,不过我妈总说,孩子还得是自己的亲。我姥姥也说,这猪肉永远贴不到羊身上……” “咳咳……”李庆生被这话给呛了狠狠一下,起身跑一边顺去了。 林老太太不知道在切啥了,忍着笑,又咚咚咚的切开了。 林雨桐还继续跟金红云搁那说话呢:“……这些都是老话了。我妈说,这些老话,还有老人的话……都得听,不听真得吃亏。就像是金奶奶刚才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我之前看到报纸上的报道,这女性的最佳生育年龄应该是二十三岁到三十岁……您要是今年结婚,今年怀孕,算是能抓住适孕年龄的尾巴……” 她这么一本正经的肯定了金奶奶的话,然后还朝人家点头。这被拒绝的还不好冲着人家孩子发脾气,毕竟……人家孩子可能不懂呀。 金奶奶面色变幻了几次,嘀咕了一声‘小滑头’,然后冷着脸叫金红云,“回来就跟孩子在那玩,你是三十了,不是十三了。过来搭把手,把谁当老妈子呢?” 金红云倒是没恼,还是揉了揉林雨桐的脑袋,“你这小嘴,嘚吧嘚吧还挺能说。” 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 大人们都走了,剩下三个人在院子里,李庆生重新坐回来,就被萧遥招手叫走了,就听她低声问道:“我这走了一个月……什么情况这是?云姑姑看上我爸了?是想捡我当闺女吗?” 李庆生扭过来看了林雨桐一眼,两人眼神一对上,李庆生觉得自己悟了:对啊!这小院里不是还有一个单身带着孩子的男人嘛。 他嘿嘿嘿的笑,然后摇头,“不是很清楚……我早上一起来就出去玩,回来就都该睡觉的时候了,大人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他试探着问萧遥,“你啥意思?不愿意?” 萧遥龇牙咧嘴,“她……那人不算太有心眼,又不打算再生孩子……我觉得还是能考虑的。” 啊? 林雨桐在下面踹李庆生的腿,示意他:少掺和。 四爷今儿回来的很晚,然后偷偷的塞给林雨桐一个东西,避着人一看,林雨桐险些笑出来,四爷递过来的是个坠子,用红绳子穿着挂脖子上那种。坠子是个心形的,纯银的。不用问也知道,这是他帮着给人洗银首饰的时候从溶液里提炼出来的碎银熔出来的。 这都能做金银匠了。 装裱铺子门口,隔出个两平米的小柜台,有个老头做这个金银器的买卖的。结果他又给人家帮忙弄那个去了,“没工资吧?” “拿了人家这个还想要工资?”四爷指了指那坠子,“小十天了,就攒下那么一点。”以后每十天攒个珠子,看啥时候能攒出一对镯子出来。 没工资就没工资吧,谁也不在乎工资这东西。四爷愿意干,就让他干去呗。 四爷还道:“那是老手艺人……不少失传的手艺,他还会点……” 有好匠人的时候,你没时间学。这会子没好匠人了,你倒是空时间多的不知道怎么打发。 两人在水池边嘀咕,李庆生一扭脸瞄见了,就高声问道:“你俩悄悄说啥呢?” 烦人! “师大那边的英语角人多,你去不去?”林雨桐回身就问了一句。 一句把熊孩子给怼回去了。 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各家端了俩菜往外面桌子上一放,叫几个孩子吃饭去的。端来的都是好菜。林家的炖猪蹄,红烧肉,金家也知道自家的饭菜不好,叫金红云去买了半只鸭子,又给炸了花生米。萧泽回来的晚,他本来也不常做饭。今儿闺女回来,他在外面包了油炸的小黄鱼,这就凑了一桌子菜。 这边筷子拿到手里还没上桌呢,结果院子里前后回来两人。 四爷原身的爸金红胜回来了,他也走了得有小一个月了。也不知道林东来出来了。 而林东来兴冲冲的回来,借来的面包车还在胡同口停着呢,他打算先把钱放家里,然后再出去给车加油去,却不想急着跑进院子,一个从照壁这边绕,一个从照壁那边跑,绕过来了,走了个脸对脸。 除了林雨桐和四爷,这院子里的人就跟摁了暂停键一样。 金红胜有些微微发福,但看着还是人高马大,很有些威严的样子。他脸上的笑都扬起来了,在看到林东来的一瞬又僵住了。 宋兰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喊金红云,“你哥回来了,开饭吧。” 院子里这才活了起来。 那边金红胜看着林东来,才算是找回自己的声音:“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之前不是听说在年底前后吗?这是提前了?” “立了点功,减刑了半年。”林东来点了点头就朝院子看,见自家闺女迎出来了,就把钱包递过去,“先送回家,我去给车加油,马上回来。” “加油叫思业去,家里有油桶子……”金红胜拉住林东来,“提回来明儿直接加了就行了,你就别跑了。菜都是现成了,我还带了两瓶好酒回来……叫上老萧……还有建国,咱四个今晚喝一场……说什么都不能走……” 非拉着不让。 四爷就起身,示意那俩也跟着起身:“那我们出去吃烤串了!” 金红胜马上就摸钱包,林东来摇头:“不用,桐桐身上带着呢。” 四爷身上也有,但没言语,反手接了金红胜的钱包,顺手拉桐桐,然后示意其他俩人跟上。 油桶在墙角放着呢,李庆生顺手给拎了,金红胜还喊呢:“顺利叫你爸过来。” 李建国得了信儿就叹了一声,用自行车带了两箱子啤酒过去,“你们几个好好的,别闹事!” 看起来有事情要谈的样子。 李庆生心里长毛:“要不要回去听听?” 谁愿意去听? 四爷带桐桐往前走,“吃羊肉的上火,吃牛肉的吧。” “要肥瘦相间的,再要两个腰子吧……主要是牛筋……”一说还真就想了。 四个人坐在那吃饭,萧遥小口小口吃着,突然问林雨桐:“你是不是挺讨厌我,也讨厌我们家里人的……” “没有呀。”林雨桐把腰子给四爷,看萧遥:“你怎么会那么想。” “我爸……我爸总说我们家欠了你们的……其实我姑姑……我姑姑这些年挺后悔的,还托人回来给生子叔向有关部门反应过,反正就是想把当年的案子给翻过来……不过,好像也没啥用……”萧遥转着手里的肉串,“而且我爸把生子叔回来的事跟我姑姑说了,她好像有回国的打算……” 李庆生差点炸了:“回来干啥呀?我爸我妈因为这事都离了……” “我爸我妈难道没离?”萧遥气道,“好歹你爸你还能见到,你爸你妈说不定哪天就复婚了,我呢?我妈走了就没回来过,家里装了电话就是为了跟我妈跟我联系方便的,可其实呢,一两个月也通不了一次话。我特想叫我妈回来……我一点也不想叫云姑姑给我当后妈……” 只要是后妈,就没有哪个孩子是能坦然接受的。 四爷和桐桐咋办呢,出来是哄孩子的吗? 好容易吃一次烤串还吃的不爽气,四爷拉桐桐起来,“咱俩去买汽油去……” “你俩……”李庆生警告四爷,“你老实点,离我妹远点……” 林雨桐‘嘘’了一下,朝萧遥指了指,“去安慰安慰,我跟人家不熟。” 也是! 终于把那边撇开了,两人换个地方继续吃。有露天涮锅的地方,两人叫了锅子,又叫了烤肉,最后还下了点面条,四爷的饭量现在着实是可以。一顿饭能吃至少五个馒头,或是八个大包子,亦或者是三大碗米饭。 林雨桐从没见过四爷这么好的饭量。 吃完饭,两人压马路消食。感觉不少人都往这边看,还有人路过的时候指指点点,四爷就示意她,“放开我的胳膊……” 她挎着四爷的胳膊在路上溜达,叫别人看起来,就是不良少年少女搞对象的吧。 都放开了,还有路过老大妈牵着孙女教育呢:“可不许那么不学好……听到没?” 把林雨桐逗的不行,这现在是稍微亲近都不行呗。 两人干脆并肩往回走:“这一个院子住着,也好也不好……住的实在是不舒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拆迁,或者说这一片不拆迁?谁知道呢?四爷那边住的更难受,他在那边是厅里放着个单人床,他在客厅里睡。房间是老两口一间,另一间也隔成了两间,一间给年轻两口住,一间给金红云住。 以金红云现在的样子看,她短期内结婚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四爷就还得外面住着。你说这进进出出的,晚上睡的安稳吗? “短期内拆迁的可能性不大。”四爷也愁这个事情,“你那边呢?住的舒服吗?” 要是林东方不复婚,还得继续难受下去。 林雨桐就给算:“高中三年……三年的时间,一直这么住着?不行就把各家的屋檐下利用利用,把厨房挪到屋檐下面去,把厨房改成房间。” 厨房是灶王爷,能随便给灶王爷搬家吗? 老太太们挺封建的,压根就不可能。 两人在这里说家里没有出嫁的姑娘占着房子的事,那边男人们喝了酒,都趁热说林东方呢:“老这么住娘家也不行……建国住单位值班室,你们那家弄的越发不像个家了。生子这么大的人了,回来一个单独的屋子都没有,再加上一个孩子……确实是不方便嘛。” 萧泽是好心,这不是就把两口子撮合成了吗? 林东方却只道:“少拿我说事,家里要是嫌我,我可以住店里去。我不是非回来的。这不是孩子在家,以前东子不咋着家吗?现在他按时回来了,我也自由了。进货也敢去南边了!至于我家那小子,他乐意跟他爸就跟他爸回去就行了……” “我不回去!”正说着呢,林庆生回来了,“我不离开我姥姥姥爷……”说着,又跑过去问他舅舅,“您嫌弃我,不要我了。” 林庆生哈哈就笑,“谁敢不要你?这边离学校近,就这么住着吧。舅舅都想好了,这几天忙的没顾上……赶明儿我找几个人,给客厅焊个二层,焊个梯子直接就上去了。上面就是睡个觉,能站直了人就行。这不就多个屋子出来吗?” “这个好……”金红胜也搭话,“也算我一个。我能歇几天,铁板那些都不用你管,我一准给弄来……小业也得单独住了……” 四爷和林雨桐才回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单独住吗? 怎么个单独住法? 才要问呢,结果金红云突然就过去,拿起桌上的酒瓶咕咚咚的就往肚子里灌,“叫小业自己住……哥,你这是给我捎话呢吧!哦!我不嫁人,占着家里的屋子了是吧?嫂子嫌弃我,爸妈整天的念叨我,你还来这么给我捎小话。我就是不愿意嫁不合心意的人怎么了?我不愿意一辈子将就,又怎么了?哥,要不是你下乡了,东方姐能嫁给李建国吗?要不是东方姐嫁给了李建国,你会娶我嫂子。”说着,又看萧泽,“还有萧大哥……你跟萧遥妈结婚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家的成|分不好?将就来将就去,你们都将就的把日子过好了?” 结婚这事吧,只能是我想结婚了,而不是我需要结婚了。 其实,金红云人家这种想法才是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快开学了,想叫孩子预习一下顺便收收心,结果我跟儿子我俩没说到一块去,结果就吵起来了。别问我为啥幼稚的跟个小屁孩吵起来了,这就已经很叫我生气了,结果这熊孩子吵急了,给我来了一句:“妈……你看你那丑样!”今儿半天,我的脑子里都无限循环着两字:丑样!丑样!丑样! 气死我了!竟然给我气哭了!他爸回来训他:你妈哪丑了?丑也不能说知道不! 我去!更扎心了! 118 欢喜人家(6)三合一 欢喜人家(6) 这种想法,别人怎么看其实不重要。只要家里人认同,别人爱怎么看怎么看去。但显然,金家人,除了四爷无所谓之外,其他人都盼着金红云嫁出去。 这些人里,除了宋兰兰这个做嫂子的,可能确实是对她占着房子不满意之外,别的人都是真心为金红云好的。找个本分踏实的男人,抓紧结婚生孩子,然后好好过日子就行了。但是吧,金红云好像也瞧不上别人,这怎么就瞧上了刚出来的林东来了呢? 林东来从苏村回来的那一年,金红云十三岁吧。而林东来在这个之前,先是去苏村插队去的。也就是说,林东来离开这个大杂院的时候,金红云顶多十一二岁。 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喜欢一个大哥哥?且喜欢了这么多年? 不能吧! 那要么就是对回来的林东来一见钟情? 但不管为啥,甚至你不管林东来的想法只一味的追求自己的幸福都不算是大错,可这动不动就把人拉出来戳一下,这就不对了。 果然,林雨桐还没走到院子里呢,林东方就撩了帘子走出来:“……金红云,一直觉得你年纪小,不愿意搭理你。你还来劲了是吧!今儿你哥回来了,李建国也在。你现在问你哥,我跟他谈过恋爱没有?孩子都老大不小了,整天为这个吵吵嚷嚷的,好看呀?别管我为啥跟李建国离婚的,金红胜你来说……当年我跟谁谈恋爱来着,是你跟红云胡说的吧。” 萧泽都愣住了:“几个意思?你俩没谈过呀?” 宋兰兰举着刀从厨房出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她是真被气到了。要说难堪,她是最难堪的。小姑子口口声声的叫嚷了他哥委屈了云云,他哥当年喜欢谁谁谁,这些年几乎是天天跟心理堵着一口气似得,为啥金家和林家这些年一触即发了。主要是她看林东方不顺眼! 自家孩子爸跟林东方谈过,而且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了,这个……她当年也有耳闻。而这个女人离婚了,这十多年一直就在院子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能舒服? 可如今这是几个意思? 两人没谈过?那小业爸怎么不早说呢?还有,没谈过当年为啥非说谈过呢? 宋兰兰站在桌子跟前,“说,说明白了!几个意思?” 林东方冷哼一声:“金红胜,你还是不说,是吧?你不说我说!” “东方!”金红胜难堪的看向林东方,“都多大年纪了,说这个有什么意思?” “当然有意思!”林东方白了李建国一眼,“当年你在警校,给你的信是金红胜帮我送给你的。你的信也是他帮着拿给我的……没错吧! 李建国有些坐立难安,他终于明白为啥东方当年坚持离婚,而如今又坚决不复婚了。因为他当年也信了这些话,以为他在警校那段时间,东方跟金红胜有点那个意思。后来东方虽然跟他结婚了,他也没再说这个事,还觉得自己挺大度的……可他娘的要真是没谈过,自己有够混蛋的。当年离婚的时候,金红胜倒是赌咒发誓的他们绝对没有过。当时自己要是信了,这不是也没有离婚那一茬了吗?当时两人的谈话东方听见了,就是自己那一犹豫,东方才下了决心要离婚的。而且,东方的脾气,向来是眼里不揉沙子。 这会子,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是……我知道错了……错怪你了!” 宋兰兰将刀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金红胜,你要是今儿把话不说明白……那咱明儿就去离婚。我受你妹妹的话早受够了!” 金红云兀自不明白:“明明我哥当年说他跟东方姐在谈恋爱呀!” “跟她谈的不是我!”林东方冷笑,“他是拿我当挡箭牌呢……” 那时候他们都年轻,喜欢金红胜的不是别人,正是萧湘。只是潇湘跟东子一般大,稍微小了两岁。这种小女孩的喜欢,在金红胜当年插队的时候的喜欢,能做什么准呢?萧湘啊,长的确实是好看,性子又娇,这样一个娇娃娃,拉着金红胜的袖子,一脸崇拜爱慕的喊着胜哥哥,还偷着去插队的地方找了他。铁打的心都软了! “可她年纪小……根本就不知道这喜欢不喜欢到底是个啥意思……我要是真存心那啥,那也太不是人了……”金红胜闷了一口酒,“我就跟兰兰结婚了,断了她的念想……可谁知道后来就出事了……她出了那事……还把东子给搭进去了。东子当年是怕我出事,帮我去的……” 所以,林东来只怕就是个傻子。 当年他抛下他心爱的姑娘,只是为了帮兄弟个忙。却不知道人家金红胜那么勃然大怒,却是因为出事的是他放在心上的姑娘。人家冲冠一怒,可你……为了啥? 林东来此刻脸上的表情都是木的,这好些东西过去这么多年了,他才知道了。愣了好半晌,他拿着桌上的半瓶酒,朝其他人摆摆手,直直的往屋里去了。 冤枉不? 冤死了! 林雨桐跟四爷示意了一下,就急急的追到屋里去了。林家的老两口在屋子里叹气,见孙女追进来了,就朝屋子指了指。 林雨桐追了进去,就见林东来蹲在墙角,手里拎着酒瓶子,整个头埋在膝盖上……肩膀一耸一耸的。林雨桐也跟着蹲下,一下一下拍他,他抬起头看,跟闺女对视一眼,一下子就哭出来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我也对不起我自己……” 当年跑了他没哭,被逮进去判刑了没哭,出来了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他也没哭。 看见闺女这么大了站在人面前的时候他哭了,看见宝凤成了那个样子他哭了,如今却真觉得没脸再见这娘俩。孩子还能补偿,可宝凤呢?一辈子呀!一辈子生生的就这么搭进去了。 林雨桐能说啥,当年林东来也不过是十**岁的少年……可好像命运对这个少年着实是残酷了一些。她就说:“……那你好好赚钱……我将来想把我妈接到城里来……” “接!”林东来一点犹豫都没有,“给你妈买最大的房子,也找一小保姆,天天伺候着……”他顺着孩子的话往下说,可心里像是被人生生掏了洞似得。她妈哪里就要大房子?要是给她机会,她宁肯什么都没有,只要自己如约回去。 林东方看着金红胜:“当年你没主动叫东子跟你去,是东子自己跟着去的。所以,他便是栽进去了,也不能说跟你相干。但这些年,我还就过不了这个坎。你是为了萧湘什么都想到了……她去插队的地方找了你,你怕这事于她名声有碍……那时候萧家的成分不好嘛。她要是再没了名声,处境会更难。于是,我就成了挡箭牌。后来,更是娶了宋兰兰……为的还是萧湘。为了一个萧湘,几家人跟着没有好日子过。你知道东子是因为你去的,因为维护你的女人去的,那当年先抓住你的时候,你要是有胆量什么都认下,东子就不会成了如今这样。要是那个时候东子不判刑,桐桐的妈还没嫁人呢,只要东子回来,这又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老天给了你几次机会……第一次,东子跟着你去,你为什么不拦着。那时候东子才多大?你多大了?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第二次,东子跟你跑的时候。那时候你要说一声,东子这事跟你无关,都是我的事,你叫东子咬定这一点,这事也就到头了。可你没有,你带着东子跑了,罪责你俩平摊是吧?第三次,你先跑回来……你说的倒是实事求是,谁打了哪,谁怎么打的……是!你家里有爹妈有老婆孩子,那东子呢?东子没爹妈?东子没老婆孩子?东子就活该是吧!” 听到这里,四爷已经没有兴趣听了。 反正就是当年三家人好的跟一家人似得,萧家的小妹妹喜欢上了金家的大哥哥。金家的大哥哥要下乡,因此没答应小妹妹。于是,小妹妹追着去了乡下,大哥哥就动心了。但动心了就更得要保护小妹妹。为了叫小妹妹死心,大哥哥就哄骗小妹妹,说他跟林家的大姐姐搞对象了。可小妹妹大概不死心,于是,大哥哥又找了一个家里有点背景能帮助他回城的姑娘宋兰兰结了婚。这一结婚,小妹妹就伤心欲绝,然后出了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事。大哥哥惊闻小妹妹的遭遇,恨不能宰了那混蛋。林家的弟弟怕邻家大哥哥吃亏,跟着去了,然后阴差阳错,折进去了。 如果非要掰扯出个是非对错来,也没法说。金红胜后来有了私心了,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林东来的命运未尝不是性格决定的,他倒是义气的很,什么都不清楚就往里面扑腾,结果吃了大亏。 要说无辜,最无辜的就是苏宝凤母女二人。真就是无妄之灾。 至于林东方离婚,有李建国不信任的原因,可林东方为了帮别人的忙,藏着这事也跟着不说,就没有不对?她的性格在这事上跟林东来是一样的,义气呀!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事挑明了,关系也不可能再回去。 这就很尴尬了,尤其是对于自己和桐桐,障碍设置的很高呀。 这天晚上不欢而散,之后小院的气压都很低。 林家恼了金家,萧泽也恼了金家。金家自己也鸡飞狗跳,宋兰兰回娘家了,金红云在单位不回来。 萧泽是真不知道他妹妹跟金红胜有过那么一段,你说这两人的保密工作怎么就做的那么好呢。这些年,金红胜在自己面前,那愣是一个字都没露过。晚上他就翻来复去的睡不着,心里却越发不安起来。 萧遥轻轻的敲门,然后推门进去:“您不是说我姑姑要回来吗?这回来多尴尬呀!” 是啊!多尴尬啊! 金红胜那边今晚之后还能不能过下去都是两说,她要是回来,这不是添乱吗?“睡去吧,我明儿给她电话。” 这天起,林东来对外轻易都不会是痞里痞气的样子,人一下子稳重了起来。天不亮就出门了,晚上才回来。但每次回来都会带东西给闺女。带着游客出去,看见好看的衣服,看见孩子可能没吃过的东西,都会带回来。 林雨桐每天起来,房间门口都会放点东西,谁也不会去动。这才没几天功夫,林雨桐就攒了十多身衣服。林东来的时尚感很好,搭配起来很潮。这天除了一条白色的网球裙,还有一条颜色稍微有些老气的裙子。这裙子对林雨桐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是老气。但对于林东方来说,却正好。 林雨桐以为这裙子是给林东方买的,就趁着林东方回来的时候给她,“您试试……” “我是卖衣服的,你爸不会给我买衣服的。”林东方苦笑,“你爸心里还是怪我呢……就更不会给我买了。放在你包里的,那就是给你收着的……你收着就好了……” 林雨桐一下子觉得这条裙子沉手起来,林东来这是给苏宝凤买的。 但是苏宝凤结婚了。 林东来这天晚上回来看见闺女把那裙子又拿过来,他就摆手:“我知道分寸……没别的意思……你就说是你买的,就行了。” “爸!”林雨桐坐过去,“咱们得好好谈谈。” 林东来无奈的看闺女:“我知道……道理我都明白。过去了就过去了,我自己身上也有责任,别怪谁也别怨谁。大道理我明白。我没怪谁,我就是恨我自己……我自己跟自己别不过这股劲去。说到底,还是我害了你妈,连累你的!不赖别人。所以,我这后半辈子,就得把这我欠的给还上,得叫你爷爷奶奶过好日子,得叫你过的比谁都好……所以,闺女,你要是给爸这个机会,就啥心都不用操。以后想干啥就干啥……钱你想咋用都用……”说着,他就把存折递过来,“这个你收着,以后咱们爷俩的钱你管着。想给谁用,就给谁用。不用问我!” 林雨桐还真没法说了。 她觉得林东来这么着真不行,他好像自己把自己钻进一个套里去了。 可巧了,没两天,苏宝凤来了。跟苏宝凤一道来的,还有苏宝山。 “妈!小舅!”林雨桐看见站在院子里的人赶紧就迎过去,“怎么没说一声?打个电话,叫我爸去接你们呀。” 林奶奶听到动静就赶紧出来:“宝凤,你这孩子上次都没进屋,赶紧进屋坐吧。” 苏宝凤拉着闺女的手大包小包的进去,“我寻思着快开学了,不过来看看不放心。我弟弟这不是亲事说的差不多了,过来置办点东西,我就顺便跟来了……” “这可是好事!”林奶奶说着就拉着苏宝凤往家里走,“不急着回去,在家里住两天。叫桐桐带你们去买,她呀,现在是没有哪里跑不到的……” 苏宝凤还要客气,林雨桐一拽给拦了,“我姑姑去南边进货去了,你跟我睡一屋。让舅舅跟我爸睡一屋。没事,多呆两天也行。你还没看我住的地方呢……” 苏宝凤知道,这是孩子有话说吧。 屋子是不大,床上铺的盖的都是从老家带来的,齐齐整整的。床头上,大大小小的布娃娃放了七八个。她不由的笑了一下,“你爸给你买的吧。”很笃定的语气,“他这个人……执拗起来是真执拗……那时候就跟我说,结婚之后,得先要个闺女。他要给闺女买布娃娃,买漂亮的衣服,把她养的白白胖胖的……所以,我把你送回来的时候特别放心。我知道,他就是结婚了,也不会对你不好的。”说着,就顺手拉开衣柜,衣柜简单也很小,但衣服已经挂满了。她之前从老家给带的衣服都没地方搁了了,这里挂的衣服多是没上身的,“挺好,一看我就更放心了。” 林雨桐又把林东来给苏宝凤买的裙子拿出来,“您试试……” 苏宝凤面色一变,手放在衣服上慢慢的摩挲,然后摇摇头:“放你这里收着吧。等将来没我了……记得把这给我放棺材里,叫我带去……” 这话说的! 林雨桐也第一次正式问苏宝凤:“您要是放不下我爸……您就还能回来。不仅您能回来,您便是带着弟弟,我爸也没有不乐意的。” 苏宝凤点了点头:“你爸能这么想……我知足……真的!觉得那些年的委屈都散了……可我怕就是回来了,能咋?因为没在一起,才觉得遗憾。可这在一起的有情人,有几个始终如一到老的?所以,人得往开的看。再说了,我跟你爸有你,遗憾到哪去了?” 这种想法也没错。要是真破镜重圆了,便是对另一个孩子的不负责任。林雨桐表示理解,“但是我爸好像钻了牛角尖了。”她把这些日子的是是非非的,都说给苏宝凤听。 苏宝凤就皱眉,然后起身,“我跟你小舅舅带了不少豆腐干,分成三份,我先去萧家一趟。人家还帮你上学呢,不能马虎!” 她是个麻利的人,说干就干。 东西一收拾,就带着林雨桐去萧家了。萧老师今天在家,她一出正房门就喊:“萧老师在家吗?我是桐桐妈,听说您为孩子上学的事费心了……” 萧泽哪里坐的住,赶紧迎出来,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女人了。人家就这么一脸笑意的来了,出现在他的面前,“里面坐!里面坐!我这不是应该的吗?” “哪有什么应该应份的?”苏宝凤笑盈盈的,“孩子受了恩惠,我这当妈哪里能装作不知道。再是远亲近邻的,也没这道理不是?” “不是……”萧泽不好意思,“当年的事……我该说一句对不住的……” “过去了!”苏宝凤手一挥,“哪有什么过不去的?晚上躺在那,手搁在胸口顺两下,不平的拍平了,就没有过不去的。我来看看孩子,也没带啥好东西,就是自家晒的豆腐干,一点心意,您别嫌弃……下回再来,我给您带点山货。以后这孩子,还得麻烦您呢。” 萧泽更不好意思了,“不麻烦不麻烦……妹子,你还上我们这门,我真是……” “嗐!该过去了。林东来他不是生您的气,也不会生您的气,他是跟他自己较劲呢。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才是。” 她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跟萧泽客套,只十五分钟左右,非常有分寸的起身告辞,“您忙吧,我就不打搅了。” 回了林家,苏宝凤才跟闺女低声道:“一个好汉三个帮,你爸在里面呆了那么些年。他交往的那些人,打架肯给他搭把手,但正事上,能帮衬他的人却不多。而院子里这些人,跟你爸有情分,这些年又觉得欠了你爸的。所以,不管是他有事还是你有事,人家都乐意帮忙。但是,你别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儿,你得给人家台阶下……你得叫人家帮你帮的心里舒服……没有谁能觉得欠谁一辈子!事已经那样……人家原主主动帮你,但你要是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儿,那人家估计心里不咋舒服……这就你爸轴的地方。你不要跟他学这些。咋做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你妈没读多少书,高中都没念。但是你妈就记得一句话——宰相肚里能撑船。这是说,做人肚量得大。你能容别人了,别人就能容你。” 就是这个道理! 这才是最理智的处置方式。 萧泽能以一普通中学的校长,争取资金,合并重点学校,且在其他两个重点学校的校长去了教委之后,稳坐三校合一之后的校长,这不是光有能耐就行的。 苏宝凤又拿了豆腐干,去了金家。 金家特别意外:“……这不行,不能收你东西……” 苏宝凤的话又是这么说的:“……我就是来看看金叔金婶……当年桐桐她爸在我们那插|队的时候,就老说,他特想吃金婶子做的煎饼,尤其是煎饼卷肉,他一个人能吃两斤……我就是来看看长辈……我把孩子送回来,心里老放心了。我说这街坊邻里都是这么好的人,孩子放到好人堆里去了,我有啥可担心的?” 半句不提金红胜的事,却对长辈句句敬重。 林雨桐跟从房里探出头的四爷看了一眼,两人其实都没想到苏宝凤还有这样的一面。其实从送闺女来京这件事上,两人也觉得,苏宝凤精明且理智。虽然是情势所迫,不能不送闺女。但在不知道林东来的情况,按说是已经成亲的情况下,还送了孩子来。那就是铁了心要给孩子一个城里的户口,给孩子争取一个机会。这得她能下决定,舍得下决心才行。 这事办的很硬,示弱里带着刚硬。 但今儿一来,那就是怀柔。不仅是对萧家如此,对金家也是如此。 这要是林东来有点事,这萧家和金家不拼着命伸手帮衬,那都不算个人了。 院子里就这么大,说话声外面都听得到。 林奶奶就跟被叫回来的林爷爷在厨房偷着抹眼泪,“东子……他丢的最值钱的不是那十几年的时间,是真把一好媳妇给丢了。” 人家说那些话是干啥的?还不是为了东子的! 东子的底子不干净,东子的人脉关系薄,东子的性子倔……她啥话都没说,就这么把事情办了。 因此吃饭的时候,金家老太太送来了一摞煎饼,一盘子京酱肉丝给加菜,老太太也欣然接受了。 今儿林东来回来的比较晚,院子里静悄悄的。他没急着回家,先脱了衣服,穿着大裤衩在院子里用自来水给淋了个透,这才往回走。一进去却看见宝凤正在沙发上坐着。 他唬了一跳,赶紧放下帘子,也不顾身上湿,就把衣服往身上套。 苏宝凤喊他:“里面换去吧。轻着点,宝山睡着了。” 生子回他爸那边凑活去了。 林东来利索的换了就出来了:“……你……你怎么来了?桐桐这边挺好的……” “我知道。”苏宝凤说着,就起身,“跟我出去转转吧……” 是有话要说,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不是太方便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出走,这个时候胡同里已经没人了,隔一段有个路灯,将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苏宝凤走在胡同里:“你以前跟我说……你们家的胡同可大了,第一次来的人肯定得迷在里面……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在这里转了一晚上,不过现在我闭着眼睛都走不迷了……” 林东来心里不得劲,“你挺聪明,要是想转出去,你早就出去了……那一晚上都在想着,到底要不要去,是不是?有没有后悔过,为什么没进去?” “后悔过!”苏宝凤坦然承认,“你看,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命运就是跟咱们开个玩笑。要是我跟你一样,一个劲的想着……那个晚上我为什么敲开林家的门……那我这日子就没法过。选择是自己做的,做了就得承担后果。我是,你也是。你们那些事,我听桐桐说了。我知道,你也不惜的跟人家打交道。但是吧……有时候咱们就是得面对现实……就跟你现在吧……虽然每天挣的不少,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我听你闺女跟我说,你以后还想做大。大城市的事我不是很清楚。但我们那种小地方……我却知道的。你就是想开个饭馆,这也是税务局卫生局那边有熟人好办事。我们上街去买东西,也爱去那种口碑好的地方。这家的人好,和气,我们就常去。那家的人不好,横,那自然就没人去。对‘横’一点的人都是如此,你想想……你到底是有十多年在大牢里过的……有几个人看人不带偏见的?一说进去过,都认为不是好人。我不信这些你没感觉得到!再说你原来的朋友……那时候才是十多岁的少年人……如今回来了,都快奔着中年了。老关系还剩下多少?只怕有些人都变的走在大街上不敢认了。可萧家和金家这两家不一样……借关系不丢人……咱就不说大度不大度的话,就只说点功利的。咱们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不要回点本钱……那这十多年,咱们俩连带桐桐受的这些……不都白受了?” 胡同窄窄的,夹在两堵墙之间。他们两人面对面各靠着一堵墙,面对面就这么看着。 良久,林东来才道:“你这是劝我呢?” “大男人的,把心胸打开!”苏宝凤说着就是一叹:“我总是盼着你好的。” 盼着我好你就回来呀。 但这话到了嘴边林东来给咽下了,现在再说这个就真唐突了,也是对宝凤的不尊重。 他只笑了一下,“你变了,可也没变。” 苏宝凤就笑:“我早变了……” “骨子里没变。”林东来突然一笑,“当年你怕我家里不答应,还撺掇我想了不少办法糊弄我爸妈呢。忘了?” 没忘! “我就是这样啊!”苏宝凤看他,“我……其实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永远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唯一一件没按照理智办的事就是生下桐桐……” 林东来点头:“生下桐桐……是因为我?” 苏宝凤‘嗯’了一声,“你和桐桐我没法用理智……” 这是不是说,你对我的感情这些年都没变过。 这话他还是没问,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口郁气便散了:“我知道了……我听你的。” 那就回吧。 第二天开着租来的车,带着苏宝凤和苏宝山在批发市场买了不少东西,把人送到车站才又回来。回来的时候都下午了,林东来过来就去喊金红胜:“红胜哥,你不是找人买铁板吗?有门路没?我这都把人请好了,料呢?”喊完了这个,又喊萧泽,“萧老师,你家要二层吗?现在不要可别后悔啊!你将来再娶嫂子,这地方可能有点紧呀!” 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活络了起来了,金红胜光着膀子从里面出来,“一个电话的事,什么时候开始,我叫人送来。” “你用我这边的电话吧。”萧泽出来,又说林东来,“孩子都不小了,别胡说八道啊!不过你说的也多,这多个房间好歹来个客人有住的地方。那我们也弄……一块起吧!孩子们也快开学了,回头一开学,我就没时间了。抓紧着点吧!” 所以等林东方回来时间像是倒退了二十年。 院子里说说笑笑的都是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李建国眼尖,先看见林东方了,马上过去将人拉到照壁那边,低声道:“你待会少说两句,别管心里咋想,面上这么和和气气的有啥不好的?” 可也没见得有啥好的! 这有了裂痕从来就没见修复的完好无缺的。 但还是没言语进去了,金红胜尴尬的问:“东方回来了?” “可不回来了吗?”她还是那个样子,不软不硬的怼了一句。 萧泽就道:“你三十六了,不是十六了,咋还是那个声调呢?” “改不了!等下辈子我再投胎改改试试吧。” 行吧!也就那么一人,她进去了,气氛就又活跃了起来。 林老太太就说林东方:“……还没有人家为你弟弟考虑的多。一味的犟脾气,也就是建国能受得了你。这话你还别不爱听……”她说着,就低声把苏宝凤来的事说了,“东子还肯听她劝……怪不得我瞧着桐桐那孩子不像个乡下长大的……有那么一个妈难怪呢。你瞅瞅苏宝凤办的那事……这是啥人呀?这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了之后还能对仇人笑脸迎人的人。这样的人也就是生在乡下地方,要给点机会,你看看吧,且是个了不得的女人呢!” 林雨桐要进屋子,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她倒是不好进去了。 但她不知道,苏宝凤这次来林家一趟,本是给林东来架设梯子的,却意外的给她争取了一次机会。 学生快开学了,苏宝凤也给小儿子准备书包。这小子开学要上三年级了,按说该去镇子上上学了。每天又得走那么长的时间……卢大头真心疼小儿子呢,却不想村上通知了,说了,考虑到现在每个村的三年级到六年级的孩子都不少,好几个村的孩子都得翻山。考虑到这一点,上面说了,苏家村小学,被批准为一个完备的小学了,附近几个村里的孩子都来就学。一到六年级都有。因为小学刚成立,教室不够,一半得搬到村后头的庙里,暂时当校舍先用着。至于老师,镇上会调一部分。但村上也可以招一部分民办教师。 那曾经做过民办教师的苏宝凤自然就被招进去了。 她这边正蒙着呢,就又接到另一个消息,京市有一小学,愿意跟苏家村小学建成手拉手共建学校……成为共建学校的好处其中就有一条:民办教师每年都有去京市师范学院进修的机会。 进修,获得更高的文凭。有了文凭,进而就能转正。转正之后就能拿财政工资…… 苏宝凤便有几分悟了:只怕是那个萧泽在背后使劲了。 她这次没打电话给闺女,而是写了一封信过去。 林雨桐接到信的时候,已经是开学的前一天了。她把信给四爷看:“看来我是真的不用咋操心了……” 看起来最要拉拔的人,只要有个平台,还真不知道人家能走多远。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19 欢喜人家(7)三合一 欢喜人家(7) 接到信后,四爷拉着林雨桐去了书店。在书店把小学一到六年级能买到的课本和资料书,都被买到了,接着是初中的包括高中的,整套的打包。小学的又买了各种版本的教师用书,什么教案之类的全都包含在内。 买好之后,顺便送邮局,收件人写的是苏宝山。这东西沉的很,苏宝凤压根就取不了的。 这边收拾完了,四爷又拉桐桐:“在附近找个房子去。” 租房子? “干嘛?”林雨桐以为四爷又要找一个安全屋做秘密基地呢。问完了反应过来了,宋兰兰没回来了,可也不能一直住娘家。出嫁的姑娘再回娘家,娘家的哥哥弟弟都结婚了,还挤着呢,她回去算怎么回事? 离开了夫家,回不了娘家,能去哪? 宋兰兰是商场的售货员,以前是好职业,近几年不行了。私营化了,年轻的小姑娘们还能调整调整自己,慢慢适应私营的节奏,但对她这种以前就是上班织毛衣嗑瓜子的人来说,真就适应不了。光是那个对待顾客的态度,那就不成,“最近要辞退一批,她怕是就在辞退的名单里。” 这要是再没工作了,咋办呢? 也是! 当了人家的儿子,这妈就得管。 先得给找个落脚的地方,至于生活问题怎么解决,那得先安顿好了再说。为了方便照顾,也没找很远的地方,就是距离学校比较近的胡同,门房住着的一家人现在不在这边住了,房子出租,以现在的条件看,就挺好。 人家院子里的人认识四爷,虽然没见过林雨桐,但是见了面生的这么大的姑娘,一说住哪的,人家立马就知道:“东子家的闺女?长的真俊。” 但是大姑娘跟着小伙子出来租房子,“你爸知道吗?孩子,你爸的脾气可不好。”话像是对四爷说的,“叫你爸知道了,能打断你们的腿。” 感觉要是不说清楚,一会子都得知道自己跟四爷出来租房子了。 四爷就说:“给我妈租的!” “干啥给你妈租呀?”进来一个推着自行车的,林雨桐也不知道是谁,但肯定是认识宋兰兰的,她跟四爷说:“你妈回家了。家去吧!别在外面胡闹了。还给你妈租房子?有钱吗?跟你爸商量过吗?真是胡闹!小心我告诉你爸去!” 这被当做小孩的感觉呀……还挺新鲜的。 不过宋兰兰回家了? 也不算是出奇吧!她是要学历没学历,要技术没技术,要本事没本事,偏偏是在以前的工作单位养成的那个习惯,爱清闲,吃不了苦。你说如今都跟着市场走了,谁养她这样的姑奶奶去。以前上班,早上去迟了没关系,客人等着。坐在那里织毛衣,唠嗑嗑瓜子,客人来了爱搭不理,没人管。然后半晌就下班,早早回去给老公孩子做饭,也不扣工资。这么些年了,突然就换个样儿,怎么习惯?她现在还想像以前这么着……要么她爹是老板,要么她男人是老板。可她爹和她男人都不是老板,所以她很可能就找不到顺心的工作。没工作没收入,女人又过了最好的年华,离了婚怎么办?所以,不回去跟男人过日子,还能怎么着。 这段时间四爷没管,就是看看人家怎么选择。撑了这么多天,以为能撑下去了,他都准备都租房了,结果人家回家了。 可就算是回去了,四爷还是得问一句:“……要是觉得委屈,就离婚。我跟你……房子可以暂时租着住……” 宋兰兰倒是先恼了:“瞎咧咧啥呢?大人的事你别管,明儿开学了,好好上学去。”我跟他离婚,便宜谁去?想都别想,“……楼上的房间我收拾好了,你看你是住上面还是住下面,你先选,别管你姑。” 得!还没法说。 至于住上面还是住下面……当然是住上面。上面清净。 林雨桐这边呢,不能把苏宝凤那边的事瞒着林东来,萧泽人家出力了,这咱是不是得有个态度,别装傻充愣,这不是长久之道。 因着林雨桐要开学,林东来回来的特别早。回来抱了半箱子笔记本半箱子各种其他文具,直接塞到床底下,“你慢慢用,不够再买。” 够她跟李庆生用三年的了。 林雨桐一边看他吃饭,一边就把事情说了,“我妈说哪有这样的好事说落到咱头上就落到咱头上了,肯定还是萧老师那边使劲了。” “民办老师?”林东来点头,“你妈行,那些年是没多少人真心愿意念书,她倒是愿意。那时候我回京市,一是为了跟你爷爷奶奶说我跟你妈的事,二是为了高考的。你妈当年特别支持我高考……别人要是谈了个知|青对象,最怕的就是对方高考或是回城,可她偏不一样……如今当当老师,别说她自己喜欢……就只图着不用下地干活,就得抓住这机会……不那么辛苦……这是好事……你别管,晚上洗洗早点睡,有爸呢。” 然后晚上,他拎着一瓶酒去找萧泽了。晚上都没回来,估计是在萧泽那边对付的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开学了,一早起来碰见萧泽,他就揉着脑袋直喊头疼。然后又催萧遥,“你快点,桐桐都快好了。你赶紧起来,带着桐桐去报名去……”他是得先去学校的。 没把萧遥喊起来,倒是把林东来给喊起来了:“没事……爸陪你去。”还没陪过孩子上学呢,这得赶紧的。 结果他要去,其他人都省心了。李建国把李庆生往这边一扔,“一个是报,两个也是报,你都带着去吧。钱不够的话你就先垫着……” 于是林东来带着四个孩子去上学。 一路上他都叮咛:“你们都是有老同学在这边的,别只顾着自己玩,要多带带桐桐。要是有人欺负桐桐,回来要告诉我。哪个老师要是打人,要记得告诉校长,不行咱们就转班……” 萧遥一路甩着书包带:“林叔,我爸没那么不靠谱。现在这个班级,都是暂时的。一开学就有个摸底考试,完了之后再分班的。临时班级最多只维持一周时间……我偷看我爸的工作日记本,上面是这么说的。高一今年十八个班,接近八百人呢。一二班配备的老师是最好的……明白的吧?” 相当于暗着分快慢班的意思。 到了学校,才发现有好些都是住校生。家离的远的,就选择住校。 按照名单去班级找班主任报道,家长乌泱泱的,但普遍年纪好像都要比林东来大几岁,感觉在四十上下的比较多一些。林东来在其中就显得非常的年轻。而且,他的耳朵在听着呢,有些家长挺高兴:“……本来还想着找人给孩子转学呢,这不是听说重点并过来了吗?现在说是统一管理,这跟好学生坏学生叉开,挺好。学习氛围好了,也能跟着学好……关键是人家那边的老师也都过来了……” 旁边的家长就说:“别高兴的太早,听说学校要考试……咱们这些孩子,一考就糊……你说这一分班,人家好学生用好老师,不好的学生用不好的老师……越学越学不好……” 另一边呢,人家重点那边的家长也愁:“按理说就不该合并。教室好有什么用?送到学校是来学习的,又不是来享受的。这边倒是好,什么都是新的。可硬件好没用呀,这边的学习风气不行。孩子嘛,学好一年,学坏一天。别说什么考试分班不分班的,这混在一块哪里能不受影响?” 各自都是根据各家孩子的情况出发,好像学校怎么做都不能叫人满意一样。 林东来本来还带着兴奋和忐忑的劲儿给孩子报名的,结果这好像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呀。现在这家长为孩子都紧张到这个份上了。他当年那上学……谁理你? 这一开学就感觉老紧张了,为孩子分到哪个班的事。 林东来心里打鼓,尤其是听到有些家长给孩子暑期补课了,他的心更虚了,“那什么……桐桐呀,要不,爸给你请一星期假,完了咱们直接插班行不行?” 他其实是个对考试那一套没什么概念的人,七七年的时候他十**岁的年纪,也就是说w革从他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就开始了。他整个求学阶段,都能批dou老师的。至于学习和考试,那是个什么东西? 因此,一听这么严肃的考试,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先跑了再说,等考完分班的时候,再说嘛。毕竟,校长跟咱们关系好! 林雨桐是被这话惊的无语,那边李庆生高兴了:“真的?舅……你给我请假呗,我肚子疼,突然肚子就疼了。” “缺考的要去十九班。说是要另开一个班,等第一次月考的时候按照月考的成绩再插到其他十八个班里去……”萧遥补充了这么一句,那言下之意就是:谁也别想跑。 “那你爸是够狠的。”李庆生肚子也不疼了,一副蔫头耷脑的样儿跟在后面。 一个院里的四个,都被分到临时八班。 八班的班主任是个二十多岁的严肃女老师,坐在那里说的唯一的话就是:“家长不要跟进来,叫孩子自己来报名。手续都交给孩子……他们可以的……” 本来林东来还想跟人家套几句话的,愣是没能到跟前。 他站在教室外面认识别的家长去了,这里面果然是有考上重点的孩子,有不是重点的孩子,也不知道是按照什么排班的。打听到的唯一有用的消息,就是这个女老师姓丁,是教英语的。 “那没事!”不怕老师难为自家孩子,“我家孩子那英语好着呢。” 敢夸口英语好的家长被老师记住了,不仅记住了家长,还记住了这个拿着特招入学通知的……英语可能学的很好的孩子,“林雨桐……找座位坐着去吧。” 然后林雨桐去找座位了,结果发现李庆生无耻的占了四爷同桌的那个位置。四爷给她一个眼神,林雨桐便笑,转身只找了老师眼皮底下的座位坐了,然后四爷跟过来坐边上了,李庆生死活都不敢跟了,连后桌都不敢跟,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盯着前面恶狠狠的。 萧遥不知道啊,拎着书包过去,结果听他在那里嘟嘟囔囔的,“说什么呢?” 李庆生朝前指了指:“金思业这丫是个花心大萝贝!” 萧遥白眼翻他:“跟桐桐一块坐而已……也是……他不追楚词?不追不是更好……你追呀!” “哥们是那种怕竞争的人吗?再说了,追楚词的多了,少他一个吗?”李庆生把书包仍在桌兜里,爬桌子上眯着去了。 这些看在外面的林东来眼里,那就成了自家闺女好心叫生子那臭小子去前面坐,结果这小子就是不动地方,自家闺女多乖的,乖乖的坐到老师的眼皮底下了,连金家的孩子都挺知道学的,也往老师跟前凑。 对于爱调皮捣蛋的孩子来说,敢坐到老师跟前的都是不怕考的好学生。 学生坐好了,老师一边等还没来的学生,一边出去哄还没有离开的家长,“……学生留下来大扫除,放学时间在校门口的布告栏里贴着呢,家长朋友们可以看看……都放心,孩子送到学校,这就是老师的责任……我们一定会认真负责的……” 林东来夹在人群中间,朝林雨桐喊:“放学爸爸来接你!” 接啥呀?学校就在胡同口。哪天不到胡同口跑几回,不是买盐就是买醋的,我还能丢了呀。 但她还不能打击人家做家长的积极性,只摆摆手赶紧目送他离开。 这位丁老师挺无语的,老师其实比学生开学要早的,她是早几天就来上班了,曾经在学校门口的早点铺子就见过这个家长,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家就住着一片,至于的吗? 等到好容易没有干扰了,她才站上讲台:“今天咱们第一天报到,没有学习任务,主要的任务就三个,第一,打扫教室,第二打扫操场,第三发课本……” 老师在上面讲话,林雨桐和四爷坐在下面,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 林雨桐就看到四爷的手往桌子上一放,往右手边摸去,这是听人说话的习惯,摸一杯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呗…… 当皇帝的当官的当老板的,那听汇报,都是怎么自在怎么来。 这是老师讲课,不是听汇报好吧。 想跟御书房那样,歪在那里,翘着二郎腿,手边是点心茶水,下面的人战战兢兢的。你高兴了他多说两句,你不高兴了,他三两句就能说完,然后麻溜的消失。 可现下不一样了,老师讲话的时候你动了……看看看,老师看你了吧。 老师一看,全班都跟着老师的视线看,看你在干嘛呢? 谁知道人家坦然的收回手,再看了看手心,然后轻轻的吹了吹,好像手上沾染了很厚的灰尘似得。 然后老师就指派了:“……暂时指派个代理班长……”随手就指了指四爷,“是金思业吧。就你吧!你来安排咱们大扫除的事,一会儿你跟我去看看咱们的清洁区,认一下地方。还有……林雨桐……”她可着眼皮子底下的学生用,又刚好能记得住名字的两人来安排,“你叫上个女生,把咱们的书领一下……不要你们搬,只要按人数清点出来就行……然后放好,打扫完了要叫咱们班男生过去搬……” 林雨桐也不认识别人,只认识萧遥呀。她当然就叫了萧遥了,而四爷跟着丁老师去认清洁区去了。 高一高二高三,三个年级呢。光是高一就十八个班,不算高三的,高三早就领了。可就加上高二,这会子过来领书的人也不少。书堆的到处都是。 林雨桐拉萧遥:“快点……快点……” 她挤过去热情的给老师帮忙,然后把那种包装破损的,上面有明显压痕的都给排队的人一个个的发过去,有那好的,就示意萧遥那到一边去。 萧泽在边上跟一五大三粗的五十往外的老师聊天呢,“这是合并之后的头一界,能不能打响这一炮全看您的了。这一二班的数学就是留给您的,您跟江老师搭班子……给您一班,给他二班……” “我有多忙你知道的……”这人很不客气的摆手,“非叫我来代课,我这不代课都好几年了,也就是出出题带带竞赛班……” “好学生不累老师。”萧泽就低声道,“这育民中学能不能成功,我可都指着您了。您可是我从上面硬要来的,要不是您答应来,我敢当这校长吗?”一句一句的恭维话往出秃噜。可这边说着,也没耽搁他瞧见她闺女一趟趟的跟偷书的贼似得,隔上一会子抱着一摞子书就跑一边去了。他这么一看,这人也跟着看,看着看着就笑,然后指着林雨桐就笑:“这是哪个班的学生?” 萧泽这才看到林雨桐,干的一头大汗,那么沉的书一提就起来了,倒是把老师给解放了,她在那里控制全场,怎么分派,在哪签字,谁拿哪一摞书,那干的明明白白的。再看就明白了,感情人家不白干,那是把没毛病的书都调走了。 如今的书质量是有点堪忧,超过一半的书等学到一半的时候,就自然开裂了。有的裂成了好几份,特别麻烦。她倒是有心眼! 萧泽就笑:“我们家隔壁的孩子……从石门市来的。石门的中考状元。我跟您说,今年咱们光是各县的总分状元,单科状元,就能凑一个班了。都是好苗子,您真不动心?您要是想弄的竞赛组,想来也能凑出来,没有好老师还能学出来的……”他指了指脑子,“这里一定好用……浪费了好苗子,就是犯罪呀。” “你这……当个校长,还会耍无赖了……”这人没直接给拒了,“这样,先考……考完之后我看看再说……” 然后第一天放学的时候就被告知,明天啥也别拿,只要拿文具和草稿纸就行,要考试。 一说考试哀嚎声一片,林雨桐不由的就笑,带着几分看乐子的意思。 四爷也笑:“你觉得你没问题?” 啊? 林雨桐愣了一下有点反应过来了,好像可能大概,还真有点问题。 明天一天要考完的,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这五门,数理化这个没问题。英语也ok,毕竟上辈子基本是说了半辈子的英语。可语文真不一定呀!古文不怕,阅读不怕,但是,这里面有个问题,那便是现代文……课内的现代文阅读,那答案都是固定的,不是问你自己的理解的。最要命的还有现代文填空,说实话,大致都能记住,但你确保一个字都不差吗? 好像不是很确定了。 得!回去还得翻翻语文课本去。 可课本没带来呀,四爷得意:“我借你!” 嗯? 我就发现你特别贼,你跟我你也藏心眼了是吧!书你肯定都再看了一遍了。 然后林东来就发现孩子晚上挺用功的,早早的坐在那里看书去了,不过这看书的节奏好像有点快。 林奶奶就喊还在看电视的李庆生:“桐桐都看书呢,你赶紧去看去呀。别明儿带俩鸭蛋回来。” “没事……考鸭蛋肯定不止我一个。”李庆生的书就在边上放着呢,突然觉得就算是要看也无从看起。 这些都是啥嘛,都忘了的差不多了。 倒是萧遥抱着书来找林雨桐了,“你都复习什么呢?我这里有圈出来的重点……” “没事!不用看……”林雨桐指了指李庆生,“你给他圈去……我就看看现代文背诵……”确认一遍而已。 萧遥不知道这属于哪种重点,还是找李庆生去看化学方程式和物理公式去了。 这次考试,是按照报名的先后顺序派的座位。 四爷下来是李庆生,李庆生下来是林雨桐,林雨桐下来是萧遥。这么一个次序吧,在教室里是按照s形排的。第一组一到六号正着排,第二组七到十二行又得从后往前排。于是,四爷就排在第二组的第二排,在四爷后面的李庆生倒是坐在第一排了。林雨桐是第三组的第一个,下来是萧遥。 李庆生咬牙切齿的,第一排?正中间?怎么就这么倒霉。 他跟四爷打商量:“……你的脚搭在我的凳子上,听着我按圆珠笔的声音。响一下,就是问第一题。选a你点凳子左边,选b你点凳子右边,选c你点凳子中间,选d你就不点。兄弟,成不成的,全看你了。”说着,还死皮赖脸的从后面要了一个老同学的近视眼镜,然后嬉皮赖脸的看林雨桐,指着桌子的边角,示意林雨桐答完了可以把卷子往旁边放点,他好参考参考。 第一门考的就是数学。 数学题一打眼林雨桐就觉得要完蛋一大片,这题吧,出的很分明。大致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就是课本上的变形体,基础中的基础。这部分要是都有问题的,那是基础有大问题的学生。第二部分相当于中考的中难题,这部分要是答的好,就证明这绝对属于基础扎实的学生。但一半都是竞赛题。林雨桐觉得,估计不及格会占大部分吧。 这没有什么可藏拙的,学的好的学生有特权的,有时候稍微不遵守纪律,迟到啊请假啊,永远是成绩你好的学生更能得到老师的特别照顾。 大概有个四十分钟,卷子完成了。四爷明显是没有桐桐快的,他往常都是把大量的计算全都推给桐桐,因此上他可不没桐桐利索吗?弊端出来了吧。 李庆生答了一些基础的题,题还不少,还都是填空。细细碎碎的那种,空很多,一个空只给零点五分。他辛苦的算了好些了,然后看了看,要是都答对了,这分值有三十分没? 再往下看,完蛋鸟,好像有点难呀。 卷子翻过来挑点会的答吧,这都是啥玩意,我为啥读不懂题呢? 题都不懂,还写个毛啊?! 左右看看,除了自家表妹那个二杆子好像把题都答完了之外,其他侧脸能看到的人里,有彻底放弃睡觉的,有对着卷子苦大仇深的,还有咬着笔杆犹犹豫豫分外艰难的在卷子上写的。表妹挺够意思的,卷子都往这边放着的,但是吧……好像过程很复杂的样子,抄也抄不明白的那种。 好吧!放弃吧!还有那些得有二十分的选择题,靠金思业吧。 他把笔摁的不停的响,但无奈身后没反应。 这是啥意思? 都选d? “都选d!”萧遥惊了,看林雨桐,“你确定都选d!我还以为是金思业不理李庆生呢!” 四爷是没搭理李庆生,不过这个出题的老师很有意思,正确答案都放在第四个位置上了。 果然,这话一出好些人又哀嚎,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老师很容易把学生给带到沟里去,好些人做到后来,看到一串d的时候都不敢确定了。不敢确定就想换答案,一换答案这不是就把正确的给换错了吗? 反倒是李庆生这个连四爷都敢信的人,人家就真填d然后蒙对了! 除开竞赛题,他前半部分答的其实还不错。 语文他是不愁的,毕竟嘛,这种属于人类能看懂的题,怎么答差不离都能及格吧。他也就这点追求了。 至于英语,这娃学乖了。知道金思业这人有点爱记仇,好像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他就看他表妹了。不是等人家写完再靠抄,而是盯着他表妹的笔!英语选择题最多了,这写abcd,你看那笔,动的绝对不一样。只要跟上她的节奏,不张冠李戴的填错了,那就没问题了。剩下的那些题完全可以放弃了。有这些就足够了! 物理和化学以此类推,竟然还真叫人家给糊弄过去了。 因为急着分班,老师都在办公室加班呢。分班也很好分,只基础答的好放在一摞,基础和中难答的好的,放在另外一堆。那剩下的就不多了!一摞是基础都不好的,一摞是所有的都答的不错的。 那个人高马大的老师咧着嘴笑:“还行……人数不少……” 手里的卷子得有四五十份。都是上了九十分的。 一百二的满分卷子,满分的只两个人,打头的是林雨桐,紧跟着的是四爷的。上一百一的一共五个人。一百到一百一的,七个人。 勉强能凑够一个竞赛组。 隔壁语文组的江老师端着大茶缸子过来借水,一看老对头的样儿就笑:“姚老师,捡到宝了?” 姚老师嘿嘿的笑,“你一背课文的,数学这点事你闹的明白吗?” “没语文做基础,你出的题谁看的明白?”江老师滋溜了一口,摆摆手走了,“今儿确实选了不少好苗子出来,萧校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数学组的老师见姚老师只盯着一份卷子看,就道:“您往下看看,这些孩子的基础真的很扎实,这是没有引导和训练,要是真训练了,这四五十个孩子,都是有能力参加市级的比赛的。” 姚老师摇头:“数学可不是基础好就行的……基础好能学的好,但这有些学生的答案里能映射出一定的数学思想,这就很难了。这种学生,是做研究的料子。”他抖了抖手里的所有卷子,“上了一百的我都要,其他的看看总分再等着分班看情况。” 结果因为四爷,姚老师跟江老师有了争执。 江老师爱四爷的字,爱四爷写的作文,“……老姚,咱们都知道,这一班将来是个理科班,二班是个文科班。都是重点班,但你要讲道理……这个学生确实是做得一手好文章,放在你们这些只知道123的人那里就耽搁了……” 姚老师呵呵的笑,带着几分皮笑肉不笑的劲儿:“文章写的再好,你给扣掉了零点五分。为啥?你是觉得给满分容易叫学生骄傲,但不管为啥,他的语文总不是满分。但是数学是!” 数学比语文好,你有啥可说的。 于是,姚老师得胜而归,气的姚老师越发的对四爷好了。 以后还要分班嘛,我以德服人。给孩子一次选择的机会嘛! 这次考试,四爷比林雨桐高了零点五分,得了第一名。 好气哟! 江老师扣了四爷零点五分,却扣了林雨桐一分的作文分。 因此江老师见了林雨桐总是说:“……你的字也很好……” “但是老师有喜好!”林雨桐理解的回了这么一句。 江老师捧着茶缸子,笑的跟个弥勒佛似得,“你到我们班,我回回给你满分。” “我还是盼着将来高考的时候碰上个跟您喜好不同的阅卷老师吧。” 被拒绝了,江老师也宽容,只哈哈笑:“祝你好运哟!” 然后林雨桐顶撞老师的结果就是高中三年,老江永远都卡着她的成绩,永远比四爷低那么一分半分的。当然了,这是后话了! 跟同校校长住在一个院子的坏处很快就显现了,成绩根本就瞒不了人。 金家因为四爷的成绩喜大普奔,一扫多日的阴霾,宋兰兰笑的格外灿烂,“我今晚烀猪头,一块吃饭一块吃饭!” 落后半分的林雨桐被林家人呵护着,小心翼翼的,就怕想不开,“咱不是非要考第一的……第二也没差到哪里嘛!” 林爷爷专门从食堂带回来几个螃蟹,“……咱老林家的根上就没出过文化人。我孙女学成这样就挺好的……你看你表哥……”说到这里终于想起来了,“萧泽是说咱们生子还考的不错,没进尖子班也进了重点班,是吧?” 李庆生手抓着螃蟹尴尬的笑,重点班一共三个班,按名次顺下来,他是排在最后一个的。但他太知道,他的成绩是怎么来的了。 这会子心里虚呀:“姥爷,您别说了呀!我这成绩有什么可看的……” “我这从第一到第二,是退步了呀。你不一样呀,你是进步大大的。”林雨桐终于不用被围着了,直接甩锅李庆生,“爷爷,考上重点的好些学生都在平行班呢,我表哥却进了重点班,了不起呢。跟我表哥玩的好的,都进了基础班了。” 李庆生在桌子下面就想踩林雨桐的脚,哪里会踩到? 林东方乐的什么似得,之前儿子要的球衣,给买。球鞋,给买,但凡所求,没有不应的。李建国更是从单位拿了好酒来,金家出好菜,他拎着好酒。 萧遥也进了一班,但这娃耿直呀,早就跟林雨桐说了:“理化我是抄了金思业的。要不然重点班都难。这回完蛋了,下回考试肯定会特别严格,这一考就露馅了。”她特着急,“那什么……我们家人少地方大,要不然,咱们几个晚上一块写作业吧。你得给我补补。我是咱们班最后一名了,我怀疑要不是我爸是校长,老姚都不能要我的。” 一块写作业? 这真是个朦胧到叫人心里冒泡泡的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20 欢喜人家(8)三合一 欢喜人家(8) 分班了,第二天到学校先回原来的班级,然后在老师公布可以自己找自己的班级报道的时候,一个个的背着书包,这就走吧。 这个八班,就自己和四爷还有萧遥是一班的,萧遥那个大一个子,恨不能缩在林雨桐后面。 “你怕什么呀?”林雨桐看她含||胸驼背的都替她难受。 “一只灰兔子混在一群小白兔中间,那种感觉你明白吧?”萧遥贼溜溜的,“况且饲养员还是眼里除了小白兔就容不下别的兔子的人,在他眼里,我是只怕连兔子都不是,我就是那……那种土拔鼠……”说着差不多快哭了,哀嚎一声:“可我也真恨不能就跟土拔鼠一样,打个洞往下面一钻算了……”班里倒数第一呀,好丢人怎么办? 林雨桐还以为在教室里能看到怎样一个饲养员呢,没想到饲养员还没来。教室的门大开,前门进后门出,各忙各的。大概这个班都是好学生的缘故,前排的座位成了稀缺资源。林雨桐和四爷这种的就别跟人家孩子抢了,两人很自觉的坐在最后去了。 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两个桌子是并在一起的,如今还不是那种单独的课桌。就是木头桌子一桌坐两人。教室比较窄,一组四组靠墙,二组三组合并在当中间,教室里留两个过道。正中间前四排都坐满人了,选边上还不如选靠后的位置。 又是刚好两个桌子拼在一起的,林雨桐和四爷同桌,紧挨着的那个桌子上坐着萧遥。 但是人高马大,恍惚得有一米八五身高,一百多公斤的存在感极强的班主任老师老姚好像不是很好说话,他有自己的规矩:第一,他反对男女同桌坐。 “散开……散开……自觉点啊!”他在上面挥舞着蒲扇一般的大手掌,催促道。 萧遥还没有同桌,她往空位上一挪,林雨桐往空位上一坐,四爷成一个人单人单桌了。他把空下的凳子往桌子下面一塞,然后往桌子正中间一坐,嗯!感觉还不错。 男人嘛,有时候还是需要一点自己的空间的,当然了,这个就不用叫桐桐知道了。 不知道被嫌弃太粘人的桐桐这会子还觉得四爷反应就是快。看!跟过来挨着自己吧,老师能看见的。这要是不跟着自己把挨着自己的位置给占了,这万一来个同学坐在自己和他中间怎么办?四爷多麻溜的,凳子一收,往中间大马金刀一坐,问题解决了。 两人相视一笑,分外和谐。 “咱们班四十三个人,我点一下名,大家也都彼此认识认识。”老姚站在上面把教师里扫了一遍,像是在点他家的冬储大白菜。 “金思业!” 被点名了,四爷起立了。 哦!这是从老江手里抢来的战利品呀!对战利品的态度他一向是珍视的,马上笑的跟朵花似得:“坐下坐下!”然后紧跟着又点:“林雨桐。” 林雨桐站起来,老姚笑的更灿烂了,这是扛住老江威逼利诱的坚贞分子,好样的!一高兴一激动,再想想耍心眼为班里的同学换好书的小团体性质的自私做派,深得我心呀!“……给大家指派个班长,就你了!班里的事情你负责……” 啊? 林雨桐看四爷:不是该你当班长吗? 我不是有意抢的呀。 这一眼太直白,直白的像是在老姚面前给四爷要官做。 其实这真就是两人耍花腔了,结果老姚觉得不给排名第一一个班干部好像说不过去呀,于是人家马上道:“团支书和学习委员,由金思业兼任。学习委员得学习成绩能服众,有谁不服下次也考个第一……这个学习委员可以不固定嘛,谁第一谁来做,这规矩今儿就定下了。” 安抚四爷带安抚大家,也算是照顾大家的情绪了,老姚这个老班还是很周到的。 可老姚的长相……大概是那种一看就特别不好惹的,于是,一教室的小白兔跟那鹌鹑似得,乖巧的很。 您是老大,您说啥是啥。 然后老姚满意了,点名继续下去,林雨桐还得继续看着,基本得把人给认全吧。 认全了,什么宣传委员体育委员都定了。宣传委员是一个舞蹈比赛拿过市级奖的,体育委员是手上戴着护腕,穿着足球袜的一男生,不用问也知道,这是个喜好体育运动的。 这两个一个叫李然,一个叫周海洋。 而劳动委员,最后落在萧遥身上了,“别惊讶,就是你了!” 最后一个点到名的就是萧遥,不用问也知道,班里的倒数第一就是她了。老姚笑呵呵的,“这些后勤工作总是要有人做的嘛。” 重点班的特点就是这样,老师不会废话,安排完了就不管了,“班长过去领一下课表,在教室前面贴好,从今天开始,就按照课表上课。因为大部分都是住校生,这个晚自习原则上还是要上的……要是家里住的远的,不要来找我办什么走读卡,我建议你最好还是搬到宿舍去住。” 然后放学一起写作业好像有点不大可能了,要上晚自习了呀。 林雨桐看着课表,晚自习完就已经是九点了,这就是在自习的时候要完成作业的。一起写作业只能是周末了。可悲催的是,现在这周末还不是双休。现在过周末一般是从周六下午开始到周日休息。 像是这些住校生,周六回去,周日下午就得赶到学校晚自习的。 连时间都有限定,周日不管住校不住校,都得赶在六点半到教室。 也就是说,其实天天都要去学校的。感觉没有哪天是能完全的放松的。 不过如今的大学的确不好考,没有扩招之前,这大学真就是大多数人梦想中的地方。至于大学的好坏,不挑的。哪怕是大专院校,能考上那都属于天之骄子一类。 拿了课表,得去找浆糊。浆糊——老师的办公桌上都有,但老姚就没有。 老姚是有独立的办公室的,办公室不大,两面的柜子夹着一张办公桌,柜子里倒是满满的,不知道塞的都是啥,只是桌子上空空如也,扫了一遍也没发现。出来的时候他正跟一个年轻的老师在那说话,两人不像是同事,而像是师徒。一个拿着教案还是啥东西的请教呢,老姚一脸笑意的在那里指点江山。 于是林雨桐没打搅,也没去问,跑大办公室借去了。刚开学,这些教具都是成箱子的在墙边堆着呢。老江正坐在那里滋溜茶呢,见林雨桐进来就笑:“不在教室预习跑出来干什么?”说着就看看学生手里的课表,“哦!这个老姚,又大撒手……” 林雨桐就笑:“跟您借浆糊用用……” 老江指了指桌上的瓶子,“自己抹吧。” 林雨桐看那些教具物资,“……大家有时候也贴个便条在书上,教室里没有怪不方便的。尤其是语文,课堂上要记的细碎知识点太多,书上挤不下,我觉得贴便条挺方便……” 嗯!为学习的呀。 “拿吧!”老江一下子就变的特别好说话,“箱子都是开的,自己去找吧。”说着,自己去倒水去了。 林雨桐趁着这个空档把浆糊和各色的粉笔板擦都拿了,然后又抽了一个不小的小黑板,把东西摞在小黑板上端着就走。 老江一转身就‘嘿’了一声,“怎么跟老姚一个德行,就爱多吃多占呢。” 老姚却可高兴了,跟着去教室的时候,已经看着讲台另一边靠着墙的那个桌子的桌兜里,已经整整齐齐的分类把各种用具都摆好了。而桌面靠上的墙面上,班长正在贴小纸条,小纸条上写着科目,间隔一段贴一个,这是对应的作业摆放处,省的把作业放错了。回过头看讲桌,讲桌上的木盒子里,□□笔彩色粉笔泾渭分明,足够一节课用的。 再去教室后面,扫帚簸箕样样齐全,他啥也没说,直接出去了。 萧遥把老姚吹的特别厉害,不过老姚确实是了得,各科老师都是他挑的,讲课的水平不光高,而且是那种特别有带重点班经验的那种,上课的节奏不一样。差不多是前十五分钟过一遍课本,然后就过了。剩下的就是随堂卷子,刷刷刷的卷子往下一发当堂练当堂收,下课的时候再发一套卷子,今儿的作业就是这张卷子,晚自习的时候做,不管能不能做完,晚自习结束,卷子要收起来给老师放在办公桌上。少了几份,分别是谁的,什么原因没完成,课代表必须写在纸上放在最面上,得叫老师一目了然。 数理化生,都是这一套办法。 而语文英语政治历史地理这些,那是讲的多,需要记忆的东西当然也多。 林雨桐呢,是数理化生这四科基本都没有什么问题,数学就不说了,本来就科目。物理呢……其实物理只要知道原理公事,大部分问题都可以用数学方法解决。高中的物理便是难,那也逃不过这个规律。因此,也没有问题。生化向来不分家的,学医的要是连着两门都有问题,那就真有了大问题了。但人家四爷是把基础教材早年就研究过的,更没有问题了。 文科就不用费心的那种。 唯一要记的东西就是一些时事政治,只要有看新闻和看报的习惯,这些东西不用刻意去记的。 于是,晚自习对于四爷和林雨桐来说,真就没啥事干。 林雨桐这边了,还能给萧遥讲讲题。四爷那边呢,是真没事了。 然后四爷扔给桐桐一笔记本,自己就在那翻书,偶尔写一下,林雨桐一瞧,哟!人家这是出题呢。 行吧!四爷出的是物理,那林雨桐就干脆弄数学算了,讲一课出一课的题,从基础训练到知识巩固,到难点拓展,比较适合考试用。 林雨桐也掏出笔记本,扔给四爷一个。顺便可以把答案写在另一个本子上呀。 数学出完出生物,四爷是物理弄完弄化学,反正理科这点东西,两人晚上配合,能跟教辅书一样,顺手给出出来。 晚上回去,萧遥得补课呀。四爷和林雨桐出的题,她得挑着做点基础的,算是巩固了。然后李庆生学了一天都不知道学了啥玩意,回来才重新啃呢。四爷和林雨桐呢,一人管一个,得给讲明白喽。 萧泽回来就比较满意,别管成绩怎么样,啥时候知道上进都不晚。 三家人,这家拿点水果,那家拿点零食的,电视的声音都放的小小的,也没人高声说话,就怕影响学习。 萧泽回来放自行车都是轻手轻脚的,拿回来点卤菜装在碟子里放了几根牙签,叫他们饿了吃一口。可这一扭头,看见两人做的题不是学校出的题。伸手拿起来翻了两页,觉得有点意思了:“你们自己出的?” 可不自己出的吗? 第二天老姚看到这几个笔记本的时候还有点愣神:“还真不错。你说这个林雨桐吧,算是中考状元,这个金思业……是连重点都没考上吧?” 是啊! 萧泽就道:“孩子大概没发挥好。” 这也不是没发挥好的性子呀。 四爷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一匹黑马。好些人都不理解呢,这人怎么连重点都没考上的? 然后李庆生这大嘴巴就说了:“他就是追一个人,为了跟她在一个学校,很多题故意没答。” 啊? 这谁啊这么大的魅力! 李庆生朝坐在前排的楚词看了一眼:“你们猜呢?” 哦! 懂了! 大家对着楚词就起哄,到底是班花,就是有魅力。 “班花?”李庆生摇头,“楚词何止是班花,明明就是校花嘛!” “那可不是,一班的林雨桐才是校花。”有人就说,“大家都那么说,长的好看还学习好……” 谁说的?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林雨桐那小黑妞,她是校花,这是要笑掉谁的大牙?”说出去也不嫌弃丢人。李庆生对此种以成绩分校花的行为十分不满,楚词虽然成绩差点,但人家是艺术生呀。补了一暑假课,人家这不也进了重点班了吗? 学校这种以成绩取人的态度实在是太讨厌了。 因着这个校花是太熟悉的人了,李庆生老不得劲了。晚上放学回来,一个劲的盯着林同意看。写字要看,讲题要看,在院子里刷牙洗脸还要看。 其实怎么说呢,小黑妞不黑了之后还是挺好看的。 可紧跟着,就比较叫人幻灭了。 第一,不黑的小黑妞穿着睡衣拖鞋在屋里转悠就算了,竟然还翘着脚剪脚趾甲。 第二,不黑的小黑妞手里团着卫生纸要去上厕所,还邀请他:“去不去?不去你得等我回来,手电筒我先用了。要不然一起走吧!” 不要不要! 幻灭了幻灭了! 拿她当校花……呵呵呵,这就是最大的笑话。 但去学校还没法辩解,真的!你不能告诉他们说,你们的女神妹子在家也一样蓬头垢面……她……她……她还上厕所。 要这么说,人家先得骂他是神经病。 林雨桐是不知道人家把她叫校花的,因为这个时候,大家好像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四爷为了追楚词,竟然没好好高考的事。 中午大家不是都在学校吃饭吗?拿着盒饭去打饭的时候,李庆生他们班的女生,每次看到四爷都指指点点的。要是有跟楚词同行的女生,人家还一边看着四爷,一边嘻嘻哈哈,眉眼里全是戏。楚词羞羞答答的,连头都不敢抬。 在厕所里,林雨桐甚至听到有人跟楚词说:“跟金思业一块走的那个就是林雨桐呀。她也就是学习好,其实长的没你好看……而且,你没觉得她看人很怪吗?” “就是就是!我也觉得了!” “那种感觉像是我大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谁呢?” 林雨桐咧嘴,这是心态没调整过来呀。自己这把年纪了,能跟孩子一般吗?这些熊孩子,她一般都是能宽容的这么想的。 但这态度看在大部分人眼里大概就是奇怪。 竟然说像是她们的大姨妈? 孩子们,我不是大姨妈,我能当你们的老祖了。 不被认可的校花挺悲催的,不过也有好事。周五晚上,老姚来收四爷和林雨桐的笔记本了:“明儿再还给你们。” 第二天是还了,但是同时还回来的还有一厚摞子的卷子,出的题都被印出来,然后发下来,每个人都得做。 当然了,出题的不用做。但出题的人被老姚请去了,单独给了两人几分竞赛的卷子之外,还鼓励两人:“卷子可以继续出。我给你们争取到了一笔经费。另外……我也在联系出版社……” 四爷就说老姚:“人家黄冈那卷子都成了品牌了,钱赚了不知道多少。咱们就不能有个品牌?” 哟!心还挺大。 老姚觉得这狂的劲儿简直太像是自己了,“老师也想啊,但是咱们底蕴没那么厚。你们先出,咱们在小范围内先把名气打出去……不着急不着急……” 四爷也就一提,两人出的卷子质量在那放着呢,是真好。 老姚也贼,学生都这么想了,他更得这么想了。他最近是上蹿下跳的跟区里的其他学校商量着月考联考呢。 萧泽紧张的很:“是不是有点太激进?” “成绩这个又哄不了人,这次不露腚,下次还是得露的,怕什么?”霸道的很。 林雨桐不管老姚怎么操作,她就琢磨着。卷子能卖出去的话,这笔收入应该还不算是少。而且来路正当,敢拿出来用的那种。 萧泽回去一说,林家人和金家人更高兴了。 金红胜那边刚好也有好事,酒厂这不是不行了吗?如今的企业干部是有往政府机关走的可能的,听说要把他调到街道办还是哪里。宋兰兰把那点不舒服全都压在心里,在家里做起了全职妈妈。公公婆婆还都没退休,家里的活她全包了。今儿好事又临门,她弄了一盆猪蹄回来,她不会调味,这个没关系。以前不好意思找林家老爷子,现在关系不是还行吗?她收拾利索了,就喊林爷爷:“林叔,您来搭把手给我放个料。” 这不好推脱,老人家出去一看,好家伙:“你这日子过的油水,食堂都不带这么做的。猪蹄现在可不便宜吧!” “就图一高兴。”宋兰兰就道:“待会家里别多做菜了,炒个青菜算了,猪蹄出锅了我给您端过去。” 林奶奶搁家就跟林雨桐嘀咕:“金家这钱来的邪乎。” 是说金红胜吧。 如今就这么个世道,林雨桐‘嘘’了一声,这事要是太玄乎了,四爷肯定会干预的。没干预,就证明他有打算。 林奶奶点她:“怕什么……你奶奶到这年纪了,还有啥好怕的。”说着,指了指茶几下面,“你爸中午专门给你送回来的……老店里的豌豆黄,等闲买不到……” “不急,等我表哥回来再吃。”林雨桐给老太太穿针,针却没给老太太递回去,自己顺手就把纽扣缝上了,修补的地方也能修补。 老太太看着就点头:“你说你妈怎么把你教的这么好,什么都会……” “我妈我姥姥都没教这个……这不是上学不容易吗?早早离了家,很多东西得自己做,做着做着就什么都能做了。以后这种活您留着,伤眼睛。等我或是等我大姑有空了,我们做。也不费劲!” “也不能啥也不干。”老太太就道,“要不真成了老厌物了。”说着又道,“别忘了给你妈打电话……不管啥高兴的事,都跟你妈说一声,要不然心里老放不下……” 哎!不仅电话在外面的公共电话亭打了,还写了信,信上能写的更详尽。 苏宝凤现在接电话挺方便的,三年级往上的都到庙里上课去了。庙虽然老旧,但近些年维护的也还行,只要再修整一下,比大多数人的房子要齐整。而苏宝凤主动要求教低年级的孩子。有些村子稍微远一些的,七八个孩子在学校住了,她也留在学校陪这些孩子。这个机会她得珍惜呀!更是有很多东西要学呢。 资料书那么多,得看,得叫孩子们做。想要在期末全县联考的时候,能考出一个好名次证明自己,那你自己不下功夫肯定不行。 闺女的信已经收到了,最好的班级最好的老师,哪怕没有得第一,可第二名也很好。 她也给闺女写信,告诉她争取名次,但不必执拗于名次的道理。 周末了,林东来终于下定决定要给自家安个电话了,有了电话联系业务也方便很多。李庆生还在教姥姥:“这以后您就是我舅舅的秘书,人家要是打电话来,您得这么说……” 那边金红胜也说一个是拉,两个也是扯,顺便也给他那边安一个。三家人在院子里就商量,这线得从什么地方走,然后等着工作人员上门。 林雨桐和四爷没啥事,不过是家里洗澡不方便,晚上的时候人又多。几个人搭伴去外面澡堂子洗澡才回来。 结果在澡堂子里顺便洗好的衣服还没晾出来呢,就有人上门了。 绕过走廊走进来的是两个人,一个三十来岁的一个女人,打扮的很知性,长相……确实是漂亮,气质也极好。她后面跟着十六七的小伙子,瘦高的个子,穿着运动装,背着个背包,长的……也是漂亮精致。 这两人以进来,院子里就跟摁了暂停键一样,彻底的没了声音。 林雨桐就看萧遥,萧遥睁大了眼睛:“姑姑……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不是不叫你回来吗? 萧湘! 是她! 萧湘就看向院里的人,然后好似非常艰难的说了一句:“……我……我回来了……” 萧泽尴尬的什么似得,直接起身:“怎么突然回来了?那个……回家……先回家再说……”然后朝身后那个小伙子喊:“萧远……别站着,回家……” 人进去了,宋兰兰突然来了一句:“那孩子是萧湘的孩子……他姓萧……” “姓萧怎么了?”金红胜扭身回家,“孩子不能跟妈的姓了?无聊!” 跟妈姓当然没问题,问题是……这个孩子的年龄不对呀。便是萧湘离开之后马上结婚生孩子,孩子也不该是这么大的才对。 除非这个孩子是当时走的时候就怀上的。 可这孩子要是欺负她那个混蛋的,她为什么要生下?可要不是那个欺负她的人的,能是谁的? 林雨桐就觉得林奶奶嘴角弯弯的回家去了,那分明就是有热闹看了的样子。 可林雨桐不能只看热闹呀,这关系到四爷的。 她回头去看四爷,四爷朝林雨桐摆摆手,叫她走她的。 而四爷也转身回了金家,拦住了要进卧室的宋兰兰,他自己走了进去,就站在床边看躺在床上的金红胜:“萧远是你儿子吗?” 金红胜目光负责的看向儿子,想骂一声的,可结果对上儿子的眼睛,他不由的愣了一下,说了一句实话:“我不知道。” 是说不知道,而不是说不是。 这不知道的意思……便是当年他跟萧湘还有更深一些的关系。 那个时候,他应该是跟宋兰兰结婚了的。 行了,知道这个就够了。是不是他儿子有啥区别呢。出去的时候,果然就见宋兰兰和金家老两口都站在房间门口,一副白了脸的样子。 四爷看宋兰兰:“我再问您一次,离婚吗?要是离,我跟您。至于以后的生活,你不用担心……” “凭什么?”宋兰兰还是这句话,“凭什么?凭什么她一回来我就得走。休想!”说着,直接甩帘子去厨房了。 金奶奶拉着孙子:“小业,你这是不要爷爷奶奶了,你说那话多伤奶奶的心呀。”说着又骂里面的儿子,“你是吃了啥**药了你!这萧湘就是个祸害!好好的日子又叫她给搅和了!” 男人没存那个心,祸害也害不到吧。 金奶奶的声音不小,对面西厢隐隐的能听到几句。 萧泽青着脸:“你回来干什么?不是不叫你回来吗?如今日子都过顺当了,好容易家家都能抛开过去过下去了,你回来干什么?” “国外再好也不是家呀。”萧湘眼泪都下来,“这些年,我没睡过一个好觉。我这是做了昧良心的事,心里不能安稳。哥,这些年我一个人……刚过完年的时候我生了一场病,都没敢告诉你。现在虽然没事了,可我想起来还是后怕。你说,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萧远怎么办呢?他除了我这个妈妈,一个亲人都没有。我特别怕出个意外剩下他一个人。所以,我那个时候就决定,不管怎么难以面对,为了孩子,我也得回来。萧远有你这个舅舅,有萧遥这个表姐,这都是至亲的人。要是他愿意,我还能叫孩子……” “你住嘴!”萧泽直接打断她:“这个孩子……是你的孩子,是萧家的孩子。跟其他人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别人问起,就说你收养的,记住了!是你收养的孩子……” “哥!”萧湘摇头,“这话骗鬼鬼都不信!而且萧远长大了,我们不能为了我们所谓的善意就撒下这样的谎,当年撒谎付出的代价还不够沉重吗?” “那就说没有父亲。”萧泽看着她:“你要是答应这一点,这个家门向你敞开着。你要是不答应这一点,对不起,大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哥!”萧湘的眼泪都下来。 “还知道我是你哥?”萧泽拍拍自己的脸,“我们萧家的脸,我的脸都不要了是吧?” 萧湘忍着要下来的泪,“……哥,我最不习惯的就是咱们国人这种所谓的面子……” “不习惯可以走,没人欢迎你回来。”萧泽忍着怒气,“你要是不放心孩子,孩子可以给我留下……你走,越远越好……” 萧湘的眼泪到底掉下来了,“你……哥,这个家真就容不下我了?” 萧泽笑:“这个家你也呆不惯。京市这么大,你有的是钱,哪里不能买房子了?随便买到哪里,我和萧遥得空会去看你,这不是很好,为什么要回这个院子?” “我……”萧湘看看这个老房子,隔着窗户看外面的院子,“我想找个家了。不回到这里,见见故人,我都不觉得我是回家了。” “那你家也回了。”萧泽指了指外面,“走吧!住酒店,找房子,我帮你……” “不用了!”萧湘点头,“听你的,关于萧远我什么也不说了。她就是我的儿子,亲生儿子。至于父亲……没有!我儿子没有父亲,这样可以吗?” 萧泽就看萧远:“能听懂舅舅和妈妈说的话吗?” 萧远摇头又点头:“懂又不完全懂。但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那就好! 叫我给你解释,我也没法给你解释了。 萧湘就道:“萧远他……哥哥先帮我照看一段时间,我公司那边也有事。既然哥你的想法是这样的,那我就不多留了。反正海市和鹏城那边还挺忙的。我们的公司回国发展业务,我以后会常在这三个城市之间跑,萧远……我带着很不方便。” 萧泽点了点她:“你真行。回来主要是为了扔下孩子的吧。” 萧湘苦笑了一下,“不是……这不是您要赶我,我不得已吗?要是能回家……我另外安排工作……” “不用!”萧泽就道,“孩子留下行,我照顾。就这样。” 于是,一顿饭都没留萧湘,直接打发走了。 而萧泽则叫萧远拿着从国外带回来的零食,由萧遥带着,去林家和金家。 “我表弟萧远……他以后跟咱们一起上学,怎么插班就不知道了……”萧遥给林雨桐和李庆生介绍。 萧远却只盯着林雨桐看,看的林雨桐莫名其妙,谁知道这孩子耿直的来了一句:“你真漂亮……尤其是眼睛,特别迷人。” 这么直白……是西方人一贯的方式。 林雨桐客气的笑笑:“谢谢。” 那边萧遥却尴尬了,“那什么……不能这么说……” “为什么不能说?”萧远一脸莫名其妙,“长的漂亮,我就是要赞美她。我不光要赞美她,我还追求她做我的女朋友。” 啊? 李庆生抡起拳头就砸了过去:“你丫m国人了不起咋的?跑家里来耍流|氓了?!” 林东来出去看邮局的工作人员架电话线去了,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回来就看见外甥跟人家打起来了,“住手!住手!干什么呀?生子,你干什么?” 他以为外甥是因为当年的事教训人家出气呢。你说这一码事是一码事,犯得上吗?他赶紧抢先一步拦住外甥:“不能打架听到没?大人的事跟你们不相干。” 生子急的跺脚:“您知道什么呀?他丫敢对表妹耍|流|氓!” 林东来面色一变,瞬间就撒手了:“耍|流|氓?”他脸一拉,眉头扬起,眼睛瞪着,痞子气扑面而来。 萧泽赶紧拉住:“东子别急,这孩子不是这样的,一定有误会……” 误会个毛! 那边萧远刚站起来,一记老拳就打了过来,被林奶奶护在身后不叫出去的林雨桐惊叫一声,打人的不是四爷还有谁? 哎呦!您打什么人呐,我这老豆腐了,除了您谁咬的动哟!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21 欢喜人家(9)三合一 欢喜人家(9) 萧泽死活护住外甥,好歹将人给分开了。瞧着一个个的跟防贼似得看着外甥,萧泽先问闺女:“怎么回事?不是叫你带着表弟给小伙伴送零食吗?” 萧遥看着被打成熊猫眼的萧远,“不是……不是什么耍流|氓……他也不是有意的……他就是在国外长大的,脑子跟咱们有点不一样……没有坏心思的……”说着,就把刚才的事学了一遍,“他没干啥……就是觉得桐桐长的好看,说要追桐桐,让桐桐做他女朋友。” 你丫一小崽子……还挺有眼光呀! 林东来伸手撸撸这小子的一头黑头发,“你也长了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学啥外国人呀。在国内,可不兴那一套。追姑娘没那么追的……你要记着,这惹了姑娘结果被揍的,一般都没戏。因为姑娘跟别人打架,结果把别人给揍了的,这才是英雄救美,这才有戏。你丫,被揍成这德行,你知道你小子这叫什么吗?这叫反派!你小子就是一反派!” 他这么说着,自己都不由的就笑,可笑着笑着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有反派就有正派呀!正派是那谁? 他回头去找那个揍人的小子疑似正派人物金思业,可一回头却不见人了。怕是给金家拉进去了,当然了,金家的人好像都有点心虚的样子,为了啥的,他大概也猜到了。两小子打架,弄不好就是同室操戈了!他脑子这么转了一圈之后,刚才那点正派反派的事给忘掉了。 于是抬头拍了拍萧远的脑袋,突然觉得这娃也挺可怜的,语气也不硬了:“打疼了吧?成!能为姑娘挨揍打架,这就证明你长大了,长成男子汉了。作为男人呢,我觉得你小子还行。但作为一个大姑娘的爹,小子,我警告你,再打我闺女的主意,小心你的狗腿,听到没?” 萧远被林东来这一出一出闹的,一时反应不过来,讷讷的跟边上点头。 林东来还跟萧泽道:“没事,小孩子打架,闹闹就好了。”说着拎着李庆生往回走,“你小子怎么打架的?我跟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么怂!一对一还要人家助拳……” 谁要金思业助拳了,是他自己非充什么英雄好汉的。 萧远则被萧泽拉回家,胡同里的孩子打架,天天有,谁还上纲上线呀。 但是回去的萧远反应过来了:“应该报警的!他们是无故殴打我的!” “报什么警?”萧遥气道,“李庆生他爸就是警察,你想蹲进去叫姑姑去捞你?” “警察怎么了?能徇私吗?”你们这里也太黑了吧? 萧泽打发萧遥,“煮两鸡蛋给他消消肿,别逗他,他当真的。”这边打发了闺女,那边得跟外甥说国内的国情,“这里不是m国……” “难道恋爱也不自由吗?”萧远紧跟着就道:“舅舅您别骗我,我妈跟我说,她跟我爸就是自由恋爱的。那个时候都能自由恋爱,现在就不行了?” 行肯定行的!“但是人家姑娘愿意吗?” “我追求她呀!”萧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可以拒绝我,也可以接受我……她也该有这样的自由。” 道理是对的,但世情不对!这个解释不了,在国内呆上半年啥都懂了。 说不通懒得说的萧泽第一次用粗暴的方式教育孩子:“你只要记住,你要是敢接近人家女孩子,她的爹地就回把你的腿打断。只记住这一点,问问自己,是追姑娘重要,还是你那两条腿重要。另外,我还郑重的告诉你,这不是威胁,她爸真敢这么干。” 萧远不由的朝后退两步:“你们……太暴力!”这是不对的! 哪里不对?对付你们这种荷尔蒙分泌过剩的熊孩子,暴力就对了! “以后但凡见了那种怀着不纯心思接近你表妹的,你暴力点没关系。”林东来回来也这么教外甥,想想好像也不对,“你不用动手,把人记清回来告诉舅舅就行!” 这边打发了外甥,想进闺女的房间跟闺女说句话的,里面老太太正跟林雨桐普及xing教育,“不能跟那些小子走的太近,玩是玩,学习是学习……明白吗?” 明白明白,特别明白! 可就是态度这么端正,老太太出去的时候还是跟儿子说:“这闺女还得有当妈的教,有些话,当妈的能说透,这当奶奶的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把林东来说的,晚上趁着一家子都睡了,他悄悄的跟苏宝凤打电话。他知道苏宝凤如今在学校守着住校的那些小点的孩子的,白天学校里人来人往,打个电话谁都知道,这晚上应该没事。 闺女这个事,说起来也不是小事。当年萧湘动了跟金红胜好的心思,可不就是这么大年纪的时候。那时候管的多严……现在呢? 电话打过去,苏宝凤还在备课,好些年不拿笔了,字要写的好看,就写不快,她还处在练习阶段。这个时间打电话来,肯定是桐桐那边。也肯定是大事! 却没想到接起电话是他,“怎么了?” 林东来一听那边的声音,就先问说:“在学校住,你自己当心点。门要关严实……” “咋这么啰嗦呢?”村里住着呢,都是村里的人,“狗在门口拴着呢,说你的事呗。现在这电话费多贵呀。”还是双向收费的那种。 林东来就把今儿的事说了:“……闺女都这么大了,你写信的时候跟孩子说说这个事,我一当爸的不知道该怎么跟闺女说。她主意又大,我怕她有啥事瞒着我不让我知道……” 这还真是大事,“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分心就坏了。嗯!这回你这当爹的还挺靠谱的。这事我知道了,我马上写信……不过你也别太紧张,桐桐又不傻……就这吧,你早点睡。” “门窗关好,拴着狗有啥用呢?那是防生人的!可这坏人往往都是熟人,你的心咋这么大呢?不行就叫宝山给你做伴呗……” 咋这么能啰嗦! 苏宝凤一把将电话给挂了,但到底是把窗户给关死了。可想了想,这还真被林东来说的心里发毛,算了,干脆跟孩子们一个屋子睡吧。 孩子们的宿舍不大,两铺炕,男孩睡外面,女孩睡里面。这会子孩子们都睡着了。 她打开手电筒拉开办公室的门,结果唬了一跳,外满站着个人:“小勇爸?”她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你吓死我了,来了你就敲门呀。” “听见你跟人说话,我怕不方便。”卢大头转身蹲在外面的台阶上,说了这么一句。 “我跟谁说话了?”苏宝凤就道,“没人在屋里,就是接了个电话!”她没瞒着,“是桐桐爸,说点孩子的事。” “非得现在说呀?”卢大头闷声闷气的道:“这深更半夜的?” “我说你这人,心眼咋这么小呢?”苏宝凤压着声音,“我不是跟你说了他的情况吗?他那一天到晚是天不亮就走,晚上这个点甚至更晚才回家。他不这个点给我打电话,那他白天也得有时间呀。你当那长城上一步一个公用电话呢?再说了,这么晚怎么了?省的白天大家看见了又说闲话,而且,那就是打电话,他还能顺着电话线爬过来呀?”无理取闹! 卢大头起身,转身就走,临走冷哼一声:“那可保不准……就爬到谁心里去了呢。” 苏宝凤斥道:“站住!你啥意思?这大半夜的,找茬呢?” 卢大头没站住,脚步只微微顿了顿就走了,一副不想多说的架势。 苏宝凤咬牙,继而苦笑。可能怎么办呢?两人有个孩子,怎么可能不联系?爹妈之间不管有啥问题,得想想夹在中间的孩子。 正想着要追出去几步,孩子宿舍那边的门响了,一个小子穿着裤衩出来,站在屋檐下就尿,苏宝凤还不敢惊了孩子。小心的看着他又迷迷瞪瞪的进去,她才赶紧进去看看盖好了没有。 小儿子不敢也在这边住的,晚上得辅导他写作业,干脆就叫住过来,跟这些孩子一块住呗。这小子也醒了,大概也是尿憋醒的,“要去就赶紧去,尿完了就回来。” 天凉了,看来明儿得给孩子们准备个尿盆了。 不敢尿回来钻被窝里,低声问道:“妈,刚才我爸来过了?我听见我爸说话呢?咋走了呢?” “睡吧!”苏宝凤给他盖好,“你爸还要去果园子看看,怕人偷呢。” 哦! 孩子睡了,苏宝凤也没多想就睡着了。家里的琐事那都是小事,如今这个机会难得,要是叫这个机会从眼前溜走了,她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由第二次这样的机会了。 睡前她还是铺开信纸,用手电筒给闺女写了一封信,以她自己举例,告诉她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对人这一辈子的重要性。 林雨桐一晚上睡的可好了,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事,第二天一早准点起床去上学。 老太太做的早饭也就那么老三样,李庆生吃的烦的。老太太干脆也不做早饭了,给两孩子钱,去学校吃吧。 萧泽也准备去学校:“放心吧,我也在学校吃。食堂是重点,保证孩子吃的顺口。” 作为校长要大干一场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这学校的食堂,就比较有特色,应该是走在了前列的那种。 卫生,便宜,还好吃。 以林雨桐的饭量,八毛钱就能在学校吃饱了。当然了,四爷不行,四爷得一块多钱。酥油饼桐桐一个就够了,四爷两个都不足兴。正长身体的大男孩呀,随时都在喊饿。 今儿上学还是四个人,萧远跟着他舅舅走。怎么安排现在还不知道。 李庆生一到学校就找他们班的同学去了,四爷和林雨桐这边,也有周海洋他们给占座位。三个人买饭,都是那种酥酥的酥油饼,喷香的那种。又打了一份蛋汤,就端着过去了。 周海洋吃的比四爷还过分,四爷今儿要了三个饼,周海洋面前放着三个饼两根油条一个鸡蛋一碗汤,吃的狼吞虎咽的,“早饭不吃饱,扛不到中午的。” 四爷果然就没扛到中午,下了第二节语文课,就又饿了。刚好萧遥拉着桐桐去小卖部:“买面包去,饿的心慌。” 那四爷就别跑了,我给你带。 萧遥还在教室里喊:“还有谁要,我给带回来。”然后收了一路的钱。 桐桐还没回来,四爷也去上了一趟厕所,等回来就发现:桌兜里多了东西呀。 两个不同口味的面包,小卖部最贵的那种。 周海洋回过头朝四爷‘嘶嘶嘶’的:“幸福啊!人家都给送吃的了,你这是苦尽甘来了呀。” 谁苦尽甘来了? 林雨桐过来就听了这么一句,然后把手里的包子递给四爷“小卖部的人多,我没进去。隔着校门买了几个外面的包子,你尝尝。” 包子是香,可味道大啊。尤其是酱肉的和韭菜的,哎呀!那个味道。 “糖包子。”桐桐又补充了一句。 那可以。 但是桐桐是不爱吃糖包子的,四爷就把面包给她:“吃这个吧。” 林雨桐接过来,想着这是谁给的,结果班里的人就‘噢噢噢’的咋呼着起哄,把林雨桐弄的莫名其妙。 周海洋就在前面坐,搁在前面叫的最凶。 叫啥叫! 四爷在下面踹对方的凳子,酷酷的拽拽的。 这些傻乎乎的少年人呀,也不知道在激动啥玩意。 周一从上午第三节课开始,桌面上都收拾干净,周考。 而倒霉的萧远上学的头一天,就遇上了考试了。林雨桐也不知道这孩子哪一门比较突出,反正是进了一班了。 老姚的脾气大家也都摸准了,那是成绩不够肯定不要的那种。能进一班,证明还有两把刷子的。 数理化英语他可能没问题,可语文和历史地理政治这些,一下子把孩子给打回去了。 除了语文答了一点之外,其他文科科目基本是白卷交上去了。 不过这孩子就一点好,那就绝对不作弊。周考而已,座位是不动的,班主任监考嘛。当然了,林雨桐把题答完了之后班主任就颠了,收了林雨桐的卷子叫她监考。 林雨桐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的,谁答完了,谁交卷,然后拿书或是预习或是复习,你们随便。四爷的卷子不急着交,就在桌子上放着,然后萧远只占着一点桌子角,头撇向一边,绝对不看四爷的卷子。只不过是在林雨桐转过来的时候对着林雨桐笑,等林雨桐转过去的时候,他盯着人家的双腿看。 那双腿又直又长,穿着牛仔裤崩的紧紧的,他给打九点九分。 但是很快的,就没法看了。学校要订校服了,根据自己的身高体报尺码,报到班长那里。 现在这校服都差不多,蓝白色的运动服,穿上都地里刚刨出来的萝卜似得,谁跟谁都分不清楚。 一身校服也便宜,十八块钱。 李庆生一回家就吆喝:“姥姥,要交校服钱了,我去找我爸拿。” 林东方进货去了,不在家。 可这都晚上了九点多了,找你爸干啥,“家里没你的钱花了?别瞎跑,!饿不饿?先吃点跟桐桐去找萧遥写作业去。” 然后老太太拿了四十给林雨桐:“你拿着,到了学校再给你表哥,他拿着我不放心。” 成啊! 拿了钱,吃了老爷子从食堂带回来的大虾,又带了几个去隔壁,结果四爷还没来呢。 咋回事? 细听的话,隐隐约约的能听见金家又吵架声。 “……孩子买校服,从家里的日常开销里拿呀。”金红胜摸摸裤兜,“我上次给你的不少,够一个月用的。你现在找我要……我身上就剩下十块了,身上的钱今儿请几个朋友吃饭了……就是去取明早也来不及了。要不叫他晚点交,下午我给他送学校去。要不我这就给萧泽说一声,叫他先垫着,明儿晚上回来,这钱给他。” “剩十块?我昨晚看你兜里还有三百多了,现在就剩十块了。你干啥了一天花了那么些?请啥朋友吃饭。”宋兰兰急赤白脸的,“家里一个月的生活费,你给了我五百。你一天花两百多,金红胜,你这是有外心呀。你是看那萧湘回来了,不打算跟我们母子过了是吧!我儿子不就是揍了他儿子一拳吗?你这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干啥呀?你干脆说不想要我跟儿子了呗。” 无理取闹! “行行行!你呆着!”金红胜往出走,“我不跟你说,我跟儿子说去。” 四爷在上面正准备下去了,听见两人吵吵他也没下去。宋兰兰看见他吵的得更厉害。他听见金红胜去了老两口的屋子,然后出来。紧跟着通往上面的楼梯响起脚步声,金红胜出现在门口。 然后门被推开,金红胜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进来,将手上的二十块钱放在桌子上:“从你爷爷你奶奶那里拿了十块。你先把这个钱明儿交了……爸不是对你有意见,昨晚上确实是对你的态度不好……当时只顾着想打了那孩子的事了,这回过头来……想想不对……小子,我回过味儿来了。你也动花花心思了,是不是瞅中林家那姑娘了?儿子,要是为了家里的不确定的事,你把人家打了,那你别怪老子给你拉个脸子给你脸色瞧,但要是为了喜欢的姑娘,那老子竖起大拇指,夸你一声有种。自己喜欢的女人嘛,你就得掏心掏肺……” 这话听着没问题,可其中的问题大了:“你对人家掏心掏肺了,我妈那呢?” “这话幼稚了。”好久也没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了,他就坐在儿子边上,“相爱的人不一定能白头,白头的人那是吵吵闹闹的烟火夫妻……我跟你妈也不是现在才吵的,主要是她现在没工作,刚好又赶上这么一茬事……在萧湘之前呢,她是疑心我跟你林家姑姑……现在虽然说萧湘回来了,可这人又不在,我也没联系人家,我俩连一句话都没说过。甚至萧湘一进门,你妈就挡在我前面,看都不叫我看一眼……当年的事已经发生了,你妈要是过不了这个坎,那这日子就没法过了。我也跟她谈了,如果她要离婚,可以,啥都给你妈,我净身出乎。但她也不愿意离婚。那就过吧!过去的事,别管我错了多少,这些年总也没叫你们母子受委屈。朝前看,日子过下去不就成了。她呢,又不肯好好过。那点事搁在肚子里反复的嚼咕……我不是说你妈这么着不对,我是说,再这么下去,咱家的日子没法过好。”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跟桐桐相处出经验的四爷就说:“她不是想听你说道理的。”你要是说一句你心里有她,有这个家。当年是自己错了,别管萧湘回来不回来,咱家的日子都得过。就这么一句话,这事其实就能揭过去了。哪怕磕磕绊绊,但不至于这么闹腾。 这话一说,金红胜就摇头:“当年结婚的时候,我没瞒着你妈,我跟她说我心里有人了,而且这个人大概一辈子也去不掉,谁也代替不了,问她还愿意跟我结婚吗?她说愿意!所以这些年来,变的不是我,而是她。” 这个说法真他娘的欠揍啊! 就是明摆着的,我能给你婚姻,但是我给不了你爱情。 宋兰兰就靠在楼梯边上,楼上的说话声清晰的传下来,她蹲在地上无声的流泪,但是却再没吵再没闹。 可到了这周的周六,金家却发生了一间意想不到的事。 这天中午距离远的早回家了。距离近的愣是在学校吃完饭才回家。李庆生还一路计划着:“也别光学习呀,咱去哪玩一趟吧,我都快憋死了。” “去长城吧。”萧远落在最后,没人愿意跟他并排走。不过这娃好像也一个人惯了,不是很习惯同学间的这种勾肩搭背。 “谁去长城啊?”都不知道去过多少回了。李庆生回头瞪眼:“在胡同里都能迷路走丢的,取消你的发言资格。” 这一路说的挺热闹,路过胡同里的大爷大妈来来回回的还指指点点的。几个人都以为是说萧远呢,毕竟嘛,林雨桐的热度下去之后新出的大新闻,大家指指点点也正常。 可紧跟着林雨桐发现,这些人指点的好像是四爷。 金家出事了。 宋兰兰把金红胜给告了,本来是调到街道办的,好像还能当个啥小领导的。结果结果出来的时候,宋兰兰直接找去了,实名举报,说金红胜违规的拿了多少厂里的红利。 这下坏了,金红胜被调查了。虽然没有关起来,但得去有关部门说明情况呀。 亲老婆举报的,这种事都得信呀。 谁也不知道宋兰兰是咋想的,反正这事就出了。然后传的到处都是,这事那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一进院子,就能听到金家老太太的哭声:“……嫁到这家里,哪一点亏待你了?没了工作,我们老两口去上班也没逼着你出去找活干。安心的在家呆着,可连一日三餐你都做不好,也懒得做……你还有脸去举报去……你忘了你是吃谁的喝谁的……” 宋兰兰在水池边洗衣服:“别说的那么好听,你儿子在外面不少弄钱,你问他回来交账了没有?给点生活费,九牛一毛而已。我就想问,他这是留着钱给谁留的……” 萧遥尴尬的很,不由的看了萧远一眼,悄悄的拉着萧远回屋了。 回屋之后,萧远就给萧湘打了电话,结果没两天,金家的事了了。确实有违规收红利,但是金红胜态度很好,把这钱全都给还回去了。不仅如此,还积极缴纳了罚款。因着态度良好,给了处分这事就了了。 但是酒厂别呆了,街道办这边的事也黄了。 金红胜也成了失业人员,他回来的时候表情很平常,见了在院子里的宋兰兰还笑了一下:“满意了?” 蠢娘们。那些钱不是不拿回来,那是不敢拿回来。但这些不收,却也真的不行。你不收,上面的人是得收的。你不收是几个意思,上面的人敢跟你同事吗?现在好了,他被查了,牵连的上面好几个人都被查了。还想落的了好? 这回要不是萧湘找关系,还替自己出了一部分钱,自己且没这么快出来呢。 林雨桐就偷摸问四爷:“离得了吗?” 离不了! 金红胜要是事业有成,不说瞧着比萧湘强吧,但至少也得差不多的时候,那还真有可能净身离户离家,奔着萧湘去。可要是这么要什么没什么,还得依靠女人的情况下,他是不会奔着萧湘去的。他得叫萧湘觉得,他这个男人做的还得有可取之处。 果然,还真被四爷料中了。金红胜回来不仅没跟宋兰兰吵,两人关起门来还恳谈了一番,然后第二天感觉宋兰兰就不一样了,进出都笑眯眯的,看着萧远也没有那么冷冰冰的,偶尔还会露个笑模样出来。 不过给四爷的伙食费却有点抠唆了。以前一天还给五块,现在一天就三块。三块钱要是吃的稍微差点也够,但你说突然这么拮据起来,人就很不习惯。 人家还说了:“要不吃饭就回来吃,我看很多孩子人家都回家吃。再不然,我给你把午饭带上,你最多在学校吃一顿晚饭,一块多钱也就够了。” “不用!”有没有这三块钱,我自己在外面也吃的起饭。偶尔不是还有老爷子和老太太给塞的零用钱嘛。再说了,他也不缺钱,不说修补一个物件赚的钱,就说学校给的出卷子经费,他一个人长三个肚子都能养活了。不过从这事上看,以后自己的事还是少跟宋兰兰说,她是挺不靠谱的。 在外面赚的那个修补物件的钱,给桐桐收着呢。而在学校出卷子的钱,四爷办了存折,每次存进去,然后照样交给老姚保管。 林雨桐就纳闷了:“啥意思这是?”不给我保管了? “不光我的你别管,你把你自己的这部分收入,也存起来放在折子上,折子交给老姚关着。这钱学期底的时候我有用。”四爷这么说。 有用? 那行!也没问是啥用,反正就是存了,去办公室抱考卷的时候直接就交给他了。 老姚接的时候是乐呵呵,等林雨桐一走,就故意在江老师面前苦着脸:“这些孩子,你说真是心大。这挣得,都快赶上他们家大人的工资了。你看,钱也不带回去,就直接叫我收着。我得小心替他们管着……真是拿这些孩子没办法……” 老江最见不得这个嘚瑟的劲儿,但现在还得舔老姚,好像老姚在给一班开小灶,每次晚自习都另外单讲半个小时的。两个班挨着,光听听就觉得很典型的感觉。 他就在一边捧臭脚:“那也是孩子们真心信任你,这才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呢。对你比对爹妈都信任。”心里却想着,这些熊孩子,有点钱就怕被父母挪用,宁肯放在老姚这里,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这是对家庭不坦诚,不信任…… 心里瞬间就出了一个批判的演讲稿,要是两个学生此刻站在这里,能不带打磕巴的在这里批判上两小时。但无奈,学生不在,还得看着老姚那一副十分小人的脸。 林雨桐还是心里记挂这事:“你要用钱干啥呀?要是急用,咱就另外想办法。”赚钱而已嘛。 “不能急。”四爷就说,“得是过明路的钱。”他这才说了他的想法,“苏家村小学,援建苏家村小学。” 啊! 对啊! 这事可行的! 要真是干成了,对苏宝凤绝对有好处,而且,好处大大的。 “但这得提前通气给老姚吧。”林雨桐就说:“老姚精着呢。” “等月考完,老姚把面子挣到了,成绩上的去了,他就有工夫,也有热情了。” 也是! 为了月考一班的成绩能突出,为了能在全区的排名中占到优势,四爷这个学习委员也是拼了。晚自习不用老师,他带着复习,哪里是重点,哪里是考点。如果考这个知识点可能会怎么考,在考试前,紧锣密鼓的各科都过了一遍。 后来,老江竟然叫他们班的学生把各自的凳子搬来,到一班去蹭晚自习。 于是,这次月考的时候,就连萧远都觉得不至于太难看,“反正他说的重点我都背了。”虽然很多都不知道是啥意思。 萧远说追林雨桐,那是真追。但这孩子还没适应好,学着人家追女孩子的方法,就是课间去买吃的喝的。但因为这吃的喝的不能只给林雨桐一个人买,边上就是他表姐,同桌坐的这个……那个……好像疑似是同父异母的哥哥,虽然这个哥哥之前揍了自己,但相处起来,他觉得很靠谱,然后自然也得哥哥带一份。 于是,一个人买五个人的量,甚至没有把不在一个班的李庆生给忘了。 反正他有钱嘛,买了大家都吃。一时间相处还很和谐。 林雨桐感觉这些孩子考的都已经考麻木了,毕竟天天见的都是卷子。别的班不知道,一班的情绪整体平稳。 卷子据说是区里买来的,从别的区重点学校买来的考卷。而且考试比较严格,各个学校抽调了老师交换监考。也是单人单桌,教室里坐不下,就各自搬着凳子,去操场上考试。坐在地上趴在椅子上答题。 秋风凉了,冷风嗖嗖的。哪怕卷子时而被风吹跑上一两张,以风刮着卷子的速度,也瞄不见卷子上的字。彼此间间隔一米五,有点小动作都看的一清二楚。杜绝作弊的可能了。 这种考试贼不舒服,林雨桐和四爷就是那种答完题立马就撤,呆在教室等着下一场。 也别说老姚和老江这样的老师不紧张,两人是一见林雨桐和四爷,就往办公室叫,问两个人,这个题怎么答的,这里有个陷阱之类的云云。 但总的来说,还在复习的范围之内。 考完试基本都是那样,兴奋的、懊恼的,急的对答案的,后悔的想撞墙的。去问问,大部分还是会说,“哎呦!没考好,很多复习的时候没记住。” 林雨桐也不当真,当学生的嘛,都差不多的心思。学渣回回都觉得考的挺好,学霸总是觉得还行,那些靠近学霸的,总是谦虚的说考的不行。 瞧着吧,凡是嚷着考的不行的,成绩都不会低道哪里去。 月考完,九月就算是结束了。天也是真凉了,林东来买回来的衣服都成了毛衣毛裤厚外套,还有打折的羽绒服之类的。可这很多衣服都只能套在里面,因为校服下来了。 九月过完了,还是得上课的。现在还没有国庆小长假这么一说,因此,国庆就是国庆,并没有赋予国庆=放假这个特殊的含义。 被叫去领校服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老姚红光满面。不用问也知道,一班的成绩这次非常不错。 那这就是个机会。四爷就找老姚说去了,大致的意思就是问一个乡村小学需要多少钱。 如今,各家的物质生活只是稍微有些丰富,而且,家里的父母还都下岗,林雨桐的父亲虽然收入高点,但在现在看来,那都不正经工作。就这么两个家庭的孩子,愿意拿自己的钱出来去帮助山区盖学校。 这个……好!很好!是好事!是能够大做文章,做一篇大文章的好事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花了半个小时多点才登陆进后台,急的我一头汗。 122 欢喜人家(10)三合一 欢喜人家(10) 老姚说起的这件事,萧泽很意外。但说实话,用俩孩子的钱……这个他还真挺有顾虑的。桐桐那边好说,林东来对他闺女那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而且就孩子挣的那点钱,对普通的拿着死工资的人来说,不少。但对于林东来来说,不多。这孩子做一天导游挣的,都不算少呢,只不过是大人不放心她出去而已。因此,林家不在乎那点钱。 但对于金家,他就不好把握了。金红胜不会太在意,他一个大男人,这种格局还是有的。自然也明白这么做对孩子的好处。真的,这事要是办成了,自己肯定会给两个孩子争取个市优秀学生,这个也许是将来加分还不行,但如果保送的话,这就是妥妥的加分项。可金家真正难说话的是宋兰兰。宋兰兰因为萧湘的事,对萧家那真是厌恶的很。要不是自己还是孩子的校长,真说不好对方会不会对自己的态度跟之前对林东方的态度是一样的。三天两头的要是找茬,日子没法过了。这回要是动了这钱,叫宋兰兰知道了……这还得了。 因此,对老姚,他说的比较委婉:“这事我得琢磨琢磨……” 老姚以为萧泽是琢磨这件事怎么办才好,却不知道萧泽是想着怎么跟金家人沟通这件事。 瞒着肯定不行,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从别人嘴里知道了,那就更得坏事了。 这件事到这里先打住吧,他就先说了这次的月考:“……虽然全校的平均分排名不是特别好,排了个第四,但这尖子生是真尖子,一班二班稳稳第一第二,全区前一百名的学生里,咱们就占了五十个,前十名里,咱们占了八个。这次去教育局开会,我这坐在那里腰板也直溜了……” 老姚在萧泽面前那是一副自得模样,觉得这界学生也还行。 但到了班里,人家不是那么说的,脸上的表情跟平常没什么两样,“……考完了,成绩也公布了。但是……说老实话,我不是很满意。咱们班原先是四十三个人,现在四十四个……但全年级前五十,咱们只占了三十八人。剩下那几个没进前五十的……你们要自己把握了……” 把萧遥说的瑟瑟发抖,她这回其实已经进步了,而且进步非常明显。之前是抄的,这次没抄,可也考了全班四十名。全年级来说,也是进了一百名的名次了。可老师现在说‘你们要自己把握……’,这是啥意思?这是要是下次还不争气,很可能被踢出一班的。 而另一边的萧远,是妥妥的倒数第一。 他那成绩是一边倒,理科着实是不错,单轮理科,再加上英语上的绝对优势,这几科加起来,可以说是能稳稳排在四爷和桐桐后面。可加上文科,加上语文,完蛋鸟,在全年级的排名都不高。 所以,老姚就比较牙疼了。不要吧,舍不得。毕竟文理分科之后,这孩子的成绩是差不了的。但在分科之前吧,他这成绩一班真不能要。 因此,萧远现在属于是一班的编外人员。不光算是一班的编外人员,就是在学校而言,他也是编外人员。就是不入学籍,只旁听课程。正式的考试成绩不算在总分之中的那种。 当然了,萧远自己是不知道的。 更不知道他舅舅不让他入学籍,一是考虑想叫他在一班呆着,二嘛,是考虑到学校的物理化学生物的实验室还不齐备,连最基本的教学都达不到要求。按说该安排的实验,大多数都得由老师口述完成,然后叫学生去记忆。这是不合标准的。能怎么办呢? 萧湘有钱,你可以捐建呀。 萧泽在电话里跟萧湘沟通了不是一次两次,那边萧湘也口头答应了,说是最近再回来的时候她来办这件事情。要不是因为这个给老姚露过口风,老姚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但老姚跟林雨桐说话,就跟跟亲闺女说话似得,“……校服今儿刚到,你赶紧去,把咱们班的先领了。” 明白!就是挑好的嘛。 林雨桐叫了好几个人,先把校服领回来,领回来就试吧,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合适的。想要小一码的赶紧的,现在过去还能趁乱给换回来,咱们班自己省事呀。 穿上校服的感觉……林雨桐试自己的,一扭脸瞧瞧四爷……真嫩呀。 这得拍照留念,周末说啥也得去一趟照相馆。 干啥上照相馆呀,林东来人家买了一个相机,而且还抽空专门找人学了点照相技术,主动给客人拍照留念,然后把客人的住址电话记下,照片免费冲洗,然后给你寄回家去。保证这美好的记忆一定给您保存下来。光是这一点,好些人回去都给他介绍生意。如此一单接着一单,连个清闲的时候都没有。 那么这个注册公司的事,是不是就能提上日程了。 这段时间钱没少挣,但钱也没少花。家里添了一辆二手的小巴车,又安装了电话,买了相机,再除开家里的日常开销,还剩下啥了? 可这不开公司又不行,这一个团接着一个团的,肯定有日期重复的,这就容易漏单。最好的法子还是开公司,手里多几个导游,那是啥事都没有了。可这开公司吧,这得有地方,得有注册资金。 地方好说,林东方就道:“我那铺子上面那一层空着呢,给你暂时收拾出来……” 那怎么好?你这服装店注册的没用上面吗? “开店赚不了几个。”林东方就道,“我现在改品牌代理公司了,以后我们只负责铺货。以前用二楼还当仓库呢,现在我手里不压货……一楼挂点成品给人看,二楼基本不用……对了!一二楼我都买下来了,暂时给你免租……” 本来二楼是准备装修住人的,现在嘛……算了,缓一缓。 “这怎么好意思……姐,房租我肯定按月给,这样,租一年……”一年后,怎么也能给自己买的起写字间了吧。 有地方了,这注册资金怎么办? 林奶奶觉得这事玄乎:“你这一天一天这么些钱挣着,咱家要是不添大件,有个一年半载的光景,钱也攒出来了。到时候这事办起来从从容容的。你说你现在猛地要要开公司,一张口就是几万块钱,谁现在有那么些钱?” “哎呦老太太,您就别拆梯子了。您一天到晚不是家里就是胡同里,最远就是去胡同口吹吹您孙女……”林东来这么说,话还没说完了,林奶奶就生气,“我啥时候吹孙女了?我孙女是学的好嘛!不过那金家的老太太也讨厌,我走哪她追哪,到哪都是那么一句,‘是!那孩子学的不错,只比我家大宝孙差了一点……’,你说说你说说,她得多讨厌。她咋不说她家孩子自小啥学习环境,咱们桐桐啥环境。要是我孙女也一样的条件搁学校学的,那她孙子能撵上不?让他两道题他都撵不上,是不?” 是是是!“我是说您啊,一天不关注外面的事,您去看看,这世道现在变的有多块!说是一天一个样也不为过。旅游公司……别说迟一年,就是迟一个月,您知道会冒出多少个新公司吗?干的人多了,竞争就大了。得趁着市场空额还大,得赶紧占领市场去。跟您说这个您也不懂,嘚!您歇着,别跟着操心了……”他说着就起身,准备出去了,“一会子有人来送东西,您看着收了。” “又是啥东西?”老太太心疼的,“要用钱的时候,别瞎买东西了。” “没瞎买。就一朋友开始做水果生意了,石榴柿子啥的,弄了几筐子……” 是几筐子吗?这堆的屋里都没转身的地方了。 林雨桐回来的时候也以为老太太嫌在家里太清闲了,要摆水果摊呢,还说:“也不欠您花用的那点钱,这是干啥呢?” “哪是卖的。你爸不知道听谁说的,说是姑娘家得多吃水果,这不……给你买来存的。够吃一冬的。”林东方哼笑着,“别说,你爸这老子当的不错,至少比李建国强。” “别说我爸,我爸也不容易。”李庆生挤兑他妈,“我爸至少想见就能见,您呢?说不见就不见,说出现就出现,我说,您能尊重一下您儿子吗?” “尊重呀!”林东方伸手,“把你的考卷拿出来,你不是找你爸签字的吗?老师不是让你叫家长吗?明儿是我去呀,还是你爸去呀。” 林庆生这次成绩比基础班要好,毕竟晚上还都在补习嘛。可这数理化这些好补,记住了就行。但这英语拢共也没记住两百个单词,这真不是说补就能马上补起来的。所以,成绩反倒是比开学分班差了好多。考下来他就说了,英语全靠蒙的。作文全靠挪用阅读理解里的句子和单词了,对不对不敢保证,但是肯定是填上了。 其他几门不出色,只是能跟上进度,再被这么一拉分,老师不干了。请家长吧! “我爸跟您说了?”这嘴怎么这么快?“我爸说他有时间……” “你爸有个会,没时间,明儿我去。我有时间!”说着就拉林雨桐进屋,“有新到的衣服,你帮我试试……” “我爸呢?这么晚了怎么还出去?”林雨桐还有点事想问林东来的,以现在这物价,盖几间新校舍大概得多少钱呀?砖瓦人工运输的,行情还真不知道。 “你爸折腾的想开公司,找资金去了。不知道是不是要找人合伙,看能扑腾成不?”林东方说着,就把高领的红毛衣给林雨桐往怀里塞,“都是小姑娘能穿的,你试试效果我也就知道大概是个什么市场定位了。” 找资金去了? 银行贷款吗? 四爷好似说过,金红胜也急着找贷款,说是要开一个什么运输公司。运输这一行很是能干,但是光是运输的车辆……这个前期你得投资多少?这属于投资特别大,回报收益长,但也算是很好的发展方向。 想到这个,她就急着出去,一出院子,四爷就知道了,他住二楼,门额上留了个窗户,在上面能看到整个院子。她一出去四爷就下来了,一说啥事,四爷就说,“明儿叫他去东顺饭庄……” 刚才金红胜跟人约好了在东顺饭庄吃饭。 林东来去了,该认识的自然也就认识了。而且,林东来的贷款属于小额贷款,要是有房子和车子做抵押的话,这点钱不是问题的。这不是就缺个熟人好办事嘛。 林雨桐问他晚上回来吃啥呢? 没吃啥!金家给留了一碗米饭一碟子醋溜白菜。那个白菜切的呀,适合炖。他一点都没吃…… 正说着话呢,萧泽回来了,先问四爷:“你爸呢?” 肯定是为了老姚那边存的那点钱的事,四爷朝里指了指,“您先回去,我让我爸过去一趟。” 这事不必让宋兰兰知道。 见是这事,林雨桐先进去了,想想四爷没吃饭,她就问李庆生:“我想吃方便面,你吃吗?” 现在这个年月,方便面那算是奢侈的吃食了。普遍工资三四百的时候,一包华丰八毛,一包□□两块五,比外面正经的吃一顿饭还贵。但是林东来见人家孩子爱吃,自认为自家孩子也爱吃,于是□□都是整箱的买的,大不了就是这一天白干了呗,给我闺女换一箱子方便面吃。 这个时候的方便面是真好吃,红烧牛肉面就真有红烧牛肉,真有肉丁的。有一种鸡汁面也很好吃。 林奶奶从来不管孩子想吃啥,在能吃起的时候,爱怎么吃就怎么吃。只要不是吃那种作病的东西,她从来都不反对的。一箱子方便面都在床下面塞着呢。 李庆生一听,立马举手:“想吃想吃,多煮一包,我去买火腿肠,你去煮面,给我加两个蛋。” 萧遥在院子里准备刷牙了,听了一耳朵也不刷了:“我不太饿,不吃面,多放点水,给我喝点汤。” 鸡蛋、火腿、青菜、豆腐、还有老爷子从食堂拿回来的半饭盒的萝卜丸子,搁在里面煮了小半锅,萧远也跟着过来蹭吃的,还把他攒着的泡椒鸡爪拿来了十多袋,又有自家腌制的泡菜,五个人围着锅吃。 那个味儿把从屋里出来的金红胜都引得流口水,“一窝小崽子,真是能吃穷老子。” 一锅面的花费得十好几块钱,一个成年的工资一天下来也就那么点钱,真是能霍霍。 他到萧家还跟萧泽这么说呢:“你说现在这孩子,不知道挣钱,但花起钱来,那是谁都不手软呀。” “我们家这个是……你们家那个还真不是。”萧泽就把事情给说了:“……孩子自己挣的钱,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他这么决定肯定也不行,我得问问你们家长的意思……我知道你现在也挺难的……” “我再难也不缺他那几个钱。”金红胜就失笑,“我们家这小子蔫蔫的,你瞧瞧,是不是挺有主意。” 主意大了去了。 “孩子有主意是好事。”萧泽也没法说别的,“况且,长远来说,对他绝对有好处。他的成绩不错,要是将来咱们有好的保送名额,那我当然给孩子要争取的,这是关系到一辈子的大事……本来我该去上门说的,嫂子她对我们家你也知道……” “别理她,她就是见识短。”金红胜苦笑,“谁让我碰上了,这好不好的,我都得受着。”说着,就有些欲言又止,“萧湘她……孩子在这边……” 这话叫萧泽就不怎么高兴,过去那点事最好就别提。 他本来要倒茶的,起身又把热水壶给放下了:“另外,我也是有点事单独跟你说。” 金红胜立马坐直了:“你说!” “我知道你们都是咋想的,肯定觉得萧湘自己最后把这孩子生下来了,是因为这孩子是你的。”萧泽说着,就正视金红胜的眼睛,“这个孩子……”不能是你的,于是他说,“……不是你的!” 金红胜面色猛的一变:“你说什么?” 萧泽心里无端的更生气起来,既然之前你认定这孩子是你的,那你背着宋兰兰,能不能偷偷的问问我,关心一两句孩子。可你知道是你的,你也不问。这会子说不是你的,好像你又不能接受的样子,想干啥呀? 于是,他的语气越发的坚定起来,“这个孩子真不是你的!至于为什么生下来……” “你别告诉我说,是因为m国的法律不允许堕|胎。”金红胜摇头,“她最开始是在香gang的。” “可香gang的法律,堕|胎也是违法的。”他就给金红胜普及,“可以合法堕|胎的情况只那么几种,比如,两位医生同时认为一位妇女怀孕可引致其生理或心理上受到损害,他们同意并正式签署同意书让其堕||胎。或者能证实胎儿很有可能属严重畸型胎儿。又或者孕妇年龄在16岁以下,以及孕妇遭强j、乱l导致怀孕……当然了,这些规定,中间可操作的空间很大。但是当时,她才到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可能有人帮她去钻法律的空子,因此,这孩子属于不生不行的……”话是这么跟金红胜说的,但其实,他也不知道萧湘是怎么笃定孩子一定是金红胜的。这些话,他一个做哥哥的,都没法去详细的问她。既然她觉得是金红胜的,那就是金红胜的吧。咱们自己这么想着就行,对外就不必说了。 第一,他不想节外生枝。第二,dna检测做了吗?这种检测技术据说是行,之前在东北那边好像还因为这个技术破案了,但现在还不是随便就能去做的技术。 如今这么一个院子里住着,金家老两口看萧远的眼神,透着亲近。可宋兰兰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偶尔露个好脸,当年是萧湘不对,可你说……我这招你惹你的,天天给我白眼。当年他也被下|放到工厂当学徒去了,家里只剩下妈妈和妹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萧湘教成那个样子了。 与其这样,干脆就说清楚,“……对外我不好解释,只说孩子没有父亲,就是我们萧家的人,但既然因此叫你们夫妻有了误会,我就跟你们说清楚。孩子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 金红胜坐在那里良久都没动,过了得有三五分钟了,才道:“萧湘……怎么能联系到她,我有些事想跟她说说……” “我觉得你们不应该再联系,甚至于是见面。”萧泽就道,“这于你们有什么好处呢?作为哥哥,当年没管好妹妹,是我的失职。但是现在,我觉得该管我还是要管的。萧湘呢,说起来年纪也不大,眼看着萧远这就大了,等考上大学了,孩子就是个成年人了。她呢?也可以找个合适的人,哪怕再生个孩子,总还是要有个完整的家的。再说一句不客气的话,当年,你是这一片孩子王,个个见了你都得叫你一声胜哥。可是,你不是当年的胜哥了。她也不是当年的萧湘了……要是对你们来说,当年还有值得怀念的东西……那就留在心里就行了,我觉得这事上,你们就都不如东子和桐桐妈。这两人的情况……结果呢?人家桐桐妈不也守着家庭吗?” 金红胜失笑了一下,摸出一根烟来,深吸一口:“我不是当年的胜哥了!也对……” 本来就是如此嘛! 女人都喜欢强者,自家爸爸去世的早。而自己向来文弱,能退让解决的从来不跟人动手。这跟金红胜是两种人。金红胜那是带着一大帮子人打遍这一片无敌手。用那时候的话说,那是一顽主。 可时代不同了,光环褪去了……萧泽就道:“我也是为你好的。你要是真要见她……可能很快她会回来一趟,孩子在这边,她总要回来的……” “那行吧!”也没说见还是不见,起身就告辞,“小业的事,你就多费心了。这孩子不爱说话,但主意大。而且对我有些误会,我便是管,他也不爱听。我现在也尽量少说他了……这王八犊子也争气,我就想说人家,人家也没啥能挑拣的错处叫我说的……心说,爷俩一块看场球赛也成呀。但最近是真忙,真顾不上。你看,现在有话也不跟家里说了,有钱宁肯给老师收着,也不愿意给家里……” “你这可冤枉孩子了。”萧泽就道,“这正是人家孩子聪明会办事的地方了。我们学校那老姚,可不是一般人。有他操持,事情的成色不一样的。而且……这里面有桐桐妈的事,当年……不管咱有多少理由,金家也罢,我们萧家也罢,是欠着人家的。孩子未尝不是帮你……这个你得客观点。” 客观啥? 真以为是为我的? 这小子心思阴着呢,他明明就是看上林家的丫头了。知道林家这边难答应,他冲着人家妈妈那边使劲去了。你说着才多大点年纪,心里算计的明明白白的。有句话他是没好意思对别人说,打从闹出这些不愉快的事之后,他还真有点怕自己这个儿子的。总觉得这孩子那双眼睛看着人的时候……怪不得劲的。坐在他边上说话,就跟在领导面前不讲规矩的感觉是一样的,真是见鬼见的真真的。 人家萧泽这么说了,他只得这么应承:“至于你嫂子那里,你就别说了。这事我知道就行了。” 成!要的就是你们这句话。 出来的时候宋兰兰正在院子里洗衣服,两双袜子都洗了这么老半天,都知道,她那是盯着萧家呢。要不是几个孩子在院子里吃饭,这会子都跑到萧家门口去听去了。 这会子见男人出来了,她马上把袜子拧干,倒了盆子里的水,跟着就回家。 林雨桐在外面还能听见她一迈进门槛就问了一声:“说啥了都?好好的怎么叫你过去了?” 是怕萧泽说潇湘的事吧。 也是,在她看来,俩家现在还能说啥呢? 金红胜不能把儿子有钱却花在别的地方的事告诉她,只道:“……说……叫咱们别老盯着萧远看,萧远不是我儿子……说是xiang港那边的法律不允许堕|胎,萧湘当时是没法子……而且,那种事,她也没法跟孩子说,只能告诉说他是她这个妈妈跟当年的恋爱对象生的……那孩子在m国长大,那边开放,不像是咱们这边,觉得没爸爸是多丢人的事。他对这个没那么固执的想法……但咱们要是老盯着那孩子看,他就免不了多想。问的多了,不说吧不好,说了吧……当年的事有啥可说了?怎么说都是伤害……明白我的意思吧?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有那么深的牵绊。你心里也别老记挂这事了,我过去跟爸妈说一声,叫他们也别盯着人家了。” 宋兰兰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眼泪哗哗的往下流,不停点头,却捂着嘴快速的回房间去了。金红胜看着她的背影只皱了皱眉,然后敲开了老两口的房门。 说实话,这个孩子不合时宜,但这会子突然说不是,心里还老不得劲了。像是特别重要的东西没有了似得。 老太太叹气:“那孩子长的其实还有点像红胜的,怎么就不是呢?” 金爷爷冷哼:“人人都是两眼睛一个鼻子,谁跟谁又不像了?我早跟你说过,别老那么着看人家孩子……你看,折子了吧。” “就跟你没那么看似得?”老太太这么嘀咕了一声。 “胡说,我看哪个孩子都一样。”金爷爷说着,就上床躺着去了,“睡觉睡觉,折腾啥呀。以后少说儿媳妇几句,这种事搁在谁身上谁知道……还有……红云那丫头怎么回事?真不回来了?你这当妈的多操点他的心。该张罗的叫人家给介绍对象,就叫人介绍。总能碰到合适的。东子是好,也能挣钱,如今看着也有正事,桐桐那孩子也不是个多事的孩子,而且也那么大了……按说也没啥不好的,但这吧……人家不乐意,可别拿脸往上贴了。她要是还找东子,你就跟她说,别进这个家门了,她不要脸,一家子老小还要脸呢。” 老太太就偷偷瞪了老头子一眼,“这是亲爹说的话吗?不过,跟东子确实是不行。但凡有一点可能性,我就是豁出这脸面去,也跟老林家求去。可这吧……女人家过日子,你就得找个知道疼人的人……就像是兰兰……红胜是咱自己的儿子,但摸着良心说,红胜这心里是不中意兰兰的,要不然两人的日子不能过成这样。你说,红云这孩子是不是傻!他嫂子这例子明晃晃在这里放着呢,她怎么就不吸取教训呢。这事还真不能耽误,是得找回来好好说叨说叨了。” 外面吃完饭的几个人,是不知道还有过那么一出,但四爷大概知道,萧泽把钱的事跟金红胜说了。那这事就行了。 吃完了,林东方在里面喊:“该睡觉都睡觉去,锅碗就那么放着,我来洗。” 不至于的,林雨桐顺手就给洗了。回来的时候要把衣服换回去给林东方,却见林东方摆手:“还别说,我们家桐桐还真是衣服架子。这么着,周末的时候,跟姑姑去拍几张照片怎么样?” “模特?”行啊!这个无所谓。是林东方叫人给拍,然后推荐给人家品牌的,又不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更不是拍不好的东西,所以,很无所谓了,“给钱就行。” “小财迷!”林东方又拉着林雨桐上下打量,“以后要好好的保养你的脸了,还有手。这姑娘的手生的好看了,人家能靠手吃一辈子饭。” 我可不想那么吃饭。只拍一年四季的衣裳的话,这是可以赚的快钱! 姑侄俩说了会子话,林东来才回来,浑身带着酒气,却也没喝多。林雨桐出去趴他耳朵上低声说了个地方,“……您明儿就在那儿等着,他家那边是大头,咱家三五八万都行,都能暂时办下去的事,反倒是更容易办成。” 这就是借着金家的花献自家的佛。 “偷听人家说话了?”林东来捏他闺女鼻子,“以后不许了,叫人看见了多难为情。” “没偷听。”林雨桐将脸扭开,“打听来的!” “金家那小子?”林东来哼哼两声,“除了看着心眼多点,你瞧那长相……连你老子都比不上。” “那要找能比得上您的,那得可着电影明星找了。”林雨桐恭维了一句,就想走。 “站下!”林东来拍了拍边上,“过来,刚才碰见你们萧校长了,听说学校现在不光不收咱们学费,你还在学校赚钱了?” “嗯!”林雨桐也没坐下,给林东来倒了一杯蜂蜜水递过去,“主要是为了我妈的。我妈那边呢……民办老师,那是看各镇各村的情况的。有的村子有钱,那是给民办老师工资的。可有些地方财政真挺紧的,他们不给工资,有些是拖欠,有些地方给粮食蔬菜,有些地方干脆多分几亩地,叫家里人种着,算是给了工资了。你说,这么下去,有几个民办教师能撑下来,又有几个能好好的教书。老师也得吃饭呀。我这边也就是起个头,我想着学校肯定会想办法的。反正我在学校挣的,都给那边建学校用。刚才我姑姑还说,叫我去做服装模特,去拍点照片。这些钱,我打算给我妈……您看行吗?村里的日子,不大好过。” 林东来低声道:“你觉得你妈需要多少,你告诉爸就行,爸以你的名义给你妈寄……” “别!”林雨桐就道,“我妈那人你知道的,性子看着软,其实倔强的很。而且,她用钱是干啥的,还不是用在弟弟身上。你的钱她没法用的。”说着,就又低声道,“其实,您也可以考虑考虑再找一个了。我能给您养老,但到底不能总陪着您……现在不觉得,等到老了,身边您总得有个说话的人吧……我不反对您再婚。这些都是真心话。” 林东来嗓子跟堵住了一样,孩子太懂事了总觉得是大人没做好的感觉,他咳嗽了一声才把眼泪给压下去,“爸真不想结婚……闺女呀,人这一辈子遇上一个你想结婚的而对方也恰好想跟你结婚的人……不容易。那时候,爸特别想跟你妈结婚,但是没结成。所以啊……这再遇到别人的时候,就总觉得是少了点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总之,就不是当年的那种感觉。你说,这要不是当年那种我非娶她不可的感觉,这结婚还有什么意思呢?要是跟你结婚的人谁都能替代……那你得想想,你真有必要结婚吗?现在你还小,说婚嫁太走。等将来你大学毕业了,有一天遇上你想嫁的人,人家也想娶你了,你就回来,跟爸爸说,说爸呀,除了他谁也不行,那爸没二话,一准把你嫁给他。不管这人是谁!” 林雨桐突然间觉得特别心疼,她伸手去抱他,然后轻轻的拍他:“没事……有我,不会叫您孤单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孩子快开学了,最近有点忙,学校叫帮忙打扫校舍,耽搁了好几个小时。 123 欢喜人家(12)三合一 欢喜人家(12) 林东来一觉好眠,第二天其实也早早就起来了。起来了也没出去,磨磨蹭蹭的在院子里洗漱,洗漱完了又拾掇给花盆里的花浇水,被临出门的林爷爷吼了一声,“那花再浇就烂根了。”这才讪讪的把洒水壶放下。想想这天冷了,很快就该烧炉子取暖了。这放煤球的地方还有这放冬储白菜的地方给赶紧给腾出来,这又是一顿收拾。 都收拾好了,眼看都快十点了,金红胜才磨磨蹭蹭的起来。在这之前,宋兰兰给把洗脸水兑好,牙缸里的水兑好,牙膏挤出来搭在牙缸上。这才喊着:“好了好了……赶紧的吧。” 眼见的金红胜去刷牙,林东来估摸着这家伙这个点出门的话时间差不多。他得提前一步走呀,于是便过去洗手。 金红胜果然就含混的问道:“今儿没出活儿?” “今儿有点事……去请个朋友吃饭……这就要走了。”说着,利索的甩干净手上的水,进去换衣服,这边金红胜脸没洗完呢,人家林东来又出来了。好家伙,西装穿着,很有点那个精英人士的意思。 金红胜还问:“这么大阵仗?啥朋友?” “一个搞信贷的。”很坦然的样子,然后拿着破小巴车的钥匙这就出门了。 出门真就去接了一个搞信贷的朋友,昨晚他先请人喝酒的,搭着关系确实找到一小信贷员。本来也说好的,今儿请人家吃饭的。结果自家闺女昨儿给自己探听了那么要紧的情报,那走着,今儿就去东顺饭庄。 东顺饭庄是这一片比较有名的,有特色的饭庄之一。今儿来的时候好像还真有点早,十一点这个档口,才刚刚上人。车停的比较靠里,偏僻的很。然后请人家上车去里面。 还没有进去,就听里面有声音传出来:“……你看着就行,我就出去两小时,看望个长辈……” 声音还真有些熟。 推了门进去,跟要出来的人走了个面对面,两人都一愣。 林东来失笑:“师哥,是你呀。” 怎么一个师哥呢?是早年拜在林家老爷子门下学厨子的,那时候老爷子也想叫儿子学呀,但是林东来那性子,学不来。倒是这个徒弟,矮胖矮胖,胖墩胖墩的,叫林东顺的……他最能吃得了。当年那么多学徒里,能挑中他。一是因为这名字,林东顺,林东来,一听就像是哥俩。另一个原因就是林东顺爱吃,爱琢磨吃,为了吃的肯钻研。 这不,老爷子也不算是收错徒弟了,人家这就弄起这么大一饭庄。 林东顺也惊讶:“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从那边找厨子去了,这才回来,听说你回来了,我心说去看看师傅去,谁知道你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师哥……”林东来让出后面的两人来,“我不知道这是哥哥您的地盘呀,这不,听了饭庄的名头,特意请朋友过来吃饭的。” “我安排!我安排!”林东顺把手里的东西一放,吆喝服务员,“往贵宾厅带!记住人,这是我兄弟,这是我兄弟的朋友……”说着,就塞了几张卡过去,“持卡消费,八折。预订就打电话!” 林东来知道,自己这张卡跟其他两个人的肯定不一样。这张卡是林东顺从兜里掏出来了,另外两张是从台前拿的。自己这张弄不好就是一张免费卡。 但这卡自己也不能用。这就是个情分的玩意。 林东顺给安排的话,那真是处处把林东来的面子给撑起来了。贵宾厅那是金碧辉煌,大圆桌那叫一个气派。菜啊酒的,一点都不用管,林东顺自会安排。 陪客人说了两句话,林东来起身去找林东顺去了,“师哥,跟你说点事。” 林东顺点头:“你说……你师哥听着呢。” 林东来就低声说了两句,林东顺点了点林东来:“你是不是又想出什么馊主意整人了?” “不是!”林东来就把要借贷的事说了,林东顺气道:“缺钱你说呀!你开口跟你哥我说,我能叫你空手回去呀。” “不是……”林东来赶紧道,“但做生意,是不是多认识几个这样的人没坏处?一次生二次熟,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有用到的时候。” 要这么说,也没错。 林东顺就问:“当年,还真是金红胜那王八犊子在后面算计咱了?” “也不算是算计,就是没那么清白。”林东来这么说。 林东顺就冷笑:“那哥哥就知道怎么做了。安心招待你的朋友去吧,只要人来了,就跑不了。” 林东来还真就等着去了。 此时正菜还没上,桌子上是茶,是干果水果的,服务员能夹着热毛巾到客人手里,叫净手呢。就是感觉坐在这么真挺受重视的感觉。 外面的林东顺就等着,服务员几次问上菜的事,他都摆手,“不急,再等等……” 等到十一点半左右,一辆桑塔纳停在门口,下来四个人来,其中就包括金红胜。 林东顺当然认识金红胜,之前当酒厂厂办主任的时候,经常带人过来吃饭,招待嘛。但是一般都是记账的,记账的时候说是一个月一结账,可酒厂那个效益呀,上次结账还是三个月之前。如今酒厂那些还会过来吃饭,帐一直还都挂着呢。 金红胜觉得跟林东顺的关系不错,那是,没有林东来比着的时候,那肯定是不错,算是熟人了吧。但是有林东来这么一比,且这个亲疏远近这么明显的时候,他这点交情就不够看了。 他进来了,作为老板的林东顺一副很忙,没看见的样子。 金红胜就嚷:“还真是大老板了,老兄弟上门都不搭理了。” 林东顺这才一副刚发现的样子,一脸的惊喜,“胜哥!您来了。” 金红胜就对身后的朋友解释道:“这是老兄弟了,关系铁着呢。” “那是!”林东顺将人往里面请,“您几位是……” “贵宾厅!”金红胜就道,“老规矩。” 老规矩? 那就是先消费,然后记账呗。 厂子欠的债还能去要,再不济,还能拉酒水过来抵债。慢慢卖呗,总能卖出去的。这三个月酒厂欠的债,他已经打算去拉成品酒了。酒也不是啥好酒,但是作为赠品一桌送上二两,好歹还能给自己维护客户不是? 但这……个人欠债,又是老关系欠债,不给欠不行,欠着吧,你还不能去催。毕竟那是当年的胜哥呀,催了在这个关系圈里大家都得骂,这是要坏名声的。 说实话,做餐饮买卖的,就怕这样的。吃了不知道啥时候会给你结账的这种。 林东顺之前还觉得东子有点损呢,现在倒是觉得,其实也还好。 贵宾厅就两个,最好的那个给东子了。紧挨着的这个,林东顺一路带着过去。 结果进去一摁灯,灯闪了一下,然后黑了。 林东顺心说这东子手脚够快的,但嘴里却哎呦了一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灯泡闪了。稍等几分钟,几分钟就好……” 金红胜对这里熟呀,知道隔壁也是贵宾厅,于是就推了门:“我们换这边也行……”结果门推开,林东来正跟两人在那里有说有笑,他成了不速之客。 林东来特惊讶的样子:“红胜哥?有事?怎么找我找到这里来了?”说着就起身,“有啥急事,您说……”一副随时准备走的样子。 金红胜就觉得面子特别兜得住,“嗐!我哪知道你在这里……这也是跟朋友出来吃饭,隔壁的灯……” “噢噢噢!那进来坐呀,都是朋友!”林东来热情的邀请人家:“您几位,一看就是别人想请就请不到的贵客,看来我今儿是运气不错,出门就遇贵人。您几位千万得赏脸。” 给人说的舒舒服服的。 结果一进来,几句话热情的聊下来。本来是打算小等片刻的,结果就成了坐下来一块喝了。林东来大钱没有,但手里的吃饭应酬开销的活钱还是有的。再加上这么多年了,林东顺也想表示表示,上菜上酒的越发的大方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有人要离席上厕所。 这个上厕所的刚好是金红胜请来的那个比较管事的,金红胜呢,也正好因为坐着外人,话没说到正题上,就跟了出去。 林东顺就在隔壁那个包间等着了,里面的灯已经修好了,他特体贴的叫金红胜:“胜哥,来来来!” 金红胜过去,见包厢里圆桌上摆着茶果和茶,就不明白意思。 林东顺低声道:“知道你不会无故请客,这是有话私下要说吧。东子那就是没谱的,只好热闹。您呀,有事就把正主叫过来,在这边私下里说说……那边只当是东子帮您应酬了。” 这个安排就很贴心了。 金红胜就有些感慨:“这叫我怎么谢你?” “嗐!老兄弟了,干嘛这么客气。”林东顺长了一张老实巴交的脸,“您忙您的,今儿这边不再招待人了,我就不在这里碍事了……” “你忙你忙!”在这边等着,总比跟到厕所有牌面吧。 却不知道厕所那边那位主角,正在厕所蹲着呢,就听外面进来两人,两人应该不知道这里还蹲着人呢,自顾自的在外面说话。 “那个就是金红胜吧?” “那是,听说当年也是声明赫赫,人称胜哥。” “好汉不提当年勇了!再说了,他连帮他的兄弟都坑,还有谁是不能坑的。就说这饭庄的老板东顺吧,那也说是他的好兄弟,可好兄弟咋了……以前带人来吃饭都是赊账的,你以为他今儿能付钱?看着牛气哄哄的拿着个黑皮夹子,我敢打赌,他现在那包里就一碗炸酱面的钱。” “真混成这样了?人家好歹混了这么些年了,认识的人不少……我看今儿请的是银行的,过了今儿,人家一样人五人六的。银行的钱花了就花了,等将来,欠债的才是大爷……” “你要这么说,倒也保不齐。人家当年那点名声还是有用的,你看……在以前的兄弟这里白吃白喝的招待客人,有人帮着给面子撑起来了,那边还以为他多有牌面呢!其实呀,谁都清楚,那整个就是一空手套白狼的!” “那是银行的事,银行也不在乎坏了这一点帐。只是这开饭庄的,说起来也不算大买卖,这将来帐成了黑账,就该老板哭了……” 说着,两人小便完,洗手之后就出去了。 蹲在里面的人这才提了裤子起来,出来洗了手……可这心里就打鼓。说实话,他还是挺看好这个金红胜的,人家要人脉有人脉,要人手有人手,拉起个运输公司,这真是只要钱到位就一切都到位的事。可要是真像是那两人那么一说,这金红胜可也没那么好,名声又坏了,这钱贷出去风险就很大了。 从厕所出去之后,果然看见金红胜在隔壁的包间门口等着呢。请他进去,他也就进去了,专门给空出这么一个包间不做生意,这东顺饭庄的老板可是够实诚的。 进去之后,这门就关上了。才要说话,就听见隔壁的门又开了,林东来的声音传来,“这正喝着呢,那两位怎么跑了。这还没尽兴了……师哥,师哥!你看见胜哥没?” “来了来了!”林东顺拉了林东来,朝隔壁指了指,就挤挤眼睛道:“兄弟,胜哥怕是有事呢,你别给搅和了。还有你……有啥事你也赶紧办你的事去……” “我能有啥事,弄个旅游公司……我那是有多少钱办多少事,多少钱都能开业的……三五万就解决了。我那搞信贷的朋友给说好了的……”林东来忍着笑,“我有房子有车做抵押,不去找熟人也行的,在银行申请也能申请下去。这就是想流程走的快些。没啥大事!” “三五万这叫事吗?”林东顺就道,“也别求人家了,明儿跟我去取钱去。五万够不够,要不给你拿上十万吧,手里也宽松点……” “这不用!”林东来就低声道,“你知道我们这一行的,也就是注册资金走个帐而已,回头这钱就回来了,他们这种信贷也有业务指标的。要是自家用钱……我姐那边拿钱更方便,她手里腾出一二十万还是能的。” “你就是跟我见外!” 两人说着,外面的声音就小了。人应该是走了。 这三五万还有房子抵押的话,说实话,这点事真不叫事。其实有保人的话,不用抵押也行的。以东顺饭庄这样的实力做保人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这人只当是不知道金红胜有事,就道:“你那位兄弟,还真说着了。我们还真有这样的任务指标。放贷还得放,但就是一点,得能定期收回来的这种。这样,十万八万的,也不要抵押,叫他找个靠谱的保人,明儿找我直接办就好了。你说你老金也是仗义,为朋友办事这么不遗余力的,到底是胜哥,没的说。” 这不是多管闲事吗?林东来那边已经说好了,而且私人借贷他确实是能凑够这笔钱的。但自己这边缺口很大。或者说不是缺口,而是真的……全得靠借贷了。 他就道:“我那兄弟也是能人,他说办好了那是肯定办好了。今儿是赶巧了,我还真不知道他在这边请客。这次请徐主任过来,是我自己的事……上次跟您说的运输公司的事,我是认真的。这一行您也知道,前期投资大。但一旦一次性投入进去了,这赚的也绝对不少。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也不说一百万了,八十万!只要八十万,我给您个人算两成干股……” 干股这个就很诱人了。 但一旦砸了,自己这差事也就砸了。关键是这金红胜是那种因为收了不该收的人受过处分的人,这跟林东来还不一样。林东来坐过牢,但这得看是因为什么坐牢的。这么一个仗义的人,那是做不出不仗义的事的。两相一比,还真就是林东来更靠谱一些。 其实金红胜要是开口二十万,自己都不好直接把人给拒绝了。给个十来万还是能的。但一张嘴就是八十万,就这还是委屈之后的结果。说实话,想想那两人的对话,这家伙兜里真就是十块钱都没有的主,他哪里敢了?只得打哈哈说:“干股不干股的,这是以后的话了。只是你这一开口就是八十万,兄弟,我没这么大的权限呀。” “那您有多大权限?”要不是打听好的,又怎么会请他。这人还是很有能量的。 “你这么一问还真把我给难住了……这样,你叫我回去试着帮你问问,你这突然开这么大一个口,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操作。这么大数额的贷款,我手里是过过。但是这是对公,对集体,多是企业性质的贷款。个人性质的这么大数额的,我还是第一次碰见。我的难处,兄弟你也要理解啊!” 这么一说,金红胜还真不好再说别的。私人贷款这么大数额,确实是比较少见吧,“那行,我等您消息。” 这位徐主任再回酒桌上怕金红胜再纠缠,就把话题往林东来身上引,两人你来我去的称兄道弟,然后死活拉着林东来非得叫明天去找他,说贷款的事。 林东来看起来很为难为难,他瞧金红胜,一脸的‘这是怎么回事’的表情,然后再尴尬的看看边上的小信贷员。 这边本就是被林东来请来的信贷员听那边徐主任跟林东来这么热情,之前朋友透过话他没下决定的事,这会子就有了决断了,“我这边能办妥……” “你们手里的额度也就三五万块,过来找我吧,十万一次给你。带个担保的就行!” 林东来又看金红胜,金红胜能说啥:“徐主任都说话了,就别犹豫了。以后少不了常打交道……” 那就谢谢了啊! 结果第二天徐主任这边给申请了十万,那个小信贷那边也申请了五万。都没要抵押,就是要个担保的。谁担保的?也没给人家林东顺添麻烦,找了林东方去就行。 林东方好歹有个公司呢,反正手续走的很快,提交上去不到一周,款项就下来了。 然后就是注册公司,这个林东方熟悉流程,也有朋友,帮着两天都给跑下来了。贷款的期限是一年,一年的时间对林东来来说足够了。 可金红胜那边却非常不顺利,隔了三五天再去找徐主任,金红胜发现就见不到人了。今天去,人家说徐主任去总行开会去了。下次去人家说徐主任去见一个重要的客户去了。隔天再去,又说区政府叫,是为了给区里的企业争取贷款的事。反正就是找不见人了。 他也是在社会上混的人了,这是啥意思能不明白吗?人家这就躲了,躲彻底了! 这边一躲没关系呀,可最近没收入了,之前家里的那点积蓄上次已经被罚了。家里如今用的是老两口的钱,花钱很不自由。 宋兰兰之前是大猪蹄大猪头的买,现在每天出去买菜都得算计着来。婆婆给两块钱买菜,那就是多的一点都不能买。不是豆腐就是豆芽,要不就是白菜萝卜,别的真心整不起了。就这偶尔还端着碟子找林爷爷:“林叔,您泡的萝卜皮脆,给我捞一碟子,下饭。” 会做饭就是比较省的。什么萝卜缨子白菜根,老黄瓜干豆角,林奶奶每天去菜市场都能花两毛钱买一堆,回来拾掇干净,林爷爷回来直接给腌制了。这玩意能吃到来年春天过了。厨房里放着好几个大瓮就是干这个的。还有泡的青红辣椒,到了冬里吃不知道滋味有多好呢。 家常过日子嘛,省下买菜的钱多买点肉,什么酸菜炒肉,辣椒末朝酸萝卜,味道又好,花样有多。反正只老爷子的工资,养活老两口带孙女外孙子一点问题都没有。林东方和林东来给不给钱,生活质量也不见下降。 但显然,宋兰兰不是个太会过日子的人,饶是四爷在学校吃饭,可林雨桐还是觉得四爷瘦了。这是晚上不能吃饱的原因吧。 长身体的少年人,哪个没有半夜添补一顿的习惯?金家人也不会不叫四爷吃,但这馒头咸菜的,也得咽的下去呀。 林雨桐偶尔只能找借口弄点吃的,把院子里的几个孩子凑到一块吃点,顺便叫四爷蹭饭。可这天天的,也不大现实了。 而且天冷了,厨房不咋用了。这炉子都搬到屋里了,一般都在屋里做饭了,厨房就是放个东西的,这就更不好偷着补贴四爷了。 林雨桐就说四爷:“要不就住宿舍算了。”食堂晚上虽然没饭,但是有小卖部呀。 “不用!”四爷也不是饿的,但肯定是吃的不咋好罢了。他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放了晚自习之后,先不回家,先去附近的饭馆子吃饭。 也行!填饱肚子再回家。 五个人都不是缺钱的人,不说林雨桐和四爷,就说李庆生,人家爸妈给的零用钱不少,何况林雨桐还总补贴呢。萧家就更不是缺钱的主儿了。 在天冷之后,这学校周围有了许多卖吃食的小吃摊子。买零嘴的人多了去了,几个人在外面混个肚子饱才回来。 随着几场秋雨的落下,冷意更重了。四爷又遭遇比较尴尬的事,秋衣毛衣的袖子都短了,今年他窜个子了,袖子都能短一指的长度。 毛衣在校服里面套着的,暂时就这么穿吧。这跟四爷挨着的林雨桐打眼就瞧见了。她都有些无语,宋兰兰这个妈一天都忙着干啥呢,毛衣短了这个很常见,谁家不是这样呀。当然了,年年添新毛衣也不现实,但至少天冷之前,妈妈们一般会先把毛衣翻腾出来,然后洗干净暴晒,如果短了,就拆了别的旧毛线……要是实在没有旧毛线,就赶紧买上二三两新线,颜色一样最好,不一样也无所谓,就是重新在旧衣服上续上一截。试问,有几个没穿过那种被续的五颜六色的毛衣。脱了外套看看,班里八成都是那样的。 反正看四爷的穿衣,怎么看也不像是大宝孙的待遇。 刚巧,之前在林东方店里拍的那个照片,人家服装公司还真给选中了。反正拍一组冬季羽绒服的照片,两千块钱。 那就去拍吧。见过不少摆拍的,照猫画虎还不会吗?拍了半天,把钱赚回来了。年前还有春装的,又能赚一次。 当然了,临出来的时候,林雨桐就看人家那些准备压仓库的过季衣服,问人家这个卖吗? 林雨桐自己的衣服人家厂里给送的,当模板展示嘛。 还有一些男装,过季的,都是年轻学生穿的那种,要是肯便宜卖那最好了。他们内部也有卖给自家员工的,因此林雨桐要,人家就卖了。林雨桐给挑了七八套,有李庆生能穿的,有萧远能穿的,大部分是按照四爷的身形买的。反正这里的码数也不全,再帮着萧遥挑了一件毛衣,就成了。拢共也没花了两百。 这么好的衣服,就是图案有点瑕疵,很便宜的价格了。她又是第一次赚这个钱,给小伙伴买这么实用的礼物林东方也不管。 然后回来把几个人都叫来,美其名曰自己挑,但实际上尺码挺准的。四爷拿了两毛衣两毛裤,还有一件皮夹克,里面套着夹层,春秋冬都能穿的那种。 李庆生也不羡慕,那不是他爱的菜,他一身牛仔,正酷呢。萧远不缺衣服,也不挑,觉得林雨桐给他他还挺高兴的,回去找表妹:“她是不是对我有点意思了?要不然干嘛送我礼物!你陪我去给她买个礼物吧,你们不是说该礼尚往来吗?给她买毛巾帽子手套好不好……” 懂的还挺好。 四爷那边把衣服拿回去了,金奶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段时间只顾着跟儿媳妇斗智斗勇了,竟然没顾上大宝孙。再一看孩子拿回来的衣服,看看他身上穿的衣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孩子穿成这样人家街坊都看不过去了。 “糊涂啊!”金奶奶就骂:“一天到晚的,就是等你男人回家。心思也不知道在哪放着呢?红胜那边的事不顺利,但日子还得过。你看那谁家的媳妇,人家在菜市场弄个卖菜的摊子,都能养活一家老小了。你说你年纪轻轻的,红胜那边要是工作稳定,你不干活就不干活。他这边还在空里挂着呢,好歹你出去找个活干……挣钱又不丢人。” “活我给找好了!”金红云掀开帘子进来,“我们酒店整理客房正在招人,叫我嫂子去吧。早上八点上班,下午三班下班,两班倒的。上下午到晚上这一班也行……就是整理客房,不累!” “不去!”那不是老妈子吗?“我工作的事你们别管,要找我自己会找。”她心里特别不安,孩子他爸跑了这些日子了,也不知道今儿成了没有。她的心全在这上面了,哪里有那个心情。 “行!不要管是吧!那也不要用爸妈的钱。孩子你们自己养去,别扣爸妈手里的这点钱。”金红云脸上没有一点笑模样,却朝上面喊了一声:“思业,姑姑不是说你。你要用钱找姑姑拿,姑姑给你零花钱是一回事,不惯你爸妈的毛病又是另一码事。” 你还不如不说呢! 果然,这话一说,姑嫂俩铿铿锵锵的,又开始了。 宋兰兰有她的道理:“我儿子不要你们谁管,他每周都出去,挣的够他一周花销。学的好,学校不收学费,他干啥还花钱?我跟你哥没啥负担,我们挣点,那以后还不是给他存的。卖菜铺子?客房服务?越说越不靠谱!那酒店里是啥正经地方?我这么大岁数了,我不要脸,你哥还要脸呢。” 现在这酒店,在很多人看来,里面都是带着某种带色的服务的。所以,在里面工作的,一度被人理解为不正经。 金红云确实是在酒店工作的,她先是前台,后来干的时间长了,就成了领班了。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工资还不错的一类人。每天穿的整整齐齐,化着妆……在很多人看来,这就叫不事生产。 这话可捅了金红云的肺管子了,哇一声就哭出来了:“……别人还没说什么呢,我嫂子先脏了我的名声。妈,您到底是管不管。我这婚事为啥不顺利,要是人人都信我嫂子说的话,那人家都是咋看我的,谁愿意娶我呀……” 金家吵吵嚷嚷的,萧远从外面上厕所回来就不由的站住了。 他们又吵起来了吗?还是因为自己和妈妈吗? 他没急着回去,而是到水池边洗手去了,为了听里面说话,他洗的很慢。 金红云哭着:“……我嫂子还不如萧湘了。人家萧湘一个人能把孩子养那么大,养的那么好……可她呢?在这个家里,她干啥了?除了当年我哥回城,占了她的一点光,后来呢……我哥搭进去一辈子还不够呀!啥都指望我哥,我哥在外面看人的脸色,她呢?觉得在家里等着就是尽心了?一个不挣钱,另一个也不想着把家撑起来。人家的孩子都是吃的玩的,要啥有啥。咱家小业呢?学的最好,可爹妈也是最不上心的。我侄儿到底对多倒霉,摊上这样的妈。宋兰兰,你摸摸良心,你这当妈的合格吗?之前我哥跟你闹事,小业向着你。你跟人家炫耀,说我哥不敢不要你,因为儿子跟你是一条心。他跟你一条心,你跟他一条心吗?谁家女人不是有了孩子先想着孩子的。你呢?恨不能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拴在我哥的裤腰带上,你是多离不了男人……” 宋兰兰一个巴掌呼过去:“这也是大姑娘该说的话?” 再吵吵啥,萧远也没心听了。他嘀咕着,要是在m国,这么扰民,早该报警了。可在这里,家家户户都跟没听见似得。 林东来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萧远在水池边边洗手边嘀咕,他一身的灰,一手的土,公司那边得装修,晚上找人自己干呢,也刚结束,他把外套脱了也过去洗,就说萧远:“你小子贼兮兮的在这里干啥呢?” “哦!”萧远被吓了一跳,“刚上厕所回来。” 林东来就打发他:“洗完就睡去吧,不嫌冷啊!” 萧远朝金家指了指,“林叔,您能跟我说句实话吗?” “嗯!”林东来应了一声,“能说实话的我一般都说实话。” 这话……等于没说。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我爸是不是……” “这我不知道。真不知道!”林东来就问说,“这事得问你妈呀。” 林东来嗯嗯哼哼的,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在边上好半晌才道:“其实,我觉得你如果是我爸的话我心里会高兴的。”这个当爸爸的,对桐桐可好了。 可鉴于这小子有前科,林东来一听这话,先就怒了,“我说,你小子这是啥意思啊?我是你爸?想给我当女婿呀?你乐意,我还不乐意呢!” 什么玩意?想的怪美呀臭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24 欢喜人家(12)三合一 欢喜人家(12) 快十二点的时候,雨淅淅沥沥的又下了起来。被子有些潮湿,盖在身上还真有些冷。住在上面也有个不好的地方,这老房子的屋檐下椽檩的接茬的地方,原先是用泥块堵着的。可这时间长了,也没人太关注,土块早就化成粉末,被风吹的散落了,缝隙就自然出来了。之前没有这么大风大雨的,那种感觉也还不明显。今儿晚上这风雨交加的,四爷愣是给冻醒了。 醒来了本想下去住在厅里算了,炉子现在升起来了,下面相对要暖和一些。睡沙发也行呀。这么想着,就把衣服穿上,抱着被子下去了。 这一下去,就听到屋里隐隐约约的有说话声传出来。怕是金红胜回来了吧! 叫四爷来说,如今这金红胜是心态不对,还是太急切了。他这种的,立马就想上手运输上的事情……可这任何一个行业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不深入的了解过这个行业,没有一定的从业经验的话,任何一个行业都挺难的。而看金红胜的经历,他在酒厂呆了这多年了。从一个职工干到厂办主任,其实一直接触的是人事工作。而运输公司,主要还是要看业务能力。像是货物损失,出车祸,人员伤亡种种的后续处理你都想到了吗?怎么处理你都有应急之策吗?你知道这中间哪些环节容易出问题吗?其实他都不知道。啥也不知道,就敢想着申请一百万的贷款。九四年的一百万呐,这是个天文数字。很多小企业也不敢说一张嘴就要这么些钱的。虽然,他也意识到这一点,把数额降低到八十万了。可这八十万同样也不是小数。 所以,四爷没想着他能成,或者说,四爷压根就没盼着他真把贷款给贷出来。这风险太大了。 因此,哪怕家里为这个陷入了窘迫,他也不慌不忙,祸福相依嘛。贷款成了,不是好事。贷款没成,从长远看,他却觉得未必是坏事。 金红胜这种心态,四爷将他归为两个原因:第一,他的心上人回来了,还是以一个成功的女人的姿态回来了。当年那个依靠他的女人,不需要他了。或许,他要是再不证明自己,那个女人对他的感情很快就消散了。正因为他明白这一点,懂那个女人的心思,他才更加迫切的想要成功。第二,之前,他好歹算是一成功人士,小领导当着,高收入拿着。进出人人都捧着,总觉得高人一等。可紧跟着,算是被开除了,很不名誉的失去了他的奋斗了这么些年的东西,心里这口气咽不下去的。 所以,他急了。 可越是着急,这事越就是不成。 本来也没打算管的,可家里这么着,连基本的日子也没法过了。叫四爷说,金红胜这种,小富即安便可。要不然,这个人可不容易兜住。 里面的两口子没听见儿子下楼,这会子都在屋里呢。宋兰兰也没在外面交际过,根本不知道外面办事的难处。她一直把他男人当当年的胜哥呢:“……八十万是多了点,但你跟那徐主任关系不是好吗?按说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当年胜哥说啥是啥,这一片的孩子都听的。说起来,这徐主任当年也是这一片的,家里稍微偏一点。属于下乡早的那一批人,交往的时间不长吧,但也算不错。你看胜哥走在胡同里,谁见了不客气的叫一声呀。 这就是面儿! 这话说的金红胜都不知道怎么回话,那边宋兰兰还在一边给金红胜按摩脚底板,一边道:“最近咱俩没收入,你妹妹这又回来挑事了。叫我去卖菜,叫我去他们酒店当老妈子,你说着像话吗?现在嫌弃咱们用爸妈的钱了?可咱俩收入好的时候,家里的开销都是咱俩的,哪里用老人出过生活费?这不是暂时困难吗?用了咱爸妈多少,我都记着呢。这笔贷款下来,先把爸妈的给还了……还有孩子……孩子也该换几身新衣服了,这么一算,家里的开销在年前至少还得两三千。再加上过年,这就是五千……你干脆给预留一万算了,我也从容些。” 金红胜蹭的一下把脚收回去了:“你这开口就是五千一万的,这多少人的工资一年还都没五千块呢。这钱还没下来呢,你就算计?可就算是下来了,你当那就是咱家的钱呀?那是贷款来的……” “贷款来的不就是给咱家用的?”宋兰兰理所当然的道。 “那是开公司经营用的,不是家用的。”金红胜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只得跟她说最基本的道理,“欠债还钱,这道理明白不?借了私人的,到时候还不上,咱还能有商有量。可这欠了国家的,谁跟你商量?逾期了房子啥的都就没收了,一家子露宿街头去呀。那钱真要是拿回来,得想着经营的事,得想着赶紧回本,把这欠了银行的给还回去。所以,钱下来了,不是享福了。而是更得吃苦了!明白不?你要是能找个工作,家里这一套子不用我操心,那我好歹也能安心干我的事。你这啥事也不干,怎么还嫌弃我妈和红云说你了?她们说的没道理吗?妈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单位上呢。你去酒店就是当老妈子,我妈呢?妈那还不是跟人家做洒扫的事,那照你这话说,那就是杂役呗。连个老妈子都算不上,是不?你能用我妈当杂役的钱,你咋就不能去做个老妈子挣钱呢?家里不管大事小事,你都指靠我!我是谁呀?整天胜哥胜哥的,是!当年的胜哥特别有面,走出去他娘的还真像个人物。可咱自己得知道自己的斤两呀。咱是个他|妈的什么人物。用现在的话说,那不就是一个地痞头子,流氓轴子吗?是干啥地!我去求人家,人家就拿国家的钱给我呀?我有那么大的脸吗?” 宋兰兰被折磨劈头盖脸了一顿,一时反应不过来:“那就是说……贷款的事没戏了呗。” 金红胜往后一躺,“估计是没戏,得另外想法子。” “想啥法子呀。”宋兰兰哭丧着脸,“你当初跟我说,办这个咋挣钱咋挣钱的,我都跟我娘家人吹出去了……你说这又弄不成了,我丢人不丢人呀。还说想啥法子,能想啥法子?八十万呢!就是把亲戚朋友的都给借遍了,能凑够八千都不错了,还想着八十万。做啥梦呢!直接说拉倒了不就完了,竟是糊弄我!”说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对了,萧湘肯定有八十万,你难道是要找她借?” 我疯了找人家借钱? 胡沁! 怎么找了个这么个人来结婚,真是折磨! 四爷在外面听的差不多了,这才抬手去敲门。金红胜以为两人的声音吵到父母了,赶紧就开门,结果就见儿子站在门口。 “这都几点了,怎么不睡?是不是学校又要钱?多少?你告诉我你就去睡,钱放茶几上,你明早拿……”金红胜说着就催,“到底多少?” “我挣的够我花。”四爷朝上指了指,“上面漏风,冻的。” “啊?啊!”金红胜直接上去看,然后又跑下来,“没事,明儿找几个人,重新塞一遍就行。你上你姑姑那边睡去,她今晚也不在家。” “也不光是这事。”四爷指了指沙发,“坐下我跟你说。” 这么正儿八经的。 金红胜还没说话了,宋兰兰出来了,“有啥话得半夜说?你爸累了一天了,叫你爸歇着。” 四爷没说话,只看金红胜。 金红胜呵斥了宋兰兰一声:“你睡你的去,管那么些闲事干啥?” 宋兰兰咕哝了一句,到底没说什么。 金红胜这才把炉子捅开,示意四爷坐在炉子边上说话,“你说,有啥事。” “你们说的话我听见了。你太急切了。”四爷就道,“而且风险太大。其实有一行,赚头比开运输公司还大。而且,这一行,投资没那么大。” “这么好的行业,没人干呀?”金红胜当那是孩子话。 四爷却道:“对你而言,是比较容易进入的一行。你没想过,拉个工程队,跑着接点工程。” 嗯? “你是胜哥,人脉广。很多人都还愿意卖一个面子。大工程没有,小工程还是愿意兜人情的。而拉工程队呢,对你而言也不是难事,毕竟当年这一片,正经的混成了人物的不多,大部分如今都下岗了,四处混着找饭吃呢。找一个废弃的仓库,就能开个公司。这个公司要啥呢?就是人!设备的话真要需要的时候,可以租的。有个三五十号人,七八十号人,手里有上几个运沙搬砖扛水泥的活,你这就算是开张了。城里人不好找,农民工还不好找?这一行,只要对方不敢拖欠你的工程款,只要你不给下面的人拖欠工资,哪怕只是小工程接着,这收入也是你想不到的数。而且,这一行需要的投资不大,两万块钱就能开张……” 嗳?是啊!不光是建筑队,还能搞个拆迁队。这都是能找到活干的! 这钱来的也挺快的。 再者说了,两万块钱,真要筹措起来,不算是太难。胜哥的这点面子还是好用的。 “成!”金红胜一拍儿子的肩膀,“你小子这脑子是好使呀!那你说说,这运输公司我怎么就不能开了,除了投资大这一点之外。” 四爷却懒的说了,“你干上半年建筑队,那时候不用人告诉你,你也知道为什么了。你得庆幸银行那个徐主任没真把八十万给你。” 瞧这话说的! 行!爷们,长大了。不光是会挣钱了,还长脑子了。 他就起身:“赶紧睡吧。”要进屋去了,又回头问,“真不要钱呀。我身上还有点,给你带上?” “不用!我挣的够我自己花了。”他这么说,一副不愿意再多说的样子。 金红胜见时间不早了,也就不问了,开了门回卧室,一推门被什么挡住了,里面传来‘哎呦’一声,当着儿子的面,金红胜没说别的,等把门关了才道:“你干什么呀?我跟孩子说话,你要听就出去大大方方的听,躲在门背后干啥呀?”真有点受够了的感觉。他踢了鞋上床,“你明儿把孩子的被子烘一烘,我摸着都潮了……再把前边胡同的小五叫一下,他现在就是干零工的,把咱家的蜂窝眼都堵一遍,顺便把金家林家的那边都给堵了……回头算账。这事不能耽搁。”说着,就躺下了。躺下了又抬头问:“还有,这孩子在外面到底干啥挣钱呢?你问了吗?”之前他以为是出卷子挣钱,如今看,好像不止呀。 “我哪知道?也没问。”宋兰兰往被子里躺,冷的直吸溜,“反正挣的也不算是少吧,从早到晚都在学校吃的,这一天下来,怎么着也得四五块钱。一星期六天,得三十块钱上下。星期天他不在家,饭也不在家吃。算个这个话,他一星期至少得整个四十左右。那这不少了。干一天挣这么多?” 金红胜的面色就不好看,“那是你估摸的。一天四五块,那是按好的吃食算的钱。你咋知道孩子在学校不是馒头咸菜的吃的?我说,你好歹占一样行吗?要么,你就好好的在家,爸妈那边就不说了,现在老两口都能照看自己。他们不用你管,你就把你和孩子照顾还就成!要么,你就出去找活干去,孩子那边不用你管。你只要能把你的饭前挣出来,叫我出去没有后顾之忧,少跟妈跟红云吵架,我就阿弥陀佛。这两个选择,你自己想想,给你自己选一个。” 选啥呀? 管好孩子和自己?孩子那边吃饭问题解决了,她自己这不是手里没钱吗?没钱拿什么吃饭?没钱拿啥给孩子买衣服,这还不是逼着自己出去挣钱去吗? 挣钱就得找工作呀。她也没什么人脉关系,第二天孩子上学了,就先问林爷爷。林爷爷今儿休息,在家里把老太太刚买回来的白菜叶子洗洗晾晾,打算腌制酸菜呢。见宋兰兰问工作,“你想要干什么样的工作?” 端菜盘子上菜的工作倒是常招人,这一行流动性大。 再就是刷盘子洗碗洗菜的人,“这个你别干,你受不了那个苦。天越来越冷了,手泡在水里,你也吃不住。” 端菜我也不想干呀,“灶膛里添火啥的,我行。” 现在都不用那一套了,哪里还需要烧火的。 宋兰兰又问林东来,“导游好干吗?” 林东来比较坏:“好干呀!你看我哪天不是三四百的往回拿。” 也是!你能干我为啥不能干呢! 跑了一天回来,在长城上喝了一天的冷风,一毛钱都没赚到就不说了,还白搭进去几块钱。在外面坐车吃饭喝水,这不得自己花钱呀。 她今儿出去挣钱去了,但林东来没去了。昨儿外甥半夜给冻得跑下来跟他挤了,今儿他把公司那边装修先停工了,先拾掇家里吧。给三家把漏风的地方都给堵上了,然后又弄了烧炭的铁皮炉子,又大又粗的铜管烟囱在屋里绕圈圈,保证炉子烧起来,屋里都有点温度。 林雨桐一回来,看着烟囱从上面绕过去,家家都一样,就知道四爷睡上面肯定不冷了。但是被子潮湿这个……回来买了两床劳保被子,铺的盖的就都有了。 大宝孙带着铺盖回来,然后拎上去。金爷爷特别难受,最近家里乱糟糟的,真没人管孩子了。他就说老婆子:“你提前办退休算了,天也冷了,一到下雪你们就遭罪,半宿半宿的扫雪。今年就算了,退了吧。你在家照看孩子……儿媳妇的心思现在乱了,不在孩子身上,咱别把孩子给耽搁了……” 金奶奶翻来复去的,久久才‘嗯’了一声,“我寻思着,明儿我去找找主任去,看看我提前退了,能不能叫兰兰接着继续去干。其实说辛苦也辛苦,不辛苦……也没那么辛苦……下雨下雪一年遇上的到底是少数,就像是春夏,我们那活轻松着呢。两小时扫完了,剩下的都是零碎活。又没人盯着,每月工资也不少拿的。” 这倒是也行。退休了能有退休工资,儿媳妇接班了这又多一个人的工资,有这些钱,随便红胜在外面怎么鼓捣去,家里的日子这不是都能过嘛。 这个想法很好,但是跑了一天吃了一天冷风的宋兰兰不这么想,她没找到客人,跑着一天脚底板真磨出泡了。她发现导游这一行,没那么容易干。有公司的导游,这个比较容易。但这样导游公司也没有那么好进的。回来想找林东来问他的公司要人吗?一想去林东来的公司岂不是得天天打林东方面前过,也就没有这样的兴致了。 想了想,好似之前听了一耳朵,说是萧校长那边学校的勤杂工还需要人,要不……去问问? 萧泽愣了一下:“那是开学前。我这都开学了,该用的人都用满了。而且做勤杂的,这得能上高爬低,啥都得会修才行。这个女同志一般都不怎么合适。另外还缺园丁保洁,但这不是委屈你了吗?以你的能力,干点什么都要比干这个强。” 文化人会说话,也知道宋兰兰是怎么一个人。因此,他就这么一说,这不是比拒绝来的更好听吗? 他这么说倒是没多想,更没想到人家金家老太太打算退位让贤,把工作让给儿媳妇。 老太太第二天就去找她们主任说去了,人家也无所谓,干了半辈子的老人家了,这个面子得给。那活也确实是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 但人家单位同意了,老太太递交的退休申请也批了,只等着走程序就好了。结果回来跟儿媳妇一说,宋兰兰是死活不同意:“合着,您是觉得我就配扫马路呗。” 这可真是气死人了。 这也没扫马路,就是街道办里面的职工而已,主要负责保洁杂务这一类的工作。以前还负责分发报纸。这有啥呀,工资照拿不就行了。 那时候流行的一句话是咋说的:工作从来没有高低贵贱,都是分工不同而已。 这句话说的多好!她也是经历过那个年月的人,这才几天呀,这就忘本了。 这事是正事,老太太不能罢休的,金红胜回来就找金红胜:“你媳妇你管,这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也是确实是好办法。 金红胜就说宋兰兰:“要在还愿意在这个家里呆着,就去上班去。不愿意在这个家里呆了,那你就别去,爱上哪上哪!” 别人苦口婆心她不听,金红胜一变脸,她麻溜的应了:“也没说不去呀。我这去过渡过渡也行,等你那边干起来了,我就过去给你帮忙……” 真不用! 但现在还只能说:“到时候再说。” 宋兰兰折腾了一圈,到底去上班去了。她一上班,老太太呆在家里了,四爷的日子好过了一些。每天早上起来,粥就熬好了,小米大枣的,五点起来就熬。一个鸡蛋,一个花卷,半碟子泡菜,一碗粥,这就是很好很家常的早饭了。 天冷之后,林家也是说什么都不让两孩子在学校吃早饭了,总觉得食堂的饭不热乎。 连萧家俩孩子都被叫过来,一道吃早饭。 林东来呢,是好说歹说,也叫林爷爷办了退休,在家呆着挺好的,早出晚归的,这都多大年纪了。 但是林爷爷待不住,待不住没关系呀,林东顺就找上门来了:“您就给我腌泡菜就行。上次师母给我带回去的,我给店里的客人一桌送了一盘,结果客人走的时候要单独买。师傅,您搁在家里就帮着我腌泡菜,隔几天我开车过来取一回。您放心,光是这个挣下来,比您在食堂拿死工资要强的多。” 也行啊!这个林东来没拦着,人总得有点事干,要不然也无聊呀。 等第一次降雪的时候,期中考试来了。这回不能去操场上考了,但也是把学校的所有资源都利用上了,走廊过道,图书馆,实验室等等,只要能坐人的地方,都安排了。 如今这考试就比较残酷了。有了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做对比,这考试分考场也很直接了。成绩从高往下排,全年级第一名到第三十名,第一个考场。教室里没那么多桌子,那对不起,靠后的几个,都在教室后面,坐在地上,趴在凳子上写。如此,谁也不照抄谁的,程度相差不大。 林雨桐就坐在四爷的后面。 她后面坐着的,是个戴眼镜的男生。林雨桐把桌子给擦干净了,又把桌布给四爷。这么一挪动,完了,白靴子上被撒上蓝墨水了。 戴眼镜的男生都有点结巴了:“对……对……对不起!对不起!” 林雨桐就看他手里的笔,钢笔质量不怎么好,又有点漏水。这一漏水就沾的其他笔上,甚至是手上到处都是墨水汁。这天一冷,下水还不怎么流利。这就得拿着笔甩一甩,一般都是朝地上甩的,本来人家对着空地甩的,是林雨桐突然一动,然后给甩林雨桐脚上了。 鞋是林东方给买的新鞋,小羊皮靴子,白色的。 林雨桐拿纸擦了:“没事!”她把她自己的笔拿了一只给后面的同学,两人一个班的,不过这个男生不爱说话,一直坐前排。两人一个班的,但从来没说过话。记忆里好像是哪个县招来的县中考状元,就是家寒,老姚之前申请的那个什么生活补贴,就有这么一个人。他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吴耀辉。 “给你用吧!”她递过去,“语文题量大,我看你那是纯蓝墨水,讲桌上放的是黑蓝墨水,一张卷子两种颜色墨水,小心扣卷面分。” 也是啊! “谢……谢谢啊……”他接过去了,脸红的都锅里煮熟的虾子似得。 不过这个班级里从县城出来的尖子生多了,很多家里的情况都不大好。光是学校给的生活补贴也不大够用,四爷就说:“以后出的题,咱们自己做答案不算,还得把像是吴耀辉这样的好学生集中起来,叫他们来审稿子,拿出三成来给他们做审稿的费用……”补贴日常花销。 顺便,也是叫他们再复习一遍,查漏补缺的过程。 这个提议一出来,喝了点酒才到班里巡视的老姚眼眶都红了,一瞬间感性的不得了,“今儿去找老关系去了,才喝了几杯。之前说的那个援建学校的事,已经有了章程了。咱们要做就要做的响亮,连团zhong央和青年报都会去人……咱们要做,就要做的声势浩大。” 没想到老姚的关系这么硬扎呀。 老姚笑的谦逊:“……都是以前的学生,一个电话的事,答应办事了不算,还非得回来请顿酒……做老师的就这点骄傲的本钱……” “那您放心,等将来您有什么事,您一个电话,但有吩咐,不敢不从。”四爷接的特别溜。 老姚更高兴的,拍四爷的肩膀拍的啪啪的。 于是,期中考试完了之后,有两件事:第一,开家长会。第二,号召大家捐款。 当然了,号召捐款是在开家长会之后了。 考试成绩一出来,排名一公布,就选择了这周的周六,上午十点,准时到笑参加家长会。 对于一班来说,都属于学的比较好的,家长都愿意来。便是在周边县城的,那也是凌晨三四点就起来,搭最早的班车来了。到的早的家长,学校也没有挡在外面,而是请进来,还提供一顿饭。愿意去孩子的宿舍看的去宿舍看看,都是有暖气的,不会冻着孩子。不愿意去的,就在食堂坐着嘛,暖暖和和的,有热饭热汤供应。 对于林东来来说,事先知道孩子要开家长会,那就先给孩子妈打个招呼:“你要是不去,我就去了……”但语气里带着急切,好像怕苏宝凤来跟他抢一样。 苏宝凤忙着呢:“你去吧!回来跟我说说……主要是要见见人家各科的老师,听听老师是怎么说的。人家老师要是说了咱们孩子哪里不好,你不能犯脾气跟人家老师犟,人家说啥就是啥,可回来说不说孩子,这不是由着咱们吗?” 我有那么傻吗? 四爷那边呢,四爷原本打算,叫闲着的奶奶去一趟算了,这要是万一说捐款的事,宋兰兰肯定不能答应,他也烦她闹腾。因此,他也就跟老人家说了,压根就没管那两口子。那两人最近也是忙,前几天又下了一场雪。这雪如今陆陆续续的,好像也没有消停的意思。因此,宋兰兰的抱怨特别多。也确实是没受过这样的苦,每天得赶在别人上班之前,要把路面打扫出来,常不常得三四点起身,回来除了对金红胜,对谁也没有好脸,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得。老太太也懒的搭理媳妇,不过等到儿子回来的时候,她还是给儿子说:“你要是没空明儿我就去……你要是有空……” “有空!”金红胜马上点头,“孩子家长会,正儿八经的事,不能马虎,您别管,我明儿去。” 答应好了,回房本来要跟宋兰兰说的,却见她只躲在被窝里,肩膀一耸一耸的。行了,这是哭着呢。你要敢问,她能说一宿的委屈来。所以,就别搭理。脱了衣服睡觉,爱哭就哭去。躺下三五分钟,就假装睡着了打呼噜。那边抽抽噎噎的果然就停了一下,然后又更大的声音哭起来了。哭吧,我还想哭呢。你以为四处求人借钱是好活吗?心里有事又是烦躁,又是无能为力,然后也是喝了点酒真累了,就真睡着了。睡着了呼噜声更大,宋兰兰呜咽的更大声了,吵的四爷半夜里醒来几次。他也是受够了这个作劲儿,宋兰兰那是两分委屈回来哭成五分委屈。这五分委屈要是得不到男人好言好语,甜言蜜语的哄,那得成了十分委屈。 自认为对女人这种生物已经相当了解的四爷给宋兰兰了一个词做评价——作! 这话桐桐是不知道的,要是知道了非得问问四爷:你这经验哪来的?从我身上总结的?我作吗?咱凭良心说话,我作吗? 四爷睡着前默默的补充了一句:作!桐桐要是不顺心了,那作上来……作天作地那真不是夸张的说法,她真能给你作天作地。 能忍受作天作地的桐桐的四爷,在一早起来就看到抱着肚子嚷着疼的宋兰兰,她今儿不去上班,金红胜披着大衣穿着秋衣秋裤正皱眉在一边看着呢:“疼就上医院。” “那个来了疼又不是啥疼,上医院干啥。在家里捂捂就好了。”宋兰兰坐在炉子边上,等着老太太给她盛热乎乎的饭,“吃了会舒服一点。” 来例假了疼,这个……可以理解。 老太太就说:“你歇着吧,我去给你顶班。” 但宋兰兰来没来例假的,桐桐一眼就看出来了,叫四爷上学的桐桐在外面听了一嗓子,再看看出去上厕所的宋兰兰,回头就跟四爷道:“装的。” 知道是装的。 就看她能装几天。横竖不能天天都来例假吧。 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好些远道来的家长都陆陆续续的往里走了。这还得布置家长会现场。 四爷属于在黑板上写大字的那种,而林雨桐呢,就属于要买点瓜子糖的放到教室的那种,跑腿的活得她干。 老姚没收班费,班里的困难学生多。如今用到班费了,老姚用奖金补贴。他的理念就是,学生考的好了,每次那个奖金都是用不完的,相当于学生自己给自己办挣班费呢。 老师拿自己的钱贴补大家了,林雨桐就有义务叫大家都知道,因此跟着林雨桐一起买东西的同学就说:“少买点,意思一下就行了。” 可不就意思一下吗? 林雨桐也不知道开班会弄那些的意思在哪里,又不是开联欢会,对吧。 她以前以家长的身份参加家长会,如今是以学生的身份参加家长会,还挺新鲜。林东来准时的很,说十点来就十点来,学生都在走廊里站着,只家长进去。林雨桐把位置指了,林东来昂首挺胸的就进去了。对站在教室里的老姚,林东来的好话不要钱似得往外掏,一口一个‘姚师’的叫着,老姚本也是半个社会人,这个对脾气呀。 看两人热聊,林雨桐看的都牙疼。 等林东来好容易坐到座位上了,哎哟!一看卷子就乐,分数很好呀。满分卷子比例这么高。他得努力把每科的成绩给记住了,回去这不是还得给孩子妈汇报吗? 等了一会子,眼看要开始了,金红胜来了,坐在林东来边上,两人相视一笑,都挺骄傲的。又等了五分钟,萧泽带着萧湘从后门进了教室了。一个是给萧遥开家长会的,一个是给萧远开家长会的。 偏偏的,四爷跟萧远是同桌,于是,萧湘就坐在了金红胜的边上。 两人挨着坐下了,然后都侧脸看对方,眼里不由的就有了泪意闪现……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有加更掉落,时间不定。 乐文 125 欢喜人家(13)三合一 欢喜人家(13) 再深情的对视,都有结束的时候。 老师在上面一说话,气氛就破坏了。两人谁都没法用心的听老师讲啥,但林东来不一样呀,他用本本认真记的。 他虽然以前是个学渣,但是在监狱里这些年也不是啥也不学的。监狱的管理相对严格,但也要念书写字看报,然后学各种的技术,在厂子里干活的。他之前一直都没跟家里说,主要是怕老人心疼。其实这些年他看过的书和报也不老少,而且,焊工的技术也还不错。 如今只是把老师说的话着重记下来,比如家长应该怎么配合学校,作为家长要怎么照看孩子,每天要保证孩子吃蛋喝牛奶的,都要记上。还有对孩子的要求,像是不要追求穿的有多好多漂亮,要注意保暖云云,这一条一条的,都得记上。 也是!自家闺女那身条,校服穿上都好看。但这天冷了,这都是把羽绒服穿在校服外面……大羽绒服就更把身条勾勒的好看了。嗯!回去试试找她妈给说说,能不能叫孩子把羽绒服套在校服的里面。他刚才一路走来可都瞅了一遍了,就自家闺女好看,最好看了。 这种长的好看,学习还好的姑娘,最招那些坏小子惦记了。这个得画上重点符号,得防着了。 萧泽在边上一会子扫他一眼的,不知道他这是一本正经的记啥呢,结果一看,连白眼都懒的翻了。关注完了林东来,他又关注萧湘。 萧湘坐在那里,看一眼金红胜,再看一眼金红胜的。两人的眼神不时交汇一下,他就有些不大高兴,正准备起身叫萧湘走呢,后门进来一个女老师,低声说了一句:“校长,有点突发状况。” 萧泽就偷偷起来,跟上面正在讲话的老姚示意了一下,就悄悄的出去了。 突然状况主要是基础班那边,家长没来多少,来的这些还不愿意叫孩子在基础班呆着。萧泽要去处理,暂时没顾上萧湘。 萧湘跟金红胜两人开始没说话,等各科老师都来了,家长都急着找老师了解情况去了,教室里跟分组讨论似得,这两人才有了说话的机会。 “早听你哥说你要回来,没想到今儿这个点回来了。”金红胜找了个话题。 “本来计划是早就想回来的,鹏程那边出了点状况。这要不是赶着给孩子开家长会,我还回不来呢。”萧湘说着就看他,“你不忙吗?我以为你今儿没时间呢。” “嗐!孩子他妈指靠不上,我不自己来能怎么办?”他也侧脸看她,时光特别优待萧湘,这么些年了,除了成熟了一些,更有女人味一些,她基本都没怎么变。脸上不见一丝皱纹,头上不见一丝白发。比以前还好看! 萧湘见他那么看自己,就低头一笑,“听我哥说,你在办公司。怎么样?创业不容易吧?” “建筑公司,小打小闹。”金红胜便道,“创业艰难,可人总得活着。到了这个年纪了,一辈子都过半了,再不折腾,想折腾的时候就老了。人……总不能叫到老了才来后悔,到不能动了再去遗憾吧。” 萧湘就看他,特别认真:“你觉得你赚到钱了,事业有成了,这辈子就无悔无憾了?” “这辈子遗憾的事多了……”金红胜就道,“可这也不是每一件事都能有重来的机会。如果遗憾都能弥补,那也就不是遗憾了。” “遗憾不能弥补,但亡羊补牢,这不是也不晚吗?”萧湘的手将孩子的卷子一点一点的抚平,“……那时候你说……我才是你想娶的人,你心里是把我当你的人的……那现在呢?现在怎么想的?她是你的女人……我也是你的女人……你陪了她们母子十八年……能陪我们母子十八年吗?” 金红胜心里有个什么东西狠狠的砸了下来,要说话嘴唇都颤抖了起来。 萧湘的眼里也有了泪意,见对方没说话,她起身从后门出去了,然后低着头,转过挤满孩子的走廊,一步一步走远了。 金红胜坐在那里没有动,但他如坐针毡,手里攥着笔松开了又攥住,攥住了又松开,得有三五分钟,还是起身了。他刻意没有朝儿子那边看,而是故作平静的出去,像只是上厕所一样,一步一步的走远了。 站在走廊的顶头,隔着窗户往下看,还能看见那两人站在雪里,不知道在说什么。 萧遥就看看萧远,再看看四爷,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的跳,这是个什么情况?尴尬吗? 尴尬死了! 这几个家长里,就只林东来是认真的开家长会,每科的老师他都积极问人家,也特别享受那种被老师夸的感受。觉得站在人群里,他真是最耀眼的那个。这个光环是孩子给他挣来的,这真有那种不管挣了多少钱都无法替代的自豪感。 所以,家长会一结束,他就一脸笑意的,“你们几个先回家,都等着,今儿晚上咱们涮锅子。我给大家备料去,一会子都过来吃,听到没?” 萧远反应最热烈,这娃可能受到的教育不一样,父母的感情在他看来那也是属于父母个人的私事,跟他并不存在什么关系。因此,他真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倒好像是别人都在大惊小怪一样!于是,萧遥更尴尬了,但是萧远已经欢快的准备去吃火锅了。 如果说有什么吃的是萧远念念不忘的,那除了火锅之外就没别的了。平时没空去吃,家里萧泽很少开火,谁给他在家涮锅子? 也就是林爷爷现在闲着了,林雨桐回家一说我爸说晚上涮过去,老爷子就去炖汤底去了。都这个时间了,炖别的也来不及了。弄两根大棒骨头,熬吧。 熬大棒不用人管,搁在炉子上熬呗。老爷子没事,四爷将书包放下,就准备过林家陪老爷子去下棋顺便等饭。宋兰兰今儿没出门,金家老两口也还没下班,她是听林东方跟林家老两口说话才知道今儿开家长会的。林东方今儿顾不上,是叫李建国去了。走的时候叮嘱老两口,“李建国今晚上肯定过来吃饭,你叫他别急着走,我得问问今儿开家长会老师都是怎么说的,叫他等我回来。” 然后宋兰兰才知道,哦!开家长会了。 因此儿子一回来,宋兰兰就问:“开家长会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们要上班,跟我奶奶说了。”四爷这么说。 “你奶奶顶班去了。”宋兰兰就道,“你……你告诉我,我就是难受也会去的。” “我爸去了。”四爷就说,“你不是不舒服吗?” “你……你爸咋还没回来?”宋兰兰就急了,“你是不是在学校惹祸了?你爸让老师留下了?” “没有!”四爷没法说金红胜跟萧湘的事,他也没听见两人都谈什么了,不好下结论,因此只道:“我爸去露了一面,会没开完就走了。” “那肯定是有事情忙。”宋兰兰说着,就又替金红胜给儿子解释,“去了就行了,陪到底也没啥意思。萧泽就在对面住着呢,你有什么情况他回来我跟你爸也都能知道。咱们不在乎这种形式。”说着,又想起什么,“你在外面打工,是给人家干什么呢?” “看店呢。”四爷就说,“古董店东西贵重,周末人多,得找个人多一双眼睛。” “那还要人不?”宋兰兰就坐起来,“一天给那么多也不少了。现在旅游的人多,天天都跟周末似得……” “人家要懂点古董知识的。”四爷耐着性子解释:“我以前不是跟胡同口的大爷学过一点一点吗?多少懂点,要不然谁给那么多钱。” 也是! 行!这条路又给堵死了。宋兰兰摆摆手,“你是要去林家吃涮锅子吗?上次从你姥姥家带回来的粉皮还不错,你去抓点给带过去……” 规矩是这么个规矩,别管孩子还是大人,整天的在别人家吃饭,过去随便带点东西是个意思。 萧遥和萧远两人就带了火腿肠和午餐肉,切了直接装盘就行。 这个热闹哟,一个圆桌都不够。反正也图个热闹,挤不上就不坐,端个碗坐在边上,煮好端着碗过去捞了再坐回来吃也是一样的。 李建国来了真就没走,坐在沙发上跟端着碗的林东来互吹了。林东来是炫耀,李建国也是比较满意,儿子还是进步了嘛,虽然进步的不算快,但总是朝前走的。 两人还商量着什么时候请两桌,叫萧泽把两个班的老师都叫上,作为家长嘛,咱们表示表示。 吃的正热闹了,家里的电话响了。林东来以为是苏宝凤打过来的,就接来了,结果那边一说话,说是找李副所长的,他把电话递过去:“姐夫,找你的。” 林雨桐正给李建国捞粉皮呢,四爷带过来的粉皮是不错,特别劲道,李建国尤其爱吃。这会子李建国伸着手一手接碗,一手接电话,“喂,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那边不知道说了个啥,李建国嗯嗯两声。 林雨桐明显感觉到,李建国多看了四爷两眼。然后那边李建国放下电话,啥话也没说就挂了,只拍了拍林东来,使了个眼色。林东来把碗就放下了,等着李建国三两口把粉皮扒拉到嘴里,两人就拿衣服,准备出去。 这是有事呀。 屋里都静下来朝这边看,李建国这才道:“吃你们的吧,没啥事,是所里有个同事家里有点事,找我帮忙,顺便叫个人给我搭把手。忙完我还回来……” 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林爷爷只当是不知道那是哄人的话,“还有汤底,等你们回来再接着涮。去忙吧!” 然后两人急匆匆走了,出了门了,林东来才问:“怎么回事?” “金叔和金红胜都在派出所……还有潇湘……” 啊? 信息量有点大呀。 派出所就是这一片的派出所,距离并不远。十来分钟走着,这就到了。 到了地方,金红胜在一边站着,脸都肿了,巴掌印特别清晰。金爷爷在一边坐着,来回的倒腾气,显然是气的不轻。边上坐着潇湘,红着脸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圈还有点红。另一边的长椅上,躺着个老太太,不知道是不是一事的。 处理这事的民警就过来低声跟李建国道:“那位大婶,是西片的胡寡妇……” 这个胡寡妇那都是知道的,碰瓷嘛!碰瓷都碰出名声的那种,哪个月不来两回派出所,她的日子都没法往前过的那种。 他们怎么撞到一块去了。 这人就道:“这金大叔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大街上就教训起了儿子,胜哥也没还手,那个萧女士去拉架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被甩出去了,这一摔耳朵上的坠子就给掉了。胡寡妇把人家的坠子捡了就是不还,拿着要跑的时候胜哥去追了,两人推搡了几下,胡寡妇就躺那儿了……萧女士的耳坠她还是没还,萧女士说,那是宝石的坠子,价钱在三万以上。现在是萧女士不用叫胡寡妇还坠子了,但是胡寡妇不肯罢休,就一直这么躺着,不动地方。” 不是金家不肯罢休,是胡寡妇不肯罢休。 这都叫什么事! 李建国过去,看了看胡寡妇:“你想怎么着呀?讹人讹到派出所了是吧?” “谁讹人了?”胡寡妇一下子坐起来,“你们还别吓唬我,我胡寡妇的名声是不好,但也不是谁都能冤枉的。那个破坠子也要看谁戴过的。我二十来岁上就守寡了,我守得住,我光荣。我不像是有些人,长得人五人六的,背后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一个有妇之夫,跟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在大街上就搂搂抱抱的……”她说着,就打自己你嘴巴子,“说出来我都嫌弃脏……” 在大街上搂搂抱抱的,是金红胜和萧湘吧。 哎呀这个事呀! 其实光天化日的,抱抱怎么了?久别不见的朋友还不让人拥抱了?金红胜挨打,怕就是被开出租的金爷爷给看见两人抱一块了。 如今人家这么一说,金爷爷就更觉得丢人了,他唉声叹气的,林东来就扶他走,“耽搁您今儿干活了吧。走吧!这里随便怎么处理,咱爷俩回家去。家里锅子正滚呢,咱涮羊肉去。今儿去我师哥那,弄了十几斤羊肉,叫他们后厨给我片成卷子带回去的,可着肚子吃。” 金爷爷也没犟着,出去了拉着林东来就道:“东子啊,听叔一句话,以后千万别招惹太漂亮的女人……红颜祸水呀!” 林东来就笑,“上哪还有红颜看的上咱?上有二老要侍奉,下有闺女快成年,中有离婚的老姐姐在家呆着,还得白养活一个大外甥……您说,就这条件……谁上我们家的门呀。”老爷子想说萧湘,但是自己不能接这个话。这种事情,最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但老爷子在路上也叮嘱了:“这事回去就烂在肚子里,你婶子受不了这个气,兰兰呢,又是那么个脾气,再这么闹下去,家就散了。” 嗳!我保证不说。 老爷子也没心思吃锅子,回去就躺着去了,也不吃饭。宋兰兰好像也没做饭,家里冰锅冷灶的,老太太顶班还没回来。 林雨桐知道这事的时候,都是晚上十一点左右的,该睡的都睡下了,林东方回来了,跟林东来和李建国在客厅里小声说这事呢。 李建国就说:“金红胜的意思,是没啥事。他和萧湘就是好长时间没见了,萧湘又要去机场了,萧泽家法严,说是过年都不许回。萧湘在别的小区买了房子,房子装修到一半,这不是天冷了没法装修了吗?这得扔着。萧泽不叫萧湘回来过年,说不在乎多一年少一年的……又得分别,两人就是伤感,然后拥抱道别。结果被金叔给看见了,金叔二话不说停了车就揍人……胡寡妇就在不远的地方,看了个全场,看见萧湘的耳坠子掉了跑过来就捡,这种事也就她能干的出来。” “最后呢?耳坠子还了?”林东方把煮好的红薯给他夹过去,“一个耳坠价值三万,她真能不还?” “还了,跟她说人家可能骗她的,一个值两百块钱的哄她说三万……劝她说,不如实实在在的要上几百块钱,把这事了了算了。最后八百块钱把事给了了。坠子也拿出来了!” “钱谁出的?”林东方一脸的兴致,“八百可不是小数。” “金红胜出的。”李建国就笑,还不定是今儿出去刚跟谁借的呢,这就搭进去了。 林东来就提醒他姐:“这事咱家的嘴得紧。胡寡妇那嘴没把稳的,不知道都会跟谁说,这风声迟早得传出来。到时候闹起来,可别怪到咱们家才好。” 也是! 吃完了说完了,李建国要走了。林东来把林东方一把给推出门,“我闺女都睡下了,您这半夜进去,不影响孩子睡觉呀?你住酒店去!” 关了门就不给开。 林东方在外面跺脚:“这个浑球!” “要不……你上我那边对付一宿……我上单位……”李建国这么问。 林东方白了他一眼抬脚就走,“嘛呢?乐了就笑,德行。” 听着人走了,林东来才有功夫给苏宝凤打电话,汇报开家长会的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长脸……站在那一堆人里,我一下子就觉得我怎么那么出类拔萃……真的,之前从来没有那种感觉。就是吧……咱闺女长的太好看了……这样可不行……” 苏宝凤一下子就笑了,卢大头隔着窗户往里看,能看见宝凤那种发自内心的笑,这种笑,他从来没见过。 对于苏宝凤来说,也许唯一安慰的就是:你看,我给他生的闺女,他这么喜欢。 因此,她是得笑,真心的从内而外的笑。 她此时还不知道,有个大惊喜正在等着她。 随着家长会的结束,捐款这就开始了。每个人量力而行嘛。萧遥把他的存钱罐砸了,李庆生捐出来这一周的零用钱,像是萧远,其实这孩子还挺有心眼的,时间长了,对几家的恩恩怨怨的,也知道个大概了,因此,一说捐款,他就给他妈打电话,“……好像是为了桐桐妈妈的……我不知道捐多少合适……但要是妈妈你能偷着捐点,我自己在面对桐桐的时候,心里都能好过一些……” 萧湘叹了一声,“知道了,我会联系你舅舅的。” 这事办的林雨桐并不知道,一周之后统计,结果要比想象的好的多,这一次募捐,一共筹集了一百一十七万三千六百八十五块四毛钱,这里面有一百万是萧湘捐的,有十万是学校以集体的名义捐的,剩下的七万多是全区上下的学生捐的。在就是年代来说,这钱够干的事情不少呢。 苏家村小学,从头翻新,什么都配备齐全,也不需要这么些钱的。 钱多了,能办的事多了,比如可以给镇上盖个中学等等。萧泽把这钱攥在手里,就有了跟人家交涉的资本了。最起码得叫人家知道,弄这么些钱过去,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了,这都是桌子下面谈的事情。 大面上不是这么办的,学校得组织学生代表,跟着各级领导,去实地看一看。随行的还有记者……而林雨桐,作为学生代表,可以回一趟苏家村。 知道能回去,这要准备的东西可不少。 很多都是林东来买回来的,萧泽提前给放到车上,到时候背着人拿下来就可以了。 而四爷,作为提倡者之一,也会跟着过去。 林雨桐这边忙着收拾,那边苏家村小学,却接到上级通知,说是领导要来检查。这可是大事!破庙那边的路不好走,那就修路。各个孩子都得拿铁锹锄头过来,咱们把这坑坑洼洼的路修平整了。教室里更是,擦的窗明几净才算完。 苏宝凤这边,一二年级的孩子虽然小,但在农村这么大的孩子都会照看弟弟妹妹,洒扫个院子啥的,也都会干。那就指派着孩子干起来,至于要站高爬低的活,她自己就干了。 反正是提前三天,学校里什么事情也没有,就是打扫卫生,然后练习那一句词,‘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甚至是提前排练了好几遍。 乡下的小学,也没有什么才艺展示,最多就是做一套广播体操,参加一次升旗仪式,再没有别的了。 如今也没什么校服,最多就是要求孩子们,红毛衣黑裤子白球鞋,家里没有的就去借,看起来要整齐一些。 苏宝凤不是很赞成这种的办法,孩子太小,这种天穿着毛衣?那是要冻坏的。她呢,以孩子还小为由,满村子去借那种白兜兜,现在小孩子比较流行这个,本来是为了防止孩子撒饭的东西,成了时尚了。这东西的确良布做的,谁家的孩子都有那么一两个,借来给孩子们挂上,看起来也齐齐整整的。 整体表现的都很重视。 到了要检查的这一天了,在学校也学不进去了。盼着等着,晌午饭都没叫孩子回去吃,学校给买了馒头来,一个人发一个,吃这个不会把衣服弄脏了,省的穿的脏兮兮的叫人瞧着埋汰。 这一等就是下午了。车也进不了山,停在镇子上,得往苏家村走。 这里有镇教|委的人带路,林雨桐跟在后面,他找萧泽给司机叮嘱过了,一会子有个叫苏宝山的人来取车上事先放的东西,叫他把东西给那人就行。 这才掉在尾巴上,一路往山上去。 苏宝凤站在教室门口,看到校长将那么一队人带进学校,她看到挂在最末尾的女儿,不由的睁大了眼睛。 这孩子变了,是变的好看了。人也高了,也胖了些,白白净净的。身上穿着鹅黄的长羽绒服,都裹到脚踝了。那衣服一看就是新的,还没下水洗过。脚上是一双红靴子,在山上沾了些泥,但看起来并不妨碍它的暖和度。再看头上,戴着一顶毛茸茸的帽子,围巾能把口鼻都遮住。但显然,她走了一路,热的冒热气了,围巾就那么随意的搭着。这会子双手插在裤兜里,朝这边眨眼睛呢。 那边校长就介绍,“这是咱们的苏老师。” 苏宝凤这才收回视线,一一跟人家握手。到了萧泽跟前,萧泽一点也不瞒着跟苏宝凤认识,且关系不错的事:“小苏,两月不到,这又见面了。” “是啊!没想到是您。”苏宝凤跟他握手,点头表示你的好意我都明白。 然后校长就明白了,这好事都是苏宝凤带来的,啥也不说了,走哪都把苏宝凤叫着吧。 村里一年到头也没什么正经的大事,如今这也算是大事一件。又赶上农闲的时候,有一个算一个的,都在这边瞧热闹。 有人说那姑娘像是苏家的外孙女,有的人说不是,苏家的外孙女不能那么好看。 林雨桐则瞄着,苏宝山没瞧见,但是瞧见大舅家的大表哥苏南了。他也十八了,现在没啥事,跟几个大小伙子在边上看热闹了。直到林雨桐偷摸的跑过来,他才发现,这是表妹:“桐桐?” 林雨桐还要跟着大队伍走了,只能赶紧交代几句:“这边完了我就回家,大哥你去镇上找那俩停在政|府门口的大巴车,找司机去,我带的东西都在车上呢。你要是能找见小舅你们就一块去,要是找不见,就叫上小勇哥,东西多,你一个人拿不上。到了就报小舅的名字,就说你叫苏宝山就完了,记住了吗?” 啊?哦!记住了记住了。 这说的小勇哥,是说卢小勇的。也是十八了,想了想,叫表哥去,不叫继兄去,看着生分。方方面面的都要考虑的到,那就都叫去就好了。 果然,苏北去叫小勇的时候,卢大头还愣了一下,“桐桐让叫的?” “那可不?”苏北憨憨的笑,“桐桐可有心了,说是东西不少。” “……那……那就去……”卢大头打发小勇,“手头的活放下,赶紧跑一趟……” 四爷就提醒林雨桐说,“……这盖学校是好事,但这人多嘴杂,说什么话的都有,事情怎么处理,你还得再看看……” 知道! “今儿我不跟着走了,请几天假,回了一次不容易,在村里呆几天再走。”林雨桐是这么打算的。 也好!四爷就没法留了,还是得跟着再回去。 其实来就是拍一下,然后走个流程,事也不是转悠的过程就能定的。前后不到一个小时,这怎么来的,就得怎么走。 目送着队伍离开,林雨桐才跑过去拉苏宝凤的胳膊,“妈,高兴吧!咱这学校明年开春就能建了……”然后又地上道,“您陪孩子住学校的事报纸上会登的,今年年底就能转正了。” 苏宝凤扭脸看闺女:“是你的主意?” 林雨桐便笑,“不是我的……是那个跟我一块的……” 金家的孩子。 苏宝凤点了点闺女的鼻子:“这些事你不该跟着操心。” 母女俩往回走,林雨桐就低声道:“……也没咋操心。就是顺势而为……至少您不用下地干活了,以后也有时间管不敢了,等他也考上大学,以后留城里,您这辈子就算是熬出来了。不过吧,人这嘴碎的很。只怕有些人会说出些不好听的话……”别人只怕会说,没有林东来,苏宝凤上哪找这好事去。 “我要是在乎那个,咱们娘俩早活不成了。”苏宝凤不是很在意的样子,“走!回家,让你姥姥给你做好吃的,想吃什么?” “摊煎饼,再熬一锅玉米糊糊。”林雨桐看着站在门口等着老人,就说道。 这个容易,“我大孙女,就爱吃这个,怎么吃都不腻呀。” 家里一下子像是有喜事似得,苏宝根两口子也来了,热闹的很。 大舅妈拉着林雨桐:“到底是城里人了,就是不一样了。变的也好看了,这么说,林家也真没亏待咱们孩子。”她说着就低声问,“但你也要长心眼,你爸要是再找对象,你要跟家里说,知道没?省的你被人欺负了,我们都不得知道。” 姥姥就嫌弃大儿媳说这个:“都教孩子啥呀?”又叮嘱林雨桐,“别听你舅妈的。” 大舅妈可不觉得这话不重要,“这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 “你闭嘴吧。”苏宝根就呵斥媳妇,“能不胡说八道吗?”宝凤还是给人当后妈呢,你这是一句话捎带进去多少人,过不过脑子。 大舅妈就这么一号人,没坏心,没大心眼,原身在姥姥姥爷跟前长大,过的其实也没那么差。压力主要是来自别人的闲言碎语。 姥爷就岔开话题,“林家你爷爷奶奶还上班呀?” “不上了。”林雨桐就说家里的情况,“奶奶退的早,入冬了,我爸也不让我爷爷去上班了。两人都有退休工资……不过我爷爷没闲着,他的徒弟开饭馆的,说是爷爷做的泡菜好吃,他跟奶奶在家,整天就是忙活泡菜呢,挣的比拿工资的时候要高一些。也不拘着我们花钱……零钱一般都在抽屉里放着,谁花谁拿。” “那可不能老拿。”姥爷就说,“谁挣钱都不容易,再叫人反感了。” “我自己挣的都花不了呢。”林雨桐就顺势把钱拿出来,之前挣了两千,花了二百买衣服,四爷后来又把这两百给补上了,因此,还是两千。来之前,林东方把下次拍照的两千预支给林雨桐了,因此,这手里就有四千块钱。这钱是有计划的,“以前给姥姥姥爷,你们存着,给我小舅结婚用。这一千你们拿着,自己用。” 可之前给了就不少了。 林雨桐又拿了一千塞给大舅妈,“我表哥也要说媳妇了,这钱您拿着。” 这不能要呀。 苏宝凤就道:“孩子给你,嫂子就拿着吧。” 手里还剩下两千,林雨桐见不敢带着卢大头进来了,就先把钱递过去:“卢叔,这钱您拿着,大勇哥要娶媳妇,这钱您用的到。” 卢大头往后就退,“不……不……不能要……” 苏宝凤直接接了:“客气啥呀,孩子孝敬的就拿着吧。” 卢大头摇头:“你不能要……” “卢叔,这钱不是我爸给的。是我挣的!”说着,就从随身的包包里掏出一本服装公司出的宣传册子,“您看看,这是不是我?就拍这个,拍一次人家给两千……我挣了四千都拿回来了。” 卢大头愣了一下才明白孩子的意思,她是说,您别多心,我爸的钱我不会拿回来。 苏宝凤明白孩子的意思,就故意问:“那你爸不给你钱呀,他攒钱干啥?娶媳妇?你爷爷奶奶没催他?” 林东来什么态度,苏宝凤知道。林雨桐也知道,更知道苏宝凤这么故意问,必然是跟卢大头之间,有了点问题。她明白这话,就笑道:“我爸现在可不愁找对象……他也没说不找,就是怕耽搁我学习。说是有合适的就谈着,等我高中毕业了,上大学了再说他的事。我是偷听他跟我爷爷奶奶说的……可到底在外面谈着没,我也不知道,也不好问呀……不过每天回来挺晚的,我看保不齐……” 卢大头的肩膀明显松了,一个已嫁,一个也准备再娶,好像也没啥要担心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26 欢喜人家(14)三合一 欢喜人家(14) 林雨桐带来的东西很全,两个大小伙子累的齁齁的才把行李给带回来。 “妹儿,你这都是啥东西呀。”苏南累的大喘气,苏宝凤给倒了一瓢水递过去,他喝了小勇喝,喝了就喊林雨桐,“看看少了什么没?” 没少!就这么些了。 都是好东西,“我先拿给你和小勇哥的。”一人一套牛仔服,一人一套运动服,一人一双皮鞋,一双运动鞋,连袜子都是整打的,再一人一个黑色厚实的羽绒服,“都要说对象了,过年说不的就得相亲,我都是按照尺寸给买的,进屋先去试试去呗。” 苏南不客套,喜欢牛仔服,“我看城里人都穿这个呢……好看!” “我觉得运动服舒服,干活利索。”小勇憨憨的笑,捧着衣服往苏宝山那边的屋里去。 大舅妈啧啧有声:“咱们桐桐还真是有心了,这南南的脚长了一码,我还怕小,结果这孩子买的大了一码半,还有余头。” “鞋买的好?舅妈,还有更好的。”林雨桐把平底的靴子,健美裤,毛衣羽绒服啥的一股脑往出拿,“这个是给您的,这个是给我妈的,这个是给小北的……”小北叫苏北,是大舅家的闺女,比林雨桐小一岁,如今在县城上初三呢。“……这个给我姥姥……没那么花哨……都是暖和的……”给姥爷大舅小舅,还有卢大头,买的东西差别不大,他们更喜欢实在的,什么大头鞋,劳保鞋,劳保用的大棉袄,大棉裤,手套帽子,是那种冬天半夜出去浇地都能穿的玩意,结实又耐用。 小舅还没回来,但一家子这个和乐,就是卢大头的话也多起来了。这种没拿他当外人的感觉,心里觉得还不赖。 吃饭的时候,苏宝山才回来,弄了两只兔子,“晚上给炖上。” 他上他老丈人家帮着干活去了,那边村里听说这边的事了,人家给带了两只兔子。 林雨桐只在苏宝凤的信里知道这位小舅妈,说是被退了几回亲,年纪耽搁大了,要不然不能轮到小舅身上。话里话外的意思,长的也还不差,中等的身材云云。这次回来,考虑了给带点啥,最后想想,给带了件蝙蝠衫的大红毛衣,这个不挑人,就是特别胖的也能塞进去,要是瘦了穿上就更好看了。又给带了红围脖,红纱巾,这个年前年后结婚的话,都能用的到。再就是擦脸油之类的,她给小舅道,“都在你屋里放着呢,回头给送过去。” 小舅就撸外甥女的头,“咱们孩子才去了几个月,这都啥都明白了。”可这么周到,是那边对孩子不好吗?他脸上就不高兴,“老实说,你爸对你好着不。现在家里没别人,你就说老实话。” “真好着呢。”是真挺好的。半夜回来给她带吃的,衣服感觉都不用下水洗都换的过来,这不能瞒着苏家人,说了才都放心,“……还有,我爸的存折我收着呢,家里挣了多少钱,用了多少钱,都用钱干啥了,我都清楚……” 那这就真不错。 现在人这认识就这么淳朴,好不好的,真金白银上说话。 晌午吃了晚上吃,一顿挨着一顿。吃完了饭了,卢大头回去的时候跟苏宝凤说,也别回去了,陪桐桐呆着吧。 上级检查完了,学校给孩子们放了两天假。今晚上,苏宝凤留在了苏家。 之前为了苏宝山结婚的,用林东来给的两千块里的钱,给院子里盖了两间抱厦。不过厦房还湿着呢,不能住。老房子的话,姥爷跟苏宝山去住了,留下闺女外孙女跟老太婆住。 外面风呼号着,山里的风特别大。不敢没跟卢大头回去,去跟小舅舅住了。 这边就住着祖孙三代女人,苏宝凤才敢问一点私房话,她的心一向细致,就问说,“你挣的钱都给我们直接拿回来了,在学校挣的都捐出来了,你这次回来带的这么些东西,小一千块钱呢,谁买的?你哪还有钱买这些?” 林雨桐就笑,拉着她的胳膊摇啊摇的,“这也是我爸的心意。你们养了我容易吗?那两千块顶啥用?他要给,又怕你多心。不给吧,他心里过不起。你不知道,一说我要回来,我爸开车出去买东西的。本来连那个腊肉香肠这些东西都要我带的,我硬是没拿。我不是不说实话,实在是我卢叔在这儿,你又那样那样的给我使眼色,我怎么说呀?” 苏姥姥铺被窝的手就一顿,这才扭脸说闺女:“你也别只顾着学校这头,家还是得顾着些。” “知道!”苏宝凤就道,“这不是到了最紧要的时候了吗?人人都盯着我转正的事呢!你想啊,我这才干了多长时间就要转正了,人家干了好些年的怎么想?闹起来怎么说?到时候盯的人多了,这事情就不好办了。你得拿出成绩叫人无可指摘。我这要带的娃娃们,一考试就排在全镇那么些小学里的前面,那谁说啥也没用。我这转正了,家里的日子不就好过了。月月有工资不比在土里刨食强?小勇这眼看要成年了,可不敢还小……这以后……妈,你想过这以后吗?家里就那一院子,我这个后妈婆婆能跟小勇两口子一个院子过日子?能跟他们一个锅里吃饭吗?大头当然是希望一下子团团圆圆的,但有两个儿子,且两个儿子还不是一个妈生的这种情况下,这么做就是犯蠢。但他这人轴啊,婆婆媳妇都难相处呢,更何况这种情况。可要分家吧,一是大头现在还不咋乐意,甚至从来都没想过给小勇成家后叫两口子单过……上次说起给小勇介绍对象,人家还跟我说,要在院子里起房子,先盖东边,够小勇住的。等将来不敢结婚的时候,再盖西边……等不敢结了婚,将院子从中间砌墙……” 卢家的现在的房子是盖在东边的,不过是盖在了后面。如今说的是给东边的前面盖房。前面给小勇两口子住,那后院是老两口的? 所以,卢大头的规划里,以后他跟苏宝凤是要跟大儿子过日子的。在小儿子成亲之前,好像也没有要分家的打算。 这就很糊涂了。 苏宝凤摇头:“……他是认准了理,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但我不能让日子这么过呀。他想的太当然了,想跟小勇两人努力,供养不敢上学,一家人拧成一股绳。可这两股就是两股……再说了,小勇便是乐意,人家将来媳妇也乐意呀?人家也有自己的孩子……这些话,我要是小勇的亲妈,我怎么说都没问题。可我这是后妈,咋说呀?人家得说,小两口刚成亲,做父母的不说帮衬两年,不扶两把,只想着日子舒坦,这后妈就是后妈,把孩子早早的踢出去自己过了!到时候还得是我的错。你说现下怎么办?不过想想也是,现在这宅基地不也花钱买吗?买了宅基地,就得平整得盖房,还得说亲娶媳妇,算下来不是小数目。他没钱又能拿啥给儿子分家?我就寻思了,我这得转正,这转正了很多事就好办了。比如那院子,可以不盖房子,就把那个给小勇。我呢,带着大头和不敢,就住在学校的宿舍里。攒两年钱,在镇上买个小院子……这山沟沟里,明显就不成嘛。要是能调走,那也好。省的在村里是非多。到时候在外面给大头找个活,哪怕是扫大街呢,我俩的工资养不敢没问题的。将来老了,哪个儿子也不跟。大头只要上学出去了,就不会回来,人家在城里买房。镇上的房子……要是小勇两口子对我跟大头还不错,将来那房子给他们就是了。远香近臭,这才是长久相处的道理。您跟我爹当年把我哥我嫂子分出去,这一步就是走对了。要是一个屋檐下住着,那勺子能不碰锅沿吗?所以,我不回去住,不光是为了学校的事,更是为了把卢大头脑子里的那根老古板的筋拧过来。这事牵扯到我后半辈子的日子该怎么过,所以,您别管。” 林雨桐听的都别扭,“他还真打算跟着长子过日子?”现在这种想法的人确实越来越少了,想了想还是得给苏宝凤吃定心丸,“将来不敢的事有我呢,妈你别有负担。我还想着,将来给不敢在城里安顿好了,顺便把您给接过去呢。卢叔不方便上我那儿,但不是有不敢吗?你们住不敢那,跟我也能常来常往……” “才多大点的人口气倒是不小。”苏宝凤就笑,但心里却也知道,这种事说起来说不上谁对谁错,就是她自己,大概也是自私了。卢大头为小勇想的多些,想把小勇和不敢绑在一块,哥俩有个照看,这么想错了吗?没错!可自己呢?自己有桐桐,自己也想着,将来自己能跟自己生的这俩孩子住的近些,想见儿子就能见儿子,想见闺女就能见闺女,叫两孩子相亲相爱相互扶持,这么想错了吗?也没错。 这许就是人家说的那个夫妻还是原配的好的缘故吧。这再婚夫妻,孩子小的时候矛盾小,孩子大了,其实矛盾更大了。 有时候换个角度想想,许是卢大头不是倔强,那是他这个当爹的对没母亲的孩子的一个维护。可自己呢?为了他的孩子牺牲吗?自己明明有机会跟自己的两个孩子在一起的情况下,为了他放弃骨肉团聚,这也万万做不到的。以前是没办法,如今工作的事只要坚持坚持,就能解决了。那自己跟卢大头这场为了各自的孩子开始的拉锯战,只怕还得持续下去。 苏姥姥就说了一句实在话,“他还是太轴了……不敢跟桐桐本就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不管承认不承认,这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就是比两个娘肚子出来的更容易亲近。桐桐在城里,将来少不了拉拔不敢,不敢过的好了,小勇才能好。这是一连串的道理,怎么就轴的想不开呢?非叫不敢跟小勇亲,是吧?” 是啊!老古板就老古板在这里了嘛。 苏宝凤不说这糟心事了,给闺女倒了洗脚水,问她在学校的事。林雨桐顺势也都说了,比如食堂一般都卖什么,多少钱云云。在城里比较普遍的,一个孩子一天花四五块钱是正常的,但叫苏姥姥听了,这就是了不得的花销,一个月一百多快钱呢,“你妈当时狠心送你走,还是送对了,你不用过苦日子,是奔着好前程好日子去了……” 躺下了,苏姥姥才问起苏宝凤:“听说有人给小勇说了坡上柳垂家的闺女?” “提了,这事我没掺和,愿意不愿意的,他们父子说了算。”苏宝凤不觉得给继子挑媳妇是多聪明的决定。娶谁在她看来,没什么区别。 苏姥姥却道:“你可当心点,这家的亲事能不成就别让成了。之前还说给咱们南南了,你哥你嫂子愣是没给答应。你嫂子说的也有道理,那柳垂前年死了,就剩下个婆娘和闺女。你想啊,柳垂媳妇这彩礼要的肯定不能少。还有这将来……柳叶那孩子嫁了,她那个当妈的嫁了也就罢了。要是不嫁,就搁在村里住着,你说……这地里重活,都是谁的?而且,那柳垂的媳妇着实厉害了一些,搅和出是非来,不跟着生气吗?你嫂子这一说,我跟你爹想想,也觉得靠谱。就你嫂子那性子,就该找个厚道人家的闺女,没坏心眼的,直来直去的,这种脾气,搁在咱家,那就合适,如今听说是瞧上王庄杀猪的那叫谁家的闺女了……那孩子跟着他爸卖猪肉……” 她这么说了,林雨桐的脑子里都跳出个人来,“是不是在镇上十字街口摆着肉摊的那家?” 以前坐车从那个摊子过,总能看见那姑娘,“长的挺高,粗壮,说话大嗓门……” 她一说,苏宝凤也想起来,“是她呀。那姑娘长的不可人意,可人家那是真有本事!家底也厚实!” 苏姥姥可高兴了:“是吧!你嫂子这回靠谱了。” “可咱家这条件,成吗?人家那姑娘怕是抢着娶呢。”苏宝凤这话惹的林雨桐就笑,“都奔着能啃骨头的?” 去去去!笑什么笑,本来就是嘛。长的俊还是丑,有时候真没那么重要。 苏姥姥都乐出声了:“咱家南南,不聪明。但长的,俊不俊?你哥你弟都不丑,你们三个,就数你长的俊,南南可就像你这个姑……” 看着憨,可长的真挺体面的。 林雨桐都得承认,苏南人家长的不错。于是就明白了:“人家看上我哥啦!” 嗯呐!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么? 能去提亲,肯定是苏南也不反对呗。 第二天林雨桐就打趣苏南:“……你咋知道人家看上你了?” 苏南脸都红了:“每回买猪肉,买半斤回来一准有八两。买两斤肉,能多饶半斤猪油。她做生意的,切肉都不用称,切的都差不离。哪能回回都给的多还不多收钱呀。” “可她没柳叶好看……”林雨桐故意逗他,柳叶家住在坡上,但其实是一个村的。也没比林雨桐大两岁,因此都认识。要说长的好看,那姑娘真跟柳条似得,细细的,嫩嫩的,娇娇俏俏的。少年都爱俏,苏南能例外? “我更爱吃肉!”苏南留下这么一句话给跑了。逗的一屋子的人哈哈就笑。 林雨桐就遗憾:“不知道这喜事,大舅妈也瞒的太紧了。要不然也给找个嫂子带两件东西回来。” 大舅妈可乐了,“过年……过年回来就定下了。你哥也不小了,过年都十九了。” 现在这农村结婚,不领证也不少。不够年纪嘛,先办喜事。喜事办了之后,如果有必要,再去领结婚证。大部分夫妻,都没领证,也过一辈子。世情就是如此。 不过这事林雨桐放心里了,等将来两口子要真结了婚,就想办法在菜市场给苏南两口子盘个铺子……或是在超市弄个柜台。别小看这种小本买卖,这种买卖只要勤勤恳恳的干下去,人家的日子一样红火。 白天的时候,娘俩转到学校,在学校办公室里,才能说点私房话。苏宝凤也才能问一声:“你爸那边不是折腾什么公司吗?怎么样了?” “入了冬了,年前肯定有个小高峰。要是做的好了,说不定投进去的钱就又赚回来了。便是年前赚不回来,过了年天气和暖了,也该差不多了。不深入进去,是不知道这一行的利润,真的挺赚钱的。” “你爸就是爱飘,得有人提醒着些。”苏宝凤就道,“他稳了,你才能稳。” 好像关心林东来,只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林雨桐也不戳破,来回看看这小学校的条件,“这也太艰苦了。等过段时间,这不得更冷呀……也不是我爸啰嗦,住在这里是不大安全。晚上你就我姥姥来给你做个伴呗。” “可不得你姥姥过来嘛。”苏宝凤也不逞强,“这一刮风,我也害怕。” 说的林雨桐就笑,这么大了,还有亲妈做依靠,这都是福气咧。 在村里呆了两天,又赶上周六,林雨桐说多呆一天再回去,周日回去赶上晚上的晚自习就行。可天气预报说周日有大雪。雪要是下来了,从山上下去就更麻烦。还不如提前走呢!家里正商量着,看是叫苏宝山去送送呢,还是谁去送,结果苏宝凤那边一早就接到林东来的电话:“我开车去接桐桐吧……天气预报说有雪……孩子的课程不能耽搁……你要是想孩子了,考完试我再给你送回去。” 那刚好,你就来接吧。 林家准备了不少东西,豆腐干、萝卜干,自家做的粉条粉皮,卢大头又套了几只兔子,都剥洗干净在袋子里装着给带过来了。 只送到镇子上的话,苏宝山和苏南两人就行,因着卢大头也在,苏宝凤也不去送了,“让你小舅送你吧……路上小心点……车别开的快了。” 林雨桐应着,跟着苏宝山和苏南两人一步一回头的往山下走。 到的时候林东来也刚到,就在山路下面的岔道口边等着呢,车都没熄火。而且,他也不是空手来的,车上装的东西不少,米面油、腊肉、火腿,不要都不行。感觉像是扶贫的! 林雨桐直接挑了那种大火腿肠,挑了两个给苏南,指了指肉摊子,那姑娘穿的跟棕熊一样正朝这边看呢:“赶紧给人家送去,你都吃了人家那么些猪肉了,该还礼了。” 苏南挠头,嘿嘿嘿的笑,果然捧着去了。结果这边刚把该搬下来的搬下来,该放上去的放上去,那姑娘扛着一条猪后腿过来了,死活要给,不要都不行。 苏南嘴笨,不知道怎么介绍这些人,这些人物关系,人家介绍林雨桐的时候说:“这是我姑姑家我表妹。”等介绍到林东来了,咋说呢?只能道:“这是我表妹他爸。” 啊? 姑姑家的表妹?表妹她爸? “姑父!”这姑娘捋顺了关系,叫了一声,“说啥你都得收!” 直接给撂到车上了。 一声‘姑父’把林东来叫懵了,这该咋拾掇呀?这会子还有点不清楚情况,但大概是看明白了。农村娶媳妇难呀,这是苏家的新亲戚,得重视。 人家孩子叫‘姑父’了,别管是不是吧,反正叫出来了。长辈嘛,得兜住了,摸出一百块钱就塞过去:“长辈见晚辈,是个意思。你也别嫌少,拿着吧。” 苏南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那姑娘倒是不客气,“谢谢姑父。” 再一声‘姑父’叫的林东来落荒而逃,“……我就不留了,天不好。回头有什么想要的,找你姑姑给我打电话,桐桐再回来叫她给捎带上。有事去京市一定到家里来……” 客气话说了一溜,才开着车跑。 卖猪肉的姑娘人家照样回去卖猪肉去了,苏南看他小叔,他小叔黑着脸,“你就笨死算了。” 但也错有错着啊,人家姑娘家觉得苏家人很看重这门婚事,谁家八字没一撇呢,就给人家姑娘一百块钱见面礼呀?一条猪腿不值这个价钱。 而林东来在路上才听自家闺女说明白那是咋回事,“……没想到南南都该娶媳妇了。”他当年跟宝凤谈着的时候,这小子才吃奶呢。日子过的可真快! 这事林东来表示知道就行了,随后又问:“你妈忙着呢?” 是见没有送她下山吧。 林雨桐就道:“跑一趟怪累的。我没让我妈送……” 哦! “你妈……还在学校住着呢,那学校的条件不行,四面都漏风,这大冷天的,冻死个人了。”林东来叹气,“也是她太轴,你说现在在城里,干点啥不挣钱。死争气死争气的……” 咱还是别说这个话题为好,我替你俩难受。 林雨桐就说起了将来给苏南找铺子的事,“……咱们老是这么半车半车的补贴,但这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一家出息上一个人,这一家子的日子就都起来了。您说呢?” 林东来就笑,他觉得这孩子最叫人放心的不是学习有多好,而是她通晓人情世故。通晓人情世故的人,搁在哪都能活的好。上到官场,下到江湖,说到底,就是四个字——人情世故。 一想到这里,心里就特别舒服,笑呵呵的应承,“这都是以后的事,我留意着呢。”另外,他还真有事问问闺女:“你小舅舅因为你也耽搁这么些年了,你说他这年纪也不算是小了,学啥也都来不及了。不过有个事回头你写信问问你妈,让她问问你小舅愿意干不愿意干。之前我就打算弄个搬家公司,跟几个朋友一块弄!现在,这几个朋友还都想做,但就是手里没钱。这次的贷款比我预计的多的多,事实上,要是给公司多添两辆车的话也还未必够用,但这几个朋友,这些年我不在家,帮着你爷爷奶奶不少,我就寻思投点钱进去,帮他们把摊子先搭起来。可我也没工夫掺和这里面的事……我要不去,这些朋友又不好用我的钱,这账目上怕将来掰扯不清楚。我想着,你小舅要是愿意,叫他跟着我这几个朋友一块干。你放心,他们都是老实人,当年下乡在乡下呆的时间不短,能处的来……” 听着还行,但这得等年后,结婚了之后再说吧。 父女俩一路说着话,路也就不显得远了。 到家了,雪落下来了。晌午饭是酸菜炖白肉,锅边贴饼子,一进院子就闻见香味了。萧家的门锁着,“萧遥和萧远不在吗?我还说晚上把兔子炖了,叫他们尝尝呢。” “晚上肯定就回来了。”父女俩往里搬东西,林东来就喊生子,“你小子又看电视呢,过来搭把手……” 话没说完李庆生就跑出来了:“我听见说有兔子,在哪呢?我拿我拿……” 拿回去就去抓电话,给李建国打电话去了:“爸,你跟我妈晚上回来吃饭呗,桐桐回来了,弄了野兔来……” 林爷爷就笑骂:“怪不得老话说‘女家两辈贼’!” 女儿外孙,都是把家里的东西往他自家扒拉。 里面说着话,林雨桐却在外面跟四爷说话,虽然以借课堂笔记为由,但多少是搭上话了。四爷听见桐桐的喊声就出来了,桐桐问萧遥也萧远,其实就是给四爷打招呼了。 这会子四爷装模作样的递了几个本子过来,林奶奶又在里面喊林雨桐回家,林雨桐没辙了,只能叫四爷:“晚上过来吃饭。” “吃不了!”四爷低声道,“吵了一架。” 啊? 还没细问呢,林奶奶又在里面喊:“桐桐,回来了。干啥呢,不嫌冷呀。雪都大了!” 哦! 她进去就道:“我这不是缺了两天课嘛,找金思业拿个笔记本。” 李庆生在另一边各种的鬼脸,显然是对这话的不屑一顾。林雨桐一脚踩过去他才老实了,低头在酸菜锅里捞白肉去了。 林奶奶给两孩子揭饼子呢,就道:“那孩子倒是看着稳重,挺好的。但他妈那样……就不能招惹。那就是属狗的,谁沾上谁倒霉……” 林东来就说:“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您跟孩子较劲干啥。那孩子今儿还没吃饭呢……” 林奶奶手一顿,拿了碗,舀了半碗菜,拿了三张大饼子放在碗上,递给李庆生:“你给小业送过去……” 李庆生刚要递给林雨桐,林爷爷就说:“你小子怎么这么懒,这点事还叫妹妹去?快去!少磨蹭。” 李庆生对林雨桐耸耸肩,一脸的爱莫能助。 林东来就道:“给孩子送去,还不如叫孩子来暖暖和和的吃点呢。” “送去,那是我不忍心孩子饿着。叫来,就证明咱们老林家向她宋兰兰低头了,休想!”林奶奶分的特别清楚,意思就是暂时不叫四爷登门吃饭的意思呗。 两天不在,这还闹出事来了。 她拿着汤泡饼子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好奇呀。 吃了饭,老两口去厨房切萝卜片要腌制,林东来也去公司了,招了俩导游,还在磨合阶段。他也挺忙的。屋里只剩下李庆生和她的时候,她才问,“怎么着了?吵架了?” 李庆生一副同情的表情:“老妹,说实话,你跟他……算了,你们没戏。姥姥烦死他们家人了。以前好歹还能忍……这回,呵呵……” 呵呵啥呀? 说事呗! “还是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李庆生对金红胜和萧湘的事,定义为狗屁倒灶。好吧,也确实是狗屁倒灶。但那又怎么了?跟咱有啥关系? “我也不是很清楚来龙去脉。就是昨儿晚上吧……宋阿姨从娘家回来了,回来了就气冲冲的,说是她娘家那边都知道了,说是金叔跟萧家姑姑这个那个……又不知道从哪听说,说是这个事吧,咱家是知道的。而且还包庇萧家和金叔,就瞒着她这个二傻子……然后冲着姥姥姥爷骂了两小时,回头等萧校长回来,还拿棍子把萧校长的脑袋给打破了……然后气的金奶奶住医院了,金家现在家里没大人……” 林东来那天晚上就说嘴紧点,结果林家人嘴紧,可那个什么寡妇,她的嘴可不紧,这事不就传出来了吗? 拿别人撒气这种操作也是很牛了,你有种冲你男人撒气去。 林雨桐想着,瞅个上厕所的工夫,找四爷出来再问问。可四爷这会子还真忙着呢。 金红胜回来了,找四爷这个儿子的,他坐在沙发上,点着烟有一口没一口的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你觉得我跟你妈,这日子还能过不?” 四爷把手里的书放下,“你想离婚?” 金红胜摇头又点头:“之前没想着离,现在……日子过成这样,不离……也没法过呀。” “离不离的都行。”四爷就说,“你们要是离婚,我谁也不跟。家里的房子,在爷爷名下。你们俩都净身出户,也省的老人生气。我跟老人过就行……” 这不是胡说吗? 金红胜就道:“我希望你能跟我……你也看了,你妈的那个状态……” “我谁也不跟。”两个脑子都不大好使,不过也算是同类人,这么大年纪了,个人的情感和责任那点关系都没摆弄明白,跟着他俩不管谁,整天都有处理不完的扯皮事,而且,他也不认为离婚这事能顺利。 瞧着吧!女人要离婚,这婚一般比较好离一点。可男人要离婚,这婚不好离的。 尤其是宋兰兰,迁怒了一圈,唯独没有去问金红胜,她要是肯离婚才见鬼。 当然了,这些话,四爷没白费唾沫跟金红胜说。反正就算不反对你们离婚,也要你们能离才行。 金红胜大概真是铁了心了,在老人在医院还没出院,家里也没有外人打搅的情况下,愣是把宋兰兰从娘家接回来。接回来的宋兰兰觉得至少金红胜还是要这个家的,要不说这个人也是能人呢,昨儿把林家骂的呀,今儿回来像是全不记得了。端着一碗从她娘家带回来的酱豆就来了:“我妈做的,特别香,婶子你尝尝就知道了。” 林奶奶假装没听见,继续且豆腐干呢,老头子打算卤豆腐干呢,这玩意给孩子晚上当零嘴吃,比外面买的要好。 她这边不搭理,宋兰兰也不尴尬,抓了酱豆就往林雨桐嘴里塞:“快尝尝桐桐……你啥时候回来的,我还以为你要在老家多呆几天呢……” 林雨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酱豆咸的呀,她占着嘴笑了笑,去一边倒水喝去了。 宋兰兰见每个搭话的中间人,就坐在林奶奶边上:“婶子……您别气我。别人不知道我的苦,您还不知道吗?我自打嫁到金家,这都是啥日子您最清楚了。这些年,我是天天提心吊胆的。以前是防着东方,谁知道误会了那么些年……才说松了一口气了,萧家那狐狸精又回来了……我是怕呀……您说,这女人这辈子,不就是维持一个家吗?要是家没了,我还活啥?这日子过了这么些年,我觉得我都成了个半疯婆子了……我那公婆要是有您喝林叔一半明智,您说,我们俩咋能把日子过成现在这样……” 这话不光是林奶奶沉默了,便是林雨桐也有些沉默。长期的不安全感,给人精神上带来的负面影响,比想象中的要大的多……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加更,但会比较晚,凌晨以后,可能凌晨一两点,都别等了,明早起来看吧。 127 欢喜人家(15)二合一 欢喜人家(15) 见这边祖孙俩没说话,宋兰兰又来拉林雨桐,话却是对林奶奶说的,“婶子,您真是有福气,有儿有女的。儿子能撑家,女儿又贴心。再看看孙女,又漂亮又懂事。外孙子呢,又开朗又孝顺……您说,您老这肚子里但凡有点不顺心的,到家里一看这比花骨朵还漂亮的脸,再跟外孙说说笑笑的逗趣两声……您说,您还能有多大的气消不了……” 林雨桐就纳罕,这宋兰兰也不全是不会说话呀,你听听这话说的,夸儿孙可比夸本人还叫人高兴。所以,林奶奶就是心里不万个不舒服,可这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她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小业也稳重。这个年纪都难得有这样的……挺好的。” “稳重,可靠,可就是不贴心呀。”宋兰兰也不知道是不是自谦,接下来就道,“要是有个闺女,我跟闺女在家念叨念叨,也能好受些。这人生气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把气憋在心里,我就是……憋在心里难受。想找个人说吧,找谁呢?找我妈?我妈还受不了这个气,老人家心脏不好,再把她气出个好歹来。找我爸?我爸总说男人在外面不容易,叫我要多体谅男人,您说说,这话说的有没有道理?好像女人在家就容易一样?找我嫂子?算了吧,我嫂子不笑话我就不错了。想去跟我姐说吧,我姐……跟我姐夫因为不生养孩子的事还闹腾呢,我跟她说?是她开解我呀,还是我开解她呀?想找个朋友说说心里话……可各人过各人的日子,哪里还有什么朋友,再说了,跟一个人就能传的十个人都知道,弄得人尽皆知的,我还嫌丢人。回来跟婆婆说吧,我婆婆倒好……不说她儿子有啥不好,只瞅着我的不是没完没了。我公公能好点,但他那人又好面子……啥话也不摊开说。我那小姑子这么些年了,哪天不是给我找事的?您算算,我打从嫁进来,过过一天好日子没?金红云她丧良心了!我嫁过来的时候她才多大?还是个小丫头子呢?你说我这当嫂子的没对她好过?她咋心这么狼呢?我跟你说……婶子,这金家的人,心都狠。就是我生的那个……也一样……你说人家的孩子要是知道爹妈闹矛盾,那孩子得吓成啥样?跟着操心操肺的……可他呢?一点没耽搁他的事!该吃吃该喝喝,屋子里烧的热烘烘的,一口点心一口茶,没我们在,人家才潇洒了!上回我还说,孩子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挺懂事的,知道心疼当妈的了,跟我说如果我跟他爸离婚了愿意跟我呢,现在……我看也没戏。我要是真他爸离了,这小崽子不定奔着谁呢?您说,我都这么大的年纪了,丈夫丈夫有外心,儿子儿子不贴心,公公婆婆还偏着心……您说这日子还有啥指望?这一圈的人,数来数去的,我也就能来婶子你这儿,在你面前……我能说几句真心话。” 她说着,就抹了一把眼泪,“婶子,您是过来人。男人是个啥玩意,您也知道的。就跟人家说的一样,这天下就没有不偷腥的猫。能管住自己的男人不多。这世上有没有不犯那种错误的男人?有!有些男人就不犯这样的错……可不犯这种错的男人,他是不想犯错吗?不是!他那是没犯那种错的资本……这就是男人的本性!他金红胜是这样,你说换个男人能更好不?还不是一样。反正就是外面没诱惑一般就没事,有诱惑能扛住的不多,这就是男人,本性如此。那这男女要出事了,谁的责任大?男人还是女人?金红胜跟萧湘的事上,金红胜有三分错,但她萧湘,一准有七分错。她但凡自持一点,他金红胜有贼心是肯定,但绝对没胆子先跨出一步。所以,我骂萧湘是狐狸精,我错了吗?总有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觉得管不住自己的男人,你不冲男人使劲,倒冲着人家女人去……还说什么……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呸!您想想我说的话,是不是觉得这女人为难女人自然有为难女人的道理……” 这一张嘴在这里吧嗒吧嗒的,理论竟然是有理有据的样子。 林奶奶不叫孙女听了,男男女女的教坏孩子,逮住空就打发她:“你爷爷在厨房卤兔子呢,你去瞧瞧去……” 哦! 林雨桐从里面出来,林爷爷在厨房叫呢,在厨房是能听见屋里说话声的。林爷爷将锅里的兔子心肝肺的都捞出来,“谁宰兔子的,这人怪细心的,连内脏都洗干净塞到肚子里了。” 林雨桐没法说是卢大头,只说:“不知道……不是姥爷就是我大舅……” “你姥爷身体还好?”林爷爷就道,“你东顺伯伯给我弄了两桶子酒,一桶子人参药酒,一桶子虎骨酒……正经的好东西,过年回去的时候,一样灌上两斤,给你姥爷带回去。按说我跟你奶奶都该去苏家道谢的,这不是怕去了反倒是惹是非嘛……” “我知道……”林雨桐把兔心往嘴里塞,“心意到了就行了,他们也不讲究这些。” 正说话呢,隔壁厨房门被打开了。林雨桐探出头,见是四爷在外面,她把碗递过去:“刚卤出来的,尝尝。” 四爷拿起来尝了,就恭维老爷子:“好吃,比古玩街那个白家老字号的好吃。” 古玩街是四爷‘上班’的地方,吃过不奇怪。但看老爷子一瞬间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跟白家字号比有更好的口碑是多么一件叫人高兴的事似得,“舌头生的还挺刁……来来来,你再尝尝卤汤……” 主动叫四爷进去品尝。 四爷那舌头吃的东西可就多了,做是不会做,但吃还不会吃吗?这么一尝,嗯,差不多就能把这个特色说的七七八八,“一般卤肉卤出来,热着吃还不明显,要是凉了再吃,后味有点苦……尤其是卤内脏,更明显。白家的卤肉好吃,好吃在那个回味上,不仅不苦,反而偷着一股子不腻人的甜,真正的肥而不腻……可跟您这一比……您这个肉,少了甜,但绝对不带丝毫苦味……不喜欢吃甜口的人,多半是喜欢您卤出来的肉……” 哎哟!可说到点子上了。 “你小子用了心思了。把我这老头子早八百年的事都提溜出来了吧!”林爷爷一下子戳破四爷,“没错,早年我在白家老字号当过学徒,我不好甜口,就改了一回配料,结果被师傅给撵出来了,还要我保证不用白家的方子开店……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如今,这个方子又改了几回,早不是白家的方子了。但我要是靠这个自己开店,就坏了规矩了……” “可东顺饭庄的招牌菜,就是卤肉拼盘,您这功夫也没白费……”四爷继续吹捧。 果然收集过详细资料的人吹捧起来就是叫人觉得舒服。 当然了,林雨桐也就不奇怪林东顺为啥对老爷子这么好了,当师父的肯把拿手绝活传授给徒弟,这就是大恩了。 “那也是我这徒弟争气。”老爷子将锅里搅了搅,看四爷手里还拿着碗:“你这是要干啥?做饭呀?” 宋兰兰还在那跟老太太说话呢,时不时的还呜咽一声的,估计也没心情做饭。 四爷就说:“熬粥!打算盛点米……我还正要问桐桐呢,这熬粥该放多少米多少水呀。” 熬粥四爷是会的,林雨桐太知道了。 可如今这么可怜巴巴的,老爷子就把碗没收了:“行了别做了,晚上你过来吃饭,其他人不想吃就饿着去,你能管好你自己就不错了……爱作就去作吧,你就别搭理。” 然后四爷的目的达到了,“那我给您看火……” 这火有啥要看的?慢火咕嘟着就行了。 四爷又提议,“厨房暖和,要不,下一盘。” 那就下一盘。 于是林雨桐颠颠的给拿棋去了,突然感觉四爷调整了之前以稳重著称的战略,改走博取同情路线了。 快到吃饭的点了,果然该回来的都回来了。宋兰兰不能呆着了,该走了。人家拿了酱豆来,这也不好叫人家空着碗回去。于是老太太就说:“你林叔正卤肉呢……” “给我一碗卤汁,我回去烩个大白菜炖个粉条,就是一顿饭了。”宋兰兰这么说。 那成,就给你一碗卤汁好了。 四爷倒是顺利的留下吃饭了,老太太也没说啥。萧家三口去萧湘那边一趟刚回来了,萧泽挨打了,这都是替妹妹挨的,从当年到现在,萧泽这债怎么就还不完了呢。 过去之后兄妹俩把孩子关在客厅,却在卧室里大吵一架。回来萧泽的气色还不好,林东来就去叫了,“走走走!我姐夫来了,我师哥还拿了虎骨酒,过去喝两杯去?” 生拉硬拽的,把人给带过去了。 萧遥背着人跟林雨桐嘀咕了:“我姑那样,把我爸气的够呛,我爸都哭了,说对不起爷爷奶奶……” 林雨桐就看萧远:“他没事吧?” “在m国长大的小孩就这点好,在他看来,他妈妈喜欢谁,跟谁在一起,选择什么样的生活,都是她的权利,任何人都无权干涉……”萧遥耸肩,“他反倒是对我爸这种什么都干涉的家长做派,觉得很难适应……他能强忍着适应胡同的厕所,却适应不了咱们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和认知,也真是……奇了怪了。”说着又看四爷,“他也是个奇葩,我发现,他是受影响最小的那个人……你是没见昨儿那样……结果人家坐的可稳了……” 不稳能怎么着?谁叫摊上了呢。 萧家拿了好几大瓶可乐过来,林雨桐在炉子上热可乐,还放了姜片,人不少,男人在茶几上吃,女人孩子围在桌子边。林东方叫林雨桐去吃,“这也不要人看着……你们一人一个兔腿,谁也别抢……”兔头给几个男人拿去下酒去了。 李庆生就问说:“这山上兔子多吗?放寒假我也去呗。” 林东方能气死,林家跟苏家这种关系,桐桐妈那不是你舅妈。要是你舅妈的娘家,那你去玩也行。你说这种关系你去干啥,尴尬不?咋就这么没心没肺呢。她叫李建国:“你看看你儿子!” 李建国正跟萧泽说清理学校门口录像厅的事了,见林东方喊了就道:“他也不是今儿才没心没肺的,你跟他生气,你生的过来吗?” 当然这个话题牵扯到林东来和苏宝凤,都挺尴尬的,于是李建国果断的转移话题,说起了李庆生的学习,“虽然也长进了吧,但是萧校长,您给句实在话,以他这种成绩,就是一直努力一直努力,这应届就考上大学的概率有多大?” 如今的录取比例当真不高。 “专科要是不挑的话,还行。”萧泽当然是实话实说了。然后又道,“你们家生子有个便利条件,就是读警校。他是警察子弟嘛,哪怕是警校读专科,将来进修的途径各方面好操作……子承父业嘛!好事!” 李庆生不乐意呀:“我可以考体校,考艺校……” “你有啥特长?”还不如警校出来就有稳定的工作呢。而且这孩子太皮,不好管。倒不如放在警校里,之后去做警察。军事化管理的地方,他想扎翅也不那么容易。林东方就觉得挺好,“就警校了。李建国你回头就去找熟人问问,一般都要达到哪些要求,分数的要求大概是多少……” 不给任何选择的机会。 李庆生嘴上都能挂油壶。 萧泽就笑:“这其实是捷径,比别人要稳妥,你还不乐意。萧遥我也规划好了,将来就读个师范大学……回来找个中学教书,一辈子安安稳稳的,挺好呀。” 萧遥好像早知道会这样,呵呵笑了两声,抓着筷子戳菜去了。 萧远这个大家都知道,他不会在国内读大学的,应该会去m国或是y国,他还邀请林雨桐,“你的口语非常好,在m国申请大学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真的,应该出去走走的……” 我刚回来,出去干啥去呀。早呆够了。 可林东来听的挺不是滋味的,看看人家,人家家里基础打的好呀。孩子只要沿着当爸的走过的路走,那肯定是一路平趟,什么心都不用操的。有亲爹给保驾护航,这工作铁定顺心。 可自己呢? 说的好听,是开公司的。可那公司的规模,他都不好意思。你说,孩子都高一了,从现在算到大学毕业也就是六七年的事,这六七年,你得把事给干成呀。 于是晚上,琢磨来琢磨去的,就是睡不着。 然后电话响了,接起来是苏宝凤。那边一听是他就抱怨,“你到家了好歹给我打个电话。你们前脚走,就落雪了。我跟着提心吊胆的……” “安全到了!安全到了。路上飘了点雪,没落住,到家了才落住了。”既然电话打来了,他就说起刚才人家李建国和萧泽,“你看看人家,有个正经工作,孩子也好安排。我这呢……小打小闹,将来总不能还叫孩子子承父业,吃我这份苦吧。你说,这当爹妈,这不是那么容易当的……我这就寻思呢,这公司干的大了,又能怎么地?政策风向一变,受影响挺大的。到底不能跟人家那种稳妥的比,对吧。我得给孩子找个稳妥的安身立命的法子。你说买铺子怎么样?手里一有钱我就买铺面……我全买闺女名下,这将来,哪怕是没稳定的工作,这租金也够孩子过日子吧。” 没在城里生活过的苏宝凤不是很清楚这个,就说:“……不过……当年被打倒的那些小业主……被收了铺子的,后来铺子不是都还给人家了吗?所以说,买铺子……应该是挺靠谱的吧!但这铺子也贵!旧社会的时候不是讲究那个……有钱就买房子置地……其实这变来变去,也没大变,城里不是还拆迁吗?靠近城里要是有块地,不得发家呀。” 是啊!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管他的!拿定了主意咱就这么干。 挂了电话,苏宝凤也是睡不着!老太太抬头问怎么了,她就说:“人家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现在觉得这话吧,得这么去想。龙生的是虫也能被龙养成龙……所以,老鼠的儿子许是成龙的天赋了,可它爹没给它成龙的条件,于是只能打洞……” 这什么跟什么呀?“大半夜的,发癔症呢!睡觉!” “没发癔症。” 苏宝凤躺下,就说:“林东来打算将来给桐桐买铺子置产业呢……”说着,就看躺在边上的儿子不敢,“林东来要是真能给桐桐置办下产业,那桐桐一辈子是吃香的喝辣的不用愁了。可不敢呢?一样是我生的,他碰上卢大头这么个爹,他想出头,可没他姐那么容易。我就是说呀,这个家庭环境……对孩子的影响,您说这得多大。不说不敢,就只说桐桐,要是跟着我,敢想吗?大头心里还老不得劲我只顾着学校的事,他不想想,我拼出来了,就是给他儿子拼出一条路呀。要不是为了不敢……你说,我有桐桐,哪里就没好日子过了?我不知道家里舒服呀?在这里受这苦……又何必?” 说着话,就拉灯歇下了。 却不知道,卢大头在窗户根下面蹲了半晚上,一袋旱烟一袋旱烟的抽啊! 一早起来,雪纷纷扬扬。 院子里的雪得往出清扫,三家都得出人。四爷早起来了,跟林东来和萧泽往出运雪。冻得人手抖不敢伸出来。 林东来见桐桐出来了,就摆手:“回去!回去!多冷的天啊!” 动起来就没那么冷了。 林雨桐才要过去,林爷爷就喊了:“厨房来,灶膛前面去,可别往出凑了,冻掉鼻子。” 那行吧,看来别想去了。 四爷瞧着好可怜呀,她就说:“做点疙瘩汤,放点生姜,驱驱寒。”又喊萧泽,“萧老师,忙完了过来喝碗汤……还有金思业……你也来呀……” 孩子一起玩,谁也没多想。萧泽还说:“我那闺女还睡着呢,再看看桐桐……我给你说东子,将来你是要享福的……自律的孩子都有大出息……” 林东来的笑声都能把屋顶上的雪给震下来:“借你吉言!借你吉言。”然后又夸不言不语的四爷:“这小子也行,当大人用了。”又问四爷,“你爸呢?没起呢还是出去了?” “不知道,屋里没动静。”四爷也就那么一说,实际上天快亮了,金红胜才睡下。昨晚两口子小声吵吵了半晚上。 里面林雨桐刚取了生姜出来,就看见金爷爷往出走,看那从头到脚的装备:“您今儿还出车?这雪大路滑,歇一天吧。” 这一声把林爷爷喊出来了:“老金,不要命了?都这岁数了,这天气还出车?歇着吧,今儿过来咱老哥俩喝两杯。” 萧泽也回头看:“金叔,这天真不能出车。您那车按上防滑链了吗?没吧!那可不能上路,坚决不能上路……” 四爷就皱眉,二话不说放下铁锹,往胡同口去了。车在那边停着呢,劝不住,那就别劝。车上动一下小零件,发动不了不就完了。 可别人也不知道他干啥去的,只以为他上厕所呢,见金爷爷执意要走,就喊金红胜:“赶紧的……这老爷子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 金爷爷就摆手:“真没事……这种天总有人要出车的……”赶上这种天才赚的多呢,一天能赚十天的钱。如今家里不宽裕,老婆子又住院了。儿媳妇好容易给安置过去上班了,可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这种天气本该是昨晚一晚都在值班扫雪才是,结果他昨晚是催了好几回,说兰兰,该去上班了,那边不搭理。叫不动儿媳妇,他叫儿子,说红胜呀,你替你媳妇顶班去吧,结果那边脾气还挺大:“她爱上班就上班,不爱上就不上,没工资她爱上哪上哪……”这不是混蛋话吗? 家里总得有进项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28 欢喜人家(16)三合一 欢喜人家(16) 金红胜穿着秋衣秋裤裹着大军衣出来了,一撩开帘子这风裹着雪花直冲人,冷的人直打哆嗦,他也不说废话,从大衣兜里掏出几张钱来塞到金爷爷手里:“您可别裹乱了,叫我歇歇。钱在这儿呢,不缺您用的,所以,您消消停停的在家呆着,要不然去医院陪陪我妈去,钱的事有我呢,有我呢!” 冬天没盖房子的工程,但是有拆迁的活儿呀。昨天接了个活,人家连定金都给下了,只等着雪停了或许雪小点好动工呢。结果这老爷子,一大早上的,就给我来这一出接着一出的。 金老爷子不知道这钱是定金,就骂道:“这大家都是街坊,邻里邻居的,也都这么些年了,谁不知道谁呀?你最近都在跟人借钱,借来的钱是要办大事的,不能随便动用。这过日子有多没少的,今儿挪一点,明儿挪一点,啥时候是个头?我以为你也当过几年厂里的干部,懂点道理了,没想到这么糊涂,想拿借来的钱过日子,正经事还干不干了……”他从不担心儿子叫一家子饿着,他也不是懒的不知道干的人,不管啥办法,反正不会缺了家里用的就是了。他就是气呀!两口子不好好的过日子,只知道整你那一套里格楞……这不是过日子的架势知道吗?家是啥样的,那得是回来就热热乎乎的地方,好家伙,这个家倒是好,要不是孙子星期天在家,这家里真是一口热水也没。这叫啥日子? 但显然金红胜不明白老爷子的生气点在哪里,还在那解释:“这不是借来的钱,是应承了一个活,人家给地定金……” “哄鬼呢?”金爷爷冷哼一声,“这大冬天的,工地上还有活儿?” “不能盖还不能拆了?”金红胜摆摆手,“冻死我了,我亲爸呀,您饶了我行不行,今儿咱好好呆着,成不成?”说着,还跟拉着他爸的林东来和萧泽示意,“没事了,现在没事了,你们忙吧……有钱了老爷子就不闹了……” 也是! 可是老爷子真不是为了钱闹的,他自己又不是不挣钱,别说他现在有工资,便是以后退休了也有退休金。这会子老人家就心说,我是为我自己着急吗?我是为老太婆着急吗?我们老两口自己的钱难道不够我们吃喝用的呀?我还不是为你们两个不省心的着急吗?孙子那么丁点大的人,都不要人操心了。 这边那俩放手,干活去了。这雪也不能堆积在胡同里,要不然更没法走了。这得用架子车再给拉出去。两人不能叫孩子干这个,就一个拉一个推的忙活去了。 老爷子看看进去睡觉的儿子,也不见早该起来的儿媳妇,叹了一声,“得!儿子也指靠不上,不挣点钱存着……这等老了万一有个大病……可怎么得了……”嘀咕着,就又出去了。 林雨桐看见了,但没法再拦了。她跟林爷爷道,“金爷爷还挺倔的!” 老爷子就摇头:“不是不服老,是不能服老。要不是你爸有正事了,你以为爷爷能一天天的没正事干,虽说人没闲着吧,但这还不是随心所欲,想做啥做啥。饭庄要的泡菜不少,可咱提供的却是今儿多了明儿少了,这不是全凭高兴吗?今儿高兴多做点,明儿不高兴少做点,忙了有事了,还就不做了。不指着儿孙能有多孝顺,能不叫操心就是好日子……” 这话也对! 说着话呢,四爷先回来了,林雨桐就操心四爷呢,见四爷手里拿着个东西过来了,她就笑:“你把什么东西给卸了……” 四爷递过去,还跟林爷爷道:“东西先放这边厨房吧,车挪不了窝了就走不了了,回头把那车给卖了,跑出租这活,到了这个年纪还是别干了。” 釜底抽薪呀! 小伙子行,是个爷们了。林爷爷接过去直接放在高处了,还招呼四爷,“进来烤火喝汤。” 四爷没急着喝汤,烤火着呢。老人家又想起早些时候腌制的生姜片和辣椒碎了,“今儿给你们炕点饼子搭着疙瘩汤吃,等着,我去捞点好东西去。” 人走了,厨房只剩下两人了,林雨桐才低声问:“干拆迁是你给那谁出的主意?” 四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谁’指的是金红胜。他摇头:“刚开始干各小包工头 ……这个能干,别人怕拖欠工资,但金红胜不怕……所以,这一行他做是比较保险的。” 投资多少他都能开工,他早前混的名声,好些人还是愿意卖面子,有些机器人家得租,他就能借来。至少先使用后付钱是可以的。 拆迁比小包工可麻烦多了。工地上现在的机械化程度没那么高,因此上,一些苦活累活就靠人工完成。砖瓦沙子水泥这些活包给你,你按质按量定期完成,钱就到手了。对于包工头,那就是上面联络活,下面组织民工,这点事而已。他也不干体力活,就是初级管理者而已。可拆迁的钱挣起来有点咬手!那边要求定期拆迁,可这补偿款,各家的情况你都清楚吗?有一家钉子户,活就干不下去,除非采取非常手段。 自来,一般人都干不了拆迁的活。 为了拆迁引发的事端,包括人命案,听的都不新鲜了。 怎么干了这个呢?! 林雨桐摊手,刚才金红胜确实是那么说的,他说,没有盖的活还没有拆的活了? 这话应该是真的。 四爷都无奈,你给他指了指条路,他自以为聪明的觉得另一条相仿的路也能走,其实差距大了去了。小包工头干出经验了,可以到下面的小城市或是小县城,去做大包工头,钱是一样赚的,而且好赚。干几年,未必不能出头。在往后的很多年里,跟房产相关的,都赚钱。可拆迁这条路,那是越走越偏,越走会越陡,一不小心,那就是万丈深渊。 林雨桐感觉,这要是哪个儿子敢这么的自作聪明,四爷真得踹他。可这偏偏的,是亲老子,咋说呀? 没法说也得说,至少叫他警醒些。 四爷也不坐了,回去就去找金红胜去了。金红胜被老子折腾起来刚睡下,结果又被儿子给折腾起来了:“又怎么着了?” 四爷见他没从卧室出来,他也就没进去。只在卧室外问说:“刚才您说您要干拆迁?您那么着急干嘛?家里的日子也能过,未必就缺这两三个月的时间。有这时间,去工地上,跟人家干过这一行的人聊聊,弄清楚行情,这也不算白费功夫。可拆迁那活,虽然来钱快,但那活不好干。万一人家就是不搬呢?报纸上天天有报道……差不多每个拆迁工程完了之后,就有没完没了的官司要打。干这一行的,除非是后台硬,能扛住。可您这样的……那是等着给人做替死鬼去了。所以,您得想想这里面的利弊得失……您不能完成,他不给尾款,这边就不能给工人结账……除非来硬的非给拆了……拆了之后呢,等着人家把你告了……京市的拆迁,那随便一动都是古董,都可能是文物保护,出了事算谁的……” 金爷爷没开动他的车,回来在外面就听了孙子在里面教训他老子呢,可听人家孩子说的话,有没有道理?很有道理呀。赚钱重要,但得赚那么一份安稳钱。 金红胜刚才还有些眯瞪呢,这会子也睡不着了,儿子说的还真叫人心里发毛,但钱已经拿了:“我知道了……老子在外面混了这么些年,还能不知道轻重……你安心学习去,别的事甭操心,老子知道怎么做?” 知道个锤子! 金老爷子心里哼了一声,管不了干脆不管了,去医院照看老太婆去了。 下雪天,尤其是下大雪的天,宜干啥?宜干啥都不宜出门。 可别人都能偷懒,这学生不能。这鬼天气,四爷都想逃学了。无奈,逃不了,就还得去。这路上,有的人家勤快,这雪打扫的就干净。可有些人家,扫不干净,人踩车碾的,就压成冰了。一走一呲溜,李庆生和萧远是高兴了,两人一路滑着走。 林雨桐也不怕,她滑的能比他俩都好,但无奈……她怕四爷摔了。 其实四爷没那么不济,但架不住四爷出门穿的鞋,是那种塑料泡沫底的鞋子。之前林雨桐给四爷买了一双,质量不错。当然了,四爷装裱挣的钱比一般人想象的要多的多,别说养他自己了,就是养个家一点问题都没有。鞋当然得买保暖防滑的。但是穿了这才几天,今儿出门的时候四爷的新鞋被宋兰兰收了,说是要等到过年再穿。倒是把据说是四爷姥姥给做的那种棉鞋拿来叫四爷穿了。这种鞋很好做,叫林雨桐做的话一晚上不说能做十双吧,七八双总能做出来的。鞋面絮上棉花,在缝纫机上走一遍,十来分钟就是一双。然后底子是外面卖的那种塑料泡沫做的鞋底,要多大的尺码人家给多大的,一双一块两块的,这东西比那种自己纳的鞋底子软的多,因此上鞋的时候不咋费劲,特别好做。可因为省事,这种鞋子在乡下还很流行。下地是没法穿的,底子太软,到地里随便一根草根树杈的都能挂个口子,再不要踩铁锹半晌就能废掉一双底子,还特别费脚,因此下地不穿,也就是冬天做了不下地的时候穿。省事了,大家不说缺点就罢了,反倒夸大了优点,说这个塑料泡沫的,越穿越热,跟踩着海绵似得。是不是越穿越暖和林雨桐没穿过也不知道,但看四爷走一步滑一下,这玩意铁定是没说的那么好。 坑的四爷没法子了,到了胡同口,到修鞋修自行车的铺子,叫人家把那个破旧的轮胎上的橡皮铰几道给钉在鞋底上,嗯!这下好多了。 说是去上晚自习,但一个周末,这学校都被积雪堆满了。清洁区肯定是要打扫的。林雨桐这个班长,已经准备去安排扫雪去了。可一进学校,萧遥就道:“咱们班这么自觉,清洁区都扫干净了。” 啊? 没错,是高一一班的清洁区。 谁这么自觉打扫的?到班里一问,竟然没人知道。于是,还都有点小庆幸,这是哪个班把清洁区弄错了吧。结果等老姚来了,才知道不是。老姚跟大家的解释是:“你们要好好学……看咱们班的家长,对大家的学习多支持呀。怕打搅大家,于是主动花钱找人帮大家把这个大难题解决了……所以,咱们更得努力,不辜负家长的期望……” 老姚说着,萧遥就低声道:“桐桐,不会是林叔吧?我感觉这是林叔能干的出来的事。” 果然,老姚说完了,和颜悦色的单独叫林雨桐,说一些类似于‘你爸也不容易’之类的话,这还不是变相的说这事就是林东来干的嘛。 然后大家也都知道,是班长的爸爸呀。林爸爸威武! 林雨桐一回来,不知道谁起的头,喊了一声:“谢谢林爸爸!” 然后都跟着起哄,谢谢林爸爸。 下了晚自习,走读生往出走。林爸爸人家在校门口等闺女了,怕路滑再给摔了。林雨桐是班长嘛,她是走在最后的,得等人走完了,关灯然后锁教室门。但是开门的钥匙不止一把,住校的每个宿舍舍长都有一把钥匙,来得早的自己开门。锁门却是桐桐的责任。 林东来就等啊等的,等的出来一串学生,有那么三五个的,路过了就喊了一声:林爸爸好! 啊? 哦! 好好好!你们也好! 怎么这么多人叫爸爸了? 出来之后萧遥才道:“林叔,您雇人花了多少钱呀?” 林东来一手拉着闺女,一手拉着萧遥,剩下的几个小伙子,自己走去。萧遥这么一问,林东来才明白了,“没花多少……十块钱就有人加班帮着处理了……” 十块钱? “你们以为有多少。”三百块钱一个月的工资的话,一天的工资也就十块钱。可这还有一个月挣不到十块钱的,或者是单位效益不好,只能拿一半工资维持温饱的。因此找个人抽两个小时,处理一下积雪,十块钱在人力市场,有的是人抢着干。 这么一比,萧遥和李庆生都沉默了。之前对父母的安排多少有些不满,但是现在再看,许是父母给指的路就是最好的路。 到家了,林东来招呼几个人都去林家:“芝麻小烧饼,再一人一碗酸辣汤,驱寒的,赶紧的。” 萧泽晚上去应酬去了,现在还没回来。走的时候交代林家了,孩子回来先留林家。金家那边呢,到现在还没人。老爷子去看老太太去了,金红胜估计是有事,宋兰兰也不知道上哪去了。烟囱也不见冒烟,估计是炉子灭了。这回去屋里冷冰冰的,也不成呀。 林爷爷觉得跟四爷还挺对脾气,比如这孩子每次夸他做的吃的,总能夸到他心坎上,比如这烧饼,人家就知道里面放了猪肉和面,又怎么加的调料。这酸辣汤一入口,就能说出来用了哪里的胡椒。做厨子的就喜欢这样的吃客,有那种伯牙遇子期的感觉。 吃饱喝足了,四爷还得回去捅炉子,接了这边的火过去引燃,然后添好碳火,再到林家写作业,等回去的时候,炉子正旺,上面坐的水也热了,洗洗就能睡了。 有时候觉得,这家里没人还挺好,至少清净。一晚上四爷睡的特别踏实,早上还是林雨桐起来,探头看还下雪着没,说话的声音把四爷叫起来的。 雪停了,可风的劲头不小,比只下雪的时候更冷。 金家的大人一晚上没回来,炉子也没人管,早上起来没把炉子捅开,还真有些冷。出门的时候林东来还没起呢,林雨桐趁着李庆生没注意,把林东来的新鞋拿了一双偷偷塞到书包里,书包一下子鼓囊囊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装着多少东西呢。 出门的时候萧遥倒是问了一句:“还拿着薄外套吗?” 在教室里穿着羽绒服有些热,可脱了羽绒服吧,因为在最后面坐着,距离后门比较近。门一来,风吹进来还有点冷。其实班里有很多女孩子,到教室都带着薄外套,怕开窗通风的时候着凉。这些孩子的家里都应该有一个细心的妈妈,他们五个都没有,因此,林雨桐疑似带了衣服,萧遥还挺奇怪的。 林雨桐笑笑没说话,不过这次这鞋还真拿着了。 胡同口的位置开着几个小饭馆。这些地方呢,不停的有热水泼出来,然后雪就化了,黑乎乎脏兮兮泥拉拉的,不踩着过都不行。他们几个,运动鞋的运动鞋,皮靴的皮靴,只四爷可怜的,棉鞋。这一沾泥就彻底的湿了,穿着湿鞋,这种天能不冷吗? 林东来有一双运动鞋,是之前林东方买的。给李庆生买了一双,给林东来买了一双,经常走路的人,还是运动鞋舒服。不过最近林东来也没出去,因此也没穿,一直就在客厅的沙发下塞着呢。这会子一到学校,林雨桐见萧遥去接热水去了,赶紧把鞋塞给四爷:“换了换了!”尺码是一样的。 萧远就不停的看,然后恍然大悟,低声问:“原来你喜欢他呀。” 林雨桐扭脸,故意冷着看他:“敢说出去揍你,听到没?” 才不信! “你喜欢他也没关系,只要不结婚,我就还能追。”萧远这么说。 嗯? 这就很奇怪了,言下之意,结了婚了就不追了? 萧远耸肩:“最基本的道德要求,差的没那么大呀。”说完恍然,“我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看我了……”他一脸的无奈,“但我是我,我母亲是我母亲,对吧?我们俩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我可以说她错了……但是没有干涉别人的权利……怎么选择,依旧是她的自由,ok?” ok是挺ok的,怎么就这么别扭了。 这个话题在教室里说可不是好话题,她扭脸问四爷:“合适吗?” 合适! 吃饭的时候得再出去买一双吧? 那是!还得找一双一模一样的。于是,萧远和萧遥自己吃饭去了,林雨桐和四爷溜出去逛街。 可这双鞋不是那么好买到的,坐出租跑了三个大商场,才找到柜台,一双鞋三百多。这个时候三百多,那真挺贵的。 买了一双一模一样的,想想为了四爷拿了林东来的鞋,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又买了一双皮靴,连带着护膝,口罩围巾这些都买到了。回头又给四爷买了一双比较平价的鞋,跟现在脚上这双,都放在学校算了。回去换成宋兰兰给的棉鞋,都轻省。 然后紧赶慢赶,回去迟到了。被抓考勤的老师抓住了,四爷的谎话那是张口就来,“去看看现在市面上的教辅书,结果没注意时间……”至于手里的袋子,“碰到个家长,捎带了点东西……” 好吧!知道找参考,人家老师就说了,“咱们每科的教案组,都有这些教辅书,市面上有的,办公室都有。以后需要看,就去办公室找……”然后放行。 回头碰上老姚人家还跟老姚说呢:“您这学生就是长心眼,知道这题得有价值,就是得跟市面上的有点不一样的……知道抓考点……” 回到教室,桌上摆着信,是苏宝凤寄来的。这才回来,信就追来了。这是近,信基本第二天就能到。是有啥要紧事吗? 原来是苏宝凤想起有件事忘了叮嘱闺女了,于是专门写信说了一声,要说的是林东来的生日要到了。 忙来忙去,把这些都给忘了。家里人的生日,是得搜集搜集了。 晚上回去之前,四爷将鞋换下来,塞桌兜去了。就这么巧,正好被等着他们一起回家的李庆生给看见了,那鞋……怎么这么眼熟呢。 再想想桐桐早上出门前那鼓囊囊的背包,他顿时悟了,原来是拿来给这小子穿了。要不然他怎么不敢把鞋穿回家呢。 因此一路上,看桐桐的眼神都特别奇怪,到家里吃饭的时候还阴阳怪气。 老爷子做的排骨面,给林雨桐多捞了两块排骨,李庆生就哼哼唧唧:“姥爷,没用的。白眼狼是喂不熟的。” “胡说八道!”老爷子威胁,“再这么不知道让着妹妹,你一口都没得吃。” 林雨桐知道,这是李庆生维护林东来,觉得拿了亲爸的东西给四爷不好。 她勾手叫李庆生:“我带回来那堆东西你没看见呀?你去看看再说话……” 鞋好像还是那双鞋,另外还有一双特别酷的靴子。另外还有不少零七八碎的东西,李庆生有些气弱:“那……那又怎么样……你买鞋至于带一双鞋吗?” “版型有大小,有肥瘦的好吧。衣服不合适能改,鞋子怎么办呀?不得比对呀!”林雨桐白眼看他,“小心眼。” “这么好心……买这么多东西讨好你爸……你想干嘛呀?是不是闯祸了……”李庆生哼了一声,“我猜也是。” “我爸明儿生日。”林雨桐逗他,“你送什么呀?” 李庆生端着碗就窜了,“我哪有钱?” 想想,现在能为这个爸爸做的也不多,因此凌晨三点她就起了,早早的去了厨房,长寿面要做的好吃,一是得醒面,二是得有好的臊子。三是汤底要好。 家里有啥?其实没有准备很多食材的习惯。能炖的汤,也就是之前林东顺送来的火腿了。用火腿跟各色的干菇炖汤,这个得花费时间的吧。汤慢慢炖着,然后和面,连臊子都切好了,只要等到差不多都该气的时候再炒,这个点油锅下菜,动静太大了。 昨晚金红胜跟宋兰兰两口子回来的晚了,睡觉的时候都一点多了。本来金红胜是去跟人家谈事情的,宋兰兰非跟着。跟着就跟着吧,一直跟到晚上,人家要去卡拉ok,她就陪着。男人在里面通宵,她跟到通宵。反正是跟着金红胜一天。今儿事情定下来了,喝了酒回来了。宋兰兰是真累了,早早的睡着了。金红胜也累,但没法睡呀。一是饿的,虽然在外面跟人家是吃饭呢,可这说事喝酒吃菜,正经的饭没吃到,躺在这里是越想越饿。二是痒,身上起风团了。老爷子要出车的早上,他没裹严实就出门,结果又是风又是雪的,热被窝里出来遭冷气,当时就不是很舒服。身上有些痒,跟人家在外面说事,隔上一会子工夫,就得去一趟厕所,那些人打趣说是尿频,可实际上是去抓痒痒去的。这一耽搁就到现在了。痒的睡不着,叫宋兰兰给抓痒痒吧,那边睡的沉了,叫也叫不醒。正难受呢,一股子香味往鼻子钻,味道是又鲜又香,这是啥味道?林叔做饭呢?炖汤赶早,厨子经常就是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就上灶了。于是,干脆起身,穿齐整了,悄悄的出来。果然是林家的厨房里透着晕黄的光,他过去推门,就见林家的小姑娘正在锅里搅动呢。林雨桐听得见脚步声,知道是金家的人,还不是四爷,她只假装没听见。这会子风刮进来了,她才回头,带着几分惊讶,“您怎么起来了?我吵到您了?” “没有没有!”不过,“你这大半夜的,干什么呢?” “我爸今儿生日,做碗长寿面。”林雨桐笑了笑,听见他肚子叫也假装听不见,我就不信你还好意思在寿星吃面之前,要人家的长寿面吃。 半夜起来给她爸做吃的? 金红胜还真有几分动容了,“好孩子!”还能说啥了,回去呗。 回去了看看躺在一边的宋兰兰,他就心道:这男人的日子好不好的,不在乎说一定得有老婆。真的,要像是东子这样,跟爹妈一块,没有媳妇在里面搅家精似得搬弄是非,挺好。没有媳妇跟家里的姐姐妹妹怄气,也挺好。有个孩子,知冷知热,知道好歹,眼看就能靠得住,也挺好。出门自由,回家热乎,这其实就是最好的日子了。像是东子,要是有钱了,什么样的大姑娘找不着,不一定非得结婚,反正就是那么一码事。各取所需,家里不闹腾,他自己过的还挺高兴,这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那点被宋兰兰闹腾的有点缩回去的离婚的心思,这一刻又冒头了。这次,不是因为什么萧湘或是其他的什么人,就是单纯的想过点不闹腾的热乎日子。 他就想,如果没有宋兰兰,爹妈是不是在家也挺好,红云也能回家来,以后找个合适的对象再嫁出去。孩子呢,有奶奶照管着,眼看也都成年了,一转眼的事。一切的不顺,只要摈弃了宋兰兰,好似一切就都顺了。 那所以,问题出在哪呢?还是宋兰兰身上。 林雨桐不知道风团已经非常严重的金红胜还有心思琢磨离婚的事,她这边锅里的汤好了,面条也擀出来了切出来了,热水烧开了,下面! 面正在锅里翻滚呢,林老爷子就进来了,他跟往常起的时间是一样的,却被香味给引出来了。再看看锅里的面打着滚的形状,便知道有多地道,“你这孩子……几点起的?”他过去看了汤的成色,“这得三点起的吧。” 就是三点起的,“面条出锅,我在开水里过一下,用熟油拌了放着,等我爸起来,您用热水给套一下……他昨晚回来的晚,估计起不来……” 今儿是东子的生日。 可这么些年,谁还想着给东子过生日? 他下乡以前,日子难过。能弄到鸡蛋的话给煮个蛋就是过生日了。后来这不是进去了吗?家里人去看,没有一年的生日赶上探视日的。慢慢的,也就没怎么关注了。因着儿女不全,这些年,他和老伴儿都不作生日的。 可如今,这么大冷天的,孙女半夜起来,只为了给她爸做一碗面,他饶是这么大年纪了,见惯了世情了,心里也软的兜都兜不住。 你说这孩子怎么就那么可人疼呢。 就见那孩子手脚利索的将臊子炒出来放在一边,“您跟我奶奶陪我爸吃吧,我就不吃了,上学去了。” 今儿去学校吃早饭吧。 林东来这一觉睡起来,还真就九点多了。老太太在捅炉子,老爷子在看电视,见他起了,老爷子就去厨房,“赶紧洗洗吃饭。” 三碗热腾腾的面条,浓香的汤汁,上面铺着臊子,各种的蔬菜干菌菇丁铺在上面,桌子上各色的泡菜拼了一个盘摆在中间。林东来搓着手,“您跟我妈还没吃?都说别等我了,跟孩子们一块吃呗,我随便对付一口就行。” 二老都没说话,林东来端起碗先喝了一口,“嗯!爸,您又进益了,这汤熬的,没的说。”再吸一口面条,“面条也劲道……这回您的面可没偷工减料。以前您做的面醒的时间都不到,欠了点意思了……今儿这个……好吃!” 老太太一口一口的吃着,是好吃。比老头子做的都好吃!她突然就是觉得特别放心,以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儿子,要是没有他们老俩口子,这孩子可怎么办呀……如今好了,真就是今晚躺下明天睁不开眼,也没关系。儿子有人疼,人家也有闺女,闺女知道疼爸爸了。 看着儿子吃的香甜,老爷子才猛不丁的说:“爱吃就好……桐桐半夜三点就起来了,又是炖汤又是擀面条的……折腾了半晚上……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孩子给你做生日了……” 林东来嘴里的这口面瞪着眼睛好半晌才咽下去,“半夜起来的?” “够吗?”老爷子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说,“还有呢,给你留着的。” 不够!永远也吃不够。 一口气吃了三碗,把汤也喝的一滴也不剩,这才穿了衣服出门去。金红胜也准备出门去医院拿点药,见了林东来还说,“……我这半夜闻见香味,还以为是林叔睡不着起身了,谁知道是那孩子在那给你做长寿面呢。叫我说,还是闺女好,闺女知道疼人。” 是!孩子大了,知道疼人了。 在屋里忍者没掉下来的泪,出了门掉下来了。他找了个偏僻的街道,蹲在公用电话边给苏宝凤打电话,那边一接通他就哭了,“谢谢你……宝凤,我得谢谢你……谢谢你给我把闺女生下来……谢谢你把孩子养这么大……把孩子教的这么好……我现在都不敢想,要是没有桐桐,我现在得是啥样……有她在……我就得变好,变的像个爸爸……我干啥都有奔头……这都是你给我的……宝凤,这都是你给我的……只为了这个……我这辈子都欠着你的呀……宝凤……” 苏宝凤拿着电话,眼圈红了,却笑了:“那你就得更好,对孩子更好……等将来你得还我一个更好的闺女……到那个时候,咱们两清……我不欠你……你也别老觉得欠我!”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孩子明天正式上学了,之前包的书皮老师说不行,得用白色的书皮纸包,要命了亲!透明的书皮怎么就不行了?我都不记得怎么包纸书皮了! 129 欢喜人家(17)三合一 欢喜人家(17) 这个冬天,确实是挺漫长的。而且,京市的冬天,在没有暖气的情况下,确实是不怎么舒服的。每周洗上两次澡就不错了,周三和周六晚上,去外面的澡堂子,要是遇到不好的天气再另说。还有半夜上厕所……很不方便,所以,家里有得有尿盆了……这还得是自己把生物钟调的比较好的时候,要是有人赶上晚上大号的习惯,那就等着受罪吧。 不过好在,眼看这学期就到底了。考试一结束,就能放寒假。这一放假,过年就在跟前了。一到考试跟前,李庆生就抓瞎,特别知道学。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抓着书,路上也抱着书都不放手。这大冷天的,手冻僵了都没法写字了,临时抱佛脚的劲头,看的人好像都有点感动。 这孩子害怕呀,下学期据说各班都要做一些调整。稍微跟不上班级进度的,都会被调整下去。他就属于不停在被调整的边缘试探的人物,要调整的话,他是稍微一个不小心,就要被调整下去的,这多丢人呀。 这次考试,是全市统考。学校的重视程度可想而知,打从复习开始,老姚就每天晚自习都在。他也不只讲数学,人家是把每门课的老师都拉出来遛遛,要是实在排不开,四爷和林雨桐上去领着复习重点。 考试也相对严格,高一考试期间,高二放假。因此,腾出来的教室足够单人单桌的。可能是因为之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学校,考的成绩确实不错。因此,这次考试,明显感觉监考变的严格了。外校的老师,一进教室先叫学生调整课桌的距离,保证最前面一排顶着讲台,最后一排人坐进去靠着墙才行。反正伸着脚的时候你休想够到前面同学的凳子。 之前每次考试,考完了林雨桐就点点四爷的凳子,要出去一起出去呗。 这会子她坐在那,凳子放的距离桌子可近了,前胸都贴在桌子上了,腿绷直都休想点到。这么远的距离……连林雨桐都觉得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尤其叫人不舒服。 考试的时候,你的卷子答完放在边上,老师就敲桌子,示意你将卷子压在下面摞着放。想要草稿纸,举手就行,不允许站起来,应该是怕站起来能看到别人的卷子。 因此考了一门出来,大家就跟老姚各种抱怨。老姚是不是跟学校的老师说也要这么严格的监考别人就不知道了。反正是因为各种的较劲,气氛特别严肃。凡是有左顾右盼的,都会被警告。 这种氛围你就是想坐在教室里等着时间过去也不成,答完了,检查完了,就走吧。走廊里不能留人,两人只能跑到教学楼的大厅等着下一门的开考时间。不过好处也有,那就是最后一门考完,早点走,就能早点回。而且,晚上没有晚自习。都开始自由复习了。 如此一来,至少晚上可以在家看书。 如今复习都从萧家转站到林家了。萧家地方大,但是萧家不怎么暖和,萧泽忙着呢,常不常的都是萧遥和萧远回家了,才把炉子捅开,屋里暖起来没那么快。不像是林家,基本是家里从来不离人的。而且林东来给家里拉的炭,绰绰有余,反正就是可着烧,一定得暖和。 老爷子又爱熬汤炖肉的,家里没人的时候,基本就不去厨房了,家里的炉子上做呢,火就一直开着呢。 一回来,满屋子的饭香。老爷子忙着灶上的事,老太太戴着老花镜在那织毛衣呢,“买的毛衣是套头的,我不爱套头的,老胳膊老腿的,也抬不起来,就是对襟的衣服穿着方便。” 也有对襟的呀,“您跟我姑说呗,她挑的时候就回给您挑对襟的。” “她买的?薄的很……”老太太摇头,“哪里有手织的厚实?” 李庆生拿了大苹果就啃,“我妈都买的羊毛衫,又轻薄又软和……您这重的……舒服?” “还就是重的舒服……”老爷子都搭话,“压在身上,觉得实在。” 这理论,你说这上哪说理去。 爱那么穿就穿呗。 进门一碗热滚滚的辣鱼汤,马上就是一身白毛汗。 四爷那边现在也还行,家里不能说暖和吧,但肯定不是冰锅冷灶的了。金红胜和宋兰兰常不常的是早上十点十一点才起床,晚上十二点之后才回家。因此,四爷感觉好长时间不见这两人了。金奶奶出院了,家里这不是就有人照看了。回来没那么些好吃的,但家常饭是有的。金奶奶的手艺也不咋好,但冬天这饭也好做,林家常不常的都有各种的高汤,只要从林家要点高汤,回来炖上白菜豆腐粉条之类的,味道不会太差。搭上饼子或是馒头吃,热热乎乎的也算是一顿饭了。那辆出租车也彻底的不开了,老爷子提前办了退休,但这不是闲不住吗?跑附近一个加油站找了个活,工资另外拿一份,这两月,日子还挺宽裕的。金红胜也给家里钱的,但钱拿到手里,两老人也舍不得花,都知道儿子还欠着外债的,想替孩子攒着将来好还债。你说这两口子在外面,天天醉醺醺的回家,钱赚了多少不知道,但这开销……着实叫过惯了小门小户小日子的老两口胆战心惊。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四爷除了在学校的食堂能吃到肉之外,在家里是很难见到荤腥的。 这人多眼杂的,林雨桐也不能总偷着给四爷拿吃的。要是在厨房做饭还好点,但在屋里,基本是没机会的。林爷爷那是做厨子的,一锅出多少饭多少菜这都是有数的,况且,外面冷的很。饭放到外面就凉了,冰凉凉的吃进去还不如热乎乎的喝完米汤面汤养人,只能这样了。 林雨桐还说,这一放假,四爷才是要过苦日子了,以前还能在食堂吃点好的,放假了天天在家,岂不是要粗茶淡饭,吃到假期结束。 “放假我就去那边帮忙了。”四爷低声道,“我还卖了两张字画!” 其实你要是仿造雍正的字画一定挺卖钱的,可惜无奈呀,如今的四爷不是当年的四爷了,人的心性不一样了,这字当然就变了一些。再想‘伪造’那真是模仿的伪造了。四爷不屑干这种没品的事,他是说,在装裱店他夹带了私货,有人愿意花钱买名不见经传的人的字画。看四爷这表情,只怕钱还不少。 行啊!在那边挣点,在那边吃,这钱等到过年的时候,也好买年货补贴两老人。 林雨桐松了一口气,好歹回老家的时候心里能放心点。 考完了,放假了。但是假期也不是那么好过的,卷子一张一张的,每门课三套卷子,一共二十七张卷子。每张卷子便是一个小时能做完,这也得二十七个小时。 所以放假之后的前两天,林雨桐啥事也没干,在家刷卷子呢。 四爷人家挣钱去了,晚上回来要桐桐做好的,“……晚上加会班有两个晚上的空档就抄出来了。” 哦哦哦!你抄作业呀! 做完就直接给他了。而林雨桐,收拾行李,再跟林东来出去采买,打算回苏家村了。 老太太有点不愿意,“要是年三十能回来就叫你爸接你去……”这么说完了,好像又觉得不好,“哪怕大年初二再回去,给你姥姥拜年去。” 意思就是想叫在家过个年。 林雨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承这话,她得顾虑苏家的感受。这边她还没说呢,林东来就说了,“这得看天气,要是天气好,上山下山都容易……那想怎么着都行。要是落点雪,山上就不好走,那倒不如叫她老实呆着,省的跟着操心……” 这就有了推脱的说辞。 老太太点头:“也是!”然后叮嘱桐桐,“在家呆着就乖乖的,别满山去跑去。这冰天雪地的,多危险呀。别仗着熟悉地方……知道没?” 好!知道呢。 各种的年货拉了半车,林东来将闺女给送到了镇子上。走之前给苏宝凤打电话了,苏宝凤还是没有亲自来接,林东来也只笑笑,知道她是不会来的,只把孩子交给苏宝山,“……叫她玩吧,作业在家都写完了的……考试成绩出来我去拿,回头给你姐打电话……要是孩子想回家了,就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苏宝山点头应着,但对那些东西:“不能要了……” “拿着吧,都不是我花钱买的。顶多就是我捎带来的……”林东来就说,“是桐桐买的。她在报纸杂志上投稿,稿费还不少……” 就是总结的那些个各科知识点,然后编成顺口溜,早就寄出去了,结果学期底的时候才有了回复,钱不多,一千来块钱吧。但两家的年货都是孩子的钱买的,“只管拿着。” 苏宝山不信,看桐桐确认。 林雨桐指了指包:“杂志在包里放着呢,回去给我妈看看您不就知道了。” 那行吧! 卸下来吧。 东西卸在猪肉摊子上,今儿还是那个姑娘,忙活的很呢。苏宝山说放一下东西,人家可热情了。见了林东来还叫姑父,硬是兜了几个猪蹄猪尾巴给林东来塞。 这姑父当的不清不楚的,林东来又摸出一百块钱来,“拿着吧……长辈给的压岁钱……” 然后真不敢呆了,上车就走。 林雨桐逗的就笑,跟林东来摆摆手:“到家了打个电话报平安。” 知道了! 这么些东西也运不到山上去,苏宝山得去邮局给苏宝凤打电话,叫苏宝凤打发苏南下山来接才行。打了电话,他带着外甥女逛街,镇上就半条街道,街道还是老街道。不过是年跟前了,都要置办年货,街上做小生意的多了起来而已。 林雨桐见苏宝山在看对联,就笑道:“不是婚事在年前嘛,咱家一副对子都不够。要不买笔买纸,咱们回家去自己写呗。” 那能成嘛。 能成! 本娘娘字是卖不出四爷的价的,但是写副对联自己挂还是成的。 逛了两小时,苏北和苏宝根都下山来了:“不是说不拿人家的东西吗?这好些个的……” 林雨桐留苏宝山给他们解释,自己拿了擦脸油,还取了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这个羽绒服是最大的码,穿上挺显瘦的,她把这个给应了苏家亲事的姑娘,她也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反正是把心意送到了。 那姑娘不好意思:“你看……肉也卖完了……我都没啥给你拿的……要不,这个猪板油给你拿去……” 闺女的爹就脸红,“胡说,明儿给送半片子猪肉去……” “不用!”林雨桐忙道,“大叔,您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常来常往了,这猪油我觉得好,做糕点离不了这个……怪稀罕的……” 然后带回去的东西又有好大一块猪油。 山上的人过年其实不咋缺猪肉吃的,这会子还没到村里,就听到惨烈的嚎叫声,这是各家各户杀猪呢。 苏家不管是苏姥姥这边,还是苏宝根家,都是养着猪的。 “咱家的猪是要留着办喜事的时候杀呀?”林雨桐就问。 “明儿就杀,也不能缺了你一顿杀猪饭。”苏宝根说着就笑,“馋了一年了,就盼着这一天了。” 是!各家养的猪都跟山上的野猪似得,半散养的,出栏慢,但是没用饲料,是挺好吃的。 快到家了,远远的看见站在村口的人影,林雨桐就朝上跑,苏宝凤站在风口等着呢。 本以为回苏家,可实际上没有,东西直接被带到了学校,学校门口的门房,苏宝凤将门给推开了,不敢正在里面看电视,黑白的电视十四寸大,他搬着板凳坐在炉子边上,一边烤火一边看电视。见林雨桐回来了,惊喜了一下:“姐!”一下子给蹦起来了。 林雨桐把兜里的巧克力都塞给他:“还有不少东西,等会给你拿。” 他坐在那吃,拉着林雨桐去烤火。 这个门房不大,小小的,靠着最里面,是一铺炕,炕四四方方的,也就是两米半见方的样子,上面铺着被窝,伸手摸了摸,热乎的。炕上靠里面还放着大门箱子,箱子里应该是放衣服的,箱子上面是放着电视,还有镜子梳子之类的东西。 再就是两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板凳,一个炕桌。 两张桌子,一张放在窗台下面,配着一把修补痕迹明显的椅子,桌上铺着碎花布,上面很整齐的放着卷子作业本书本墨水和笔筒之类的东西,另一张放在挨着炕靠着墙的一角落,上面铺着塑料布,桌子上放着几个碗,几个碟子,油盐酱醋之类的瓶子,桌子下面有竹筐,面袋子米袋子,还有白菜萝卜土豆大葱的,就那么放着。 屋子当中是炉子,朝外通着烟囱,烧的是蜂窝煤,许是房间小,屋里倒是不冷。 不过,怎么住到门房了?看这样子,住了有段时间了吧。 林雨桐面色一变,“您跟卢……” “挺好的。”苏宝凤就笑,“别多想,这也没什么瞒你的。是小勇要定亲的,定的是柳叶那姑娘。我对这亲事没啥意见……不过人家说要盖砖瓦房……”她说着就笑了一下,“你上次给妈那两千块钱,妈拿去给小勇盖新房了。” 啊? 啊! 林雨桐笑了一下,“给您的,那就是给这个家的,这个家里用钱,怎么用都行。还分什么给谁用……” 苏宝凤点头:“……在外面,不管谁问起来,都得这么说。” 两千块钱,是一笔大钱。就是得用的人尽皆知! 林雨桐看看这简陋的环境,掏了五百块钱塞过去:“您拿着……” 苏宝凤这次不要了,“工资没欠我的,年底的时候都给我发了。虽然不多,可这一学期也给了我八百了。如今也正式转正了,以后每月都有三百多,在村子里,我跟不敢,怎么用都是够的。” 自己过了明路赚的钱都买成东西了,这五百还是林东来给的。 苏宝凤不用,林雨桐就先装上了:“可盖房就盖房,也不用住到这里吧。” 苏宝凤还没说话呢,不敢一边吃巧克力,一边眼圈就红了:“给我哥盖房子,我哥他姥姥家,他舅他舅妈,他大姨,他姨妈,亲戚都来了。还都是来帮忙的,住在家里就不走了。男一间女一间,他姥姥还骂咱妈了……大舅妈跟他姥姥和舅妈干了一仗,妈就带着我住到学校了……” 林雨桐有点含糊起来了:“小勇哥的外家?”记忆里这家人住在更山里的地方,往年也都接济一些,可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原配的娘家各种的亲戚,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叫苏宝凤跟这些人住一起,伺候这些人吃喝,还得受他们的话,凭啥呀! 不敢就说:“我爸说,给我哥盖房说亲,他这边拿了主意,万一不好,怕娘舅家那边来闹。倒不如早早的就叫我哥的外家来看看,说是娘舅比天大,要是我哥的外家愿意,那这啥事都好办。然后那边就来人了,来了说只见了柳叶姐一面也看不出好歹……又说帮忙起地基,这都住了快一个月了……” 所以,寒冬腊月的,你们搬出来在这门房住了快一个月了? 苏宝凤便道:“钱就那么些,那几家子在这边住着,吃吃喝喝的,不要钱呀?我估摸着,那两千块,啥正事还没办呢,就把五六百给花了……你卢叔那人性子倔,这些道理我都跟他说了,我说我当这个恶人,我把人给撵出去,结果他说不成,说人家不能住那么长时间,都是小勇的至亲,住个三五天的事,好茶好饭招待几天,人家肯定就走了。他拿那家人当苏家人呢。以为你姥姥你舅舅们怎么对你,那边就能怎么对小勇。这次,褶子了吧!非得吃亏才能长记性!”她不是很想说这些糟心事,只一边看闺女带回来的东西,一边道,“你妈也不是吃亏的性子,那两千足够把小勇的婚事给办下来,到时候结婚的时候,我就不拿了,要是还不够,他打哪损失的,他自己找补去。我手里的钱……年后我想在镇子上买个院子,现在,只要不买街面上的院子,巷子里那种农家小院,我打听了,才一千一二。” 原先她不知道镇上的院子这么便宜,也没那两千块钱做打算,后来,她都打算用那两千再加上这个学期的工资,两千七八,在镇子上的街面上,买个小院子。镇子上的门面房,那也是门面房呀。小勇会木匠活,在自家做点家具,修修农具,在镇子上也能过的不差。以后那院子直接给小勇都行,小两口经营去呗。可这柳垂的媳妇、柳叶的妈,这女人是短见又自私,不想叫闺女去镇上,怕没人照顾她,怕家里的重活没人干。所以,这给闺女找对象,人家就只在村里找。村里就这么点人口,年纪合适,长相合适,家庭条件合适的,也就那么三两个。之前看上苏南,大嫂不乐意。后来看上另一家的小伙子,可提出盖房的条件那边没办法答应。最后才找到小勇,小勇那孩子实心眼,就看上柳叶了,除了她谁都不乐意。家里又正好有这二千块,她的意思盖房子没意思,不如在镇子上。可柳垂媳妇不乐意,这事就作罢了。卢大头说婚姻大事,得叫孩子满意,得叫孩子的亲妈在那头能瞑目,得叫孩子的亲娘舅满意……那他就去满意去。 林雨桐听的别扭极了,在不敢面前,两人打住了话题。说起了带回来的这些东西都给谁什么之类,分派嘛。 正说着话呢,大舅妈来了,“快开门……赶紧的……” 端了一砂锅毛血旺进来。 “老张家今儿杀猪,我去接猪血了,桐桐爱吃,我给端来了……”说着话,就直接放在了炉子上,能一直热乎。林雨桐叫了舅妈,就去抓筷子,坐在板凳上吃起来。不敢是不吃这个的,他不吃辣。 舅妈就逗桐桐:“今晚是过你姥姥那边去,还是在这边跟你妈睡?” “跟我妈睡。”才应了一声,电话就响了,办公室的方向,出了门二十米远之外而已。 苏宝凤就催桐桐:“是你爸吧,大概是安全到了。” 还真是,“安全到了,跟你妈说别担心。” “哦!”林雨桐看看表,“那您抓紧吃饭吧,吃了饭再出去忙。” “好!”林东来说着就问:“你今儿晌午吃什么?”嘴里吸溜吸溜的。 “我舅妈给送了毛血旺,正吃着呢。”林雨桐说着就朝窗外看,苏姥姥不知道端着啥过来了,“我姥也送东西来了……” 嗯? 桐桐不可能去卢家,卢家也不能有学校电话的分机。也就是说:“你跟你妈在学校住?” “嗯!”林雨桐把话往回兜,“门房有炕有炉子,不冷。” 才怪! 挂了电话回到前面,苏姥姥正在里面说话:“……这猪皮冻分一半给大头那边,到底是一家人,你生气可也不能不管那边……再者,就不信那小勇的外家还能在这边过年?所以啊,大过年的,别闹脾气。那边一走,你就回去。这事从你这里想,那是钻到牛角尖那也是想不通的。可要是站在大头的立场上想,孩子没妈了,这婚事叫娘舅来商量,本就是应该的。他一是为了小勇,二呢,也是怕人家戳他的脊梁骨,觉得他娶了后老婆生了孩子,就亏待了小勇。三嘛,也想叫大家都知道,你这个后妈当的不错。你要是这么想,是不是心里就能过得去了。再要不然,你就想,将来要是林家给桐桐找了对象,他林家要是不找咱们家提前说一声,咱们家能应吗?这是一个道理,你不能一个道理只朝着自己想。” 大舅妈却不认同,接话就道:“他商量让他商量去呗,没叫他不跟人家孩子的亲娘舅商量。但这娶儿媳妇,凭啥把咱宝凤当外人呀?哦!拿钱的时候知道钱进了家门,那就是一家子的。给谁用都是应该应份的。那这决定儿媳妇,决定盖房还是买房的时候,咋就不把宝凤当自家人呢?宝凤的话他们听了吗?但凡用心听一句,他卢大头就不能干这么蠢的事。今儿我出去接猪血的时候,还听人家说了。小勇的姥姥和舅妈,围着猪圈转悠了。这猪不杀,不分他们大半回去,你以为人家就不会留在卢家过年了?这人要是不要脸了,任谁都没法子。这事……他卢大头跟宝凤说了吗?那猪不是宝凤喂的,猪草不是不敢帮着打回来的?” 苏宝凤的表情就有些隐忍,但还是道:“不会……之前我跟大头说好了,杀一头留一头。年前杀大点的,自家留上四五斤猪肉包饺子,把猪下水留下,这年也就过了。剩下的分两半,一半给宝山结婚做席面用。另一半给桐桐带回去,咱山里的猪肉城里人稀罕,不说给不给林家,关键是萧校长那边,得走礼,还有孩子的各门课的老师,给老师拜年去,拿点这个,是咱的心意……”小的那头自家盖房子的时候杀…… 林雨桐掀了帘子进去:“我带不带都行,去了另外买也行。” 不另外买也不行了,第二天一早,卢家那边杀猪了,猪都被刀子捅进去了,不敢才跑回来说的,说是那边正架着大锅做杀猪菜呢。 苏宝凤直揉额头,摆摆手说不敢:“行了,你也别去,你爸爱怎么着怎么着,爱给谁给谁去……”想想也是可笑,一头猪而已,为这个过去大吵一架,不像样! 林雨桐揉了揉不敢的头,“咱以后是干大事的人,这些小事上别计较。” 可我想吃肉! 不敢‘哇’的一声给哭出来了。 还是苏南拎了一扇子排骨过来哄他:“这不是肉嘛,都是你的,可劲的吃。瞧这点出息!” 苏宝凤接过来去拾掇,“今儿吃排骨炖山药蛋,再为口吃的没出息的掉眼泪,小心你屁股。” 林雨桐把零食袋子塞过去,“牛肉干,吃去吧。以后姐一周给你寄一次。”又哄他拿红纸裁对联,在家写对联。 苏宝凤奇怪:“这还练毛笔字了?” “哦!跟着隔壁的同学练的……”她把这事推到四爷身上。 可苏宝凤却觉得写的真好,“瞧着比往年买的对联上的字都好。” 这话倒是叫苏南动心了,“那咱咋不卖呢?” 啊? 苏南凑到桐桐边上,“能写不?还能写多少?你在家写,哥出去卖去,成吗?” 成啊! 于是,连苏宝凤也只当没有那糟心事,在家给孩子裁纸,那边苏南叫了苏北过来,两人得把字都认全了,读给买家听。没人在乎字有多话,只看这意思吉祥不吉祥。 不需要写深奥的,越是直白越好。 另外再送‘福’,送‘出入平安’‘六畜兴旺’这些,还别说,卖的还挺好。卖不完的,就去镇子周边的村子走街串巷的去叫卖。不舍得花钱的,可以拿东西换呀,什么麦麸,豆饼这些的,都行。人不能吃,猪还不能吃吗? 因为年前几个孩子干的这个营生,苏家人挺乐呵的。挣多少钱先不说,至少孩子们都想着挣钱了。 腊月二十八是苏宝山的婚礼,提前三天,家里就进进出出的人忙活了。 林雨桐在村里属于没有朋友的那种孩子,因为她出身比较异类嘛。而且,大部分人她都认识,但都没说过话,这也替林雨桐省去了不少的麻烦。只坐在热炕上,跟不敢玩就行了。要说无聊那倒也不至于,满耳朵都是八卦事嘛。 在苏家,多半都是说卢大头那边的事的,说这小勇的外家人大部分都回去了,只小勇的姥姥还在这边住着呢。住着苏宝凤和卢大头的屋子,卢大头跟小勇一块住去了。 “那老太太厉害……一说叫走,她就哭她短命的闺女……卢大头那人嘴笨,哪里招架的住?况且,人家说了,这外孙的婚事,她得亲手操持,说是怕有人糊弄事……你说这糊弄事是说谁呢?还不是说宝凤呢!说起来,宝凤也不容易。嫁过去的时候小勇有十岁没?可不正是不敢的年纪。咱都是门挨门住着呢,啥时候听见宝凤跟小勇大声过的话?那是大气都不哈一下!是短了孩子吃了还是短了孩子喝了……那时候咋不见当姥姥的心疼外孙给外孙接过去呢?卢大头把他们当个人,可人家却不干人事……” 说着,就有人劝苏宝凤:“你这次就对着呢!就得住出来,好好治一治卢大头那毛病。” 苏宝凤摆手:“无所谓,他姥姥爱住就住去呗。横竖那是她外孙的家,跟咱也不相干!” “谁说的,出了两千块的是你!”就有人抱打不平,“哦!钱咱拿了,房子是他儿子的?凭啥?” 不敢扯着林雨桐的袖子就小声道:“姐,我跟妈是不是没家了?我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没有!”林雨桐摸他脑袋,“你爸不是忙吗?” “忙……咋就不能问问我看看我……就不能杀了猪了,给我送点肉呀……”不敢看林雨桐,“我爸喜欢我哥……姐,你不会跟我抢妈吧……” 家里突然多了很多外人,父亲的态度叫孩子的不理解,于是,这么大点的孩子,一下子就失去安全感了。 林雨桐就叫他到跟前,低声道:“我要你们呀。我挣钱,在京市给咱买大房子,把你和妈都接去……好不好?” “就咱三个我就去。”不敢搅动着衣角,这么说。 林雨桐一愣,这么大点的孩子,其实啥都明白了。她特别笃定的道:“当然了,就只有咱们三个,除了咱们三个,还能有谁呀?” 这孩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的?什么时候?” “快了!等你上中学的时候。”林雨桐就道,“到时候也到城里去念书,找那种住在学校跟前的房子……成吗?” 成! 一瞬间,他眼里的阴霾就散了,重新变的没心没肺起来。 回来都快一周了,直到苏宝山结婚的前一晚,林雨桐才见到了卢大头。 “桐桐回来了?”卢大头蹲在炉子边上,“回来就好,陪陪你妈。” 林雨桐知道人家有话说,她就要起身出去。苏宝凤不让,“外面多冷,瞎跑什么?”她解释,“不是大事!你卢叔是来商量明儿给你小舅这个礼金该拿多少的。” 卢大头点头:“对!就这事,桐桐坐着吧。”然后跟苏宝凤道,“你看一百成不成?” “之前不是说了,一百行,毕竟咱们要办小勇的婚事,钱上也紧。但这半扇子猪肉得加上……办席面得用,我早跟我爸妈说了……你这样,今晚你就把肉送过去……” 卢大头麻爪了:“肉……那个……小勇外家怪可怜的,过年也没钱置办,肉给他们分了……” “哦!”苏宝凤脸上的表情冷了,“这过年,富有富的过法,穷有穷的过法。两斤肉包顿饺子是过年,二十斤肉吃到正月底也是过年……可结婚不一样,是正事!哪家办事之前,不是把肉提前都给订好的……你这说没了,明儿的席面怎么办呢?” 幸而自己提前知道了消息,幸而苏家有一门杀猪的亲家,要不然明儿真就丢人丢到家了! 如今是什么意思呢?你前面那个老婆的娘家是娘家,我娘家就不是娘家呗!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的晚了。因为昨晚上包的书皮被老师否决了,叫我重新包。也不是包的不好,是上面的封面没写好。人家嫌弃写的不醒目,说横着写科目,竖着写班级,下来是横着写姓名……我的格式不对,但她并没有提前告知大家该是什么格式。而且,我是越来越不明白,这书皮不就是为了保护书的吗?不叫用塑料的可以说是为了健康,不叫用花花绿绿的纸是为了整齐统一,可这什么地方写名字,横着还是竖着也得规定……为毛? 130 欢喜人家(18)三合一 欢喜人家(18) 卢大头吭哧了半天,这才道:“要不然……现在叫人……把那头小的杀了?” 明儿都要结婚了,农村的婚事,前一天晚上,厨子都在家呆着呢。肉也是晚上煮好,明儿很多汤菜还等着用高汤呢。肉也都是成品,或是凉拌,或是炒,上菜会快。用的蒸碗和丸子,今晚上也是要一道出锅的。这是今儿晚上那边帮忙的人多,桐桐又刚回来,家里男男女女进进出出的,孩子呆的不自在。要不然,苏宝凤都不该回来的。 这村子是苏家村,大部分都是苏家本家的人,帮忙的本家多,人家能说你要带孩子先回去,但你这亲弟弟结婚,你自己陪孩子……男人呢? 按说,早几日卢大头你就该去苏家帮忙了。便是那几天你没空,但结婚的前一天了,你这当姐夫的是不是得在呀。 行!帮忙你顾不上,但你要真心觉得没给林家的猪肉了,你不声不响的提前杀了那头小的也算你的心意,可如今事到跟前了想起现杀猪了?来得及吗? 卢大头看苏宝凤的表情,也知道她是动了真怒了,于是又道:“要不……我现在去想办法买肉去……杀猪的……也就是这个点开始杀猪的……” 一来一回,还不是一样得四五个小时,一样来不及。 卢大头不安起来,“……村里杀猪的人多,咱去挨家挨户的敲门,买现成的……” 那不是闹的全村都知道这丢人的事。苏家为啥没用提前找苏宝根的亲家去买,也不在村里买呢,不就是……嫌丢人嘛。 卢大头一下子面红耳赤起来:“我没想那么多……是这,咱们这礼金多给……三百行不行?” 苏宝凤看着冒着蒸汽的水壶,紧跟着就道:“三百也行,但是……礼金还是一百,你现在过去,给爸塞两百。这一百是上礼簿的,那两百不上,只算是私下给的!就说是顶了买猪肉的钱。” 这礼都是有讲究的,你把三百写在礼簿上,这马上小勇就结婚了,卢家不是还得把这三百还回来吗?所以,这钱就是转了一圈,图了个面子上好看。咱不说面子的事,咱来实在的。帐上不写那么些,将来小勇结婚,苏家想给一百就一百,想给三百就给三百,但咱自己,得把这个事情先做大方了。 卢大头这次没犹豫:“成!我这就去。你……你……你跟孩子先歇着吧。” 说着话,人就出去了。 苏宝凤听见人走远了,才从兜里摸出钱来,抽出两百给不敢:“把这钱压在外面窗台的砖块下头。” 哦! 不敢麻溜的去了。 林雨桐却不解:“卢叔拿不出钱来?” “你卢叔太老实了,他以为现在那个家,还是原先的家。钱放那没人动,小勇不藏私心,不敢也从不拿。他不动我不动,就没人动。小勇他姥姥……那老太太……奸猾着呢……家里里里外外的,就没有她摸不到的地方……” 跑到女婿家给再婚的女婿当家? 厉害! 林雨桐听见不敢跑外面,大概是撒尿去了,趁着这孩子不在,她就说了一句,“实在不顺心就别过了。过日子,图的就是一舒服顺心……若是不能,何必委屈自己?” 苏宝凤没言语,却说林雨桐:“成一个家不容易,婚姻没那么简单。凡事多给对方一个机会,许是就还能走呢!” 也许吧! 卢大头确实是没拿钱出来,也没敢进来,只蹲在外面抽烟,然后不时的咳嗽一声。这是告诉里面的人,他又回来了。 苏宝凤没开灯,更没有起身,只对外面道:“窗台上押着钱呢,你先用这个。” 果然窗台上就响了几声响动,应该是拿着钱走了。 这一晚上,睡的不安稳。苏宝凤辗转反侧的,林雨桐也没怎么睡踏实。第二天不到五点就起床了,连不敢也叫起来,“你小舅结婚,赶紧的……”早起得去帮忙呀。 林雨桐也没啥可干的,她也不上新房去。 人家去新房的都讲究个全乎人。林雨桐这种的,先是没爸,再是没妈,属于那种缺憾型的,就不去凑了。 别人忙来忙去,许是没注意到这些。但是苏宝凤再忙,闺女现在在身边也不呆几天,她自然就关注的多些,也就瞧见了。这么一看,心里怪难受的。 林雨桐呢,正寻思着,这是不是也得把礼金给上了。包里还有五百,就这些钱了。如今再给苏家钱,苏家不肯再要了。但这办了婚事一花销,说实话,来年开春还是没有地里投资的钱。如今,也就只能用这种法子贴补点了。 账房的人也都是村里的人,一见这么大的孩子拿出这么些钱来,就都有点不敢收:“……你爸知道不?跟你爸得商量……” “我自己挣的钱,谁都不用说。我小舅结婚,我拿这点不应该呀!”只能这么说。 小姑娘这话说的……行吧! 人家就问:“写谁的名呀?” “肯定写我呀!” 虽然写的是林雨桐的名,但这边她一走,那些人还是低声道:“要说这林东来也够意思,这钱哗哗的往苏家进。虽说养个孩子不容易,但这钱……给的我着实是不少了。别的不说,宝山这媳妇,苏南的媳妇,还有小勇的媳妇……要是没有他给的钱……能说成不?” “那也不是林东来……苏家的人说了,是桐桐那孩子挣的……” “这话你也信……他家的娃娃就那么能干?反正我不信……” “说是当导游可挣钱了!” “那不是还听说林东来是开导游公司的……还不是亲闺女去赚老子的钱……那可不得好赚嘛!林东来又不傻,不知道那钱给孩子……孩子是往苏家送呢……说到底,还是借着娃的手往这边送钱……” 边上就有更八卦的:“要我说,宝凤嫁给大头,这步棋走错了……人家现在离了他卢大头,去城里那过的也是好日子……林东来这小子,还别说,挺有情义的,就是两人结不了夫妻,你看着吧,也能把宝凤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卢大头站在礼房的外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外面谁喊了一嗓子,“大头,赶紧的,都还等着你呢,不是上礼金去吗?咋不进去?” 里面的人卡壳了,彼此尴尬的看一眼,装作很忙的样子。 卢大头进去了,上了一百块钱,但总觉得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的,这种感觉特别不舒服,他一声不坑的从里面出来,然后一整天都在后院忙活着烧热水,这上席面用的餐具都是借来的,也没那么些个……还不都是用着洗着,这大冷天的,最少不了的就是热水。 洗这些碟子的都是个村上的大老娘们,这些人的手不闲着,最更不闲着,咕咕唧唧的最爱说各家的闲杂事。 这个说你看宝凤家这大丫头,到底是去了城里了,就是不一样了。以前晒的黑的,知道长的不差,但到底土里土气的,你们现在看看人家……城里来的大小姐。她爸那是车接车送的,可是享福嘞。 那个说,也就这两年,等她爸那边一结婚,你再看去……有后娘就有了后爹,这后娘对孩子那可是当眼中钉肉中刺的…… 这可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卢大头心里老是不得劲,心里就越别扭,宝凤那么一识大体的人,在小勇的婚事上是不怎么上心的。 那边说完就撂开手了,又说林东来长的多体面,显得多年轻云云。而卢大头把这话搁在心里头,还真觉得,等忙完这段了,得跟宝凤好好说叨说叨这个事。 新媳妇娶进门,林雨桐第一次见这个小舅妈,人看起来挺利索的,见人也大大方方的,喜宴散了,很多东西要收拾,这新媳妇也没啥矜持的,就出来帮着拾掇了。瞧着吧……挺顺眼的。 但没机会多接触,苏宝凤和苏家都不留林雨桐在家过年,“今晚我给你爸打个电话,叫他明儿过来接你。回去好好过年,过完年要是想回来,再回来也行。” 走也不是不能走,但这次走,林雨桐真放不心苏宝凤。 晚上娘俩躺下了,林雨桐见不敢睡着了,才挨着苏宝凤道:“……这个学期,我出的那个题,老师帮着汇总成册,过年前后就出版了。这费用还不少……我想,要是拿到钱了,我就先买套房子,就放在您的名下……有这个房子,再找我姑父想想办法,看是不是有什么途径能帮着落户,你的户口过去了,不敢的户口就能跟着过去……在京市有户口,以后上学考学,对不敢都有好处……其实还有两件事也要跟你说的,只是这一次……我怕说出来,你跟我卢叔的关系更不好处了……” “别管我们的关系好不好……你有什么话都要说……我是你妈,总是顾着你的。” 卢大头刚到,本来是找苏宝凤谈谈的,结果刚到窗台底下,就听到这么一句。他一下子就站住了。 外面风大,林雨桐还真没听见外面有人,就只道:“两件事……第一,是我小舅,我爸跟几个朋友弄了个搬家公司,他这不是有旅游公司吗?那边他不想管,但钱投进去了。我爸的意思,是叫我问问你,说想叫我小舅过去……挣的也是辛苦钱,但肯定比在家种庄稼挣的多。就是我那小舅妈跟着去,也行的,只要不怕辛苦。我爸那些朋友,也都是两口子一块干。人家搬家,家里肯定都没打扫……所以,男的搬家,女的负责打扫干净,人家出的钱更多。年前他们都开始动了,说是挣的多的时候一天两口子能拿两三百呢。城里要是现在租单间,也没那么贵……” 苏宝凤明白这意思了,“你爸拿你爸的红利钱,你舅挣你舅的辛苦钱。不过是他给你舅找了个放心的挣钱地方……也是怕……公司里没自己人看着,将来真有个什么问题,他不知道……” 就是这个意思。 林雨桐点头,有自己在中间做媒介,苏宝山和林东来的这个纽带就算是挂着呢。过了年才九五年,这个时候出门做工,确实没那么容易。很多人是没有老乡在外面接应都不敢出远门的。 苏宝凤点头:“这是好事……也没什么要避讳的。你舅又不是白拿你爸的钱,互利的事为什不干?行!过完年我就跟你小舅商量,定下来我给你打电话……”说着就问闺女,“这是一件事,还有一件事呢?” 林雨桐就道:“我们住的不远的那一片,拆迁了,要盖一个菜市场。现在才动工,不过最多也就是一年,明年这个时候差不多就该建好了。里面的铺面现在就开始往出卖,往外出租了。我大舅给我表哥说的那个媳妇,不是家里是卖猪肉的吗?人家家里是有家底的。要不,您跟我大舅说一声,人家那边说不定想去买呢……卖肉的就是那种格子肉铺,铺位不大,价格也不高……” “叫你表哥跟着卖肉去?”苏宝凤就皱眉,“跟着他老丈人……成吗?” 林雨桐就道:“我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可这回再吃咱们山上的猪肉,确实是好吃。你想啊,叫表哥在外面熟悉熟悉这一行,我大舅我姥姥他们在家难道不能养这种猪呀。这漫山遍野的,哪里不能养猪了……” 所以,这父女两为这个家也是操碎心了。直接给钱不合适,就想着法子叫家里过的好点。给自己弄了这么一个公办的教师资格。给宝山找了那么一个活,给大哥那边也没看着不管,而是直接拉拔了侄儿一把。 苏宝凤翻身拍了拍闺女:“打回来就想跟我说这个吧?” “这不是……看你跟卢叔闹的都住学校了,这才一直没说。”林雨桐就道,“这事咱自己知道,其实你跟我爸也没啥,但别人不知道呀,您是不在乎说什么的……可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似得,能不受闲言碎语的影响。我知道,你有不敢,你得顾着不敢……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当年能找到好对象的,可是为了我留在了村里……如今,外面的世道再好,你有不敢,你就不会拆了不敢的家,我都明白……但是啊,人这一辈子的机遇就这一次,错过的就不会再有了……” 就跟现在京市的房子铺子一样,价格真不高,贷款借钱入手,有上一房一铺子,那行了,这辈子吃喝不愁了。可再过几年试试,苏家靠种地想在那地界买个落脚之地,也就只能在梦里梦一梦了。 从大环境上来说,绝对不能再往后拖了。 可从苏宝凤和卢大头现在的关系上来说,这个时候又提了这个事,真不是很恰当的。 林雨桐很清楚,只怕苏家人先后去京市,苏家村的流言蜚语会更难听。 “这个不急,你叫我想两天……”苏宝凤就说,“回头我跟你卢叔先商量商量,看看他是个什么意思……” “我……我不答应。” 在桐桐腊月二十九起身回林家之后,卢大头来接苏宝凤和不敢回家过年,苏宝凤就先说起这个事,结果卢大头一口否决了,“……生在哪就是哪……老想着够不着的东西,结果谁落到好了?你怎么还不吸取教训……” 苏宝凤愣了一下,开始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可紧跟着她面色大变,“你这是说我呢?”说自己当年跟林东来,是看上林东来是城里人。自己找对象找城里人,就是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结果凤凰没做成,成了落汤鸡,人人可耻笑,人人可轻慢。是说自己不该不吸取这事上的教训,还想着跟当年一样往上攀……“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 也不是!但那时候娶她的时候也有人劝,说宝凤这种女人,一般男人压服不住。他却觉得都吃了一次教训了,肯定学乖了。学乖了就会好好过日子,这些年,这日子不也过来了吗?咋到了现在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就过不成了呢? 卢大头蹲在墙角低着头,“……咱过了这么些年不也好好的。在村里也有吃有喝的……踏踏实实的……我觉得挺好……跑到外面去,一个人也不认识,还不是得求那谁去……那人家还不得笑话死咱们……小勇都要结婚了,桐桐的年纪放在村里要是不上学,也该找婆家,要不了两年都该当爷爷奶奶的人了……你穷折腾啥嘛!” 苏宝凤忍着脾气:“怕别人笑话,咱们也走都行。你要是不愿意走,我在村里的小学呆着,工资是一样的……这都行!但这是个机会,我哥我弟弟我侄儿,他们在外面站住脚了。将来不管是小勇还是不敢都有了投奔的地方……” “小勇有舅家呢。”卢大头闷声闷气的点烟,“他舅家穷,但好歹有骨气!有多大的碗吃多少饭!” 苏宝凤就冷笑:“行!到现在了,还是觉得小勇的姥姥家好。他姥姥家好,他长这么大,穿过他姥姥家给做的一针一线没?你回去看看……小勇脚上的鞋,哪一双不是我妈给做的?卢大头,你倔我可以忍,你轴有想不通的我可以等,但是……说这些丧了良心的话……我还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先回吧,叫自己冷静几天!” “你不回家过年了?”卢大头一张脸憋的青紫,“谁家婆娘大过年的不回家?” 那还是我家吗? 卢大头见苏宝凤坐在那里没动,起身快步的走了,走的时候将门甩房梁上的灰扑簌簌的往下落。 回去之后,他老丈母娘从厨房探出头来,朝卢大头身后看了看就撇嘴,却问道:“没回来呀?” 卢大头没有应声。 这老太太就道:“还要好好哄呢……现在这女人动不动就离婚……她可不是啥本分的人,要不是做姑娘的时候能干下那丢人的事……” 卢大头脚步一顿,“她不会离婚……有不敢呢……为了娃儿,她也不会离婚……” 苏宝凤自己也失笑,卢大头是因为看明白了自己对孩子的态度,所以才觉得拿捏住了自己。 她觉得她之前犯了个可笑的错误,她总想着叫卢大头吃点教训……可卢大头未尝不是想着反正有不敢呢,仗着这一点来一点点的试探自己的态度。 是!小勇大了,小勇要成家,得先顾着小勇。不敢小,再缓上一些时候也行。所以,他请了小勇的舅家来,哪里是不知道会吃亏,分明是这段时间因为林东来的事他心里犯嘀咕,借着人家的手仗着不敢自己不会离婚反过来拿捏自己了! 拿捏吗?她摇摇头,看着不敢睡下,起身去了办公室,给一个号码打了电话:“……我找齐镇|长……” 齐镇|长是学期末去镇上开表彰会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副镇长,她是个女干部,年纪得在四十往上,是个军转女干部,特别干练。她当初也不知道人家是干啥的,两人谈的比较投契,谁知道临走的时候,人家留了电话,问她有没有意向换个工作环境。 她当时哪里敢想,更要顾忌家里的。只客气的说要回家商量,也没有回复。 可是这一刻,她下定了决心了。 那边哈哈便笑:“这才对嘛……你才多大年纪?往前的路还很长。你安心等着,等过完年上班了,借调的手续就下来了……” 暂时作为借调的身份去镇政|府工作。也是机缘巧,镇上两女干部都下海了,齐镇长连个起草文件的女性工作人员都找不到。 所以,她才有了这样一个机会。 挂了电话,她知道她现在有两个短板,第一,入d。第二,学历。 第一个好办,村支书就是自家族叔,村上先批准了调过去的话瞧着也好看。 第二是学历,正儿八经的学校已经不成了,夜校……也不是那两年了!唯一能走的路就是自考!可是自考……自己行吗?都这个岁数了! 随即一个声音道:这个岁数怎么了?这个岁数才算是慢慢活明白了,也该活明白了。 她手搭在电话上,还是拨了过去。 “妈,我才进门,安全到了。”林雨桐的手套还都没摘呢,“路上挺顺利的。” “那就好……”苏宝凤咬牙道,“还有件事,你给妈参详参详。” 嗯!您说。 她以为是跟卢大头的事呢。 谁知道苏宝凤问说:“要是妈去镇政|府上班,以后也想留在机关单位……你说这要是自考,该考个啥专业?” 啊? “您这肚子可真能搁事!”几天了一点口风都不露,林雨桐沉吟,“这么着,晚上我给您回过去,现在都有些什么专业我也不是很了解……实在不行,我就问问萧校长去,请他参谋。” 好! 挂了电话,苏宝凤只觉得捆在身上的绳索松动了:人就这一辈子,女人的世界也不是只有男人的。我有儿有女,孩子的爸爸对孩子好,怎么都好说。要是不好,那就滚蛋。这也不光是说卢大头,便是林东来又如何。人是最善变的动物,今儿他的承诺都是真的,可谁知明天会不会再变。所以,这世上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与其指望别人,倒不如自己做一棵大树,只要孩子想靠,她总在就好。 那边林东来听了一鳞半爪,他不由的先‘哎呀’一声,“你妈现在是越来越能耐了?这么大的事愣是不言不语的……你歇着,我找萧校长去……还得找一个好考的吧,你说这岁数了,她咋这么能折腾呢。” “好考的?”萧泽挠头,这个……没基础的,哪门都不好考,“以她的情况,当然是选文科了。”文科的专业里,“就选汉语言文学……”这个翻开书就能看懂,花点时间就能记住。书看几遍,然后把习题都做一遍,出题一般出不了这个范围。要不然其他专业里,你还得熟悉那些陌生的词汇,更生涩了。 林雨桐拉着四爷一块去书店,看了一圈,比较而言,也是觉得中文这个专业比较适合苏宝凤现在的状况。她是要考文凭的,至于工作中遇到的问题,慢慢学吧。 将自考所有的专业书都买齐了,把考试的时间报名的时间都打听好,这才写了信,连书一块给寄出去。 这东西一寄出去,林雨桐就跟四爷道:“苏宝凤跟卢大头过不下去了。” 但这事不能跟林家说,要不然,林家该多想了。 人就是那样,求而不得是遗憾,可这才半年苏宝凤就离婚,哪怕主观上不是林东来的问题,在林家人看来也会当做是苏宝凤奔着林东来来的。这不是说林家人怎么怎么样了,而是会那么想,实在是人之常情。 误会……还是少点好吧。 因此,林爷爷林奶奶只以为苏宝凤上进,越发觉得林雨桐像她妈,倒是没别的想法。 可林东来对苏宝凤是了解的,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敏|感的意识到,她那边可能出事了。坐在沙发上,看着放在茶几上的电话,一眼又一眼,他想打电话去问问,到底是怎么了……可是手放在电话上了,还是收回来了……不管发生了什么,她如今都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做出了选择,那就是落棋无悔…… 回过神来,咋不见闺女呢? 掀开帘子一看,哟!这跟金家小子在院子说啥,说的两人笑的那么高兴……可怎么就瞧着那么不舒服呢,“嘛呢?进来说……外面不冷呀?” 结果四爷真就过来了。 嘿!这小子,听不来什么客气话呀? 四爷刚才跟林雨桐学这几天卖字画的事呢,说是认识一藏家,很出的起价钱,一副小字出到一千多了,结果的看的围观的几个老外凑热闹,要买水墨画。可他们哪懂那个,只以为挂在哪里抢着点评的都是古董呢,人家那边出价一千五,他们出价一千六。可结算的时候,都愣住了,丫的是按照美元结算的。在场的包括翻译在内都没说破,艺术这种东西,价钱怎么定?你叫街边的老太太去看梵高的画,老人家还觉得那玩意画的不如孙子的涂鸦鲜亮好看呢对吧! 所以,美元就美元吧! 四爷卖了四副画,差不多换算成人民币得有六万。 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在这上面发了家。这一行就是这样的,价钱炒上去了,那就掉不下俩了。以后低了这个数都不可能。人家还邀请四爷去什么协会,好几个地方借着那位藏家的手朝四爷伸出橄榄枝,如果愿意,四爷的画可以叫人家代卖。 有这六万,说实话,都可以考虑看房子了。 如今的房价期房也就是一千三四的样子,好像是沪市的期房更便宜,均价不到一千,首付三万来块钱还能帮着落户。 但是无奈,两人都没成年。便是成年的,贷款你也没戏呀,没收入谁贷款给你。 可钱放在手里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刚好林东来叫了,四爷就进去了。人家特坦诚:“林叔,想找您帮个忙。”说着,就看林雨桐。 林雨桐就把背着的包打开,假装从里面拿钱。四爷一学期在那边干,因为修补的是古董,也都攒了两万多了,从里面取了个两万,再加上这次的一共是八万,“这些钱,您帮我买那个菜市场门口的铺子……” 我的天……哪这么些钱? “我是修补字画的,这一行,不挣就不挣,挣了就能捞个大的……”四爷看着那钱,“要是能贷款,您还是贷款吧。全放在桐桐名下都行……”说着,见对方要变脸,又补充了一句,“回头转一套到我的名下……这个首付的钱算是我借给桐桐的,她的月供估计过了年她能还上,我也能还上,那个参考书一旦出版,桐桐欠我的这点钱也不算多大的事,这是那边的铺子等不到一个月之后只怕就得被抢完……您帮我办,我借钱给桐桐叫她抢占先机,公平合理,您就当是交易……” 林东来上下打量他:“你倒是信得过我们爷俩。这事怎么不跟你爸你妈说?” “我便是想说,也得见得到人呀。” 也是! 这几天他也没见金家那两口子。 不过,这小子的心眼也太多了些。自家外甥跟人家比起来,只怕就是个傻子。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了,林东来点点头,“我知道了,过了初二就去办。不过不占你的便宜,这都是先交定金的,我家给桐桐买的起……”钱他收下了,人嘛:“还不走?知道你爸你妈好长时间不回家了,还不赶紧找去?”别再我家呆着,我家这么一漂亮姑娘呢! 四爷本来也以为这两口子又接了个远些的活,这城东和城西可有些距离呢。两人现在赚钱了,动不动就是酒店。不光是他以为那两口子住酒店去了,就是家里的老人也是这么想的。 可转眼,这都年三十了。谁家不过年呀!该回来了! 连红云都回来了,可从早上到上午,都没见那两人回来,一个电话都没有。 四爷觉得这事情怎么那么不对呢。 可想找人吧,也没地方找去。他说是城里公司,可也就是那么一说。那就是个临时组成的草台班子,有活大家就去就行,你说这上哪找去?固定电话没有,手机没有……去什么地方干活了也不知道……唯一能找的就是那些跟着金红胜干活的人。 可这些人他只听过名字,也不知道人家住哪。 这还非问林东来不行。 问的也不是大事,林东来知道的都说了:“能出什么事……该不是有应酬?” 问过才知道。 结果四爷还没去找呢,李建国跟金红胜一道回来了,金红胜的状态不太好,跟谁也没打招呼,直接回家去了。而李建国一脸的一言难尽,看了四爷一眼,但还是指了指林家,意思是进去说。 咋的了? 拆迁的时候出事了。有一家闹着不搬,拆迁期限眼看就到了,再不完成,一分钱都拿不到。宋兰兰急了,过去就跟人家的那边的媳妇拉扯起来。结果两人相互推搡摔倒了,宋兰兰磕破了头,那边流产了……四十多岁的女人,当时挺危险的。那女人也不知道她自己怀上了,她家两儿子,孩子都大了,这个孩子便是发现了也不会生,但这么没了,又确实凶险了一遭,因此不打算善了。金红胜跟人家说,赔偿多少钱都行,只要私下达成和解……谁知道出了这事之后,那边的开发商不想惹事上身,给了钉子户一大笔补偿款,人家搬了,也不缺钱了,更看不上一个拆迁头子那点钱……就是要公道,你说这咋整。 人还在派出所呢。 宋兰兰是直接的责任人,还扣着呢。金红胜倒是先出来了! 四爷就问说:“这该属于故意伤害……孕妇流产……够重伤标准了吧?” 林奶奶一听判刑就心肝都颤,“这要是判定成重伤……不是跟当年东子一样……” 李建国就低声道:“当年东子赶上yan打了,如今……应该不至于那么重!” 可不那么重是多重? “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如果那边不松口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娃开学把我折腾的血压高了,今儿低压110,头疼的要命。可算是码出来了……捉虫了,但是中间有没有哪里出问题,我明天脑子清楚了再看看才知道。明天见吧! 131 欢喜人家(19)三合一 欢喜人家(19) 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便是咱们态度好,积极的给人家赔偿医药费,支付营养费等等的费用,争取好的认罪态度,能给争取一个最低的量刑,可这也是三年呐。 三年……对于这个年纪的女人来说,真耗不起这三年。 不说别的,光是心理上就接受不了这一点。 这边说着话,金家的人也过来,金红云气道:“我嫂子也是,男人在外面干活,她一个女人为啥非跟着。具体的活也干不了,就知道添乱。真要坐牢了,就丢死人了。” 这种时候,得想办法怎么捞人,不是在这里说这些风凉话。 金红胜坐着没说话,“这事……还是得那边松口……” “要的还是钱。”四爷就说,“那边是不是还在医院,在哪家医院,哪个病房,我先去看看……”跟人家谈嘛,第一叫那边把气给平了,第二,还是得给钱。那边不应,是觉得你没钱,你有钱了,他的话锋自然就转了。 因此,他只问李建国,自己得先去问问再说。如果钱不行,再查一下那户人家的情况,不外是投其所好四个字罢了。具体再看吧! 李建国给了个地址,四爷就起身,金奶奶拉住不让:“这些事,你一个孩子别掺和,你爸知道该怎么办……” “他要知道怎么办,就不会只他一个人出来了。”四爷这么说,李建国就点头,“是!当时让你妈躺着不动,两边都伤了这不问题就简单了吗?说到底不过是女人打架……两边都有责任,但你妈多能耐?不知道的以为他男人是市|长省|长呢……” 这事他也上火,他也着急。但干拆迁这一行的,跟人家的肢体冲突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一般情况下,防着出人命,打打闹闹的,这都是常事。矛盾升级了,那边一报警,这边就跑了,公司又没注册,更没有法人……大部分情况,他都不往现场去的,总是在距离现场不远的地方找个饭馆还是啥的,点点东西,随时注意动向呗。 结果宋兰兰嘛,叫她回家,快过年了,回去置办置办。结果她充的英雄好汉,一看那边拿不下,冲上去就干到一块了。女人打架嘛,吵吵嚷嚷的,他在那么远的地方都听见宋兰兰喊:“……胜哥听过没?胜哥面子都不给……” 所以,拆迁队那么多人,一看情况不对,人家按照之前的做法,麻溜的跑了,剩下个宋兰兰还有跑了也没用的胜哥。被自己的老婆给点了,多能耐呀! 虽然这会子抱怨呢,但也不是不想捞人,“估计那边没有十个拿不下来。” 十个?十个啥? “十个万!”林东来咋舌,“十万呀!真敢想。” 林爷爷就嘀咕:“十万就十万,怎么还十个。”好些人一万都不敢想,你们牛的,说起钱就是这个姿态呀? 李建国就说:“做生意的,见的钱多了……” 金奶奶连连摇头,“哪有那么多钱?除非卖房子!” 林东来就看金家的小子,他是知道的,这小子手里距离十万也不远了。如今就有八万多,学校那边出版的教辅书,过完年钱就下来。萧泽最清楚里面的事,这小子能从萧泽那里将那钱提前给预支出来。 十万,他真拿的出来。 却不想人家开口不是说他出钱,而是道:“哪怕是卖房子也得把人给捞出来。”说着,这小子还看他爹,“您说呢?” 金红胜‘啊?’了一声,“……卖房子……咱们这种房子也得卖的出去呀……” 当然卖的出去!你别往回缩就行! 四爷就看林东来,“我那天在院子里听到您跟谁打电话,说是想找这种老房子?” 林东来愣了一下,“啊?”啊出来了,脊背在被闺女戳了戳,这才有点反应过来,“对啊……但……谁家卖这种房子呢?”这小子心狼呀,在这里算计他亲老子呢,下手可真是狠呀。 四爷就接话:“平时当然没人愿意卖这房子,但这房子重要,人更重要,对吧?” 金红胜点头:“当然!”他说着就看林东来,“东子,要不,你联系一下你这个朋友……房子挣了钱还能再买,总得人先没事再说……” “凭啥卖房子,我不同意,再说了,房子也不是你的呀哥,那是爸妈的房子……”金红云拉了老两口,“宋兰兰惹的事,她自己担着,房子卖了,叫爸妈和我住哪去?没这道理呀。” 金红胜的想法却不一样,“这房子十万当然不卖,价钱算下来,怎么也得二十几万吧,十万去捞人,剩下的十几万……咱可以在其他楼盘买个房子,那种房子设施还好,冬天有暖气,在家就能洗澡……” “休想!”金红云冷哼,“这迟早要拆迁的地方,咱家这种的,钱上的补贴就不算了,光是房子,能分一套大的一套小的,或是干脆就是三套小的。大的没我的事,但小的有我一套吧。你们这算来算去的,横竖就是把我那套都算计没了呗。想卖房子,除非马上再补贴我一套。” 所以,言下之意就是卖房子可以,买房子之后,兄妹俩排排坐分果果,十万给金红胜捞人,剩下的钱给金红云她要去买房。金红胜肯定吃亏,但是谁叫你急着用钱呢。这本就是不明智的买卖。 问题是这么一来,老两口怎么办? 金爷爷只看孙子:“孩子,你说。你只要说坚决救你妈,那咱就卖房子……” 金奶奶拉老头子的袖子,“你再想想……” 金爷爷甩开老伴:“你别说话。” “人得救……但您放心,不会叫您二老吃苦受罪就是了……”四爷这么承诺。 金爷爷啥话也没说:“等着,我去拿房子的手续去……” 林东来就看着这小子动心眼,玩了一圈,既把捞人的钱给弄到手了,这相当于还把老房子给套到手里了。这一套老房子将来补偿是个什么章程现在不好说,但肯定只比刚才说的更多不会更少……反倒是金红云,她那点钱马上去买房,能买到的都比较偏了。哪里比的上老胡同的拆迁小区,地段差不了不说,小区的配套设施也绝对是跟得上的,要安置这么老些的人呢。 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金红云拿了钱,不会再想着回家。只怕还担心这边没住的地方会连累了她。 一举多得的事,为啥不干呢? 不过,小子,你是不是有点太信任我了。怎么感觉我才是你亲老子呢?可看着金家人被自家的孩子算计,为啥心里这么高兴呢。 事就是这么个事,金爷爷把一套手续都拿来,“东子,你拿着,怎么办……什么时候办,都听你的……” “事先得说清楚,钱什么时候能给完?”金红云看林东来,“人家真的靠谱,能一把拿出那么些钱来?” “我担保……但得分期给……”林东来说着,就看四爷的脸,“……那个……先给十万,把人弄出来……剩下的这房产过户……不得等到人家过完年正式上班呀……怎么也得等到过了正月十五……要不,咱把日子定的从容些……正月底之前,把余款结清,成吗?” 四爷微微点头,时间完全来的及。 金红云吭吭哧哧的,“那看在是东子哥担保的,我应下了。这还过啥年?干脆别过年了,我回去值班算了……”说着,转身撩起帘子就跑了。 金红胜也起身,却不叫四爷去医院:“我自己去就行了……这么一笔钱,他们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你陪你爷爷奶奶在家里呆着吧……” 四爷当然不放心他去,“我去吧!人家遇上这事,你过去说不得得赶你……我跟着,不好跟我一般见识……” 这话好像也有道理。 金红胜不坚持,只伸手从林东来要车钥匙:“都过大年去了,想打车都打不着……” 林东来把钥匙给他,“如今不是当年了,有话好好说。” 也确实是不能不好好说了。 金红胜出去前又叮嘱林东来:“房子的事,你得靠实在了。” 林东来就到房里去,把之前四爷给的八万都拿出来,“这些……算是诚意。好歹把人先弄出来再说吧。” 这么些钱呀,林东来忍着没叫露馅,不说是四爷的,只道:“我先替我朋友垫付……放心,这人可靠……他人在国外,估计三五年的都不回来……房子买了他不住,说是原来的主家要是还住,那就住着,房租……按行情走。一个月一给也行……一年一给也可以……随意就好……之前就说好的……如今这老房子不好买……不是实在没法子也不卖,所以人家给了余地……而且,房子空着,这不是就荒了吗?租给别人……可人家不如老主家爱惜房子……” 那就再好没有了。 林奶奶还道:“那这将来……将来万一那边要卖,我家能优先买不?” “能!”林东来把口子开的很活,“他主要是想要四合院,要是以后碰上更齐整的院子,这房子留着就没用了。到时候要卖的时候,我肯定给您打招呼……” 那就行!那就行! 林东来就朝四爷挑眉,意思是:这么说合心意吗? 四爷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了。 回头找个代理律师,老头老太太跟着去过户,他们也闹不清楚对方是谁,不叫他们看不就完了,事就妥妥的办成了。 大年三十的街道,畅通无阻。平常得走一个半小时左右的路,今儿四十来分钟就到了。 还没到病房,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欢笑声。 可金红胜一现身,里面的笑声戛然而止。看着金红胜又是戒备,又是尴尬。四十多岁络腮胡的男人,应该是一家之主,“你还来干什么……” 金红胜挤出一丝笑来:“……是这么一回事……你看,我媳妇她确实不是有意的,给嫂子造成了伤害,我们也很抱歉……可是这伤害已经造成了,就是叫她在牢里住上十年二十年的,于嫂子有什么好处……”他说着,就露出黑皮包里的钱来,“您看……嫂子补养身体……这些钱买个小铺面,月月给嫂子存点零花钱……” 床上的女人就跟着这男人对视了一眼,金红胜感觉有戏,“您要是答应,这钱就能放下……” “答应!”那女人立马说了一声,还给男人使了眼色。 男人过来要拿钱,金红胜朝后缩了一下,“人出来之后,钱给你留下。”他从里面抽出两万来放在病床上,“放心,我是守信之人……” 女人将钱拿过去,说男人:“老大出去了,叫他去派出所吧……”说着,还给这男人使眼色。 男人慢了一拍一样:“哦……对!对!我这就去打电话,你们在外面这座椅上坐坐……” 这就说成了,连具体多少钱都没问一句。 不对!这里面肯定有事。 在男人走了之后,四爷就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车窗玻璃关了没?林叔车上还放着不少年货……我下去看看……” 是吗?他还真没注意。金红胜点头,“那你去吧!别乱跑。” 四爷下楼梯的时候多跑了几步,跟上络腮男人,他在住院部楼下的公用电话给谁打电话。他把帽子戴上,口寨戴上,围巾再包了一下,就靠近了过去,好似等着打电话的人一般。 对方等那边通了就先叫:“警官,我儿子到派出所没……不是……我儿子是方晓……对……方晓,为了宋兰兰那个案子去的……对对对……在吗……在呀!太好了……我有点急事……能不能让他来接个电话……好的好的……” 他儿子已经去了派出所了?还是为了宋兰兰的案子的! 这人要等的人可能来了,他躬着身子说话,手还捂着话筒,四爷只隐隐约约的听到:“又来一拨……愿意给钱……管他多少……挣点是点……一件事来两拨人……不能怪咱们……” 四爷听懂了,感情还有人为了这件事奔波呢。 能是谁呢? 除了萧湘也没别人。 四爷觉得没听下去的必要了,转身往回走,先络腮胡子一步到了上面,在络腮路子转过来进了走廊,四爷就快走两步到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的金红胜跟前:“……车停的不是地方,人家叫下去挪车,要不把车给扣了……” 怎么不是地方了? 金红胜只觉得哪哪不顺,起身摸摸车钥匙就要走。 四爷指了指那包,“包留下,在医院就总不会有人抢我……” 也是! 这边把包给儿子留下,他起身就走。跟络腮走了个面对面。络腮才不在乎他去哪,只在乎钱不是还在。见包在他儿子的手里,就无所谓了。但还是说了一声,“等半个小时吧,我大儿子在那边派出所附近办事……他顺便去就把事情给办了……” 可四爷知道,这家伙不老实。但他也不戳破。在金红胜转过去之后,又站起来,等着络腮胡过来。等人过来了,他朝旁边走了两步,正面对着病房门的方向,确保是里面的女人视线能达到的角度。 络腮胡一过来,看见这不大的小子一本正经的样子,他就过来:“你爸干啥去了?” “去挪个车……”四爷说着,就轻笑一声,“刚才打电话去了?这会子人都出来了吧!” 络腮胡面色一变:“你这小子……信不信放了还能抓回来?” 四爷看他,“那你连那二十万也没有了!你确定要因小失大?已经多赚了两万了,别贪得无厌。人放了你再要这钱,可就是勒索了。我反告你,你也未必会被少判……” 小崽子倒是盘算的清楚。 络腮胡朝里看了一眼:“那两万就想打发……” 四爷就把包往对方怀里塞:“你敢接吗?你敢接我就敢喊抢劫!在医院抢劫未成年人……还是未成人的救命钱,你说……这么着进去了……又得几年……” 络腮胡左右看看,赶紧拉着四爷往一边走:“你别给我来这一套……这么着……那两万我收了,剩下的我不要了……咱们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见了面也只当不认识……” 四爷将包往衣服了一裹,直接就走了。 这不就结了吗? 到了楼下的卫生间,把包里的钱权塞到羽绒服的兜里,这兜是里面的兜,两边都有,特别装东西。都装好了,也不好将拉链拉上,就这开着,自然的往出走,手里拎着空包。 要出医院了,跟金红胜走了个面对面。 金红胜一看包——憋了,他急了:“怎么把钱给人家了?” “我妈被放出来了……”四爷面不改色,“赶紧过去接吧!” “你咋知道的?”小孩子就是容易被骗。 “那边打电话打到护士台,是派出所的号码。”四爷一脸的笃定,“走吧!我给钱的时候叫护士看见了,他不敢赖账。” 但愿吧! 这边去接人,却不知道宋兰兰一出来,派出所门口就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轿车的玻璃摇下来,是萧湘,“怎么是你?” “先上车!”萧湘指了指副驾驶:“赶紧的,堵在派出所门口算什么事?” 宋兰兰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绕过去。不想跟她并排坐副驾驶,于是拉开后面的车门子,可车门子一拉开,后座还有一人。这人她认识,不就是那家的大儿子吗? 他怎么也在。 宋兰兰更不想跟这个人坐,于是还是去了前面,拉开车门子,上面放个箱子。萧湘像是才发现一样,将箱子拿起来递给后面的人:“之前给了你十万,对吧?” “对对对!”这人笑的特别谄媚。 “这箱子里,是事情办成之后的余款十万,你点一下。”说着,就直接递过去了。 啊? 宋兰兰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你……你为……为我花了二十万?” 一万都不敢想的时候,竟然损失进去二十万? “这个姐姐可是好人呐。”后面那小子点钱点的蹭蹭的,嘴上还不闲着,“我要是有这样的朋友,做梦都能笑醒。”整整十沓子,每沓子一百张,没问题,他啪的将箱子给合上:“那咱们的事就算是了了……拜拜了您呐!” 直到对方将车门子关上,‘啪’的一声响之后,宋兰兰激灵一下,才算是反应过来,她不禁脱口而出的问萧湘:“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知道吗?”萧湘看她:“自从娶了你,胜哥哥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你除了不停的惹麻烦制造麻烦,你还能给他什么?爱吗?这个东西不是只有你才有的!还有什么?儿子?只你会生吗?我也一样会生!除了你能给他的这些,我还能给他你可能倾其一生都无法给他的!便是这样,你还要占着他不撒手吗?” “我不离婚!”这一刻,她多想一巴掌扇在对方的脸上,但是她不能打。她花了人家二十万!对方要是要回那钱,自己就还得进去,所以,有句话说的好,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因此,对方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她却不能反驳。但她有自己的坚持,“不离婚!”死活都不会离婚。 “你进去了,就拦不住他跟我在一起了。”萧湘深吸一口气,“你出来了,我也随时能叫你进去……” “那你叫我进去吧!判三年五年的,我受了。可我还是他老婆!”宋兰兰连眼珠子都红了,“到死我都是……” 萧湘手握着方向盘,沉默了良久,然后才一副隐忍的样子,“ok……你不离婚……就不离婚吧!我不在乎他离婚不离婚……你呢?真能忍受他和我在一起……” 宋兰兰转过头,开了车门子就下去了,临关上车门子的那一刻,她说了一个子——滚! 叫自己‘滚’,但却没有说要回去被关着。 萧湘启动车子,一脚油门下去,这就走了。宋兰兰她……还是没胆子去坐牢的! 刚才那话,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几分吓唬,几分真心。其实她就是不想金红胜作难罢了,当年林东来进去了,这事到现在他都耿耿于怀,这要是亲老婆进去了,他还不得急死。想了想,算了,还是出了这笔钱吧。 至于离婚不离婚,或许心里是盼着宋兰兰离婚的吧……但要是不离,不离就不离吧!最多就是跟现在一样…… 宋兰兰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看到金红胜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她的眼里没有感激,反倒是多了几分复杂的夹杂着一丝名叫仇恨的东西。 “真出来了?”金红胜悬了一路的心终于踏实了。 可这一句,宋兰兰只以为是他提前接到萧湘的消息,才过来接的。于是上了车,不冷不热的道:“可不出来了吗?怎么?盼着我在里面呆着!” “这是什么话?”金红胜有些恼怒,“家里为了你把房子都卖了,还想怎么着?” 宋兰兰却以为,房子卖了都不够那边要的数,如此,才求萧湘出了二十万。那这么说,捞出自己……这是花了多少钱呀?“房子卖了多少钱?” “二十几万……”金红胜不耐烦,“具体是二十几,还没谈妥当。这里面咱们动用十万……当然了,没给那么多,就给了八万……不过家里卖了房剩下的钱里,只有两万是咱们的,剩下的都是红云的……家里的房有她一份,这事上,你别跟她挣……” 那就是说,大头是萧湘出的吧!这么多钱……“还不如让我坐牢呢!我这后半辈子,都挣不来这么老些……你是不是就等着我欠萧湘的……” 萧湘? 关萧湘什么事? 这么一愣金红胜就反应过来了,怪不得对方这么轻易的就答应放过此时,原来是萧湘出面的。有儿子坐在后面,他也没再继续这么话题,多余一句都没问,“出来了就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嫌我管的多了?是不想叫我管你们的事吧。 成!不管就不管吧! 但是想离婚——休想! 不管怎么说,大年下的,总算是家家户户的都团圆了。四爷回来就先往林家来,那边两口子各自有心事,谁也没管他呀。 他一过来,先到林东来这边,从兜里一沓子一沓子的往出掏钱,整整掏出六沓子。 “嗳……”咋回事?两万就把人弄出来了?那这也太好说话了。 要是这样,干啥卖房呀。 四爷‘嘘’了一声,没叫他嚷出来,然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家里什么都没有了,他们现在爱怎么折腾都随意……这钱还是原计划,买铺子……”要不然,金红胜非拿去还了萧湘的钱不可。可萧湘愿意出钱在四爷看来就是多事,没她财大气粗的二十万,这边八万十万的,事情也就办下来了。事情阴差阳错的,成了这样了! 能耐的呀! 林雨桐就把钱收拾了,林东来指了指椅子叫四爷坐:“你小子,这么防着你爹妈,良心大大的坏了!” “我拿着钱,他们就有养老的钱。可我不拿着钱,您觉得就我们家那折腾劲儿,钱搁在家里能撑几天?家和万事才兴,夫妻俩都藏着心眼,劲不往一块使……这家迟早是要败的。” 好像也有道理。 不过他还得庆幸自家孩子乖,要真生成这个样子,头发都得白了。 说着话,时间就不早了。外面吆喝着吃饭了。 年夜饭,四爷没有留在林家的道理。可金家肯定是愁云惨淡,谁还有心吃年夜饭呀。回去冰锅冷灶的,不混点吃的,晚上外面也没有卖的呀。 因此,外面一吆喝吃饭,四爷就起身:“我赶紧回去吧,别打搅你们一家团聚。”但是出去的时候,还问了林爷爷,“家里有没被冻的大葱白菜没……回去给包顿饺子去……” 这说的可怜的,林家一大桌子菜,有两盘饺子是个意思就行了,其他这些包好的,端一簸箩过去就行了。金家连房子都没有了,这以后住在租来的房子里,这心里得多不踏实呀。也算是报应来了,大度点吧,“拿去拿去!” 林雨桐一脚踩在正从整只鸡上撕鸡腿的李庆生脚上,他差点喊出声来,结果林雨桐朝他呲牙一笑:“表哥,慢点吃呀……” 这语气听的李庆生一抖,正不明白什么意思呢,就见这败家表妹的眼珠子朝金思业那边一转一转的……嗳嗳嗳!是这个意思呀? 林雨桐无声的道:“替你写作业!” 李庆生迅速的拿个空碗,把鸡腿,猪蹄,各色的凉菜都往碗里夹了,足堆了饱饱的一碗,这才递过去:“回去还做啥呀?做了他们也没心思吃,你总得过年的。这些就够你了!” 然后四爷满载而归。 人走了,林东方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脑壳上,“你是不是缺心眼,不是舍不得那孩子吃,但是……咱家的东西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是!我是缺心眼!”李庆生斜眼看林雨桐,说话阴阳怪气的,“我不是缺心眼是什么?自家的东西白送给人家……这都不是一般的缺心眼……” 林雨桐面无异色,只装没听见,把唯一的鸡腿撕下来给李庆生了,“表哥吃!” “不给他吃!”林东方又把鸡腿没收,给桐桐,“你吃,叫那缺心眼饿着去。” 林爷爷就嫌林东方,“大过年的,不兴说孩子的。咱们孩子那是心眼好,知道什么呀!” 李建国的眼睛却利的很,林雨桐那点猫腻躲不过他的眼睛。他心说,这该不是少男少女的,要好上了吧。 可随即一看林东来,林东来正给他闺女投去一个‘了解’的眼神,好像父女间有啥秘密似得。再想想金家那小子回家就上东子那边呆着去,关着门说话……他倒是收起之前的想法,林东来也看见了但是不反对……想来是有别的事吧! 吃饭的时候他就低声问:“你们父女俩打什么哑谜呢?” 房子啊钱之类的事,少个知道少是非。人家孩子对咱比对亲爹都信任,不能把人卖了呀!于是,林东来只道:“……这次房子卖了还不算完……金红胜搭上大人情了……萧湘出了二十万……” “多少?”李建国给惊的一声没兜住,嚷嚷出来了。这一出声,都看过来! 干啥呀?一惊一乍的! “你俩有啥话,不能搁在桌子上说呀?”林东方把饮料拿来还没热呢,被吓的差点把壶给摔了。 得!这事也瞒不住,迟早都得知道。 林东来就说了,“……先别嚷嚷,卖房呀买房呀赎人的……谁说咱都别说……” 知道! 林东方咋舌:“这萧湘这些年,是弄到钱了。一出手就是二十万呀……”她就完就看李建国,把李建国看的浑身都发毛,自我检查了一遍,没咋呀:“你看啥?” 林东方满是嫌弃:“你说离了这么些年了,你也没找个愿意为你一掷千金的人。说实话,为了金红胜,萧湘肯出钱救金红胜老婆……真的,听的我都有点感动了。我觉得自己都又得重新开始相信爱情了……” “你从啥时候开始不相信爱情的?”李建国皱眉,一脸你给我说清楚的样子。 “我一直都相信有爱情。”林东来同步说出这么一声。 两人异口同声,李庆生不由的‘啧’了一声,低声道:“都那么一把年纪了,还爱情?人老了还有什么爱情?别逗了!” 这话林雨桐就不高兴,“胡扯!”谁说人老了就不能有爱情了? 她一直坚定的认为:她跟四爷之间就是爱情。 我们怎么了?我们这么一把年纪了,就不能说爱你了? “我又没说你!”李庆生嘿嘿笑,“不过你跟某人……” “作业!”林雨桐威胁的看他。 李庆生动作一僵,紧跟着就如行云流水的夹菜:“桐桐吃菜……这个好吃……这个姥爷最拿手,一年也就过年能吃到……” 林雨桐吃的挺好,有专人布菜,老享受了。 四爷那边呢,带了东西回去,老两口还罢了,情绪比较稳了,能安稳这几年,一家五口都挣钱呢,凑个首付出来也容易。因此,心里难受吧,但这么想,也过的下去。孩子带了吃的回来,老太太就帮着下饺子。那一碗菜着实不少,也就不做了,凑活凑活就过年了。 她这边忙着煮饺子,打发老头子:“去叫那两口子去……大过年的,天大的事都放一放,年夜饭总要吃的。” 四爷直接起身,“我去吧,您坐着。” 走到房间门口,就听到宋兰兰的声音:“……反正我不离婚……除非我死了……你要是想看着我走绝路,你就只管提……” 老生常谈了,四爷没听的**,敲门:“吃饭了!” 两人倒是出来了,但坐在桌上,金红胜将烟掐灭了:“饭不着急吃,咱们家这种情况,我觉得还是约法三章的好……”说着,就看想儿子,问说:“你一个月需要多少生活费……你现在就给了数目……” “不用!”四爷真不要,“我自己能养自己……” “那不行,你是我儿子,只要你没成年……哪怕是成年了,只要你还在念书,生活费必须家里给……”说着就看宋兰兰,“我每月给儿子一百生活费,另外给儿子在银行开户,每个月给孩子再存一百……” 言下之意:“你呢?” “我?”宋兰兰慌乱了一瞬,“我……我……一百的话……我也行……你给我一百……也够我生活费了……” 四爷拿着筷子的手不由的一顿,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32 欢喜人家(20)三合一 欢喜人家(20)(没捉虫。小区线路检修,家里停电。用笔记本码字,剩下电量不足百分之三,怕撑不到捉虫完,先给大家更新了,明儿来电我捉虫。) 大年初一,在桐桐收红包收的手抖的时候,四爷的红包被宋兰兰没收了,且是在院子里当着林雨桐和李庆生的面。 李庆生想去惦念很久的肯德基,他妈不让。这不,拉着林雨桐打掩护,就想跑,说是给老师拜年去。 林雨桐确实是想去给老师拜年,于是出门的时候叫四爷,老师家的地址萧泽早给两人了,这会子是萧家人不在,要不然也拉着萧遥和萧远一起去。 叫了四爷出来,林东来又追出来,又给闺女了一百块钱,“各科老师家都要去,就是体育老师家也一样……” 不用交代四爷也不会拉□□育老师。人家管骑射的师傅还叫谙达呢。 这边钱塞到兜里了,那边宋兰兰也追出来了,拉着四爷:“儿子,你爷你奶你爸给你的压岁钱呢,给妈用一下。” 干啥呀? 这点钱给她无所谓,但四爷还是提醒,“去姥姥家买东西有我爸呢……” “不是……”宋兰兰就道,“找我以前的领导去,她现在不是那个商场的经理嘛……我寻思这不是看看那边有啥合适的……我毕竟干了那些年了,再怎么着也不会没我能干的活吧。” 这倒是齐了怪了,昨晚金红胜还是答应宋兰兰每月给她生活费了,但是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宋兰兰以后只在家呆着,他的事,不管是任何事就不叫宋兰兰管。宋兰兰当时也答应了,就这么着了。谁知道今儿想出去找工作,那这……好歹是正事呀。 四爷把那可怜的二十块钱递过去,“给吧!就这些了。” 金红胜给了四爷十块,老两口一人给了五块。 正说着呢,金红云回来了,看宋兰兰还没缩回去的手,她嗤笑了一声,从兜里摸出一张一百的塞给四爷,四爷不能要啊。金红云一把给塞到兜里:“跟同学出去不得花钱呀。拿着!姑姑给的是姑姑给的……姑姑跟你妈的事跟你不相干……我给我侄儿的,我乐意!但就一点,这钱你拿着就是擦屁股去,我也没意见。但却不能再给有些人了……人人都生了一双手,谁不知道靠辛苦吃饭……怎么就偏比别人金贵?她怎么了?她是当了娘娘了,还是给金家生下皇上了?”说着,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的回家去了。 林雨桐不由的‘咳’了一声,照金红云的理论,人家宋兰兰是有作一作的资本的。 宋兰兰被金红云当场挤兑了,面色是难看,但是也没怼回去,只攥着那二十块钱,就这么出去了。 李庆生都替四爷难受,这要是自家的妈是这样,这真是把脸都丢大发了。 四爷没尴尬,这小子尴尬了,出了胡同就跑了,“我约了同学一起,你们自己玩去呗。” 我们哪有功夫玩,今儿一天能把老师家跑完,就算是不错了。 在各科老师家,也不能多呆。大年初一的,也都是阖家团圆呢,人家家里有人,这就不能私下里说话,客气的拜了年,然后赶下一家。一家一家的,说实话,也没地方做那么多人。如今也就是老姚和老江家稍微宽松一点,住着跟自家差不多的大杂院。其他那都是筒子楼,都说是过了年就好了,过完年这福利分房马上就下来了云云。 住过筒子楼的知道住里面啥滋味,这来个学生,家里乱糟糟的也不像样。因此,两人到哪家都不多呆,放下东西坐上五分钟,这就往回走。 大年初一,不回去都不行,家里等着吃饭呢。 这会子拜年的那个热度已经下去了,这街里街坊的,你上我家坐坐,我上你家坐坐,不带东西,上门是个意思,不上人家的门,那就是不尊重。就这,林雨桐回来的时候,林东来还没回来呢。 今儿还是一天的吃吃喝喝的,冬天不咋用的厨房,今儿是家家都用上了。 可能是闺女回来了,金家老太太看着有了些热乎气,这会子也在厨房张罗呢。一进院子就能听见金红云的声音:“……您看这鲤鱼,好吧……超市里抢破手了,我以为就咱们家啥也没准备,其实没准备的人多了去了,如今人家又开始讲究个新鲜,你们那一套过年买好回来再做……那个不兴了都……哎呦!您这么做可不成,还得叫我林叔……”说着,就在厨房喊:“林叔……林叔……我妈快把这鱼给糟践了……” 说着,就用盆抱着鱼出来,去隔壁找林老爷子去。 可老爷子是真不喜欢这红云,也不敢兜揽,利索的很,用盆装了酸菜,直接递过去,“我告诉你办法,往后你自己在家就能做……” 酸菜鱼嘛,就那么几种配料,主要是酸菜……有这玩意遮挡鱼的腥味,做的再难吃也有限。他还乐呵呵的把步骤跟红云说了一遍:“以后你要自己过日子,总得会做饭吧。不用会的多,三五个家常菜就够了。先试试手,哪里不明白就来问我……你这将来住的远了,楼里面的邻居可不如咱这种的,你亮亮嗓子我就听见了,那可没人教你……” “我跟您打电话呀。”金红云笑呵呵的,“这不都装着电话呢?”说着,把盆放下,从兜里摸出个东西来:“您瞅瞅……手机……进过没?” 见过拎着大哥大扯着嗓子打电话的,还真就没见过这种的……这一点,装在身上,“好东西!” “是东西!”金红云砸吧了一下:“好几千呢!” 价钱确实是美丽! 林东方出来瞥了一眼:“你这……一年的工资,不吃不喝也买不起这玩意呀。” 金红云白眼一翻:“少瞧不起人!自己买不起,就不兴有人送呀。” 啊? 送的? 谁这么大手笔? 红云哈哈一笑:“林叔,这回还得麻烦您,明儿家里有贵客要来,您帮我整治几个菜呗,食材啥的,我马上去买……”说着,就看见四爷和林雨桐已经在院子里了,就喊道:“小业,帮姑姑跑腿去,回来就能吃饭。”说着,掏出三百来,“鸡鸭鱼肉海鲜,在超市能买到啥是啥……捡好的捡贵的……” 这是谁要来呀。 “我对象!”金红云扬眉一笑,点了点林雨桐,“不乐意叫我给你当后妈,那你就当我嫁不出去呀?少了你爸爸,不是还有别人吗?” 啊? 金奶奶从厨房出来了:“有对象了?明儿是正式登门吗?哎呦!这家里还没收拾……人家爱吃什么做什么,怎么能随便去买呢……”她从孙子手里接了钱:“我去买……人家爱吃什么呀……” “没什么特别的,做什么他吃什么,不挑拣。”金红云笑着,又把钱塞给四爷,“去吧!快去快回!” 本以为金红云不就是找个对象吗?对四爷的生活不会有大的影响,可完全像错了。 第二天,金红云带回来的人……大家都没想到。 她手里挽着的是个年龄看上去都比金家老两口年纪还大的人,只不过,这老爷子看起来精神矍铄,说话声音响亮的很。 金奶奶一看人,整个人都快喘不上气来了:“我……我不同意……” 金红云将脸瞥向一边:“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年前回来拿了户口本,跟他把结婚证都领了。如今肚子里还怀上一下……” 这门大拉拉的说出来,当着院里看热闹的这么多人的面。 本来是喜事的,最后闹的是意兴阑珊,大家都缩回家了,谁也别看热闹。 大年初七,林雨桐和四爷的出版费下来了,这一次,一人能拿到十二三万的样子,若是效果好,不停的加印的话,见天的都往家进钱呢。 四爷这笔钱要支付给买房子的余款,也是这一天,把房子的手续正式过户了。林东来请了个律师,只说是他朋友请来的委托律师,两老人哪里懂这个,反正叫签字就签字,叫摁手印就摁手印。摁完了,四爷将人搀扶到一边休息去了,钱给两老人存在存折里。 这下,房子真不是自己的了。 老人回去还有点伤感,家里的儿子女儿媳妇都在,将存折给闺女递过去,老人的精气神好像都散了。 金红胜还罢了,宋兰兰看着拿着存折的金红云,眼里的愤恨跟厌恶挡都挡不住。 金红云扬了扬手里的折子:“真以为这是给我要的?放心,我就是再怎么着,爸妈总是亲的。这钱说起来也不是你们的,当然也不是我的。这钱我不要……” 宋兰兰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可紧跟着,金红云就又道:“我这件事一出,他们都不好意见周围的邻居了。所以,我就看着你们把房子卖了……我打算把爸妈接走,我那边买了大房子,在一楼,一百四五十个平米,对门的户型小,但也在九十个。这点钱,我再叫老云添上点,把对门的房子买下来……刚好,我也怀孕了,横竖都得妈去照看,以后孩子小,上个幼儿园,上学,这不得都要人接送吗?”说着,又看俩老人,“爸妈,可不带偏心眼的,不能替我哥把小业看大了,到我这边了,您就大撒手不管了?他们三口的日子,叫他们去过吧。你跟着我,总比住别人的房子心里要踏实……” 老太太‘哇’的一声就给哭出来了:“红云呀,你跟妈说,是不是家里要卖房子里,你才决定跟那个什么老云结婚的?” 就是想弄老云的钱,为了房子,为了给老两口养老。 金红云也是无语,老太太怎么想到哪去了。老云也是有儿子有女儿的,现在不趁着这会子工夫,赶紧要点房子啥的,等以后,老头子的钱可就没那么好哄了。之前说的大房子是在自己名下的,对门那个说了要买给父母养老的。刚好这边家里的房子卖了,她开口那边也没多想。娶个年轻貌美的,你不得付出点什么?等孩子生下了,给孩子再要两套房子,两个铺面,也就成了。生下的,等老云年纪再大点,想给多少给多少吧,咱也不贪心。 其实除了这些,现在她手里还攒着老云给的十几万呢。这钱要的时候是打着要帮着哥哥还债的名义,但这钱因着宋兰兰叫人讨厌,她不打算给了。先攒在手里,将来侄儿上大学结婚,需要的时候自己再拿出来就是了。 既然人非得要结婚,合心意的人家不乐意,人家乐意的自己不乐意。挑来拣去的都是凑活,那为什么不图点实惠的。嫁人生孩子一次性解决,还能帮家里把问题都解决彻底。 看!多好的事。 跟老云之间,各取所需。必须知道对方需要什么,谁说就不能过的幸福了? 那边有房子,客观上不赶紧占了,就可能会失去的房子,老两口有什么犹豫的,只要这房子在,将来儿子孙子就不至于没家!那就去吧!也确实是女儿需要照顾,这边……人言可畏,也不想听人嘀咕。 所以,正月十五都没过,然后金家原本的六口之家,就剩下三口了。 金红胜吸取教训,不做拆迁了。接小工程也很小心,没过完年呢,接了一个不大的活,他自己跟着工人一块,住工地上去了。不过也知道宋兰兰这当妈的不靠谱,给儿子的生活费加了一百:“别告诉你妈,你自己在食堂吃,或是在外面吃,反正把自己喂饱就行……”他自己不知道从谁那里弄了个二手的大哥大,“有事给我打电话,我都在市区,一般都能赶回来……” 然后人走了。 走了好!走了清净了。 剩下宋兰兰,宋兰兰找了老领导的门路,在一个商场做库管去了。不用跟人打交道,就是库房里管进库出库的活,辛苦倒是不辛苦,但是肯定枯燥……工资不高,不到三百,但是吃吃喝喝的,她自己肯定也够。 不过这人可能受刺激了,日子过的及简起来。正月十五还没过完呢,这进进出出的就没见过她买菜,冬储的大白菜炖了,一顿一个白菜加一把粉条,四爷看不过,买了两口现成的肉回来,结果肉没吃两口,被宋兰兰拿走,撒了几勺盐,“放着慢慢吃,这放不坏。” 整的四爷半点胃口也没有了:“咱们不至于到这份上,房子的事不着急,我挣的多,回头就买回来了……” “不是房子的事!”宋兰兰吸吸鼻子,用馒头就着白菜也吃的香甜,“有房子的不一定有家,有家的不一定有房子……有房子了没家了有啥意思……你有钱买房是你的事……我攒钱是有别的用处……” 四爷了然,是要给萧湘还债呀。 她将金红胜不回家的原因,总结为:因为欠着萧湘的。 “这钱,我替你还!”这总行了吧。 “那不行!”人家就说,“我用了你的钱还债,你爸心里还是瞧不起我。我以为,嫁给你爸,你爸养我是心甘情愿,天经地义的。谁成想,这夫妻过着过着,怎么就过程这样了呢?” 还轴着呢。 男人了解男人,喜欢不喜欢的,都这样了。喜欢萧湘,不是因为萧湘有点,你就是跟萧湘交换一下,人家该喜欢谁还喜欢谁,这不是钱能说清楚的事。 但显然,宋兰兰听不进去。 四爷就说:“那以后不用做饭了,我不回来吃了。咱们两人也别开火了,你单位要是有食堂,你就在食堂吃吧。”一般职工食堂都是有补贴的。 宋兰兰无所谓:“都行。” 她是不开火了,但一天出门揣五个馒头。人家都是上一个班,要么是从七点到三点,要么就是从三点,上到晚上十一点。她呢?上两个班,拿两份钱。 开学了,四爷早上起来,她就出门了。晚上睡下了,她才回来。 金奶奶就说:“她要早这么能干,金家也不能这么就散了。” 林东方还感叹爱情的力量,跟老太太嘀咕:“您说这过了半辈子了,怎么还能爱成那样了。就算她一个月咱五六百,这一年也就是六七千的样子。按照一年七千算,十年才七万。三七二十一,三个七万才二十一万。这岂不是要三十年!三十年都老头子老太太了……把钱还了,人家把金红胜给她……她能怎么着呢?说不得那时候手抖哆哆嗦嗦了,半身不遂的大小便失禁了,值当的不?” 不管值当不值当,谁也不能阻挡宋兰兰突然爆发出来的要跟金红胜较劲的脚步。 开学的时候金红胜回来一会,报名要学费的吗?可能这几天真赚钱了,抽了五百给四爷:“你拿着……”说着就看家里啥吃的都没,“你妈不做饭?” 不做!我们各吃各的。 金红胜看看桌上放着的馒头,还有明显是林家做的咸菜,他皱眉:“你就吃这个?” “我在外面吃。”四爷这么说。 那就是宋兰兰吃的呗。 金红胜啥也没说,给卧室的床上放了两百块钱。然后说挺忙的,这就走了。 宋兰兰回来看那钱才问儿子:“你爸回来过?” 嗯! 然后第二天钱被放在茶几上,这是坚决不要的意思。四爷也没动,你俩爱咋咋去。 他现在有点小小的麻烦,因为开学了,新生成了老生了。名气好像也刷出去了,当然了,自己的名声也有,但男生这个……便是校草吧,一般是学长级别的校草更受欢迎。有低年级的学妹仰慕高年级的学长的,但很少有高年级的学姐喜欢低年级的学弟校草。 他就是那个低年级的学弟,在同年级了,女孩子的关注度还是挺高的。但是高年级的,最多就是说一声,挺牛呀。 别的想法,真没有。 但校花则相反,大部分男人爱年轻的女人,好像不因为年龄段而改变。哪怕是在校的学生,那也是低年级的可爱学妹更招人喜欢一样。 桐桐就属于是校花级别的学妹——虽然四爷在心里给桐桐的脑门上,打了一个‘伪’字标签。 反正就是从开始,桐桐一下子受欢迎起来。 第一天报名,去领书的时候,本班的没去,就被一个高二男生领着他们班的男生给送上来了,然后排的整整齐齐的放在讲台上。 正式开学第一天,作为高一代表上去发言,这才站上去,高二年纪那边,也不知道是某个班还是某几个班,在别人的掌声都还没响起来只来,率先的鼓掌……带着那种起哄的架势。 你细听,还能听见有人说:“曾华,你的妹子!” 哪里来的小崽子?谁的妹子! 曾华是谁呀? 作为高一年级的萌新,四爷并不太关注这个人。耳朵长的也很尖利的萧远就站四爷边上,“曾华都不知道……高二的,篮球队的,说是市里的篮球队给看上了……上学期没学考试就去集训了……” 打篮球的男孩子吗?阳光、灿烂、健硕! 然后林雨桐发现四爷突然就添了一个爱好,打篮球。 中午吃完饭半个小时之后,他一准就跟班里的那些男生一块,操场上去了。 不是……你去打球了,我在这里不得坚持出题吗?你的那份不得我干嘛!做人不能这么不讲究的。虽然咱俩不用分彼此,但是好歹的,你客气的问问我,要不要去看你打球吧。 以前你去种地,还带着我去观摩呢。 算了,你不带我去,我就不能去看了吗? 拉上对着作业抓耳挠腮的萧遥,“走走走,跟我去操场。” “我的作业还没做完呢?”萧遥一直在一班的最后十名里上下漂移,但却□□的留在了一班。在一班那就得上进呀,稍微一个不小心,掉到最后三名了,就可能被老姚当清除异类似得清除出去。 这个学期一开学,班里的后五名就被老姚给送到三班去了。虽然三班仅此于两个重点班,可是吧……到底不是一班了呀。课外的很多延伸题,不在一班你就是听不到。复习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牛的能出资料书的班长和学习委员带着一起飞。这种感觉有多痛苦,做过学生的都知道。 林雨桐一路拉着萧遥跑下去,直奔操场。去操场的路要是沿着修好的路走,这得走好几分钟。但是从萧湘捐建的实验楼的刚开始动工的工地上走,直奔的也是篮球场,还能省点时间。但这一跑过去,见到五六个男生或是靠在树上,可说蹲在边上,动作不娴熟,但都在抽烟。 这些坏小子,到学校不好好学干啥呢?她的眼神一下子就凌厉起来了。萧遥拉着就走:“走啊走啊……在这里干嘛?”很害怕,也很害羞的样子。 哦!对啊!一般的女孩子见到一群坏男生,不都得是这么一个反应吗? 那就走吧! 然后迅速的走了。 这才路过,就听到后面的人说:“老曾,那就是你看中的妹子吧!我靠,近看更好看呢!” 林雨桐看萧遥,萧遥是挺好看的。侄女像姑,萧遥哪怕有两三分像萧湘,这长相都碾压大部分人了。何况人家长的高,除了不算白之外,真真就是一美人。 萧遥被林雨桐看的面红耳赤,低声道:“人家是说你呢?” “你怎么知道,说的就不是你。”林雨桐哈哈就笑,“小姑娘,不要害羞嘛。” 少年少女们的春天,总是来的这么突如其来。 谁知道萧遥还认真了:“我又不喜欢那样的。” 哎呦!这是有喜欢的人了?谁呀? 不告诉你!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操场边。还别说,在这里围观男生打球的女生还不少,四爷跟周海洋他们带着一班的男生正跟二班打的难分难舍。老江没啥事,捧着个杯子在边上当评委,指手画脚的好像特别行家的样子。 四爷呢?别说,这小伙子打的还不错,属于比赛场上小动作比较多的那种人。这跟林雨桐是两种打发,这要是叫林雨桐去打,那就是硬刚。谁怕谁! 正看的有趣呢,边上一个声音道:“你也喜欢篮球呀?”眼睛亮晶晶的,这个可骗不了人。 这个声音没听过,哪怕班上的每个同学不都是特别熟悉,但是听过的声音不会忘记。这个声音,真没听过。 她扭脸看去,得仰着头,等看到脸了,她恍然了一顺。脑子里不由的回放了一下,路过的五六个人里,好像有他,他是唯一一个手里没叼着烟的。但刚才离的远,并不能确定他是不抽烟还是抽完烟的,不过现在走近了,他确定,这孩子不抽烟。 不抽烟的孩子是听妈妈话的好孩子,林雨桐的目光柔和了一点:“算是喜欢吧。”自己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运动……没什么值得讨厌的。 这不知道叫什么的孩子却马上热切起来,指了指下面的比赛:“看这个比赛,有什么意思?一点也不专业……改天请你看专业的……” 自来熟的孩子。 林雨桐不是诚心堵人家孩子,就是告诉他一个道理:“这看比赛,分两种。一种是有特别喜欢的,追球星追球队的那种,那是真爱。二种喜欢呢,是选择性喜欢。比如,参加比赛的有我认识的人,参加比赛的是我们班……再往大的说,就说国际比赛吧,哪怕不敢兴趣的运动,只要有咱们国家的运动员,是不是也会关注一下……若是放在咱们国家比赛,那有咱们国家运动员的比赛,大家关注的会更多……是这个道理吧?”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曾华就指了指比赛:“你是想说……参加比赛的有你们班,有你认识熟悉的人……” 嗳!对了嘛!这样哪怕是观众,也不由的会有带入感,看着就是带劲。 曾华就‘哦哦哦’的应着,闪一边去了。 这个小学妹不好拿下呀。怎么感觉说话总是这么有道理,拒绝你还拒绝的你不好生气。 当然了,生气也不至于。如今都不算是正式认识。之前就是人家指了一年级的学妹叫他看,然后一眼就看上了。她就别人不太一样,走哪都是昂首挺胸的。身上的那股劲儿……就是叫人觉得特别有感觉。 其实之前还没说过话呢,这回是第一次。 发言时候那声音是铿锵有力的,可这刚才说话,带着一股子慵懒……听的心从耳朵一直痒到心里。 他觉得,他得追她! 首先,他得了解她。 找谁了解呢?找了同年级一个学艺术的女生:“别出去胡说去,就是去打听打听……” “这有什么呀?”这女人就道:“我跟高一的一个学妹,叫楚辞的,在一个舞蹈老师那里学,你们知道追她的那个男生是谁吗?” 这上哪知道的? “别卖关子?”曾华靠在墙上,“到底谁啊?” “就是你看上的那个校花……她表哥!”说着又强调,“亲的!” 李庆生今儿走大运了,晚自习的时候,女神楚词抱着她的作业从前排到后坐,然后拍了拍自己同桌的桌面,“咱俩换换,我跟李庆生有话说。” 班里就响起口哨声,有情况呀! 李庆生笑的见牙不见眼,抬手往下压了压:“低调!低调!楚词同学就是帮助我学习的……不要多想,不要误会……” 起哄声更大了。把楚词闹了大红脸,嘀咕了一声不要脸,然后才坐过去,等没人关注了,才用笔戳了戳对着自己傻笑的李庆生:“那个……问你点事!” “问呀……只要是你问的,我都回答,你想知道我爸我妈的银行账号和密码都行,还有我家一般藏备用钥匙的地方,我统统告诉你呀!”李庆生说着就认真起来,“我的钥匙……我跟你说,你绝对想不到我妈会藏在哪……” 谁要问你这个。 “是问你表妹。”楚词就道,“以前你还带着你表妹一起出来玩,现在怎么不见你带他了……” 开玩笑,她跟一小号妈似得,我带她是自找不自在吗? 再说了,她忙着呢。 但是楚词问了,他心里就小小的警惕起来,在自家姥姥家长大,那院里,宋兰兰,金红云还有自家妈,三个女人就能凑出一台戏来,而且天天花样翻新。这种耳融目染下,他对女人间的那个关系……认识比较明确。自家表妹那种吧,还是比较遭人记恨的。 以前也觉得桐桐没有楚词漂亮,但是现在虽然还不能承认桐桐比楚词漂亮,但手搭在良心上的时候,还是得说,这丫头变的还行,有个人模样,能入眼。 楚词这么一打听,他心里警钟长鸣呀,暗自腹诽那个招人记恨的麻烦精,但还是嬉皮笑脸的道:“我表妹特别好相处……你不要怕你们处不来,萧遥那野丫头,现在不也跟她好的跟一个人一样,差点拿她当亲妈……” 这话说完,好像话也不对。他憨憨的笑了一下,“那个我用词不当,就是说我表妹对人特别好,特别真……” 我不是问你这个。 “我就是问你她喜欢什么……有什么爱好……”明白的吧。 啊? 啊! 明白明白! “不过……你问这些干嘛?”李庆生这么问了,就又不在意的一笑,“咱俩的事……是咱俩的事,你不用刻意的讨好她……我怎么舍得你受委屈……” 无赖! 楚词一句没打听出来,被李庆生给气跑了。 李庆生也很无辜,嘴巴砸吧了又砸吧,“好可惜!这么近距离的跟女神说话。”可是为了维护那倒霉丫头,错失了。 不过女神单纯的样子真可爱,她怎么就认为能从自己这里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呢?看来,她是一点也没关心过自己呀,稍微用点心就回知道,自家老子是警察。从小到大,闯祸无数,每次被李建国同志盘问,自己有足够丰富的反审讯能力。专业的警察都甭想从自己这里套话,李建国同志如今成功的次数越来越少了,那么可爱单纯的楚词,怎么会一次成功呢? 来吧来吧!多来几次我说不定就放水叫你成功一次喽。 这条路走不通,没打听到。 曾华又出点子,用一根烟勾搭上了萧远。萧远最近有些郁郁的,原因嘛,知情人都知道,可能还是为了潇湘和金红胜的事。再说不干涉母亲,可是有时候摆在那里的事情,再回国被传统的一些观念熏染了之后,他就会不自在。 不自在了,心烦了,今儿突然想抽烟了。然后就有人递了一根,还跟打了火点着了。一口烟下去,呛的咳嗽了。 好难受! 直接给扔了。 人家递的烟,你这么扔了,不给面啊! “小子,你这是几个意思?”曾华边上的小子就抱胸朝前走,用强大的胸肌撞了撞萧远。 萧远还没缓过来,差点被撞倒,曾华一把将人拉住:“那个……兄弟,别怕!我们没恶意,就是跟你打听点事!” “打听什么?”萧远好容易缓过来,还有些莫名其妙,看看厕所这环境,“能出去说吗?” 这事多的。 曾华搂着萧远的肩膀出去,低声道:“听说你跟林雨桐住一个院子的?” 萧远就诧异的看曾华:“打听这个呀?” “不止!”曾华就说:“就是问问她喜欢什么,爱好什么……” 我也想知道呢!“你是想追她吧!”萧远顿时觉得遇到了同路人,“我也想追她呀!等我打听到了告诉你好吧?咱们俩互通有无,怎么样?” 也追她?还互通有无? 有病吧! 他呵呵笑了两声,然后猛地一圈打在这小子的肚子上——你大爷的!涮我玩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33 欢喜人家(21)三合一 欢喜人家(21) 不是很理解男孩之间的打打闹闹,反正打着闹着,关系倒是看着亲密起来了。 但是打听消息这个事情吧,萧远又不傻:“你打听人家的**,这是犯法的。” 什么就犯法了? 那是**吗? “你真当我傻了!”曾华捅了捅萧远,“还是不说是吧!” “不是不是!”萧远摆摆手,“你别动手动脚,叫我想想……叫我想想……”想了又想,这才道:“她这人没什么特别爱好……吃的好坏不在乎,给什么都吃,不忌口……穿的,她给服装公司做平面模特的……她姑姑带她去的,衣服都给了我表姐好些了……也不缺穿的,穿的那些也看不出来喜好……听音乐?也没有,随身听她也不爱听……画画?书法?她会一点,我们班的黑板报都是她弄的,很有功底……在家还会做饭,做的特别好吃,我们一块经常吃她做的宵夜……要非说她喜欢什么……那大概就是喜欢钱……”和金思业! 但是喜欢金思业这个事就不用说了吧,他心里乐呵呵的看着曾华,心想,那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典故用在当下是不是特别合适呢? 可这话却把曾华说的一愣一愣的:“你说……喜欢钱?” 对啊!喜欢钱! 钱这东西……我们家有啊! 但我不能跑过去跟人家说,走走走!我们家有钱,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咦!好像不行呀,钱也不归自己管呀。 他家在这个时期,是住着小别墅的。新式别墅的头一批,他父母是第一批国际倒爷,那两年呼呼呼的发起来了。 别墅里装修的特别土豪,他爸挂在脖子上的金链子,手上的金戒指,都放了半匣子。回去偷摸的,拉了最长的一条链子出来,一把抓了几个金戒指,溜回房间去了。 然后学校里像是混入了一个外星生物,一进学校,从老师到同学,谁不盯着看。 教务主任每天就跟一个镇妖塔一样,早上上学晚上放学,准点出现矗立在校门口。这位老老师是已经退休了的,又被萧泽给返聘回来了。原先育民中学的那些小妖们,不能叫人家说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呀,这还得有人镇着才行。这位每天最早站在那里,等着学生上学,每天最晚离开,等最后一个走读生离开学校。可谓恪尽职守,而且吧,人家对任何一个学生都不假辞色,这里面包括林雨桐和四爷在内的所有好学生,从不把学生划分为三六九等,在所有人面前一样的严厉。 做学生嘛,这不得服管教吗? 上学得穿校服,如今天冷,差不多的外面都套着羽绒服,但是下面的裤子还能看见你是不是穿着校服的。若是不穿校服,先站在边上,等着。等到早读快开始了,提前五分钟,各班的班长见人不齐,就得跑过来领人。哪个班的,衣服不合格的,有几个,都给登记好,几个人就要扣几分,扣的分值代表一定的钱数,这个得从班主任的奖金里扣。因着跟金钱挂钩,都比较重视,因此,不穿校服这种小这个毛病,在上学期已经掰过来了,学生一般不会犯这种蠢问题。 当然了,除了这个问题,还有迟到的。迟到的天天都有,孩子们还比较老实,是不会在这上面撒谎了。一进校门那块就是一排展示用的黑板,谁迟到了,自觉点,自己过去把你的班级姓名写上,然后才准去教室。没出现过那种写别的班级和姓名的事。 算是管理比较严格了。 在这种高压之下一个学期,自觉应该没有什么奇异类生物了,结果,这又给遇上一个。 一进校门,手上的戒指主任还没看见,就看见脖子上挂着个金灿灿的金链子,大拉拉的挂在羽绒服外满也不知道遮掩一下,这可把主任气的,紧跟着就是中气十足的一声喊:“站住!”违反校规是其次呀,浑小子,你就不怕路上遇到劫道的!这要是路上万一出点事,你小子这一辈子就毁了。 所以,这得管,必须狠狠的管。 先站住,在边上站着。班长来领人?还想领人!叫你们班主任去,叫他亲自领人!咱们今儿好好掰扯掰扯。老教导主任曾经还是这位班主任的班主任,然后连班主任一起,都靠着墙站着挨训。 还是萧泽听到消息,为了班主任的脸面把人给叫走了,然后去劝老主任,“还得给年轻人慢慢成长的时间嘛……这样,这件事交给他们班自己处理,您消消气……” 班主任连踢带踹的把人给带出去了:“曾华,你小子又给我惹事,你说你带这么个狗链子干啥来了?” “不带骂人的!”曾华小心的将链子从班主任手里拿回来,“这是金的,真金白银的。而且是我爸带的……”不是狗戴的! 那你爸现在这大冷天的戴吗? 就是现在不戴我才有机会戴的嘛。 “可你戴着玩意干嘛?”就不能理解了!你上学校臭美,这真的美吗? 我不这么戴,她能知道我家有钱呀。 班主任一把将东西给没收了,“这东西你不能拿,我给你爸打电话。” 然后曾爸爸一米□□的身高,黑壮黑壮的就出现了,跟移动的铁塔似得,老师一说啥事,他悄悄的瞪了一眼儿子就马上认错:是是是!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以后肯定不敢了。 可出去了,曾爸爸却低声问儿子,“你戴着玩意到底干嘛?之前你不还嚷嚷,说像那个啥……链子来着……” “这不是想证明咱家有钱嘛!”他回答的理直气壮。 这样啊! 那……那是得戴! 曾爸爸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儿子,“你为啥要在老师面前戴,你就不能先装在书包里,等老师不注意力,你下课再戴。”说着,就拉着儿子到大树后头,把羽绒服拉链拉开,把校服拉链也拉开,把链子挂在脖子上,贴着毛衣,藏在校服里面。“叫人看的时候,衣服链子往开一拉,不叫人看的时候,拉链往上一拉,拉严实了,老师能知道你里面戴着金链子呢?这还不招摇知道不?你爸挂十条链子都没遇到打劫的,就是因为你老子聪明,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 这是财不露白吗?这不是变着法的也要露白吗? 您挂十条链子不被打劫,难道不是您长的这个铁塔样,比打劫的还像打劫的。难道不是咱们的治安状况整体良好,少有作奸犯科的。 好吧!鉴于老曾同志私下的维护,他就不吐糟了,只道:“我就知道我爸最厉害,没什么事能难倒我爸的!” 嗳!老子就爱听这话。 然后走了。 再然后林雨桐就发现,课间这个来找萧远玩的小伙子,脑子大概有点问题。 四爷上个厕所,位置空了,这家伙就坐过来,一副跟萧遥哥俩好的样子,那校服领口大开,金链子晃眼呀。再看看那带着一手的金箍子,还试图转笔玩的样,怎么看怎么滑稽。 这谁家孩子,林雨桐不由的笑了。 这一笑,曾华乐了,低声跟萧远道:“你看她看见我乐的……” 萧远嫌弃丢人,拉着人往出走,“她是乐吗?她是看二傻子呢!” 有毛病呀,打扮的不伦不类的。 那笑……是嘲笑吗? 应该是嘲笑吧!因为此刻教室里‘哄’的一声笑,估计周围那一片都开始笑了。 完了!丢人了! 曾华生气了:“你不是说她爱钱吗?” 你傻呀!“她缺钱嘛,那出版的版税哗哗哗的钱往手里流。还有找上门要中考教辅书的……”两人抽空还编纂那个呢,“她爱钱,地爱挣钱……人家有钱能爱你的钱吗?再说了,就你有钱呀?”你家能有我家有钱吗? 要是真像是红云姑姑那样爱钱,她不早喜欢我了,还喜欢连房子都没有的金思业干啥。 哎呀!这个蠢瓜。 把曾华送走了,萧远一回教室,见金思业已经回来了,还扭头朝这边一笑,哎呀!阴森森的。 他硬着头皮过去,装作若无其事,但心里戒备到了极点,总觉得金思业要算计他。 金思业还没算计他呢,那个叫曾华的开始行动了。每天给桐桐送早饭了。一到教室,桌子上就摆着各种的吃的。从包子油条牛肉饼小笼包子蒸饺,到豆浆稀饭豆腐脑,反正后两排不去吃早饭都行,基本都能吃饱的。 班上有好几个外县来的尖子生,但家庭也着实不宽裕。林雨桐和四爷叫他们帮着审稿,然后能分给他们一部分校正费用补贴生活,但是一个个的都太懂事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补贴他们是为了叫他们在学校吃的好点,谁知道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剩下的钱,还拿回家供养弟弟妹妹读书。 如今有了好吃的,林雨桐分给一块干活的他们。吃吧!送了就吃,凉了就糟蹋了。 然后中午吃饭,曾华又一准帮林雨桐打好饭,占一个餐桌,还拿一块姓名牌,放在食堂的餐桌上,这叫林雨桐专座。然后的菜色就是肥肉大肘子鸡鸭鱼的堆盘。 放学了,一准先跑到学校门口,再到马路对面。不敢在老主任面前怎么着,人家隐身在胡同,等着林雨桐过来,然后便笑:“我送你……你们回家……” 我家往前不足一百米就到门口了,我们一行五个人,三男两女,你是怎么想到要送我回家的。 傻子也看出来了,这小子想追她。 林雨桐斜眼看四爷:看吧!看吧!我也有追求者吧!看看我的追求者,鲜嫩的阳光少年,多单纯呀!谁像是你的烂桃花,哎呀呀,不能比呀。 这么一想,对人家小孩子就比较宽容,露出姨母笑来:“我不用,我们这么多人呢,你赶紧回吧,路上小心呀。” 叫自己路上小心,这是关心我吗? 一定是关心我的。 林雨桐就故意感叹:“真是个单纯的孩子呀!” 四爷呵呵的,林雨桐以为他没有动作呢,结果人家动了,很无耻的,他找林东来告状了。当然了,人家告状的技巧总是那么不动声色,比如利用单纯的萧远和一向八卦心旺盛的李庆生。 晚上,四爷在林东来快回来的时间去胡同口吃宵夜,看见林东来的车的时候就往外走,先林东来一步到家。然后在外面喊萧远出来,“问你点事!” 林雨桐在里面听见还笑,心说四爷肯定是要打听曾华的。 李庆生唯恐天下不乱,从上面下来裹着大衣就出去听热闹去了。 然后四爷就是在打听曾华:“那小子谁呀,总是找你……干啥呢?戴着金链子像是故意给桐桐看的吧……”又说什么买早饭,买午饭,晚上送回家等等,“我说,你跟人家说啥了……咱们知根知底的没坏心思,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没坏心思……” 李庆生警铃大作:“之前楚词就跟我打听桐桐,我是扛住了美色,啥也没说。萧远,你不地道呀!咱们是自己人知道不?你这胳膊肘往哪边拐呢?” 萧远冤枉:“……曾华又不是坏人……”他其实比你们单纯多了,看着像是坏孩子,“可看着是坏孩子的孩子不一定是坏孩子……反倒是看着是好孩子的孩子……可能才是坏孩子……” 哎哟!这小子是意有所指呀,还学会含沙射影了。 知道林东来听着,四爷就警告萧远,“你跟他关系好,但不能什么都往外说知道不?你看他是好孩子……可你见过几个人呀?” 李庆生又接着警告:“……你是不是傻!二百五嘛这不是!你不是想追桐桐吗?桐桐给别人追了你还追什么呀?” 三个人这么散了,林东来出来了。 林东来回去得找闺女谈吧,可这怎么谈呢?想给苏宝凤打个电话吧,现在打电话可不方便了。 过了十五,开学的时候,苏宝凤给闺女打过电话,给了另外一个电话号码。电话是办公室的,要是私事,这个电话就只能是吃饭的时间打了。晚上呢,她在镇子上新买的院子住,那边没安装电话,想打也打不成。 没错,苏宝凤到底是没有回卢家过年,还是苏宝山将她和不敢接到苏家过的年。这个,村里人谁说苏宝凤的不是?苏家村苏家村,外来户也就那么三五家。如今不是当年了,苏家的日子过起来了,那就不一样了嘛。当年的事揭过去就不提了。只说当下,村里谁能说苏家的苏宝凤不对,反倒是说卢大头对了?你把前头的丈母娘留在家里过年,还指着宝凤回去?没这道理! 一些爱嚼舌头的女人说起了卢大头,说他也不知道留了前任丈母娘,这是打的什么主意。这话就很难听了,过了个年,这话越传越难听,柳垂的媳妇,苏大头的亲家母人家不乐意了,叫闺女去找小勇,跟他好好说叨说叨,这姥姥再亲,不能跟着女婿过日子呀。 卢大头这次知道村里人背后叨咕这些话了,勉强的过了正月十五,到了十六,一大早的,不管丈母娘怎么哭嚎,都得把人送走。送走了,这就悟了,不管咋说,这得把宝凤接回来呀。媳妇在家,这不是啥风言风语都没有了吗? 可谁知道宝凤是彻底的不回那个家了。人家也不说跟他卢大头离婚,他去接了,人家的态度还很好:“……这可咋整啊?镇上的借调函都下来了……”说着,还拿着给他看,“那你说这要是不去了,这是对抗政|府不?” 那……那肯定是! 卢大头蔫了:“咱们要是不去,这是看不起政|府……人家给咱脸,咱不兜着,那成啥了?”可他也想不通呀,在他眼里,宝凤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婆娘,长的比别人强点,有点文化,在家做饭喂猪带孩子,下地干活是一把好手……这就是一乡下女人,“你说……政|府也不考虑咱们的情况……调你走了,家里咋整?” “我这么长时间不也不在家,家不是也挺好的?”苏宝凤就道,“我今儿就得走,听说是调来一个女副镇长,身边缺个通讯员,我这不是刚好赶上了吗?借调嘛,说不定借调一段时间,就又回来了。我去镇上,把不敢也带去,叫他去镇上念书,他不在,你和小勇爷俩好办。不是还有柳叶吗?她们家的地都是咱小勇出力的,那家里这洗衣服做饭的活,不如叫柳叶帮衬帮衬,迟早都是一家人……小两口也能亲香亲香,不比旁人强?我要是在家,这柳叶上门都不好意思,再则,我跟柳叶妈不对脾气,这一来二去的,再呛呛起来了,对小勇也不好。这么一寻思,刚好又借调,也不是去多远的地方……谁家十天半月的,不上镇上去?要见也就见上了……” “那你……你住哪?”卢大头蹲着抽烟,“住公家的地方?” “公家分地方,但我寻思着,孩子上学,这不是距离学校远了吗?”卢宝凤就道,“刚好我哥给南南在镇上买了小院子……”这是真的。本来她想买个院子算了,但大嫂子说:“桐桐在外面,你在老家也呆不长,犯不上花这钱。家里刚好给南南结婚要拾掇房子,把这山上的房子盖的再好能咋地?有那钱,倒不如搁在镇上临街买个小院子。桐桐之前给了一千,家里的积蓄还有点,我再从娘家借了点,买个院子就省心了。人家媳妇那边是卖猪肉的,咱家至少得拿的出手……但你不是叫孩子去京市看看吗?那房子这几年怕是也用不上,留着也是慌了,你住吧。” 其实嫂子是觉得买房的钱里面有桐桐给的一千,所以只管住便是了。 “而且,那房子位置可好了。隔壁是南南媳妇的三叔家,后头是南南媳妇家。”苏宝凤就道,“那一家子都是杀猪的,人也彪悍,两边都是苏家的亲家,也不怕我跟不敢在那边被谁欺负!” 卢大头蹲在那里还是闷声不说话,苏宝凤就又道,“那院子前面改一改,还能做铺子。我嫂子说这几天就动工,改一改,把这铺子租给咱们村老张家。张家的老奶带着大妮要在那边做生意……” 这其实也是苏宝凤想好的。这张家老奶特别好的名声,二十岁上守寡,把两个儿子一个闺女拉扯大,要是流行啥贞节牌坊,她得有一个。一说起她,那先说这人的品行。不过好人多苦难,这两个儿子都长成了娶媳妇生孩子了,只小闺女不顺。这小闺女就是大妮。大妮比苏宝凤还大几岁,只是脑子比别人慢。她不是傻,就是慢,还太老实。嫁过一回人,但夫家欺负的呀,啥活都叫干,可从上到下还没人待见。张老奶就把闺女接回来了,那些年离婚是新鲜事,可也坚决离。可这离婚之后呢?靠着哥哥能过,难道将来靠侄儿。 张老奶做的好包子,谁吃了都说好,调配的味道就是不一样。苏宝凤要走了,临走前去找了张老奶,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只要有手艺,哪里能没饭吃。 那边一想也是,手艺教给大妮,叫她记得死死的,照着这个做。这可能还是能卖出去。 于是,想带着闺女给闺女谋一条生路去。 苏宝凤呢,也是存了私心。第一,这镇上上班不比学校,在学校的时候,上班跟孩子一起,下班跟孩子一起,不会扔下孩子一个人。但这镇上上班,有时候下乡去,有时候去开会,你的时间完全没有规律。不敢谁管?不如叫张家这母女去,熟人且人好,帮着前后院住着,帮着照顾孩子,一点问题没有。第二呢,女人在外面不比男人。时间长了,这是是非非的就多。她找一镇镇山太岁去,我这屋里干不干净,会不会跟男人牵牵扯扯的,叫张老奶说话。 而张家呢,也正好没有后顾之忧。毕竟苏宝凤在镇政|府上班,这营业手续,跟官面上打交道的这一套,还有街上的地痞流氓混混,谁也别看这边老的老傻的傻就欺负,她苏宝凤就是靠山。 彼此依靠着,两厢便宜。 苏宝凤跟卢大头说的时候,只说方便照顾孩子,只字不提卢大头担心的事。夫妻要是把这层不信任的窗户纸捅破了,那就真是连脸皮也破了。因此,她告诉他:第一,领导是女领导。第二,住的地方有张老奶替你看着呢,你看我苏宝凤会不会乱来。 卢大头这才起身:“那先回家……明儿走……” “我下午就得报道,这得马上走。”苏宝凤把东西拾掇利索,“还得给孩子报名……” 卢大头起来左右看看:“那我送你……送你去镇上……” 行啊! 叫人家知道这是高高兴兴的去了的,多好。 林雨桐不知道苏宝凤的详情,但也知道以后就住镇上了,这会子她也琢磨呢,这个月那个版税下来了,她得买样东西。 手机! 对,就是手机。给林东来和苏宝凤一人一个,方便联系。 别误会,不是方便他们两人联系。而是方便林东来联系业务,方便自己能随时联系到苏宝凤。 正琢磨呢,卧室的门被敲响了,她还想着,刚才四爷还跟萧远他们说话,没听见他们跟林东来打招呼呀,这人怎么就回来了? 如今的天,还真怪冷的,她起身先接他的大衣,“今儿怎么样?” 区里今天开会,大致是说现在扶持第三产业,给公司的贷款之类的都有优惠政策。林雨桐一听,就马上道:“这是好事呀!” 是好事。“我也琢磨着,咱们该贷款购进车辆了。低息贷款,递申请就行,政府帮忙,不用私下找关系,这机会难得,可得把握住。” 就是这个意思。 “再就是买房的事……”林东来就道,“本来现在贷款买铺子是比较合适的。但是我知道你急着给你妈找个安顿的地方,所以,房子我看了,我看的现房。不是大房子,就是七十来平的,两居室的格局,但是能隔成三居室,隔开布局也还好……这房子剩下一套,我给交了定金,十几万就能买下来……但肯定是在你妈名下……你看,是不是能把你妈叫来,直接买给她……” 不成! 林雨桐摇头,“我妈那边有点复杂,现在把房子给她……那就是婚内财产……要是她过的好,这点东西不算什么,可要是……还是买在你名下吧……将来转给我……我再转给她……” 也行吧! 还有事吗? “还有……还有你小舅的事,他来不来呀?”给句准话。 “来!”林雨桐就道,“明儿我给我妈打电话,叫他们尽快来。”农村嘛,一般都说过完正月再出门,可这过完了正月,一般得过了二月二,才会远行,“我会催一催……” 除了这个,还有事吗? 啊? 有啊!但当爹的跟闺女说有些事,是不好说出口……那就不说,这有些事,爸替你摆平就行,我闺女不用操这份心。 然后他坚定的摇头,起身拍了拍闺女的脑袋:“没啥事了,你早点睡……别熬夜了!” 还真有点莫名其妙。 但是紧跟着,曾华碰上大事了,他被道上的人给盯上了。 真的!千真万确的!据说当年在这一片那是相当有名的东哥,现在重出江湖了。晚上他一从学校门口奔出来,一冲到马路对面,一拐进胡同,就被人拎着领子拉进更深的胡同里了。 “听说你这小子不学好呀,追人家女孩子……” “啊?东哥你连这事都管呀?就是追个女孩子……我不耍|流|氓……” “人家不愿意你就是耍|流|氓!” 吓得曾华瑟瑟发抖,林东来不可能会对人家孩子动手,就是吓唬吓唬,“再叫我知道你给人家送吃的送喝的,各种的打搅……小子……哼哼哼……” 哼哼哼是几个意思?是想要胳膊还是想要腿呀? “保证……不送吃的不送喝的……”曾华答应的老利索了,但是回去就告诉他爸:“就是那个东哥……他管我追不追女孩子……他还恐吓我?” 反了天了! 第二天林东方店门一开,就看见一个黑塔带着十几个人朝着便来:“那个什么东哥呢?叫他出来?” “嘛呢嘛呢!”楼上的窗户拉开,林东来从上面探出头来,朝林东方摆摆手:“姐,你忙你的,跟你不相干,叫他们上来。” “你又干啥了?”林东方插着腰,一副要吃人的样。 “没事没事,一点小事。”林东来朝黑塔招手,“上来上来,有话上来说。” 黑塔进来摘了墨镜就道:“哎呦!你东哥呀!失敬失敬!” “好说好说!”林东来指了指凳子,扔了烟过去,“怎么话说的兄弟,带着人上来,哪家公司的?” “什么公司的?”黑塔不爽,“你说你都办公司了,这老大不小的人了,你还在道上混个什么……混就罢了,咋还混到欺负孩子的份上了……当年这金红胜也算个人物,你就是跟在他边上的那个小子吧……出息了啊!多大了欺负孩子?” 欺负孩子? 哦哦哦!明白了! “你是为昨晚那小子来的……”林东来的好脸色一下子给收起来了,“他是你……” “我儿子!”黑塔横眉立目,“想当年我跟他金红胜也是称兄道弟的,这会子在他的地盘上,有人欺负我儿子……吃饱了撑得呀。我儿子就是追个女孩子,管你啥事?” “废话!”林东来一拍桌子,“那女孩是我闺女!” 啊? 啊! 黑塔跟二皮脸似得,嘿嘿嘿一笑,就像是没露过恶行恶相似得,“是咱闺女呀!亲家呀……不知道啊,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去去去去!谁是你亲家! 信不信再喊亲家今儿就划花了丫的,“管好你儿子……” 你看你这……不好吧!孩子的事对吧,咱大人不能掺和的! “这么着……这么着……”黑塔一副自己人的样子,“咱们兄弟,我那小子跟你亲生的一样,你家闺女跟我亲生的一样,咱们兄弟之间,那就是你亲侄儿,你想收拾,你踹几脚扇几下那都不叫事……这么着,咱们老兄弟好些年也不见了……叫上胜哥,还有你们院那四眼,今儿好好喝两杯!” 你说这上哪弄着一糊涂蛋爹去,还四眼呢?那四眼是你家孩子的校长知道不? 哎呀!这个糊涂的! “我这正忙着呢。”你就是跟金红胜熟悉,那跟我也不熟,别一副自来熟的样儿。但人话都说这儿了,他就道:“真不是给面儿,是真顾不上。定好的几俩车,等着提货去呢。而且,胜哥也忙着呢,我现在都找不着他……这么地,等你联系到他了,咱一块吃顿饭,我请!” “这可说好了,不改了!” “不改了!” 林东方就看见进去的时候恨不能一个把一个弄死,出来的时候又勾肩搭背的,哥俩好的,等人走了她就问呢:“这谁呀?” 怎么看也不像好人。 林东来还不好跟人说,要是跟自家姐姐说了,她肯定得问孩子去呀,孩子的脸皮薄,再给不好意思了。他只道:“金红胜的一个熟人,说着说着,都是那时候一起混过的,谁还不给两分面子。” “那我听见你们‘你儿子我闺女’的说,咋还牵扯到孩子了?”林东方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哪……哪有说孩子……”林东来跟着往里走,“他还把萧泽叫四眼呢,他家儿子也在人家学校念书呢,竟然不知道校长是谁……” 林东方倒是没多管,反而问了一句:“听说你买房了?” 林东来‘嘘’了一声,“别到处说去,就是桐桐那笔钱,本来想给她贷款买铺子的,但孩子想着她妈……想给她妈住……” “那放在她妈名下不就完了,怎么还写你名下。”林东方看他,“知道你放不下,但是人家要是有家庭……你懂的吧。” 说什么呢? “这不是就是她有家庭,才不能现在给她吗?”林东来朝他姐眨眨眼,“你怎么还没孩子想的明白……” 哦哦哦!婚内财产,还牵扯到丈夫跟原配的孩子。 明白了! “你说这桐桐很多地方真不像是咱林家人。”他们姐弟俩脑子相对都没那么复杂,可这个孩子吧,细细琢磨,这性子确实是缜密了些。 “长的随了咱们,可性子还是随了她妈了。她妈是没赶上好时候,有点时运不济呀。”林东来说着就上楼,“你忙你的吧……没啥事!” 林雨桐觉得也没啥事了,虽然大家好似都指指点点的,觉得追班长的那个谁,咋猛烈的追了几天之后就偃旗息鼓了,但林雨桐对这种指指点点的,还算是能接受吧。 四爷却在边上凉凉的问:“怎么?失落了?” 失落什么? 失落没人追我呀! 切!等着吧,走了这个张屠夫,还有那个王猎户,我是那种没人追的人吗? 那就还是失落了呗。 四爷就低声问:“那要不……我也追你一回?” 林雨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扑闪扑闪的,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的样子,好像在说:好呀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34 欢喜人家(22)三合一 欢喜人家(22) 林雨桐等着四爷追,可等了一个星期都不见动静。直到周末要去上晚自习前,四爷从那边的装裱店里回来了,然后把这周赚的钱递给桐桐。 本来林雨桐也没在意,一般接过来就直接收了。但今儿这钱到手明显比往常要薄了点,她用手再搓了搓,“今儿的生意不好?”不是说,这周的活会比较多吗?那位老师傅现在只做精品活,像是一般的小活都是那种“你放下吧,下周来取。”然后蹭蹭蹭的给开个小票,作为取货的凭据,就把主家给打发了。这些生意收上来,等的就是四爷。上周就知道这种的货多,可见囤着的货有多少。四爷这周明显都比往常早走多半个小时,可拿回来的钱却少了? 不对呀! 倒是没想着四爷藏私,寻思着那边的生意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可谁知道偏偏就是四爷藏私了,他特坦然的又从兜里摸出一把钱来:“不是要追你吗?没钱怎么行?我把追你的钱扣出来了?” 林雨桐:…………o(╯□╰)o 攥着自己手里的钱,突然觉得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赚了还是亏了。为啥现在这感觉像是自己的老公对自己藏着心思,私下藏了钱,然后拿抠下来了那点私房钱在外面养小三呢。 她伸着手,想朝四爷要,四爷蹭一下装包里了,然后叹气:“谈恋爱是个烧钱的过程,过日子是个省钱的过程……”没钱真不行!但你非不能省了这个烧钱的过程作一作,还不兴人家藏点私房钱了?过分了啊! 林雨桐:………… 等着我说不用追,只把钱拿来就行?做梦!偏不说! 去学校的路上,她拉着四爷坠在其他三人的后面,低声问道:“你打算拿那钱给我什么惊喜?” 矜持点成吗? 四爷偷偷拉她的手:“给你买糖栗子去……”  ̄へ ̄!可小手被拉了…… 嗳嗳嗳!这是胡同里,不太好吧!你能保证别人看不见? 这俩私下里暗度陈仓,然后萧遥就觉得气氛怪起来,她坐在桐桐的左手边,然后桐桐是右手写字,左手却一直那个姿势,朝右边放着。 平时你写字的姿势也不是那样呀。不是应该两胳膊都在桌面上嘛。等低头一看,她无语的抬头不去看,可脸却被人家拉着的手给羞红了。 桐桐跟四爷两人在桌子下面勾勾搭搭,一边写字还一边大手拉小手。 林雨桐此时却是〒▽〒,这样的姿势舒服吗?一点也不!刺激吗?真刺激!跟做贼似得,一旦有人关注这边,就赶紧松开手,还得注意老姚不定从前门还是后门或是窗户那边就偷窥进来了,虽然也不是怕吧,但到底是难为情呀。 怪不得说这谈恋爱影响学习呢,真的!就自己和四爷这样的,都得被分走心神,更别说其他时候了。 紧跟着桐桐觉得不对:“追我……就是我还没跟你好……没跟你好,你就能拉手吗?” 哦? 也是啊! 那就松开手,先别拉了。 看着被放回来的手,感觉好形式主义! 两人不拉了,萧遥就问:“你俩啥时候正式好上的?啥时候又分了?” 我俩没分,“就是打算重新开始。” 没有分手,哪里来的重新开始。并不是很懂的萧遥剥了一根棒棒糖打算细细去琢磨,但四爷得回去想想,这怎么能叫人跟他重新拉手呢。 于是,四爷从李庆生那儿借走了他珍藏版的情书大全,晚上躲被窝里看,然后看着看着,心情老好了,跟看笑话集锦似得。 第二天还跟桐桐汇报他的学习成果,就跟当年在上书房,定期给皇阿玛汇报学习心得似得:“我就发现,说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永远’……所以,人对爱情的追求,其实是用时间来衡量深度的……对吧?” 林雨桐眨巴眨巴眼睛,大概齐吧。 见她肯定了,四爷才说:“所以说,在写情书上,现人比不了古人。什么爱你到永远,可女孩往往会问一句,永远是多远?”他说着,就看桐桐。 还带提问环节的? 林雨桐自然的接话:“永远就是……山无陵天地合?” 对了嘛!古人把话都说尽了! 于是,再一周,林雨桐收到四爷装裱好的《上邪》一首,“我也不觉得我能说出比这更高明的话来!” 就这样? 林雨桐正不知道该摆出啥表情的时候,却见四爷难得的表情一整,一副我不逗你的样子,“他们是说说,咱们是真的……便是这一辈子死了再没有来生,咱们也知道,咱们生同衾死同穴,到了地下,便是白骨化成尘土,那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认谁也不能分开……也无法分开……” 你就是我的骨,就是我的肉,就是我活着的所有意义。 这话是认真的,她知道。所以,特别没出息的,她特想哭,特想抱抱他,然后月黑风高小巷子里,抱抱怎么了?我们还亲亲呢! 萧遥发现,这两在下面,又开始勾小手了。 于是,萧遥有点羡慕起桐桐了。想喝水了,金思业去帮忙倒热水。例假期间,还能享受保温杯红糖水的待遇。早饭,是金思业去买,林雨桐只要坐在餐桌边,用卫生纸擦凳子擦桌子,然后等着早饭来。你吃蛋清我吃蛋黄,你尝我一口稀饭,我喝你一口豆浆。午饭,两人打饭合起来打了八种菜色,那什么红烧鱼块,到林雨桐碗里的时候都是挑过刺的好吗?菜里面的配料,什么生姜啊,花椒啊辣椒啊,都被挑出来放在边上,保证吃到嘴里的没一口都是没有这种小玩意打搅的。 再看看人家打篮球的时候,外套一脱,往这边小姑娘怀里一塞,这个把水杯举着,随时等着投喂水。班里谁都能看出两人的不对劲! 但是老姚当做看不见,月考人家的成绩没变动,你说人家的理由呢?连跟萧泽提都没提。 对了,人家还没耽搁干活,说是连初中的中考模拟卷已经出了七八套了。其实十套就能成册了!钱不少赚,比在校的大部分老师都赚的多,经济独立了,你管人家呢。 如今出卷子,当然不是以两学生的名义,而是他和老江牵头,又联系了好些老教师,大家成了一个工作组。这两小人儿,属于工作组的。对外出版也是以工作组的名义。反正就是打响育民的牌子嘛。具体的出题人后面又没标‘学生’两个字,因此,除了少数校内人,知道基本没有。 毕竟,没经过几年的检测,开始卖的也不会那么火。可能火起来,那是真了不得的。教辅书这个市场,那是大大的。 两人好才好呢……好了,省的闹出利益纠纷嘛。 因此,老师跟集体眼瞎似得,谁也瞧不见。 但是老师瞧不见,学生是瞧得见的。曾华这几天差点被闪瞎了眼睛,自家老子说,人家那姑娘的爸爸说了,孩子学习好,不叫打搅,说这么大点年纪,不让谈恋爱。那就等等吧,等过了十八岁,上了大学了,就能谈了。 这种学习成绩,那将来不是青华就是京大,他甚至暗暗下决心,一定要考上这两大学的体育专业,到时候好近水楼台呀。 可谁知道,有人竟然捷足先登。 哼!小白脸! 小白脸正和林雨桐组织这个周末的植树活动呢,没错,植树节了。 各个中小学,要根据具体情况,安排植树活动。高中嘛,除了高三的,高一高二的所有年级,都要参加。 萧泽是何等的魄力,人家竟然承诺了京市外的一个小山头。山头是不大,但这要种到什么时候去?结果学校说,要开展植树周活动。 也就是这一周,大家都得去种树。 老师愁啊,组织学生去,那是容易的吗?出问题了,算谁的?这么多孩子呢,一个班包一辆大巴,现在好像也不合时宜。学生掏不起这个钱,不必给家长增加负担……而且吧,现在上哪包这种大巴去?人家大巴出去干一点啥不得比包车给学生更划算。就是想包车,时间又这么紧张,排车也排不上了。 然后萧泽又说,“大巴也没用……一半路都比较颠簸……” 土路嘛! 哎呦! 你还不能叫苦叫累。 怎么组织呢?打听了大致路程,然后制定方案。 住校生先排除,只问走读生,先登记,每个人能弄来几辆自行车。只要有一半人能各自带来一辆自行车,那就好办。两个人一辆车,骑着就去了。只当春游,年轻嘛,有活力。一来回也有一个来小时,天蒙蒙亮就出发,挺好的。 至于那边食宿?不用,各自背上水壶和饭,就行了。 然后铁锹呀,水桶呀,还有树苗,往学校租的大卡车上扔呗。各班是各班的,都打上记号,捆成捆,别弄混了就行。 老师们是烦的不行,但是学生们却高兴疯了。一个比一个的积极。 家里的自行车成了抢手的东西了,金家一辆,林家一辆,萧家也一辆。却有五个孩子,还是李建国把他们所里那早被淘汰的自行车,弄出来两辆匀着用。 林家的自行车还不错,因为老爷子每天去买菜,还在用它,因此骑着利索。 四爷想的周全,把班里的车子都弄来,该修理的叫师傅修理,该补胎的补胎,该给上油的上油,然后再买了两个打气筒,万一路上有个故障,这气筒就能用呀。 前一天都准备好了,第二天一早,这就出发。每个班都有自己的标识,林雨桐这边呢,是旅游帽和小旗子,这玩意是林东来公司弄的那种旅行团的装备,东西质量不成,但胜在便宜,而且是要了就能拿。 高一一班,车子上插着小红旗,头上戴着东林旅行的小红帽,这就走吧。 车子基本是男女搭配,偶有男|男,那也是胖瘦搭配着来。 基本合理。 林雨桐跟四爷一辆车,四爷的车后座这不是得带着打气筒嘛,然后大家都走了,林雨桐左右看看:“……不是……我怎么去呀?回去再借一辆车去?” 借什么借呀? 四爷拍了拍横梁:“上来呀。” 啊? 坐横梁呀! 没看见那些小伙子,后面带个姑娘都了不得了,嗷嗷叫着往前冲。自己这要坐到前头……坐到前头怎么着,还没想明白呢,身体比较诚实,蹭一下就过去了,往前面一座! 哎呦!视线就是不一样呀! 学校规定了,不许超车,一个班级一个班级的走,学校的好几个老师,一路骑着摩托车,不快不慢的在外侧跟着呢。最多能并行两辆车,大家老老实实的,注意交通安全最要紧。 两人走在一班的最后,学校里还有好些排队等着出发的人呢,看见这一幕,口哨吹的都响彻天了。 李庆生牙疼了一瞬,然后找楚词去了,见楚词盯着桐桐和金思业,就嘿嘿的笑:“那什么……那种的不用太在意的吧……他都另找新欢了,你还不得再寻另爱嘛……我……我……考虑考虑我……” 去去去!怎么那么烦人呢? 眼看要走了,结果人家楚词就是不坐他的车,别说前座了,便是后座也不肯坐。人家给班里提供了两辆自行车之后,她自己骑了一辆女式自行车来,自己走。 李庆生就咬牙,没道理呀!那本情书自己不说会背了,那至少也是能融会贯通了。写过的情书连同打过的草稿,感觉都能写满一个笔记本。可他金思业才看了几天呀,他看完没看完这都是个未知数,结果人家呢?带着校花(?)浪的飞起,再来看看自己,自己是没金思业长的帅呀,还是没有他家条件好呀?自己爸妈跟他那爸妈比起来,那是全方位碾压。不就是自己学习没他好嘛,那他还没我体育好呢,这么一比,不也就扯平了嘛。 他得找机会问问,自己到底是比金思业差哪了? 跟他一样想问问金思业的,不老少。但要论起怨念最深的,那当数曾华。咬牙切齿呀! 这小子心眼也不少,找他们班主任去了:“这么些人,沿着一条线光有老师在外围跟着也不行啊,我看,咱们班的男生帮着学校维持秩序好了……我们肯定行呀,放假我们自己还骑着车环城一日游呢,有什么不行的。” 他们这一帮,都属于体育生。每个人都有竞赛专用的自行车,骑上车,一个个的运动衫运动裤,一声口哨,就风一样的刮过去。 这拉开的阵线长了,林雨桐也不知道后面的事。他只知道四爷骑着车,带着她往前赶了赶,赶在了自家队伍的最后头。落在班级最后头的是萧遥和吴耀辉? 吴耀辉就是每次考试都坐在桐桐后面的那个。 这俩倒是跟别人不一样,萧遥骑着车,吴耀辉坐在后座。 啥意思这是? 吴耀辉红着脸,骑在后座上感觉比骑车的萧遥都累。这家伙个子还挺高,脚朝两边叉开,怕垂下去就蹭到地了吧。脚就这么一路翘着,手又不敢拉萧遥的衣服蹭萧遥的腰,感觉屁股真就坐在后座的最尾巴的地方,这是公路还算是平整,这要是到了坷垃路上了,不得跌下去呀。 萧遥羡慕的看了桐桐一眼,“我羡慕死你了……吴耀辉不会骑自行车……” 吴耀辉也尴尬,举着手,磕磕巴巴的,“那……那个……我家在山上,我们不骑车……”没车可学嘛。 他的情况林雨桐作为班长也知道,属于情况比较特殊的那种。他本也不是京市附近的人,是他跟着他妈妈改嫁到这边的,初三之前,真就是咱山城一般的地方长大,到处都是台阶,事没有必要骑自行车的。 四爷就说:“萧遥,你跟萧远换换。” 萧远带着一个小个子的女生。萧遥带着那个女生不吃力,以萧远的体格带着吴耀辉也不会吃力。 但谁知道萧遥和在前面不远处的萧远都说了一句:“算了!” 挺顾忌骑一辆车的小伙伴的心情的。 也是,本来坐的好好的同桌,你突然主动不跟人家坐了,还伤人自尊呢。到底是哪里不好,惹着你了?那这骑车也一样,男女搭配嘛,不管是被哪放主动放弃,大概都觉得挺伤自尊的吧。 萧遥和萧远叫人喜欢的地方就在这里,这俩孩子属于特别会体贴别人的人。 吴耀辉除了成绩好,其他地方挺自卑的。萧遥看过他爸弄的那些特招资料,觉得这同学挺难的。她倒是大大方方的,说话的声音也敞亮:“你本身不重,但你能往前挪挪吗?你拽着我的衣服,看看人家的脚在什么地方放的……靠近点,挨着我,不会因为我载了你一程就有损你的清誉的……” 听见的,不管是一班的,还是二班的,哄然而笑。 就是嘛,大大方方的多好,你紧张她就紧张。你浑身放松,车子就很明显的轻了,也好掌握平衡了。 春天的早上,还带着冷意。骑车的人满头冒汗,半路上也有换着骑的,嬉嬉闹闹的,好不热闹。 林雨桐正骑着呢,觉得车子头偏了一下,再一看,哎呦!曾华追上来了就在边上,这家伙骑车不停的往这边莂……然后一眼一眼的看林雨桐,满眼都是控诉。 四爷快蹬几下,这家伙也不一定非得超过去,就是那种在后面怼你一下撞一下那种。 自行车这玩意,稍微给的力就有点不平衡,这可不得东拐西拐的。紧跟在曾华后面的一伙子就起哄,口哨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曾华还主动挑衅:“兄弟,看你挺累呀。行不行,不行咱俩换换!我这车还不错,给你骑怎么样?” “有好车不骑,挤过来干嘛来了?”四爷还看他,“找不自在呢?” “嘿!小子挺猖獗呀。” 四爷朝路上看:“这会子天光亮了,看着点车,注意轻重缓急……” 要你管。 曾华不搭理四爷,开始跟林雨桐搭话:“你没别的车了?我明儿给你弄一辆轻便的自行车,你自己骑呗。自己骑想怎么骑就怎么骑……” “我不会骑!”林雨桐扭脸看他,“不行呀?” “怎么不会骑车?”曾华一脸的你在逗我玩。 “我长在山里,就不骑车。”照搬吴耀辉。 “不会没关系,今天晚上回去之后我教你……去操场上……” “行,我带上我爸。” 那还是算了。 提了一次林东来,将这小子的轻狂样儿打下去了。结果三分钟不到,他骑的朝前了半个车身,人刚好跟坐在前面的林雨桐并排,这就不老实了,脚就朝林雨桐的运动鞋上踢过去。他不是真踢,就是要动一下你。 林雨桐能是被踢到的人?朝后一瞄,这骑摩托车的老师快到跟前了,林雨桐反踹回去,脚下抻着劲儿,她这边对着一揣,反倒是先尖叫出声,吓的老师蹭就过来了。 曾华没摔着,长腿一撑,就稳住了。他这会子愣愣的,是被林雨桐眼里的狡黠给闪了一下:看见了吗?刚才那眼神真的就跟精灵一样。 老师停在边上问怎么了?曾华还愣愣的,“真好看!是吧?” 老师一巴掌呼到后脑勺上:“好看你就招惹人家!老老实实的骑车去,给我滚后头去!” 曾华愣愣的愣在路边,都去的远了,还能听见林雨桐的笑声,那笑声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听见了就觉得敞亮,爽气的笑声。 后面跟着的他的同学就说:“老大,算了!人家名花有主了。” 屁的主! “她跟谁谈我都得给搅和散了,信不信?”感觉那神态,那笑声,真就钻到心里去了,那种酥酥麻麻的,痒的人蠢蠢欲动的感觉…… 因着有一半都是土路,到地方的时候,一个个灰头土脸的。 各班找自己的地方休息,然后派人领自己班的劳动工具。挖坑种树,头一天的工作,那就是挖坑。男女搭配,每天都有一定的任务量。而且这个坑得挖多深,直径多少,间距多少,这都是有要求的。 四爷却是植树能手,人家靠这个种树的能耐还被奖励过呢。 两个干过农活的人搭配,这效果不一样的多。就起码那架势看着就是不一样。老姚就叫老江看:“看看!看看!干啥都像模像样的。”这样的人,就是当农民去,人家也受不了穷。 一班二班学习在前面,人家干活也在前面。这班里的尖子生,很多都是各县上来的。然后家里也是种地的,这么大早帮家里干活了。如今,干活依旧是他们的主力,瞧着就有巧劲。 三班的班主任在那边喊:“别考试考不到前面,这干活还干不到前面。李庆生啊……你一铁锨下去就挖两寸深……哎呀,一天能刨一个坑不?” 那些娃们普遍喊:“还不如拿手刨坑快呢?” 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那不正是会使用工具吗?你们这一个个的,是真的倒退了!人类的倒退呀! 别管累不累,看着费劲不费劲,就是玩的好嗨皮就对了。 大家出来还都带着饭呢,住校的都是一早在食堂买的,走读的都是从家里带的。林雨桐带的是肉末烧饼,酱牛肉和小菜,他们五个都是一样的饭菜,林老爷子一早准备的。 正吃着呢,林雨桐面前被递来一个粉红色的饭盒。 一饭盒的烧麦,“都给你!” 林雨桐不爱吃烧麦,“你自己吃吧。” 曾华脸一拉,看看四爷的饭跟林雨桐一样,以为是她宁愿跟着人家肯干粮,也不吃自己精心准备的,气的毫不犹豫的将他的饭盒往林雨桐边上一放,趁着林雨桐看饭盒的空档,把林雨桐的手里的给一把抢走了:“就吃的我!必须吃!” 熊孩子! 林雨桐拿起来,特别自然的跟四爷换了,四爷没那么讨厌烧麦,但林雨桐却真是不喜欢,她还是更喜欢老爷子做的肉末烧饼。肉末不是夹在烧饼里的,而是跟肉松一样粘在烧饼的外面的。放冷了也好吃,又油又香还酥。烧麦……大概也不错,虾仁的吧,但就是不喜欢。 两人这边吃的挺好,曾华被同学拉住叫回头看,这一回头,金思业手里捧着的是自己专门从商场买的粉红色饭盒。气死了好吗?好东西她自己不吃就罢了,还给别人吃。他就那么好,叫他吃好的,你吃烧饼。 他气的塞了一个小烧饼到嘴里,嗯?还挺好吃的。 但是再好吃,有烧麦新鲜吗?这玩意多难买到知道吗? 他生气不冲着林雨桐去,却把四爷这个情敌给记住了。然后端着饭盒阴恻恻的一笑,走了。 四爷见盯着这边的视线收回去了,就抬头看过去。看了曾华离开的方向,他不由的笑了一下。 笑啥呢? 四爷不说,只示意林雨桐赶紧吃饭。 等半下午该启程回去的时候,林雨桐知道了。就见四爷走的挺快,赶着往停车子的地方赶。早到的,这得晚走,自行车是停在最里面的。 谁知道四爷到了地方,把一个布兜打开,里面是之前每个车子上都挂着的小红旗,他重新发了小旗子,“……接到旗子的,就可以马上上路往回走了……” 本来停在最里面的车,被取工具的四爷给挪到了偏一点的位置,从人踩出来的小路上就能推着车子上大路了。 这最早来的也能最早走了。老师们觉得四爷是这么个意思。 但显然,看着这边蹭蹭蹭的走了,曾华变了脸了,转身快速的混在他们班的位置,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此时,林雨桐也听到二班的叫嚷声:“没气了!谁把气门芯子给拔了!怎么那么讨厌呢!” 四爷把装着小旗子的兜兜,挂在停车停的仅次于一班的二班的车子上,有人想使坏,结果拔了二班的气门芯。不过这小子也知道轻重,气门芯子没乱扔,就在车子边放着呢。要拿,也只拿走一个。 曾华的裤兜里确实是放着一个,他原本是想拔了金思业的气门芯,可谁知道车子都大同小异,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识。那只能是一班跟着遭殃了。可又不忍心大家受累,气门芯好好的放在边上,一班不是还有打气筒吗?重新打气就好了嘛。差一个气门芯的车子,肯定是班干部的。班干部嘛,得为大家先服务。如此的话……呵呵呵,那就是金思业和林雨桐都得留下。最后他再骑车出现,载着林雨桐离开,就剩下金思业走着回去吧。 想象是美好的,但有时候吧,这可能真是天意。完全没想到有人料敌先机,晃点了他一下。 这会子只能装作若无其事,那边老江和教务主任都咆哮开了:“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 老师们来的时候也骑着车,走在最后。这不是老江好心,说咱把车子都往里挪,叫孩子们走的时候能先走。然后学校代课老师的车子,就都在高一一班和二班之间放着呢。 一班一走,拔的气门芯是最靠里的车子,这些车子一半是二班的,一班是老师的。 老姚的车子被挪到一班的位置,能早走的。他先特意跟老江等人乐呵呵的打了个招呼,留下一班打气筒,然后人家走了。 回去的路上,不见曾华干扰。林雨桐低声道:“这孩子脑子是不咋好使。” 这么大面子的杀伤,连目标都不找,这脑子也是没谁了。 事实上曾华也不敢把气门芯给带走了,走的时候悄悄的扔在地上,被滞留的老师在地上捡到了,耽搁点时间,但不耽搁回去。 但这被捡了气门芯的地方,被记住了。这是哪个班的停放地点来着?地上的石灰写着呢,是高二的特长班呀。 很可疑哦! 作为重点怀疑对象的曾华这会子还没意识到范围已经缩到很小了,他在反思自己,没有目标瞎胡搞,是不对!明儿得定准了,是哪辆车。 哪辆车四爷不用他盯,然后今儿跟一个同学换了辆车子骑,而且还给看林雨桐带了个口罩来,叫她戴着。到了地方口罩绑在车上,这就去忙了。结果这天结束,又朝回走的时候,教务主任暴躁了:“谁干的?哪个小子干的?站出来。” 他的车子又没气了,气门芯又被拔了。 林雨桐看一眼那车,再看看四爷换来的这辆车,几乎是一模一样。就连白口罩,都那么像。主任年纪大了,风一吹就咳嗽,因此他出门总是戴着口罩的。今儿好些女生也都戴上口罩了,林同意并不显眼。大家的口罩的颜色各异,白色的也不少。但像是那么把口罩绑在车子上的,不多。而车子相像的还一样绑着口罩的,就只这辆车跟老主任了。 四爷的兜里装着备用气门芯,不声不响的,把气门芯给塞回去,自家带的气筒,直接打气,不叫不嚷,谁也不知道这边有个跟老主任相同待遇的。 于是,越发显得老主任被特意针对了。 昨天就有老主任的车,今儿还是老主任的车。不是针对他是针对谁?比昨天还嚣张! 性质很恶劣。然后萧泽叫了高二特长班的班主任,“女生你先叫走就行了,男生稍微留一下,还有点后续的工作要他们帮忙……” 这位班主任也没多想,安排去了。 一说不叫走,曾华便知道,这怕不是被谁看见了吧,或者,是金思业告状去了? 他四下看,金思业的车子也该是被拔了气门芯才对,难道到现在还没发现?结果人家推着车子好似特别无意的从他面前走过,还特别使劲摁了车后座,那车轱辘,饱饱的。一点问题没有。 然后人家就这么过去,上了路,校花坐在人家的横梁上,走远了。 还没回过神来呢,那边就喊了一声:“把你们的裤兜都都给翻出来……” 完蛋鸟! 逮住了!跑不了了。 曾华这个气啊:“不是我……是金思业……他算计好的。” 这个时候,他福至心灵,怎么就那么巧呢,他的车跟老主任的一模一样,连挂的东西,东西的颜色款式,挂东西的位置都一模一样,哪有这样的巧合? 怎么还牵扯到金思业了? “只叫我叫家长,我不服!” 萧泽气的呀:“你说,金思业怎么算计你了?” 曾华一五一十的说了,还叫嚣,“……到时候面对面对质,我看他嘴硬!” 谁嘴硬啊! 萧泽叹气,“车子的样子,都差不多。跟同学换车骑,这种碰上一样的车子概率很高呀!再说那口罩……那口罩是早些年百货商店时期的积压品,金思业家很多。他不光给林雨桐了,还给萧遥萧远了……听说还给他们班好些住校生顺便带了,怕的是起风扬尘不利健康,这在你看来,就是早有预谋,别有用心呗。” 老江倒是知道萧泽跟金思业住一个院的事,然后低声就跟其他老师解释了,“那孩子稳重……是个好孩子……这小子却一点也不老实!” 曾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就不服,“我冤枉!” 冤枉死了! 他班主任气的:冤枉也不亏你!你冤枉吗?冤枉p!你这是动了心眼害人家,没害成反掉到陷阱里去了。 这叫什么冤枉吗? 这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叫家长!必须叫家长!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明天更新大概也不会太早,老师叫早上八点去学校集合,给班上布置文化墙。反正都是家长轮流做,我上午去,下午几点能回来不是很确定,因此我尽量早更新,但最迟也就是今天这个时间吧。 135 欢喜人家(23)三合一 欢喜人家(23) 植树周之后,才被算账了。 真就让叫家长,曾华还叫嚣着说校长跟金思业是邻居,偏袒金思业云云。 行吧,为了公平公正,四爷也被要求叫家长。老姚不在,从植树周的后两天就不在,说是去出奥数竞赛卷子去了。老江兼任班主任,上面来了通知,老江先拦了,“你这不行,老姚回来知道你们打搅他的心尖尖,还不得闹呀。咱们这位校长,就是太爱惜羽毛了。那混小子就是欠收拾!” 教务的小老师呵呵呵的赔笑:“……反正距离学校也不远,那孩子学的好,家长心里有数,问题不大,况且他家长跟校长关系在那搁着呢……姚老师不会生气的……” 想想也是。抬脚就到的地方,也不算耽搁吧!那就叫吧。 叫家长这事,四爷不能跟宋兰兰说,再说了,她早出晚归的,四爷得有十天左右没跟她碰面了。叫金红胜吧?金红胜好像在郊县?怪远的。 所以,四爷是牛气,晚上回去直接找林东来去了,钱都给他收着,产业都能挂在他的名下,你就是去应付一下学校而已。也不浪费啥时间,所以,“林叔,您替我跑一趟。要是实在没时间,上次那个代理律师您帮我联系一下,咱出钱叫他跑一趟。” 说的林东来心脏砰砰跳啊:“不是……爷们……你这到底是在学校犯了多大的事呀你就……你就请律师……你这能瞒着你爸吗?” 四爷一脸的云淡风轻,耐心的解释了几句,总之事情不大,“主要是怕您忙嘛。您要是忙,那总得找个人去应付学校吧。要不然萧叔那边的面子不是兜不住嘛。” 仗着关系好,就不给人校长面子,叫人没法开展工作。 这么一说,还挺有道理。 却不知道萧泽那边怕金红胜那边误会孩子,因此先一步联系了金红胜,意思是说,有个难缠的家长,那孩子比较皮,两孩子有点矛盾,怕咱们这老关系我这当校长的偏袒咱们自己的孩子……大致这么一说,金红胜拿着那破大哥大接电话的时候,正跟萧湘在外面吃饭呢。萧湘介绍客户呢,那这萧泽发话了,不看在萧湘的面子上,这也是跟萧泽这么些年的关系了。那边说啥是啥:“放心,天大的事我也按时去。不是……小业真没闯祸?” 没有没有!不关孩子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 挂了电话,金红胜就把这个大砖块似得大哥大装进包里,前几年还流行这玩意,那时候买不起呀。如今弄玩的起了,却发现这玩意落伍了。人家现在都是用那种手机……小巧轻便的。这东西再拿出来,就闹笑话了。 他把大疙瘩装好进去,坐在萧湘的边上,继续跟客户闲聊。 萧湘低声问:“谁的电话?” “你哥!”金红胜这么说,却没说萧泽找他是什么事。 萧湘当时没说话,但把客人送走,两人都上了她那俩车了,她才道:“我哥……不让我找你。他现在给你打电话,八成也是为了你跟我的事……” 啊? 金红胜愣了一下,事实上萧泽应该是不赞同,但却好像再没管过。刚才电话里的声音和态度判断,这件事在萧泽那里明显是已经被放弃关注的事。也是!妹妹都这么大了,孩子都成年了,不能像是小姑娘似得再管着了。 红云带了老云回家,她嫁给老云这事上,他最开始也是想不通的。可后来想,妹妹三十多岁的人了,成年了,要什么不要什么,她自己应该很清楚了,也能判断。那时候他心里不是滋味,还找了东子和萧泽一块喝酒,喝酒的时候他就说,“妹妹都这么大了,不能像是小姑娘似得再管着了。” 后来萧泽好像就不管了。 萧泽那人是文化人,一肚子的墨水就一个毛病,那就是心事太多。他真是说自家的事呢,结果萧泽听的多心了。以为自己在含沙射影的话中有话。偏偏的,这种事还就没法解释。 可如今在萧湘面前,要是告诉她她哥彻底的不管她了,以她的性子,还不定难过多长时间呢。倒不如什么也不说,就这么着吧。 他只轻笑了一声:“要是你哥打电话,我都忘了我这多长时间没回去了。正好回去看看,跟你哥还有东子吃顿饭。” 萧湘就看他:“不回去……你一个人老跟工人住一块也不是事!而且,做老板的没有点神秘感,人家也不怕你,不好领导呀。再说了,那工地上的环境太差了……如今这天慢慢暖了还罢了。再过两月,天慢慢热起来了。那里面的滋味就更不好受了……”说着,她侧着身子看金红胜,伸手给他把衣领打理了打理,手就往领带上摩挲,一下两下三下……明显能感觉身边的男人心跳快了很多,这才收了手坐回来:“要不……你搬到我那边去住吧!” 金红胜把一个‘好’字在嘴里来回的滚,但还是道:“如果只是大人的事……我不在乎。人就这一辈子,这人到中年了,要是还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思过自己想要的日子,还活个什么劲。可是……萧湘啊,咱们得考虑孩子。他们是不是能接受,这对我们来说,应该都很重要!” “萧遥是咱们的儿子……”萧湘看着他,“孩子怎么会不希望父母在一起?” 可小业怎么想,这个你知道吗? 金红胜还是道:“我想等离婚之后,能正大光明的跟你在一起。我不能再叫你受委屈……” “可我……”萧湘看着他:“可我想你了……就是想你……想你这么多年了……这么些年,我没有男人,一个男人也没有……我是你的……你说过,我是你的,我回来了,你不要我了吗?” 金红胜手抓着安全带,可看着萧湘的眼泪滴答的往下掉的那一刻,脑子里‘哄’的一声,那根紧绷着的弦彻底的断了,他一把将人搂在怀里,恨不能将人揉烂了叫她融化在他的血液里。 林东来不知道人家亲爹被通知了也要去的,他见人家孩子都这么说了,那他能说‘你去请律师’这样的话吗? 必须不能呀。 想想,校长是萧泽,几家的关系相信有些老师也知道。他过去也没人拆穿吧。不就是再假装一回家长嘛。 四爷还贴心的说:“没事,您就是我爸……” 去去去!谁是你爸。 第二天被教务老师接待的时候,林东来就说:“我是金思业的叔叔……” 叔叔也行啊,是个家长就行。 以为是金思业的家长,所以人家老师就各种的说这个孩子的好话,可林东来面上呵呵的想,心里老不得劲了。你说这送子娘娘也不看看,就金家那一家子……怎么出这么一孩子。 他突然想起红楼梦中元春省亲的时候,贾政说的话,起头说了一句什么‘草莽寒门鸠群鸦属之中岂意得征凤鸾之瑞’,嗯嗯嗯!大概齐就是这么说的,金家可不就是鸠群鸦属,可鸠群鸦属就是出了有‘贵子’,没错,就是贵子。虽然不愿意承认吧,那小子像个天生的上位者,一看那长相就感觉很不一般。还挺能唬人! 这位老师把学生吹的哟,他都不好意思听。这会子他就想,不就是现在挣的比老师的工资高的多吗?只那小子挣了吗?我闺女也挣了好吧。 你要是吹我闺女,我能听三天三夜不带眨眼的,要是吹人家的孩子,那还是算了。他找个空档就打断这位老师:“那个……你们校长在不在,要不,我先过去……” 行行行!没问题。 萧泽看到林东来还愣了一下,才问了一句:“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外面就有人问了,“那个曾华的家长来了……” “请进来吧。”萧泽说着就起身,从办公桌的位置出来,指了指会客区,“去那边坐。” 林东来才低声道:“金家那小子叫我过来一趟……他爸忙……” 萧泽愣了一下,‘嗐’了一声,才要告诉林东来,金红胜会来呢,结果外面一个黑塔汉带着笑就进来了,嘚!话题就打住了。 黑塔进来跟林东来对视一眼,两人都一愣。 “林老弟?” “曾老哥!” 两人很快的手握在一起,可在这地方见面还真有些懵呀。两人相互摇了半天,也没想好怎么跟对方打招呼。 还是萧泽问两人:“认识呀?” 林东来笑了一声,跟黑塔介绍,“这不是……上次还说要叫上胜哥和那谁……”他挤了挤眼睛:“还有那谁一块吃饭……” “你说小眼镜呀……”黑塔直爽的说出口。说出口了看见萧泽的眼镜了,哦!眼熟啊!他尴尬的笑了两声,咧着嘴看林东来。林东来点点头,他才一副失言的样子,“萧校长……我上次还跟林老弟说咱们几个好好聚聚……” 一说熟人,又是胜哥胜哥的叫,萧泽大概把人给对上号了,虽然忘了这人叫什么了。但那时候好像是一块玩过的吧。 那时候这家伙也是个头头吧,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腰都弯下来了,他还真不是滋味。人啊,活到中年了,活的都不像是自己了。他一把将人拉住摁在沙发上了,“我说谁家的小子这么皮呢,感情又是自家的孩子……”很是客气! 人家一客气,黑塔就踏实了点。但这交情这东西吧,地位变了,心态变了,有时候也不一定完全好使,过去能叫小眼镜叫四眼,但现在肯定不能了。人家客气,他就得更谦卑,更得捧着人家:“这小子就是欠打!抽两顿什么毛病都没了。” 吹牛!我不信你舍得打。 当了爹的林东来现在太明白这种心情了,嘴上恨不能煮了吃了,可回去大气哈两下都心疼。 黑塔还不好意思的跟林东来道歉:“是不是这小子又欺负你闺女了?兄弟,我跟你说,待会您见了只管打……” 打字才落下,门外就进来两人。 打头的是曾华,再后面这个……是个小子? 然后教导主任来了,黑着脸,两家长赶紧起来跟人家握手。 老主任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拔了气门芯子,这不是大事。男孩子的恶作剧而已!就是针对我这个老骨头,这也无所谓,他能在学校呆几年?我能跟着操心几年?但是因为被训斥了几句,就对师长存了怨怼之心,这可怎么了得?将来走向社会了,工作了,跟领导跟同事因为一点小事有点争执,难道也要将这些都记在心里,时时想着报复?你们想想,这是多可怕的思想!该不该重视,该不该引起家长的足够重视!” 该!该!该! 黑塔气的脸都青了,当然了,因为黑也看不来青,但是那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叫人明显感知到,他确实是生气了。 一真生气,曾华怕了。他怎么感觉老主任把他说的好像将来有一个不顺心就要报复社会似得,天地良心,冤枉死了都。 不由的他就朝后退了一步,结果金红胜推门迈进来的第一脚就被人踩的‘哎呦’一声。 老主任心情不好:“谁呀?等会儿再来!”他以为是哪个小年轻老师。 萧泽赶紧道:“进来吧……进来吧……”然后低声跟老主任解释,“也是学生家长。” 金红胜一进来,看看儿子,看看另一个小子。他朝萧泽点了点示意了一下,看见林东来还惊讶了一瞬,但这不是说闲话的地方。他今儿来的迟了,所以先问儿子:“怎么了?跟人家打架了?”主要还是怕人家家长先到,自家儿子吃亏了。 说着,就看另一个家长,一看认识啊,“老曾。” 老曾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金红胜从俩孩子中间穿过去,跟人家老主任赔礼:“孩子不懂事,惹您生气了,是我没教好,我跟您道歉。孩子在学校,交给学校,交给您,我们特别放心。您要打要骂,不要客气,就只当是您自己个的孙子,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 本来就很无辜的金思业同学,人家的家长态度还特别好。 金红胜扭脸给儿子使眼色:“赶紧给同学道歉。” 你说这事办的这话说的,叫人多舒服的。 四爷看了曾华一眼,“那……对不起了。” 曾华蹭的一下蹿到办公室当中:“看看……看看,他承认了吧!他承认他就是阴了我吧。” 昨儿萧泽在电话上说的也不甚清楚,但金红胜知道,萧泽说没自家儿子的事,那肯定是没事。自家这小子,心黑着呢。 谁家的孩子谁清楚,他知道他的孩儿阴,但别人眼里那基本就是一个好孩子。 老主任看看态度极好的家长:“你是金思业的……” “他爸!”这个还是很骄傲的。 老主任就看四爷:“那他是谁?”指向林东来。 四爷还没说话呢,曾华就冷笑,“我就说他阴吧!叫家长他把林雨桐的爸爸叫来了,真当那是他岳老子呢?”然后就瞪眼看四爷,“我就追林雨桐了怎么着吧?你阴不死我,我就死磕了。林雨桐绝对不能跟你这种阴损的家伙在一起。” 等等!等等! 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来着?! 老主任:竟然有人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早恋! 老曾爸爸:我没有这种蠢儿子! 林东来:我闺女跟金家的儿子在谈恋爱? 金红胜:我儿子跟林家的闺女谈恋爱? 萧泽:事情复杂了。 曾华被一个个盯着,吓到了:“……我就是不想叫林雨桐坐金思业的车,我才想拔一班的气门芯的。谁知道金思业把一班的车子给挪了,我要是知道那是老师的车子在那一片,我也不敢拔……第二天,我没想牵连别人。我都盯好了,生锈的自行车,挂着的白口罩……认准了车子,我找到了两俩一模一样的,我也拔了两辆……可那天走的时候,金思业的车子是好着的……不是他故意算计等着我挨呲能是谁?” 黑塔老曾的脸要是能看出红来,早就红透了。自己怎么生了这个傻儿子?这不是把什么都招了吗?只为了追姑娘,你就拔了人家一片的气门芯子,你好大的能耐呀!人家算计你怎么了?况且,你摁住人家的手了吗?故意换生锈的自行车,那是帮助同学。戴着白口罩……自行车的头就那么点能挂东西的地方,不是这边就是那边,非拿这个说事那就是冤枉人。 因此曾爸爸上去就踹了一脚,“我叫你不学好!我叫你不学好。” 这小子是惨了,可看着那边好几双对着自己的眼睛,四爷也有点方。 金家和林家这个关系吧,好像说自己跟桐桐在一起,很有些不合适呀。于是他就道:“我们一个院子住,一个锅里吃饭。一起学习,一起上课……我们在一起同进同出……奇怪吗?” 也是啊! 几个人面面相觑。 萧泽还跟老主任说:“姚老师您还不知道吗?真有问题,他能不管吗?” 所以,最后挨打的只有曾华。 曾华看着四爷的眼神像是看无胆鼠辈:阴险,狡诈,敢做不敢当。 哼! 还‘哼’!曾爸爸气的呀,气儿子,也气老师,更气那边的两个家长,我都踹我儿子好几下了,你们倒是赶紧拉住我,给我个台阶下呀。 曾华觉得他倒霉了,还背了个警告处分。 中二级别的二杆子,什么话都往出兜。 兜出来的结果就是,被老主任给盯上了。老姚受不了老主任的说教,在回来的第一天,就直接给班里来了座位大调换。林雨桐坐在了中间,四爷还在最后。 回去这不是还得面对家长的审讯吗? 金红胜背着宋兰兰跟儿子谈:“喜欢上人家姑娘了?”说着,还递了根烟过去试探,“爷们,来一根?” 四爷摆摆手:“不抽。” 金红胜哼笑一声:“早看出你小子心思不纯,那姑娘哪都好,林家也没有不好……可就是难呐!别最后闹的没法收场知道不?不过……你的路子是对的,你跟你林叔走的近,跟林家人热乎,这路子没走岔。时间长了,许是就松动了。但是……咱得这么说话,我是欠着林家的……你呢,要是跟人家好了,就得至始至终对人家好……将来要是对不住人家,爷们,到时候别怪你老子也不向着你……” 四爷不回答他这个问题,只上下打量了金红胜一眼。头发拾掇的很好,衣服很得体,身上有一股子淡淡的香味。他对香水没研究,桐桐身上的香味从来都是一样的,也不是香水特有的味道,但闻起来品质的好坏,他还是能分的清的。 他身上沾染的香水味,价值不低。 “你跟萧远的妈又在一块了?”他这么直白的问出来,金红胜有那么一瞬的不自在,被烟呛的咳嗽了一声:“……所以那个……恋爱结婚这事得慎重,我跟你妈就是反面例子。那时候……我跟萧湘在一起……萧湘找到我们插队的地方,这事你妈知道……那时候我还没跟你妈开始呢……当年那种情况下,我在乡下……跟萧湘压根就没有可能,我不能害了萧湘……这些你妈当年也都知道的……她觉得只要愿意跟她结婚,怎么着都行……可结果,你都这么大了,有些感情还是无法替代……你别看你挣钱了,好像独立了……可你到底是小,这以后谈对象,结婚都要考虑好。还是那句话,别将就!”说着,又问了一声:“我要是跟你妈离婚……” “你离不了。”四爷就道,“行了,各忙各的吧。” 金红胜叹了一声,是不好离。他也没说话的兴致了,抽出几张大票子:“先拿着用吧,我就不回家去了。要是再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我还是你老子,你就是把天给老子捅破了,老子还是得管你。” 四爷的这种被问询,是属于比较温和的。而林雨桐那边的被问询,属于旁敲侧击的。林东来没问他闺女,问外甥去了。 李庆生被舅舅拎出去不知道啥事,结果一问才知道,是桐桐跟金思业的事。 谈了吗? “没有!”李庆生态度非常的坚决,“绝对没有谈,我看着呢,怎么可能叫她走上早恋这条不归路呢?” 林东来搂着外甥的肩膀:“你老实说……说了将功折罪,之前知情不报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这审讯的口吻完全是那种警察对已经审判的在押犯人的审讯口吻嘛。果然舅舅在里面呆的时间长了,学的东西太片面。 这怎么能行呢?你这至少得来点威逼利诱啥的?你都说了只是不计较之前的错漏,那我为什要说。 他坚定的摇头,表妹现在可是有钱人,人家说了,暑假给家里添台电脑。这电脑给谁用的?给他这个亲亲表哥用。 舅舅,你能给我买吗?你就是能给我买,我妈也不让呀。 所以,老虎凳辣椒水也别想叫我背叛表妹。 林东来看着外甥坚定的脸,他点点头,松开胳膊,心稍微放下一点。 然后晚上去找萧泽,叫萧泽帮着审审萧遥和萧远。 萧泽轻咳一声,这种事吧,“你是不是太过紧张了?” 林东来皱眉:“你也是既当爹又当妈的,闺女大了,爹不好管,你是在学校,闺女一天到晚的不离你的眼跟前,你不觉得。你看看我……这要是有一个行差踏错,我怎么跟跟她妈交代……” 行行行!萧泽不说了,说起来他好像就可怜的不得了。 因此叫了两孩子来就问:“桐桐跟小业,是怎么回事?” 萧遥是坚定的小伙伴,她一脸的莫名其妙,“什么怎么回事?” “我听说他俩谈恋爱了?”萧泽继续问,说着,还看了萧远一眼,问道,“是吧!” “不是!”萧遥回答的快且响亮! “………………不是!”好像犹豫了三秒之后,萧远给出了答案。 这个犹豫,萧远收到萧遥冷眼一枚。 这也叫两大人看到了契机,林东来就先问:“不要有顾虑,叔肯定不会告诉桐桐……说是你说的。” 萧远看了萧遥一眼,然后就道:“不是!没谈!我犹豫……是……是因为林叔你……好像干涉到桐桐的交友自由了。而且,关于她的私人问题,没有她的允许,本来我都不该回答的。所以,我犹豫了一下嘛!” 很好!很铁的小伙伴,都是好样的。 越是什么都打听不出来,林东来就越是觉得有问题。想想那小子那么多钱为啥干直接拿到林家交给自己呢?还不明白吗?孩子间的这种喜欢也许是真挚的,他们想的很简单,将来要结婚,要永远在一起,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可是,世事无常!他很想对闺女说一声,我跟你妈就是最失败的例子,你怎么还不引以为戒呢。 这事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事了。他给苏宝凤打了电话,告诉她,苏宝山和苏南来的时候,她可以跟着一块来一趟,孩子的事得商量商量。 因此,这个周末,林雨桐买了两个手机回来准备送给林东来和苏宝凤的时候,苏宝凤来了,出现在了林家。 此时的苏宝凤,不是去年那个送闺女来的时候的那个苏宝凤了。职场叫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之前的齐耳短发理成更干练的短发,蓬松的盖在头上,脸白净多了,哪怕是不施脂粉,也好看。身上穿着蓝色的毛呢西装,里面的白色毛衣和白色衬衫,衣领整整齐齐的。下身是一条熨烫的笔挺的西装裤,脚上一双低跟的皮鞋。人虽漂亮,但看着端庄沉稳干练,此时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跟老太太聊天呢。林东来在一边削苹果含笑听着,气氛说不出的好。 “妈!”林雨桐过去,“您怎么来了?提前打个电话我就不自己出去了。” “我是跟着领导来的。”苏宝凤伸手叫闺女到身边,“领导先办私事去了,我这有点空就过来。你小舅和表哥过两天就来,我顺便给他们打个前站。就是过来看看你,也没别的事!”说着,又问闺女,“大周末的,你干啥去了?跑的一脑门子汗!” 林雨桐就从包里往出掏:“给你和我爸买的。” 拿出两个盒子来! 林东来吓了一跳,把切好的苹果递给孩子妈一半孩子一半,这才伸手去拿手机,“呼机暂时能用,买这玩意……老贵老贵了!” “挣钱不给你们花干嘛使呀!”林雨桐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两个盒子来,递给边上的林奶奶,“您和爷爷的。” 不是手机,给老太太的是镯子,给老爷子的是一块手表。 哎呦!花钱买这个干啥。 “你们不花钱,我挣钱哪来的动力!”林雨桐给老太太戴上,“给您您就戴呗。” 老太太卸下来一只,“这个给你姥姥捎回去。” “都给您的,给姥姥的另外买了。”林雨桐这边跟老太太推辞。 苏宝凤才低声问林东来,“这手机多少钱?” 林东来说了一个数字,苏宝凤吓的:“领导都没带这个,我弄一个算怎么回事?不行不行!” 弄到震动上不就完了。领导也没孩子在这么远的地方上学呀。 林东来就说:“回头爸把钱补给你。” “不用!”林雨桐看了苏宝凤一眼,你补了苏宝凤就更不会收了。 林东来瞬间明白,那边老太太就打岔:“你爸也快回来了,叫他做饭,做几个好菜!” 苏宝凤就起身:“不用,我这……想带孩子出去转转,晚上叫她回来。” 母女俩想单独呆着吧。 也行! 林东来送母女出门,可这都饭点,“一块吃顿饭吧。” 饭桌上也好说话。 成吧! 直接就去了东顺饭庄,林东顺热情的很,将人往包间让。林雨桐却觉得大厅挺好,放在绝对安静的场合,这顿饭吃的大概得尴尬了。 大厅好啊,大厅有点烟火气。 三个人往靠着玻璃窗这边一坐,感觉就是那种爹妈带着孩子来吃饭的感觉。而且,属于特别配的一家人。 菜是林东来点的,照顾母女俩的口味。 等菜的时候,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林雨桐就先挑起话题,“叫我小舅来,怎么来的这么迟?是不是家里有啥事?” “要走的时候,结果你小舅妈突然给晕了,一检查是怀娃了……身体不好,她也不能跟着。你小舅也不能马上就走……” 哎呦!这可是喜事,“现在呢?都好吗?” “好了!就是在娘家吃的不好,贫血,养着吧。先叫你小舅过来!”苏宝凤说着就把闺女额角的头发理了理,“这些事,都有你爸呢,你别跟着操心。主要还是学习!你要是把出题当学习的一种途径,那这钱就赚。要是因为赚钱而赚钱,那没必要。我跟着领导,很多花钱的地方都省下来了。福利待遇也还不错,咱家不说有钱,但花销肯定没问题的。” “我知道。”林雨桐说着,就反叮嘱回去,“在学校环境单纯,机关单位可不是。更害怕犯错误……” 你妈傻吗? “跟钱沾边的我都不沾。”苏宝凤将林雨桐当大人一般的解释,“这回主要是争取几个厂子,像是饲料厂这些的……有了厂子,咱们才好从县财政要钱,修一修路……” 这边娘俩说的挺热乎,林东来在下面踢一下,再踢一下的提醒苏宝凤,该说到正题了。你这牵来扯去的都说的是啥嘛。 可这顿饭都吃完了,苏宝凤啥也没说。 等从座位上起来,林雨桐低头一看,苏宝凤那干干净净的笔挺黑色西裤下面,全是被踹的脚印。 几个意思这是? 桌子下面玩暧昧?还是你俩有啥私房话要单独说。 苏宝凤瞪了林东来一眼,把林东来瞪的讪讪的,可闺女这个眼神啊……苏宝凤拉着闺女就往出走。 林东来的意思,今儿不跟闺女谈清楚都不行,他也不去别的地方,只去看当初买的房子,“叫人正装修着呢,过去瞧瞧。” 简装的房子,也就是水泥地面,白灰粉刷的墙,都基本差不多了。今儿工人没干活,刚好,能说说话。 林东来在客厅里,叫那母女俩去阳台上看看房子的视野,顺便说说话。 结果那娘俩就是在看下面的景致,屁话也没说。 半下午的时候把孩子送回去,他去送苏宝凤:“这是大事,你这当妈的要是不说,谁去说?谈恋爱这事……现在不行!” 苏宝凤坐在后面看开车的林东来:“……我生桐桐的那一年十八了,怀她的时候周岁是十七了。桐桐今年多大了?” 十七了! 是啊!孩子都到了他们当年的年纪了!当年他们不可一世,大胆的为自己的人生下决定,为什么就怀疑孩子们不行? “那是她的人生……不管孩子面对什么,爹妈都在就好了,她的日子得她去过……”我们需要的是守护,而不是干预! 你觉得那是无所谓的小孩过家家,可对孩子而言,那许是一辈子最绚烂的一部分。 林东来沉默了半晌,蓦然失笑:“是!谁的青春没灿烂过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36 欢喜人家(24)三合一 欢喜人家(24)【有点急事出门,没捉虫先给大家更了,回头再捉虫】 早恋的那点风波随着夏日渐热的风慢慢的给吹散了。 天热了,对于学生,尤其是女学生来说,就有点不怎么舒服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在校的穿着是不会很扎眼的。大部分都是那种有点躲避男生目光的女生,也或许是青春期的男孩子对于女生觉得好奇又神秘,因此,但凡穿个裙子短裤的,他必然是要盯着你多看几眼的。也因此,女生好似对这样的目光特别敏感,便也很少说见哪个女孩子去学校的时候穿着短的。最多就是短袖,短裤和裙子除非有特殊活动一般在学校是没有踪影的。 七分裤九分裤的还没流行起来,就是短袖长裤,一般还特别偏爱浅色的牛仔裤。牛仔裤那个厚度,坐在那里一天,林雨桐感觉屁股都能长痱子,当然,这有点夸张,但是吧,就是那种的极度不舒服的感觉,要是再赶上来例假,感觉去学校上课就是受难。 萧遥就痛经,家里没妈,她来例假也来的晚,是高一第二学期过了五一之后才来的例假。林雨桐记得,就是从她来例假的那个周末,开始规定是双休日的。 来了例假了,肚子疼。她呢,也不小了。班里的女生从初中开始大部分都来例假了,因此,她是明白那是怎么回事的。因此从厕所出来,跑回家直接找林雨桐,鬼鬼祟祟的,在林雨桐耳边道:“把你的那个借给我一个……” 林雨桐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了:“疼?” 疼!第一次来,特别疼的感觉。 林雨桐教她怎么用,平时注意什么,然后去药店买了药,回来给熬了药粥。这个倒是没人说不行,因为那所谓的药材多是食材,什么红枣生姜这些个东西,连着叫萧遥喝了两天,没那么难受。可每次来的头一天和第三天,还是会疼。 时间眨眼到了六月,再有一个月这个学期就要到底了。新课基本都学完了,余下的时间就是复习。这教室是新教室,还算是比较阴凉。每个教室都有六个风扇呼呼呼的吹着,晌午的时候,还能凑活。但就是一点,那就是教室的本子书加上风扇一起发出的噪音,哗哗哗的,班上的纪律要是再不好,嗡嗡嗡加上哗哗哗,长时间这么听,都得焦躁了。 想要空调那种安静的风,在教室里基本是不可能的。 就这,老姚还说:“学校为你们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你们就更得抓紧学习……”你们看那某某某学校,那个校舍还是五十年代的……你看看那某某某学校,那个校舍我记得六十年代打那过的时候就是那样,现在还那样…… 学校被描绘的无限美好。 但大家普遍都比较焦躁,因为学校从现在就要登记文理分科的事。 萧遥倒是对文科还是理科犹豫起来,她的文理科成绩差不多,可理科学起来就很吃力的那种。她给纠结的:“你说将来就是做个老师,学学文和学理差别也不大吧?” 但你爸嘴上也就是那么一说,你要是有更好的前程,他当然是求之不得了。 为了分文理科的事,学校还专门给放了三天假,加上周末的两天,这一共就是五天。郊县的孩子都能从容的回家去跟父母商量了。 每个人都发一张表格,要求家长签字的。要是父母双方都能签字那是最好不过了! 好似之前某个高三学生因为啥事,离婚的父母意见发生了分歧,闹到了学校。这也不是说硬性要求的,反正情况允许,就都签字吧。 林雨桐也没说特意回去,苏宝凤肯定不会去闹,而且电话沟通嘛,她也说了,“让你小舅替妈妈签字就行……不想找你舅舅去就叫你爸爸替我,对了,他那里还有我的一方私印,盖章吧……天热你就别折腾了。也快放暑假了,放假了再回来就行了。” 报文理科这种事情,林雨桐这边好办,就是理科。而且,她也想学点不一样的,对以后有点用的事情。选来选去,她跟四爷商量:“我学气象去……怎么样?” 还是得学理科呀。 好像这个气象专业,京大是划在物理学院的专业。物理学院下面,有个气象系。 四爷呢,他想学化工。 也是,这两个都属于从来没接触过的专业。四爷曾经自己买过化学仪器,也自己摸索过,但是从来没系统的学习过。林雨桐对于气象学,那就更是门外汉了。 选了这两门,这就意味着大学绝对不是那么轻松的。 但这却是比较实用的。谁知道下辈子去哪?去未来?那学的这些东西其实作用不大,未来的东西你得重新去学,理论体系还是不是这一套这都不知道了。但要是回到过去,这两门都是实用的。 四爷要学的这个化工,这还好理解。那就业渠道广阔的很。可气象这个……你除了开设这个专业的大学,剩下的就是固定的科研单位,再要不就是气象局,各级的气象局。就业渠道窄的很。 因此林东来一听她闺女报文理科,打算学的是气象的时候,愣是愣了得有半分钟,“这个……气象……好啊!”不好就业就不就业算了,多赚钱,多买房子多买铺子,铺子的价钱蹭蹭蹭的涨价,铺子的租金也跟着涨。他现在也聪明了,不全款付了。都是首付,反正不限购。只要到手,租金还贷款足够了。 暂时自己也没指着那玩意吃饭。 行吧!那就签字,谁叫孩子喜欢呢,对吧。 现在林东来签字,那是很有老板的风范,签的那玩意吧,一般人真看不出来那画了个啥。 跟苏宝凤打电话,也是这么说的,苏宝凤也是对着电话‘啊啊啊’了半天,才好像没有意见的安排签字盖章的事。 可四爷那边却不同,他也没提醒宋兰兰说,非要金红胜签字。但是宋兰兰一看,家长那一栏里,是两个空着的横杠,很自觉的将她的名字签到了下面,然后看了一眼表格,见儿子填的是理科的,也再没问:“反正我也不懂……要不,你跟你爸商量商量……”说着,才状似无意的问:“你跟你爸说这个事了吗?” 没有。 “你签字就行了。”四爷顺手就要把表格收起来,宋兰兰一把给按住了:“那怎么行呢?这么大的事,关系到你将来干什么的事,不跟你爸说绝对不行。你给你爸打电话……” 不用! 宋兰兰好似找到了要找金红胜的正当借口,儿子不打,她自己打。 于是,她拿起电话,理直气壮的给金红胜给打过去。金红胜刚收了一批尾款,又签了两个合同,拿了两个工程的定金,正意气风发,红光满面。结果手机响了,手机是萧湘送的,说是为了出去谈生意体面的。如今挣了钱了,他正想着买点什么还一份礼,宋兰兰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那边的声音沉沉的,一听就知道她的心情不好。当然了,她的心情也不会好,这些年,她心情好的时候也不多。声音一冰冷,他的兴头也被打下去了,冷八调的‘喂’了一声,那边就道:“不是我找你,是家里有事,孩子的事……” 金红胜咯噔一下,“小业怎么了?” 宋兰兰说话大喘气,“事关孩子一辈子的大事……” 金红胜心里放下了,以为是跟林家的小姑娘谈恋爱的事。正要劝呢,那边又说,“孩子分文理科,要签字……” 哦!这事啊,这是大事,确实是大事,“我马上回来,一个小时之内到家。” 挂了电话就跟下面的小包工头道:“饭局帮我推一推,家里有点急事。” 说一个小时到家,差不多四十多分钟,就回来了。 一进来就高声跟林东来打招呼:“咱们桐桐学文还是学理,姑娘家学文学理都好。” 林东来应了一声,金红胜就撩开帘子进了金家的屋子。宋兰兰正一口馒头一口咸菜的吃这呢,边上放着一大洋瓷缸子开水。 金红胜老不得劲了:“至于这么清苦吗?你挣的你就花,不够的我给你贴补点都行。房子的事你别管,年底肯定再买回来……”说着,从兜里掏出钱来,数了一千递过去,“先拿着家用吧。” 宋兰兰一口一口吃着,心里却老不是滋味了。男人有没有沾过别的女人,其实身上很多东西都能看出来的。一进门,就有一股子淡淡的香味。她跟金红胜过了半辈子了,其实他没那么讲究的。那么这个讲究的人是谁,自然就清楚了。一个大男人,能做到身上的衣服干净就不错了,可你看衣服明显是熨烫过的,有棱有角……咱们一般人居家过日子,很少有谁家说衣服要事先熨烫的,小老百姓家嘛,那叫穷讲究。 一个住在工棚的男人,是不可能讲究成这个样子的。 那么,从来不敢想不能想的……你都不能不朝那个方向想。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谁?除了萧湘也没有别人。除了萧湘也没人肯在这个男人身上花费这么大的心思。在商场的仓库工作,对服装的品牌慢慢也有了一些了解。男人这一身衣服加上脚上的鞋,她就是不吃不喝一年也买不起。 这种感觉就跟被鱼刺卡住了似得,人说的如鲠在喉,这种感觉总算是体会到了。 想要发作,可她知道,她发作不得。 只不接那个钱,倔强的摇头:“我不要!” 金红胜默默的把钱放在茶几上,此时再看,茶几上放着两百块钱,他大致也明白了宋兰兰的心思,那就是之前给的钱她也一分没用嘛。 “那要是这样……你觉得咱们之间还有过下去的必要吗?”金红胜没看到儿子,以为孩子不在,就问了一声。 宋兰兰端起洋瓷缸子灌了半缸子水,“想跟她双宿双飞?没门。不离婚,她想登门入室,休想。” 何必呢! 金红胜还要说话,宋兰兰就道:“你要是敢,我就敢从儿子的教学楼上往下跳,我就你儿子记住了,他妈是被他爸跟外面的女人联手逼死的。你要是真要这样,那行,你就提离婚吧。我等着!” 金红胜面色铁青,自己是混蛋,但还没混蛋到这个份上,但宋兰兰,真他娘的就是一混不吝。他信,真要是他敢提离婚,她就真敢爬到儿子学校的教学楼上,叫人看看金思业的妈和爸爸是什么德行。 孩子还要脸不要脸了。 一时有事难堪,又是无奈,只能道:“成!你要是愿意这样,那就这样吧,不离!不离不是吗?谁他娘的要是再提离婚谁是孙子。” 四爷从楼上下来,他是不想露面的。但是不露面吧……该咋说呢。 金红胜真就不是个好人,但这个人至少还顾忌一下儿子,尽量的在尽父亲的责任。供养孩子念书,提供生活费,但凡学校有事,他不管在干嘛总是能及时赶回来。再做有些决定的时候,至少是顾虑到还有一个儿子,在试图考虑他的感受。虽然做的也不是多么的尽如人意。但是宋兰兰这是彻底的魔障了。对于她威胁金红胜的话,说实话,他真相信她干的出来。在说出这话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叫儿子亲眼看着亲生母亲站在上面自杀,一个不小心摔下来就脑浆迸裂是个啥感觉,还妄图用这样的死再去叫孩子的怨恨父亲。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教育。 他记得很清楚,桐桐当年还是四福晋的时候,那是尽力的在协调他跟没个孩子之间的关系。那么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一个父亲,但是一个好的母亲,好的嫡母在中间调和,他跟每个孩子都很亲密,每个孩子对他的这种情分,都跟他和他的兄弟们对先帝的情分是不一样的。父子之间的那种亲密,是在长期的生活中一点一滴的积累起来的。哪怕是父亲做的不高,母亲都在其中给想办法转圜,势必要让孩子觉得,你就是父母爱着且珍视重视的孩子。 那时候的桐桐,也不算是做过母亲吧。 她是凭着什么把这种最复杂的关系协调到那种程度的?四爷觉得是本心。桐桐的本心没那么自私狭隘。而宋兰兰……她爱金红胜吗?爱!这一点毋庸置疑。可要说爱的有多深,那也未必见得。她是自私和占有欲占了上风的人。全凭着一股子不甘心撑着呢。 四爷下来了,两人不吵了。 金红胜缓了一口气,挤出几分和颜悦色来,“想好了报文科还是理科了?爸爸建议你学理科,要是能学建筑就更好了。” 主要还是考虑到公司,“你放心,咱家不会只是一个小公司的。小打小闹两年,手里积攒了成本了,这房地产和建筑都能做了。等你毕业了,到公司来上班,以后就都是你的。” 这是他对儿子的一个安排和态度,意思是,不管我跟你妈怎么样,我都是你爸爸。我的一切都是你的,这一点不会改变。 四爷没想学建筑,说了想学化工。 金红胜只皱眉想了想,可也认可了:“行吧,你觉得喜欢,那就先去学。学着看嘛,将来这还能读研究生,读博士……哪怕是想出国,也不用考虑钱的事,在哪签字,我来签。” 四爷顺势又商量说:“能不能去找找萧校长,问问提前高考的事。” 高考?提前? 金红胜皱眉:“儿子,咱不着急,咱是不是得踏实点。” 先去问问,问问看政策是怎么说的。 见孩子坚持,金红胜还就真去了。 萧泽对金红胜的态度说不上多热情,只指了指沙发,“坐。是为了小业选文理的事回来的吧。他的成绩很均衡,不管文理都没有太大差别,叫孩子根据自己的爱好去选……” 金红胜就把儿子的选择说了:“我还想着学个建筑之类的,这以后好子承父业。结果他自己想学化工,对化工我也不了解……” 萧泽却觉得好,“哪一行学到顶尖了,那都是有大作为的。” 金红胜这才说:“这小子主意大,他说啥现在就是啥,我连屁都没多放一个。现在感觉是已经在看他的脸色过日子了。这不,又跟我说要提前高考……我就来问问,提前高考,成吗?” 萧泽一愣,这还……真行。 一般高二就把高中的所有知识都学完了。高三就是复习。可是每一门都特别拔尖,不存在知识遗忘或是知识盲点的学生,为什么不能去参加高考试试。一班二班还是有不少这种学生的。再加上这些孩子里,有些家里确实困难,少读一年高中,省下来的费用只怕是父母和孩子都乐意的很。 如此,明年的高考育民的升学率还能往上升一升,这么一茬接着一茬,要不了三五年,学校的名气就打出去了。 “可以!”萧泽就说:“学校会开会研究,有意愿早一年高考的,之后学校会登记。所有的档案学校会帮着处理……会通知的。” 这就行了。 金红胜是得了确切的消息,回来跟儿子说呢:“要是觉得需要,咱们也可以请家教,需要哪一科的老师,你给我打电话,我给你找老师。你觉得十拿九稳了,就去考。不过考不好也没事,只当去试水了,来年还有机会嘛。” 那就行。再过一个月,他就满十八了。十八岁的大学生和十八岁的中学生,哪个自由度更大?四爷是受够了种种的约束,想尽快挣脱樊笼。 这边正说着话呢,金红胜的手机又响了,是萧湘打过来的:“你现在在哪,能回来一下吗?” 金红胜也不知道啥事,恩恩了两声,“大概得……一个多小时吧。” 挂了电话没急着走,而是道:“走吧,跟爸出去吃饭去。咱爷俩说说话!”到底是拉了儿子出去吃了一顿,又送他回来之后,才回那边去的。 宋兰兰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打电话的时候神态和语气都变了,她就知道,是萧湘打来的。一个过了半辈子的男人,给过她好脸的时候,但对着别的女人,好像是连吹口气都怕把对方吓着。 叫儿子出去吃饭,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的。她就想,是不是跟着公公婆婆过的时候能好点。他现在是看着儿子还在家,还愿意回来看一眼。要是儿子上大学了,他还回来干啥。看看父母,却学校看看儿子……至于自己,自生自灭好了? 看着桌上的一千二百块钱,他到底还是把钱留下来了。 那自己是不是不花他的钱,也是一种愚蠢。自己不花,那他的钱会给谁花呢? 是!自己可以节俭,可以攒钱,也可以不花用他的一分钱。但是还是得把他的钱尽可能的要一些,得存着,得给孩子存着。 金红胜完全不知道萧湘叫他回去干啥,结果开了门萧远在家里。 萧远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边没反应过来呢,那边萧湘就走过去了:“回来了?吃过了吗?” 吃过了! 金红胜老不自在了,对着萧远还挺尴尬。这孩子是不是自己的他也不能确定,但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这都尴尬。 两孩子同一个班的,平时一块玩。这突然之间的,同学的家长上了他们家的门,跟他妈再一起,孩子咋想? 看孩子几乎是无措的表情,他就知道,事情复杂了。 萧湘回身拉了儿子一把:“你爸回来了……在你舅舅面前别叫爸爸,其他人面前不用管,这就是你爸。” 不!不是! 不能这样。 萧远先摇头:“我爸爸是谁我无所谓,既然没有爸爸,那就不要有爸爸好了。你的私事我不管,我的私事,您也别管了。”他利索的将桌上的表格拿了:“就是我刚才的话,我想回国,不想回m国去了。另外,帮我问问,我放弃m国国籍事行不行,要是可以……就尽快,我想在国内高考……” “你爸还没签字呢。”萧湘看他,“让你爸签字吧。” 然后同一个班的两个人,父亲的那一栏里是同一个人,这叫自己何以自处?叫金思业怎么跟人解释?叫舅舅得面对怎样的尴尬? 萧远停下要走的脚步,回过身来:“妈妈,我没有爸爸,生下来没有,直到我死去之前,我也不希望有。关于这件事,到此为止。金思业是我的朋友,很好的朋友,我想他永远做我朋友……这种兄弟比所谓的血脉亲缘上的兄弟我觉得更好些。这大半年,我舅舅只要有空,就给我讲论语,其实我不是很懂的。怕舅舅考试,我经常拿问题去问金思业,他给我论语,讲典故……你知道吗?我觉得这些典故比在m国这些年听到的故事都精彩。你知道我学了这些,学会了什么吗?” 萧湘一脸复杂的摇头:“什么?” “礼义廉耻!”萧远看她:“我学会了礼义廉耻!我觉得,有了这个东西,我的血液里都像是多了什么似得。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要报文科?我现在告诉你,我想在国内高考,我想在国内考上大学,我不挑大学的好坏,我就是想花几年时间,去学历史,去学政治,去学古汉语文学,把我骨子里缺的那点东西补起来。便是想学理科,我可以去国外,以留学生的身份,重新去报考……人这一辈子很长,我愿意把人这一辈子最好的几年时光,去补我所欠缺的东西……这就是我选择文科的原因。妈,您在国外呆的时间太久了,我觉得,有些课程你或许是忘记了……如果有时间,您也该补一补……” 说着,就大步离去。 直到门再度关上,萧湘才反应过来,“他……他……他这是说我没有礼义廉耻吗?” 金红胜面色奇怪,这骂的何止是你,连我一起骂了吧!你在国外时间长了,忘了礼义廉耻。那自己这没出国的,岂不是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这小子看着温吞好性子,却没想到还是个长牙的家伙。 “是个好小子!”金红胜莫名的笑了,这孩子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儿子,这一刻,他还真就有些喜欢了。 萧远的表,是萧泽签字的。给父母留的空白处,萧泽龙飞凤舞的,‘萧泽’两个字将两行都占满了,“想回来就回来,咱家的户口本就剩下我跟你表姐了,空白页多着呢。户口就落到家里,放心,这事舅舅会督促你妈去办的。” “嗯!”萧远欲言又止,好半晌才道:“我妈的事,您知道吗?” 萧泽笑了笑:“人就是这样……没有的时候老是垫着念着,就好像你小时候想吃的糖果一样,因为一直没吃到,所以就回一直念念不忘。可等你慢慢大了,糖果是随时就能买,随处都能买,妈妈再也不管你会不会吃坏牙了,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了……可你还爱吃吗?” 有了新的糖果,比过去自己曾经惦念许久的糖果还要诱人。他却不是那么想吃了。而且,再想起曾经惦念的糖果,好像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对那样的糖果念念不忘,剪纸就无法理解。 那么,妈妈现在的爱情,就如同自己曾经惦记的糖果吗?或许甜蜜,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终将成为记忆里的糖果,甜过,但也仅仅是甜过。 “但还是……觉得没办法面对朋友。”萧远苦笑,隔着窗户看在水池子边洗漱的金思业,“感觉很抱歉。” “了解!”萧泽笑了笑,“你们在国外多少年,舅舅就带着这种抱歉在国内生活了多少年。孩子,那就良心债。人啊,大概或多或少的,都得背点良心债,但这不完全是坏事。心里有良心债的人,至少证明你还是一个有良心的人。是债总要还的,但你却很不必觉得自己欠了谁的,你要做的,能做的,就是与人为善,坦诚相待。有这两点,足够了!” 萧远点头,虽然还不是很明白这话,但他却都记住了:“我会慢慢想的,会想明白的。” 安抚了外甥,家里的电话响了,是萧湘打过来的,他没好气:“以后孩子的事,你少插手。要不然好好的孩子都被你教坏了。” 萧湘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就是问问……问问他安全回去了没有。既然安全到家了,那我就放心了。” 萧泽一把挂了电话,这世上的女人千万种,但他顶顶看不上一种,那就是为了所谓的爱情,为了所谓的前程,为了所谓的事业,抛弃放弃了孩子的女人。 可偏偏的,还真就是这种女人叫自己给碰上了。 自己的妹妹就是! 至于萧遥的妈妈,当年其实是真的没到离婚的份上。本来当时也说好的,两口子一起出国的。可是这不是萧湘出事了吗?出事之后,自己一心想着这事能有个结果,先叫孩子妈妈出去了……这一走,自己这边又把无辜的东子给折进去了。那自己还怎么走?三家这种关系,好的跟一家人似得。结果都出事了,自己带着妹妹拍拍屁股走人了?没这么办事的。他就说,再等上一两年,结果萧遥妈那性子,就说你不来,就离婚。这不是……一句气话两人离了。当年那事太乱了,自己跟孩子妈为的什么离婚,什么时候离婚的,基本没几个人清楚。他也没法说这个事。后来,前妻在m国再婚了,几次提出要接女儿过去,但这孩子到底是打小离开妈妈的,死活是不去。所以,如今母女俩,也就仅限于打电话。 而且,前妻在那边也有孩子了。不能为了这个抛下那边那两个吧。 但显然,闺女不是这么想的。在她看来,桐桐妈难道不是再婚之后又生了孩子,但是人家为什么就可以顾着桐桐多些。 这回因为分科的事,孩子给他妈打电话了,结果那边又提出出国念书,孩子妈认为,现阶段国内的大学比不上国外的大学,但孩子受到的教育不是这样的。我们就是再不好,也不容许你这么说。 她妈在电话里又抨击他这个当爸的:“她是什么意思?我是外人吗?那是她的国家,难道不是我的祖国吗?这次吵架简直是莫名其妙,你给孩子的教育有问题……不管你怎么说,我都希望她出来看看,坐井观天不是什么好事……” 我才没有坐井观天!闺女隔着电话听见了,抢了话筒直接给扣上了,然后‘啪’的一下甩上卧室的门,在屋里生气呢。 萧泽摸摸鼻子,觉得自己教育很成功,看看教育出来的孩子,又红又专,这就是我们培养的目标嘛。 因为分文理的事,有点人心惶惶。到了学校,大家先是交换好吃的。家里远的这次回去了一趟,好吃的带了不少,然后才说这个文理的事。 一班这个波动不大,知道的选文科的只有萧远一个。 这家伙要被送到二班去了。 而一班,估计还得塞进来好几个。当然了,也有可能再被剔除出去不少。 但紧跟着,愿意提前参加高考的,先报名。果然一二班加起来,愿意提前参加高考的有三十多个人。 理科班二十,文科班十六。 所以,在期末考试之后,学校队班级再做了一次调整。从期末考试的单科成绩中,理科排名靠前的,补充一班。文科靠前的,补充二班。 而这愿意高二就冲刺高考的,单独成班。成了理科冲刺班和文科冲刺班。 教室给另外分了一下,放在了图书馆的一楼。那里最安静。 老师配备的都是最好的,高三有经验的老师还过来带晚自习。这所谓的晚自习就是针对高考题型的辅导。 课表都出来了。 然后就是噩耗,冲刺班的没有暑假。考完试,只放一周。然后返校,跟高三生一起,冲刺高考。 如此,对林雨桐的计划还是有影响的。本来她还想暑假回苏家村呆一段时间,连带了四爷还有其他想去玩的小伙伴都给带上。小学校还是有住的地方的,对于城里的孩子来说,体验一下山里的山居生活也不错。 可惜,时间太紧迫了。 林雨桐这次谁也没叫,只自己回去,去镇上,去苏宝凤住的小院去看看。林东来还是开车亲自送,一直送到镇上。 到的时候,苏宝凤还没回来,张老奶正带着大妮蒸包子。门口摆着桌子,桌子上摆着笼屉。笼屉里放着包子,谁来买都行。看这都中午还蒸呢,就证明人家的生意很好。 张老奶见林雨桐回来了,赶紧招呼:“你妈说你今儿回来,叫你先在屋里等着,她下半晌就能回来。” “不敢呢?”里里外外的都看了,没见人。 “回村子去了!”张老奶招呼林东来到店里坐,“那小子野。” 林东来不好留,跟闺女再次确认了来接的时间,干脆就走了。他在村里呆过,知道张老奶,一间她就知道宝凤避嫌的心思。 谁知道林东来刚走,不敢就哭着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37 欢喜人家(25)三合一 欢喜人家(25) “怎么了这是?”林雨桐还没说话,张老奶先迎出去了,拉着不敢上下的看,“跟谁打架了?吃饭了吗?自己一个人从村里跑下来的?” 不敢哭的呼哧呼哧的,张老奶一问,本来像是都憋回去了,谁知道一看见后面的林雨桐,这委屈劲儿又上来了,‘哇’的一嗓子哭出来,“姐——姐——” 哎哟哟,这小子皮实的紧,胆儿又大,真没几件他不敢干的事。哭成这样,哪怕把记忆翻一遍,也没见过。 她快走两步过来:“怎么了?受委屈了?” 不敢上来就抱住林雨桐的腰:“我爸打我了?” 为啥呀? 好端端的你爸总不会打你。 林雨桐拉着不敢去里面说话:“走走走,咱进去说去。” 坐屋里的炕上,不敢抽抽噎噎的,才把话给说清楚。 说是他回去了,一般也就在姥姥家,在舅妈家。今儿是小舅妈娘家有喜事,作为亲家,这边得去随礼。本来他一孩子,姥姥说带着去吧。去那边吃席面……这个时候农村的孩子,改善生活是难得的事,谁家有个喜事,能去席面上大吃一顿,是比较有诱惑力的事情。不敢衣服都换好了,也说去,结果卢大头来了,说是今儿地里浇地,家里今年新买的母羊好像也要产崽了,但啥时候下生,这说不好。叫不敢回去帮着看着,要是快生了,就喊一嗓子。这羊啊猪的,都是家里的重要财产。也是个正事,那孩子就得留下。 这个也不能说大人来替代,宝山老丈人家有喜事,宝山顾不上回来,在京市急着赚钱呢。那家里的人再不露面,就显得不那么重视。亲爹使唤亲儿子干活,谁也不能拦住。那干脆就叫孩子留下。小舅妈还说:“回来给你带个蒸碗,晚上吃。” 不敢这不是就留下了吗? 大夏天,给田地浇水特别重要。水给的不足,这庄稼就旱了。旱了就影响收成,这是特别小的孩子都懂的道理。因此,不敢也不闹。 浇地是比较费人的事,水一旦引过来,你不能说我要吃饭,先把水停一下,没那样的事。家里肯定是一天都不带留人的,饿了就是馒头。 不敢对此也没有怨言,农忙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他蹲在羊圈边上看着,可孩子也不是很能知道啥时候就是羊要下生了。只是在村里见过别人家的羊生崽子,这不是就估摸呢吗? 大晌午的,看着羊好像不对,蹭蹭蹭的跑出去,站在地头喊了一声:“爸,咱家的羊要生了。” 卢大头在地的那一头,回应了一声,这算是听见了。 不敢|不敢耽搁,直接回去。却不想碰见柳叶妈,柳家是剩下母女二人,浇地这样的重活压根就干不了。因此,两家合成一家,这边父子两不光得浇自家的地,还得浇柳家的地。柳家的女人呢,到点过去送饭。但要是地里有点除草的活啥的,也帮着卢家干。就跟互助组似得,相互帮衬呗。 今儿也一样,柳叶妈是过来拿馒头的。合着干活,但她精明的从不合着吃饭。两个大男人一顿吃的比她们娘俩两天吃的都多,家里可经不住这么造。她最近是常来常往的,习惯了。进来就开门,开门之后就在厨房熟门熟路的拿东西,但是不敢又不知道。不敢回来只看到整个女人从家里大包小包的往出拎。 不敢知道这是哥哥的丈母娘,因此还先问:“大娘你干啥?” “起开,给你爸你哥送饭。”柳叶妈是这么说的,说着,还就要走。 可这大包小包的,我爸我哥就是一人长三个肚子也吃不完。这不是还拎着得有十几斤面粉吗?我爸我哥生吃面粉呢? 孩子的心思比较单纯,咱们是亲家,但咱们也不是一家。你从我家我拿俩馒头我都不说啥,但你这明显不是直接吃的,拿现在压根就用不上的东西,你就是偷。 他上手就抢了粮食:“你骗人!你就是贼偷……偷我家的吃的……” 柳叶妈确实是拿了粮食,这个卢大头这次确实也不知道。她家的面吃完了,但不是说没粮食吃。家里的小麦多着呢,这得专门拉着去磨成面粉才行。但这是重活,得小勇有空才行。浇地十万火急,但粮食先匀着吃,等磨出来还回去就是。她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就拿了十来斤的面粉,今儿回去准备蒸馒头了。 谁知道就被这小子给撞上了,张嘴就喊贼。 她上手就拍了这小子一下,伸手拿粮食:“胡沁啥?我就是拿了还要通知你呀!”她这一抢粮食,手重了一下,把不敢推了个屁股蹲。不敢哪里吃过这亏,起来门头就朝着‘贼’撞过去,还喊了起来:“抓贼呀!抓贼呀!” 这一喊,周围的人家歇晌的人都起来往出跑了,快到家的卢大头也以为遭贼了,就往回跑。结果远远的,就看见儿子跟炮筒似得撞到亲家母身上。他干的挺累的,脾气上来了,过去二话不说,伸手将这小子拎起来抬手就是一巴掌,这巴掌没打在脸上,而是打在了脊背上。 不敢没怎么挨过打。打也是苏宝凤生气了打,但哪次真打到了?这小子机灵的很,一看情况不对,就跑了。等家里消气了再回来。一般孩子的教育,卢大头是不插手的。孩子也一直以为他爹的脾气挺好的,也从没怕过他爹,更以为他爹其实还是挺疼他的。过年因为肉的那点事,孩子心里有点不愉快的印记,但孩子又最是健忘的,时间长了,那点不愉快就慢慢的淡忘了。 所以,这突如其来,非常凌厉而且特备疼的一巴掌,彻底的把孩子给打蒙了。卢大头还要打,被一个跟苏家大舅妈比较要好的媳妇给拦了:“卢大头你这是干啥?孩子能知道你们的事?甭管是谁从家里拿东西,孩子护着还错了?” 这么一说,不敢真的委屈了。他撒开丫子就往回跑,顶着大日头的从山上下来。大人下山都得一个多小时,这小短腿的,走了多长时间这事。 大人误会了拍打两下,这原本也没事。哄哄就好! 可孩子一个人跑了,卢大头你倒是追着看看,孩子一个人在下山,安全吗?大夏天的,山里的气候多变,这要突然来一场大雨,这么定点大的孩子出事怎么办? 是!这是没出事,但没出事不意味着你这种大撒把的做法是正确的。 将不敢的衣服撩起来,脊背后面乌青的一个巴掌印。长期干活的庄稼汉生气时候的一巴掌,着实是不轻。 但孩子正委屈呢,你不能火上添油。 “没事!”林雨桐看了看,又把衣服轻轻给放下,“吃饭了没?我看对面开了一家拉面馆,叫他们送两大碗面来好不好?” 好!如今的拉面,一小碗才一块五,一大碗也就两块。肉也是薄薄的两片牛肉,但汤还可以,清汤不见油花,配料还有些榨菜之类的东西,反正比较迷,但味道也还可以。 那边送来两碗,张老奶又拿了包子和几碟子自家做的小菜来,“赶紧吃吧,都没吃饭吧。” 食物可以叫人忘却很多不愉快,尤其是对孩子而言。饭吃了一半,脊背还疼呢,他的嘴就开始嘚吧来了:“我爹一点也不疼我。” 林雨桐还没说话,外面就传来脚步声,紧跟着是大妮和张老奶跟苏宝凤的说话声,持续了两分钟,苏宝凤才进来。 林雨桐起身将她的包给接了:“其实不用提前回来。” “也没什么事了。”她顺势就洗了手,坐到炕上,拿了一个包子,然后逗不敢,“叫妈喝口你的汤,顺顺。” 不敢将碗递过去,低着头嘟着嘴。 苏宝凤就笑:“行了,别气你爸了。他这不是不知道情况嘛,他以为是你不尊重长辈,当时你给你爸解释清楚不就好了。不过这事你爸打你了肯定不对……但你得体谅你爸,他干一天活挺累的,脾气难免急躁了一些,回头妈说他。” 结果这孩子来了一句:“妈,那还是不是咱家?为什么柳叶妈随便能进去,还随便能拿咱家的吃的?她凭啥?就是嫂子的妈,也不能这样。姥姥从来都不从咱家拿东西,她凭啥?” 这是孩子话,可这孩子话才最最可怕。 苏宝凤不能解释,也没法解释。她相信卢大头不会这个那个的,但只怕这事闹的人尽皆知了,大家不会这么觉得。一旦大家不这么觉得,很多事情,就回脱离掌控。 这才是最最可怕的地方。 因着闺女刚来,她也没提这糟心事,,搭着两个孩子的汤吃了饭,她就道:“走!跟妈去单位领东西去。单位今儿发福利,西瓜、桃、杏,李子,都有,自行车带不了,我是回来拉架子车的。” 不愉快的事暂时就揭过去了。却不知道苏家村那边,才真的是闹上了。 苏家人回来,一进村子就听说这事了。这还得了,老子要是管教儿子,狠狠的揍一顿,那也是揍了就揍了。可你今儿打孩子,你放的上台面吗? 大舅妈这人吧,跟村里的老娘们那是打的火热,这会子早就被撺掇出火气来了。 这个说:“谁家见过这样的亲家?亲家一个人在家,亲家母频繁上门的。” 那个说:“送饭做饭都行,你在你家做好,叫闺女送过来就完的事,为啥一次两次的跑,跑到亲家家当家来了?这是想干啥?宝凤在镇上忙,也不回家,不是咱们挑事,那就是想钻空子。要不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她也是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不知道啥叫避嫌吗?” “拿馒头都行,不跟谁说,人家拎着面袋子就走。这都能当家做主了……我说你这当大嫂子的,长着眼睛都是干啥的?宝凤在咱自家门口,叫人家这么欺负。” “不管有没有那事,就只偏着大儿子,你看看人家……拧成一股子绳,倒是宝凤跟不敢成了外人了。那盖房子的钱还是宝凤出的……结果呢,这心狼了!夫妻还是原配的好,人家说的真好!卢大头如今惦记的还是原配生的儿子……跟咱宝凤藏着两个心思……倒是跟柳叶妈,两人一个为了儿子,一个为了闺女,只怕人家的心贴的比跟咱宝凤紧……” 边上又有那爱嚼咕的,低声道:“这白天进进出出的算个啥,那天晚上,我家的狗不停的叫,我还以为是黄鼠狼要偷鸡呢,结果一出门,恍惚有个人影从后门路过了。这大晚上的,从我家后门过去,就只卢大头一家……那都夜里十二点了……谁去卢家干啥,而且,我瞅着那身形,像是柳叶娘。” 大舅妈听听这个,听听那个,心里就有了谋算。 她冷哼一声,“这还真拿我们家当傻子了?”说着,就霍开人群,直奔卢家,在卢家门口,就是一顿叫骂:“卢大头你丧了良心了!我们家宝凤在镇上是为了谁的?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但凡单位发一点东西,哪次不是巴巴的送回来?每月,她还给家里一百块钱,为的就是你们爷俩在家里吃吃喝喝的方便的。后妈当到这份上,还有咋?她一个月也才不到三百。她跟不敢在镇上,有孩子念书,开销本来就大,也不从家里拉粮食,娘俩不得一百多。这就把两百多进去了。每月算着像是像是有几十块的结余,那你得算算这里面多了多少人情往来。那么大一单位,上面有领导,下面有同事,谁家没个儿子结婚闺女嫁人,谁家不添孩子不做满月酒,谁家的老人不生病住院有个七灾八难的……这都得随份子,这几十块钱够不够都成问题,真要遇上别人家有事……就是从嘴里挤口粮,都不能说礼数上短了。”她朝着四下围拢过来的人,“叫大家说说,也叫大家伙来算一次明白账,看是不是这一码事。好家伙,那边老婆孩子在镇上不享福,这边呢……就有那不要脸面的,不干活还不算,吃吃喝喝的把你都养了,你算是哪门子葱……” 谁也没想到柳叶娘竟然还在卢家呢,这会子被指到脸上骂,顿时恼火了,掀开帘子就出来了:“他舅妈,你这是说谁呢?” “谁应话我就说谁?”苏舅妈才不怕,“这青天白日的,往男人的屋里钻,柳叶娘,要点脸吧。你这是想干啥?” 不知道谁在后头说了一句:“想干啥这不还不清楚吗?闺女嫁给儿子,老娘嫁给老爹。亲上做亲,两家合成一家……从此以后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块使……一起奔着幸福生活嘛!” 这话一处,看热闹的轰然大笑。 苏舅妈连连冷哼:“卢大头,你要是男人你就出来说句话,你出来解释两句,今儿这事就作罢。要不然,我就当你是默认了……我数三下……一……二……三……”说完,她再就不等,扭身就走。 卢大头能不着急吗?真挺着急的。他今儿给羊接生的时候,抱着羊羔子一步小心,踩到羊圈门口的几个小石子上了,结果滑了一下,把脚给扭了。那石子是不敢无聊,在那里玩抓拐的。结果走的急,自己好不容易弄到抓拐石也扔下没管,被他老子给踩上了。 当时没急着追孩子去,那是先急着给羊接生,这羊羔子生下来还得小心伺候,才说要交代给小勇呢,结果脚扭了。追孩子也没追成! 这会子外面都快翻天了,他急的什么似得,结果好容易下炕了,那边宝凤他嫂子走了。就这他也撩开帘子,着急的看,想表达他没默认的态度。 可结果看热闹的还在,见他出来了就说:“刚才咋不出来,现在出来了,玩了!” “不是不出来……刚才在炕上呢……”卢大头这么说。 不说还好,这一说可了不得了。柳叶妈刚才从他的屋子出来,然后卢大头又说他在炕上呢。哎呦!你们俩刚才在屋里,屋里再没别人,然后你还在炕上,那你俩刚才在屋里干啥呢! 彼此对视一眼,然后都心领神会,不知道谁吆喝了一声:“走了走了!赶紧走吧!看啥看……人家不嫌弃害臊,我是看的都害臊了……” 是不是有事情,反正大家认为他们有事情。 至于小勇和柳叶,两人急着去镇上了。不敢不声不响的跑了,总得赶紧去看看有没有安全到家。结果到家了,张老奶说在单位。到单位了,见苏宝凤拉着老些东西。 一看这俩孩子,苏宝凤就知道咋回事了。啥话没多说,啥话没多问,把架子车叫小勇拉着,到家只每样往出拿出一点来,剩下的都放下车上没动:“这个带回去,给苏家一半,剩下的都带回去你们爷俩吃。” “不用……不敢小,给不敢吃……桐桐还回来了……”小勇红着一张脸,“留着吧!” “村里买这些不方便,镇上到底方便多了。想吃我再给他买。”死活叫拉走,“赶紧去,趁着天还早,这会子也凉快,又有柳叶给你推着,去吧!” 小勇老实,柳叶呢,对现在的苏宝凤挺害怕的,一直红着脸也不说话,然后拉着走了。 苏家就在村口,村口有场院,有麦垛,有大皂荚树,更有半拉子村的人没事在场院里纳凉。 山口的风吹着,再点上艾草,这一片没蚊子。洗了澡,穿上清凉干净的衣服,有的人拿着小马扎,有些人带着凉席,孩子去一片玩了,更小的放在凉席上,睡着了就躺在凉席上就睡了。大人们三五一堆的侃大山,甭提多热闹了。 然后就在这种热闹之下,小勇拉着不少东西回来了。 有那好事的就问:“去镇上了?你妈又给带了东西回来了?啥呀!” “福利,就是水果啥的……”然后在人群中找苏家人,没有找见,只能往苏家去。 苏家老两口这会子正收拾大儿媳呢:“本来没事……你这么一闹,这都要出事的……” 大舅妈却觉得不是,做了二十年的媳妇了,比闺女也不差什么了。她就低声道:“这是咱们一家子关起门来说话,妈,这半年了,宝凤可回来过一回?” 没有! 大舅妈又道:“那卢大头去,宝凤可留卢大头住下了?” 好像也没有。 大舅妈就说:“宝凤才三十多岁,要不是这卢大头实在叫她忍受不了,她没道理把自己的男人往出推。必是这两口子出了大问题了。宝凤向来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你想想她的脾性。我寻思,她不是不想跟卢大头分开,而是……有顾虑。她现在的工作,你说一去就跟男人离婚,这人家得怎么说?要么,她就是想两人就这么晃着,各自过各自的。要么,就是打着离婚的心思呢,只是时机不合适,没提出来。你说那卢大头,打从去年,他干了多少恶心咱们的事。那这回我就是故意恶心他的!便是没有我去闹,外面还不是什么传言都有了。哪个不是说柳叶娘跟卢大头这个那个的……不过,这也不算是委屈两人,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啥关系自己不清楚嘛,不避嫌也怪不得谁说。那卢大头有没有鬼咱不好说,但那柳叶妈肚子未尝就没有弯弯绕……” 话没说完呢,外面就听见小勇喊:“姥姥……我妈让送东西回来了……” 苏家人出去一看,东西倒是不少。 大舅妈觉得小姑子办事有心眼,他就大大方方的拿了一些,但绝对没有一半:“你舅妈怀着娃,我拿些给她解馋……剩下的拿回去吧,你妈特意给你们留的……” 苏家其实不缺说过,大舅妈家在更里面的山里,山里是不缺果子吃的,到了成熟了之后,多少不能拉?小勇老实,大舅妈不肯要,他就带回去了。 可这边这位大舅妈也没把东西都拿回家,像是桃子李子的,给怀孕的妯娌拿回去。那几个西瓜,直接抱到场院里,又喊在家看电视的自家闺女:“小北,送刀来。” 分了瓜给大家吃,坐在那里跟大家聊。 能聊什么?还是聊卢大头那事,说宝凤太实心眼云云。 大舅妈也表示自己宝凤的心太苦,然后又说起宝凤在忙什么的事,“说是在镇上要盖啥厂子,上面给资金修路。咱们这上下山的山路,宝凤说她有机会就跟上面领导提,有机会就说,前几天我去镇上买农药,听着准信儿了,说是秋后就修还是咋说的?她这半年,竟是惦记这事了。” 晚上,不敢睡了,苏宝凤才看脊背后面的青紫印子,嘴上不说,却当真是心疼坏了。 两人怕不敢睡不安稳,就去房顶上一边纳凉一边说话。这后面是平房,平房上谁水泥封顶。晚上在上面,自然风吹着,最是舒服。 苏宝凤也跟林雨桐说修路的事,“迟早都得修的,我这不停的提,咱们村能提前一年半载的而已。但就这,村里的人说起来也得念着我的情分。这厂子建好了,路也好了,要是能弄几个年轻人去厂里上班挣点钱,也是好的。人啊,这乡性得好。”然后又说起了大舅家,“小北中考完了,没考上中专和高中。如今,要么是去打工,要么就是去上学。县上的技校开了个幼师班,我今儿先给小北把名报了……那名额抢的人多了去了……明儿给你大舅妈打个电话,叫来一趟,小北的事得跟她说一声……” 结果不用打电话,张老奶的包子铺一开门,大舅妈就来了。 这时候的红薯能吃了,她带了一筐子来,把人累的够呛。 苏宝凤留了一些,剩下的大半叫她给她亲家送去就完了,紧挨着住着的。 这个倒是不急,大舅妈见两孩子在屋里睡着呢,以为都没醒,就拉了苏宝凤在院子里嘀咕,把昨儿的事都给说了一遍:“……宝凤啊,他卢大头要是今儿来跟你解释这个事,那你们就还能过。要是不来,想糊里糊涂的就这么过去,宝凤啊……不是嫂子势力眼,不撮合你们。而是这卢大头他太王八蛋。他敢这么着,无非就是想着你不敢离婚……凤啊,咱不怕他!谁想绑住咱们的手脚低眼看咱,这都不行。这话我就敢跟你说,在妈面前你可别跟她说我撺掇你不学好……” 你不会! 苏宝凤拉她去书房坐下,做蛋羹的时候顺手就多做了一碗,“我这还正说今儿给学校打电话,让他们叫嫂子你来一趟呢。”说着,就把给侄女的安排说了,“这个幼师班只招收二十多个人,这还是教委那边的一个人帮了忙,给小北报上去了。别看在技校,但是人家是挂靠在县师范名下的……是那边学校没地方,才给安排到技校的。上两年,给中专文凭。出来之后,看哪个机关幼儿园有缺人,留在县城还是轻而易举的。工资不会多高,但自己能把自己管了……” 这就很好了! 风刮不到,雨淋不着的,将来在县城找个对象,稳稳当当的日子就妥了。 所以说,她老爱给小姑子操心呢,这不,她也实打实的给自己操心呢。 姑嫂俩说的可高兴了,蛋羹出来,大舅妈吃了一碗蛋羹,张老奶那边拿了几个包子过去,大舅妈给了那边几个红薯,这才背着背篓走了,给亲家一送,这就能回去了。 可林雨桐呆了三天,三天里,都没见卢大头登门来。 村里的人有到镇上来的,买了东西偶尔带不上的时候,也先寄存在这里,或是干脆就是歇歇脚喝口水的。听他们的说辞,好像是卢大头把脚扭了。 这既然知道把脚扭了,又赶上周末不上班,苏宝凤就带着林雨桐回村里,叫不敢去,这小子僵着不去,就在家看电视,哪里也不去。 不去就不去,林雨桐去主要是为了看看姥姥姥爷的,他嘛,林雨桐给不敢塞了十块钱,“要吃什么了,在门口对着人家店里喊喊,叫他们给你端来。” 十块钱在孩子眼里能买不少好东西。 回村的路,还是羊场小路,骑自行都危险的路。但这种天,选在早上上山的话,觉得还是很舒服的,路边的野花开着,野草朝气蓬勃。迎着太阳开的打碗碗花和牵牛花,无端的都带上了几分艳丽,草叶上的露珠,将鞋面洗的更干净,鞋帮子却更泥了。 林雨桐走的轻松,可却觉得苏宝凤的脚步沉重。这种沉重不知道是来自心理的,还是来自生理的。 许是看出了闺女的担忧,她笑了一下,“得有半年没上山了,还真就走累了。” 不是走累了,是心累吧。 有些事情,要去面对的时候,心里准备做的再充分,可还是觉得惶恐。 两人进了村,苏家的人是锁着门的,都下地干活去了。苏宝凤也没回苏家,卢大头扭脚了,林雨桐知道了,自然要看望的。于是来的时候就在镇子上买了糕点,又买了油糕油条这种能现吃的,一路拎着回来了。拎了好几份,又给苏家的。 到卢家去的时候,路过苏家的地方。林雨桐在地头喊了一声:“……姥爷……大舅……我回来了,买了点吃的给挂树上了,赶紧过来垫吧点再干,我一会就回来……听说我卢叔把脚扭了,我去看看……” 这小嗓音,那就一个两趟。从这头到那头,这一片都听的见。都知道苏宝凤家的大闺女回来的,看她继父去了。 有那在地里干活的,相互挤眉弄眼的,一脸的看笑话样子。 苏宝凤也只做不见,在地头干活的,她都打声招呼,然后直奔卢家。 回去的时候,院子门是虚掩着的,苏宝凤推门进去,见厨房里往出冒烟,他就进去看看,火还着着,锅里不知道是啥,热气冒着。她把火往灶膛里扒拉了一下,就往正屋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柳叶娘的声音:“……孩子的婚事,我想尽快操办。别人家的聘礼多少,我也不知道,但我想着,我们家柳叶……怎么着你们也得给六百六吧……” 苏宝凤心道:自己每月给一百,如今给了六七个月了,村里没花钱的地方,所以,卢大头手里要是有钱,也就是六百六。 夏粮没卖,秋粮还没下来,卢大头手里的钱不到七百,人家张嘴可着你的底线走,可真是会算计。 她撩开帘子就进去:“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两家结亲,聘礼啥的事两边的亲家在商量呢。媒人呢?人家说三媒六聘,这媒人是干啥的?” 卢大头在炕上坐着,柳叶娘坐在炕沿上。院子里晾着衣裳,都是父子两人的,从里到外,都在外面晾着的。晾着的那个细致程度,一看就是女人洗的女人晾的。院子也干净,角角落落的都干净利索。屋里,更是干净整洁,炕上还放着女人做活用的簸箩,炕沿下是卢大头的鞋,鞋是刚上脚的新布鞋,鞋帮子雪白雪白的,鞋里面还铺着鞋垫,绣着‘平安’样式。炕桌上放着碗筷,两样凉拌野菜,两碗白粥,一碗油炸馒头片,卢大头面前还放着一碗撒着小青葱点着香油的鸡蛋羹。 林雨桐一看,这还真不是别人说闲话,谁看了这样的不得多想。 可偏偏的,苏宝凤没因为这个闹腾,还是说媒人的事,然后看了桐桐一眼,“你找你七舅娘去,她是我央求的媒人。” 柳叶娘起身就要走,被苏宝凤给拦了:“咱还是把话往开的说,媒人一会就来。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我七嫂还在地头薅草呢。” 这个说的七嫂七舅娘的,是说苏家的族亲。 林雨桐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都放下,这才转身跑了。没出门的时候还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听说你脚扭了我回来看看,那东西是桐桐买的,孩子的心意。” 林雨桐跑去叫人,七八分钟人家就跟着来了。在院子里洗了手,一进去一看着情况,也有点摸不准。但显然,卢家的情况有点那个。 她当然得跟宝凤亲,就道:“啥事这么着急?” 苏宝凤把油条啥的递过去叫她吃,“是这么着,柳叶娘说得六百六的聘礼,这事……怎么说?” 六百六? “之前不是说要六千六百斤粮食吗?”媒人就说,“就这已经很过了。现在还要再加六百六,过分了!” 六千六百斤粮食? 苏宝凤并不知道这事,“之前不是说给个二千二就行吗?怎么成了六千六了?” 媒人也愣:“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 媒人就看卢大头:“这怎么说呀?” “我应下的!”他低着头,“柳叶……都咱家实诚,是好孩子。她嫁人了,她娘是艰难,攒点粮食心里踏实!” 媒人脱口而出:“六千六再加六百六,我看能娶娘俩!你卢大头打的就是这么主意,明着给儿子娶一个,暗里还给自己娶一下!”她蹭一下跳下炕,‘呸’了一声,什么玩意。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明天统一捉虫,今天还在路上,这一章在高铁上码的,不是很方便。见谅! 138 欢喜人家(26)三合一 欢喜人家(26) “之前不是说给个二千二就行吗?怎么成了六千六了?” 媒人也愣:“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 媒人就看卢大头:“这怎么说呀?” “我应下的!”他低着头,“柳叶……对咱家实诚,是好孩子。她嫁人了,她娘是艰难,攒点粮食心里踏实!” 媒人脱口而出:“六千六再加六百六,我看能娶娘俩!你卢大头打的就是这么主意,明着给儿子娶一个,暗里还给自己娶一个!”她蹭一下跳下炕,‘呸’了一声,什么玩意。 这话就严重了,卢大头气红了连,柳叶妈也急着去掰扯。 可这六千六百斤粮食,要价确实是不低。 对物价林雨桐还是有关注的,林家老爷子那是天天去买菜,去年年底的时候,他整天念叨快吃不起猪肉了。那时候的猪肉是三块多一斤,很快又涨到四块多,到年根,涨到五块多了。这就是个很了不得的价钱。大米一斤一块三一块四的样子,面粉在一块左右,价钱便是浮动,上下也就那么几分钱。由此可推断,这小麦的价格应该在五六毛钱,差不离就是这个区间了。 粮食的价格虽然天天在变动,但八|九不离十。大致知道价格了,这笔账就好算了,五六毛钱……只按照五毛钱来算,六千六百斤粮食,这就是三千三百块。在工资普遍三百上下的时候,这三千三,可就是公职人员一年的工资。 其实之前的两千两百斤粮食,这个要的算是比较合适,一千一百块钱左右,也正好合了千里挑一的意思。 九三年才废除了粮票,如今的农村情况远不是后来可比。有些人家给了这么多彩礼,就不能再提盖房子之类的要求,既然要求盖了房子,这彩礼也就几百块钱是一个意思就行。多数是六百六,八百八这样的。 可像是又要盖房,又要价值一千多的粮食,这就过分了。 如今更是六千六的粮食,外加六百六的,这就接近四千块钱了。盖房子还花了小两千,把将来酒席之类的算上,也就是说小勇这个媳妇娶进门,得六千块钱。 卢大头就说:“以咱家的情况,两年多也就把这债还上了。” 两年? 两年怎么攒出六千来? 再怎么算,这主要还债的还得是苏宝凤,她的工资一年就是三千左右。两年可不六千嘛! 家里自己种粮食,养点鸡猪羊,想叫宝凤跟不敢和过去在村里一样,俭省一些,吃自家的粮食自家的菜,零用钱靠卖自家养的牲畜也够。 所以,这两年攒出六千来,是可行的。 在他看来,一家人嘛,跟以前一样过日子,影响并不大。却从不去想,苏宝凤的身份不一样了,工作不一样了,她不可能再穿的跟过去一样衣服去单位了,她努力上进就是为了让自己和孩子过的好一点。她的闺女她没带着再嫁,麻烦卢家也有限。况且,她也不是不事生产,只靠着他卢大头养孩子的。凭啥我的孩子没得到你倾其所有的照顾,我就要为你的孩子跟着不停的牺牲,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苏宝凤冷笑一声,直接起身,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土,像是要把沾染在身上的不愉快的国王都去掉似得,“……卢大头,我就问你一句,你是诚心跟我过日子呢,还是生了啥见不得人的心思,合伙别人骗我的工资花用呢?” 卢大头一张脸瞬间涨红:“你这是啥意思?” 苏宝凤看了柳叶妈一眼,然后再环顾一下这个屋子,“我这一回来,真不觉得我是这家里的女主人。这家是我最后一次回了,既然没我的味儿的,我还回来干啥?我管你是出二千二还是六千六,你自己想办法去。我看你的脚也没啥事……起来,现在就走,跟我去离婚。不敢归我,咱们之间也没有什么财产的纠纷,手续办了,我也就不碍你的事了……” 卢大头愣住了,他从没有想过苏宝凤会提出离婚。柳叶妈在这里边常来常往他没撵,也是想着叫苏宝凤知道,不是只有她有男人惦记,要是他愿意,自己也有女人惦记的。这半年了,宝凤是有家不回,他便是去了镇上,她也不留。他嘴笨,不会说啥,但他知道,打从去年盖房开始,宝凤就憋着气了。行!不是不回吗?我就不信,你能一直不回。 可如今回来了,她却要离婚。 他不光没想过宝凤会提出离婚,他甚至都没想过自己要跟宝凤离婚。他这人嘴上笨,因此显得人很木讷。越是着急,嘴就越笨,一肚子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只急的干瞪眼,脸涨的通红。 看在媒人的眼里以为这是恼羞成怒,她也是苏家的人,是苏宝凤的族亲。在自己面前能叫苏家人被外姓人欺负?她当时就把小炕桌给掀翻:“你还少拿你那副面孔恐吓人,我苏家怕过谁?”说着,就拉着苏宝凤往院子里去,撩开了嗓子喊:“来人呀!快来人呀!都来看看这不要脸的……” 这一嗓子撂出去,呼啦啦的都是响应的。有那没听见的,看见别人跑,这边也扔下锄头就过去。 这可把柳叶妈给吓坏了,苏宝凤要是跟卢大头离婚了,那么多的粮食,谁给?如今不是镇上还要办饲料厂吗?粮食都跟着涨了价了。别看一斤涨那几分的,但这要是多了,也是好几百块钱呢?一头猪现在才多少钱呀? 心里算计的明明白白的,要是离了,靠着卢大头给那么些个?可能是借到那么些,可借来给了自己,这以后自家闺女的日子可怎么过?借来的不得还吗? 这件事绝对不行。 她急着跟出来拉苏宝凤:“亲家母,你误会了!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更没你说的那些个事,要是我真干出那丢人现眼的事来,叫我立马死了去见阎王……” 这种事,不是非钻到一个被窝才叫事的。 柳叶妈这把年纪了,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女人的小心伺候,尤其是别的女人的小心伺候,这能够极大的满足男人的虚荣心。卢大头只怕也很得意这件事,并且默许的纵容了。而柳叶妈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她是个趟过男人河的,太明白男人这种生物了。 所以,这两人要说有什么,那是真没什么。可要说这两人没什么,也不尽然。 这些事苏宝凤可以不计较,但柳叶妈借着卢大头的手算计自己的钱,卢大头真就上套,真来算计……他怎么想的? 别说六千六他会出,就是八千八他也会出。为什么?因为柳叶妈就柳叶一个闺女,她要的这些将来还得给她闺女,给她闺女就是给卢大头的儿媳妇,给儿媳妇的就是给小勇的。只是过了一道手,把苏宝凤手里的全算计到小勇手里了而已。 若只是因为跟别人暧昧的事,很多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可半路夫妻,为了各自的孩子算计另一半,这叫人想起来心凉呀。 苏宝凤就道:“柳叶妈,你说的每句话我都信。我也说句掏心窝子话,你一个女人家,多要点为了防老,这个我都能理解。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的艰难我知道。可我跟他离婚,有你们现在这种事……的诱因,可从根本上来说,不是如此。”她见围过来的人多,也没避讳就坦然的道:“六千六,是我不吃不喝两年的工资,可要是我吃喝之外想攒下这么些了,得五六年,这还是中间不能出啥大事的情况下。他为了小勇真是狠得下心来!我也是有孩子的,是!我除了小勇,我还有桐桐。他卢大头大概是觉得,我闺女快上大学了,这供个大学生不容易,我少不得拿我的钱给我闺女用,所以,变着法的要把这点钱扣走。可不说我桐桐不要我的钱,她自己赚的,都把房子铺子买了。便是桐桐不挣钱,便是桐桐上大学要我供养,那这钱我该给不该给?难道我就该不叫我闺女上大学却偏拿钱给他儿子娶媳妇才对吗?”说着,就看着屋子的方向道,“卢大头,咱们也是做了十年夫妻的了。你肚子里的那个歪歪肠子,别打量我不知道。你是寻思着,不敢还小,桐桐却跟小勇的年纪相仿,就是怕我把钱给桐桐花,是吧?两口子过日子,最怕就是藏了私心。在为小勇的心思上,你跟柳叶妈你们才是心贴心,所以,我说你联合外人来算计我,这我没冤枉你。要是我哪句说错了,你出来,出来咱把话说清楚……” 屋里帘子被撩起来了,卢大头从里面出来。可出来之后没说别的,只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一口一口的抽旱烟。 这种态度算是默认了吗? 边上就有劝和的,上来劝嘛:“大头,赶紧跟宝凤解释解释,两口子嘛,有啥事说不开的。说开了啥事都没有了!” 卢大头却没有否认苏宝凤之前的说词:“……你将来在家过日子,是要小勇两口子伺候的。桐桐再好,那嫁出去就是别人的人。四时八节的拿点东西来,拿点钱来,可这真等不能动弹了,老了,钱不顶用,还得小勇这老实孩子伺候。我知道你,你……你就是心野性。桐桐在城里,以后不敢差不了,你一定会想法子把不敢也弄到城里去的!在外面的孩子听着是有本事,可大人指靠的上吗?真能靠的上的,还是能守在爹妈身边的孩子……咱俩加起来三孩子……你靠不上桐桐,我靠不上不敢,咱俩能靠上的只有小勇。你拿钱了,小勇两口子就记住你的好了。你哪怕不是亲妈,可……这一份心换一份心,要是小勇将来敢对你不好,我就打断他的腿。宝凤,是你想差了。你觉得在镇上公干,就了不得了。这能干几年还说不定呢?最后还不得回来教书,老了退休了,还不得要在村里过日子……不是凤凰咱不攀高枝,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想点实实在在的东西,成不成啊?” 反倒是他的道理了! 还别说,如今还真有人认可卢大头的想法,也有说宝凤的,“跟大头商量商量,他这种想法,许是有点落后……但也有他的道理……” 什么道理? 林雨桐就将苏宝凤拦在身后:“我怎么听着,就全没道理呢?之前我就说,那带回来的钱,都是我自己挣的,没一个人相信我。”她看卢大头,“卢叔,那钱真是我自己挣得……”她扭头看已经站在苏宝凤身后的苏家人,在最后看到了小北:“你的初三复习资料还在没?考前十卷,你有没有?” 有! 小北点头:“怎么了?” “你帮我取一本来!”林雨桐就说。 那是她跟四爷编纂的,这个也是很赚了一笔的。 小北去取了,林雨桐就说,她出一套卷子大概能赚多少钱,以后还陆续的增收多少钱,等小北来了,她把封面翻开,在排在前面的名字里,找到了她的名字,“这是我……这是我同学,这是我老师……我的钱是我自己的本事赚的,跟我爸没关系。”说着,她从身后的背包里往出掏,掏出金镯子给姥姥戴上,掏出表给姥爷,给大舅,还给小北一个更秀气的手表。给大舅妈小舅妈一人一对戒指,然后又拿出两块手表,“这本来是给卢叔和小勇哥的……”她重新又装回去,“现在,也用不上。”随后又从兜里掏钱,一把从里面掏出三万来,“这是给姥姥姥爷和大舅投资猪场的钱……本来也是想叫卢叔一块干的……现在,不用了。”她一古脑的都塞到大舅妈怀里,然后才看卢大头,“我不差钱,我也不图我妈那几个工资。可谁也别想算计我妈……我妈的养老不用别人插手,她有儿有女,还不到靠别人的份上。我把话放在这里,我妈今儿离婚,我明儿就能转一套房子在我妈名下,后天就转个铺子到她名下,光是租金,比她的工资都要多。有这些,我妈怕没人养老吗?” 这便再没人过来劝了,一时间觉得卢大头傻到家了。 也看出来了,桐桐这孩子,其实是用钱往上贴,替她妈保下这个家。 是啊!卢大头,看在这么些钱的份上,你以后改了,少些算计吧。 大部分都是这么想的,就是大舅妈也着急,这孩子莫不是犯傻了,这么露富,那边铁定不离了。 可苏宝凤知道,桐桐这一剂药下去,卢大头是铁定会离的。 为什么? 因为明儿就给自己房子,后儿就给自己铺子。给自己的就是给不敢的,他心里计较的很明白。他怕桐桐年纪小,只顾现在嘴上痛快,回头被她爷爷奶奶一拦,便不会真的给了。所以,他得把这事落实了。 果然,卢大头就起身:“我……我也不是为了钱的……既然桐桐都这么说了……那倒是我对不住宝凤了……她想离那就离……” 边上看热闹的就叹气,说卢大头不要置气。 小舅妈一直没言语,这会子挺着肚子冷笑连连:“谁都没有他算的明白,他怕咱桐桐说话不算数,赶紧离了,是为了叫桐桐过户大房子,说到底,还是为的还是他儿子——不敢!好个老实人!” 大家一想,也是啊! 再不要说谁是老实人,老实人不是坏人,但老实人不意味着一点心眼都没有。这个老实人就是,对他儿子的心,那是实实在在的。 就这么地,两人很利索的就把婚离了。 这个过程,林雨桐全程陪着苏宝凤。大舅妈也是紧紧跟着,姥姥回去就躺着了。 林雨桐跟姥姥低声道:“过段时间天凉了,等到周末,您跟我姥爷还有我大舅他们,都去京市一趟。看看给我妈买的房子,三居室的,冬天带暖气,这次装修的时候我叫人把空调都装上了。以后夏天天热,您跟我姥爷过去避暑去。天凉了,住过去暖暖和和的。我读大学还在京市,您要是去了,我就回家吃饭,您天天给我做好吃的。” 姥姥摩挲外孙女的手背:“你妈……命苦,姥姥这边不用你不用跟着操心……多想着点你妈……” 十年夫妻了,别说配不配的话。就是养个宠物养十年也有感情了,更何况是夫妻,更何况两人之间还有个孩子。 晚上的时候,林雨桐才说:“要是心里不好受……” “早就想着要离的,我有什么不好受的?”苏宝凤看向不敢,“就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跟不敢说。不过没事,男孩子不比女孩子敏|感,慢慢的总能接受的。”说着,她便笑了,“这一辈子,妈就守着你俩过了。也好,从此没有那些琐事干扰,我也能好好的干几年了……如今正是出政绩的时候,跟着领导好好干几年,将来能跟着领导一路往上升就不错了。” 她想的很实际,没想着自己就将来要主政或是如何,她知道自己的情况,就是打着大树底下好乘凉的主意。 林雨桐没再说别的,出了这事,她也没再往村里去。不过大舅妈随后来就说了,闹成这样,柳叶妈也觉得没脸的很。要了六百六块钱,两千两百斤粮食,答应秋后给两孩子结婚。但她自己……却去找了村上的一个爱给人说媒的嫂子,人家说了,她跟卢大头没事,绝对没有那么污糟事,叫人家给她说媒,要找那种愿意入赘的。她嫁了闺女之后,要在家里给她自己招赘一个上门过日子。 “她不这么着,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戳到死的。”大舅妈就道:“如今可好了,卢大头弄了个鸡飞蛋打。” 这边离了,那边不肯嫁他,果然就是为了哄他,借着他的手抠宝凤的钱的。 这事不是啥高兴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苏宝凤也不想听,大舅妈也就是那么一说,随即就转移了话题,“桐桐给了那老些钱……”她把破不兜打开,把那钱拿出来,“不能要……” “那就当我是借给您的。”林雨桐没收,“镇上要建饲料厂,这意思还不明白吗?只怕镇上也看中了半放养形式养出来的猪肉,想做成产业。那荒山荒地,能承包赶紧承包下来,政府扶持产业,必定是赚钱的。比别人早一步,就早一步赚钱。咱家现在有这个条件投资……” 苏宝凤也说:“拿着吧!家里的事情,大哥和大嫂商量着办。” 可钱是桐桐拿的,回去之后林大舅就说:“不知道能不能成的时候,这钱就算是借的。万一赔进去了,这钱咱以后想办法还是得还。要是赚了……” “要不,咱分成几份,咱出力,咱占五成。桐桐出钱,给宝凤三成。然后爸妈肯定得搭把手,给他们两成。这两成咱不要,他们乐意给宝山也好,乐意给宝凤也好,咱都不掺和,成不成?” 一家子捆成一股绳,谁都没意见。 林大舅就觉得,这老婆吧,要是明白道理,家就不会乱。桐桐拿钱,自家分给了宝凤干股,这毕竟很多事还要宝凤在官面上处理。给了老人两成,可老人不会只给宝山的,闹不好也就是小一辈几个孩子平分。自家两孩子,还能吃亏了? 成!就这么干! 但这些林雨桐是不知道的,到了要回去的日子,林东来来接了。苏宝凤去上班去了,陪着领导去更深的山里去看里面的小村子去了,两人依然没有见面。 在车上了,林东来才问:“你妈又钻山沟了?” 林雨桐沉默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我妈离婚了!” 林东来蹭一下踩了刹车,后面有车摁喇叭了,他才把车靠边停了,脸色明显难看起来:“为什么?那个姓卢的欺负她了?打她了?啊?” 林雨桐惊讶了一瞬,她以为林东来和苏宝凤有感情,听到她离婚了,他会窃喜,却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 他怒了,是真的怒了。要是卢大头在这里,他恨不能打死卢大头。 为什么? 因为他认为那么好的宝凤,那男人怎么会怎么敢离婚的。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笃定,一定有个宝凤不得不离婚的理由。 那么,错的一定不是宝凤。 此时,他想的是,宝凤在这件事里,受伤害了。哪怕没打没闹,可离婚,对女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无言的伤害。 林雨桐就在旁边,把事情的始末说了。 说完,林东来这才重新启动车子,“这种把儿子当命根子的男人……哼!” 林雨桐就说:“算了!我妈还说,卢大头这种,总比那种娶了媳妇只对媳妇好,反倒是把孩子撇到一边的没良心的男人强。” 这倒也是! 站在苏宝凤的这一头看,卢大头就像是十恶不赦。 但要是站在小勇的角度,没妈的孩子能有一个娶了后娘没变成后爹的父亲……那这个父亲,绝对是好父亲。 谁错了呢? 林东来叹了一声,问了一声:“你妈都还好?” “早就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她有心理准备。”林雨桐说的是实话,“肯定还是会受一些影响,但想来问题应该不大。她的职业,没有与她匹配的丈夫,倒不如一个人自在些。” 林东来看了闺女一眼,然后便笑了。孩子的意思他明白,她是想说,她妈暂时没有再婚的打算。 无所谓!只是彼此都单身,照顾起来更名正言顺一些。哪怕只是做朋友,做亲人,也比远不得近不得要好。回到林家,两人默契的没跟林家的任何人提这件事。 今儿林家装空调了,是林东来买的,每个房间都安装了。花费着实不小。 萧湘也给萧家装上了,四爷手里有钱,压根就没跟金红胜说,也跟着定了,不过鉴于家里只两个人,也就给厅里装一个,给卧室装一个就行。 这么多空调一起安装,安装的师傅上门的不少,又有周围的邻居过来看热闹的,说现在林家的日子过的着实不错云云,都看看安装空调以后,这不热到底是多不热的。现在,这玩意着实是比较稀罕的。 宋兰兰原先是在卧室里休息的,仓库里不透风,大夏天的闷热的很。上了一个早班回来就有点中暑,开了风扇在家里歇着呢。结果打孔声,好些人进进出出的嘈杂声,她也歇不下。起来看看,却见正有工人搬着东西朝这边来。儿子正在边上指挥着呢。 “这是干嘛?”宋兰兰让开地方,问道。 “安个空调,夏天太热了。”四爷说着,就朝屋里走去,看着内机应该安装在什么地方。 宋兰兰以为是金红胜给买的,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想了想,就拨了个电话过去。金红胜正在工地上呢,工程出了点小问题,他正在跟人家协商处理,一看是家里的电话,马上就接起来了。 宋兰兰故意冷着声:“我不热,家里不用空调。太贵了,之前还说我不会过日子呢,现在这到底是谁不会过?退了!马上!” 金红胜莫名其妙:“什么空调?” 宋兰兰也愣住了:“不是你买的空调?怎么?萧湘现在连咱家的家事也管了。”她以为是萧湘买的。 神经病! 金红胜挂了电话,先去处理事情去了。 四爷这边却被宋兰兰拦住了:“不许装!往年没有空调,也没见热死谁!” “我自己的钱。”四爷试图跟她讲道理:“我自己的钱给咱们改善生活……” “要改善生活,那也是你爸的事。你的钱你收着,干什么不行……这个家是他的责任,不是你的!”说着,就吆喝要拆箱的工人,“停下!停下!我们不装!” 四爷只能先叫人家给萧家和林家帮忙安装,然后给金红胜打了电话说了一声。 这个事金红胜支持啊,孩子要提前高考,暑假都不能歇着,这么大热的天。他马上道:“装!肯定装,今儿就装。千万别叫人工人走了,我这就回去。” 金红胜回来是开着车的,一辆崭新的桑塔纳,红色的,特别招摇。车进不了胡同,可也不用进胡同,他人还没回来呢,这个阔气的消息就传回来了。 人人见了都叫‘金总’,一下子意气风发起来。 林雨桐在院子里切西瓜,给安装的师傅解渴,就看见金红胜油光水滑的进来了。大背头梳着,很有老板派头。整个人红光满面,看着是比以前瘦了些,但却更精神了。怪不得萧湘喜欢他,瘦了一些以后,打眼一看,确实是个非常有派的男人。 他一进门,就给院子里的人递烟,烟一看就不便宜。见林雨桐在院子里,就摸了一百块钱:“跟小业去买一箱冷饮和汽水回来……都辛苦了辛苦了!” 林雨桐正不想接,宋兰兰就出来了一把将钱给抽走了:“买什么冷饮饮料,这不是有西瓜吗?回来了就进屋,我有话说!” 一院子的人呢,面子直接给撂地上了。 金红胜面不改色,进去的时候还跟林东来道:“晚上一起喝一杯……我车上带着好酒,叫林叔整治几个好菜。” 林东来今儿心情实在不是很好,只随意笑了笑,摆了摆手,压根没有一点一起嗨皮的意思。 那边金红胜一进屋,面色就冷了:“那么多人,你到底想干嘛?” “孩子要安装空调……他挣那点钱容易吗?你不说心疼孩子……挣的钱不先想着他,那你说,你的钱花在谁身上了?”宋兰兰压着声音:“我告诉你,你要是顾着她的名声,顾着萧家的名声,你就该养家的时候养家,想拿家里的钱给被人,想把我和孩子应得的那份给别人,我告诉你,别怪我豁出去脸面谁也不顾。逼急了我,我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你小点声,要点脸行吗?”金红胜将门给关上,“一院子的人呢?不嫌弃丢人呐!” “我不要脸,我不嫌丢人。我一小人物,一妇女,我在乎啥?他萧校长不一样,他是个要脸的人,别叫我骂上门去,我跟你说……” “你有毛病吧!小业在人家学校上学呢。现在人家还不够偏着孩子的……有你这么办事的吗?” “有你这么办事的就有我这么办事的!” 铿锵二人组,这就又开始了。声音想压也压不住! 四爷真是烦死了,他站两人中间,看金红胜:“从这个月起,你每月给她两千块钱,到了明年,一个月两千五,如此类推,有没有问题。” 两千在现在是个了不得的数字,但是在十年二十年之后,你就是按着这个比例增加,数目不小,但也仅仅是不小。她富足的过日子有,别的就再没有多余的了。他相信金红胜挣的压根就不把这点放在眼里。 果然,这话一出,宋兰兰眼睛亮了。金红胜只是无奈的看了一眼宋兰兰,她这么跟神经病似得今儿这个主意,明儿又是那个主意。他都懒的说啥了,只点点头:“这个月的两千……”他拉开皮包直接拿了一沓子出来,数了数两千多了几百,具体几百也没看,一股脑的都给宋兰兰了:“下个月开始,每个月十五号,给你账号上打钱。儿子的钱你不用管,我会按时给孩子的。” 给的这么利索? “我还想请个小保姆,你儿子不喜欢我做的饭。”宋兰兰进一步试探,“孩子得注意营养……” “我不需要保姆。”四爷朝林家指了指,“给林爷爷交点伙食费吧,我过去搭伙。” 宋兰兰才觉得儿子挺配合自己的,还以为有点默契了,谁知道又露怯了。 金红胜点了点头:“小保姆我也不能放心,不知根知底的,动点歪心思怎么办?还是林叔叫人放心!”说着,就跟儿子道:“林家那边,我去说。” 出来的时候招手叫儿子出来,“大学你是奔着京大和青华去的吧。”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 金红胜就道:“给人家做点工程,尾款没付清,倒是抵给我一套房子,回头你拿一下家里的户口本,我把这套房子过到你名下,回头就安排人装修了。以后,你要是能自己生活了,偶尔回来看看你妈就行……她这性子左了,叫她一个人呆两年,兴许就想开了。要不然,折腾不了我,她净想着折腾你了。” 行吧!现在干工程被抵押房子的,满心都是不欢喜,可实际上,可是捡了大便宜了。 金红胜今儿果然没急着走,跟林东来和林爷爷喝酒,说一些生意上的事。林东来也乐意听他聊,看他的意思是攒点资本单干房地产,他都跟着心热,不是想着给桐桐买块地吗?金红胜好歹也算是行内人了,听听行内人的说法总是不会吃亏的。 几个人喝到晚上九点多了,林雨桐都准备睡了,这才完。 她去院子里打水准备洗洗,结果就听见门口金红胜和宋兰兰的说话声。 大概是宋兰兰叫金红胜留在家里过夜吧,就听她道:“……不离婚,你还就是我男人。是我男人该干啥你心里没数吗?你要闹清楚,在我这里,你是交公粮。在萧湘那里,你顶多是交税。哪边该多,哪边该少,你心里最好弄清楚!” 林雨桐愣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这是什么。 可听懂了,却不由的我艹了一声,这人以后要给自己当婆婆,那日子一定很精彩……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之前的虫已经捉了! 139 欢喜人家(27)三合一 欢喜人家(27) 听人壁角好像不是太好,但是李庆生这熊孩子实在太讨厌了,猛不丁的在里面喊了一声:“桐桐,给我接半盆水进来。” 这一嗓子,那边的争执声戛然而止。 刚好赶上萧遥想上厕所吧,拿着个超亮的手电筒,从里面跑出来,拉着林雨桐就走:“陪我上个厕所去。” 手电筒的亮光刚好打在正在黑暗角落里拉扯的两人身上,这两人,金红胜尽量的往后躲,一手拎着黑色的皮包,一手拽着裤腰。再看裤腰上,还有一双不属于他的手,那双手正扯着他的皮带扣,看那样子,应该是皮带扣已经松了。宋兰兰一直保持着这个松了对方裤子的姿势。 萧遥拉着林雨桐愣了愣,然后把手电筒塞给林雨桐,她自己则双手捂着肚子扭身往回走:“那个……我突然不想上厕所了,我先回了。” 林雨桐手里还有正拧着的毛巾,然后又兜着手电筒,是进也不能,退也不能。只能朝两人淡定的点头,默默的转身朝回走。 回去李庆生还问:“我的水呢!” 自己倒去。 “你哪啥造型呀?” 撞破少儿不宜的那个的造型。 她没给李庆生打水,也再没陪萧遥上厕所,回去就睡了。至于宋兰兰有没有扯掉金红胜的裤腰带将人留下来,她暂时就不知道了。 可紧跟着,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应该是没成事吧,要不然宋兰兰的脸不会黑沉沉的,跟涂着一层锅底灰似得。看见林雨桐,那也是冷着脸,眼神都跟刀子似得。 带着刀子就带着刀子吧,都已经看见了。 她该干啥还得干啥。这不是得补课吗?补课就一点好,没有早读,赶八点整到教室就行。下午放的也比较早,晚上虽然也有晚自习,但一般是从五点到七点。到了下午七点就放学了。因此,相当于晚饭推迟一个小时吃。这么安排,是为了把高三的老师的时间给腾出来,能过来给他们辅导一下。因此,在学校吃饭也就中午这一顿。学校还有整个高三年纪,食堂开了几个窗口。虽然口味不如以前丰富,但好在干净也还能吃饱。不过家里不叫在学校吃午饭,反正也近,回来吃,外加午休。起来再去也来得及。 四爷现在在林家搭伙,金红胜给了林家多少钱林雨桐也不知道。估计是没要钱,因为随后金红胜拉了半车的干货之类的东西都放在林家的厨房了。 不管怎么着吧,起来就一块吃饭。 吃了饭就去学校。教室是在图书馆的一楼,这个图书馆是只有四层的老楼,算是这个学校最老的建筑了。不过这也是见证学校历史的一栋楼,因为位置比较偏,所以不影响整体美观,就一直保留着,而且看样子,还得一直保留下去。大夏天的,整栋楼被不知道多少生的爬山虎给爬的满满的,因此,一走去,就觉得阴凉阴凉的。 为啥给大家安排在这里,再清楚不过了,这里夏天是真凉快。一个班也才十几个人,每人一张桌子,各自盘踞在自己的位置,一个人距离另一个人老远了,老师也不管。讲课的时候,速度那叫一个快。而且,不再是四十五分钟一节课的形式。而变成了两个小时的大课堂。估计是老师要合理休息的原因。要上哪门课,这一天都是哪门课。不是这个老师的课的时候,人家是可以在家安安心心的放暑假。对老师而言,还算是比较人性的安排。可对学生而言,可就有些惨了。一天到晚上同一门课,要是赶上不喜欢的科目,你知道的,那种感觉一点也不比陷在十八层地狱受折磨好多少。 如此还造成了一个结果,那就是课程进度快的叫很多孩子来不及消化。老师说,上午头脑最清楚,咱们进行新课。新课是半个小时一课,中间老师会问,有没有上厕所的。有的话,你就去,大家等你。等你来了老师开讲。说实话,要想上个大号都有点不敢,就等着你呢。真是屙屎都屙不安心。要是没有上厕所的,那就最好了,不耽搁时间,老师就继续嘚吧嘚吧,没完没了,不渴不累。 一上午,新课的进度是六到八课。然后中午吃饭,吃完饭的,在校住宿的,回宿舍去睡午觉。不住宿的,在教室的桌子上睡也行,回家也行。 林雨桐和四爷有去食堂的工夫,也就回家了。 到家饭就在桌子上摆着了,赶紧吃。十来分钟解决一顿饭,各回各家睡午觉。午休本来是一个半小时,两人睡一个小时起来就去,结果到教室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来了。老师是准点过来,抱着厚厚的一沓子卷子,都是随堂练。大家先得把课后习题在老师规定的时间内做完。做完之后老师会报答案,各自对照,有谁错了就举手,老师会停下来讲几句,直到知道你错哪了。但对于学习到这种程度的孩子来说,这种课后练的错误很少,少到几乎没有。偶尔出现一个错的,你一报正确答案,提一下方法,他瞬间就悟了。特别节省时间。然后就是做巩固训练题。老师是盯着林雨桐和四爷,叫两人写完相互对照,答案一样的就不用问了。答案不一样的拿过来给他看一眼,他订正一下。剩下的就当答题模板,大家传着给自己批改,看自己错在哪了。拿着正确答案还不知道自己哪里出错的那个,再拿到讲台上,老师给详细解答。不过这种情况到现在为止还没出现过,两人做的都是对的。 五点过后,给二十分钟休息时间。去小卖部买点东西垫吧点,五点二十高三的任课老师进教室,把当天讲的知识点在高考题目中的引用,拿出来单讲一个半小时,这就接近七点了。看谁还有没听懂的。没懂的老师在点拨几句,七点左右,放学回家。 有住校的,也可以在教室里学习,或者是直接去高三那边蹭一下晚自习。跟着高三的一块做卷子。走读的,就可以回家了。 林雨桐和四爷就属于一到点就回家的。回家之后的作业这个没有固定的,就是自己去查漏补缺。两人回来也是出题,手写很不方便,买电脑就成了必须的事情了。 林雨桐说自己买,林东来不让,“爸给你买。” 李庆生也找林东方要,林东方不给买:“桐桐晚上用,你白天用。你白天又不去上课!” 这边一安装,萧家立马就装。学校也要安装办公用的,因此大家一块买,价钱便宜。萧家这边是萧湘掏钱,而这次,萧湘多要了一台,给金家也装上了。 装的时候四爷去上学了,宋兰兰在家。她以为是儿子要的,然后金红胜给买的,也没怎么在意。这个小院,是一家干啥,大家都跟着干啥。都不稀奇了。 四爷回来见了,见宋兰兰允许安装了,也以为是金红胜让装的呢。结果这个暑假都快完了,金红胜从京郊的工地上回来,才听萧湘说,给金家也安装了一个。 金红胜能说啥?说把钱给你?那点钱萧湘看不上,说出来平白叫人觉得生分。可这么着到底是不好,他只能隐晦的道:“……我家这边的事,你别管……” 萧湘默然,良久才道:“你家我家……分的这么清呀?” 不是这个意思! 萧湘却突然来了一句:“我怀孕了……我想生下来……” 啊? 金红胜一下子无措起来:“怀……怀孕了?” 萧湘点点头:“我想生下来……” “不是……萧湘……”金红胜艰难的道,“你看,咱这么大的年纪了……” “多大年纪?”萧湘嘟嘴,看起来像是当年一样娇嫩,“你是嫌弃我老了。只要我还能怀上,我就能生……才三十来岁,怎么就老了?”她拽着金红胜的胳膊摇啊摇的,“胜哥,我就是想生下来!” 生下来……之后呢? 金红胜抱住萧湘没动地方,“我这边暂时离不了婚,宋兰兰不会跟我离婚的。她拿孩子逼迫我……我知道她未必真会那么干,但是我不能拿孩子去赌……所以,这么一拖两拖下去,也许是三四年,四五年,更长的时间我都没法离婚……小业只要还在上学,我就没法离婚。你说,你肚子里这个孩子一生下来,这爸妈不是两口子,对孩子是不是也是一种伤害?咱不能这么做!这件事,对小业也好,对萧远也好,都已经有影响了。咱不能再叫这个孩子生下来就面对比他两个哥哥还尴尬的尴尬。你看,我有小业,你有萧远……” 萧湘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你就是不肯承认萧远是你的儿子。你有小业,我有萧远,可你从来不觉得萧远是你的儿子……” 这不是我承认不承认,这不是孩子也不愿意承认吗? 金红胜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孩子排斥,我的意思是等等,等到孩子大了,能理解……” “我等不了,我想要一个,我们俩的孩子……”萧湘拽着他,“我是入了m国国籍的,孩子不会生在国内。他一生下来就是m国人,在m国单亲妈妈很常见,孩子并不会受到歧视。相信我,我能把孩子带好……”她慢慢的松开金红胜的胳膊,“而且,生孩子是我的权利。如果我想生,我有权利生下他。无端的终止妊娠,这就是犯罪。” 金红胜看她激动,便知道暂时是说不通,他只能哄:“好!先不说,咱都先冷静冷静,好好想想之后,咱再说吧。” 之后再没有机会说,因为萧湘不辞而别,接到消息的时候,人家飞回m国了,“生完孩子,我就回来。” 这事迄今为止,也就金红胜知道。 萧湘跟萧泽和萧远说的都是,总公司有急事,她得调回去一年时间。一年之后,她会回来。 金红胜是满肚子的愁肠,却连个诉苦的人都找不到。 这些事,四爷便是知道了也没心思管。宋兰兰找了几次机会,又是问你爸按时给你生活费了没有,又是问资料费你找你爸要的还是你垫付的,大致的意思都是想叫他给金红胜打个电话。那边接起电话,一听是宋兰兰,二话不说就挂了。后来,金红胜被宋兰兰骚扰的不行,干脆把另一部手机的号码给了儿子,叫儿子有事打另一部。宋兰兰的电话,接还是接的……接起来说的要是正事,他听。要是又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觉得没必要再听了。 宋兰兰现在也不上班自找难受去了,她觉得之前那段时间的她,蠢透了。 她现在是公婆不在家,儿子不用她操心:衣服小了他自己会买,衣服脏了,搁在洗衣机里会自己转,吃饭的话去隔壁搭伙,学习就更不要操心了。 然后她这个当妈的生活一下子就清闲起来了。一个月两千块钱,在现在来说,那就是给个县长也不换的高工资了。拿这么多的钱,没事干。那干嘛呢? 打麻将。 不知道都交往的是什么人,应该都是清闲的不得了的人。刚开始还就在外面打,后来开学了,天气也凉快了,她交往的人多了起来,开始带着人回来打。都是一些三四十岁,四五十岁的那些人。这些人的遭遇都比较像,都是这几年家里发起来的那种,男人在外面挣钱了,开始慢慢的不着急了。空虚寂寞的无处发泄了,凑在一块,打牌吧。 几个人一放学回来,就看见金家的灯瓦亮瓦亮的,以前开灯都舍不得的,现在把家里的灯都换成了大灯,那窗户透出来的光,把院子里都照的通明。为了透气,金家的门大开着,纱做的门帘吹着,为了遮挡蚊虫的。但是从里面看外面,从外面看里面,都能看个透亮。可洗牌搓牌的声音,也敞亮的很。 林雨桐在外面看,好家伙,一水的暴发户太太的打扮,差不多的都是膀大腰圆,手指上的戒指,脖子上的链子,在门口都能闻见的,特别冲的香水味儿。 这个喊‘碰’,那个叫‘吃’,好不热闹。 四爷皱眉,那边李庆生就拉着四爷往林家去,“今晚跟我睡上面,算了算了!你妈也是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大家都体谅,可这院子里住着五个学生,三个高二的,两个要冲刺高考的,干嘛呢这是! 吃饭的时候,林奶奶就跟四爷宽心:“没事,晚上住这边,别跟你妈吵吵……” 前天宋兰兰她妈做手术,虽然不是大病,就是切阑尾,但是给金红胜那边打电话,不知道是没打通还是怎么着了,反正宋兰兰在家嚎啕大哭了半天。心情不好,这两口子闹的邪乎,人总得发泄吧。理解理解! 四爷当时点头,可吃完饭还是先回去了。一进门,宋兰兰就说:“儿子,你今晚在林家跟生子挤一挤……”她的面色不好看,看来输的不少。输了的人要是不说不打了,其他人还真不好说啥。你要先说累了,今儿打到这里吧。那输了的人得说你赢了就想跑。所以,都没吃饭呢,在这里熬着吧。 四爷也没说不行,只是过去道:“我给你倒倒手气!” 会吗? 四爷点头:“就是倒手气,我赢不了,你这不也是输吗?” 也是! 那就倒吧! 今儿坐在这里,五百多已经搭进去了。心疼的直抽抽! 谁知道儿子接手了,她转身去拿了几块饼干垫吧点吧的工夫,儿子那边赢了,又是碰又是杠又是自摸杠头开花,一把就翻了一百多回来。 她也不急着接手了,还特别热情的把家里的麻花饼干饮料的给其他三个人分,她在边上满条斯文的倒是给吃起来了。 这一打,就是一个多小时。四爷把她输掉的五百多赢回来,还反赢了三百多。那三位不干了,这小子把把都开大的,手段不低呀。今儿再打下去,那输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了。 不来了!不能来了。场子这才散了。 连着好几天,不管来的人是谁,四爷回来就被宋兰兰去去接手,四爷一出手就异常凶残,非得有人兜里空了,这才罢手。宋兰兰乐的什么似得,天天往家里叫人。可谁都知道她儿子打牌有门道,轻易再不肯上门了。 不到一周时间,消停了。 而且是彻底的消停了,宋兰兰叫不来人上家里来,于是出去打牌去了。据说是跟人家那些富太太学的,开始在酒店包间,打牌打的彻夜不归了。 四爷怕她输钱呀,输的多了就借债,借着借着,这就成了无底洞了。于是,还得尽量找她,找到之后直接给李建国打个电话,麻烦他去抓赌。 也幸而四爷没敢放松,这一回,还真逮住个大场子。宋兰兰是被朋友带着去见世面去的。世面是真见到了,那赌资都是一箱子一箱子的。宋兰兰摸摸兜里的三千,还真就是寒酸。 有打大牌的,也有大中不溜的。宋兰兰才上牌桌,得了,被查了。 所有的赌资没收,所有的人压到警车上,往局子里送。 宋兰兰这种的,不算是小赌,但也没大事。批评教育外加罚款,只要态度好,家里来领人,这人就放了。可李建国知道金家的事,他按照程序给金红胜打了电话。金红胜因为萧湘怀孕的事,对宋兰兰挺抱歉的。他就急着要过来,四爷偏打了电话过去:“别管,谁也别管,该受教训了。” 她去吃吃喝喝的,打打小牌,这都没事。但这赌要是沾上了,这人一辈子就毁了。 关着,就得关到她害怕。 家里没人管,连个去看的人都没有。李建国宋兰兰是认识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可李建国不管她怎么喊,就跟不认识一样的路过,绝不徇私。 宋兰兰不认为儿子不知道这事,但孩子为啥就不管呢?她知道,这孩子手里有钱,存着的还不少。你就是联系不到你爸,那你就没钱救救你妈吗? 还有金红胜,一日夫妻百日恩呀,李建国不可能不跟你说,你怎么就那么狠心看着我受苦。 呆了三天,实在受不了了,今儿没见李建国,应该是他今天休假吧。那刚好,她觉得李建国在报复她,所以,她避开了他,跟别的民警要求,联系其他家人。她还是有娘家人的! 她妈身体不好,她只能打给她姐姐。 然后宋大姨着急忙慌的跑来,把妹妹给保释出来了。 宋兰兰一出派出所的门,就‘哇’的一嗓子哭出来了:“大姐,幸亏你来了,要不然我指望谁?”男人男人没良心,养了个儿子也是没良心的。 宋大姨气的,嫌弃丢人,拉着她就走。 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呀,找个饭馆吃饭吧,摸摸兜,也没几块钱了。干脆买了两饼子直接上洗澡堂子。在外面吃了点,去澡堂子喝了点人家给客人准备的茶水,买了香皂啥的,也算是去去晦气吧。 泡在澡堂子里,宋大姨把妹妹那一肚子苦水给听完了。听完了之后,她就冷笑,“你就是作!” 嗯? 大姐! 宋大姨骂道:“你当初要嫁给金红胜,家里人是怎么说的?你又是怎么说的?我和妈有没有说过,这个人不能嫁,他的眼里压根就没你!” 宋兰兰吸吸鼻子,“……插队的时候,我知道有个女的找过金红胜,远远的见过,不确定是谁……但喜欢又咋样?谁说喜欢就能在一起的……” 行!这话都有道理。 “你明知道他对你没感情,你嫁给人家……怎么,还想着他待你跟初恋似得?”宋大姨嗤之以鼻,“你图嫁给他,然后你就是嫁给他了……到现在也都还没离,你哭啥?或是他不管你?你不要钱的时候,他不也不忍心,给你留生活费了吗?如今更是一个月两千的给着……我说你倒是有这作的工夫,你花点心思在他身上呀。对!女人这可以另找,夫妻貌合神离的也多。但这天下总有断不了的东西,他爹妈他不能不管,他儿子他不能不管,就是他妹妹,那也都是亲妹妹,有事一个电话,你看人家亲哥管不管。你拿不下他,你倒是能把他家的人拿下,叫他避不开你,也算你的能耐了。可你看看,你都干啥了?公婆走了,跟小姑子跟仇人似得。儿子以前多贴心,现在离你就有多远。咱不说你公婆,也不说你小姑子,就说小业。儿子眼看成人了,也已经成才了。你这指靠就在眼跟前,你不靠着这铁打的变不了的关系,却跟男人在那里死磕。你磕的过吗?”她就教这妹妹,“第一,你得顾着孩子。上次怎么听说,孩子是要提前高考,那你好歹给孩子把后勤做好。你现在又不上班……” “孩子不爱吃我做的饭,上老林家吃饭去了。”宋兰兰还委屈呢。 “不是好吃不好吃,在你用心不用心。孩子回来,房间的空调开着,凉快。天冷了,孩子回来屋里暖融融的,要上床睡觉的时候,被窝里热热乎乎的。临睡前,有那么一杯热牛奶,这你也做不来?所有的琐事,都替孩子做好了,别整天想着麻将麻将的,你将来老了,指着麻将给你养老呢?” 这事上,一提起来宋兰兰这做妈的也意识到了问题,“我知道了。” “这还差不多,我告诉你,可别叫金红胜把孩子给笼络过去了。到时候真要跟你离婚,孩子站他爸那边……你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到时候男人离了,孩子也没了……到时候你可怎么办?” 这话宋兰兰真听进去了,人到中年的女人,心里着实是惧怕的。本来好好的夫妻到了中年还闹危机呢,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 宋大姨又道:“这事不能怪孩子,孩子许是不知道呢,更不能知道事情严重不严重,你叫他怎么办?所以,这事你回去之后,不许再提,就只当从来没发生过。” 宋兰兰忙不迭的点头。 那边又给支招:“再就是你公公婆婆。你公婆不是啥明白道理的人……但也不是坏人。只要他们心里还想着儿子,念着孙子,我跟你说,你这家还就有救。好好的对老人,你能伺候在老人身边,他外面那女人就是再厉害,她肯伺候老人不?到时候不用老人为你说话,就只他金红胜,面对你的时候他就不敢说啥离婚不离婚……他那样,大面上还不错,这种丧良心的事做了,他怕人戳他脊梁骨。所以,除了孩子,就贴心贴肺的对老人……咳嗽了马上上医院,感冒了,不敢耽搁,小病当大病给治,大病当绝症一样用心……你还怕你的电话他不接,你还怕你一个电话把人叫不回来,你还怕他不在家过夜,老人病上一次,他不跟你守着一块陪老人他能上哪去?他一次不回去那边不闹,两次不会去那边没动静,有个三五次试试,等那边也闹起来了,他就知道你这不闹腾的好了。还有,以前你得追着他要钱,什么两千两千五的,有老人孩子在身边,时不时的上个医院,找个中医,求个偏方的,那点钱够吗?不用你开口,他就会给你钱,给的少了,他怕委屈他爹妈委屈他儿子……” 明白了! “就是她妹妹……你也得跟亲妹妹一样,那边有委屈了,你得比亲妹妹受了委屈还着急还气愤,那边过的不好了,你得跟亲妹妹似得牵挂着……那边有难处了,你就得尽力帮忙,反正要花钱,也不是你花。到头来还得金红胜掏钱的,可你搭个手,小姑子承你的人情。” “可金红云不知道好歹!” “她知道不知道对亲侄儿好?” 那倒是知道! “那不就得了!”那可不是不知道好歹,那是太知道好歹了。自己的妹妹自己清楚,有些事,也不能完全怪别人。当年金红胜回城,自家爸爸出了力了,所以妹妹嫁过去,就有些高高在上。尤其是肚子争气,结婚之后很快就怀孕,生下来还是个大胖小子,于是这些年,她的气焰就没下去过。如今也该学乖了,“你先跟人家好好处,这世上的用心,就没有白费的。” 听起来也有道理,“赌我肯定不沾了!我就是因为不知道该干啥,这才去玩的。我知道,要是玩的大了,大姐你也管不了我。我可不就得在里面呆着。” 从里面出来,宋大姨也没再去送妹妹回家,而是各自坐公交,各自回家。 宋兰兰回去,一进院子就跟要出门的林东方走了个面对面,林东方还奇怪了一下,不是说宋兰兰暂时出不来吗? 这个表情宋兰兰看见了,刚想要跟林东方怼两句,想想还是压下了,只道:“你知道了?” 嗯嗯! “是金红胜不去的吧?”宋兰兰笃定的道。 林东方尴尬:“这事……不怪金红胜。那玩意你怎么敢沾?沾上就是家财万贯,也都是一个‘败’字。”说着就叹气,“跟你一块打牌的那个……脸上长了几个麻子的那个……” “秋红嫂子?” “对!就是她。你知道不?她倒是早早出来了,可你知道怎么出来的不?她男人找了律师,带着离婚协议去保释人的……她签字离婚,那边就保释她出来……要不然,就叫她在里面呆着……她签字出来了,可啥也没了,当天晚上就喝了安眠药,被人发现的时候都硬了……” 啊! 啊什么啊? “你们只想着不管你们的家人狠心,但你怎么不想想他们的绝望。家里要出这么一个敢上大赌桌的人……这日子还有什么指望?”林东方说着,就看宋兰兰,以为她会大怒,却没想到这次她没有,难得的红了脸,一副羞愧的样子。这倒是叫人惊奇,她也不好再多,只摆摆手,“那我走了,你赶紧回去吧。” 看着林东方风风火火的走了,她心里难得的升起几分羡慕来。跟丈夫离婚这么多年,男人没再找,一直就这么守着她,等着她。儿子养在父母这边,不一定学的有多好,但是阳光皮实。 自己呢,日日守着男人,男人成了别人的。天天跟儿子一个屋檐下,倒是成了最不了解儿子的妈。 回来了,这才再一次打量这个家。多久没有好好的打扫一次了,这个家里,一点人气都没有。她挽着袖子就干活,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遍。把能洗的都洗了,晾晒了。然后从家里翻出压在床下的几十块钱,暂时够用。这就出去给儿子订了牛奶。想了想,自家孩子在林家吃饭,给林家两个孩子一人也订了一份。 回来苹果梨的买了一些,自己个煮了一碗挂面吃了,孩子就放学了。 回家来并没有回来,而是直接往林家去了。她利索的起身,把苹果梨给削了,装盘放好,插上牙签等着儿子回来。 四爷一进门就知道宋兰兰回来了,吃饭的时候林老爷子还说:“谁都有走岔的时候,父母也有办错事的时候……” 想劝四爷别对亲妈有那么深的成见。 四爷不是有成见,就是想叫宋兰兰知道一下利害。一点感情的事,叫宋兰兰变的全都不像个完整的人了。 这次,但愿受了一些教训。 对宋兰兰的态度,该冷的时候也冷过了,到底是原主的亲妈,你还能拿她怎么样。一掀开帘子进去,她就站起来,“回来了?作业多吗?上面空调给你开了,去写作业吧。”说着,又端了果盘,“上去吧,边写边吃……” 四爷就停下脚步,接了盘子却往沙发上一坐,“我想跟你商量点事。” 嗯!你说! 宋兰兰的心一下子就吊起来,就怕孩子选择去他爸那边。 四爷当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道:“我手里还有点钱,交了个首付在一栋写字楼下面买个铺子。这个铺子月供就在两千多,我寻思这个铺子租出去连月供也收不回来,那就不如自家开店。我想开个咖啡店,咖啡、鲜花、蛋糕,雇上三五个人,就能营业的……也不用人天天守着,店里会有经理。但这些人干的好不好,还得有人隔三差五的去看看,我得上学,没有时间,您要是有空,帮我去照看照看铺子……这紧跟着要装修的活,只怕也得您帮着看着。” 宋兰兰这次明白孩子的意思,他这是想给自己找个活干。人说,无事才生非。要是有事干,少想些,许是就好了。 她嘴角动动,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到底是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我……我其实还想去看看你爷爷奶奶……这都大半年了,也不知道在那边习惯不习惯……” 这么一说,四爷便明白了。宋兰兰这是得了高人的指点了! 不想离婚,还想随时能拽着男人,于是,她找到了拽着男人的那根线。那就是男人的家人,只要攥住了这个,他便是跑到天涯海角,也得乖乖的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40 欢喜人家(28)三合一 欢喜人家(28) 四爷给出的主意,宋兰兰到底是拒绝了:“我……我还是算了,就不去折腾了。我也不会煮咖啡,也不会做蛋糕,就是鲜花吧,我也不会伺弄……别再给赔进去了。这装修开店,啥不得花钱呀。干脆连毛坯一起租出去,要是不够房贷的,找你爸要……我也不是没事,这不是估摸着,你小姑也该生了吗?我两头跑着,也方便照顾你小姑做月子……” 四爷好不容易折腾的她不赌了,可也还是烂泥不扶上墙。这种时候,你能怎么办? 第一,想尽办法叫她发奋图穷,然后一脚踹了渣男过自己的幸福人生。 第二,给她钱,叫她在她的世界里坚持她的幸福。 衡量了一下,第一点想做到,那真有些难。她不知道自己在金红胜心里的分量吗?知道!可为什么还坚持呢?是因为真爱?还是执念?亦或者她压根就是装睡不愿意醒? 四爷自认为拿什么都有办法,可就是在面对这三样——真爱、执念、装睡的人,毫无办法可想。 那么,可以选择的也就是后者了。 他起身,端着果盘上楼了,留下两个字——随你! 四爷和林雨桐都在面对同一个问题,那就是娘不嫁人。 人家都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想拦也拦不住。可这遇上娘不另外嫁人的,你一样是拿人家没法子。 没法子就不管了,各人的路各自走吧。 两人还是该干嘛干嘛。 开学之后,这个冲刺班好像从学校孤立出来了一样。便是一个院子住着的五个孩子,也得分成两拨去学校。高三和高二的时间是不一样的。高三早走半个小时,晚回来半个小时。于是,上学和放学,就剩下桐桐和四爷了。 只剩下两人的时候,两人进出就一个书包,四爷拎着就行。路上桐桐去学校门口的早餐铺子买早点,这个不是现在吃的,而是留着,到了半晌的时候,给四爷吃的。他现在的饭量能抵得上桐桐两个,就这半晌的时候还饿。他又不爱吃饼干糕点,关键是现在的糕点在外面很难买到口味好又是那种刚出锅的新鲜货,所以,每天看他吃面包跟吃药,她都替他难受。于是,干脆就拿保温盒出来,在外面买好了装保温盒里,课间的时候吃还是温热的。 单人单桌的话,他俩现在也不在一起坐。四爷是好学生属性,曾经一个人好些个老师教,所以,坐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他坦然的很。想干嘛干嘛!这属于原生状态。 桐桐呢,往上追朔的话,曾经也就是一个普通孩子,普通孩子很难在老师面前为所欲为,这也是原生状态,哪怕现在早不一样了,但是不自觉地,还是会觉得被老师盯着是很不自在的一件事,她坐在最后一排。 这个理科冲刺班里,除了林雨桐之外,还有两女生。大家忙的赶进度都来不及,谁跟谁还有工夫交朋友。不会的题过来问问,剩下的就没有什么事了。 班里的气氛就是如此,每天早读完,该去操场的时候,老姚和老江都过来盯人。他们这两个冲刺班,是不去大操场的,就围着这栋楼跑吧,也不排队,自由跑步,跑到大操场的人散了,才被允许回教室。体育课文理合班一起上,谁都别想偷懒,就这,晚自习前,也会被拉出去,再跑一圈醒醒神。要是赶在阴雨天,那就跑楼梯吧。这栋老楼一共四层,一个楼梯,另一边的备用楼梯,一边上一边下,一个挨着一个,比跑步还累人。 开学不到一个月,就考了一次。成绩出来之后,老师叫排在后面的同学单独谈话,意思是课程有些跟不上,要不然先回高二的原班,再学一年。这些孩子有面对这个现实的,觉得确实是跟不上班里的节奏,退回去照样上高二也行。但也有孩子认为,家里困难,哪怕是考个大专呢,只要能提前毕业,家里也轻松一些。 在这种情况下,又要开家长会。不是学校要召开,而是冲刺班有必要开一下,关系到孩子的前程,利害关系要说明白的。 这次开家长会,老师不要求学生去通知,而是挨个的给家长打电话。好些家里还没有电话,但为了孩子有事方便联系,都留着村里的电话或者是附近人家的电话,彼此传个口信。 林东来请了翻译,正跟几家国外的旅游公司谈合作的事,手机就响了,是孩子的班主任打过来了,他不等出去,就赶紧先接起来:“姚老师,你好你好……是不是桐桐在学校闯祸了……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好的好的,按时到,一定按时到……不忙,忙也是为了她的,天大地大都没孩子的事大……” 这边林东来挂了老师的电话,那边苏宝凤的电话就响了,她正陪着领导从县城开会回来,在车上了,手机响了。一看是京市的电话赶紧接起来,结果是老师打来的。 领导就问:“是你闺女的学校?” “是!孩子要提前参加高考,老师让家长去一趟。”苏宝凤也想去,但心里盘算着那一天领导有事没事。 领导反倒是说:“孩子的事要紧,不要管工作的事,到时候让小张开车送你。” 小张是司机,镇上有一辆备用的吉普。 于是,苏宝凤也去参加家长会了。 而这些林雨桐事先并不知情。开家长会的这个下午,给他们放假了。洗了澡,去理发店把头发打理利索了,开家长会的人回来了。 很有些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意思,林东来和苏宝凤一前一后回来了,金红胜和宋兰兰也一前一后回来了。林雨桐正把洗好的衣服往衣架上晾,苏宝凤就一把抢过来了:“以后别穿短袖了,天凉了。这都收起来吧!” 啊!这次晾干了就收。 老太太叫苏宝凤进屋说话,“这孩子犟得很,我说我给洗,偏要自己动手。” 像是怕苏宝凤觉得他们对孩子不好。 苏宝凤只笑,“她大了,自己的事情是得自己做。” 那边林东来就说:“妈你回吧,宝凤时间挺紧的,我们带孩子出去吃顿饭。” 像是有话说的样子……那也行吧! 林雨桐出去的时候就看四爷那边,四爷靠在门边上,看着回来的两口子就跟没事人一样,一个说:“我做饭吧。” 另一个却说:“等等吧……等会咱也出去吃。” 这都是怎么了? 吃饭的时候,苏宝凤给闺女夹菜:“以后别想着我那边,以后也不要你跑,我一周来一样,那边也装修好了,我也享我闺女的福,住住大房子。周末到妈那边去,成吗?” 成……成啊! 林雨桐觉出问题了,“不……不是……老姚到底给你们灌什么**汤了?我没那么娇气,你们都好好的,身体健康,工作顺利,那我一切都ok,不存在什么心理问题……也不要你们总陪着……”干啥呀这是! “是是是!”林东来顺着闺女的话往下说:“我闺女是铁打的。”说着,就在桌子下面踢了踢苏宝凤。 苏宝凤不动声色,只道:“镇上招商引资,我少不了跟着领导跑。这种工作,就得在桌面底下做文章……” 听起来合情合理,可林雨桐知道,老姚应该是给父母做思想工作了。目的就是,任何问题都要搁置起来,全力为高考让路。孩子这么大的,一般父母也都是人到中年了。这个年纪了,夫妻俩在家吵吵嚷嚷的,占了大多数。尤其是家里的日子过的不好的时候,那真是随时都可能爆发战争。老姚就是告诉他们,决定孩子一辈子的时刻到了,都克制一些。 不过看起来,似乎是有些矫枉过正了。 不光林雨桐这边如此,便是四爷那边也一样。其实这几天,四爷正过的舒服惬意呢。他在林家吃饭,而洗衣服收拾屋子,宋兰兰基本都做到了。回来家里热水啥的都有,不用操心。而且她在家也不作了,白天的时间,大部分是在老爷子老太太那边,帮着洗衣服收拾屋子,给小姑子家的孩子洗洗尿布啥的。有个孩子,那就是能忙一大家子人。更何况金红云那边,老云那么大岁数了,也早没妈了。有妈也不敢用啊,那得多大年纪了都。这没有婆婆,连个夫家的七大姑八大姨的都不见,老云的孙子都该高考了,这突然有个孩子,谁能帮着照顾?可不就是靠着娘家吗? 金红云生的是个闺女,取名叫云金,小名小金子。 有了这个孩子,金红云不那么排斥这个嫂子了。新手妈妈都知道,这身边要是有上两个足可以信任的人帮着带孩子,那是多大的幸运。 于是,宋兰兰白天基本就过去了。如此一来,日子清净了。 可现在好像不行,宋兰兰还是会去那边,但在家的时候明显多了。而且金红胜又开始回家了。虽然两人不是一个屋子里住着,但这好歹是回家了。 可能是觉得自己做饭真的不那么好吃,宋兰兰直接找个乡下来的小保姆,挺朴实勤快的。家常饭做的不错,四爷在林家吃也行,回家吃也行。反正金红胜每次回家,家里干净不说,总有热汤热饭等着。 日子瞧着都和顺起来,从不吵架。 林东来看看人家的小保姆,也想弄一保姆回家,可无奈的很,家里没有保姆住的地方。秋天向来是旅游的旺季,他又跟好些国外的旅游公司合作,今年赚了一大笔之后,他别的都没干,也没急着扩大公司规模,而是选了小别墅,买了一套。距离学校也不远,这房子是样板间,晾一晾就能住人。他都想好了,等到天冷了,管他拆迁不拆迁,一家子搬过去住。孩子上厕所干啥的,也都方便。大不了,以后上学放学,自己开车接送就好。 这个聚了这么些年的小院,就在这个冬天,各自分散了。 哪怕距离也不远,可到底不是一院子住着的那个亲近。就像是金家,其实跟林家在一个小区,四爷和桐桐还是能一起上学一起放学。金家的房子不是别墅,是刚进了小区之后,小区最外围挨着街道的那栋楼上,全都是复式结构的房子。金家是两层的复式大房子,上下加起来得有二百平上下。六个房间四个卫生间。这房子不错,虽然不比林家的大,但也不差啥。林家这边是独门独院,两层半,第三层一半是房子,一半是露台。再就是楼下多了个菜园子。李庆生是赖在这边不打算走了,两孩子的房间面对面,就都在三楼。还一人占着个卫生间,谁不妨碍谁。 萧泽那边呢,人家不用买房子。如今改善教职工住宿条件,他这样的一校之长,分了个大四居。家属院就在学校后头,也很方便。 现在林东来是做生意做的胆大了,以前的观念,那是尽量不欠着别人的债。现在是买什么都是贷款买的。就像是这栋房子,首付下来也没多少钱。 当然了,这些俩老人就不用知道了。他们是真的清闲了,在家里收拾露台,收拾下面的院子打算种菜。林东来给家里请了保姆,做饭洗衣服一切家务都归保姆干了。 有了卫生间,天天洗澡,上厕所方便,再是念旧情,两老人也不得不说,还是住在这边舒坦。 林东来是天天早晚多一活儿,送闺女上下学,顺便再带上等着桐桐的四爷。中午吃饭不是很方便,就还在学校吃。 每天回家,绝对没有烦心事打搅,好像真的就天下太平了一样。 苏宝凤不是每周都过来,但差不多是隔上一周,周末就会过来一次。有时候带不敢,有时候不带,母女俩就在那边住,要是不带不敢的话,林东来还能在那边吃个饭。 反正就是父母之间没有矛盾没有危机,所谓的家庭矛盾全都不存在。 在学校里,那也是宝贝。打扫卫生?不用!清洁区没你们的,教室那地方有楼里的清洁职工顺便打扫,唯一要动手的就是把自己的书桌擦干净,黑板都不用你们管。每科老师走的话都会把他写的东西擦干净。中午吃饭时间,学校食堂人多,打饭排队浪费时间,这些冲刺班的一半以上的人,都是等别人差不多吃完了,这才去的。剩下的就是残羹剩饭,还都有些冷了。老姚知道了,人家跟老江商量,制定出一个合理的食谱,每天中午这顿,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能吃的,那就听他安排。比如不是生姜不吃葱蒜不吃香菜的,都在饭盒上贴上。除了名字之外,就贴这个禁忌。若没有特殊情况,每天早上,你们把饭盒都放在教室门口的桌子上,老姚上完课,把两个班的饭盒都拿走,放到食堂。到了吃饭的时候,只要过去找自己饭盒拿饭就行。如此每天可节省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的时间。 以前的五人学习小组也解散了,林东方都不叫李庆生来麻烦林雨桐了,给他在外面报了个在职老师开的辅导班,过去上课去了。 如此过了一个学期,高二一年的知识在第一学期里讲完了。 期末考的时候,老姚大胆的提议,叫冲刺班的跟高三的一起考。也好看看差距。 林雨桐和四爷已经抽空刷了一学期的高考卷子了,这种程度的模拟,难度不大。成绩下来,两人越过高三年纪的人,占了第一第二的位置。倒是紧跟两人后面的吴耀辉,这次没排道第三,而是第十三。全高三年纪排十三……这很了不起了。这还是在他没有系统的复习情况下的成绩。这个冲刺班十来个人,占据了文理分科各自排分榜的前五十。 这个成绩,不管是学校还是家长都很满意。于是,这个寒假也不要想了。得在学校系统的复习。过年吗?过!不过就三天,除夕,大年初一初二。也被折腾的回老家了,回去了苏宝凤也没时间,她得陪领导走访五保户去敬老院这样的地方,哪里有工夫过年。不敢都得送到苏家去,叫爹妈帮着带。 过年了,住在这样的大房子里,亲戚来了都看,东子发达了嘛。 比如老太太娘家人,就打问呢:“东子的婚事咋弄?有没有合适的?”说着话,还自认为小声的很,怕林雨桐听见一眼,小心的窥探林雨桐的表情,“要是没合适的,我给介绍……” 说什么我那谁家的谁谁谁,长的可好了,在银行工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都是这样的话云云。 这种避开她的,都属于比较讲究的人。还有那不讲究的人,就直接问到当面:“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你爸这么大年纪还孤家寡人一个……” 林雨桐就说:“让我爸找啊,怎么不叫找了?” 这人还来劲:“那你希望你爸找一个啥样的?这至少得顾家吧,顾家的好,能照顾到你。” 说的好听是顾家,不就是工作不怎么样,想嫁个条件好的之后就不工作了呗。 林雨桐摇头:“顾家做什么?家里的保姆做的就挺好。我觉得我爸要找,首先,样貌上得配的上,要不然影响后代长相。其次,学历上得过的去,我爸是没赶上好时候,时运不济,可实际上,他脑子比别人都活泛,要不然,也不能白手干到这成色对吧。所以,这要找对象吧,大学毕业的就行。从遗传学上来说,孩子的智商大部分随妈,可别将来生一笨蛋……” 这孩子这话说的,就跟你妈有多高的学历似得。她就问说:“你妈不是在乡下吗?” “乡下怎么了?乡下就没聪明人了?”林雨桐就道:“我妈自考这大专文凭都快到手了。这还是三十多岁之后才有条件努力的。如今也是政府公职人员,拿着国家的工资……乡下人就该是笨蛋了。我爸找对象,我还就不反对乡下的,但学历得过硬……” 这人呵呵,人家要学历有学历,要长相要长相,干啥看上坐过牢有个大闺女还没学历的你爸呢? 然后呵呵的走了。 “怎么走了?我还没说完呢!” 把人挤兑的再不来说话了。林雨桐也觉得意兴阑珊,直接拎了大衣出门去了。老太太在里面问:“桐桐去哪?” 我去透透气! 其实是去找四爷了。四爷早想出来了,金红云带个孩子过去,孩子哭大人闹的,乱糟糟的。桐桐一个电话,他就往楼下走。不如两人出去看场电影自在呢。 看电影,去开着门的西餐厅吃饭,到家的时候可不早了。 远远的看见小区门口林东来在等着,焦急的来回的走。林雨桐心道:坏了,那么出来了,大概都以为自己多想了。 确实如此,林东来出去买点待客的饮料,回来就不见闺女了。问外甥,外甥打游戏呢,只说出去透气去了。可这透气透到吃饭,也没见人回来。桐桐这孩子不是一个失礼的人,这个点不回来,自然是有不回来的原因的。 外甥这才小声说,之前那个谁谁谁说要给桐桐找后妈,然后桐桐就出去了。 林东来当时的脸色就变了,他本来就是痞子狗脾气,马上就恼了:“……谁他娘的要结婚要找媳妇了?咸吃萝卜淡操心不是?” 这就叫人很尴尬了。这些人是老太太的娘家人,也不是太亲近。往年都不怎么来往,今年不知道怎么就来了。那亲侄儿侄儿媳妇都老实巴交的,这堂侄媳妇话有点多,爱打听人家的私事,头一次上门,红着脸饭也没吃就走了。 林东来生气,连老太太也一起埋怨,“您真成!您亲孙女出去了你不知道,倒在这里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在这里磨牙。干啥呢这是?这是我家,是我闺女家,谁都少在我家里多嘴多舌。” 把老太太气的够呛,但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呀,知道这会子脾气上来了,不能拧着。只赶紧催:“给你姐夫打电话,报警啊!” 李建国两口子来,哭笑不得:“孩子出门去了,许是找同学转转。紧张什么呀!再等等!” 林东方也说老太太:“人家说穷在闹事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要不是您在电话里这个那个的,能把那些人给招来吗?” 老太太这不是好容易扬眉吐气了,想叫老家的人也看看,看看自己如今的日子。谁知道闹了这么一场不愉快。 老爷子有条不紊的做他的饭,“我孙女就不是小气的人。就是东子瞎着急!” 老太太也点头:“桐桐心眼大,心胸宽,这种事说了也不往心里去。不是恼了才出去的!” 林东方就说:“你们能这么说,但东子是人家亲老子,那心情能一样吗?大概现在满肚子都是他闺女受委屈了,那心就跟在锅里一样,煎熬着呢。谁的骨肉谁疼,在乎程度你们不能比。不过也好,有在乎的人,他不管干啥,都得谨慎着。” 林雨桐这会子是被吼了:“干啥去了?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 …… 无言以对! 连四爷也无辜被连累:“干啥去了?带着她出门不看着点时间呀?去哪了?都干什么了?” 盘查明白了,才放了四爷回去,然后拽着林雨桐就回家,到家就被惩罚了,“房间里呆着去。关禁闭!不认识到错误,就不许出来,不许吃……零食!”说着,把门带上,临出去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水果饮料不算零食……一会子给你送上来!” 于是,不等上大学,林雨桐就配备了手机。平时设置成震动,虽然基本不用,但林东来还是安心了。至少一个电话能找到人在哪了。 剩下的半学期就更为紧张了,老姚又给两人安排了好几次竞赛,都有斩获,为的就是高考的时候加分的。总之,这个青华和京大,能不能实现育民中学零的突破就看这次了。 春去夏至,这一年的高考就在跟前了。 几次模拟考试下来,两人的成绩很稳定。再剩下的就是看接下来的临场发挥了。 高考前,给放一周的假,叫在家好好的修整修整。 放假前,又给家长做了动员工作。于是,苏宝凤特意请假来了京市,这几天,她啥也不干,就跟闺女呆着。 林东来也不工作了,回家来。苏宝凤说要做饭,那他就主动去买菜,回来他摘菜,苏宝凤做菜。林雨桐被安排去看录像,各种的功夫武打的录影带,都是林东来买回来的。 这种感觉并不好,林雨桐就说:“你们忙你们的去呗,我不用陪。” “我们用陪。”林东来就说,“你爸这一天天的早出晚归,如今好容易有借口休息几天了,你还有意见了?有意见你憋着。” 苏宝凤也说:“我这年假都没过,最近天热,领导也没什么事,你姥姥陪着不敢呢,我来京市清闲几天。” 行吧!你们高兴就好。 四爷那边也一样,金红胜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除了手机一响就去卫生间接电话以外,别的一切都好。宋兰兰对这样的情况也好像视而不见,一直装聋作哑,指挥着小保姆做这做那的。 反正,考前你看到的都是和谐的,都是美好的,人间真好像世外桃源。 在世外桃源里呆了一周,林雨桐都没机会见四爷。偶尔通个电话,也闹的跟做贼似得。两人的考场在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了,学校藏在胡同里。所以,别想着住酒店或是干啥,附近那环境还不如回家呢。如今家里有空调的人家都不多,更何况那种小招待所,就更不可能有了。 于是,早早出去,车得停远,然后走着过去。爹妈是手把手的把孩子送到老师的手里,老师再三的帮着检查了学习用品,准考证之后,才把人给送进去。 看着闺女一步一步的走远了,苏宝凤突然鼻子一酸,扭脸看林东来:“这两年……辛苦你了!” 想想那时候怕耽搁孩子的前程……那一晚上一晚上的都睡不着……若不是林东来肯管,孩子的将来又在哪里? 这么一说,林东来老不自在了:“这孩子……我都没咋操心过。啥事都能自己处理明白……我这心里老是不踏实,老觉得是不是孩子怕麻烦我,还跟我见外!我能辛苦啥呀?” “不是说这个……”苏宝凤就道:“这孩子以前不爱说话,也沉闷的很。我知道,这跟她的成长环境有关,可自从跟了你,应该是受了你的性格的影响,她开朗,阳光,也变的更有主见。” 这个呀!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闺女!”林东来说着就笑,然后指了指胡同里的一个饭馆子,“走!去里面坐着等吧。” 这种馆子现在慢慢流行起来了,属于那种私房菜性质的,好些外地人都爱来这里,一是看老胡同,二是尝老京市风味。随之而来的,就是价格也很京市。 小胡同里挤的都是人,家家都有人在门口卖水卖水果,都能卖出去。可能去里面消费的,到底是少数。 做生意的也客气:“是考生家长吧。拼个桌子成吗?我怕等会还要上客……” 成啊!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一转头,那边金红胜再招手:“还说叫你们一起,去了林家才知道,你一早出门了。”他没见过苏宝凤,所以看见一副职业女性的苏宝凤明显愣了一下:“这是桐桐妈吧?我就说能生出那样一个姑娘的妈妈一定不是个普通女人,叫我说着了吧。” 漂亮,干练。难怪东子看不上红云,也没说看上别的什么人,有这么一号人物比着,还真就难起别的心思。 苏宝凤大方得体的跟金红胜握手,然后跟宋兰兰点头问好。 宋兰兰就比较复杂了。她是见过第一次走进院子时候的苏宝凤的,跟现在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金红胜就搭话:“听说桐桐妈在镇政府工作?我知道的,如今都是招商引资,你们那有什么好项目没有?” “有几个果汁企业要在那里落户。”苏宝凤说起工作,也是不怵谁,“听说金大哥是做房地产的。那也可以去我们那里考察考察嘛。我们虽然不属于京市,但却位于京市和石门市的中心。按照京市现在的发展趋势,这在将来,我们那一片,必然是大城区辐射区域的近邻……” “可再如何,也不能跑到山沟沟里盖房子,卖给谁呀?”宋兰兰就接了一句。 金红胜就看了宋兰兰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说着,才又看苏宝凤,脸上有了几分沉思之色:“苏主任请继续。她一家庭妇女,啥也不懂。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之前还是桐桐妈,现在就叫苏主任。 其实这个苏主任就是一个客气的叫发法,做秘书的,做到办公室主任就是升官。因此,这是个讨巧的叫法。 官场上混的,苏宝凤习惯了这种恭维,但还是回答了宋兰兰的问题,“嫂子其实说的对,在那地方盖房是没人去。但城区一天天的往外扩展,以前在城区的好些厂子,还能设在城区吗?设在城区也不合算呀?人家能把那土地置换出去干更多更大的事情。所以,这就牵扯到一些企业必须要外迁。而作为距离京市这么近的我们,条件就得天独厚了。如今,荒山荒地到处都是,价钱又特别低。入手也不算是荒废,哪怕是种植果木,也是年年有收益的,边上就是果汁厂,直接就收购了。不算将来这土地升值能赚取的巨额差价,就是这荒山荒地栽果树养鸡鸭搞养殖,那也能把本钱给收回来。在我看来,这是风险小,回报大的投资。当然了,这个投资周期可能有点长。要是手里有闲钱不怎么用的话,可以考虑。但如果有更好的周转更快的项目,那当然咱们不能挡了人家的财路。” 她又蘸着茶水,在桌子上画,哪里是高速,哪里是铁路,往后从京市过去,最多花费多长时间等等。整个的构架,叫她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林东来还真没见过这样的苏宝凤,一时都有些挪不开眼。 金红胜当时没说什么,他手里也没那么多钱投资,只道:“我在商场上还认识几个朋友,这事我会跟大家说说。不是为了帮苏主任你,毕竟,这也是给大家指了一条发财的路。” 正说着话呢,黑塔老曾进来了,一进来就奔着这边来:“你们怎么也……你们家的不是都该上高二吗?”说着,就走了过来,等看到苏宝凤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苏主任?” “曾总。”苏宝凤起身跟他握手,“您这是……”她看看黑塔,看看林东来:“认识?” 林东来的表情却不好了起来,他之前好像听黑塔说过,他跟一个合作伙伴一起去个小山沟投资果汁厂了,那个合作伙伴愣是看上了人家的招商干部,正追呢。 你可别告诉我,他他娘的追的人是我孩子的妈!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41 欢喜人家(29)三合一 欢喜人家(29)【没捉虫,来不及了。家里来第二拨客人,又是一拨聚餐。乱哄哄的也干不成了,明天我捉虫吧。】 林东来这还没说话了,曾华爸说话了,特别热情:“我跟东子,跟胜哥,那是铁关系了。”说着话,就不见外的坐下,“哦!我说的东子就是这位林总,胜哥就是这位金总。”他以为苏宝凤为了招商引资找上这两人的。也是!现在都招商引资,别管干部大小,都是领着任务的。他们那种山沟沟的地方,人家那大企业家可瞧不上。就是找他们这种有点钱的,也想干点事的,所以,找上这两个人也不算奇怪。然后他继续给朋友脸上贴金,“林总是干旅游的,金总是干房地产的,这也就是陪着孩子高考,你才能在这么平易近人的地方见到……”说着,又夸苏宝凤,“回头见了你们领导,一定得跟她好好说说。做工作做到陪孩子高考的份上,苏主任你这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了!” 本来没想废话的,但这陪人家的孩子高考……苏宝凤不想要这个勤勉的形象,只道:“曾总误会了,我也是陪孩子高考的。我闺女今年高考了。” 啊? 不是!之前那家伙不是说她都打听了吗?苏主任跟男人离婚了,带着个儿子。这难不成还有一个闺女?看着年纪也不像啊!难道人家又嫁人了,又谁哪个男人的孩子当后妈了。 不是很清楚的曾总热情就降低了一点,还是客气的问:“孩子叫什么呀?高三的小姑娘,我家小子都认识。你一说名字,我说不定都听过……” 金红胜就看出来了,这小子跟人家就说不上熟。他见东子一直不说话,也闹不明白他的意思。比起这位曾总,他当然跟林东来的关系更亲近,因此就接过话,转移了话题:“我怎么记得你家华华是体育生?” “嗯!”一提起儿子,黑塔爸爸就挠头,“专业成绩还不错,文化课……成绩其实也还不错,这一年这小子是真用功了,我给请了五位老师,天天晚上补习道十一二点,模拟了几次,基本都够上一本的线了。你说着上个普通的正经的大学多好,非说要上京大的体育学院……奔着名牌大学的牌子去的?这可愁死我了。这就是牌子再响亮,那不学的还是体育吗?” 林东来闹心死了,他觉得曾华那小子是贼心不死。还以为这小子一年没动静,没再骚扰桐桐是学好了,谁知道在这里憋着呢。桐桐想学气象,这也不是新闻。开设气象专业的学校并不多,在桐桐不愿意离京市的情况下,自然会报考京大。当然了,孩子也不全是为了不离开京市如何如何,还在于学校。学校又是免费,又是各种的给提供便利,萧泽又有那样的情分,不管怎么样,得拿个名校的牌子给母校脸上帖点光彩。孩子也说了:“报考哪个学校没那么重要,只要有学习条件,学的好不好全在个人。” 这话也在理。 孩子要是正常发挥,国内的任何一个大学都是能上的。因此,也就不再问了。 上了好的大学,好的男孩子到处都是。自家闺女的挑拣范围就大了,什么金家的谁家的,一边去。谁知道这还有个贼心不死的狼崽子惦记呢。 他就说:“孩子的不能惯着。他们知道什么好赖!要论起人生经验,还得是父母更丰富。这种选择,一辈子就一次。老话怎么说的,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你说你现在也这么大的家业了,将来不交给儿子交给谁去?你说宝贵的时间里,不学点企业管理,不学个金融经济的,这将来怎么敢把公司往下传。这要是后继无人了,你说咱现在费劲的挣钱啊,创业啊,为了谁?” 这话说道老曾心坎上了:“可不就是这个话。”然后他一脸的取经模样,“听说你们家闺女要学气象……你赞成?”这会子想起来了,人家的孩子是要提前参加高考的。 林东来眨巴眨巴眼睛:“这个……那个……我家是闺女啊,闺女只要看着将来别嫁错不了郎就行,入行这个……错不错的关系不大。” 哦!好像也是。 老曾就看金红胜:“你家呢?” “也是不听劝,非搞什么化工。”金红胜一摆手,“搞不清楚现在这些孩子脑子里都想什么?” 宋兰兰就接话:“还是得管,志愿别让他填。” 金红胜能气死,就在这里客套的说两句话,你怎么还当真了?他立马就怼过去,“看你能耐的?是你上过大学?你自认为学问比你儿子好,你懂的比萧泽比学校那些老师的见识都多?啥也不懂就别说话!” 这话一说,宋兰兰坐着那里低着头再不说话。 苏宝凤都替宋兰兰难受,在这么多人面前,男人一点面子都不给留。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换了自己早起身走了,在这里干啥。 而且这么着,大家也尴尬。 黑塔就缓解尴尬,转眼问起苏宝凤:“还没问了,苏主任家的宝贝闺女,学的怎么样呀?想学什么专业?” 苏宝凤没想到到现在了,他还不知道自己跟林东来的关系。见林东来故作深沉的坐在那里不动,她斜眼看了他一眼,就道:“学的还行,想考气象专业。” 黑塔就纳闷了,干笑两声:“那看来是咱们落伍了。气象专业大概是要火起来了吧!” 苏宝凤该说什么,她看了看表,问说:“这种店铺里面有没有往外租的房间,干脆租一间,叫孩子在这边休息算了。” 这个主意好。在下考场之前,几个人就在胡同里挨家挨户的问,只用这么几天,给一个月的房租,许多人都愿意租给,但他们也得挑合适的房子。最后选了一家,房子不大,是那种家里地方小,院子里的空间也小,盖房吧,那个年月砖瓦也紧张。人家也能,那么丁点大的地方,竟然往下挖了一米半,做了个半地下室,下面睡觉,上面做客厅。这房间虽然没有空调,但是阴凉啊! 行!三家就租了这个一个地方。林东来又急急的去胡同口买了个折叠床,连挂帘也买好了。中间挂一帘子,折叠床一撑,有个小空间,姑娘就能睡。 曾华挠头,这么定点大的床能挤两个小姑娘吗?你说东子也是,怎么不知道多买一个给苏主任的闺女呢。 直到林雨桐跟四爷第一个从里面出来,快速的跑过来,对着林东来喊‘爸’,对着苏宝凤喊‘妈’,他这才像是梦游似得回过神来,他问林东来,“东子……苏主任是你……” “我闺女的妈!”林东来回了一句。 “你闺女的妈?”不是!“你闺女怎么有……”‘妈’这个字被他咽下去了,但林东来还是明白啥意思了,他就气道:“我闺女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是啊!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有爸当然就有妈。 呵呵!这个很不好意思呀! 林雨桐这边就就着苏宝凤手里的水壶喝水呢。苏宝凤不问考的怎么样,只问:“想吃什么?那边那家馆子你爸定了包间,菜倒是不少……不过还是吃点家常菜,舒服,成吗?” 成啊! 那边宋兰兰却是真紧张,拉着四爷不停的问:“你都答上了吗?都会不会呀?考试答案记下了吗?这个估分的时候要用的……”然后就拉四爷的手看手心,见手心里啥也没有,就更着急,“怎么不写在手心里呢?” 金红胜烦的呀,“你少说两句。”然后拉了儿子就走,“想吃点啥?赶紧过去点菜去。早点吃完早点休息。” 最后还是林雨桐点的,不要什么复杂的,“煎饼每人一份,一份京酱肉丝,一份豆芽炒肉,一份青椒肉末,再要一个凉拌的黄瓜丝。再切一盘葱丝,调一小碗酸辣蘸料,一盆热的绿豆汤。”齐了! 正经的会吃的主儿。方便,上菜快,吃着舒坦,还降温解暑。 别人爱吃不爱吃的她也不知道,反正四爷爱吃。她的口味跟四爷基本一致。 这边菜上来了,那边曾家父子才过来,曾华出来的完了,不过回来的却刚好。宋兰兰就问说:“看看另外想吃什么,再点吧。”她其实是想再给儿子点点别的,于是试探着问,“要不然吃面条……” 吃啥面条呀! 四爷那边把三个煎饼都干掉了。金红胜瞪了她一眼,儿子喜欢什么,你都不如人家林家小姑娘知道的清楚。 宋兰兰难得的嘟囔了一声:“这孩子以前挺爱吃面条的。” 金红胜便道:“那是你只会做面条。”下点挂面,码上一点林家的或是小菜店买的各色小菜,淋上辣油酱油醋,味道再差也有模样。你做了那饭,爱吃不爱吃的,不都得那么吃吗? 曾华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就看林雨桐给煎饼里卷菜,先是金酱肉丝一层,再下来是葱丝一层,豆芽少许,肉末少许,再铺一层黄瓜丝,然后就这么卷在一起,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吃完一个,一准喝两口汤。可回头再看金思业,发现这小子是真有心计,这吃煎饼卷菜的顺序,都跟林雨桐是一模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每次这葱丝会稍微放的多些。 然后他也不要他爸卷的,只自己动手,不就是多放葱丝吗?你铺一层,我铺两层,还就不信了。 生葱吃多了烧心。 苏宝凤善意的提醒了一句,这下子爷们的不行,“没事!这才哪到哪?” 叫他这么吃,没两筷子,葱丝就完了。大家不好说再要了,再要孩子吃的该难受了。只说那葱丝是赠品,不能不停的要,这才罢了。 睡午觉的时候,要跟女神一个屋子里睡,这个激动呀。哪还有心情睡觉。大人们在上面,下面就他们三个。林雨桐听那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点了安神香,不用三分钟,那小子就睡着了,中午这一觉睡的好特别重要。 高考三天,就连林雨桐也觉得,终于熬出来了。对他们来说,不是高考难熬,而是周围给营造的这个氛围,特别难熬。你干什么不干什么,永远都有人管着。考完了就不用了,能嗨皮了! 得了闺女一个‘正常发挥了’的告知,苏宝凤当天下午就回去了。 林雨桐和四爷第二天一早返校,对照答案,然后估分。按照估分的多少,考虑一下报考志愿的事。 报考志愿这个是早就说好了,为了学校和萧泽的人情,只能在青华和京大之间选。青华没有气象学这个专业,只能选京大。 这个可以理解,也有理由。 但是宋兰兰就不明白自家的儿子,“你妈就算是没见识,也知道青华偏重理科,你说学化工,那你报青华呀。哪有上京大的道理?”说着,她就看丈夫,“他爸,你倒是说说他呀。” 金红胜知道儿子是因为啥的,肯定是为了跟金家的丫头一起呗,想说一声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但想想……自己也没资格说儿子。只得道:“你不知道就别掺和。这本科完了还能考研究生,还能读博士,这都可以再往上考一考的,读研在青华也是一样。再说了,京大的招牌在那里放着呢,能差吗?育民不是最好的学校,但萧泽还说,咱们儿子有望拿状元呢!所以,这学的是好是坏,学校不重要,老师也没那么重要,关键是得看自己肯不肯学……” 这话说的,宋兰兰都无言可对了。 金红胜就起身去了卫生间,萧湘已经好几天不接电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生了。 外面金兰兰却趁着金红胜进卫生间的时候,低声跟儿子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顺着你爸的心思来了。你爸那边的公司现在到底多大的规模我也不知道,但我看你爸又是买车又是买房的,这必定是挣的不少的。上回我偷着去了你爸的公司外面看了一眼,好家伙,两层办公区。儿子啊,你这要是不按着你爸的心思走,你说……你爸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将来……那可都便宜别人了……咱听话,才成不成。你爷爷奶奶才不管你这些呢,这也就是亲妈才跟你说点贴心窝子的话。” 四爷能无奈死。你就是说心里话,你能找个好地方好时间吗?金红胜只是去厕所了,估计也就是打个电话。你说叫他听见一句半句的…… 金红胜可不只是听见了一句半句的,他是听到了。他去卫生间,就是给萧湘打个电话的,那边没接通,他这就出来了。门一拉开,那边的说话声就往耳朵钻。有心出去吧,出去了更尴尬,就是骂上宋兰兰一顿,但她说的也是实话。当着儿子说亲妈,他怕孩子不乐意。干脆在卫生间等,咳嗽了一声,才猛的一拉门,出去了。外面果然就停了! 不咳嗽不知道,一咳嗽四爷就知道,金红胜听见了。 他无心掺和,上楼往房间去了。 金红胜却觉得,叫宋兰兰这么跟儿子说这些有的没的,对孩子的心性影响是在是有些坏,于是就叫住他:“我跟你林叔向去桐桐妈她家那边考察个项目,要是没事,你跟着去?在那边大概得呆几天,明儿就走,要是去,就收拾收拾衣服,一早咱就走。” 不管去哪里考察项目,只要是做项目,干正事愿意带上儿子,宋兰兰就满足,四爷还没说话呢,宋兰兰就赶紧答应:“他没事!他能有什么事?”说着就喊保姆,“跟小业收拾行李……” 林雨桐被通知回老家,她也愣呢:“咱们做旅游的,那边没什么可做的项目。你考察什么呀?农家乐呀!” 农家乐现在还是个新鲜词汇,林东来一听倒是一拍巴掌,“对啊!为什么不行,不要小看这种小项目,它的市场大了去了。那些退休的老头老太太,闲着没事干啥呢?有这种当天去当天回的,为什么不去?” 这么一提醒,他脑子里转的飞快:“我得找你妈拿一个山头的地,咱再上面弄一农场。做成主题农场!就是那种上山下乡主题的,你瞅瞅吧!被说老头老太太,现在像是你爸这种社会中坚力量,若是有时间,都会想去找找当时的情怀!山上种果树种粮食种菜,得打造的跟个小山村似得。我告诉你闺女,这要是不赚钱,可就见了鬼了。” 游客体验种田,体验采摘,顺带的直销农产品。主题住宿,主题饮食,这都是赢利点。 不需要什么高端客户,那地方就属于老头老太太想去就能去的地方,早上六点出发八点到,晚上六点从那边走,也就八点到。有愿意住宿的再住一晚,无所谓旅游淡季和旺季!如果非说有,那也就是冬天,冬天该猫冬了,山上没什么东西了。但你要是想叫有营业点也行,大棚蔬菜,大棚果树,还可以跟乡下似得,做在火炕上,老伙计喝喝老酒,老太太们剥花生,尅玉米粒。当年是劳动,现在就是玩乐。花生玉米的,弄出来都能带走。像是玉米,自己去磨成玉米面带回去都行,给村里弄个石磨,磨去呗。 林雨桐又跟他补充,像是豆腐坊这种的,也可以开起来。自己磨豆子点豆腐,盖一些农家小院整体往出出租。 爷俩你一句我一句,把老爷子说的,“我都想住山上去了。” “盖好了,您就去山里得了。”林东来道,“厨房归您管。自家的买卖,您看着办。” 好像事情已经办成了一样。 第二天,林东来很有派头的带着闺女出门,一出门,司机和秘书就等着了。 司机是个男的——相当可靠!好像是一块坐过牢的! 秘书也是个男的——比较可靠!大学毕业,山里娃,没工作呢就出了车祸,左胳膊不太灵便,找工作处处受阻,走投无路了才找上初起炉灶的林东来的公司,就被林东来留下了。工资待遇不算低,年前谈成了跟国外几个公司的合作,光是过年期间所获利润就不是小数目。林东来向来大方,七十平的房子给物色了一套,帮着交了首付,如今他只要每月还贷款三百七十快钱就行。这对于月工资在两千往上的单身汉来说,这点房贷是小意思。有房贷要还,要攒钱装修,攒钱贴补老家,攒钱娶媳妇,他除了好好干,不会有多余的心思。 出小区的时候,跟金红胜的车汇合,出城的时候,又汇合了好几辆车。 在路上的时候林雨桐给苏宝凤打了电话,把这边的情况说了。要是只自家和金家,无所谓的。怎么着都行,但金红胜不是还带了人吗?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苏宝凤就埋怨:“你爸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太突然了! 林雨桐就低声道:“也没事……咱们有什么就准备什么。粗瓷大碗的上那个熏猪脸和自家酿的玉米酒就成。也都不是吃吃喝喝去的……” 成吧!苏宝凤挂了电话就去找领导汇报。 领导就问:“多大规模的投资,心里有数吗?” 不好说呀!但以林东来的尿性,他肯定会折腾个什么东西,哪怕是包一块荒地呢。至于金家,金红胜觉得欠自己的,也会出手,所以,“至少应该能谈成两个。” 这是比较保守的估计了。 领导就起身:“好!我去找书记,你马上找李主任安排接待的事。” 林东来的车打头,一进镇子的地界,就看到林雨桐跟在一个颇为干练的女领导身后,顶着太阳等着。 他叫司机停车的时候就说闺女:“知道我为啥不跟你妈说了吗?看看,大热天的,站在那儿能不晒吗?” 林雨桐笑着就下车:“这是我妈的工作,一码归一码。” 苏宝凤就看见先是秘书下车,然后拉车门子。接下来下来的就是自家闺女,一身白色的运动裙装,脚上是白色的运动鞋,头上是白色的运动遮阳帽,带着黑色的墨镜。再下来的是林东来,白色的休闲t恤,米色的休闲裤,也搭着白色的运动鞋。头上戴着跟他闺女一样的帽子,戴着一副墨镜。 下来之后,闺女挎着他爸的胳膊,瞧瞧,美滋滋的。 领导没见过林东来,也没见过林雨桐,但一看这出门带女秘书的姿态,领导心里先不喜了三分。苏宝凤了解这位领导,就低声解释,“这是林总,那姑娘是他女儿,亲生的。” 领导‘哦’了一声,惊讶了一瞬,这当爸的也太年轻了。 苏宝凤还是低声再补充了一句,“那也是我闺女。刚高考完,跟着她爸出来玩的。” 领导就明白了,苏宝凤的事她知道的,却没想到最开始找的男人这般出色。 林东来一过来,林东来就主动握手,寒暄起来:“……招商这种事,咱们苏主任也是跟我不点风声都不漏,要不是跟曾总是朋友,我都不知道。”说着又伸手跟苏宝凤握了一下。 领导哈哈就笑,和蔼的看林雨桐,“马上是大学生了,是该的放松放松了。这次也在咱们这里玩一玩……” “我这可是回家来了,正好带着我爸和叔伯们,回老家看看。” “哎哟!那这可是找到免费的向导了。” 说着话,那边金红胜就带着人陆陆续续的到了。他们寒暄,四爷才告诉林雨桐,“那个矮胖的,姓牛,是做浓缩果汁和果酱的。那个姓钱的,是做园林花卉的。姓李的,是做装饰品加工生产的……金红胜就是想屯地……顺便,要是这些投资都谈成了,这厂房的修建,都是需要有人来做的,他想拿下这些项目……” 这样啊!虽然有利益关系,但找来的这几个,都是比较靠谱的商家。 估计是介绍的差不多了,那位领导的脸上笑意都浓了。 招待的饭菜是政府的食堂,就是按照林雨桐说的给上的,一水的土特产农家做法,吃着倒也新鲜。来了,那就是酒只三杯。还要办正事嘛!吃饱喝足,就是先去会议室,由专人给大家讲这个招商政策,扶持力度等等。连主管招商的副县都惊动了。 现在这政策是相当优惠的,包含了土地无偿使用等等。但这是到哪里都会给的优惠政策,并不是优势。这些人做生意都是做老了的,想叫他们下决心在哪里掏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半下午太阳落山了,才去四处转转,路也才刚刚开始修,说实话,要在这地方投资,还真需要一些魄力。招商工作人员给介绍,可几个客商却都听的有些心不在焉了。 齐镇长就说:“桐桐呢,你也是咱地地道道的苏村人嘛。你来做这个向导,我看就很好。” 林东来的闺女,孩子不管说啥,做长辈的存着包容的心都要听听的。而苏宝凤是孩子的亲妈,很多话,可以通过苏宝凤告诉孩子,叫孩子说出来,效果就回不一样。 如今所在的地方,是最早决定落户的一个饲料厂,隔壁就是曾爸爸跟合伙人投资的果汁厂。都才开始施工而已!工地上,有什么可看的? 林雨桐就笑着站在前头去,“我就觉得曾叔叔这个投资选的好,山里的果子,品质是极好的。在这里建厂,一可以保证货源,二是能及时调整供货种类。比如说番茄汁……咱们喝番茄汁的少,这种果汁主要是出口的。预计来年需要多少西红柿,那么厂子就可以和农户签订协议,农户帮您种,您按照什么价格收,如此一来,彼此都放心。这一点,我觉得牛伯伯您能跟曾叔叔合作,果汁也有原浆的步骤,做这个您比我内行。如此一来,这生产设备是不是就能……” 话不用说完,牛总就听明白了,光是设备短期内就能省去不少钱,这对他的资金周转是有利的。他哈哈大笑,说林东来,“林总家里藏着宝贝,小姑娘前途无量呀。” 林东来客气的笑:“孩子话,她姑且一说,您姑且一听。” 林雨桐就说饲料厂,“这果渣废料,就是饲料的重要原料。我想,政府以后会为各个企业牵线搭桥,彼此相互合作,变废为宝,使利润最大化……以保证投资商的利益。而且,咱们县做食品类,还有一个重要优势……从招商引资来考察的商家就能看出来,咱们县到咱们镇,都做的是绿色的,无污染的安全食品。这里,没有高污染的企业,我们做的农业,做的畜牧,打造的是京市后厨房。就比如做花卉园林的钱叔叔,县里能为您的企业提供培植沃土,您也能为县里乃至镇里做一道沿线园林风景线……” 齐镇长眼睛一亮,没错,这个思路是对的。我们可以将沿着公路一线的地段提供给这位搞园林的钱总,而他的若是以沿线为培育基地,第一,可以获得免费的土地使用。第二,为企业打造一个活样板广告。第三可以为县里和镇里省去一大笔的建设费用。样板年年换,县里和镇里的环境年年上台阶。 这是一个企业和政府双赢的建议。 事实上,好处不仅仅是这样。钱总的育苗培养过程,是不会放在沿线的。他还是会再次投资培育基地……如此,投资是会比之前的大,不会比之前的更小。而这些钱,又是他极为乐意出的。 林雨桐就说:“如此打造下来,一进入县区,这里就花园,是果园,是四季飘香的地方。旅游业顺带的也就带动起来,如此,我爸想来不会吝啬投资度假山庄。至于做饰品的李叔叔,您做的是工艺品,大规模机器生产,是没有工艺品的气质的。可若是手工生产,最重要的投入不是原材料,不是厂房,而是劳动力,是工资成本。您也看见了,这里是山区,山多地少劳动力富余,这里的工资成本,您没道理不动心。” 句句都点在了要点上了。 齐镇长低声问苏宝凤,“是你告诉孩子的?有这种想法要及时跟我沟通……这想法很好……绿色的,安全的。尤其是那句,‘为京市打造安全放心的后厨’,这句尤其好。你得记下来,回头咱们整理成材料……” 苏宝凤嘴上应着,但心里却道,哪里是我想的。我能想到这些,我能不说吗? 她就偷眼看林东来,林东来这会子早被捧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看样子也不是他教的。 这么说着,她就再去看闺女,却见闺女朝金家那个小子挑眉。 哦!懂了!原来是听这个小子说的吗? 这个表情也被金红胜看见了,之前他就看见自家小子跟林家丫头凑到一块嘀咕了,感情是说这个呢。就说嘛,这几个朋友谁是干啥的,林家丫头也不能知道的这么清楚呀。原来是自家儿子说的。 这小子有这样的眼光,其实学什么都不要紧了。做生意嘛,会做生意的,跟什么学历什么出身无关。哪怕没人恭维他,他这会子也舒坦呀。别看东子得意,这要是他闺女乐意跟自家儿子,那他这一辈子忙忙碌碌的,也就是为了金家的子孙后代做嫁衣了。 因此,在三天的考察期完,签订了价值千万以上的投资意向书之后,他们要回去了。金红胜却把儿子留下了,“多了解了解周围的环境,看看人家是怎么种地的,咱们那么一座山,该种啥,等回来的时候,你告诉我。” 一副要培养儿子的样子。 于是,林雨桐和四爷就顺理成章的留下了,没在镇上,而是去了小苏村。 苏家现在有的是地方住,屋子基本都空着呢。小舅妈带着孩子去了京市,跟小舅舅团聚去了。老两口住到了猪场,那边盖了几间草房,看着呢。 养猪场就在山里,一拖着山势焊了铁围栏,猪是出不去的。猪场占地极大,连大舅大舅妈也占着猪场的一角住着,这么多玩意要吃药喝的,老费心了。 林雨桐和四爷干脆也不在苏家住,跟着住到猪场。 用的是山涧的溪水,摘的是溪边最嫩的野菜。四爷每天跟着苏姥爷和苏大舅在猪场里放猪,所谓的放猪,就是赶着猪从东到西,从西到东的跑,瘦身,减肥膘的。这么多猪,猪圈里哪里还有草,吃的除了饲料,还得搭着猪草。这可打猪草根本就不现实。 四爷就跟苏大舅说:“为什么不种猪草?” 种了还得收!收割自家种的猪草,跟割山上的野草有什么不同?咱们不是没草,咱们是没功夫。要是专门请人割草,那养猪就得赔本。 割草呀! 四爷会呀,可以改造农具嘛。 不能是那种成本高的,得是山地能操作,操作还不繁复,改造还得容易的。 林雨桐就看四爷一个人忙进忙出,真把这个简易版的割草机当正事干去了。哪怕是还没成,苏姥爷都欢喜的什么似得,整天都是:这小子聪明!这小子顶顶聪明。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42 欢喜人家(30) 欢喜人家(30)【放假回了一趟老家,堵在路上了。前面出车祸了,三辆车撞一块了。到家的时间不好估计,我先用手机把今天的给大家更新了,晚上要是到家的早,我就修改捉虫。要是到家的晚,那就明天吧。】 这种割草机也不完全是割草机,像是庄稼秸秆的收割,也是非常好用的。又给设计成人力,畜力,机械三者皆可用的模式。在山地里,地小且不平整,大型机械肯定不行。那这人来操作,或者牛马骡子拽着也行。小型机械带着也可以,更适合一家一户使用。 四爷弄好,画好图纸,顺便带着桐桐去镇上。去邮局,将整个东西寄给萧泽。萧泽帮着跑一跑专利的事。往后育民也可以说,我们学校出过高中就自己的发明创造的学生,整个发明创造还如何如何,这是学校提升的一个途径,萧泽肯定乐意跑。 林雨桐却关心的是:“这玩意能跟厂里合作吗?”能赚回来多少钱? 财迷! 不过肯定赚的不少,农业机械这块,其实还是很空白的。如果能用和这个换来第一笔资本,这一行还是能不停的投入产出的。 只要找好合作伙伴,然后合作拿红利就行。这辈子不想在名利场上打滚了。钱是不会少赚的就是了。 林雨桐就问说:“那这辈子想干什么?”学的是化工,又不打算做名利场上的人,“那想干什么呢?” “做学问呐。”四爷就说,“世上还有啥事比做学问更高雅更清闲。” 那倒是! 只要做学问的不清贫,那一定是第一等舒服自在的事。 这几天,不敢不在村里,而在镇上。娃儿不是不想找他姐姐玩,是镇上的老师开了个什么英语辅导班,孩子在那里上英语补习课去了。虽然年纪比较小,一般都是初中才加英语课呢。补习班里的孩子多是小学六年级毕业准备上初中的那种!既然到镇上了,林雨桐就说去看看这小子,要不然接出来吃顿饭也行。 才到学校门口,就听到郎朗的读书声。 孩子们这个英语说的,非常——国语化。 林雨桐往里看了看,就算了,跟四爷直接去了苏宝凤那边。还跟四爷说:“不行就把他们的户口给弄过去,叫不敢在京市上学?” 四爷摇头:“只怕苏宝凤不会。” 果不其然,苏宝凤不去:“他再是有你依靠,可还跟你不一样。他不能把你当救命的稻草,随时抓就得随时在。没有这样的道理!他得清楚他的根基是什么,不能养的眼光比头顶高……你想要的你有能力去争取,你爸也会尽力的给你创造最好的条件。可是他不一样,你肯拉拔他,那是情分,不拉拔他,那是本分。京市的中学,每年都从周边各县招收尖子生。他若有能力,到了中学,叫他去寄宿。若是没有能力,那就按部就班的,别人怎么走他也怎么走。本本分分的,未尝就不好。” 便是学的一般,自己如今一步一步往上走,将来孩子至少能在县里或是在石门市这样的地方,这就很好了。不能因为桐桐过的好,就得要不敢跟桐桐看齐。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就是一个妈肚子里出来的,这个智商情商也都不一样。你非叫那个达不到高度的攀着能飞高的那个飞,结果只能是能飞的更高的那个被拉扯的飞不动。努力挂着的那个,也很吃力。 这又是何必。 桐桐那边给房子,自己没拒绝。这是孩子给自己的,是孩子对妈的心意。但给了自己不等于给了不敢。这房子将来,还是要给桐桐或是桐桐的子孙的。这是两码事,必须得分清楚。 她把这个道理说给林雨桐听,“人人都盼着子女能够个个过的好,我也这么盼着。但五根手指还不一般齐呢,不能剁了长的补短的。我如今努力着,要是我能给不敢创造好的条件,那是我这当妈的应该应份的,但不是你的责任和义务。不好高骛远,也是为了不敢。省的他过的累!” 想的真开! 那我就不说啥了。 林雨桐又问说:“这次的招商规模这么大,你们该给奖金的吧。” “你急着用钱?”苏宝凤就从柜子里摸出存折来,“都在里面了,我跟不敢生活费花不了多少,你都拿去吧。” 上面有三万七千块,“这次的发先来没?大概有多少?” “还没发下来!”林雨桐就道,“你要急着用,我去找找……” “不用了!”林雨桐把存折收起来,“这样您看行不行……这京市的房价,涨的以后,我估计会叫人害怕。趁着现在还行,您这又是一笔奖金要下来……我先替您垫付,将来您发了,再还给我……我拿您这钱,替您找个房子,面积不一定大,找个位置好的……月供您从工资里扣……以后,你跟不敢,大概过的不会那么宽裕了……” 宽裕不宽裕的,在镇上本就没有多少花销。再者,这养猪场还给红利呢,哪怕是半年一次,有这个贴补,也还成。 苏宝凤知道闺女的心思,这要是拒绝了,孩子心理该过不去了,“既然是欠了你的,那我每次少还一点,拖两年再往完的还,我能不宽裕到哪里去?” 也好! 苏宝凤跟着就又看四爷:“那天,是你提前桐桐的吧。招商引资那些想法……之前都是人家招商我们也招商,桐桐在那么多人面前一说,当晚就开会了,也说了一个问题,就是这个招商之前啊,我们没有给自己一个很好的定位。那个‘京市后厨房’的提法,不光是镇上说好,县上也都说好。一个点子一桶金,看来我得跟你们取取经。在外面见的世面不一样,眼光也不一样……” 四爷提供点那些人的资料,可具体的说辞,却是桐桐现说的,这个谁也教不了。 桐桐还没这点能力吗? 但显然,她是不想在苏宝凤面前太显眼,于是就接过话题,主要说的是规模化。对全是县统筹。哪些乡镇适合于发展什么,规划之后统筹安排,增强市场竞争力。 比如,完全可以成立自己的花卉基地,辐射京市,石门市,以及周边的卫星城市。 苏宝凤从最开始的听,到拿本本去记,说了没一个小时,但苏宝凤却觉得足够了消化一段时间了。里面很多理念很新颖,还没人提出来过。她也不需要都拿出来,她得看情况选择性的使用它…… 可就这一个小时,苏宝凤有点明白自家闺女为啥对这个小伙子另眼相看了。 晚上,四爷跟不敢一个屋,林雨桐跟苏宝凤一个屋。 苏宝凤就问闺女:“是不是喜欢人家?” 林雨桐就笑:“这话问的不像是亲妈,你得问问他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小样!臭嘚瑟! 第二天一咚咚咚的声音,干啥呢这是? 趴在窗户上一看,哟!四爷跟院子里劈柴呢。山上最不缺的就是柴火张老奶的儿孙给弄了不少,四爷帮着劈柴码整齐。 她趴在窗户上:“你怎么起那么早?” “饿了,闻见包子的香味醒来的。” 长身体的大小伙子,这个饭量当真伤不起,动不动就饿了。这天不亮闻见味儿就醒,这得饿到啥程度。 不过四爷特别享受这个状态就是了。干啥都活力满满的,这个老过的人都知道。等你觉得心有余力不足的时候,最怀念的就是青春年少的时候。 青春年少就是……肚子永远是饿的,劲却永远也用不完。 还有……那就是应该带着少年般热情的,去追逐心爱的姑娘。 于是再回山上的时候,四爷不光是务实的干活了,每次去山上打猪草,都会采野花藤蔓,给桐桐编一个花冠。 林雨桐觉得这样的日子美呆了,每天得到不一样的夸赞,他的眼神告诉你,你每天都在变美,因此不照镜子的林雨桐一直特别笃定,自己每天真的都在美出新高度。 知道她爸出现,无情的说:“这都干啥了?黑成这样了?” 嗯? 林雨桐这才有工夫揽镜自照,黑成小麦色,一笑一口大白牙,头发蓬蓬松松的挂在脑袋上的自己……她看四爷,你确定每天都是在爱慕的笑,而不是嘲笑? 好吧!不管为的什么,都得回去了。高考成绩眼看就下来了。 林雨桐跟四爷在收拾东西,林东来就看收拾特产的苏宝凤,他靠在门边上,不进也不出,就那么盯着苏宝凤看。 “看什么?”苏宝凤没抬眼,只是忙活她的。 林东来朝里面看了一眼,见闺女也正忙着呢,就道:“听说有一个姓龙的,在骚扰你?” 苏宝凤抬头看他:“你忙你的去,这些事你少掺和。” 林东来不说话,又盯着她看。 苏宝凤也看他,不言不语。这倒是把林东来给看毛了,他眼珠子左右的摆,“就是告诉你,那人吧……不合适……就他长那样,太磕碜!” “你找人家麻烦了?”苏宝凤问道。 “没有!”林东来坚决否认,“我现在是正经的生意人,又不是地痞流氓,我就是说,他要是太过分,你就告诉我……你放心我不打架,大不了我就挨着那龟孙子也弄一果汁厂,我挤兑死他……”挤兑的他要饭去! 看把你能耐的!说的就跟你多有钱似得。 他有几个钱,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倒不是闺女说的,而是他自己,做成生意了,就发个短信过来,今儿我又挣了多少。买了啥玩意了,花了多少钱,又发个短信过来说一声。要不是知道他这个人,别人一准以为他在炫耀。 所以,他有多少身家,还有多少可用的钱,她心里门清。 于是就道:“悠着点吧。别把钱撒的太开!又不是要你做首富,日子能过就行……” 林东来就不说话了,好半晌才又问:“孩子开学……你有工夫去送么?人家孩子可都是爹妈都去的……” “我肯定去。”苏宝凤说着就催里面,“桐桐,快点,趁着天还不热,早走早到。” 大晌午的在车里肯定不会很舒服,可这大夏天的,不管早晚在车里都不是很舒服。 如今的路不好,一上路就颠簸。一颠簸林雨桐就昏昏欲睡,然后就倒在后面睡着了。四爷在副驾驶的位子上,林东来就不时的看着小子一眼:“你倒是能在村里呆住。还弄个什么割草机,看把萧校长牛气的……” “那不算什么,主要是姥爷高兴,大舅也喜欢。”四爷这么说。 哟!姥爷大舅都叫上了。 当然了,自己跟着朋友去亲戚家,也是随着朋友叫人家七大姑八大姨的。但总觉得这小子的称谓带着点别的意思。正要怼两句呢,这小子转移了话题,“林叔,认识交警队的吗?我想考驾照。” “会开吗?”林东来就说,“要是会开,回头找咱们李所长,也不难。” “行啊,哪天晚上咱爷俩到郊外的新路段试试去呗。” 嘿!挺能耐啊! 两人一路上聊车,各种的车,国产的,进口的,德系的,日系的,都是什么价位的。买新车性价比高该是弄辆二手的划算。四爷本身也是搞机械的,各种型号的发动机,各种型号的零件,他说起来可比林东来专业多了。 林东来就不由的正视道:“你小子行啊,还真不是个书呆子。你们老金家祖上积了大德了,你说你爸这人吧……虽然毛病不少,但除了个人的事情弄不明白,在大事上也是能来事的。”自己挑起一摊子,虽然有萧湘帮衬,但自己没能耐,肯定是不成的,不过这宋兰兰,就不好说了,“都说儿子随妈,你也不像是金家人,也不像是宋家人……异类呀!” “不是说歹竹出好笋吗?”四爷这么回了一句,就又跳过话题,说起了现在的旅游公司,“旅游肯定是赚钱的行业,您就是扩张,最多也就是国外有个分部,国内各个省会弄个分公司,但这个行业,季节性很明显,慢慢的,竞争也会越来越激烈,您就没想过,把钱逐步的抽出来,做点别的?” 怎么没有? “这次这个农庄还不算?”林东来就问道。 “这个不能算,要不是苏姨在这边招商,您能弄这个?投资不小,收益却缓慢。以现在的情况,做其他投资明显回报率更高更快。” “爷们,咱说话能不这么直吗?”林东来就道,“男人挣钱为啥的,不就是为了女人孩子不受罪吗?别管回报率多少,这还有回报的对吧?就是没回报,我也不能让我闺女的妈受难是吧!小子,你还年轻,不知道这个世道。女人在外面干事,没那么容易,我就寻思,我这好歹弄点钱,在她为难的时候我能伸把手。你说,这拉投资,这漂亮女人在外面跑外面,能遭遇啥?得!我跟你说这个干嘛!” 这人倒是真性情。 到了地方了,林东来也懒的跟这小子废话,车一停下来,笑骂了一句‘滚蛋’,回头才见闺女醒了。 林雨桐醒了先看窗外的四爷,四爷做了个手势,桐桐就点头。林东来看见了就问,“都有暗号了?” 啥暗号呀? “说我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林雨桐擦了擦嘴边,“我爷我奶最近干啥呢?” “去老院子住了,那边都是老街坊,有人说话有人聊天。在这边不行,住的闷的慌。我要是一走,他们更无聊了。” 林雨桐就下车,“我表哥呢?不回来住?” “回来,家里有保姆,晚上有家教,不用操心。”这小子开学也高三了,如今暑期补课着呢。 李庆生回来的时候,桐桐正在沙发上窝着看电视,手里端着果盘,果盘里是水果丁,上面淋着酸奶,瞧着都好吃。 瞧人家这惬意的,他才进入了水深火热。扔了书包凑过去就过来:“玩美了吧!没良心的,不带我!” “等你考上了,我到哪都带你。”她把果盘推过去。 正说着话呢,林东方开门进来了,后面跟着李建国。这两个属于回来盯着儿子上课的,反正是孩子睡下了都才走,孩子回来他们回来。每天在上,林东方开着车送儿子上下学。 “姑姑姑父!”林雨桐叫了人,就道:“那我叫小芳姐盛饭了?” “好!吃饭。”李建国进来就直接去洗手了,林东方里外的看:“你爷你奶没回来?” “没呢!”林雨桐给老宅那边去电话了,“胡同里那个朱奶奶住院了,好像情况不咋好,我爷我奶过去看去了……” “哎呦!”林东方就道,“要真不好,我跟你爸就都得去看看。”说着又催儿子,“赶紧的,洗手吃饭了。你也不看看时间,再有二十分钟老师就该来了。快快快!赶紧吃饭。” 今晚上上的英语,老师是请的在职的。不过看起来很年轻,林东方放下吃了一半的饭,先去招呼老师。李庆生苦着脸扒拉饭,三两口的吃完,就跟老师上楼去了。 林东方能愁死:“英语底子太差了,补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补起。” 林雨桐就说:“回头我准备题,每天晚上我陪着表哥刷半个小时的英语,不至于多话,但考试肯定实用。” 林东方就说:“不是怕你忙吗?我听着你爸公司那边正招翻译呢,你不过去帮忙?” “我爸没说……不过也是白天,晚上我又没事。”林雨桐还真没去过林东来的新公司。 林东方就给侄女夹菜:“那行,有你盯着你表哥,我也放心。不求他考多好,哪怕上个大专,我也挺满足的。” 吃完饭,李建国上三楼,去露台上坐着去了。李庆生的窗户对着露台开着一扇,能听见里面说话声。这是怕这小子拉着人家老师聊天,所以盯着呢。 这大热天的晚上,空调屋里都不能呆。 林雨桐给送水果上去,李建国就说:“比蹲坑盯着犯人还累。” 那没办法,李庆生真有那种随时随地将人拐的跟她聊天的本事。 从楼上下来,林东方正在沙发上坐着,招手叫林雨桐过去,“改天去给你拿衣服去,秋装新款下来了。”她现在也不叫侄女去拍照了,这孩子不差那点钱。她那边的样品,侄女就穿不完。 林雨桐应了,就挨着林东方坐了:“也穿不了那么多,够穿就行了。” 女孩子的衣裳哪有够穿的,“你看你晒成什么样了?好容易才养白的!女孩子,上大学这几年最宝贵,有时候就得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的……等毕业了,嫁人了,就不一样了。”说着,就小声道,“你就说那个宋兰兰,刚结婚的时候也不是现在那样……可这结婚跟投胎都差不多,带着几分撞运气的成分……你看那日子过的,还能不能更糟心。那个萧远还没闹明白呢,这萧湘又抱了个孩子回来……” 什么? “什么……孩子?”林雨桐真不知道,“又生了一个?” 林东方自知失言,然后含含糊糊的点点头,“啊!生了一个男孩,叫金思成。” 金思业……金思成…… 四爷在家里,也迎来了一个叫金思成的还在襁褓里的孩子。 今儿金家挺高兴的,刚好赶上金红云家的小闺女小金子做百日。金红云带着孩子就回娘家了,如今娘家不是之前那样,连房子都卖了的那种。如今这房子,可比老云那边气派的多。老云也就跟着过来了。时间长了,接受了也还都好,家里也都是老云老云这么叫着。 老云跟金家老爷子下棋,两人倒是能说的来。 那边老太太带着闺女媳妇一块扯闲话,也说那谁谁谁住院了,不大好,这两天要抽空去瞧瞧云云。 金红胜呢,跟着儿子去了楼上,主要是问儿子这段时间在那边镇子上的收获,比如如今承包的山头,种点什么好。 种点什么都得要人打理的吧,人工支出就不少。 那片地跟林家的山庄挨着的,林家要了山,他们要了山下的荒地,配合林家,或者说跟林家合作,“挖池塘,种莲藕,养鱼养虾养螃蟹……” 那么一大片子都干这么。 荷花不成规模它也不好看呀。 金红胜就呵呵呵:“巴结老丈人是吧?站在山头往下看,景色如画呀!你这是为咱们家,还是为老林家?” “人家那样你闺女,就咱家这情况,下那点本钱,多吗?” 被儿子这么一问,好像是不多呀。 正说的热闹呢,门铃摁响了。父子俩就起身,以为是老云家的人给小金子贺百岁的。才下了楼梯,就见金红云去开门。结果门一打开,屋里都愣住了。 萧湘怀里抱着一孩子,站在门口。 金红胜猛的变了脸色,三两步过去到了门口,却没大声说话,而是压着嗓音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好几天了……”萧湘看看孩子,“我打不通你的手机。” 金红胜掏出手机,“没电了。”他就说,“你回来的时候怎么不通知我?”然后低头去看孩子。萧湘就道:“是儿子,叫金思成好不成?” 金思成?! 宋兰兰身子就打晃,却听金红胜道:“好!你这没出月子吧!没出月子你跑什么?我送你回去!” 说着,揽着萧湘就走了,顺便将大门给带上了。 突如其来,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四爷看宋兰兰,这要是也忍了,我就真不管了。 宋兰兰像是才回过神来,老太太都一位她要拉着自己哭一场骂一场,谁知道她二话没有,只是起身:“看来也没人来了,今儿是小金子的好日子,咱自己乐呵。快坐过去吃饭……” 然后安静的吃饭,一切如常,唯一的差别,就是少了金红胜这个人。 吃完饭金红云不敢呆了,她来觉得宋兰兰这样,叫人瘆得慌。反正老云也没啥事,也不用爹妈跟着自己了,这家里只留小业一人肯定不行,她就给二老使了眼色,然后告辞,“走了老云,咱先回。” 金红云还问:“你一个人忙的过来不?” “忙不过来叫老云找个保姆。”金红云说着,就抱着孩子,率先往出走。 金红云一走,老爷子就回房了,儿媳妇要是离婚,他是不会拦的。现在这些家业都给儿媳妇跟大孙子,他一点意见也没有。到底是儿子亏了儿媳妇。 可儿媳妇不提出离婚,他们这些当老人的倒是不好说话。非要叫离婚,这孩子还得以为是自己和老太太这当老人的不顾多年的情分,叫她给萧湘让位置呢。因此,这有些事,还得她自己想通。 四爷也就说:“要是离,婚内出轨的证据都有了。他得净身出乎,他名下的所有的东西,一分都别想带走。” 宋兰兰看了儿子一眼:“以后这种话不用再说了,我离了,你就没爸了……” “我十八了!”可别打着我的幌子,“成年人了,这些你可以不用考虑。” “我离了,他们称心如意了。我不离,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称心如意。反正离了婚我也没有以后,那我就跟他们耗着……谁做了对不起人的事,都得付出点代价,潇湘要是一辈子都能这么着跟着你爸,那我也服她,到死我认他们是真相爱!”宋兰兰说着,就奇怪的笑了一下,“妈,那也是您孙子,您跟我爸要是想去看就去看,就是帮着照看,我也没意见。现在这有钱之后在外面养女人养孩子的,都不新鲜了。可离婚的也没几个。您觉得我傻也罢,轴也行,怎么都好。反正这婚我不离!” 说着,直接回房间去了。房间门关上,静悄悄的没声息。 老太太一瞬间都像是老了十岁:“冤孽!冤孽。” 高考成绩就在这种情况下出来了,这事萧泽和学校的老师比家长和学生更关注,第一时间,就拿到了成绩,电话也就打到了家长那里。 这次没有老江扣着那一分半分的,桐桐扬眉吐气的跟四爷并列了一回,拿了个理科状元。 当然了,林东来正在公司开会,电话响了,一看是老姚,顿时来劲了。赶紧接了电话,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问的:“姚老师,成绩出来了?” 出来了!出来了! 成绩一说,名次一说,林东来蹭一下就站起来:“感谢!感谢老师!回头这谢师宴,您一定得来。” 寒暄了几句,林东来也不顾在教室,赶紧给苏宝凤打过去:“宝凤,桐桐成绩出来了……理科状元!理科状元!” 苏宝凤正在会议室做纪律,调节到静音位置,心里正记挂这事,所以,电话偷摸就接了。这一接林东来的声音就十分清晰的传过来,她哪里顾得上别人看她,一时间激动的都不知道怎么才好,好半晌才说:“该请老师吃饭……这个谢师宴我得去……” 林东来只说:“我安排!我安排!安排好了通知你。先挂了,我还没跟家里说,桐桐还不知道!” 挂了点电话领导才笑:“咱们的小招商员考了个状元呀?” 苏宝凤才赶紧道歉:“不好意思!这几个高考成绩出来,我这工作没做好!” 人之常情嘛! 这个说,小苏该请客,那个说,小苏该请大家吃喜糖。 九十年代的大学生,依旧是天之骄子。谁家能出个大专生那都是了不得的事,更何况是名校随便选的?要知道如今好些大学,毕业还派遣证。拿到这个到单位上任,直接就是干部待遇。好大学出来的一般还都是政府单位,所以,这一脚踩出去,天宽地广了。 花花轿子众人抬,苏宝凤一一应承,等一个人的时候就擦了一把泪。估计孩子已经知道了,才打了电话过去。林雨桐接了电话得嚷着说话,听的不是很清楚。显示因为金家……金红胜一知道,第一时间跑回来,拉着半车的鞭炮,霹雳拍啦的在小区门口放起来了。就怕别人不知道他儿子考的好。林东来回来一看这阵仗,输人不输阵呀!两家跟打擂台似得,当天两家就在东顺饭庄设席,先请三朋四友街坊邻里。两家住在这一片这么些年,交往的都差不多。来的客人两家都熟悉。最多就是四爷那边多了宋兰兰的娘家人而已。 四爷跟桐桐像是两只吉祥物似得,从一桌到另外一桌。 萧遥萧远还有李庆生,一放学就被接过来,热闹嘛。萧遥进来拉着林雨桐就说:“不知道的还以为给你俩结婚呢!” 戴着大红花,站在一排。两人一块端着酒杯从这一桌到那一桌,像足了结婚。 林雨桐叫他们三个跟着,“楼上有个小雅间,八人的小方桌,咱去上面吃去。” 反正那种被各种的夸,连林雨桐都不自在了。可林东来是越听越来劲,越听越乐呵。 这种氛围萧远还真没见过,“考上大学是这样的?”在m国也会开心,但不会……不会这么的热闹……还别说挺享受这个氛围的。 萧遥就说:“你要是明年也考上大学,我爸肯定也给你办一场。” 有点难哦! 菜上了,几个人得抓紧吃,他们还得回去补课。萧遥就说:“你们知道吗?吴耀辉的成绩只比你们低十二分,前三名都是咱们学校的。” 是吗?挺厉害呀。 “我爸说若是他报考京市的大学,就请他给我辅导一年功课。”萧遥不是很乐意,“我觉得你比他好……” “那是你爸想办法在资助他上学……”叫他赚取学费生活费而已。 李庆生就道:“那是戴眼镜那哥们?干脆也请他给我复习呗。咱们好交流,我的天啊!我妈给我请的老师,赚着家里的钱,可他看我的眼神吧,都带着鄙视……我心说我要学的好,要你干啥?教我这种差生不费脑子还容易提高成绩的对吧?得了巧了还卖乖,去他的,你想赚就别赚,有的是想赚这钱的人。” 李庆生在这里发牢骚,那边萧远起身,像是要去上厕所。可他在经过四爷的时候,轻轻拍了拍四爷,然后出去了。 这是有话要单独跟四爷说吧。 等四爷跟着出去了,萧遥才叹气:“我姑姑的事你们都知道的吧。” 李庆生轻哼一声:“他们的事,跟咱们也不相干!” “可我们能不尴尬吗?”萧遥低声道:“别说我爸和萧远了,就是我,也觉得挺对不起金思业的。我姑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况且,胜叔真就是一枝花了?还说,初恋就那么美好……美好到犯错!他们都不是犯错,简直就是犯罪。” 萧遥这么想,不知道萧远是怎么想的。林雨桐朝外指了指,“你小声点,小心人家听见。” 萧远隐约是能听见,这会子面对四爷,他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好半晌才道:“反正事情都这样了……那个孩子的事我事先也不知情。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弄清楚……” “弄清楚你到底是不是金红胜的儿子?”四爷就问。 “嗯!”萧远就道:“我想把样本寄回m国,请那边帮着做亲子鉴定。” 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放假比不放假还忙,好累人。 143 欢喜人家(31)三合一 欢喜人家(31) 做亲子鉴定,目的是什么呢? 证明金红胜不是他的父亲亦或者是他的父亲? 可这证明了是,能如何? 证明了不是,又能如何? 是金红胜的儿子,哪怕这个父亲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至少有一点好,那就是证明他是父母爱情的结晶,这因为爱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可若不是金红胜的儿子,那这只能是一个强j犯的儿子,他的出生就带着原罪。如此的身份,岂不是更不堪。 但显然,不管是萧湘还是萧泽,都没有把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萧远。那若是查出来不是金红胜的儿子……又能如何呢? 除了萧远这个当事人收到伤害之外,对金红胜和萧湘有什么影响吗? 萧湘也许是会有一些影响的,毕竟儿子是她亲生的。心疼儿子,自然也要儿子心疼她。在那种情况下怀的孩子都生下来了,萧远又有什么理由责难他的母亲。 至于金红胜,会因为萧远不是他的儿子就对萧湘如何吗?萧湘的所有经历金红胜都清楚,金红胜在乎吗?不在乎的。 就像是现在,金红胜可能跟萧远一样,萧远不确定金红胜是不是亲生父亲,金红胜也没确认萧远就是他儿子。但金红胜从来都没想着要去验证这个儿子,为什么不去呢?那是因为只要萧湘和萧远愿意,不管萧远是不是,他都愿意把这个孩子当亲生的。只为了潇湘。 因此,去验证这个,得到的结果,受到伤害和影响的,只有萧远。 四爷就拉他靠边站了,两人都靠在墙上:“不用去验证,你应该就是金红胜的儿子。如果不是,你想想你舅舅……他不赞成金红胜跟你母亲在一起,为了阻止两人,你若真不是金红胜的儿子,他早说了。不会跟着你母亲来圆这个谎的。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再则,那两人相爱到这份上,如今还能再生一个孩子,你说,你要不是他的儿子,你母亲会生吗?所以啊,查他做什么?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上一辈的事情,恩怨情仇,那跟特殊的年代有关。那个年代,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以后多去了解了解,很多不能理解的,也就都理解了。” 萧远以为金思业会赞成,却没想到他却反对了。 “为什么?” “因为你就是你。”四爷拍了拍这孩子的肩膀,“再说了,你姓萧。你是萧家的人,萧家跟金家不一样,萧家是正经的书香门第……因此,金家跟你又不相干了。你只当金家是街坊邻居就行,不用多考虑。” “过继吗?”这是回来之后才慢慢明白的新词汇。 四爷愣了一下,“对!过继。”也可以这么理解的吧。 在萧远的理解里,过继就是这家的孩子给那一家,然后就跟生身父母再没有关系。兄弟之间过继可以……那兄妹之间过继也可以……吧? 萧远觉得想明白了,回到包间就跟萧遥道:“我要过继到舅舅名下,以后你就是我姐。亲的!” 啊? 三个人愣愣的看了看萧远,再去看四爷。你俩出去都说啥了?好好的提过继!这都多老古板的事了,新社会了,还过继?过的哪门子的继? 但是萧远眼睛亮亮的看萧遥,萧遥能说啥,磕磕巴巴的道:“……过继……那当然是……好了!你现在户口在我家……住在我家,这不是过继了吗?” “不是!户口本上我跟舅舅是舅甥关系,应该改成父子关系。”他特别认真。 萧遥‘哦哦哦’了几声,她也不知道这事能不能办,只得接话道:“我得想想……我得想想才行……这多了弟弟就多了争家产的……” 萧远以为她故意逗他,也笑:“舅舅一当老师的,有什么家产。不是月月光嘛!” 嘿!你个熊孩子。 这事就这么轻易的给揭过去了。 林雨桐当时没问四爷,过后问了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也就明白了,那样的父母可能叫萧远自卑了。要是叫他知道他的出身还有另一种不堪的可能,这么大点的孩子,真可能就受不住。人的心性这东西,是个非常可怕的东西。你不知道埋下的这颗看起来不起眼的种子,将来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子。 四爷也是怜惜这个孩子,所以,在他不算成年,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只能用这法子先稳着他。 于是,萧泽在满心欢喜今年学校的高考硕果的时候,外甥给他提出了这么一个难题。 摸准了外甥心思的他,还真没法拒绝,因此孩子一提,他稍微一犹豫,就很高兴的应承下来了。不仅如此,他还道:“好……等办好了手续,咱们家也大宴宾朋,把大家伙都请来,好好的热闹两天,比金家和林家还要办的热闹。” 萧远心满意足了:“那我……去老师家上课了。”他们住的是家属院,里面一水的老师。萧泽给孩子找了老师,不过是去老师家上课。这都在一栋楼里,出门坐电梯马上就到,很方便就是了。 孩子走了,萧泽挠头,没办过这个呀。 他得先去找李建国,派出所嘛,管户籍的,这事他明白怎么办。 李建国在林家,陪儿子嘛。接了电话叫萧泽到林家来。林东来喝多了,房间睡着呢,老爷子老太太兀自兴奋,去广场上不知道跟谁炫耀去了。林东方去公司看看去了,林雨桐和保姆在厨房做饭,这边萧泽就上门了。 林雨桐过去端了水果,萧泽先夸林雨桐,又叮嘱:“明儿一早去学校,姚老师在教室等你们,报考志愿得慎重。” 林雨桐应着,就避开了大人说话。 萧泽说的果然是过继的事。 “可法律上没有过继这个说法,得按照收养来办。”差一点点就满十八了,这事还得抓紧。 只要能办,那有懂程序的人去办,就省心省力。 但是再省心省力,你得叫人家的监护人答应吧,“你跟萧湘说了?” 没有! “我现在去说。”萧泽收了笑意,“她敢不答应。” 萧湘不敢不答应,可却哭笑不得,“哥,你要是想要儿子,你赶紧再婚娶个嫂子,您这年纪再婚生孩子怎么了?而且,以您的条件,好少人等着呢……” “你打住,说萧远的事,你不用给我七扯八扯的。”萧泽坐在边上,连水杯都没碰,“你就说这事行不行?” 萧湘嘟嘴:“您要是要,把我怀里这个给您算了……” 萧泽没看这个孩子,“我说的是萧远,我也只要萧远……” 萧湘小心的打量萧泽的脸色,“哥,还生气呢?但是……我不得跟胜哥商量吗?” 萧泽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萧家的孩子为什么要跟他商量?” “他……”哥哥脸上的表情叫她害怕了,“我就是一说,孩子要是愿意,那哥哥就去好了。我没意见!” 这就行了。 萧泽直接起身就走了,还是没看这个小外甥一眼。 萧湘抱着孩子都快哭了,“我们真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了。” 说着,就拿起电话给金红胜打过去说了一声,金红胜今儿也是高兴,多喝了几杯。靠在沙发上正想拉着儿子说点什么,结果萧湘说的事,将他的兴头一下子给打下去了。 萧远为什么要过继? 都要成年了过继的意义在哪? 放着有钱的妈,越来越有钱的疑似亲爸的人不要,就要去给他那个当老师的舅舅做儿子,为了什么的? 不就是嫌弃吗? 嫌弃有他妈那样的妈,有自己这样的爸。 金红胜只‘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然后看一边坐着的儿子:“……你也看不起老子,觉得老子错了……” 错肯定是错了。至于看得起看不起的,跟错不错无关。 金红胜不见儿子回答,就呵呵笑:“小子,将来林家的丫头要是嫁给别人……” “我不会那么窝囊……还能叫她嫁给别人?” “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俩最后没成,你这心里没放下过……到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了……你过多少年,你的日子都跟白过了一样。是!老子知道这么做不对,可错了又能怎么样?人就只能活一辈子,也就那么短短几十年。若是这几十年,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思活,你说人活到世上还有什么意思?这一点我就佩服你妈,你看看你妈,从头到尾,这些年了,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的。她想如何就做到了如何,为什么你们不说她错了呢?” 说着,啥话也不说,直接起身摇摇晃晃的就出去了。 四爷给司机打了电话,喝成这德行了开车是要出事的。 人走了宋兰兰才出来,“我随心所欲的活,可我没伤害谁。你随心所欲的活,就是伤害人了。所以,错的还是你!” 然后,也把卧室门甩上了。 大喜的日子,还有个屁的喜气。 第二天一早,四爷早早起来在楼下等桐桐。桐桐没叫宿醉的林东来,直接跑了出来。四爷骑着自行车,两人这就能走了。 到教室的时候,老姚已经在了。班里的基本都来了,有些家远的,昨天就到了,家长还都在外面的树荫下等着呢。 两人一进来,老姚就递了志愿表:“对照着填上,你们的成绩没问题。只要不填错就行。” 也不会叫填错的,这表格得好几个老师检查的。 不等两人问,老姚就在边上嘚瑟,“咱们冲刺班,本科录取率是百分之百。光是青华和京大,今年估计得七八个不止。你们俩,加上吴耀辉……还有文科班的两个,光是咱们就五个。高三那边有两个也有希望,还有一个体育生,人家专业课和文化课都不错。文化课都上了一本线了,可就是奔着京大的体育学院去的……学生和家长都愿意,那咱们不能拦着……” 林雨桐和四爷知道,老姚说的是曾华。 没想到这小子是真行,愣是扛到了最后。 林雨桐就问:“吴耀辉了,报哪个?” “京大,基础数学。”这孩子比较保守,怕有个闪失,报了个比较把稳的。 吴耀辉过来,腼腆的笑,“我也是真的对数学感兴趣。” 其他的,都是根据估分,保守的在选学校。在京市的,很少会报到其他城市去。 志愿填好了,老姚一收,然后就是拍照留念之类的。最后一项是发奖金,林雨桐和四爷都是一万,吴耀辉也得了五千。还有文科班的一位,成绩也不错,全市排第五,给发了三千。 老江瞅着林雨桐手里的一万,咕咚喝了一口茶:“咱们林班长这是翻身了?” “那是!没您的判官笔押着,我这不就翻身了吗?”每次扣人一点分,这种老师最坏了。 这话说的老江心里一乐,不由的‘嘿’了一声,“怨气不小呀?” “那哪能呢?”玩笑过后,马上就把话往回收,“没您严格要求,我就不追求进步。不一直追求进步,那肯定还是差这一点的。”说着,还十分狗腿的上去接了老师的大茶缸子,给把水蓄满了。 这得性真是像老姚的学生。 四爷那边正跟老姚套近乎呢:“谢师宴您和江老师都得去,我给您弄了三十年的茅台……” 师生乐乐呵呵的,到了老师上课的时间了,这才告辞出来。 谢师宴是林东来和金红胜一起安排的,其他的家长怎么感谢老师咱也不知道,这里面牵扯到家庭贫困的学生,这种大摆筵席太抛费,人家许是送点土特产啥的,心意是一样的。因此,也不能强求人家跟咱一起办,对吧? 两家一合计,就一起办吧。 在东顺饭庄订了最好的席面,装修的最好的雅间。各科老师和学校领导都请了,萧泽这个校长给协调的时间,又有林东来弄了公司的大巴亲自去接的,反正红红火火的就把人给接来了。东顺饭庄的门口都贴着喜报,什么育民中学理科状元谁谁谁和谁谁谁答谢恩师云云,这进进出出的,谁都看的见。 老师们一下车,那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金红胜把工程开工的那一套人马都给拉来了。为了工程顺利,一般开工的时候那都是办的热热闹闹的,如今这么锣鼓敲着,鞭炮放着,感觉真是特别给面子。 萧泽一个劲的说:“太破费了。太高调了!” 可老师们这种扬眉吐气,还是不一样呀。 两个男主人在车门口迎老师下车,两个女主人站在酒店门口跟迎宾似得,笑的那叫一个喜气洋洋。苏宝凤能准确的叫对每个老师的姓,其中的一些女老师,像是英语老师,化学老师,她跟人家挺聊得来的。也聊她这个自考,大专考完了考本科嘛,以请教的姿态去问,人家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这个气氛真挺好。 老师们,那是挨着夸孩子,各种的夸。学校那些领导也说,虽然毕业了,但是这个试卷,还是该出就得出,出了就送来。也不是分别,以后就是一块工作,反正是为大家赚外快嘛。 酒真是四爷弄来的茅台,不多,就两瓶,一人也就二两的样子,不多不少,喝的刚刚好。 谢师宴之后,林雨桐又跟着苏宝凤回了一趟老家。苏家杀了一头猪,请大家吃流水席。请一个村上的人过来,热闹热闹。 这孩子出息,村里的人都知道。又跟苏宝凤有人情往来。所以,这个给五块,那个给十块的,林雨桐还都得收着。意外的是,小勇偷偷的给林雨桐塞了五十块钱就跑了,撵都撵不上。也不知道是他的意思,还是卢大头的意思。 这钱林雨桐都没要,给了苏宝凤收着了。苏宝凤没还回去,“是小勇给的。卢大头没这个脸。” 不是不想来,是没脸来。 这件事只是一件小事,过就过去了。村子通往镇上的路开始修了。这种路肯定还是一路缓坡,但是好歹比以前便利多了。 在老家只呆了三天,林东来就来接了。苏宝凤叮嘱了一圈:“开学的东西是不是要准备了?被褥给做呢还是在外面买?学校开学军训吗?头发是不是得提前理一下……那个日用品,样样都得买齐,你爸要是顾不上,你等周末,周末我过去,我陪你买……” 距离开学还早呢,林雨桐一一的都应承着。 林东来却想在开学前叫闺女出去旅游一圈,不管是去国外还是哪里,自家的公司,自家的导游,再放心不过了。 林雨桐懒的出去了,该去的地方都去过了,现在好些个地方的交通还很不便利,住宿条件也很一般,不乐意动弹。 所以,暑假还有一半,却不知道该怎么度过了? 四爷拉林雨桐去学校附近的房子去了,装修是装修了,可里面的家具摆件要放的舒服合自己的心意,还得桐桐收拾,来来去去的光是这套房子就花费了一周的时间。 拾掇好了,又去书店。把能买到的关于专业方便的书籍都买回来,有空就看看呗。 学新东西,跟之前的上高中可不一样。那都是基础学科,不费劲就过了。但是学新专业不是,你并不比现在的孩子更有竞争力。当然了,最多就是节省一点时间。比如公共课,公共课一直就是那么几样,哪怕是英语的四六级的,这个也简单。这些上,可以省下很多的时间来。完了你算是比别人能腾出更多的时间学专业课。 考进这里的个个都是学霸,智商先不说了,就说自律和勤奋,铁定是别人比不了的。 两人不是说非要拿个第一或是如何,而是想钻研的更深一点而已。林雨桐最感兴趣的是农业气象,若是在不发达的古代,没有先进仪器,怎么来确定天气呢。 林雨桐现在就预想着,是不是能利用几年的时间,整理足够多的资料和数据。其实很多东西,都能用数学上的概率来解决。 比如某个地区,它的各种地理条件是什么样的,它在往年的几月,大气现象是什么样的状态下,出现了什么样的天气。将这些东西一一细化的总结对比之后,得到的结论想来是有用的。所以,自己的研究方向可能跟老师期望的方向都不太一样。因此,这些东西都得自己私下去搞,否则,在老师看来,你就是在做无用功。 而自己这么做的理由,偏偏又是不足为外人道哉。为了不叫人觉得自己的脑子有毛病,所以,得一边跟着老师的节奏走,一边私底下干私活。所以,这就意味着,那些公共课节省下来的时间都被占满了也未必够。 买回家那么些书,李庆生就看他表妹,一脸的苦大仇深。这么多的书,从一楼搬到三楼……“我说,你就不能歇歇呀。都考上了,还这么拼命,你想干什么呀?” 别浪费青春年华呀。能刚好赶上这个年岁,就连自己和四爷这样的都得珍惜。 日子就在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日子里快速的过去了。四爷和林雨桐知道,肯定能被录取。可像是挂着线的,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这录取结果一下来,才欢腾了起来。 比如曾华,他就是在确定了被录取之后,曾家才大摆筵席的。曾爸爸给林东来来电话了,叫林东来一定得去。这种喜事但凡说了的,不去就是打脸。那就去吧。 那边叫一家都去,一家子都去夸张了点,但孩子可以带着。 随后人家还正儿八经的送来了请柬,看样子不像是摆酒,倒像是弄了个酒会。 还整了个洋玩意。 酒会这个,林东来不陌生。年底的时候公司开年会,下面的人也都做成酒会,一个个的穿的跟明星走红地毯似得。 反正林雨桐觉得吧,这有点像是暴发户向上流社会蜕变似得,什么都得学一学。 礼服之类的,她完全没有准备,挑了一条红裙子,这就行了。 林东来也觉得简简单单就好,多好看呀。可到了酒会上,才觉得自己真的是当爹的,想的太简单了,考虑的太不仔细了。看看人家家里的小姑娘,那头发做的,那头上的发冠,花冠,或是各色的发卡,耳朵上的坠子,脖子上的项链,手上的手链手环手表,脚上的鞋都镶嵌着亮片。再看自家闺女,一条红裙子,扎个马尾辫,手上一块手表,别的再没了。 本来还怕孩子跟别人处不来,结果那边曾妈妈见了林雨桐像是见到宝贝:“走走走,跟阿姨走,那边有好吃的好玩的。”说着还跟林东来道:“大兄弟,别担心,孩子我照看,一准出不了差错。” 然后拉着林雨桐就走,路上还低声道:“我就喜欢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姑娘,对脾气。” 这曾妈妈长的高高的胖胖的,身上套着一件黑裙子,就是很家常的打扮,“都是公司的那些人,说是惊喜,惊喜个p!还不如回老家,杀两头猪,肥鸡大肘子的往上端,大家吃的喝的舒坦。” 林雨桐就笑:“也是曾叔叔的生意做的大。” “暴发户就是暴发户,也成不了贵族。”拉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这里围着半圆的沙发,曾华还有一个不大的姑娘在这里。 “华华,你的客人。”曾妈妈笑眯了眼。 曾华蹭一下跳起来:“……你……你来了……” 曾妈妈一副功成身退的样子:“你们玩,我先去招待客人。桐桐别客气,喜欢什么就吃什么?” 曾华倒是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搭话,只指了指后面的小姑娘,像是初中生模样,“这是……龙秀秀……秀秀,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学霸……” 龙秀秀? 姓龙? 怎么恍惚听林东来跟谁打电话的时候提过姓龙的,这个姓氏不常见,他好像叫人打听姓龙的某个人。 她笑了打了招呼。这姑娘腼腆的很,个子小小巧巧的,脸上长了几颗痘痘,也没怎么打扮,就是短袖短裤而已。 一坐下曾华的话匣子都打开了,“你打听开学军训的事没?听说不在学校军训,要去军训基地,得半个月,要准备的东西要我替你准备一份不……” 那倒是不用。 两人说着话,林雨桐瞅了瞅没见四爷来,不是说好的要来吗?她正要打电话去问问呢,有个人过来了:“就你们三个,怪清净的。” 林雨桐抬头看去,这人也就不到一米七的身高,胖胖的,关头,肚子挺着,年纪应该不到四十,但感觉吧,挺油腻的。 这人端了半拉子蛋糕过来:“赶紧吃,我尝着味道不错。”然后摸了那个叫秀秀的姑娘的头,“赶紧吃点,中午都没吃饭。” “我不吃!”秀秀躲了躲,朝后缩了缩。 “听话!”这男人朝林雨桐和善的笑了笑,“叫这个小姐姐说,咱们秀秀胖吗?一点也不胖。”说着,将蛋糕切了一大块给小姑娘递过去,“至少得把这点吃了。” 那边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老龙’,然后这男人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曾华才说:“是秀秀的爸爸,跟我爸合作开果汁厂。听说还是在你妈工作的那个镇上开的厂子……” 这边的话还没说完,那小姑娘就看林雨桐:“你妈妈是不是姓苏?” 是啊! 林雨桐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那姑娘就将手里的蛋糕盘子对着林雨桐扔过来。林雨桐何等身手?一闪就躲开了。可这么大块蛋糕,直接甩在沙发上了,整个一坨。 大厅里的哪个小姑娘刚好看到这一幕,不由的尖叫起来。这一叫,都朝这边看。 那秀秀涨红了脸,看着林雨桐像是看仇人,哼了一声,转身就跑。穿过大厅里的人群,朝外跑去。 莫名其妙的很呢。 林东来直接过来:“怎么了?” 我也想知道怎么了? 林雨桐摆手,“没事!咱们走吧。” 怎么会没事! 明显是针对嘛!林东来就看曾华,曾华也一脸的莫名其妙,“我不知道……” 你知道啥? 废物小子。 林东来看老曾,“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老曾低声道:“那是老龙的闺女……” 一听说姓龙,林东来的火蹭的一下就起来,看见姓龙的要出去追他闺女去,三两步窜过去抬脚就踹倒,然后摁住一拳一拳就朝脸上砸。 他娘的什么玩意! 大厅瞬间就乱了! 林雨桐过去拉了林东来,“爸!走吧!算了。” 龙三强一看是林东来,连忙告饶:“是孩子不懂事……我之前也不知道……兄弟,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林雨桐大概齐明白意思了。老龙看上苏宝凤了,他闺女不乐意呗!于是苏宝凤在他闺女眼里成了狐狸精,自己成了狐狸精的闺女。 偏这事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要不然对苏宝凤的名声有妨碍,而且这个事真要嚷的人尽皆知了,就真成了笑话了。 林东来这才罢了,临走却在龙三强的耳边道:“你给我记着,往后你的买卖做到哪,老子追到哪。” 就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意思。 这边父女走了,那边曾家跟人家解释,一点误会,没事没事。 但曾妈妈却私下说曾爸爸:“孩子也可怜,老龙也可怜。可那孩子再可怜,年纪也不小了。你就是对后妈抵触,可你不能出门老这样呀!老龙还把他闺女给宠的……你看着吧,再这么下去,得罪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你也是!明知道有这么一层关系,干什么非得请一块!今儿不请林家,不请金家,改天三家聚一聚行不行?” 曾爸爸一脸的苦相,谁知道那孩子是那样的性子。这是没甩到桐桐身上,要是甩到了,林东来绝对不肯就这么了了,“今晚上,你跟我上门道个歉吧。” 也只能这样了。 那边林东来一手开车,一手攥着手机,几次想给苏宝凤打过去,都忍住了。将手机撇在副驾驶上,憋了一肚子的气。 林雨桐也没法问,问了更尴尬。 可苏宝凤还是知道了,因为龙三强将电话打给苏宝凤道歉了:“……秀秀不懂事,惯坏了!她没有坏心眼的……” 苏宝凤就冷笑:“你家孩子是惯出来的,我家孩子就不是?那么多人面前,就甩我闺女?龙三强,你以为你是谁?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我认识你是哪个?我告诉你,今儿这事咱没完。” 说着,啪一下挂了电话。 办公桌上放着审批手续,本来是要向上报的。 但是现在……不着急。她啪一下将东西塞到抽屉里。 林家父女回来没多长时间,曾家的人就追到林家了。 老曾就道:“不是我偏着老龙,实在是老龙也不容易……他老婆都死了十年了。走的时候她闺女也就三四岁大,还有个更小的,是个小子,那时候也才不到两岁。他怕委屈孩子,一个人当爹又当妈的,孩子小,从来没起过另找的打算。这几年日子好了,不知道多少人介绍,可他还是不敢应承。这次对苏主任,那是真是想好好对人家的……那次是他带着儿子去的,那小子喜欢苏主任,特别喜欢。孩子喜欢,大人也喜欢,老龙这才起了心思了。但是……真没有给苏主任带去多少麻烦。苏主任是没答应,老龙也不敢去,怕流言蜚语嘛。都是叫秘书去的,秘书是女的,也都是以工作的名义去送点吃的之类的……谁知道他家那闺女是那样的脾气,不分青红皂白冲着桐桐来了……老龙真不是个坏人……他要是坏人我也不跟他来往了是不是……我来的路上,他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说替他赔罪……说改天一定登门道歉……而且,自从这高考之后,我跟他说了你跟苏主任的关系,他可就收了心思了……谁知道闹出了这事,今儿这事主要怪我……” 嗯!主要怪你就怪你吧。 林东来笑着将人送走,林雨桐却知道,他心里的火气可是一点也没下去。 “这种事情,怎么跟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林雨桐就道,“无所谓,我也不会跟那些人有什么交集了。以后那样的场合我不去,也就无所谓丢人不丢人。”对那种不伦不类的酒会,她也没什么兴趣。 林东来拍拍闺女的肩膀:“上去睡吧。爸心里有数。” 心里什么都明白,可就是这股子火气怎么也压不下去。 闺女上去了,苏宝凤的电话也打过来了,两人隔着电话,谁也没有先说话。良久,苏宝凤才叹了一声:“闺女呢?” 林东来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你知道吗?我现在就觉得……我还是太穷,要是我钱,有更大的钱,更大的实力,我能一句话把那姓龙的给吞了……我闺女还会受这委屈吗?” 不会! 苏宝凤‘噗嗤’一声笑了,“我之前也在想,还是我的职位太低,权利太小……” 复又下楼来想跟林东来说要买个笔记本电脑的林雨桐听见两人的对话,又默默的退回去:那你们努力……加油!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44 欢喜人家(32)三合一 欢喜人家(32) 暑假后期明显感觉到林东来的繁忙,每天出门不算是太早吧,但是每天回来都会比较晚。老爷子老太太偶尔会不在这边住,林雨桐刚好又要陪着李庆生刷题,刷题完差不多就是夜里十二点了。等到李庆生睡了,林东方和李建国两口子才回去。本来叫他们在这边住算了,客房够的,但李建国非不,宁肯这么半夜回去早上天不亮就过来送儿子上学,也不愿意在老丈人家常住,“主要是怕住的太舒服了,回家再住不习惯。干我们这一行的,一旦眼睛里钻进去钱了,那就只能黑|警|察。” 都这么说着了,那就算了。等他们回去之后,往往是凌晨一点前后,林东来才会回来。 回来就一身疲惫,偶尔还带着酒气,是司机送回来的。应酬好像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自己现在能等到他回来,好歹能照看一二,等开学了呢? 开学之前,林雨桐去找老爷子老太太。说咱别在外面玩了,要玩白天过来玩就行了。晚上还是回去住,“我这一上学,我爸就没人管了。晚上喝酒,早上能起又尽量的起来了。身体扛不住!” 两老人不是说就是想在老院子住着不走,实在是……两人原本想着,这不是孙女要读大学了,儿子还是一个人……他们想给儿子腾地方,有怕做的太明显,所以提前出来了。至于在家里住的外孙,他们都想好了,等到开学了,他们就开口,叫女儿女婿将孩子接走。只剩下儿子一个人在家,这是不是谈个女朋友之类的就方便了。你说也那么大的人了,以前顾忌着孩子,现在孩子不用操心了,是不是个人问题也能提上日程了。家里要是有人,便是有来往亲密的女朋友,也不好带回家过夜是吧。那倒是不如他们不在跟前,给他方便。 如今孙女却来说叫回去的话,这还真叫人没办法说别的了,老爷子只管应着:“成!我们回去。”也顺便问问儿子的口风。 结果这话私下跟儿子一说,他便一脸的哭笑不得,“我要真想找女人,现在外面到处都是酒店。去酒店不行吗?我再在外面另外安排个公寓,岂不是更方便?我干嘛把人带回家?” 这样听起来倒像是外面有女人似得,说的头头是道的。 老太太还要说话,老头子一把拽住了,点着头:“我跟你妈就是瞎想,你随便,怎么都好。” 等儿子走了,老爷子就说:“男人有钱了,外面的女人到处都是。他愿意结婚就结婚,不愿意结婚随便他……反正有桐桐了。说句不负责任的话,我倒是宁肯他只在外面不走心的谈着,至于结婚……干脆别结算了。也省的家里是是非非,咱桐桐又不是靠不住的孩子……干嘛非得弄个后妈回来。如今这不是都开放了……男人女人非得结婚呀?对吧!” 老太太愕然的看老爷子,发现这老头子的思想很是要不得了。 然后林雨桐就发现,不知道为什么的,老太太跟老爷子开始冷战了,一天到晚老太太都不给老爷子好脸。老爷子才不管那个,早晚趁着天凉,给小菜园子一角搭建棚子去了。那是给葡萄预留出来的架子,今年栽了一株葡萄,明年多少就能结果子了。老爷子闲着没事,在院子里弄那个呢。老太太又是拔白菜苗,又是拔葱摘香菜的,进进出出的都不跟老爷子搭话。 老人闹矛盾还挺可爱的,林雨桐过去问老爷子:“您犯啥错误了?” 老爷子嘿嘿笑:“你爷爷现在思想前卫,你奶奶他跟不上我的步调。哪天她要吵着离婚你都别奇怪……得有这个思想准备……” 哟!事情还挺严重呀。 老太太搁那摘菜,默默的骂了一句老|流|氓。 林雨桐管不了,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中午回来吃饭吗?”老太太扬声问着,又叮嘱,“出去把遮阳伞拿着。” “不回来吃了。”林雨桐拎着包就出门,“我妈来了,要陪我去买东西。我跟她在外面吃,她下午就得回去。” 快开学了,苏宝凤过来专门看闺女准备的东西齐全了没。 母女俩上批发市场逛去了。被褥这些家里都有新的,都是鸭绒被,轻薄又暖和。不过是蚊帐又买了个质量好的,沙眼更细密的,选的是白色的,跟学校里的好统一。还有床垫子,各种薄厚不一的毯子。 又有牙刷牙膏毛巾浴巾各种的笔和笔记本,薄袜子厚袜子鞋垫乱七八糟的,反正能想到的都买了。出来的时候林东来已经开车过来接了,他接了母女俩的东西往后备箱一塞,又是半个后备箱。另外又买了各种的常备药给带上,连风油精和清凉油都拿了好几盒子。 再这么买下去,感觉开学得开着面包车去。 闺女上学当妈的能不操心吗?在家把墙围子,床帘子床围子都做好了,到时候帮着给孩子挂上就行了。 果然只半天苏宝凤就回了,只说是开学的前一晚她就过来。 四爷又赶在开学前做了两个能放在床上的小折叠桌,轻便小巧的很。报名的话两人是别想走一块了,各自都得跟着家长一起。林雨桐只知道,天还不亮就准备出发的时候,四爷那边刚起,还没走呢。 反正林东来是想赶早,赶早的报完名,省的到时候去挤。 果然到的算早的,但也有距离远的提前一天都来的那种,反正报名的摊子还没支起来呢,已经有排队的了。有爹妈跟着是不一样,压根就不用插手。 宿舍住宿条件……不算好。比较老旧的宿舍楼,二楼的位置,她以为她是最早的,结果六人间已经到了四个了。三个下铺都已经占满了,还有正对着门的上铺和正对着窗户的上铺。那还是选正对着窗户的上铺吧。 六人间的宿舍本来就比较挤,可还都带着至少一名家长。林雨桐这边再一过来,只觉得越发拥挤。 床的中间还放着桌子的,过道都比较窄。便是家长都陪孩子在床上坐着,这腾挪的空间也不大。不过好处就是床是被擦过的,还擦的挺干净。直接铺就行了。 林雨桐拽着床沿就能上去,可根本就不用。苏宝凤和林东来两人就跟演练过多少回似得,床垫子铺上,毯子铺上,再是褥子,再是床单。苏宝凤还专门给做了小褥子,是例假来了怕弄脏了床单的那种褥子,好拆洗,要是往别人的床上坐的时候,也能当垫子,省的尴尬。又把这种小褥子给压在褥子下面。 蚊帐一层,床围子一层,便是窗户有风,也不要紧,天热想吹风的时候,“……就把帘子这么夹起来……” 嗯嗯嗯!知道呢。 林雨桐在下面收拾衣柜,柜子都不大,衣服挂着肯定不行,得叠好放进去。 最麻烦的反而是鞋。光是鞋子就好几双,林东来经过上次也懂了养一个姑娘要费多少事了。各种场合穿的鞋都不能一样。林雨桐这次精简的带,可还是多到塞不下。运动鞋一双,浅口低跟一双,浅口高跟一双,下雨时候穿的平跟一双,天稍微凉一些的时候穿的靴子一双。这都该怎么放。 下铺那姑娘的爸爸就起身:“床下还有地方可以放的,两个小姑娘一人一半!一人一半。”然后跟他家孩子说,“跟同学好好处。” 下面人家也是放着好几双鞋,不过是各种颜色的运动鞋而已。 孩子们之间还没说什么呢,大人就热聊起来。一个宿舍,只有林雨桐和下铺的王佳是一个专业的,其他的都不是。京市本地的也没有,都是外地的。 王佳家还不算远,家就在石门市。算起来跟林雨桐还是老乡,苏家村所在的县就属于石门市。 其他的就有海市的,有杭城的,有鹏城的,林雨桐还真觉得这样挺好。很容易能感觉到,这个宿舍虽然是随机分配的,但是属于经济条件都差不多的家庭。 一般这种情况,有什么活动一起行动的话会比较少一些顾忌。 林雨桐就如此开始了又一次的大学生活。收拾好了宿舍,父母陪着把学校大致的看了看,就得送他们走了。两人不叫送,反倒是把她给送到宿舍楼下,这才转身离开了。 林东来怕孩子不习惯,“爸在物色房子,回头给你买一套。”然后又从兜里摸出一张卡,“这是酒店的。这酒店跟公司有合作,也有长包房,要是洗澡不方便,抽空去酒店洗。” 宿舍里没有单独的卫生间,每层楼有一个,不是很方便。 楼里面没有热水房,要去接热水还得跑老远。因此,只能用热得快这样的神器,那得趁着没停电之前就热好水,所以,一次性的买了三个大热水瓶。 林雨桐就接过来了,但估计是用不上。 苏宝凤的要求就多了,“周末要是不能回家,你得给爷爷奶奶打个电话,别叫家里记挂。你不用给我打,我会选你吃饭的时间给你打电话……” 宿舍有固定电话,身上还带着手机,所以基本是脱离不了掌控。 “但是军训期间……打不了电话。” 这个可以理解。 林东来又把买好的各种零食饮料水果一大兜子给闺女递过去:“行了,拎着上去吧。有事给爸打电话,缺什么了我给你去买。别想着我忙,公司那么多人呢,我叫人给你送来也是一样的。” 各种的叮嘱车轱辘一般的念叨了好几遍,两人这才走了。 拐过弯看不见闺女的时候,林东来眼圈一红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 苏宝凤:“……”你就在京市,抬脚就能到的,想过来看就过来看了,你至于的吗?你这样……我要不哭,是不是就跟后妈似得。 两人出去的时候还看见金红胜一家了,这会子正排队着呢。 大太阳照着,宋兰兰都暴躁了,埋怨金红胜:“叫你早点,你说你接我们的时候都几点了?起了大早,赶了个晚集。” 金红胜能怎么办,小的那个发烧,得去医院。大的这个报名,得送去。先送了那个去医院,再回来不就晚了吗? 两人一边排队一边相互低声吵吵。四爷连队都不去排了,摸出手机一看,桐桐发来的短信,说是已经安顿好了。他给回复了一下:那你自由活动!我这边还没安顿好。 林雨桐突然发现,进了一个学校两人却未必有时间黏在一起。 除非你放弃自己的专业跟他学一样的。 可这对四爷和桐桐来说,就太浪费了。 于是,第一天就得清醒的认识到:两人日常见面的次数不会太多。 不说各自上课的地方距离远,就是吃饭的时候……你也不能说老是舍近求远奔着一边吧。只能说看选修课能不能选一样的课程,周末一起上课或是一起上自习。 当然了,要是去图书馆自习的话,倒是也能一起。 可就怕这样也不行,据说京大的课程是那种不光是上午下午有课,便是晚上也有课的安排。要是想修双学位,那对不起,你的周末都是满的。这种课程一般是安排在周六和周日的。 你说这种情况下,给你们留出来的谈情说爱的时间有多少? 一个校园,愣是有了一种异地恋的感觉。 宿舍里还是五个,除了林雨桐以外,其他四个都戴着眼镜。可戴着眼镜未必就是书呆子,看看王佳的床头放着的是吉他,上学带着乐器的……都是多才多艺的。 林东来买的吃的里面很多是不能吃的,像是烤鸡,牙签肉,猪蹄这些,都是尽快吃掉的好。林雨桐干脆叫几个姑娘一块吃。 都是老字号的东西,味道很不错。吃吃喝喝的拉近距离,林雨桐才把个人都认识了一遍。 下铺的王佳,石门人,父母是公务员。不是市里的理科状元,但也是区里的理科状元。 紧挨着的床铺,跟林雨桐脚蹬脚的那个位置的上铺住的姑娘叫乐音,是海市人,长的跟个瓷娃娃似得,父母都是重点高中的老师。她下铺住的是杭城的董冬,她爸是医生,她妈是护士。 林雨桐对面上铺的还没来,下铺住着高萱,鹏城人,说话带着南方的口音,普通话怎么说都带口音的那种。家里是做生意的,但具体不知道是什么生意。 这个年龄段的,独生子女不多,要么上面有哥哥姐姐,要么下面有弟弟妹妹。就连人家问林雨桐,“你是独生子女吗?” 有不敢呢,自己也不算是独生子女吧。 如此,各家的情况听上去都差不多,算是认识了吧。 这点吃的都吃的差不多了,林雨桐的手机才响了一声,是四爷发来了短信,叫自己单独吃饭,不用等他了。 估计是跟他宿舍的男生一块出去了,或者干脆是他们学院,他们系里有什么事也不一定。 那林雨桐也跟同宿舍的一起行动,出去看看,哪里都能买到什么,哪里能复印,哪里都卖什么吃的……最重要的就是,在学校购买一辆在校内能骑的自行车。 说真的,只看图示,就知道相隔有多远。要说住的吧,都在一片。男生宿舍跟女生宿舍也不至于跟中间隔着银河一样。因此上,要见面也就是回来或是出去的时候见一见。而上课的地方……四爷上课的地方在宿舍的西北方向,大约得跨过半个校园。林雨桐呢,上课的地方在东南方向,直线距离看起来是短了一点,但真的往过走的话,倒也未必。 这种程度的远近,宿舍也就是晚上回来睡觉的地方,别的时候,宿舍有什么回来的必要?太远了! 学校有图书馆自习室,各个学院也有自己的图书馆和自习室。 自己和四爷这种的……谁陪谁自习? 都奔着学校图书馆去吗? 如果这样,那很多专业书就得借出来,然后再背着过去吗? 好麻烦呀! 说起买自行车,可能他们属于行动比较早的,挑拣的余地还是挺大的,一辆不知道几手的自行车,能骑,五十块!买的多一人赠送一把锁。 骑着自行车,各自把想起的没买的东西添齐,然后就回宿舍。回宿舍没有什么联谊,一个个的都抱着书开始了,专业书还没发呢。他们带的都是在外面买的跟专业相关的书籍,或是感兴趣想读的书。林雨桐来还真没带,好在英语类的工具用书都带着呢,还带了四六级的卷子,保持每周抽空刷一次卷子,这种习惯得保持住才行。 到了九点,四爷才发了短信过来:带泳衣,我在楼下。 还真带着泳衣呢,林雨桐见人家都忙着,直接收拾东西,换了运动服就出门了。下去的时候,四爷果然就在下面等着呢。骑着一辆破二八自行车,正停车呢。 两人一人一个包,四爷也不骑车了,朝前指了指,“跑着去?” 跑着去呗! 从宿舍跑到游泳馆,办了卡,然后各自换泳装,蛙泳半个小时,换了衣服再慢慢走回去。走回来的路上,是两个人交流的时间,都很清楚,接下来的几年,别想形影不离。能尽量调整和对方一起的时间就是每天一起锻炼的时间。 运动时间一旦定下来,除非特殊情况,那这就得坚持每天锻炼。 快到宿舍了,林雨桐就说:“要知道当初咱们就各报各的。”四爷要是考隔壁青华,情况就未必比现在糟糕到哪里去。 形容房子大,可以说是保姆和司机闹分手,因为接受不了异地恋。 嗯……学校大了,情侣之间的情况,其实跟这家的保姆和司机差不多。 四爷只笑:“好歹这是属于想见就能见的。”咱俩的时间这么多,像是这种节奏的念书谈恋爱的情况从来还没有过。多新鲜呀! 不管愿意不愿意接受,现在就这么一个情况。 两人分开的时候互通了时间表,明天得各自找到班级,然后领课本,领军训服,领时间安排表,反正事情很多,所以,明晚见……吧? 一整天也挺累的,回去洗洗睡吧。 游泳去有个好处,那就是基本天天能洗澡。要不然在宿舍,得抓紧弄热水洗头洗脸泡脚就算了,连水房都得排队,更何况是洗澡了。 这对北方的妹子,接受起来还不算是难,可是苦了鹏城来的高萱了,想用盆接水往身上冲一下,可连这样的地方都没有,水房连着厕所,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她还真不好意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冲澡。去澡堂吧,好像这个点有点来不及。 见林雨桐一身清爽,回来还在晾泳衣,她才恍然:“可以去游泳……明天带我去……” 王佳是旱鸭子:“你们都会游泳?”谁教教我? 林雨桐心道不好,这样下去跟四爷的两人活动要变成集体活动吗? 但好像体育课中有游泳的选修课,“选修吧!节省时间。” 有吗? 这个得问问。 八月底九月初,正是母老虎的时候,十一点就停电了,因此,宿舍里感觉热的一塌糊涂。都过了一点了林雨桐才算是睡着了,早上五点,就又别想睡了。宿舍里有人已经起来了。林雨桐睁开眼看,是乐音,轻手轻脚的出去,五分钟之后就又回来了,然后抱着一本厚厚的英语词典,出去了。出去的时候穿的是运动服,这是跑步之后顺带的早读去了。 这一个动了就陆陆续续的都动了,林雨桐也睡不住了。梳洗完,王佳已经抱着书要出门了,“记得八点到教室,别晚了,我先走了。” 等林雨桐下去吃早饭的时候,路边有朗读的,有一边快走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的。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本子上是要记得东西吧。 争分夺秒说的就是这种的。 吃了早饭,带着空书包直奔教室。 她算是到的比较晚的,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已经坐了十**个人了。除了王佳,还有一个女生,林雨桐没见过。 王佳招手叫林雨桐过去,“咱们宿舍的,高萱上铺的简政美,昨晚报名没住宿舍,在宾馆住了一晚,今儿早上直接过来了。东西还在宾馆没拿呢。” 这女生高高的,属于很大气很舒朗的长相。这边一介绍,她马上伸手,跟林雨桐客气的握了一下。很成熟的一个姑娘! 林雨桐左右看看,“咱们班……就咱们三个女生?” 王佳指了指教室里贴的名单,“要是没错,就咱们三个了。一共二十一个人,三个女生。” 正说着话呢,进来一个小个子男生,嘿嘿嘿的笑了几声:“都来了哦!看来我来晚了,来晚了!” 一个个的都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各自低头,干自己的事去了。 “那个……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查……查刚,是你们的学长,也是你们的辅导员……以后,要是没有什么差错的话,这四年咱们都得打交道。我正在读研,还有论文要写,然后还在准备考博,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很忙很忙……那么,咱们就得自我管理……班里需要一名班长,一名副班长……男女各一名……” 只有二十一个人,什么支部书记,班长、副班长、学习委员、体育委员、劳动委员,组织文员,文艺委员,宣传委员……这么一串的拍下去,谁不是班干部? 虽然是各自竞选,但差不多除非不愿意做的,每个人这位叫查刚的辅导员都想出一个职位来,将人给安排上了。 比如说书记叫简政美做了,副班长叫林雨桐做了,王佳得了个文艺文员。 还有班长是个叫何君尧的男生,体委是个叫田小军的,学习委员是刘洋……二十一个人,要记住也容易。 把班干部选出来之后,辅导员就闪人了,其他的事他基本都不参与,叫了何君尧和简政美出去不知道叮嘱了什么,然后何君尧就带人,先是去体检,体检完了再去领书领军训服。 今儿回去按照下发的通知,明天修整一天,后天早上五点规定地点集合,出发去军训,为期两周。从九月二号到九月九月十五日。 十六日修整一天,十七号开学典礼。随后,该上课就去上课,一切按部就班。 一上午就忙了这些,忙完直接去吃饭。三个女生一起行动,吃完饭回宿舍的时候,其他三个人还没回来。林雨桐就打电话给四爷:“衣服要改吗?要改你就拿过来吧。” 四爷正换衣服,他现在的身高可以傲视大部分人。衣服穿上刚刚合适,没有一点多余的,“不改了吧!” 林雨桐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检查军训服的扣子之类,尤其是裤子上的扣子,好像不怎么结实呀,“扣子怎么办?你行吗?” 四爷还没说话,林雨桐就听见四爷那边有人喊了一声:“不就是缝扣子吗?都给我都给我,我行。” 一个男生的声音。 四爷:“……”其实是打算去见桐桐的,“好吧,你行给你。” 王佳将衣服套身上,直筒似得,眼睛亮晶晶的看林雨桐:“你也有男朋友呀?哦!我知道了,昨天晚上是跟你男朋友一起出去的吧。我就说嘛!” 哦?‘也’是什么意思? 王佳一边扣扣子一边道:“我也有男朋友,不过没你们幸运,我们没在一个学校,他在南大……”说着,就看简政美:“你呢?” 简政美只微微皱眉:“有!出国了。” 啊? 更远了! 林雨桐心里就啧啧,谁说学霸不谈恋爱,人家谈恋爱也没影响学习。看看这些孩子,多厉害。她把针线拿出来,利索的将自己的衣服给改了,宽窄也就那样的,不叫衣服太长就行,只把多出来的折进去缝上就行,走暗针,缝完之后,将开水倒进饭盒了,拿滚烫的饭盒将这折痕熨烫平整就行了。 然后再把扣子固定一遍,妥了。 王佳不会弄这个,林雨桐先帮她做了,却不想简政美人家做的一板一眼,意外的还不错。 正做着呢,宿舍的电话响了,简政美距离电话最近,她接了起来,林雨桐隔着电话都能听见那边的说话声,应该是何君尧,“你们女生有没有会改衣服的……” “没有!”简政美直接道,“有专门缝纫的地方,你拿着地图找过去就行。” 那地方人多,排队排到啥时候去。 何君尧就问说:“那个……你们宿舍就你一个人在吗?林雨桐……和王佳呢?” “你是想找林雨桐还是王佳?”简政美说话特直接,好像一眼就清楚想干什么似得。 “找……林雨桐,有点事想问……”何君尧这么说,“帮别人问?” “他有男朋友了。”简政美直言道:“她现在也不在,不会缝衣服,我也不知道她男朋友是谁……王佳在厕所,谁还要找她就半个小时之后打来……” 林雨桐:“……” 王佳:“……” 人家并没有说要追自己吧,你这么说真的好吗? 王佳嘟囔了一句:“我又不便秘。”上个厕所浪费半个小时,这是多奢侈的事。 三人没再来得及说什么,其他三个也回来了,她们是学物理的,三个人是一个班的。人家回来晚,是因为人家在裁缝铺子把衣服给改了。 那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开始商量去了要带的东西。零食都想带,但也就是能想想,肯定要被没收的。把蚊香花露水,内衣袜子多带就完了,别的带了也用不上。 参加过军训的林雨桐一样一样的带了,收拾东西的时候还接了林东来和苏宝凤同志的电话,保证自己都带了,这才挂了。明早五点集合,四点多就得起床,晚上八点就都上床睡觉了,第二天早早就去集合了。本来还想着路上能不能碰上四爷,结果真是想多了。三千多人呢,好家伙,乌泱泱的穿的一模一样,两个又不是一个学院,你上哪找去? 直到做到车上了,一看手机才看到四爷的短信:我们的车已经出校门了。 我去!方向一致,可就是见不到人。 只得拿着手机给回过去:“我在后面,车子还没动,正上人呢。” 除了自家班的二十一人,还有其他班的。 三个女生大家比较照顾,都说叫他们坐在窗户边上,能开车吹吹风,好歹舒服些。这么一分散,等人到齐了,林雨桐一看边上的坐着的是……田小军。 这家伙露齿一笑,“你认识曾华吧?我跟他是初中同学……他是我发小!” 林雨桐失笑:“世界还真是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呀。” 跟四爷以为在一个学校,就能天天见面。谁知道明明是那么近,却跟隔着银河一样,就是够不着。才说够不着吧,谁知道曾华那阴魂不散的,竟然跟田小军是发小。 田小军嘿嘿直乐:“这小子都快迷障了,我心说你不得长的跟狐狸精似得呀,谁知道真长的叫人意外……还别说,我觉得我都动心了。” 林雨桐:“……”现在的小年轻很直白,很热情呀,“我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呀!”田小军又笑,“咱俩这属于近水楼台的吧。我觉得,他俩都没戏,咱俩倒是很有可能……” 林雨桐呵呵了两声,看手机也像是要没电了。给四爷再回了个短信,就直接关机了。然后闭目养神,今儿起的太早了。 田小军就摸出手机给曾华发消息:她不是太近人情呀。兄弟,热情一些的妹子比较好相处,这位是高岭之花,那是长在天上的雪莲,一般人够不着呀。我这三板斧扔出来,人家不接招呀。你叫我照顾,你说人家不搭理我,我怎么照顾。再说,你就不怕被我照顾跑了。这种事情,比较容易叫人误会的。你说人家长这模样,长这身材,我这要是动心了……也是正常的对吧? 曾华先回了一个字——滚! 随后又补充了两个字——你敢? 田小军‘靠’了一声,我怎么不敢了?他扭脸看林雨桐,皮肤怎么那么好? 虽然脸上不是那么白,但他知道,那都是太阳的错。你要低头看看人家不小心露出来的脚脖子你就知道了,那绝对是肤白。 皮肤本来白,这眉是眉眼是眼,还别说,真挺好看的。 何君饶点名汇报之后回来看见田小军一个劲的盯着林雨桐看,就顺手拍了他一下,然后压低声音道:“干嘛?耍|流|氓呀?” 什么耍|流|氓? 这叫欣赏美知道吗? 林雨桐说睡是真的睡了,到的时候才醒来。然后就见田小军热情的不得了,“包我来拎,这种粗活怎么能叫你做呢?” 简政美从他身边过去,直接将林雨桐的包从他手里拽过去,嘟囔了一句烦人,就率先下车了。 嘿!田小军莫名其妙,“我得罪她了?” 我哪知道?林雨桐出去追着简政美拿了自己的背包,然后就随着女生的大部队,找自己的宿舍去了。 宿舍是那种大营房,能住二十个人的那种。自家宿舍六个在一起,其他的女生也都是物理学院的,涵盖了差不多一个学校新生女生的一半,这以后训练的时候,也自然分做一个排。 一脚踏入这里,就归教官管了。 教官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好像是军校的学员兵,被女生火辣辣的视线看着,还有些脸红。小伙子一身军装是挺帅的,这些女生正起哄呢,一声集合哨猛的就吹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这一章没回头去看,自我感觉不是很满意。颈椎的老毛病又犯了,医生让去挂吊针,今儿没顾上,明天得去。头疼的厉害,像是头上扣着个锅盖,太阳穴匝着紧箍咒似得。有点昏沉,我明天去挂吊针,所以更新的时间会晚一些。要是有变动,我在微博和群里会通知大家。不过一般情况下会来得及,只是更新的比较晚而已。这一章我回头看哪里需要改动,总觉得需要大改一样。不行,昏沉的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先这么着吧,我得躺着去了。 145 欢喜人家(33)三合一 欢喜人家(33) 宿舍才分好,各自的床位还都没分呢,这紧急号一吹响,那这就是得集合吧。 一般的军训流程都是由教官和班主任先大致的分宿舍,等宿舍分好了,又去开大会。开会就是大家坐着,听上面说。告诉大家这军训的必要性,重要性等等等等。 这个到底要坐多长时间,具体看情况,每年都不一样,学校跟学校又不一样。但大致得一两个小时吧。 如今是军训才开始,也都刚到,便是一个分到一个宿舍的人,彼此也都不熟悉,还都是以各自原来的宿舍为活动中心,因此这个整队如常就花费了好些时间。被带到指定位置,左右看看,目之所及,依旧是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上面在讲,下面盘腿坐在地上听。这算是军训期间比较舒服的姿势了。 军训也就是在这种比较舒服的姿势中开始的。开完会,回宿舍,把床铺好,东西归置好,该去吃饭去了。吃饭还算好的,不用打饭,圆桌上已经摆好了。只要过去吃就好了。当然圆桌不够的,地上也都摆好了,席地而坐也可以。 到了自己班,差点沦落到坐在地上。等好不容易得了最后一个圆桌了,到了跟前才发现,没椅子。对的,就是这样,站着吃吧。 王佳低声道:“还不如人家坐在地上的呢。” 这种运气真不是说赶上就能赶上的。 这个厅不大,林雨桐估计这不是唯一的食堂。因为食堂的容纳量好像不大,应该还有其他的食堂才对。其他的食堂什么样林雨桐也不知道,但这个食堂,菜色真不怎么样。 十个人一桌,桌上都是用小饭盆盛菜,然后用大盆盛着馒头。 菜都是什么,半盆炒(?)冬瓜,半盆炒(?)土豆片,半盆炒(?)辣椒,还有半盘的凉拌豆芽。 别的再没有了。 那菜虽说的炒的,但不见油星,其实说是炒菜都有些亏心的。 几个人你看我看你的,拿着筷子不知道从什么下手。 “吃吧!”林雨桐先动筷子,奔着辣椒去,直接将馒头掰开,将辣椒夹在馒头里,“这么吃吧,有味。” 辣椒很辣,盐放了不少,但是没有油,这辣椒就变成了干辣干辣的。 林雨桐吃了一口,再夹一筷子除了酸没啥滋味的豆芽冲冲,觉得也还能吃。 王佳低声问:“辣吗?” 辣!辣的人火烧火燎的。 简政美将冬瓜和土豆尝了尝,然后果断的拿馒头夹辣椒,再塞了一筷子豆芽到馒头里,“吃吧!赶紧的,下午还得训练。” 林雨桐塞了两个馒头,觉得差不多了。那盆里的馒头没怎么下去呢,还有好几个半块的,别人吃了多少,林雨桐也没注意,王佳就是那半个。林雨桐吃了两个了,她那半个才算是吃完。 不吃了咱就走,馒头是不能带出食堂的,当然了,今儿还没人想着带。反正吃完这都得洗碗洗盆,把餐具洗干净了放到指定的位置,才能离开。 回到宿舍还没躺下呢,教官就进来了。 是整理内务吗? 不是!整理内务那是晚上要干的活,今儿是先检查,把你们的背包都打开,零食都往出拿,这里不允许吃零食。 林雨桐压根就没带,她就是带着几本书和手机,手机还没电了,这地方没插排,你连个充电的地方你都找不着。 而后,手机还被教官给没收了:“我先替你保管。” ok!没问题。 再剩下的,那行李箱一拉开,呼啦啦的都往出崩。教官一人给一塑料袋,“把多余带的都装进去,塞张纸条写上名字一块放进去,小心弄错了。” 然后简政美就象征性的拿了几包塞进塑料袋后就递给教官,教官看她那箱子,再看看手里的塑料袋可怜巴巴的这点东西,当时就觉得不对了:“你就拿这点……你那包里装的都是什么?” “报告教官……”简政美将包再次打开,呼啦啦的,十几包卫生巾就蹦出了,“都是这个,教官。” 年轻的教官唰的一下,脸又红了:“……你怎么带了这么多?” “我每次都比别人多。别人三天,我得十天。我估计这几天就快到日子了……教官我提前跟你说明情况,到时候可能会不太方便训练。”简政美说的一本正经,“而且,这个东西可以吸汗,可以当鞋垫用。我也是未雨绸缪,给其他同学带的。” 好有道理呀。 几个人都看过去。 林雨桐隐晦的看了一下那些卫生巾,又隐晦的看了简政美一眼,简政美朝她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又若无其事。 这件事真就这么过了。 下午是站军姿,讲解,然后站立。中间会休息个十几分钟,大家唱唱军歌。晚饭跟午饭的菜色和种类别无二致,连味道都分不出差别。饿的狠但是吃不下东西的王佳这回聪明了,带了自己的饭盒,然后接了开水,将馒头泡进开水里,将辣椒跟各种的菜都夹上一点也泡着,然后辣的也那么辣的,没味的也不至于完全没味,搭着辣椒吃,硬是咽下去一个馒头,比中午吃的多的多。 饱了吗?饱什么呀?都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都不小。一个宿舍的几个人,家境又都不坏,不说生活有多优越吧,但肯定吃的上面没人亏待过。何时遭过这个罪? 林雨桐提醒王佳:“多吃点,要不然晚上得饿。”她这会子是真担心这四爷晚上要饿了该怎么办。 王佳拉了拉林雨桐的袖子,挤了挤眼睛。 好吧!看来还有私藏呀。 晚上七点半,准点在宿舍里,学习整理内务。 林雨桐是绝对可以的,简政美……更可以。林雨桐现在才发现,中午收拾床铺的时候,人家简政美的被子就是豆腐块的。 教官上下看简政美:“出身军人家庭?” 简政美犹豫了一瞬,还是立正敬礼:“是!” 教官点点头,又看林雨桐:“你也一样?” “我姑父是警察。”只能找这个借口。反正也没人去问。如今的警察,大部分是军转干部,便是没有从军的经历,这警校也是军事化管理,其实是一样的。只是叠被子而已,编造的这个理由足够了。 教官果然又点点头,他给演练了一遍之后,就叫简政美和林雨桐负责教这一个宿舍的。 学这个……难呀,一个个都嚷嚷着,“你们帮着叠好,都比我们自己动手节省时间。” 其实,真到了检查的时候,可不就是林雨桐和简政美把每个人叠的被子进行了二次加工吗?如此折腾到了九点半,这就可以洗漱准备睡觉了。 洗漱只有半个小时,抓紧吧。 还没有热水。 林雨桐是洗了头,端了水到宿舍把身上擦了擦,这种天,穿这么厚的作训服,出了一身汗,这个味儿啊,不能闻的。才拾掇好,电被掐了。 顿时哀嚎声一片: “我的牙膏呢?” “我的毛巾,谁拿错了毛巾?” “完了完了,我还没上厕所。” 不管有多少没干,都上床去,没有特例。 躺是躺下了,可是饿啊! 王佳嘴里嘶嘶的叫林雨桐,腿还抬起来踹了一下上铺的床板。 林雨桐探下头,外面路灯光亮打进来,模模糊糊的能看见,“怎么了?” 王佳动作迅速的塞了个什么过来,然后‘嘘’了一声。随后她就又朝简政美扔了一个,再问乐音她们三个:“卤蛋,要吗?” “要!”乐音蹭的坐起来,“扔过来。” 董冬一边朝王佳要吃的,一边说乐音:“你们海市人不是都吃的少吗?也没见你少吃呀!” 乐音更难受:“受不了馒头……这一天把我一年的馒头都吃了……我想吃米饭,想要一碗热乎乎的汤,哪怕就三两样小咸菜配着也是好的呀……” 最后是高萱的,她就一副取经的口气:“你这零食是怎么藏的?” 王佳呵呵的笑,没先回答,而是问其他几个宿舍的:“你们分你们的,咱们的都不多,我就不假客气的让你们了,你们也别让我们……” 然后那边见这边真狠心的不让了,就有人起来悉悉索索的翻腾去了。 王佳这才道:“袜子里!” 啊? 林雨桐的手一顿,卤蛋是藏在袜子里的! 董冬发出一声特别无奈的声音:“什么……什么……袜子……” 王佳从枕头底下摸出袜子:“你们平时是怎么归置袜子的,是不是叠起来的?我们家不是!我们家是用一只塞到另一只里然后就成了一团了。然后我这次把蛋藏在袜子里,一双袜子能藏两个蛋。别恶心啊,为了藏卤蛋我买了十五双新袜子。” 这也意味着这丫头藏了三十个卤蛋。 王佳带着几分得意:“教官总不好意思摸我的袜子团团吧?”一只袜子塞一个卤蛋,“带‘三十双’袜子虽然夸张,但咱们军训十五天,还不行人家一天换两回袜子了,对吧?” 简直太对了! 人才啊! 王佳塞了口蛋:“吃吧!赶紧吃吧!真是新袜子,不信明儿给你们看。” 乐音已经扯开包装吃开了,“饿死了!别说是新袜子,就是你塞到穿过的袜子里,我也吃呀!” 这娃豪爽的劲儿一点也不似印象里的海市人。海市人的精致她是一点没有! 一人一个蛋,肚子里好歹有货了,心里不慌了,就不敢耗费了,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可四爷是真饿的睡不着。 翻来复起的,男生这边就没睡着的。 这边的宿舍小,是很早的那种老平房,地上是水泥,可早已经坑坑洼洼,破旧的木架子床,一翻身的吱吱呀呀的。唯一的好处也就是小,小就意味着不用住那么多的人,这边就是原先一个宿舍的六个。 四爷的上铺睡着郑五,这厮原名郑五丰,长的身材魁梧,穿的衣着得体,平时带着一副金丝眼镜,人五人六的还带着几分儒雅气,保送上来的。又恰好因着年龄在宿舍排第五,因此,只郑五郑五的叫着。 这小子这会子翻来覆去的,床不停的晃着,就更睡不着了。 四爷还没睡了,紧挨着这个床的侯宝泉就问说:“你俩这是干啥呢?我靠,听的人心里痒痒。” 侯宝泉五短身材,矮墩矮墩的,一脸的络腮胡子茬,看着年纪不小,但其实只比四爷大三个月而已。 “你痒痒啥?”老大边文学翻个身,那边的床跟着吱呀呀的唱了起来,“小子年纪不大,想法还挺多。” 郑五这才反应过来,老侯刚才是开黄|腔了,床响个不停……是那个意思吗?他艹了一声,就拍床,“老四……老四……睡着了?没睡着就起来,老侯欠收拾……” 四爷没搭理,‘老四’现在是谁都能叫了呀。 老边不乐意:“‘老四’这个称号不雅,之前那谁不是说咱老四是那什么翩翩佳公子嘛,我看,就叫金公子……这个好……” “金公子?”郑五嗤之以鼻,“要显得尊贵,你们该这么叫——”他清清嗓子,“公子业!” 这个称谓,若何? 妙啊! 四爷懒得搭理一群小屁孩:“还有劲儿说话?不饿呀!” 饿!不光是饿……郑五蹭的一下坐起来,“烟瘾犯了,扛不住了。谁有珍藏,拿出来分享分享!” 都没有,四爷又不抽烟。 这下完蛋了,老边刚才还能忍住,这会子被郑五一提,彻底的忍不住了,“不行去外面借一根去?” 老侯的烟瘾不大,还没那么难受,这会子给泼凉水:“这种紧俏货,谁愿意拿出来。” 那边一直没出声的最小的毛多田,轻轻咳嗽了一声:“那个……我有,就是不敢去取!” 啊? 藏哪了? 四爷翻身:“厕所。”教官检查的时候这小子肚子疼,要上厕所,肯定是去藏烟去了。他长了一张娃娃脸,一副乖宝宝的长相,却是个老烟民。 谁说好孩子就不抽烟了,他们是啥也没耽搁。 但这好孩子应该是真不敢一个人上厕所吧,要不是烟瘾也被勾起来了,绝对不会把这么宝贝的东西给供出来的。 郑五一听有戏,跳下来拉着小毛就走,“走走走,小心被人给顺走。还有,谁想上厕所一起,壮胆!” 几个人踢踢踏踏的都起身跟着了,结果到了厕所门口,就有两名教官守着,“今晚这厕所可真热闹。等着吧,排队等着。” 什么意思? 好家伙,排队进去之后,还有几个人在里面滞留,拿着手电筒这里照照那里照照,明显是在找东西。 几人面面相觑,完蛋了,肯定是被教官发现然后给没收了。还找?找个屁啊! 不管想尿不想尿的,尿了赶紧走的好,可别叫教官把名字给记住了。 回去的时候,老边还问:“宁宁呢?” 宁宁叫宁易居,操着一口特别有感染力的东北腔,戴着茶色的能遮住半张脸的水晶眼镜,一露面就像是那种刚进场的养殖大户来参观的,还有那种自带老城的稳重,特别像是个好人。 一直没见他说话,这会子大家都出来了,就他没动静,小毛就说:“大概睡着了。” 也是!那就睡吧,赶紧睡吧。没想头了,这不得睡吗? 结果四爷都快眯瞪了,就听见一声‘嘎嘣’,他瞬间就醒了,这是谁吃什么了? 再听又没有了,连上铺的郑五都不动了,宿舍里安静极了,连呼吸声都轻的要命,这么着得有两三分钟,大概吃独食的那个以为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于是,胆子又大了起来,接着又是一声‘嘎嘣’! 艹! 郑五蹭的起来,拿起枕头就扔宁易居,“好你个宁二,看着是个老实人,竟然背着兄弟们偷吃。还他娘的说什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狗r的一口吃的都不给兄弟们分。” 这话一说,几个人就朝着宁易居扑过去,四爷悄悄的,伸手摸到宁易居的枕头下面,拽出个塑料包装袋,马上倒了出来,块状的,像是糖,四爷数了五块单独捏着,剩下的不知道是三块还是四块,他都塞到自己嘴里了,然后还假装找不到开口,好半天才道:“这么大个袋子,怎么才这几块?赶紧的,看够不够分的……” 够分的! 除了宁宁这个物主,其他人一人一块,四爷光明正大的又吃了一块,嘴里塞满糖了:几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糖,还是冰糖! 宁宁摸着空空的塑料袋欲哭无泪,咒骂无良商家:“三块钱就那么几块?” 其他几个人却骂宁宁傻叉,“三块钱要是买两袋方便面,好歹吃了肚子能实在点……丫买冰糖当零食……” 傻叉不傻叉! 几个人骂了宁宁一顿,又想着这要半个月呢,这得想想办法弄点吃的吧,天天这么饿,哪里扛得住呀。 你一言,我一语的,四爷等嘴里的糖都吃的差不多完了这才道:“想吃饱肚子……想不挨饿,帮我打听点事,找到人了,咱们谁都不用挨饿。” 谁呀? 谁这么神通广大。 四爷不说谁,只叫他们想办法打听气象系,找到气象系,就距离桐桐近了。 这里面郑五的关系网最多,他是京市顶顶有名的高中毕业的,光是他们班在北大应届里就占了二三十。 成啊!只要有办法叫咱们不挨饿,不就是打听个人吗?这个容易啊! 林雨桐不知道四爷想办法叫人打听她,早上六点半哨子一响,就赶紧都起了。她一边自己起,一边叫她们起床,“赶紧的,还得整理内务。” 等她和简政美都梳洗好了,这些才陆陆续续的起来。两人帮着给宿舍整理被褥,那边水壶放在桌上,其他人就帮着给水壶里接上水了。 对了!军训一人发了一个马扎,还有一个水壶。就是那种军绿色的特别经典的款式。 还发了一个帆布包,跟水壶要一左一右的背着的那种。 昨天大家都没用,今天不行了,行军嘛,这得带着的。水壶里得接上水,帆布包里可以放些手绢或是纸巾之类的东西,然后白色的毛巾要绑在水壶上,着装一致。 等好容易的把内务整理好了,赶紧把自己的背包和水壶往身上一背……好家伙! 要命了!这是哪个傻孩子给接的水,水壶不隔温的,水壶里灌了满满的一壶开水。这水壶挂在屁股那块……我去,林雨桐差点蹦起来。屁股上的肉虽然是厚,但是也嫩呀,今儿铁定是烫出水泡了。 教官在上面,林雨桐就喊报告。 “说!”教官虎着脸,一副要吓唬住你们的架势。 “能不能不背水壶?”林雨桐将水壶取下来,正要说话。教官就不乐意了,“出列!” 这种时候不能辩解,先站出去再说。 林雨桐出来,教官就喊道:“蹲下,十分钟!” 蹲十分钟不动地方,这滋味并不好受。 那边教官就道:“我知道你们是天之骄子……” “可天之骄子的屁股也怕烫!”简政美就举手,“报告,水太烫了,屁|股烫的起泡了,我得去看军医……我们被烫伤了,若是不诊治会留下疤痕……”好似早就知道教官会说什么一样,她继续道:“我们不光是人天之骄子,还是美女,我们有穿比|基|尼的权利……屁|股留疤了就不好看了……” 边上不知道是哪个专业的男生路过,听了一嗓子就嗷嗷嗷的叫。 林雨桐想捂脸,闹不好,她跟简政美得因为屁|股疤痕的事出名呢。 教官脸红的能滴血,转过身咳嗽了一声,摆摆手,示意两人可以离开了。 简政美才不管呢,过来直接拉林雨桐就走。 林雨桐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因为那么多人都朝这边嘻嘻哈哈的笑呢,感觉盯着她的视线贼多。 教官对着剩下的人吼道:“还有谁也需要看医生,就赶紧去!” 再没有人厚脸皮的站出来了,但其实水壶还是很烫啊。 军医是个女大夫,很好说话。叫两人脱下裤子看看,结果简政美还好,就是烫红了,林雨桐是真的被烫出泡了。简政美看扭脸看了看林雨桐的后臀……“啧啧!是嫩。” 林雨桐抬脚就想踹,军医在边上就笑:“休息两天吧,我给你们开个证明。” 于是,别人在太阳下面站军姿,它们能坐在树下的荫凉处歇息。 林雨桐左右看看,跟简政美商量,“你说,咱俩也没啥事,要不,去后厨帮厨去?” 简政美秒懂,这是想偷着弄吃的吧。 好主意。 说干就干,两人跑去找教官,表达了意愿:“我们俩内务会整理,站军姿和踢正步,都没有问题。”说着,给教官演示了一遍,“我们想干点力所能及的事。” 林雨桐还一副腼腆的样子,“之前是我们不对,我们的态度不好。但我们已经深刻认识到错误了。我姑父告诉我说,只要去部队上,哪怕是在炊事班也行。即便是炊事班,也是锻炼人的地方。我们俩坐在那里歇着,大家却在这里流汗……我们去炊事班,坐着的工作我们也能做很多,摘菜切菜……我们都能做……” 一个班里的其他人就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们,这至少证明晚上会带好吃的回来的吧。 教官把这视线看的分明,然后直接道:“既然要求了,那你们等着,我去请示。” 他一走,整个班一下子就松了,一个个的跟被抽了筋一样,可还没缓过来呢,教官就来了。一个个的又给站好,教官好像没看见刚才的松懈一样,只道:“去三号食堂后厨,马上!”想给你们班开小灶,没门! 简政美低声问道:“咱们吃饭的地方是几号食堂?” “不知道。”之前没注意过。 结果两人在基地转了半天,才找到三号食堂,在另一个训练场的边上呢。 哪个院在这边训练也不知道,隔得太远了。 找到后厨的时候,后厨已经得到通知了。后厨的兵哥哥也是严肃着一张脸,“是林雨桐和简政美?”然后指着一堆冬瓜,“开始吧。” 两人配合,一个削皮一个切菜。 一个厨房。放着两个班的人都不止,忙活的很。 这饭怎么做呀? 大锅饭都不足以形容这种……说实话,这么多人吃饭,把生的做成熟的就不容易了。 林雨桐低声道:“咱俩能吃好就行。” 午饭快开始的时候,都忙着盛饭去了,林雨桐跑过去用灶,锅里面还有冬瓜炖出来的汤汁,直接把冬瓜片和土豆片烩进去,汤汤水水的弄了两盆出来。豆芽重新凉拌了,不要炒辣椒,弄了几根辣椒剁碎和葱凉拌了,一人两馒头,肯定能吃的特别饱。 但这会子两人不敢明目张胆的吃,而是给藏到案板下面,等都忙完了,炊事班要吃饭的时候,再端出来。 这会子工夫,外面乌泱泱的开始进人了。你喊我叫的,喧闹的很。 简政美就招手叫距离打饭的窗口最近的一桌一个同学:“你们是哪个院的?” “化院。”这小伙子朝里瞄:“之前没见过你们……还有菜吗?再给点呗。” 林雨桐一听化院的,眼睛都亮了,急着找四爷呢,他肯定在的。 四爷在哪呢?四爷在操场上罚站呢。一个班一起,因为郑五顶撞了教官,被罚了。别人吃饭去了,他们多站了十五分钟才被放过去。 去的时候只剩下他们一桌了,放在最角落上的地上。 地上不地上的不在乎,坐在地上还能歇歇。但是……他娘的哪个王八蛋,把咱们的馒头都给吃完了。 郑五就说:“我害的,我给咱们要馒头去……” 林雨桐这会子刚从案板下把菜给端上来,就见一个一表人才的小伙子走过来,手里拎着个空盆。才要问呢,就见四爷在后面慢悠悠的,也跟过来了。 郑五有气无力的:“班长,还有没有馒头了?”结果一抬头,看到一跟自己穿的一样的姑娘朝自己身后笑,那笑……叫人觉得心里都流蜜了,甜的哟! 刚想问呢,老四来了,也笑的叫人说不出来是啥滋味,就听他说:“你怎么跑这儿了?” 然后那姑娘笑的更欢了,从边上端了一盆汤汤水水的东西,又递给一个盆,里面凉拌的豆芽和疑似凉拌的辣椒泾渭分明,各占了一半。手里的盆也被拿走了,装了饱饱的一盆馒头递出来,“赶紧去吃,都凉了。” 四爷把凉菜和馒头给郑五拿着,叫他先走,这才问:“你怎么混进来的?” 水壶烫屁股了! 没有简政美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也就这么说了。可叫人这么看着,还真不好意思,只道:“晚上饿不饿?吃完晚饭别急着走,我给你弄点吃的带去。”说着就催他去吃饭,再不去就不剩下什么了。 没事!我过来就是为了取筷子勺子的。 四爷把筷子勺子取了,才端着那盆汤汤水水的过去。 那些果然就巴巴的等着,一边朝这边看,一边听郑五搁那白话:“……肯定是老四的女朋友,你是没见,对着老四笑的那叫一个甜,老四笑的有多荡漾我跟你说……你们都没见……” 见什么见!赶紧吃吧。 餐具发了,盆也放下了。好家伙,都冲着不一样的菜和汤伸筷子:嗯!是不一样。简单是简单,但是就是吃着舒服顺口。 郑五用肩膀怼四爷:“是不是你女朋友?追过来了?咋混到食堂的?还专门给你做饭呀?行啊兄弟。” 四爷没搭理,赶紧吃吧,再不吃抢不到嘴里了。他这会子想着,晚上得问问,怎么跑这里来了。至于说哪里不舒服之类的,四爷知道肯定不是。她那医术,哪里会不舒服? 来例假了?不是!开学前例假刚过去。 郑五还在那边嘚吧:“这种质量的美女……我跟你说,等着下手的多着呢。不知道多少人都打主意呢,不光是咱们专业的,还有大二大三大四研究生博士生……我跟你说,找一个校花级别的美女你就是跟全校男生为敌你知道吗……”说着,一看只剩下菜汤了,赶紧腾了一个盆出来,给自己倒了些菜汤泡馒头吃。 林雨桐在那边也跟简政美吃饭,两人还剩下一份,合着吃也够吃的。 简政美朝外看:“你男朋友?还行……看着像个人物。高中同学?” “以前还住一个院。”她这么说,简政美就以为是青梅竹马,“哦!挺不容易的。” 林雨桐就问她:“你男朋友怎么出国了?” “我以前可能玩了,谁还想着学习。我爸都打算送我去部队上交部队教育教育我了……结果我跟他好了,他考上京大,学经管的。我高三就拼命的学……京大也考上了,虽然最开始不是想学气象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就给调剂了,但能上就行啊……结果我来了,他做交换生直接出国了,走的时候说都没说一声,我还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 “现在呢?断联系了?”林雨桐递了个馒头问说。 简政美‘嗯’了一声,好似刚才还顺口的菜色也失去了滋味,再不言语。 她不言语了,外面却有人来了。先是一个长的粗笨的男生过来还盆,“同学,谢谢你啊。” 林雨桐接过去朝他点点头,这人嘿嘿笑着走了。 这是老侯,老侯跑回去:“里面两个女生,都长的不错,到底是哪个?” 郑五就道:“是那个长的精致一些的,眼睛亮的那个……” 老边又端着洗好的盆起身:“我去看看……” 然后林雨桐又收到一个盆,随后就听到这人喊:“两个都精致,眼睛都亮,到底是哪个?” 郑五就道:“稍微纤细的那个……里面的那个骨架子大……不是!” 简政美一把将林雨桐给撞开,像是要看清楚谁说她骨架子大一样。 随后再来看的小毛和宁宁就知道是哪个了,因为这个凶神恶煞的盯着郑五的眼睛都要冒火了。于是,这两人一边往回走一边道:“郑五就是个瞎子!明明一个纤细,一个标准……” “是!穿上这种衣服都标准,你想想实际上人家那身材得多好……” 一边走还一边给郑五使眼色,郑五对上简政美的眼睛,扭身就走。这妞有点吓人呀! 等人都走了,四爷还没得及过来说话呢,炊事班的人就回来了,刚才可能是去开会了。得!林雨桐摆手叫他赶紧走。 四爷走了,林雨桐和简政美也被打发回去午休,下午再来帮忙。结果走到宿舍楼下了,看见田小军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徘徊。 “找谁呀?”简政美就问。 “找她!”田小军一看见林雨桐就用手一指,简政美挑眉,先进去了。 林雨桐莫名其妙:“找我干嘛?” 田小军从裤兜里拿出一管药膏,然后塞过来:“曾华带了药,翻出来叫我给你送来。我的任务完成,你拿着吧。”说完,人就跑了。 林雨桐转到药膏的正面,只见上面赫然有三个字——烫伤膏。 我去!我烫了屁|股这事到底多少人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46 欢喜人家(34)三合一 欢喜人家(34) 屁|股这事,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呢? 反正下午去三号食堂帮忙的时候,炊事班的老班长挺和蔼的,不叫两人干那种来回动的活,只叫站在水池边帮着洗菜去了。这里又凉快,又不必大动。洗菜的是大水池,菜切好直接倒进来,然后她们用那种大笊篱在里面搅一搅,干净了再捞出来控水就行。不像是切菜,得打频率的动,这上半身动,下|半|身肯定有影响的吧。再比如烧火或者是给菜削皮这些活,那都是坐着的……屁股烫了……能做吗? 这个活儿一调整,林雨桐就知道,这次丢人丢大了。 简政美还幸灾乐祸:“出名了!”好别致的方式呀。 “除了军医,别人也不知道你屁股上没泡呀。”你跟我一样,你有啥好得意的。 出糗的事,当然是有人陪着感觉比较好。 简政美呵呵呵:“我男朋友又不在,我丢丑了有什么关系!” “我男朋友是因为这个就觉得丢人的肤浅人吗?”自鸣得意又带点傲然,就是现在这种嘴脸。 简政美不由的‘啧’了一声,已经是无话可说了。 可紧跟着两人就不好意思露面了,因为吃晚饭的时候,外面大厅里那些一边吃就一边闲聊,说啥呢? 距离窗口最近的那一桌有人就说:“晌午肩膀疼,幸好下午不让背水壶了,可算是解放了。教官总算是良心发现了。” 另一个就道:“你知道什么呀?什么良心发现?他们是有良心那玩意的人吗?”说着,就神神秘秘的,“听说是物院那边两妹子灌了开水背身上,然后把屁|股烫伤了……” 正说着呢,他对面那家伙,也就是正对着窗口这边的一个眼镜男就看了过来,然后还用手就拉隔壁的,另一只手拿着筷子朝这边指。 林雨桐压压帽子,先是低头,再是含胸,然后慢慢的往下蹲。 简政美狠狠的瞪了人家一眼之后也转过身来,给了外面一个后脑勺:“要叫我知道谁在背后传谣言,我非给他好看。” 这也不算是谣言吧。 而四爷他们想着中午那顿饭,想着晚饭肯定有特别对待呀,因此以各种借口,愣是磨蹭到最后。 郑五没心没肺的,正笑那俩屁股受|伤的传奇人物呢:“就不能先给水晾凉了,再灌进去。你说这俩妹子是咋想的,拿着开水壶往身上怼……” 正说着,小毛戳了戳郑五,指了指四爷。 郑五恍然,然后又绷不住笑了:“我说公子……你女朋友不会是……” 是什么是? 桐桐不能那么蠢。 结果进去不见桐桐露头,四爷就知道,还真就人家说对了,桐桐现在真是:为了出名也是够拼的,花样翻新都翻新道这种程度了。 他跟其他几个人说了一声:“我去拿筷子去……” 言下之意,我看有没有别的好菜。 其实是想问桐桐:“你的屁|股可还安好?” 四爷一过来,林雨桐就知道他要问什么,只咧嘴一笑:“连你也知道了。” 哎呀!这一笑给丑的,“烫伤了跑厨房干啥?”傻呀!这地方烟熏火燎就不说了,这一动火,这种天,里面跟蒸笼一样,人能不出汗吗?别管什么伤,也不管你用的大夫有多高明,出汗见水就是外伤的大忌。现在就该穿个不妨碍伤口的小内内,然后趴在空调屋里的床上,看看电视也行,翻翻杂志也好。如今没这条件,但树荫下的草坪上,你去躺一躺谁说你了? “没事!”林雨桐朝他眨眼,“明早就好了。” 是说晚上偷偷抹药。 但我也不知道你到底烫了多大一片呀,烫伤的面积大了,只怕你明儿也好不了。四爷知道她来是为了他能吃饱的,就哄她说:“要是明天好了,你就去训练去。要是明天不好,你就说更严重了,干脆在医务室呆着去。我这边饿不着,我们住的是老房子,我未雨绸缪,吃的全被挂窗户外面的屋檐下面了,晚上拿出来就行……” 这个办法其实是可行的,只要有桐桐的身手,挂个东西,三五秒的事就完了。可宿舍的那几个,哪个是能飞檐走壁的料。唯独郑五瞧着利索点,可其实这家伙恐高,睡个上铺都是勉强上去,然后绝对不敢在上铺站起来。 真的? 真的! “我还能饿着?”四爷这么说。 也是! 然后端了一盆各色菜烩在一起的烩菜,叫林雨桐赶紧回去。 要回去也行,但就这么回去,只怕有些亏。简政美朝外指了指,“我看见今儿拉了一卡车的地瓜,明儿大概是想做地瓜粥。” 所以呢? 这以后晚上说不定还回轮到咱们守夜站岗的,“得弄点储备粮。” 有道理。 炊事班这个点固定的时间开会,然后两人溜到仓库,仓库里有那种装青辣椒的网袋,就是那种网格袋子,辣椒倒出来之后,按袋子就基本是垃圾了。两人各自捡了一大袋子红薯,将袋子口扎紧。 都弄好了,简政美就问:“这烤地瓜是不是香味挺浓的?” 林雨桐明白她的意思,然后有装了两个大冬瓜,两个冬瓜一个袋子就占满了,如此一共四个袋子。 “你拿冬瓜干啥?”又不能生吃。还不如黄瓜呢。可黄瓜要吃新鲜的,半夜才运来,当天的都吃完了,想拿也拿不了呀。 “冬瓜是容器。”林雨桐就说,“南瓜也能当容易,这不是没见南瓜吗?” 哦哦哦!原来如此。 两人把东西从窗户扔出去,厨房的后面是十几棵粗壮的跟人腿粗细的银杏树。许是修建的好的缘故,树冠特别大。整个基地都是这种树。 简政美又把顺出来的捆绑过辣椒袋子的绳索拿出来,问林雨桐:“会爬树吗?” 林雨桐无奈,这姑娘估计是在军区大院里长大的,属于胆大,且顽劣类型。估计是不光会爬树,就是下河捞鱼,她也在行。可林雨桐不敢叫她爬呀,这上去是得把四个袋子分别绑在树上的。 那还是我上吧,我更利索。 看这上树的姿势,行家呀!简政美觉得找到闺蜜了,好些年没碰见这种能跟上自己节奏的人了,只见她一手控着往上窜,另一只手拽着绳子。 她赶紧给绳子的这一头绑在红薯袋子上。林雨桐果然真汉子也!就这么一拽一拽的,给拽上去了。绑好一袋子,林雨桐就下来:“鸡蛋别放在一个篮子里,咱分开放。” 十几棵树,毫无规律可言的放了上去,简政美要做标记,林雨桐摆手:“不用!我脑子都记着呢。” 你脑子记着呢,我脑子也记着呢。 距离这边得有个七八十米的地方,是训练场边上的露天厕所。 这边两人忙活的时候,有人正因为肠胃不和,在厕所里蹲着呢。蹲着看蓝天白云,看天空的飞鸟,这也是一种境界呀。然后视线这么往回一拉,咦呀呀!哪个班有这么大胆的孙猴子,竟然敢干这种事? 为了看清楚一些,起来蹲下起来蹲下的看,看着有个比灵猴还灵便的家伙,上下了四次。这得藏了多少好东西。 隔得太远,看不清楚。但是唐老师觉得有必要去警告一些自家班里的臭小子,这要是被人发现了,就完蛋了。 各班的辅导员其实不离开训练基地的,有些陪着训练,有的待在固定的地方,回自己的寝室,辅导员就是跟队的,人家怎么训学生,他们不插手的。 结果想去说的时候,教官正在教怎么整理内务呢。他没法说,只在外面站着等,喂了两小时的蚊子。 好容易等训练结束了,他一个宿舍一个宿舍的进去叮嘱。 结果才进这边宿舍,郑五就喊:“老班,饿啊!把你的私藏拿出来呗。” 辅导员一般都是同校的学长。不是读研的就是读博的,自己还没脱离学生的这么一层身份,性子随和的呢,是能跟学生打成一片的。 这位老班就是四爷的班主任,姓唐,叫唐培仁,这才开学,学生就敢老班老唐的叫,就知道这位的脾性如何。 学生一喊饿,那点立场一瞬间全没了,于是就道:“饿……饿了我能怎么办?问我?我能给你们去厨房偷吗?偷了我还能给你们藏在树上吗?就算是藏在树上,我能趁着夜跑的时候溜过去把东西顺出来吗?不要太异想天开哦!” 说着,对着几个人挑挑眉,眼睛向上翻了翻,手又朝上指了指,转身走了。 宿舍里几个人面面相觑,郑五看四爷:“我怎么觉得老唐这话……味儿不对呀。” 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意思。话反着听就好了:他去厨房给你们偷了吃的,偷出来还给藏在树上。藏在树上不算,他还出主意说趁着夜跑的时候溜过去将东西顺出来。 哎呀妈呀!爱死老唐了。 林雨桐和简政美这会子全不知道给他们做了嫁衣裳,相互抹了药膏,然后趴在床上晾屁|股呢。王佳羡慕的不行:“你们说要是我明儿也把屁股给烫了,会不会跟你们一个待遇。” 关键是吧,同宿舍的虽然还有三人,但是这一个班的,其他两个都不在,只剩下她一个人,感觉好孤单呀。 “明儿我们就训练去了。”林雨桐保证,“明儿这水泡就好了。”结硬痂了,也不怕裤子磨。 这边晚上也饿,但不能可着一个人吃吧。今儿吃简政美的,等她从床上爬下去,然后将行李打开,从里面摸出一包卫生斤,将包装袋撕开之后,宿舍里发出一声惊呼声。 竟然是早有预谋,腾出空包装盒,然后给里面塞上火腿肠等东西。这要是有个女教官,伸手摸一摸就露馅了。可这不是男教官吗?看见都脸红,也不好意思碰啊!愣是给这些小妖们偷渡成功了。 压缩饼,加一根火腿一片辣片,香!比吃卤蛋顶饿。 那边正吃巧克力的一伙子看着这边直流哈喇子,可别扯什么巧克力补充能量……能量这玩意感知不到的,但肚子吃什么踏实,却真能感觉的到。 他们这边大吃大喝的,就有那么六个人顺着老师的指点,寻宝来了。 老侯别看人长的矮挫了一点,但人家爬树翻墙,干的可溜了。上了两棵都没找到的情况下,终于在第三棵树上找到了。摸一摸,是红薯。 哎呀!好东西呀。 可摸索着解绳索,解不开呀。这怎么绑上去的? 下面宁宁不停的催:“你倒是快点呀。” “刀子?谁带刀子了?”老侯在上面问。 老边就道:“带什么刀子呀!来部队带管|制刀|具,找死呢!” 谁要管制刀具了:“水果刀也行。” 这而不是扯淡吗?水果长啥样都快忘了,还水果刀呢。 小毛解下钥匙串:“指甲刀要吗?” 要个锤子! 四爷提醒他:“打火机!打火机!” 对!还有打火机! 抽烟的有打火机不奇怪,一般都藏的极其神秘,老侯从裤腰里摸出来,打火机一打开,有点亮光能看见绳索了,他就乐了:“绑这种怪绳结有个屁用,尼龙绳子,见点火就化了。” 找到一袋子,其他的就好办了。 将这里的树上摸了一遍,将四袋都摸到了。 可这带出去太打眼了,横穿训练场就更不可能了。怎么办呢? 四爷:“一人揣两红薯,然后袋子封好……” 训练场边上那个露天的厕所,因为是旱厕的缘故,距离厕所七八米的地方,堆着一堆干土,埋那里去呀。 好地方! 如此,天天晚上都有的吃。 四爷走的时候说小毛:“你不着急,你把地上掉下的绳子给捡起来,别把老唐给坑了。” 可小毛胆小,别人都走了,这娃粗粗的捡了四根长绳子,团成一团就带走了。却完全忘了,那绳子不是解开的,是用绳子烧断的。烧断的这种,你不好说人家烧了几个点,会把这绳子烧成几段。 回去之后,一人洗了两个生红薯,没地方生火去,就那么生吃了。可就这,也觉得饱了。只觉得这件事办的真是利索。合作无间呀! 却不知道炊事班的人路过厨房后面的时候,很容易就看见了被烧断的绳索的残骸。捡起来一看,就觉得事情严重了。 老侯烧的时候,把绳结的两头都烧断了,因此,捡起来一看,是剩下的绳结,完整的绳结。这完整的绳结说明什么?说明打绳结的是军事素养极好的人。也说明藏的人跟带走脏物的人不是一拨人。 因此,这不会打开绳结的用烧的办法的,应该是学生娃。但把东西顺出来藏起来的,都没有先想到的那些学生娃,而是在琢磨,自己的队伍里是不是有人干了这个。事情就上报上去了。 拿着绳结,各个教官在集合之前就被请去了,大家开个会,说说怎么回事吧。 “我觉得不是咱们的战士,他们没有这个动机呀。” “是啊!完全没有必要。其实,也不能完全排除那些学生娃,这些孩子有些是有一定的军事素养的……” “而且,这绳索是绑什么了?应该后厨库房里出来的,厨房丢什么了?有什么特别的人进过厨房?” 炊事班的就说:“没有别的什么人!就是两个帮厨的女生,长的瘦瘦弱弱的,还特别乖巧,又是伤员,那树又不低……可能是她们吗?” 那不可能! 可站在后面的一位帅气的教官不动声色的朝后站了站,在炊事班看过来的时候,他摇摇头:“军事素养……她俩没有……就是学的比别人快……” 都是最高学府的学生,智商在那放着的。只要稍微热爱运动的,学这些个都不难。 于是,上面就说了:“先查!悄悄的查。” 不能确定是人家学生干的,你都没法找人家学校去告状去。再说了,这点事……也到不了告状的程度。哪年这些孩子不给调皮捣蛋一回?都是年轻人嘛,就是吓唬吓唬他们。 帅气教官在一宣布解散的时候,就跟做贼似得率先溜出来了。回去的路上都气哼哼的,到了宿舍门口,背对着宿舍不朝里看,姑娘们正起床呢,林雨桐和简政美是收拾的比较快的那种。教官在外面喊了一声:“林雨桐,简政美。” 两人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立正喊:“有!” “出来!”教官下了命令,就往宿舍前面的拐角去了。 林雨桐和简政美往出走,简政美还道:“该不是今儿又给咱们换个食堂吧。” 想什么美事呢。 一看见教官那张被气青的帅脸,两人就知道糟了,这是犯事了。昨儿的事有人看见了?可看见了也不会到今儿早上才来找呀。 走到跟前,教官就打量二人:“今天能训练吗?” “报告教官,能!”简政美斩钉截铁,“简政美要求归队。” 归队呀,很好很好! 教官似笑非笑的看林雨桐:“你呢?” “也能归队!”简政美看过林雨桐的伤了,真没事了。 林雨桐瞥了简政美一眼,只得点头:“报告教官,林雨桐要求归队,些许小伤,坚持就好。” 坚持? 教官用手指来回的点着两人,压低了声音:“昨晚你们干嘛了?别以为别人就查不到。那绳结打成那样,得有军事素养的人,得能靠近厨房的人……你们两个这两者都具备,只是,别人当你们是伤员,我也希望你们是伤员……” 可你们昨天还说什么都干不了呢,今儿就活蹦乱跳的。 “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你们就是蓄谋已久的!”他指了指训练场边的树:“去!给我蹲树背后去……别人训练,你俩就给我蹲着去……” 蹲到树背后,树背后是绿化带,中间也就能蹲一个人,这还得是女生。简政美摇头:“有蚊子!我们去跑步都行!” 教官气的呀:“别以为自己聪明!我也是军校生,我的智商不低的好吗?你们这么活蹦乱跳的满操场跑圈,你是想不打自招呀。” 简政美一副恍然的样子,然后嘿嘿的笑:“原来教官包庇了咱们呀。这我就放心了!” 教官气结,这还来试探自己呀。他转身就走:“给我蹲三天!三天后,你们俩给我跑圈去。” 林雨桐看简政美:“能不——不打自招吗?没看他脸色不对嘛,怎么还把伤已经好了的事说给他了。这下好了,真受伤了也成了假受伤了。” 天真的孩子呀。 简政美嘿嘿笑:“没事,教官不会不近人情的。这不是没事了嘛!走了走了!” “走哪去呀?”另一边的拐角处冒出一人来。 “老班!”不是辅导员班主任查刚还能是谁。 “我还以为你们受伤了,专门来看你们……”别管是伤在哪了,伤了就是伤了嘛,“可你们呢?啊?” 林雨桐生无可恋:“我们受伤这事到底多少人知道了?” “那你得问还有多少人不知道!”查刚捂着心脏,“你们……你们要气死我呀!男生那边没出毛病,心说女生就三个,横竖不能出状况吧。你们可好呀,送我这么大一惊喜。哎呀!我得谢谢你们呐,没有这一出,我还不知道你们军事素质很过硬,我还不能知道你们能飞檐走壁……我还不知道你们为了一口吃的竟然敢说屁股受伤了……我的脸啊,丢尽了!” 简政美一脸的无辜:“这要不是饿的狠了,我们能想着藏吃的吗?” “藏了多少?”查刚急忙问。 简政美说了具体的量,“本来是给咱们班的……” 查刚跌足而叹:“可惜了,不知道被谁给截胡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呀!咱们班那一群牲口还等着喂呢,这些家伙,都不如你们俩有魄力。你们饿了还知道自己找吃的,他们就知道找我。我恨不能带着大号奶瓶挨个的去喂。” 林雨桐憋笑,老师被带歪了。 那边简政美却很生气:“老师你管他们不管我们,女生只有我们三个,你还不叫我们吃饱饭。” 你看看这话说的,查刚皱着小眉头:“哎呀呀,话不能这么说的呀。这么着……我每天晚上等你们训练完……都过来‘检查检查’,看看你们的情况,这样总行的吧。”说着拍了拍自己随身都背着的双肩包,暗示意味十分明显。 林雨桐马上意会,“收到收到!” 刚好集合的哨子响了,林雨桐拉着简政美就跑,查刚气哼哼的,嘟囔道:“不跟你们计较,还真当把我拐跑了。不省心呀……真不省心呀……” 不省心的今儿基本是省心的,躲在只有教官能看到的地方蹲着呢。说蹲着也不现实,就是那种树根已经长到爆出来的那种,坐在裸露的树根上,挺像是屈膝蹲的。两人一人一本英语书,一窝就是三天。 三天里,每天晚上夜跑完,四爷那边就都去厕所,然后从厕所出来刨出红薯一人捞两个,趁着熄灯以后,装模作样的去水龙头下洗干净,可这玩意生的吃,再怎么吃也吃腻了。小毛还开始有点拉肚子。这小子不说吃药,“我再吃两个,最好拉的站都站不住,就能不训练了。” 可就算是这样,也没胃口了。 要是能烤着吃就好了。 那味道还不得散出去呀。 四爷心里突然动了一下,红薯真是老唐弄出来的,不会的!那还有四个冬瓜呢。他没道理偷冬瓜出来吧。 忽然福至心灵,不会是桐桐弄出来的吧。那冬瓜弄出来就不是为了吃的,而是没有锅,她是打算用冬瓜做容器的。 可她要是给自己,不会给自己生的,一定不会弄熟了再给自己送来。这么说,她很可能再回去找她藏的东西。这事得想办法跟她说一声才行呀。 于是,在早有预料的小毛会拉肚子的情况下,他和郑五陪着小毛去医务室。 去医务室就是机会呀。 物院的训练方向他大致清楚,将小毛放到医务室就走,叫郑五陪着病号就好。 林雨桐干嘛呢,林雨桐开始跑圈呢,三天蹲完了,这就得跑圈了。四爷一到训练场的边上,就看见桐桐了。盯着大太阳,汗流浃背的,看来跑的时间不短了,不过从脚步上看还是能看出来,她还不算是太疲乏。四爷默默的跑着跟过去,这训练场这么大,这么多班,有男有女的,教官也分不清是不是这边训练场上的人。 四爷不紧不慢的跟在桐桐后面,直到说话了,桐桐才发现他来了:“怎么跑来的?” “说几句话就走。”四爷往边上稍微跑了一点,“你是从厨房拿东西被人发现了?” 这事你都知道了? 简政美怒了:“教官还说保密了!” “我们截胡了!”四爷赶紧打断桐桐的舍友,又问:“为这个被罚了?” 林雨桐简单的把前因后果说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高,却不知道不远处又跟来个小尾巴。谁呢?田小军。 人家站军姿呢,他被林雨桐这边吸引了,明显看见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子跑过去跟林雨桐搭讪去了,教官叫了两声他都不听见,然后被直接踢出去了:“不是爱看人家跑步吗?那你也去跑吧。” 正中下怀。 跑过去距离有点远,只听见林雨桐在说什么:“……晚上……厨房后面……树上……绑着……红薯……两袋……” 再追了几步,结果那个男生停下来不跑了,紧跟着就离开训练场。 难道是两人约会呢,这个家伙想拿红薯勾搭林雨桐。 缺衣少穿填不饱肚子的时候,果然两馒头就能换一媳妇。如今,这是两袋子红薯就能换一女朋友咩?! 自己也饿呀,于是,回去跟班上的男生这么那么一说,决定干了。 晚上吃完晚饭,叫上何君尧和刘洋,再叫两个男生,一块去吧。他不确定在哪个训练场,还偷偷的叫了王佳,问她林雨桐之前在几号食堂,然后就顺利的有了目标。 “三号食堂后面的树上,走!”田小军打头带着人就直接去了。 去了就被逮住了,来来来!你们几个小子,过来咱们好好说叨说叨。 这么大的动静,晚上夜跑的都围观去了,什么红薯啊冬瓜的,田小军就说了,但肯定没把林雨桐给招出来,只是说在路上不知道听谁说了一句,就来找找。 围观的包括老文他们,赶紧的吧,趁着还没人注意,再拿一回。 这天晚上,四爷都迷糊了,就闻见一股子特别香甜的味道,不是烤红薯还能是什么?他听听宿舍里的其他人,都睡的沉着呢。他也就没管,只睡他的。 第二天起来,大喇叭通报批评,田小军、何君尧、刘洋他们赫然在列,其他的就是半夜偷着烤红薯的,据说为了烤红薯,把宿舍里一凳子给拆了点着了。 查刚差点气的背过气去,将人给领回来,在半路上就训斥:“是不是蠢!你们是不是蠢!看看人家林雨桐和简政美……”说到这里,他意识到不能再往下吐露真相了,话题马上一转,“人家怎么就不饿,就你们饿了!” 心里却道:“人家偷了的都能蒙混过关,你们没偷的反倒是叫人给摁住了手。” 这边被老板训了,回头又被教官呆着罚。于是,训练场上又多了五个跑圈的。 田小军还一脸的你得承情:“我没把你招了。” “我干啥了?”林雨桐跑她的,“不兴诬赖的。你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听见我跟谁说什么了?简政美你跟我形影不离,你听见了吗?” 简政美摇头:“没有!”然后鄙夷了田小军一眼:“活该!” 然后这件案子就这么不了了之了。知道不是他们干的,但不妨碍杀鸡儆猴,谁叫他们被摁住了呢。 许是因为这次的事叫上面有些警醒,再加上女生多的那些系,比如中文,外语的,这些开始闹腾,倒不是为吃的。她们争取的是每天热水供应和洗热水澡的事。 前前后后这么一周了,也开恩能洗澡了。到了军训第二周,差不多也能踢正步了,也能站军姿了,训练强度就没那么大了。说是军训完有合唱比赛,有军体拳表演。所以,每天正步走四十分钟,然后站军姿二十分钟。再然后就是军体拳和歌唱练习交换着来。也许是习惯了夜了挨饿的滋味,也许是训练强度降低饿的没那么快,反正第二周开始,日子就好过起来了。女生这边,真有四分之一的女生前前后后出现了生理期,如此一来,训练强度就更低了,只要能保证全员在排练,教官都不说的。 老班这人还不错,每天晚上说是来检查的,但兜里都揣着零食。什么豆腐干,火腿肠,不多,但每晚睡前都有一点。而且,还给送来了一包红糖,叫水壶里灌上红糖水。 日子就在王佳念叨红烧肉的声音里过去了。 最后一天是验收,前一天晚上是合唱比赛。唱歌这种的,还是合唱,说起来都差不多,除了声音大以外,一般是不太能找准调的。但这不就是比气势嘛,气势胜了,那就行。不在乎在调不在调的。 最后一天早上,林雨桐和简政美还有一个学舞蹈的女生,被安排到女生队列的最前面,简政美是旗手,林雨桐和那个女生是护旗手,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接受了检阅。 等走过主|席台,到了指定得到休息区的时候,这都就放松了。那个学舞蹈的女生跟林雨桐闲聊:“你是哪个院的?” “物院的。” “物院的?真的?”她一下子激动起来,“那个,听说你们物院有个女生特牛,为了偷懒不训练,愣是把自己的屁股给烫伤了……” 简政美就说:“这位同学,能动动脑子吗?谁能主动去烫屁股,这烫屁股是好听还是怎么着呀?”我烫脚也不烫屁股呀。 人家还振振有词,“这你就不知道了。烫脚瞒不过人的眼睛,是不是烫伤了一眼就看出来了。可这烫伤了屁股,除了军医谁检查了?军医那人还挺好说话的……” 嘿!就是说我们假装烫伤了屁股呗。 被你们传成这么不在乎名声的我们,也是没谁了。 见简政美还要再说,林雨桐就一把摁住了,对着人家十分认可的点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我和我同学之前还以为以讹传讹呢,叫你这么一说,还真特别有道理。” “是吧?”这姑娘的八卦心越发浓郁了,“对了!你们知道烫伤的是谁吗?那姑娘忒二了!” 忒二|二人组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微笑,然后一致表示认可,再诚恳的点头:“是的!挺二的!” “你们不知道名字吗?”这姑娘锲而不舍。 “知道!”林雨桐回答的特别笃定,“是天文系的……叫李艳!” 物院真的有天文系,至于李艳……这种名字特别大众化,比较容易取信于人。至于会不会嫁祸给这个叫李艳的人,这个不会。林雨桐之前听人说过,今年的天文系新生里,一个女生也没有。 那姑娘点头,表示记住这个名字了。 因为意识到自己可能出名出大了,所以一直到军训结束,上了回校的车,林雨桐都苟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47 欢喜人家(35)三合一 欢喜人家(35)【孩子咳嗽,给孩子打针去。今晚顾不上捉虫,我明天捉,见谅。】 这个时期的学生,尤其是大一的新生,往往会被大学的各种社团和活动搞的眼花缭乱。除此之外,还有各个老乡会。最早联系学生的,只怕就是老乡会了。就像是王佳。这还没回到学校呢,已经从消息灵通的老乡嘴里知道了接下来要有老乡会,还为此专门问林雨桐:“石门的老乡会你参加吗?” 不了吧! “我高中也没在石门上,也没什么共同话题。”这也是实话。人家在一块也就是聊聊石门的事情,但林雨桐这辈子可还没去过石门市呢。愈发没有要去的必要了。 王佳还怪可惜的,“那就只我一个人了。” 认老乡这种,硬拉着谁也不合适。 外地的学生有这种老乡会的比较多。京市应该也有,但林雨桐还没有接到类似的通知,她也只当是没有。对了,还没问简政美:“你是京市人吧?”应该是,说话的口音像。 简政美点头:“我准备回家一趟,泡泡澡。你呢?要跟我一块回去吗?对了!我有车,就在校外酒店的停车场,你家在哪,我顺便送你。” 也行呀! 可这边还没说话呢,何君尧就说了:“今晚上准点查寝,都按时回宿舍。” 怕是担心学生在外面玩嗨了夜不归宿,所以要查寝。 那就不能回家去了,还不够路上折腾的呢。林雨桐想去四爷那边,之前两人把房子都拾掇好了。因此简政美的美意她心领了,“我有酒店的卡,我爸估计得来接我在附近吃饭。才说你要不用回去,咱俩去那边洗澡吃饭好了。” “好啊!”简政美直接应了,“我也不爱折腾。也想开个酒店又怕人家说。” 这么不见外……林雨桐能说啥呢? 好吧!那就去吧。顺便还问问乐音她们三个,要不要一起。 人家也都有老乡会要给他们接风洗尘,饭都订好了。只能下次!下次吧! 也行啊!回学校,去宿舍,趁着简政美去上厕所的工夫,林雨桐用宿舍的ic卡电话给四爷打了电话,四爷那边也正吵吵呢。 “跟我走,我给大家安排……”也不知道谁的声音。 四爷正说不去呢,结果桐桐的电话过来了,说推脱不过。那没事,跟宿舍的一起行动就好了。 去不知道,桐桐那边是她跟简政美两人,而四爷这边,也就他跟郑五了。其他人一样,时间都安排给老乡会了。 酒店距离学校很近,到了地方简政美才说,“我的车就在这里的车库放着。我哥给打的招呼。” 酒店的房间是林东来特意给闺女定好的,属于比较好的,卧室客厅一应俱全。简政美心里就有数了,再加上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成套的品牌,虽然是比较小众的牌子,但能看出来其实很讲究。很少有人穿衣服始终认一个牌子的衣服的,她这么着,要么是家里有人做这方面的生意的,要么就是比较个性,对这种品牌爱的深沉。 但不管哪种,都说明她家的家庭环境比较优越。 她就说:“其实去我家也可以,我家里人都不在。要是下次时间松,去我家吧。你会做饭,去我家做饭去。” 她说她的家庭说的很隐晦,只说在西南,哥哥嫂子也下部队了。 作为交换,林雨桐也坦诚的邀请人家:“我家的地方也很大,三楼就是我跟我表哥的天下。他是高三的,忙的基本没时间捣乱,关键是我爷爷是厨子,手艺很好。又几乎跟我去我家……” 交朋友嘛,坦诚相见。 你给我搓搓背,我给你吹吹头发,再出去叫半桌子各自爱吃的菜,马上就亲密无间起来。 天南海北的聊,聊到回宿舍了,林雨桐才有空给四爷发了个短信,问他在哪呢。 四爷跟郑五就在学校里面的招待所开了间房洗了澡,然后在小馆子点了一桌子菜吃了点饭。这会子人在宿舍呢,郑五不知道兴奋啥,回来买了啤酒白酒,都是用箱子装的,然后又是烤鸡烤鸭各色的卤肉凉菜,弄了一堆,这会子从老乡上回来的其实都喝了一点了,这会子郑五激将:什么你们就喝酒吃肉了,兄弟巴巴的等着你们之类的,这一说那一个个的都来劲。 喝嘛!兄弟嘛。 直到晚上九点了,到点出去锻炼去了,两人才见上面。 见面了四爷先盯着林雨桐的屁股:“真好了?没好不能见水啊!” 哎呀!有完没完了。 两人呼哧呼哧的跑到游泳馆,却只冲了个澡就出来了,里面跟下饺子似的扑腾着人呢,有新生有老生,澡堂跟不上,就只能拿这里当澡堂子了。 夜里凉风习习,身边都是追逐打闹的年轻人,什么是世外桃源,这里就是世外桃源。没有纷繁的俗世烦恼,每天跟着年轻人一起,心态都年轻了。 桐桐挎着四爷的胳膊,时不时的打量四爷一眼,说良心话,她还是喜欢看四爷穿西装的。如今天热,但是衬衫加西装裤,就足以叫人眼前一亮了。可四爷好像现在更爱穿运动衣,觉得年轻吧。 四爷被她看的发毛:“哪不对?” 哪都对! 贼帅! 不用说话,就这么手挽着手在校园里走着,就是一种享受,从来没有这么心闲的时候。 转到宿舍要关门的前半个小时,四爷送林雨桐到宿舍楼下,得空余点时间洗漱。 这么平淡的修整了两天。两天里就是洗澡理发洗衣服,第二天她跟四爷还是回了那边的公寓,将衣服在洗衣机里转了转晾起来了。 两天完了,当天晚上,就被通知,晚上七点去班里,老班有话要说。 老班好像是今儿才想起来,没跟大家说学校里的情况。当大家都把学校转了一遍了,他才开场给大家介绍校园。过程中哪怕是被学生抢白了无数遍,但他还是耐心的将这些都给说完了。说完了这个,又说学习,“我只强调三点,第一,第一学期基本都是公共必修课,专业课只有两三门而已。但是,不要因为公共课没兴趣或是觉得跟专业无关就不重视。第二,不要为了出国而只注重外语,将专业课弄的一塌糊涂。第三,平时要多读书,选些与专业相关或感兴趣的课,不要一直放纵自我,昏昏沉沉的度日,等到了毕业你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说着话,就给没人发了一张课表,“第一周不开专业课,你们有时间的话可以准备一下英语分级考试,其他的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后面不知道谁问了一声:“老师,课本是不是没发齐呀?” 哦?这个林雨桐都没注意。 就有人又补充,“我看一下,都是公共课的课本……专业课呢?”不是说要开两三门专业课的课程吗? 谁知道老师来了一句:“有些课本来就没有课本。需要课本的,你们听各科老师的安排,到时候自己买或是到图书馆去借。图书馆在教学楼一层,进门左首。还有谁有什么问题吗?” 下面一下子就嗡嗡开了,您不觉得开了这门课却没有课本教材本身就很有问题吗? 但这在老班看来,却再正常不过:“好了,慢慢就习惯了。” 那这上课你得用心了,要漏掉一点,这你考试就是个问题。 老班潇洒的走了,何君尧这个班长却挥挥手,“都留一下,都留一下!我就想问问,这要是万一真有专业课,是按照老师的讲义走的,就是没课本。咱们怎么办?是上课各自记笔记呢,还是咱们班委想想办法,把老师的讲义借来,在上完课后,给大家集体复印装订?” 那当然是集体复印好了,省的翘课漏了一节课最后跟不上。 好!那就用讲义,可这依然是有个问题的。比如费用怎么办? 林雨桐就说:“按月收吧!等到需要复印的时候再收钱,到时候也好估算到底每月收多少合适。多的也不用退,账目记着就行。到时候沿用到第二个月以此类推就好了。” 对!大家的生活费都是按月给的。一个月一百五左右。稍微宽松点的,一个月有两百。多的就没有了。这刚开学,需要买的东西多。又都胡吃海塞的,能扛到月底的人估计都不多。一下收上五十,下周估计就有人吃不上饭了。 行!那就这么定了。 公共课是那种大教室上课,人也多呀。还动不动就有蹭课的,所以,得早早的过去占座位。就这紧赶慢赶,林雨桐跟宿舍里的人到的时候,座位已经差不多满了。有人就开始坐在前面的台阶上了,林雨桐也只能坐在这里。等到老师来了,外面还陆陆续续的进人。除了讲台,人都塞满了,走廊里还有人呢。 上了一节公共课,林雨桐就没什么兴趣了。这些基本的教材,她差不多都快能背过了。她不觉得有在这个上面浪费时间的必要了。 结果她给四爷打电话问四爷,人家早泡到图书馆去了,压根就没想着去上什么公共课。林雨桐找过去的时候,他递给林雨桐两张课表,一张是他自己的,一张是给林雨桐的,林雨桐的这章是大二的第二学期的,他还道:“抽空,你先去跟你的班主任沟通。跟他说一下你的情况。比如英语,四六级乃至八级都没有问题。公共课在暑假期间,你都已经自修完成了。他会出门跟各科的老师沟通,你的时间就自由了。最好有问题可以去问问老师,让他们推荐一些必须的书……” 大学对待特殊的学生是可以放宽很多限制条件的。 据说就有一位比较特别的,他是去年就考上京大了,但因为太贪玩,考试挂了几科,所以被退学了。人家复读了一年,又考回来了。回来之后才发现,他被退学之前在京大考过的那些学分依然有效。然后人家就轻松了。 所以,只要拿到这种许可,是很自由的。 这个不存在跟同学相互之间的同进同退的问题。因为大家除了休息时间之外,学习都是相互独立的。谁也不会粘着谁。又因为各自的爱好和兴趣不同,大家选秀的课程也都不一样。不会像是高中那样,闺蜜就是上厕所都黏在一起的关系。 这里,竞争真的很大。 四爷的这个提议,挺好的。许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她去找老班的时候,老班正在办公室里啃书呢,他也要考试的亲! 林雨桐说公共课自己没问题,老班直接就打开抽屉:“每年都会遇到这样的……早准备好了……”他把题推过去,“边上的桌子空着呢,笔从办公桌上拿。” 说完,继续看他的书,然后不停的记笔记。 谁也不妨碍谁,考完了。 老班扫了一眼,然后看了一眼林雨桐,“不错呀!成,今年英语四级能考就考,考完就可以免修这一门了。剩下的就是专业课了,我建议你去其他的科系蹭蹭课。” 不能说这个学生说可以就可以的,你得拿着他的卷子去找老师,跟老师报备一声。要不然老缺勤,老师也不愿意呀。 老班这人还算是不错,又给林雨桐翻出一个小册子,册子是复印的:“去买或是借这些书,基本图书馆都有。大学四年,这些书得精读,读透了,你就成了我了。” 老班被保研的,随后又考上博士,可见其成绩是能傲视群雄的。 林雨桐接了小册子,好家伙,密密麻麻的。 这都是要课外读完的,不是说你的专业课就不用上。 看了一下课表,专业课拢共就三门,一周各上两次,那么也就是说需要去教室的只有六次而已。剩下的时间其实是自由的。 如此,她其实不用那么赶了。别人起早占座位,她可以慢悠悠的吃早饭,然后去图书馆。有时候能跟四爷一块,有时候是不能的。两人的课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但是每天的晚自习,两人是能在一起的。但在图书馆上晚自习,不能说话,大家也都不说话。看进去书了,也就没说话的兴趣了。能证明她跟四爷是一块的,也就是每次杯子里的热水没了,都是四爷起身去帮他接的。再不然就是两人会为各自占个座位。图书馆也不小,自习室就更多了,可不管到哪边,这座位都是要提前占的。 如此的自由,宿舍里的几个人就都羡慕了。 早早修完公共课,是能节省不少时间的。可她们现在没工夫管公关课,只看英语分级考试的事。周五晚上,在大礼堂考试。难度算是适中,但还是有个别偏科的,还是明显感觉到了。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大学的环境还是跟高中不一样的。在他们还在惯性的按照高中那一套当个好学生的时候,林雨桐的操作就像是开了一扇窗。 哦!大学还可以这么上。 心理上其实是有些放松的,再加上大学没有那种三天两头的考试,所以,没有人在后面用小羊鞭赶着你。于是,紧张了一周之后,五彩缤纷的大学生活就朝他们招手旨意了。 先是体育课,蓦然发现体育课还能分什么足球篮球排球,最棒的是还有养生体育。这个是可以自选的,选一门就是了。 对于懒的动弹的女生来说,还有什么比养生体育更棒的课。 当然了,也有选游泳的,比如旱鸭子们。简政美硬拉着林雨桐去选了养生体育。养生体育是干嘛的,就是打太极拳的。这位老师白眉白胡子,穿上打太极的那一身行头,那真是仙风道骨,颇有韵味。据说,这位老师曾经从三楼跳下来而毫发未伤,于是,简政美如见高人。林雨桐也觉得有点意思了。这道家工夫修炼到一定程度,许是能做到这一步的。 平时也没时间练工夫,也没那条件练工夫,这门养生体育,那倒真是对了胃口。她特意给四爷打电话说了一声,叫他也报这个。虽然不能一起上课,但是吧,这个名正言顺的练功的机会,却难找。 四爷那边真被郑五拉着报篮球呢,“报养生有什么意思,咱去练蓝球,也组个篮球队。” 老边就道:“不学篮球谁还拦着你们不叫打篮球了。我就觉得养生好,养生修身养性……” “什么修身养性?”边上的宁宁拆台,“你就是女生多嘛。” “那你们说不从这些地方想办法接触女生,还能怎么接触女生。咱们班就那一个……还是个比我还爷们的汉子……”说着就一脸心碎模样,“要是当时学文科,该多好!” “还有社团!”边上的毛毛就道,“去找个女生多的社团……” 对还有社团。 “联谊宿舍!”郑五说着,就给大家朝四爷那边使眼色,“联谊宿舍呗。隔壁的牲口人家跟一个外语专业的女生宿舍联谊了,听说周末还有联谊活动……” 老边一下子就坐起来:“我老乡的宿舍……怎么样?” 拉倒吧!你老乡的宿舍……你老乡长的一米七,得有一百八十斤重,嘴唇上还带着绒毛的……郑五又看四爷:“咱们公子业是有女朋友的。你们看看人家,晚上回来的饭盒里,永远有一份保温的饭。再看看人家的衣服,脏衣服立马就收拾好了,谁见过咱们公子业洗衣服的?没有吧!如此的贤良淑德校花级别的女朋友,你们不想拥有吗?再告诉你们,前天我在路上远远看见咱四嫂了,她跟好几个女生一块,从超市出来的。除了在三号食堂你们都见过的那个……” 长的相当的可以的那个,“还有四个呢!怎么说呢?梅兰竹菊,各有千秋。” 宁宁蹭一下就到四爷的身边:“公子,成不成的,全看您了。小的后半辈子的幸福,能不能找到女朋友,全在您身上了。” 小伙子们呀,“人家都有男朋友了。” 郑五热情不减,“这种长相的姑娘,要是没人追才奇怪呢。有男朋友也才正常才对!可是,异地恋是爱情的杀手,没几个人经得住的。生病了,咱们能出现,她们男朋友能出现吗?想找人陪了,咱们能随叫随到,她们的男朋友呢?” “撬别人的墙角呀?”四爷转身,“没兴趣。” 嘿!你这人没劲了。 “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这些也就是嘴上嘚吧嘚吧,但还真没谁说为了恋爱忙活的。男生忙活的事情多着呢。 四爷才说要打电话问桐桐,周末有没有安排。那边还等着一起打球呢,结果桐桐的电话打过来了,问要不要一起回家去。 这个家不是说附近那套公寓,还是回家的那个家。估计是林东来打电话了,桐桐不得不回。 那就回吧。 四爷跟宿舍的几个说了一声,其他几个人才恍然:“是青梅竹马呀!” 差不多吧! 那这就只剩下羡慕了,不是谁都有一个小青梅的。 从学校出去,路边到处都是社团招新的。令人随便报了一个,比如外联部。这个面试最省心,比如说,我们能拉来多少多少赞助……那……ok!填表放在一边就好了。 到了学校门口,林东来已经等着呢。看见四爷也没多问,好像知道他要出来一样。见闺女的包他给拎着,林东来的表情和缓了一些:“上车,赶紧的,爷爷在家等着呢。肘子总天不亮就炖上了。” 林雨桐上车就闻到了一种比较特别的香水味,就问道:“这还不到一个月,您这有情况下。” 林东来一头雾水:“什么情况?” 林雨桐耸耸鼻子,这味道很明显。 林东来‘嗐’了一声,“你大姑的一个合作伙伴,刚才来接你,顺路,你大姑叫帮着送一下。” 哦!看来是林东方给安排的相亲对象。 林雨桐就不问了,成不成的都没关系。林东方给看的人,还是比较靠谱的。 林东来却以为闺女不信:“真的!就是送了送。你可别瞎想,爸要是有个什么动向,肯定跟你说的。没动向,那就是没事。”说着就看金家的小子,“跟我回家去吧。你家那边也没人,你爸忙着呢,你妈陪着你爷爷奶奶出去旅游去了。去了香g了,上次听他们那意思,是不到十一月份都回不来,走的时候倒是跟我说了一声,昨儿才走的,说叫我给桐桐打电话的时候叫给你转告一声。昨天说是给你打电话关机着,你妈说她不会发短信。” “昨儿下午走的吧,我下午有课。”四爷这么说着,心里却觉得事情有点不对。这要出门,前一天晚上说一声也行呀。不能说是到了机场了才想起没跟自己说。 他直接打了电话给金红胜,金红胜果然不知道:“你妈旅游去了,还把你爷爷奶奶带走了……我不知道!我说,她自己就没怎么出过门,从家里到郊县她都费劲,去什么香g啊!” 四爷就问林东来:“林叔,是跟您那边旅行社的旅行团走的吗?” “不是!”林东来就到,“我们这边没有那么长时间的团。怎么走的这就不知道了。” 四爷就继续跟金红胜说这个事,他们说他们的,倒是把林东来给说毛了,一个没出过门的人,还带两老人,他就扬声道:“要我叫那边的合作公司帮着问问吗?” 金红胜气啊:“暂时不用,我再想想办法。” 如今可不是香g回归之后了,很多事情都好办。现在是九六年,那边还属于y国的殖民地,很多事情特别不好办。 四爷这边就挂了电话。到家的时候,老爷子和老太太欢喜的叫两孩子洗手吃饭,林东来却急的先问:“我金叔那几天过来,没说怎么去旅游呀?” “说是红胜的一个合伙人,邀请家属都去……”林奶奶就道,“你说现在人家都这么客气……” 林东来心放心了,这有地方可找就行。 马上又给金红胜打了电话说了情况:“你也别急,给那边去个电话问问。” 金红胜隔着电话就明白了:“宋兰兰就是糊涂!你知道李宏不?” 知道! “那孙子弄的水泥都不合格,我不敢用。他倒是想办法拉关系……行!我知道了!我这边先停工拖着,先把李宏稳住,等着他们回来……” 四爷就隔着电话道:“联系上之后就说我病了,病的有点重,叫他们赶紧回来。” 金红胜听见了,跟林东来又道谢又抱怨,“宋兰兰这当妈的,愣是没一个孩子明白。”挂了电话的时候他还想,宋兰兰要是个明白人,他至于把两人的关系闹的如今这种程度吗? 两老人这才知道这做生意处处都是陷阱,你觉得对你好的,这不定就是蜜糖里裹着砒霜呢。说到这里,两人又像是想起来了:“那个姓曾的朋友,好像来找过你几次。” 林东来不出意外的‘哦’了一声,“再来你就说我出差了,跑分公司的事去了。别的您别多管……” “要不是好人,就不让上门了!”老太太心惊胆颤的。 “不是!”林东来还真不知道怎么说,看了闺女一眼就道:“他们投资的那个厂,不是在桐桐妈那个镇子上吗?很多事情,县官不如现管。要是合格呢,桐桐妈不会为难人。要是不合格呢,叫我去说去,那成吗?” 那是不成! 林雨桐却明白,这是苏宝凤可能为了当时那件事生气着呢。曾华也很可能不是为了厂子的事,苏宝凤并不是主管领导。她手里也没有什么权利,不干她的事。不过要是对方不合格,或是在合格与不合格的两者之间,那苏宝凤就是卡的严格一点,也不能说哪里错了。 吃完饭了林东来才悄悄的说:“姓龙的想半路撤资,老曾想再拉我入伙。我正抻着呢,股份还能往上抬一抬。” 做生意嘛,本来就是如此。 回来说说学校的事,说说军训的事。另外还得告知他们一声:“我要是能回来,我提前打电话。要是没说回来,估计是真忙不过来。” 这是刚开学,等过段时间了,学校的各种活动也就多了。社团活动属于不参加不行的,因为学分还得算的。 也正好,自己回来的少了,也不影响林东来……林东方给林东来介绍对象,一定跟人家说的是,孩子上大学了,毕业了就是大人了。自己有工作了,跟父母住在一起的就少了。 若真是孩子,这种感觉应该会很不好。但自己不是孩子,抱着理解的心态得叫他们都往前看。三十多岁而已,还有大半辈子要过呢。 怕林东来会多想,林雨桐还道:“我还想修个双学位。周末的时间就更紧了。” 修什么双学位呀?一个学位就挺好的。 “您不是说不好就业吗?”林雨桐就笑,“我去修个好就业的。” 行吧!孩子上进肯定是好事。 “生活费够吗?”林东来又从包里掏钱,“要是你姑给的衣服不好看,就自己出去买。”又给了两千。 其实用不了那么多,人家孩子大部分的生活费,一年也没两千。 但林雨桐还是接了,“够了。肯定饿不着。” 并没有多呆,晚上都没在家住,因为简政美打来电话,说晚上查寝。 每次都说晚上查寝,但是前两次都没查成,忽悠了人一把。可这次,就不好说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还是赶紧回去吧。做学生咱就认真的做学生。 林东来要开车送,四爷不让。他现在有驾照了,还是李建国找熟人考下来的。四爷看上林东来那俩退下来的二手面包车了。 四爷开车林东来是知道的,还挺稳当。想开了,那就给钥匙吧。 问题是弄着一辆车给停哪呀。 出门的时候四爷就给他们班主任打了电话:“我借一车,这车停着老不动也不行。您要开钥匙放您那……” 学校的老师属于教职工,他们是能在学校停车的。 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四爷摁了喇叭,然后上来一穿着t恤短裤拖鞋的人来,一上来就抱怨:“你说借一车,几借这么一车。” “有车开就不错了。”四爷跟这位班主任毫不见外,“您不用我可问别人了。” “用!怎么不用?洗干净了还是能见人的。你说你怎么不把车给洗洗。”他还兀自在车上左看右看。直到林雨桐咳嗽了一声,这才看到,“还有别人呀。” “老师好!”林雨桐朝他问好。 好好好! 哎呀!金思业不老实呀,这就谈恋爱了。速度挺快呀! 林雨桐就说:“这车就是外面脏,一直没开。其实挺好用的,车里面的座椅也是另外包装过的。看起来怎么也有六七成新。出门代步也还行!我们这是没顾得上洗。” “没事没事!挺好的。” 下车的时候四爷把要是扔过去,“车里的油刚加满,您只管开。完了我去加油……” 那怎么好意思呢? “这车带着油户口的。”言下之意这是公家的车,能报销,不必不好意思。 这位班主任果然就收起了不好意思,“成!那我可就用了。” 四爷见他马上要试车,就赶紧拉住,“还有件事,您给我签个字。” 什么事呀?收点东西就要给办事呀。 “我想自己成立一个社团,得有老师签字。您来!” 这点事啊,简单。 成成成! 摆摆手又要走,四爷又给拉住了:“我这得需要办公的地方,面积还不能小。” 这就有点开玩笑了,“现在好些地方都在建楼,工程到了一半。本来地方就小,你还骄傲给你批个地方,这要求你觉得合适吗?别逗闷子。” “真不能小。”四爷跟他班主任勾肩搭背:“我想弄一跟计算机相关的社团,最开始,没有一百台计算机,也会有五六十台。您说……我这是不是得这么大一地方。” “嘶!”事情搞的有点大呀。 一台好点的计算机得一万上下吧,这一上来就是五六十台,这就得五六十万吧。 从哪弄着钱去? 况且,如今这机房,那都弄的跟宾馆似得,好家伙,进出脚上都得套鞋套。这机房装修,这不得钱呀。 他的表情也就严肃下来了:“你说真的?” 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钱呢?从哪弄? 四爷直接指桐桐:“她是副会长,外联的事情她做。” 林雨桐才知道四爷的想法,人家看过来了,她就只剩下点头了:“这些包在我身上……” 老班不由的深吸一口气,金思业这小子行啊,上哪找这么个女朋友……不是,他金思业哪里好了,值得这人长成这个模样的小姑娘为她一掷千金的? 这个表情啊,林雨桐知道快了,估计要不了多久,自己又得出名。这为了男朋友一掷千金,博‘美男’一笑的名声非得落在我身上了。 不不不!这不是我想要的亲! 我想要的是你追我,明白不? 四爷笃定的道:“你别急呀!我发誓,等毕业的时候,关于你的故事只剩下童话和神话!” 呵呵呵!只要不是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48 欢喜人家(36) 欢喜人家(36) 住集体宿舍这种,四爷到现在还不算是适应的多良好。军训的时候是太累了,顾不上什么环境,说睡也就睡了。可如今再回到宿舍,开始跟五个人一起住,入睡好像就特别难了。睡着之前还想着,得把桐桐随身的东西带一件才行,这么多年了,熟悉了身边的味道,这突然换了个环境,尤其不习惯。 睡的晚,起的就不是特别早。人家要早起占座位去,他却不用。人家要早起背单词,他也不用。他就是奢望一个安静的早上,睁开眼睛,一片安宁。 可现实却是……早晨,一阵闹铃骤然响起,四爷一下子被惊起。 郑五算是比较懒的,睁开眼又躺下,这要是能在床上再赖一会,也算是享受了。可才躺下,另一个人的闹钟又响了,如此接二连三。 如此,所有人都醒了,个个心里都不爽,‘猪啊’‘蠢驴’之类的骂来。于是,这声音就越发的嘈杂。等那谁把宿舍门拉开,楼道里的声音瞬间就冲了进来:水龙头的流水声,水管的轰鸣声,上下楼的脚步声,洗漱用品的碰撞声,开门关门,开抽屉关抽屉,你嚷我骂,含混的音,清晰的音,甚至连穿着拖鞋踢踏声和穿运动鞋走路的轻盈声也都听的见分辨的出。 他按部就班的洗漱,期间谁嚷着要用郑五的剃须刀,谁要用谁的香皂,乱糟糟的都已经分辨不清楚了。 不管愿意不愿意跟着大家一起行动,但既然起来了,他也没有一刻想在宿舍呆着的想法。这么大的男孩子,我的天啊,那个宿舍,鞋这里一只那里一只,袜子从来都是不洗,只压在床铺的下面的。这这样的环境下,留下来心情更糟糕。 洗漱好了,各自端着饭盒,提着暖壶去吃早饭。路过水房的时候顺手打好开水。 其实食堂距离宿舍不算是远,几分钟就能走到。但每天为了吃饭来回的这么奔波,感觉也挺累。饭厅不大,人挤人。都是赶在这个点吃饭嘛,所以要么就是分出一半人去占座位,一半人去打饭。要么就是各自打各自的饭,然后坐肯定就不能挨着了。有的坐就不错了,见缝插针赶紧找位置吧。 头一节是微机原理,四爷也正好要看看现在学校用的机子都是什么样的。要知道有机会上机课不容易。等闲都排不上的。 当然了,如今处处入门,老师教的也就是练习打字,再没其他的了。 都要到地方了,结果不知道哪里的消息,说是大机房不能用了,得用小机房。一听去小机房,一个个的都开始唤醒鼓舞。 为什么呢?因为小机房据说是配备了最先进的586! “要是再装些小游戏……哈哈哈……”美死人了! 对的!学生用的机子,练习用的,能上网的几乎是没有的。大部分都是单机游戏,能在上面玩单机游戏,就觉得爽翻天。 如今海市好似有一家网吧,也不能叫网吧,现在的叫法是电脑屋。能上网和单机游戏的,那边的收费是每小时四十。 由此可以推断,若是这个社团成立里,该是多火爆。 但这个从来不要那么多人,只要精英。想进来,得你考的过才行。 看看教室里这些电脑,屏幕前尘土满面,摁了开机键,就传来‘喀呲呲’的响声,跟哪冒火花似得,他起身看了看,问郑五:“这是586?” 不像啊! 郑五也不是很懂:“外观看着旧,但里面的机芯应该是新的吧。”也不能拆开看看! 然后老边就在那边喊了:“我这台是不是出毛病了,帮我看看。” 四爷过去抽了一眼,上面有英文提示:此操作系统建议使用386以上处理器。 什么586!连386也不是。 知道学校的大致情况了,两人就知道这电脑得弄多少台了。 如今两人每月还有教辅那边给的钱,这么长时间,再加上四爷给人家修补古董攒下来的,也就七八十万那个样子。 前期五十台电脑还是能提供的。 老唐那边消息很快,批复下来了,地点也有了。在学校后勤,后勤那边给腾出一间库房,里面原来堆积着一些过时淘汰的教具,把那些东西清理了,这就是暂时的办公地点了。 四爷没用别人,而是叫了班上的男生,以一顿火锅敞开吃的代价找来了这些免费劳力,用了三个空闲的晚上,把这大略给拾掇出来了。 四爷没想给里面重新装修,周末的时候将墙粉刷了一遍就行了,地面也不重新铺了,水泥地面坑洼了没关系,上面全铺地毯。 随着电脑的落户,果然如林雨桐所料,她是名声大噪。 整个学校,这种机子才多少。而且,使用的可不是那么随便说用就用的,但是计算机社团不一样,那是随时能用的,关键是两个字——免费! 在外面是每小时四十,整个价位是特别高的。猪肉如今三块多一斤,平均的工资是五百一个月。但都该清楚,人均的平均工资和大部分人的工资是有区别的。就跟后来,一说平均工资七八千,总有大部分人喊着拖后腿,实际上也才挣三四千是一个道理。 这个时候的人均五百,但其实更多的工薪阶层,大部分人是达不到。工资收入在这里放着,那么,大学生的伙食费就是有限的。有几个人敢说,开机你们随便玩吧! 没有!绝对没有人。 因此,机子也才刚安装好,这消息就跟插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过来看个究竟的人络绎不绝。压根就不用说社团招新,我要印发宣传单,或者是在教学楼、宿舍楼、食堂、图书馆这些地方张贴,根本不用。就是一张海报,贴在门口,招新的条件,都写的清清楚楚。因为机子的数量有限,所以,招录的人员也有限。有意向的,填表登记。周六的时候,要统一考核。择优录取。 这东西对年轻人的吸引力是致命的,一说真的招新。而且招新之后说的跟之前听说的差不多,就是如果你觉得需要,你可以一直在机房里呆着。 土豪级别的。 这些登记的反倒是大二大三的比较多一些,尤其是计算机专业的,想上机练习,可机会真不多。自己弄一台电脑也不现实,有免费的可用。这当然是好事。 但也有人不信:这得多少钱呀?别所的好听,到时候这个不能那个不叫的。别的不说,那么多机器一起开,这电费得多少,还有上网费用…… 然后就有知情者说了:贫穷限制了你们的想象力。人家那还在乎那点钱嘛!就说这个舍长金思业吧,被你姑娘看上了。那姑娘就是咱们学校的,物院的!听说家里可有钱了,五六十万算什么,五六百万那也是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 真的假的? 怎么这么不信呢? “金思业我也见过……也没见长的惊天地泣鬼神呀!看上他……还一掷千金,这姑娘得长什么样?” 这得丑到什么程度去? 然后林雨桐就被扒拉出来了,上各种的被围观,人家总说:“看看看!那个就是……就是那个一掷千金的……” 这姑娘不光不丑,长的还挺漂亮。人家那成绩也不输给金思业,那凭啥要一掷千金呢?是这金思业有啥过人的本事? 别人打量也就算了,关键是班里。 王佳就不说了,打从知道这件事,这娃就在想,这五六十万到底是多少钱。以他们家的收入,多少年能攒够这么多钱。 简政美却若有所思,但一句多余的都没问。 只班里的男生,以田小军为代表的,能把林雨桐给烦死,问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到底看上他啥了?” 林雨桐跟他解释:“我这是一种投资。是投资明白不?” 鬼才信你是投资。 田小军揉着脑袋:“昨晚上,曾华在我们宿舍,拉着我喝了半晚上的酒。晚上你有时间没,我觉得你还是跟他把话说清楚……这小子好像魔障了。我说你为了那个叫金思业的魔障了,他说他为了你魔障了……” 什么跟什么就魔障了? 不知道还以为我对你干啥了? 行吧!林雨桐就说:“我今晚不去图书馆了……叫他给我打电话就行……” 早说清楚早好,林雨桐甚至觉得他应该明白了,我都这么花钱给另一个人了,你觉得我能对别人感兴趣吗? 晚上,手里没响,倒是宿舍门里面挂的那个喇叭盒响了起来,“林雨桐……林雨桐……楼下有人找。” 果然是曾华。 形象跟在高中的时候完全不同。黑衬衫黑西裤,搭着黑皮鞋,很正式的那种。 “一起吃饭?”曾华问的有些忐忑。 不用!随便走走,把话说清楚就好。 却不想曾华一开口就道:“他们说的我不信。我了解你们的情况,你们家不是他们说的那么有钱……你也不是为了他一掷千金……你俩以前就一起出资料书挣钱,现在……你俩某谋算的肯定还是怎么挣钱……这是合作伙伴,不是恋人情侣……所以,我还有机会的,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昨晚陪了孩子一晚上没睡,白天也睡。这会子实在扛不住了,更3000吧。等我缓过来,我加倍的加更给大家补回来。这会子脑子昏沉,写下去也没感觉,就先这样。 149 第 149 章 这个指责更厉害,就差没说她德不配位了!她的品行操守,不配为皇家贵妃。 把皇贵妃气的手抬起来指着林雨桐,嘴唇都颤抖了。 可却不等周贵妃再说话,林雨桐又接着道:“臣妇今儿进宫,一不是为了告状,二不是为了寻衅。真真是为了跟娘娘的情分才来的。娘娘总说,臣妇于娘娘和公主有救命之恩,但凡家里有事,娘娘也必然重重赏赐。臣妇是个实诚的人,窃也以为,娘娘待臣妇跟皇后待臣妇一般,也是可以以骨肉相托的信人,因此,臣妇今儿才来了。娘娘问事情的始末,那臣妾便说事情的始末。”她的话顿了顿,脸上却露出恰如其分的失望之色来:“事情的起因,是老荣国公之嫡孙,被周家二爷找人打断了子孙根。” 周贵妃面色一变,冷眼看向一边的嬷嬷。这事她压根就不知道。 林雨桐紧跟着便道:“权贵子弟之间,有些冲突,哪怕是误伤,只要双方和解,按理说,本不与我们相干。可娘娘可知,周家二爷是为何要如此对这个贾家之孙的?”她看向边上那嬷嬷,“想来这为嬷嬷该是知道的,是周家的二爷收了一对姐妹花。而那对姐妹花却原是宁国府贾珍的禁|lian……” 周贵妃就皱眉,这又如何,风流韵事,又是什么大事。 林雨桐又是失望的叹气:“娘娘还没听出来,问题是出在哪里了?” 周贵妃便道:“失手了,出手过重误伤也是有的,要什么赔偿,加倍赔就是了。” 林雨桐摇头:“娘娘啊!这就是臣妾先进宫的缘故了。臣妾只问娘娘,甄太妃娘娘薨逝才多少日子?” 周贵妃蓦然变色:对了!这是国孝! 国孝期间,皇亲国戚除非是有恩旨,否则,喜事都是不许办的。 闻家跟林家的婚事,是甄太妃还没薨逝的时候,两家定下日子之后,闻家讨了圣旨,旨意上的日子不能改动,所以,婚事才顺利的办了的。 这个国孝,要是自己在家乐一乐,哪怕是收了丫头,只要不折腾出孩子,那是一点事也没有。可你若是因为纳妾的事,弄的人尽皆知,那这就未免太有恃无恐了。 周贵妃心里已经是退了,今儿不论如何,这口气都得咽下了。闹大了,真正吃亏的只能是周家。 才要说话,就听林雨桐又道:“老圣人下旨,给老太妃应有的礼仪待遇。连陛下和皇后娘娘都遵旨不误,为何周家却能如此?只是周二爷荒诞不羁吗?有心人会不会想,难不成是周老大人心里蔑视老圣人的旨意?那又有人问了,为何周老大人会如此?谁给的胆子?他是陛下的潜邸之臣啊,是他从圣上那里得了什么话了,还是擅自揣摩了圣上的心意了?” 从圣上那里得了什么话,这是说圣人不把老圣人放在眼里。 擅自揣摩圣意,这本已经是犯了忌讳了。又有这样的后果,这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若是有心人在圣人和老圣人之间制造嫌隙,这便是入口。 真真的祸原来在这里埋着。 林雨桐就说:“因着情分,臣妇来了,便是告诉娘娘一声,这事不可等闲视之。饶是周家二爷,带着那禁|luan招摇过市要往我家送,我也只有替娘娘可惜的……这便是我要三劝娘娘的,正心清心!”说着,便敛身一礼,“行宫那边今儿来人,取新酿出来的米儿酒,臣妾不敢耽搁,这边告退了。” 人都出去了,周贵妃才反应过来,催身边的嬷嬷:“去送送!” 却不知道,林雨桐从正殿里踏出来,便见到了默默的站在外面的两个大太监,一个皇上身边的,一个皇后身边的。 皇上身边的人来,必是四爷知道自己进宫了,怕自己吃亏,搬了救兵。 而皇后身边的人过来,那便是皇后的心意。她郑重的谢过了。 她出宫了,四爷在宫门口等着她,两口子回家去了。却不知道宫里的消息跟长了腿的似的飞呢。 正隆帝听大太监学的有声有色,初开始听着,也就笑笑。皇贵妃口齿是不及这位贾夫人伶俐,脑子也不如这位明白,句句话都人家留下把柄,也不怪人家拿捏她。至于说臣下的妻子怼贵妃这事,那贵妃还联络旁的妃子怼皇后呢,这又怎么算?没听见这位贾夫人言辞里处处抬高皇后吗?这位可是机灵的很,把自己放在为皇后打抱不平的嫌疑上,便是自己要责难,只怕责难的话也不好说不口。这说了人家,其实最伤的反而是皇后的心,以为自己偏着贵妃,这却是一个最要不得的信号。所以,打从一开始,这位贾夫人就立于不败之地。所以,周贵妃败的不冤枉。 可听到最后了,却为那‘正心清心’四个字,不由的有些动容。 这话其实真是好话。 心放的端正了,便少了是非。 心里清明,少些欲|望,她将来未必就没有好日子过。 正隆帝想到还年幼的女儿,还在襁褓里的孩子,叫人铺纸,挥毫写下这四个字,“着人装裱好,给贵妃送去。” 皇后把这些事从头听到尾,便从头笑到尾,只觉得解气的很。还跟身边的人感叹:“可见,这女子还是要读书的。这不读书,便不知理。明白了道理,只要有理,便谁也不惧。”挺欢喜的事,直到听到皇上赐了那么一幅字过去,还是那四个字,皇后的笑意就微微敛了敛,但随即又摇头。皇上还是不了解女人,他的心是好的,多少还是顾念着情分,叫周贵妃反省呢。这是盼着周贵妃能懂人家臣下的家眷随口都说能说出的道理。可惜,女人的心最是莫测,只怕这份好心,周贵妃注定要辜负了。 正沉吟呢,前面打发人来说,皇上说晚膳过来吃。 皇后便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叫人准备了。 正隆帝来的时候,刚是饭口,皇后笑着迎过去,小心的瞧皇上的脸上。正隆帝就笑:“成了,朕没生气,别做出这个样子来。” 皇后边笑:“这位夫人也确实算是大胆了。改天,我说说她。贵妃言语不慎是有的,但绝对没有旁的心思。” 正隆帝就冷哼:“她也没有生出旁的心思的能耐来。” 是说人笨! 皇后只笑:“不是周贵妃能力不济,便是臣妾,言辞上也未必胜得过人家,只是占着身份便利罢了。可见啊,这人不在于多机灵,多能耐,还得看有多大的福气。” 是说她自己虽然笨,也不是顶顶好的女子,却因为嫁给自己,成为一国之母的皇后,而有了如今的尊荣吧。 “这个马屁拍的朕很受用。”这般一说笑,这事便揭过去了。 吃着饭,打发了伺候的人,正隆帝才说:“安民那里,朕是有大用的。” 皇后一时没有明白这‘安民’是谁。 正隆帝这才道:“这个你不知道,大哥……忠义亲王还小的时候,父皇给取了小名叫保国,不知道是名字太大还是如何,反正是大哥身子自小也不算多康健,就有张道长的师傅言说,名儿太大,压不住,为此,父皇还很有些不高兴……” 当然不高兴了。太子若是不能保国,那是要社稷不稳的。 不过如今回过头看,这位确实没能保国。 就听皇上又道:“那名儿没给改,但却不许叫了。那时候有了二哥,本来父亲给取了小名叫安民的,后来保国都不能叫了,安民就更不敢叫了,只说等二哥加冠之后,做字用的。可后来二哥夭折了!” 皇后面色一变:“这安民两个字,父皇给贾大人用了。” “咱们自己知道便好。”正隆帝脸上露出几分怅然来:“其实,也不光是父皇觉得安民像是二哥,便是我跟老六,也觉得像。就是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 皇后忙道:“这缘分谁又说的准?想来稷康伯若是能种出高产的粮食,能辅佐陛下,叫天下的子民都有饭吃,那这‘安民’叫的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正隆帝又说:“至于他媳妇的事,朕还真不计较。对周贵妃,人家说的真是良言,她若是能自省,那便是他和两个孩子的福气。如今,愿意跟咱们说真话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正心清心,皇后当与朕共勉之。” “谨领训!”皇后福身下去,正色道。 林雨桐也问四爷呢,进了一趟皇宫,这都说了些什么。 “知道你进去了,我再说什么就是多余。”四爷说着便凉凉的一笑:“只是说了平安州那边的事而已。” 其实是怀疑那位所谓的遗孤在平安州的吧。 那些簇拥着这位遗孤的人,像是宁国府贾珍如今都开始抱了周家的大腿了,那么在西海沿子上的南安郡王呢?周培育本就是监察这位去的,若是两人私下暗通款曲呢。若是这股子人马投奔周家又暗中支持周贵妃所出的皇子呢。政治投资,本来就是骑驴找马的过程。所谓的忠贞之士,毕竟是少数。 自己都会这么想,那么正隆帝呢? 他会不会朝这边想。 这可比告周二爷国孝期间这个那个的狠多了。 周家二爷回去自然不会说惹恼了这边的事,可这心里到底是提着的。结果等来了宫里出来的嬷嬷,是来给家里传话的。先是娘娘训诫了一通,然后再说了那位伯爵夫人如何在娘娘宫里说的话,怎么把娘娘说的无言以对,最后皇上还送了字,叫娘娘禁足反省。 周家那位病着的大爷,用帕子捂着嘴咳嗽连连,手指着老二,气的话却说不出一句来。 周老二这才知道怕了:“原也是他们多心,哪里就有那么多意思?” 是别人多心吗?是你没心没肺! 大奶奶赶紧上前去,拉着嬷嬷:“您回宫只管回复娘娘,就说,咱们家跟稷康伯府,以后一定会处的好的……明儿我跟大爷,就亲自去给人家赔罪。” 这嬷嬷点头便笑,大奶奶跟大爷做事,还是靠谱的。 不过她不急着回宫,而是看向一边一言不发的二奶奶,很有些意味深长的道:“……可千万别有什么大错处,影响了哥儿们的前程……” 这话叫屋里的人面色都一紧。 等这嬷嬷走了,三奶奶就道:“二嫂,那位是有喜了吧?” 是说尤二姐! 二奶奶叹了一声,看向周二爷:“您要是舍不得,只怕宫里的娘娘不肯罢休的。” 周二爷只不言语:“她最是个柔弱的女子,一辈子也不曾害谁,如今才过了几天像人的日子,又何苦为难她。” 周家大奶奶便冷笑:“她要是真心要过好日子,便学那贞洁烈女,那也叫人有的一敬。可偏做了无德之事,却还一味的只推脱别人的过错。我不敢说这世上没有那种无辜被害的女子,但这若是自己本身言行谨慎,便是遇上那轻薄之人,那也得留几分尊重的心。国孝纳妾已经闹的人尽皆知了,如今出了这个事,已经是惊动圣上了。再生下这孩子,三弟,你想想家里的几个孩子,以后的前程还要不要了,婚嫁可怎么办?这家里没人逼着你做什么,与你息息相关的也就是二弟妹和几个孩子,我们跟你,说到底,是搁着房头的。你也别怨恨二弟妹,你屋里那么些人,她都容下了,也没苛待过你的庶子庶女,好人家的妾室都有几个呢,她还真未必就在乎那么一个品行不端的。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孩子。” 二奶奶就赶紧的朝大奶奶福了福身,谢她说了这一番话出来。 周二爷抱着头好半晌才道:“罢了罢了!眼不见心不烦。” 带着人出城去了别院,临走还带走了尤三姐。 当天晚上,一碗药下去,尤二姐便小产了。不等天亮,就吞金,死在了屋里头。 周家大爷大奶奶却不管二房如何料理这后事,而是下了帖子,要去贾家伯府拜访。 吃早饭的时候,帖子就送进来了。四爷今儿就不能出门了,得在家里等着。昨儿打了脸,今儿这脸就得给。 四爷一向认为,坑人的最高境界是把人坑了他还得念着你的好。 他一项也是这么做的,并且也把桐桐给带的有点这个意思了。 林雨桐在见到这位周大奶奶的时候,特别亲热。说上次没见到,很遗憾云云。因着上次听说周家大爷身体不好,又不免问起了这位大爷的身体情况。在得知还是弱症之后,很主动的道:“那米儿酒昨儿给行宫送走了大半,剩下的我们爷说家里给姚先生留两坛子,其他的要送进宫的。如今匀出来大奶奶带回去,每天晚上不用多,只一小杯就好,千万别贪多。这么坚持上两月,一准见效的。别的不敢保证,日头好的时候出来转转,想来还是不难的。” 如今比较追捧的就是这个了。人家这个诚意很足,这叫周大奶奶特别意外。真觉得昨儿嬷嬷的话八成有些言过其实,这哪里就是那个言辞咄咄的人呢?明明是个很好打交道的人嘛。 周大奶奶也释放足够的善意,问起了惜春的婚事。说的是她娘家的侄儿,十六岁,已经中举了。年岁上虽然大几岁,但这前程却是错不了的。 林雨桐婉拒了,说是家里的孩子都是张道长给批的字,到了该说亲的时候才能说亲。人家也未必就当真,那么一说而已,这边拒了,那边表现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可惜来,可见人家未必真的那么在意。都是比较会演戏的那种吧。 又说要见孩子,蕴哥儿跟着姚先生上课呢,只叫了荀哥儿来。惜春带着过来的,周大奶奶又给了两人见面礼,把蕴哥儿那一份留下了。 而前面的男人呢,也谈的相当投契。四爷跟这位周大爷说养身,说这个张道长的气功,说张道长的这个强身符,把周大爷说的心热的不行。 可惜张道长闭关了,这老儿哪里是闭关了,实在是名声太盛,来客太多,怕惹忌讳,所以躲了。可这一闭关,等闲不出来,偶尔出来三五天反而是更火了。就是如今越发不好见了。 才说可惜不能求来强身符,那边四爷就慷慨的送了两,一个给周大爷的,一个叫给周老大人的。毕竟这么大的岁数了,还奔波在外,身体要紧啊! 要么说两口子呢,林雨桐最后也是送了两坛酒,叫给周老大人代收着。还说快喝完的时候打发人言语一声,只管来拿,下次就给他们预留着酿出来了。 一副不拿他们当外人的样子。 来带了两车的赔罪礼,可走的时候带的礼虽然轻飘飘的,但价值是拉上二十车也未必顶的上的。 本来就得叫人家知道两家的关系和解了,所以,这都回了什么礼,自然是不会瞒着的,越发告知的满世界都知道。 今早还有老臣在正隆帝耳边嘀嘀咕咕的,说稷康伯这个那个的,替周家抱打不平嘛,结果晚上的时候就打脸了,人家两家好着呢。 正隆帝就跟忠顺王夸:“……不光是会做事,关键是会做人……” 忠顺王:“……呵呵……呵呵……”就怕这种全世界都拿他当好人的坏人。 周家这边跟四爷这边自认为修复好了关系,也把怀孕的也尤二姐给处置了,剩下的就是上荣国府赔罪。 太医民间名医,一个一个的往过送。 得到的结果依然是:子嗣艰难。 贾琏是实际意义上的长子,是要继承爵位的,如今膝下只一女儿,连个儿子都没有。贾赦呢,还有一个庶子,贾琮。这爵位怎么办? 邢夫人上门找林雨桐,想叫林雨桐说服四爷,叫四爷去劝贾赦,“把琮哥儿记在我的名下,这好歹叫爵位能传下去吧。要不然,这可就便宜了二房了!没瞧见云丫头的肚子都鼓起来了,这说生也就生下来了。要是个儿子,这可是嫡孙!” 林雨桐能去管这事吗? 她就忽悠邢夫人先回去:“……您说的这事,只怕现在不好成。别人那里倒是好说,只二嫂子那里,您可别忘了,王家不是好说话的……” “这?”邢夫人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就埋怨王熙凤:“只一味的好妒,若是早早的生下个小子,纵使琏儿不中用了,也不至于叫府里后继无人啊!” 林雨桐就道:“您啊,只往别处想去,怎么想不到自己身上。太太当日怀宝兄弟,年纪也不小了。按说,您的年纪如今也不算大,未必就不会有喜。不说别的,就只说四妹妹,那不也是……”老蚌生珠嘛。 光是原本一个家里的,就有两个这样的例子。 邢夫人当时说林雨桐胡说,但未必就不动心的。 不知道是被糊弄过去了,还是因为提到这个事把邢夫人给羞回去了,反正短时间内,她是不可能登门了。 周家再怎么赔礼,在贾琏这个伤好不了的情况下,叫人说起来,都是周家做的太过分。 骂人最恶毒的话不过是骂人断子绝孙。更何况真干了叫人断子绝孙的事。 不管诚意怎么足,朝堂上还是出现了弹劾周家的奏折。 四爷给已经醒来的贾琏送了信,告知他,那些冒着风险上奏折弹劾的,是他的外祖、叔外祖,舅舅,堂舅舅,以及他们的姻亲故交。 之前就跟贾琏说过这些人,贾琏当时自嘲的笑:“罢了!别叫我这污糟的东西,玷污了他们的门楣。” 如今,被人欺负的狠了,到底是舅家的亲人帮着出头了。 这个时候,才恍然。哦!贾赦的原配原来是那家的女儿! 贾琏看着信,咧着嘴笑,笑着笑着便哭了,说王熙凤:“也别总拉着脸,便是身子都好着,难道咱们就有儿子了?你那性子,自己生不来,是不会叫孩子从别人肚子里往出生的。横竖还有个丫头,好好养着,将来招赘个女婿养老便是了。至于爵位,别想了。等能下地了, 150 欢喜人家(38)三合一 欢喜人家(38) 林雨桐到家的时候,苏宝凤正在炖鸡了,那味道一开门就闻见了。她进门就喊:“妈,鸡肚子里的油你刮了没?” “刮了!”苏宝凤探出头来,“瘦的跟什么似得,吃点油星怎么了?熬鸡汤愣是不准鸡汤上漂油……” 林东来从客厅探出头看,看那造型应该是在拖地,“进门就喊你妈。没良心的!” “爸!”林雨桐把随身的背包放下,就凑过去问:“您怎么跑我们学校门口吃饭去了?又去跟人显摆了呗。” 那是! “本来也就是认识,开店去不去的尚在两可之间。”林东来就道,“一听地方,那我就去。这到京市来旅游的,像是你们学校这种名校也属于大家爱去的地方之一。哪怕进不去只在门口路过,那也是乐意的。而且,各地的火锅口味还不一样。他们那个店,推那个京味老火锅,想跟咱们合作。我一寻思也行吧,闻闻名校的味,尝尝老京派的火锅,也能做。那边给的抽成不低,那就行。所以,要吃饭你只管过去吃。吃完挂账上,回头月底结账的时候从账上扣了就行。” “那不行,公是公私事私。”林雨桐接了他手里的拖把,“我来。” “都拖好了的。”苏宝凤在厨房就喊:“我早就拖好了,非要再拖一遍。不知道你们爷俩都是啥毛病。” 林雨桐就看林东来,林东来像是不知道在看他,只说:“你妈说你呢,你看我干什么。” 你分明就是赖在这里拖地的人,这地可真是光可鉴人呀。 “要先喝汤吗?”苏宝凤在里面问。 林雨桐刚吃了饭,“给我一小碗。你跟我爸还没吃吧,我陪你们吃点。” 行啊。 用鸡汤下点面条,一个凉拌的莲菜,一个红油猪耳朵,就是两人的饭。 林雨桐一边喝汤,一边跟苏宝凤说话,问苏家的人:“我姥姥姥爷好着没?” “好着呢。”苏宝凤就道:“之前上咱们家的小金……” 四爷? “嗯!”林雨桐点头,“怎么了?” “这孩子挺有心的。”苏宝凤一边吃一边道,“之前来了个广告公司的,说是要拍咱家的猪场,说是小金叫来的。当时这事我不知道,那人直接找你大舅去了。你大舅那边呢,是小金给打的电话。人家拍咱家养猪的过程,什么养殖野猪之类的……你大舅也不知道拍这个干啥的,人家要拍就拍呗。后来人走了,他也没当一回事。后来萧校长又联系我说,说是学校要做宣传,要拍个短片,得到猪场取点景,我这才知道。之前那个什么专利,萧校长向教育报和教育频道发出邀请,叫人家采访。那个专利还是小金的,对吧。结果那片子人家看了之后,咱们猪场饲养野猪的事,知道的人就多了。先是好些单位过来下订单,要给机关食堂买。现在这些都归镇上统筹了……哪里要,由乡里防疫站那边给人家送……” 林雨桐便听明白里面的意思了。四爷有了发明专利,作为母校育民中学肯定是要拿着大做文章的。今年的高考成绩不错,那这萧泽肯定就不会满足于一个区重点中学了。他想打造市重点。于是,向上汇报的时候,他就费了心思了。这就是一个亮点。为此,他还动用了媒体,想给学校在舆论上加分。而四爷知道这一点,于是给里面夹了私货,比如整天放猪的养猪场,保证猪的品质。养猪场本来就小,供应也不大。但是在能读到教育报,关注教育的这一个圈子里出名,那这离出名就不远了。上面的市局要是要了,别的不说,就只县城的销售量,就足够苏家赚钱的。这个猪肉贵呀!别的猪肉是三块多一斤,这是指屠宰好之后面对市场的价格。可这种打着野猪旗号的猪,毛猪怕是都得三块多一斤。赚的肯定是不少的。 林雨桐是真不知道这事。当然了,四爷也不觉得这是大事,反正两个电话的事就能办妥当的。但是如今苏宝凤问了,她却不能说不知道,只是含混的应了一声:“赚钱就行呗。” 苏宝凤深深的看了闺女一眼:“你姥爷不知道有多高兴。一直就说那孩子有心了!” 举手之劳而已。 林雨桐这么说,苏宝凤却道:“那咱可不能这么想。下次我过来,叫他跟你一块过来吃饭。”刚才在厨房的窗户可都看见了,自家闺女是从人家的车上下来的。而且自家闺女下来之后,专门从包里掏出钱来给了对方。她可不认为这是给车钱,必然是两人的经济上是合在一起的。 林雨桐还是含混的应:“看情况吧。要是他有空,就一起来吃饭。” “请吃什么饭?”林东来不爽气,桐桐姥爷看自己是哪哪不顺眼,怎么就看那小子哪哪都顺眼了。自己也没少干呀,闺女她小舅两口子这都攒钱想着买房了,可结果落了好的只有那小子,这话当然不能直白的说出来,就只道:“那小子开的车还是咱家的呢。” 苏宝凤白了他一眼,没接他的话,伸手要他的碗:“再给你盛一碗面?” 嗯! 而此刻的四爷没说车的事,却是故意的叫金红胜看见他开的车了。他没回家,只是在车子开出这边小区的时候给金红胜打了个电话,“……家里有人没,要是没啥事,我就不回去了。” 金红胜心里怪不得劲的,宋兰兰和二老倒是从香gang回来了,只是没怎么玩,闹的都是一些不愉快。萧湘就给出主意,“找个导游带着,看是去英国还是法国,哪里都能玩的?人年纪大了,还能走动的时候出去走走不是坏事。” 于是,这就找了导游带着那三个出去逛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金红胜听儿子这意思是一点也不知道,就问说:“你妈这段时间没给你打电话?” “没有!”估计是在国外,她不会打电话吧。 金红胜却觉得憋的慌,“那你过来,到公司这边来。” 爷俩在外面吃饭也行啊。 四爷将车开到楼下,却没上去,而是打电话告知了一声。然后金红胜就出来了,一出来四爷就摁喇叭,金红胜一看见车,还以为是林东来呢。再一看里面的人,“你怎么开你林叔的车?” “需要用车,就跟林叔要了钥匙。”四爷问说,“坐我的,还是坐你的。” 金红胜是多要面的人呀,儿子从别人要车开都没跟他这当老子的开口,心里立马就不得劲了,招手叫儿子下来,“司机已经去开车了,走吧!用我的车。” 这会子金红胜才想起来:“你拿驾照了?” “拿了!”四爷又说,“是建国叔帮着办的。” 嘿!你有老子呢,愣是弄的跟没爹似得。 上了车,金红胜就拍了拍车上的座椅,“你看这车怎么样?” 九成新的桑塔纳,不怎么样,但如今来说,确实不错。 可实用性来说,还不如一辆小面包实用。小面包拉的人多呀,这要是有三五个朋友一起出门,车里绝对塞得下。 但有桑塔纳也行啊,这一辆桑塔纳能换三辆面包车。 四爷便点头:“刚入手的新车吧。挺好!”得二十万。 金红胜点头,还挺有眼光,“不过你在学校,干啥得用车?” 四爷就把事说了,“……这一行的前景好……学校是最好的人才资源库,没有学校这么好的平台,你就是想弄一公司,可公司小就留不住这些高才……” 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金红胜就咬牙:“那这车回头你开走。” “那怎么行?你这车是新买的。”四爷跟他客气,“是属于公司还是您个人?公司的车我可不能动,毕竟公司也不是您一个人的……” “让你开你就开!”金红胜就道,“公司就是你老子一个人的。你老子的就是你的!分的那么清楚干什么?”他知道儿子心里还因为思成的事不得劲,车上有司机他也不好说什么,等到了吃饭的时候呀,他才点了一根烟,“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孩子也已经生下了。我说我的东西将来一点也不给思成,那是假话。但他还小,你老子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折腾。现在还有劲能扶你上马,送你走一程。你有了,将来干的比你老子还大了。你老子的这点东西你也就看不上了。所以。在你成家立业之前,你老子的天平肯定是向你倾斜的。有什么事不用找别人,你跟我说,我是你爸,跟我开口方便还是跟别人开口方便?” 四爷给对方倒了酒,“我要开车,就不陪您喝了。”这个话题他给岔开了,不打算深谈,只说公司的事。建筑这个行业,四爷也算是行家了。每说一点,都刚好能说到点子上,金红胜谈兴就越发浓了。也难得有个能掏心掏肺,不用藏着掖着的,这行业里的很多的成文的不成文的规定,还有很多行业里的潜规则,都敢往出掏的说。亲爷俩嘛,怕个啥的。越说越是投契,感觉喝的都有点多了。 然后金红胜也不知道怎么的,这话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拐到计算机行业上了,怎么听这意思,儿子明年就把公司从学校的什么社团里给摘出来。 他就问说:“办公的地方有了没?” “没有!”四爷摇头,“之前是桐桐拿了五六十万。我想着,干脆都由她出资好了,林叔对她是有求必应。听说林叔还打算在郊区拿一片地给桐桐呢……不行就先在那一片盖……” 那不行!那成什么了。 将来这说不清楚的,我儿子不是白干了吗?真上林家当上门女婿去呀! “他还要盖!你老子这里不用盖……”金红胜就道,“你以前跟我说的很有道理。别觉得用房子抵押工程款就吃亏了。没有!绝对没有吃亏!你老子现在是只要资金还能流动,越是繁华地段,越是愿意他们拿房子来抵押。不就是房子嘛……一层够不够!” 大包大揽的! 够!肯定够。 金红胜都不知道怎么回去的,第二天被孩子的哭声吵起来。见他起来了,萧湘就把孩子给保姆,端了蜜水给他:“昨晚怎么喝了那么多?在哪跟谁应酬的?” 金红胜揉揉额头:“没应酬……跟小业一块吃的饭。” 萧湘就笑:“你们爷俩也真是……那边没人,你跟孩子过来也行呀……” 怎么过来? 金红胜摆摆手:“以后再不要说这样的话。宋兰兰再有不是,那也是小业的亲妈。我跟她成了这样,要是小业也奔着你来,那她怎么办呢?而且,小业那孩子不是笼络就能笼络住的,我劝你别起这心思……” 萧湘‘哦’了一声,“我没想那么多。”说着,又高兴起来,“你们爷俩说什么呢,这么高兴。跟别人应酬你可从来不会喝这么多酒。” 金红胜这才想起来了,昨天吃饭的时候答应了儿子不少事。也不是答应儿子,那些东西孩子也没主动要,是这个做父亲的坚持要给的。 得想想,这都答应什么了……对!车子!房子。 哎呀呀!他一拍脑门,车子好办。这辆车给了,自己那俩旧的也还能开。房子这事吧……心里别管怎么想,当爹的给亲儿子,有啥好犹豫的。人家林东来那边,亲闺女几十万说花就花了,自家那小子要车人家说给也就给了,怎么就那么敞亮呢。一样是爹,咱不能做两样呀。 于是摸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车呢?给小业了吗?” 司机哪里敢给?谁家当老子的把几十万的车说给就给了。他只能道:“小业没要。” “那你给……小业送去。他应该在学校,电话号码你有,到了再给他打电话。”说着,就直接给挂了。 萧湘都愣住了,“小业要车干嘛呀!” 金红胜其实是说不明白的,计算机那玩意是个新鲜玩意,他当时听的怪热闹,又听儿子说怎么怎么就挣钱了……真的!当时听的热血沸腾。就是个空屋子,弄几十个人,一人一台电脑,这就成了。然后钱大把大把的就来了。就坐在那里对着电脑敲键盘嘛,公司里也有,都是秘书在使用的。在他看来是特别省力的一件事。然后儿子会干,比他干这一行一砖一瓦的去盖房挣钱可稳妥多了。 他说不明白,但藏不住这里面的骄傲。大致的说了一点,萧湘到底是在m国,是见过世面的,这东西确实是个好行业。 胜哥给他儿子房子倒是没给错,只是……“你看,你要是把这钱都像你说的,给折算成房子,那你公司这边只能保证说资金链不断,日子却过的当真算是紧的。合着你这挣了一年,全都给你儿子了。” 把成本等等刨开,他一年到头,也就挣那么些了。 “要不……我出房子,算是我入股……”潇湘就道,“这个总没有问题吧。” 金红胜的面色就有点不好看,没说别的,只说了一句,“这房子要不是我出,那就该是东子出。你觉得我出好,还是叫东子出好。” 一说林东来的事,潇湘一下子就不说话了,“想不到两个孩子的关系那么好……要这么说,那就给吧。他们才开始创业,难处肯定特别大。这么着,房子你要顶层。顶层往上有半层是阁楼,现在有些人还不稀罕要这个。咱们要。半层也是地方,安置个员工住宿之类的,也能当大用的。” 金红胜脸上的表情这才好看了一些,“我知道你觉得我疼小业,不疼小安。都一样的儿子,哪有疼这个不疼那个的。那个是长子,也已经都成年了。我不想因为咱们这事,跟孩子闹的跟仇人似得。你是不知道我这儿子……不是我得意炫耀,实在是……这小子不是池中之物。孩子起步的时候,搭把手,将来福报说不定就落在了小安身上了。这哥俩差着十八岁呢。再过十八年,咱们可就不再年轻了。那个时候咱们还能扑腾个什么样?有小业和小远这俩当哥哥的,真要是将来一个意外,咱俩也能安心的闭眼呀。不知道你信不信,其实我还是挺相信因果的。咱有对不住人的地方,这辈子不还了……” 萧湘看他:“我知道了……以后小业的事我不再过问了。” “你也别只顾着小安,小远的事,你这当妈的该管还是要管的。”金红胜说着就去洗漱了。现在他说起儿子,总是说小业和小安,从来不提萧远,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萧湘也不再固执的将他和萧远再往一块拉扯了。就像是这次一样,之前说给房子的事,只字不提萧远,萧湘也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 所以,当年的事啊……只能成为过去,别再翻腾出来了。这就挺好的! 于是,四爷就又得了一辆桑塔纳。 看着基本全新的车,林雨桐都替金红胜肉疼。你得这么一儿子,你说你是幸运还是倒霉。四爷那是能从他皇阿玛手里骗……不是……是得江山的人,你这三瓜俩枣的,非得被他给你掏空不可。 问题是现在开车去哪? 四爷叫了郑五,再叫了他老班老唐,一块去车行,想办法把这辆车给换成三辆面包去。 不说将来公司需要,就是现在,也该给功臣们该有的待遇。偶尔出去聚餐、旅游等等,短途的话自己有车就是方便嘛。 郑五不知道这车是四爷的,还问林雨桐:“这车也是你投资的?”不会是把你爸的车给偷来了吧。 林雨桐摇头:“不是!那辆老面包是我家不开的,暂时给咱们用的。” 可林雨桐说这个郑五不是很信,就是老唐也不太信,还说四爷:“你可以了,别可着一个姑娘骗成不?” 我不可着一个姑娘骗,那怎么着啊?多骗几个? 老唐一梗,这话也对。 不过还是再三确定这车真没问题,才敢跟着而去。关键是换了车回来,这不得有驾照的人把车给开回来吗?郑五会开车,他自己就有车。老唐有驾照,但是挣的那俩钱穷的除开吃饭,剩下的都不够追女朋友的。如今状况好点了,在计算机社团当个指导老师,那也是拿一份基本工资的。不算多,但聊胜于无吧。 因此,四爷跟他老师的关系就比较特别了。 这种兑换说容易也容易,你想把几乎是新车的车卖出原价不可能,但你去以车换车,还是能换到价格相当的车的。懂机械的人,听听发动机就知道车的状况,四爷挑了三辆车,彼此留了联系方式,回头补办手续都行。 至于郑五说的,应该留着好车,好歹出门开着比较有面子。 老唐直接怼了一句:“他的校徽和他年轻的脸,就是最好的资本。”什么金都不用往脸上贴的。 这话倒也是。 回去之后两人也没歇着,林雨桐想出去给四爷买衣裳。可想了想,还是到计算机社团,这四十五个人,每人穿多大尺码的衣服,多大尺码的鞋子。我们一年四季可以提供两套队服的嘛。 这个绝对可以有。 鞋的话好办,买一双品牌的皮鞋,再买一双品牌的运动鞋,男生基本有这些就够了。 衣服嘛,里面是卫衣,下身是运动裤,外套弄个三件套,再搭上一件厚实的羽绒服,秋冬的装备就算是好了。 至于说标记,给学校的裁缝店,叫他们缝上去就行,缝个不起眼的徽记上去,不影响美观。 这福利当真是没的说了。 四爷还提前放话了,谁家里有富余的劳动力。公司那边的房子已经差不多了,公司也提供食宿。将来那边就需要个打扫卫生,替大家洗衣服做饭的饭。若是谁家有亲戚,就提前说,咱们将来好安排。 这也是为了安大四那些快毕业的人的心的,哪怕是读研,在外面有个据点总好过去住地下室吧。 这话一出,果然都欢呼了起来:“公司在什么地方?多大面积?” “地点暂时保密。”四爷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面积嘛,不会小。一层楼总是有的。” 写字楼占一层呀。这气魄也是够大的了。 一个个憧憬未来,好像这马上就是能呼风唤雨的人物了,可是一通电话打来,彻底的把这种愿景给打破了:“赶紧回来收拾……宿舍卫生大检查……快!速度!” 除了大四的已经疲了之外,都往回奔。 四爷想想还是回去算了,要不然不定把他的床霍霍成什么样呢。 果不其然,老边的床铺疙疙瘩瘩的,下面全塞着袜子呢。上次他走的时候,不知道谁踢碎了一只暖水瓶,那瓶胆碎了一地,残渣还在,这得有一周了吧。宁宁的内裤在盆里泡着,上次说先泡着泡好了再洗,现在都泡出味了也还没清洗呢。 宿舍里这个邋遢呀! 眼看这月底就到了,个个的兜里都快干净了。四爷就忽悠:“我刚才听说,这评选上最优宿舍奖励三百块钱还是五百块钱来着。” 真的吗? “不会弄错吧。”小毛就想往出跑,“我去问问。” 老边一把给拉住了:“傻啊!要是别人不知道,只随便扫扫,咱们不是有机会了?不管是三百五百的,咱们几个分分,还不撑个七八天的。” 好主意! 郑五怎么就那么不信呢:“真给奖钱呀?”他是不在乎那点钱,但是兄弟们真挺可怜的,兜里快比脸干净了。老边为了省他的钱,已经无赖的连着两天蹭他一老乡的饭去了。他那老乡还是个姑娘,那姑娘长的不好看吧,但是好像对老边还有点意思。老边再这么蹭下去,估计这辈子都被赔上。 四爷一脸的笃定:“肯定奖钱的。”说的他差点都信了。 那还说啥,赶紧的打扫吧! 宿舍里有个塑料桶,也不知道原先是干啥用的。反正现在是塞了一桶的袜子,然后倒了半包的洗衣粉,交给小毛:“去洗去吧。不用手搓,找跟棍子,跟洗衣机似得在里面不停的搅就行了。多换几次水……” 小毛捏着鼻子去了。然后就是床底下,哎呦,床底下真是宝库呀。无缘无故失踪的各种鞋都从床底下给翻出来了。翻出来之后能配对的配对,不能配对的,光荣的被扔进了垃圾桶。老边更是惊喜的找到了两块钱,晚饭有了着落了。 还有一双惨的都裂开口子的皮鞋,宁宁还不叫扔,“我才穿了一次……实在不该下雨天穿它……” 郑五翻白眼挤兑:“那你这皮鞋可真是好皮鞋。” 宁宁一脸可惜,“是吧?是吧?这次放寒假回去,我再去我们县车站旁边的店再买两双去,十二一双,特合算。” 郑五:“……”谁都不服就服你。 反正是脏兮兮的衣服都乱七八糟的塞到包里了,秋天要穿的衣服多数都是从家里带来的,才穿了没多久,不算是很脏。至于脏衣服……先塞着吧!至于说明年天热了穿什么?管去求,明年再说明年的事。 收拾的像模像样了,异味也没有了。四爷不仅给通风了,还给从兜里的小香囊里挑出来一小勺香,点在罐头瓶盖上,香味飘出来,感觉至少像个人呆的地方了。 可等晚上检查了……检查了就检查了……没有然后了? “咱们没评上吗?”小毛不可置信,开学这么长时间,这是宿舍最干净的一次。 老边跑出去打听,结果失望而回:“确实是奖励来着,但是……三次都获得优,才给一百块钱……” 哎呀!这个谁稀罕。我们才不费力挣这个钱呢。 今晚上这时间就晚了,四爷也就在宿舍住了。才躺下,结果有人敲门,喊了一声进来,门从外面推开:“方便面……要不?一包一块五,不涨价……” 这是在宿舍里做生意的学生。 郑五饿了,起身:“有卤蛋和香肠没?” “哥,套餐给你算三块!”小贩立马就进来从包里拿。 老边挠头,他也饿,但是没钱。挣扎了半天,才问说:“你卖袜子不?” “必须的!哥,只要你需要的,我都有卖的。”说着,又从包里拉出一双夏天穿的那种丝光袜子,也分不清是男生穿的还是女生穿的,“两块一双,哥!咱这价钱公道。”递了袜子过去,又低声问,“裤衩要不?三角的,四角的,花色可好看了……” 滚!奸商! 小毛就说:“那破袜子两块钱能买一打。” 老边扬了扬脚,不掏钱也不行啊,“明儿穿啥?不能光着脚吧。” 你穿的大夏天穿的丝光袜,在这深秋的季节里,又好在哪了? 就在林雨桐给计算机社团准备的棉衣发下去,在老边的丝袜穿的脱线的时候,秋天被一场雪给结束了。 今年的雪来的有点早,暖气才在试水,这雪哗啦啦的就下来了。 下雪了,激动啊,兴奋啊。这种情绪完全是被南方同学给感染的。 林雨桐这边的宿舍,除了自家班里这三个之外,其他的三个,都是南方妹子。南方妹子极度不适应北方的天气,这三个就是,从前几天开始,就出现了一些症状。嘴唇干裂,皮肤发紧。因此,这几天宿舍里最多的是水果,补充水分。又买了面霜,想起就抹一层,再想起再抹一层,两三天一瓶面霜就完了。 董冬更是,扁桃体发炎,吃饭喝水都卡嗓子。林雨桐说叫她喝点中药,自己在外面给她熬好,她嫌苦,又不愿意打针,发了一场烧,在医院挂了一天水,也才回来,还没去上去,这两天一直在被窝养着呢。 一直说是气候太干,天天絮叨,然后这么一场大雪就来了。 雪来了,也确实是大,然后一个个的兴奋啊。 董冬也不说不舒服了,问林雨桐:“能借到相机吗?” 林雨桐才说能,那边就吆喝着:“换衣服去呀!照相去!我要给我家里,给我同学寄过去。” 也不嫌弃冷! 王佳开始还说不去,一听说寄照片,也愿意了:“眉笔,谁的眉笔借我一下,我拍好了要给我男朋友寄的……”说着又拉简政美:“你男朋友不是在国外吗?今年的第一场雪,多有纪念意义,赶紧拍几张给寄过去呀。” 简政美一脸的不情愿,但出门的时候还是换上了今年最新款的大衣。 出去的时候,满校园都是人。相机四爷那儿有,一个傻瓜的,一个稍微专业点的。傻瓜的四爷给宿舍那些用,倒是专业的相机留着。林雨桐用这个得心应手,“我不拍,我给你们拍。” 那哪行呢,宿舍里怎么能没一张合影呢? 最后还是叫了一个正在上机的大四师哥,麻烦他过来给拍了几张。至于拍的好坏,洗出来才知道。 剩下的就是她们单独的,或是两个三个的合影。 要么在松柏下拉着枝条,要么就是两两勾肩搭背。愣是把两卷拍完,这才罢休。 结果可能学校觉得大家的对雪的热情这么高涨,不组织点活动不好意思。于是,学生会也不知道是谁的,出了个馊主意,说是要搞‘寻宝’活动。 说是学校各处隐秘的地方藏着宝藏瓶,大家谁找到这种瓶子,就可以拿这个去兑换奖励。然后这个奖励传的众说纷纭。有的说有些瓶子里藏着‘两个学分’,说是找到了能当两个学分用。有的说藏着奖金券,是能兑换现钱的。还有的说是某种公共用书……不一而足。 然后大家就相互结伴,去找吧。 四爷也过来,不光过来了,还拿着两个竹棍,方便这里捅一捅,那里戳一戳。 林雨桐就笑:“这你也信。”分明就是嫌弃学生不动弹,想办法叫大家增强体育锻炼呢。你叫这些人在学校操场上走三四个小时,那一准是没时间。可这么寻宝,找去吧,找几个小时的人都有。好奇心都强呀! “既然知道,何必辜负学校的美意。”下雪天,走一走转一转,多惬意的事。 于是,两人随意的走着,人少的地方,也用竹棍戳一戳,可沿路,人多的很。一个个的拿着扫帚,不是去扫雪,而是拿着它捅绿化带,就跟拼刺刀似得,进进出出的,且忙活着呢。两人溜达到操场,操场也都是人呀。四爷都走累了,瞧见压着篮球架的石头不错,才说要把上面的雪掸下去好坐上歇歇脚呢,林雨桐顺手的戳了石头下面:咦!有东西。 一个矿泉水瓶把标签撕了,透明的可以看见里面塞着一张纸条。隔着瓶子都能看见,纸条上写着三个字:三等奖。 找见了!兑换去吧! 两人从操场跑到学生处,老远了,都跑出汗了。结果那边笑呵呵的给兑奖了,递过来的东西:统一方便面。 后面应该再打一个括号标注一下:一包! 没错,三等奖是一包统一方便面。 四爷指了指学生处里面挂的小黑板,一个老师正在写着: 一等奖:一箱方便面。 二等奖:一桶方便面。 三等奖:一包方便面。 林雨桐把方便面包捏的‘咔嚓’一声,不带这么玩的。 谁知道人家老师立马扭脸过来:“捏破了不带换的。你都那么有钱呢,还在乎一包面。” 不是!连您也知道我了?您哪位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51 欢喜人家(39)三合一 欢喜人家(39) 有钱了,而且是那种名声在外的有钱,能没有借钱的吗? 宿舍里这几个,家里条件都不错,属于生活费没问题,但有时候,别的开销是在生活费之外的,那就有问题了。比如电话费! 现在这电话费,真挺贵的。有外地男朋友的,煲电话粥是常态。那点生活费紧吧的很! 王佳美其名曰减肥,每顿饭都跟打饭的阿姨说:“一两米饭,半份豆芽。”然后再去盛上一碗免费的紫菜蛋花汤,这就是一顿饭。林雨桐偶尔会跟四爷吃饭,也不是每顿饭都跟同宿舍的姑娘一起行动的。然后为数不多的几次吃饭,就看见简政美一个人打两个人的饭,每次都是吃不完,叫王佳一起吃。王佳先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说你不吃打这么多不浪费吗?简政美也不说其他,只道就是想尝尝别的菜。这么三两次之后,王佳就反应过来了,知道简政美是在补贴她,怕她吃饱。她不忍心拂去了这份美意,叫吃的时候也还吃。但也不会那么没心没肺,白吃白喝别人的肯定不行。 然后她就找林雨桐偷着借,还不敢叫简政美知道,“她也是好意,但她有钱我也不能白花。我寒假打工,叫我老乡帮我找活干了,挣了钱我就还你,最迟明年开学来一准给你。” “需要多少?”林雨桐就从包里掏钱,如今都是现金。她自己日常的开销也不小。有时候计算机社团那边偶尔会有些开销,比如说机子出报故障之类的,这都得现金。因此,她的现金一般都拿的不少。 王佳将脸撇在一边:“别叫我看见钱,我怕我会眼红。哎哎我的妈呀,真的,钱这东西咋这么诱人呢。我不多借,借我五百吧。扛到放假应该也行。” “行吗?”林雨桐都不确定,“你棉衣不添,棉鞋还不添一双?” 添!但我不买贵的。 学校里总有做这种生意的,都是批发市场批发来的,便宜是真便宜,可就是质量堪忧。林雨桐觉得那种棉鞋踩到雪里还不如穿着那双四季款的运动鞋呢。 于是人家姑娘还真就是出门的时候穿运动鞋,带着棉鞋。大教室的暖气没那么热乎,于是她到了教室了再换鞋。 特别会过日子。 这边才打发了这个借钱的,那边就有个找上门来的,是吴耀辉,高中的同班同学,考的是数院,也被顺利录取了。如今还给萧遥当家教呢。 宿舍里的小喇叭一响,宿舍里的人几乎是习惯性的就喊不在。 也不是真不在。 不过是如今名声在外,好些人都开始找林雨桐了。认识的不认识的,反正到下面叫宿管用喇叭喊。最开始林雨桐也不知道是谁,还以为是班上的男生有什么事呢,结果不是。人家就是来认识一下林雨桐,说的可好听的,交个朋友。各式各样的,有腼腆的,有阳光的,各式各样的小鲜肉,也许人家就是想交给朋友,没别的意思,但谁跟这样找上门的交朋友,也没那闲工夫不是? 然后再找林雨桐就说不在。对于班上的人,有事你打电话呀。宿舍的电话也行,我的手机号也行。但是手机号这东西,也不是每个人都给的,何君尧那几个都知道,有急事给我打电话,或是在楼下呼的时候就说是谁谁谁找,要不然不下去。这几个人也比较靠谱,林雨桐的手机号码从来没外传过。 因此再有这种在楼下叫宿管呼的,就只说不在。有时候是林雨桐真不在,有时候是在也说不在。避免很多麻烦。 这回也说不在,结果那边宿管阿姨没挂,去跟人说话了:“不在!找林雨桐的人多了,她一般都说不在……” “我是他高中同学……”那声音喇叭上给传过来了。林雨桐一愣,这不是吴耀辉吗?她马上喊:“阿姨!叫他等等,我在的!我在的。” 学期过了大半了,都没见到他。他也没找来,这么突然找来,肯定是有事的。 宿舍的几个就问:“真是同学?” 真是!真的真真的! 林雨桐披着衣服穿着大毛的拖鞋就下去了,果然见吴耀祖在女生宿舍的大厅里,进进出出的都是女生他很不自在,一直低着头。 “还真是你?”林雨桐就道,“幸好阿姨没挂扩音器,我听见是你的声音。” 吴耀辉红着脸:“那个……没打搅你吧。” “干嘛这么客气,咱们什么关系呀?!”林雨桐见他不自在就道,“那要不,去外面说?” 吴耀辉看了林雨桐的衣服,就摇头:“没事,就在这里说吧。那个……本来是想去找金思业的……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个宿舍,你这边还是之前从萧遥那里听说的……她那里有你宿舍的电话号码。” 电话号码的后几位,是楼号和宿舍号,因此一看电话号码就知道。 林雨桐点头:“我最近没回家,也没见她。她应该挺忙的吧!” “肯定忙……”吴耀辉就道,“我也有两周没见她了。” 嗯? “你不是给他带课吗?”林雨桐就道,“我还说请你给我表哥带课呢?本来说开学就想叫你给他带的,这不是我姑姑那边找的老师是托人找的,当时不要人家了就不好意思。这个学期底,换老师也不突兀。我还说下次回去找萧遥,叫她跟你说呢。” 又一次提萧遥吴耀辉的表情明显更不自然了一下,“我找你……有两件事……第一就是……你跟萧遥关系好……她也只跟你关系好,你有空跟她说说,高三特别要紧,叫她好好上课,不要多想……” 说着,脸就红了。 林雨桐愣了一下:“你们俩怎么了?你不给她上课,这事你跟萧校长说过吗?” “我说课紧,又得准备四级考试,暂时不去了。萧校长还给了我不少四级考试的资料。”吴耀辉的表情明显有些愧疚,“我……我也很抱歉……” 林雨桐不知道俩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也不好再说,只点头应承下这事,“还有另一件事呢?” “我……”他的脸更红了,“我想问你手头方便不?我想借点钱……我家那边雪大,房子是老房子,雪压塌了房子,我奶奶还在炕上瘫着……” 这就意味着,要是没有热乎的地方,能要了老人家的命。 这孩子挺老实的,不是撒谎的人。而且,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会跟自己开口。 林雨桐就从身上摸,钱包里还有两千多,数了一下两千三……又从裤兜里拿了几十块钱,“这些你先拿着……在楼下等我一下……” 这点钱,安置一家子肯定不够。 “够了!够了!”吴耀辉连忙道。 林雨桐就道:“你这人真是,好不容易开了一次口,既然要欠我的人情,那就干脆一次性把问题都解决了。你这边借点,那边还得想办法。我这借钱的都不担心你没钱还,你怕什么呀。你一京大的高材生,我怕你欠我这点钱还不起呀?我发现你这人真成!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现在每月还有不少进账了,不缺这一点。别走啊,等着!” 吴耀辉没叫住,林雨桐直接跑上楼了。他手里攥着钱,一时觉得心里发暖,一时又觉得鼻子发酸。 林雨桐去了宿舍,别人都没多的,除了简政美。 她问简政美:“你身上还有多少现金?” 简政美直接将钱包扔过去:“你看着拿。给我剩够明天的早饭钱就行!” 钱包里还有一千六百多,她把零钱都剩下了,一千六都拿了:“明天取了就给你。” 说完二话不说就下楼,又塞给一千六,“今晚给你这些。要是还不够,你给我打个电话……”她从宿管阿姨那里要了纸和笔,把四爷的手机号码和她的手机号码全都写上了,“我们有时候不在宿舍,这是手机号码。你要是在宿舍找不到人,你就去计算机社团那里问问,他们总能联系到我们的。” 吴耀辉顺手也写了自己宿舍的电话号码给林雨桐:“有这些尽够了。这钱……” “不用急着还!”林雨桐就说,“老姚和老江明年还想叫我们出题,这审核的活还得你来干。咱们配合的最好,效率也最高,到时候一点一点的从你的工资里扣吧。所以你不用老把这钱挂在心上。” 吴耀辉心里感激,艰难的只说了一声:“好!” 林雨桐跺脚:“那你赶紧回吧!你说的事我记着呢。怪冷的!” 吴耀辉这才摆摆手,转身走了。 宿管阿姨朝林雨桐笑,林雨桐还以为她有啥事呢,就过去看她,用眼神示意。 这阿姨就说:“我还当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是随心所欲任性惯了的……不想着真是好孩子。”刚才可是听见了,二话不说大几千就给同学借出去救急了。交往人也不是只看家世的,这种孩子就是看着顺眼,“放心,以后再有坏小子来找你,阿姨替你挡了。” 林雨桐哭笑不得:“回头给阿姨捎好吃的。”说笑着就跑楼上去了。 乐音就问:“你同学出事了?要不然谁借这么多钱!” 林雨桐就说遭灾了,一时间都挺唏嘘的。 乐音就说:“我发现,交朋友就得交你这样的。关键时候顶用呀!” “也得交简政美这样的,关键时候是顶用!”林雨桐这么一说,满宿舍都笑。 简政美刷英语四级卷子着呢,听了就抬头看了林雨桐一眼:“咱俩是朋友了!” 语气这么郑重? 林雨桐也严肃的点头:“当然,咱俩是朋友。” 简政美的性格有点独特,远看如高山雪莲,这可能跟她的家庭出身有关。但其实,很热心的一个人。 林雨桐这么一说,简政美就点头,“好!咱俩是朋友!” “……”你这么郑重,害的我差点以为你要跟我歃血为盟。 说笑了几句,就都忙开了。 林雨桐顺便跟四爷说了一句,说了吴耀辉的事。女生跟男生吧,尤其是这种说熟悉偏又不交心的情况下,有些事,可能他跟四爷更好说一些。 而林雨桐去了楼道里,给萧遥打了个电话。 萧遥的手机不准用的,只能打到家里。是萧泽接的电话,一听是桐桐,萧泽就笑:“我听听这是谁呀?怎么想起给你萧叔打电话了?” “这就是不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坏处,我都想您了。上次回去,爷爷还说,没您跟他下棋,浑身都不得劲。奶奶也说,以往是家里有个事,只要一喊,您就到了。现在住那地方,就是喊破嗓子,也没人上门。叫我说呀,咱们那个胡同不拆最好,要是能改建一下,卫生间的什么都带上,我觉得住老院子好。” 萧泽就越发笑了,这孩子真是会说话,面面俱到的,没有一句话说的不熨帖。短短几句话,把她的孺慕之情,把两家的交情,那是都带了出来。不由的人心里先暖了三分,热了三份,亲近了三份。 他又问了桐桐在大学的事情,林雨桐就跟跟长辈汇报一样,事无巨细的说了,学习怎么样,生活怎么样,最近折腾的那个计算机也挣钱了,还说明年要给学校继续出卷子的事,半点都不曾隐瞒。 萧泽就连连说好,又特意叮嘱:“不要荒废学业,钱的事情不着急。” 林雨桐就说:“主要是人才平台好。想强占这个先机。” 这么一说,萧泽就又夸,这么说了都有半个小时,林雨桐才说:“萧遥呢?忙吗?要是上课着呢,就算了。” 跟别人说话是耽搁时间,但跟桐桐绝对不是。小姑娘家说说话也挺好的,萧泽一惯比较开明,“在家呢,我叫她……” 然后林雨桐就听到一阵踢踢踏踏的拖鞋踩在地上的声音。 萧遥的嗓子有些哑,像是感冒了,“喂……桐桐。” “怎么了你?”林雨桐的声音不由的就低下来了,“感冒了!” “嗯!”萧遥朝书房看了一眼,这才低声道:“我知道你也忙,等闲你也不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有事?” “我还没问你呢,是不是有事我不知道呀?”林雨桐这么问。 萧遥低声咳嗽了一声,声音更小了:“你是不是见吴耀辉了?” “嗯!”林雨桐就问:“是不是有状况呀?” 萧遥吭吭哧哧的:“等你哪周回来有空了咱俩再说吧!” 好像是家里有人,她不是很方便。很可能是两人有苗头了,但听萧泽那语气,倒不像是知道的。反倒是像吴耀辉先撤了的样子。 林雨桐就叹气:“那你加油。若是考上大学,什么都自由了。要是能考过来,就更方便了……” “可我就怕我考不过去……”萧遥语气特别丧,“我爸说我能考上师大就不错了。京大想都不敢想的。” “又不是离的有多远!”林雨桐就道,“想见面也容易。” “哪有那么容易?”萧遥就道:“你离家还不算远呢,你回来了几次?” 林雨桐就道:“是!每个人都忙,但你难道不会跟他忙一样的事情。咱们院子空着呢,老房子空着呢。你就在老院子里办个补习班,只收那一片住胡同里的孩子……给他们补课,既能解决实际问题,又能周末见面,有多难呢?再说了,你爸是那种食古不化的人吗?或是是他很看重门第,非要弄个门当户对,挑拣对方的条件?” 都不是! “所以啊!”林雨桐就说,“我也不问你你俩咋回事,但你要是真想着将来还有可能,那么问题一定先在你身上,你身上的问题解决了,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说的真有道理! 林雨桐就说:“加油吧!姑娘!” 挂了电话,姑娘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子亢奋的很,冲了一杯咖啡,觉得还能干两套卷子。把萧泽看的啧啧称奇,“桐桐跟你说什么呢?” 萧遥身上再不见病恹恹的丧气,又跟以前似的,笑的没心没肺,“要么人家是状元呢,说话就是能说到人的心坎里。” 嘿!立竿见影呀! 萧泽晚上就给林东来打电话,先是夸桐桐,又说自家闺女怎么着怎么着的,不爱吃饭又感冒之类的,林东来正陪着老爷子老太太看电视呢,林爷爷就说,“那是孩子吃的不顺口,明儿拿点酱菜过去。”老太太说:“姑娘大了,就该叫她妈妈多问问。” 林东来起身往楼上走,“跟我打个电话,您看二老给激动的。” 萧泽反倒是觉得熨帖,“改天去看二老。”这才说正事,“回头你跟宝凤说一声,就说这边手拉手共建学校这个活动,年前就在筹备,叫她那边问问,若是有意向,抽空过来一趟……” 林东来就说:“你们这属于公事来往,你直接给她打电话不就完了。”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萧泽低声问,“林叔还在边上?” “没有!”林东来进了卧室,顺手关了门。 萧泽这才道:“宝凤跟那边离婚的事,我听说了。那次去采访的人回来跟我说了一嘴。这事在当地传的可邪乎。我叫他别多嘴。这事……是不是叔和婶还不知道,你姐也不知道?” “嗯!”林东来就道,“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怕误会!” “我知道!”萧泽就道,“所以我才避开老人嘛。你心里咋想的我也知道……桐桐也大了,说你俩为了桐桐吧,这也不像话。她那边还有个儿子,她肯定还顾忌那个孩子……所以……东子,这事你要真想跟宝凤再续旧情,只怕还得等……” “等!”林东来就说,“这事现在不能提。她能生下孩子还等了我那么些年,我就能再等她……我心里都有数着呢。你既然知道……那以后再给我说对象这事,你别跟着凑热闹……上回我姐介绍了一个,我觉得桐桐心里是知道的,那孩子人情世故上精明的很……这大半个学期没太回家,未尝没有这个缘故……为这个上次我把我姐好一顿埋怨……” “你姐也不容易。”萧泽就道,“不想找,你就跟你姐说清楚。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我姐你还不知道,她那脾气……”林东来说着就打住了,“这事咱哥俩知道就行,别再言语了。回头我跟宝凤说……” 萧泽这才挂了电话,也就是这两年,他能帮上点人家的忙了,心里也才好过点。自家妹子造的孽,还一点是一点。 这些事林雨桐全不知道,这会子正留在班里,等着老班给班干部开会呢。 每次说留班干部,结果班干部就是全班,都留下了。 老班也知道大家烦,就道:“咱们班报名四级的人数多,这个我知道……”英语入学就考试了,考试就分了ab班。“a班允许报四级,考四级有点门,但也不是全都能过的。b班的基础比较差,所以更得加把劲,以后这四级很可能是你大学本科四年的梦魇。所以,努力努力再努力都不为过。可是!咱们院里学校里的活动,班里该参加还得参加。这眼看元旦了,这晚会,得准备吧。原则上,每个班得出两个节目,院里提前演出。获胜的节目,选送学校,学校的元旦晚会要演出。在这里我要强调一些,积极参加活动,是可以得两个学分的,所以,该积极的还是要积极。咱们班就这么些人,群策群力,不说一定得选送学校吧,但总不能说在咱们院初选就被打回来吧。要知道的呀,你们一门课过了才几个学分?这次的节目只要能选送,参加的人就是两个学分……不动心呀?要是万一你的学分有点不够,这两分就能救命的!这……不想要?都不想要?” 那不会,其实是都想要的。 可这想要也得有能要的上呀。 何君尧就说:“咱们班王佳的吉他不错,她又是宣传委员,她单独出一个节目。” 王佳还准备去找点勤工俭学的活干呢,“我……我去了没用呀,加分也加不到大家身上去。”要是只自己,加不加那分,真没用。 刘洋就道:“奖学金这些,也看学分的。” 王佳闭嘴了,要是能争一争奖学金,那是比勤工俭学好些。 她点头:“好的!算我一个!” 何君尧就不说话了,一班出一个也行,“实在不行,弄个大合唱!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连排练都不用,大家都会唱。 弄这么一个班长,老班头疼,看林雨桐,“别人忙四级,你忙什么?” “四级呀?”林雨桐这么说。 “什么四级,上次考你,用的是六级的卷子……”他丝毫不留情面,“全班你最清闲。当然也就你最忙!忙什么呢?忙着挣钱呢是吧!钱不少了,够惹人眼红了,差不多得了吧。干啥呀非得……为班里的事尽尽心,为大家服务一把……这件事我交给你了……大家积极配合,记住,要让大家都参与,学分尽可能的争取到。不要大意!尤其是公共课,你们都不重视,别当我不知道。这点分是留着救命用的……记住……” 说完,蹭蹭蹭的就走了!真不管了。 林雨桐怎么办呢?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然后大家都一副可忙的样子,这个说:“走走走!图书馆,上次的借的书该还了。”那个说:“赶紧的,周五要交的作业我还没写呢。” 走的就剩下三个女生。 王佳朝林雨桐看:“我要弹吉他,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林雨桐摇头:“暂时没有。” 王佳用两根手指在桌上交替着走,“那我先走?” 好的! 林雨桐扭脸,看向简政美:“你有何高见?” “我一向不参与这种无聊的游戏。”简政美叹了一声,“不过,谁叫咱俩是朋友呢。我就是问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暂时没有! 我完全是没有思路。 简政美就起身:“你是跟我一起吃饭,还是找男人。” 找男人。 简政美‘切’了一声:“重色轻友。”然后也走了。 既不能让大家浪费排练时间,又得要全员参与,还得要节目精彩能顺利的被选送上去。 我怎么就那么难呢! 跟四爷说,四爷就上下打量林雨桐:“你自己上呀。”别人当配角,也只能当配角。 我吗? 我唱歌比不上专业的,跳舞没系统的训练过。 我表演什么?针灸我拿手,看病我在行,这也不能上舞台呀。 四爷又打量林雨桐:“剑舞也不行?” 这个……行!而且出现相似的节目的概率不高,便是有相似的,在这方面也绝对赢不了自己。逍遥派便是杀伐的功夫,看起来也如同舞蹈一般。自己又只是舞……可以炫技的地方多了之后,只会更有可观性。 至于说怎么能叫全员参与……叫他们配乐吗? 给你配乐且轮不到他们。 四爷就说:“出场不得几个宫娥侍者打扮?其他的……一人一篮子花瓣,撒吧!不是上场的才叫参与!” 好有道理呀! 四爷兴致勃勃,“衣服我给你设计。” 好啊! 班主任催了好几次,说:“桐啊,抓紧呀,不能马虎,准备的怎么样了?叫我先看看吧。” 林雨桐都说快好了快好了,好了一准通知您。 这不是等着四爷给设计的,然后专门找人定制的衣服吗? 周五晚上衣服取回来,林雨桐本来打算回公寓那边试呢,谁知道老班又打电话,“桐啊,怎么样呀?人家叫周六教报节目单。你好歹报一个名吧。” “那借下咱们院的礼堂,您给看看?”林雨桐这么一说,老班应了一声赶紧就挂了,好像怕她反悔一样。 林雨桐先回宿舍换衣服,去的时候还偷偷拿出一把软剑。 衣服一拿出来,宿舍里的几个人一阵惊呼,连林雨桐也呼吸一顿。这衣服实在是太绚!不用林雨桐赞,这些才女们马上就想到一个词——霓裳! 一直想象不出霓裳该是何等的样子,看了这件衣服,大致心里有个模样了。 等林雨桐换了衣服,头发用彩缎绑了,简单的化了妆,再看去,乐音就不由的道:“贵妃宛转侍君侧,体弱不胜珠翠繁。冬雪飘颻锦袍煖,春风荡样霓裳飜。”她啧啧赞叹:“想来当日杨贵妃也就是这副样子了……” 高萱摇头:“瘦了点!该是再胖点更像。” 谁说贵妃就胖了。只是相比较而言,只是丰|满而已!这么比的话,林雨桐不丰|满吗?足够了好吗? 关注点不对呀亲! 林雨桐将软剑往腰上一扣:“我去了!” 别呀!要走一起走,也给我们看看! 一个个的换衣服,这就跟着去了。有节目的都在礼堂排练着呢,老班打发了班里的男生排队,他在下面坐着等呢。一见林雨桐来了,老班就道:“咱们班的人我都叫了,马上就来,要他们做什么,你就说。”说着在看林雨桐,大羽绒服下面还穿着演出服,“挺郑重呀。其实就是看一下,没必要这么正式的。” “这节目没衣服就不出效果。”林雨桐裹着衣服,“大家的话……只在表演前排练一下就行……” 什么节目呀这么敷衍! 等班里了人来的差不多了了,排队也排到跟前了。林雨桐把外面的衣服一脱,哟!老班眼睛一亮,“只这长相,这衣服,这扮相,就不会筛下来……” 能这样好像她就挺满足的。 音乐呢?音乐呢? 放配乐呀。 不用!我自己带了琴师。 四爷带着古琴过来,席地而坐。那舞台不像是舞台,倒像是坐在了高山流水松柏边,琴放在膝盖下,手指拂过琴弦,嘈杂的大厅瞬间就静了,灯光打在两人身上,静谧极了。 这边琴声一起,那边便动了。那舞蹈不是柔软的,反倒透着一股子刚劲。长袖挥舞,人影回旋,翩然若蝶,瞬间叫人觉得春暖花开,生机盎然。紧跟着琴声越发热烈,如热恋的情人在高歌诉说着思念,那边袖中彩绸飞舞,绚烂多姿,缠缠绕绕,透着几分缠绵……随即,琴声高昂,犹如凤啸龙吟迎风而起……那边人若惊鸿,水袖上扬,瞬间人飞跃而起,如彩凤盘旋……紧跟着,琴声激越,无端的多了几分铿锵肃杀之一,之间那人影的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把软剑,那剑舞的密不透风,随着琴声越舞越快……初时,还看衣服是否好看,人是非美艳,此时,哪里还在乎谁在舞剑,还在乎她穿着什么,长的是什么模样,只记得那人影和剑影…… 不知何时,曲终人……远。 舞台上那道影子早已隐在幕后,窥不得一丝究竟。 安静了半晌,掌声雷动,满场都是叫好声。 林雨桐这才从简政美手里接了大衣裹上,出来的时候四爷装了琴要回去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过来抱了抱她,然后把头发给她顺好,就直接走了。 深藏功与名去了! 老班兴奋的呀:“好好好!到时候也要保持这状态。” 林雨桐就说:“我都想好了,到时候请大家帮着撒些东西……”春撒花,秋撒红叶,冬撒雪……这不都是都安排了吗? 很简单呀! 老班就说:“要不……就算了。”刚才那舞台上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那叫唯美。真觉得多一片叶子一只鸟那都是多余的,别的什么也插不进去。这些货加进去,效果会更好吗? 未必吧! 林雨桐却无所谓:“学分学分!学分万岁!” 老班一脸的那种我是为你考虑的,“你要想清楚哟!” 班上的这一伙子就起哄:“老班,你叛变的太快!” 好吧!老班一脸的嫌弃,“你们别搞砸了。” 这节目属于没演就火了的。因此,学院演出的时候,给放在了最后。据说是要在舞台上撒东西的。你们撒上了东西,半天打扫不出来,别人还怎么演? 因此,老班也算是满意,别人都抽签,就咱们班放在了最后。最后好呀!最后压轴大家的记忆更深刻,震撼效果更大。 结果,果然跟预计的一样,震撼的效果绝对达到了。颁奖的时候,学院里的领导林雨桐认识了一半。 这个节目肯定是要选送的。但是人家院里也说了,“学分照给……你们班每人都有。但是学校演出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将那些枝枝蔓蔓的都砍掉呀。还有,那个……弹琴的,不是咱们院的吧……是不是跟化院沟通一下,这个节目算是咱们两个院合作,共同推荐的?” 老班好有些犹豫,“人家愿意呀?” “哎呀!谁不知道呀!金思业林雨桐,这俩秤不离砣砣不离称的,你一说他们都知道……另外,那演出服还有古琴软剑那些的,你之前说的报销的事情都不成……”说完还嘟囔,“他们自己解决嘛!学院的经费很紧张,他们俩比学院手里要宽松,你这么跟化院一说,他们不会不答应……” 合着,都是为了省钱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52 欢喜人家(40)三合一 一秒记住,精彩无弹窗免费! 欢喜人家(40) 闻心是宣传部的部长,这台晚会主要也是宣传部策划。越是到了跟前,闻心越是焦躁,舞台灯光音响,连带的灯光师音响师,都给跟节目一遍一遍的磨合。 而物院和化院联合报上来的节目,始终都不见露面。 闻心看着节目单:“再去个人通知,再不过来就取消他们的资格。怎么回事这是?” “干嘛发这么大脾气?”赵为民从后面过来,递了一杯水过去:“别着急。你着急什么?他们选送节目,比你要更积极更谨慎。没过来肯定有他们的理由的,你得先听听人家怎么说,不能以为的发脾气,这解决不了问题……” 闻心一看是他,语气就缓和了一些:“之前倒是有物院的一个老师过来过,说是只需要灯光简单的配合,不需要音响师。可我这不亲眼看看节目,心里能踏实吗?别到最后,在他们身上出了纰漏。那咱们辛苦了这么长时间,不是白费了吗?” 赵为民点头:“这么着,人家老师说了,那肯定是能保证的。最后一次彩排肯来就行。当然了,最后一次彩排,要是节目不过关,或者是根本就没来,那个时候再直接拿掉就好了,谁也不会对你的决定有任何指摘,所以……不用动这么大的肝火。”做领导,就忌讳的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闻心斜了赵为民一眼:“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呢?不过,你也不会白给谁求情,我猜……你肯定知道那俩是谁吧。这是不想得罪财神爷呗!以后这活动还想拉赞助是吧!听说那俩还是外联部的,以后任务只管交给他们就行了。”每次活动最头疼的就是经费。 赵为民点了点她:“你这不是挺明白吗?” 闻心哼了一声:“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确定一下最后彩排的时间,到时候我和其他人都会过来把关的。” 这还差不多,“后天吧!后天晚上七点,最后一次彩排。那两位财神你能保证他们按时来就行。” 赵为民点头:“你忙着吧。” “这就走了?”闻心追问:“不请我吃饭呀?” “月底了,囊中羞涩。”赵为民这么说。 “我请你呀。”闻心含笑看他。 赵为民面带微笑:“你呀……那点钱还是留着给你自己买点好吃的吧,最近都忙瘦了。” 闻心脸一红,抬手摸了摸脸,再扭脸却见赵为民已经走了。 距离她不远的是两个主持人,一男一女两学生,都偷偷朝这边看。闻心回头瞧见两人,就冷哼一声:“看什么看?台词背过了吗?” “师姐……”白小柔朝赵为民离开的方向看:“刚才那就是赵为民师兄呀……他对师姐真好……” 卓君手里拿着台词卡,又翻了一页,心里撇嘴:好吗?好个屁呀!拒绝跟你吃饭还能拒绝的你心花怒放……这些姑娘眼睛都是瞎的吧。 白小柔在那边却跟闻心热聊了起来,“刚才是说林雨桐和金思业吗?现在的大一新生可真厉害,我大一的时候,见了师姐连大气都不敢喘……那后天的彩排他们来吗……” 当然去呀! 你可以当做是两人的玩闹。但对于别人来说,那就是辛苦的工作。那么多人的努力在那里放着呢,四爷和林雨桐又怎么会放人家的鸽子。 他们两人就是演出,沟通的事情不用他们俩。 物院和化院都有自己的学生会,又都有自己的宣传部。因此,这些事自有学生会的干部帮着跟上面沟通。 这个沟通的过程有点长,一个节目接着一个节目,再接着一个节目。林雨桐和四爷从六点半等在后台,一直等到九点半,都不见上场。 这种情况也比较常见。在任何一个类似的活动中,像是自己和四爷这种不是太配合主办方的行为,都是会受到一点刁难的。不过是被刁难也有被刁难的好处。 简政美还有看过这个节目的,听过这个节目的,都来凑热闹,凑热闹也有凑热闹的好处。比如简政美,她的坏主意就多,而且敢干。 她低声叫何君尧:“咱们班上次撒的那些个树叶雪花的,还剩下没?” 树叶是纸剪出的,雪花就是塑料泡沫给揉碎的。 多着呢。这玩意当时从舞台上打扫下来之后,自家班被留在最后打扫卫生。光是这些东西就收拾了两小时。最后因为谁都懒的倒垃圾,就把这些当道具塞到院里的道具室里了,人人家校工说,先留着,说不定学校表演的时候还要用的。 简政美就说:“叫人取来,咱们今晚继续。”如今彩排弄个最后出场,那就要把最后进行到底。省的有人见不得咱们好打击报复性质的要调整节目顺序。 何君尧几个男生嘿嘿嘿就笑:“得令!” 于是,等到十点最后该上场的时候,全员都到齐了。 这样的节目不可谓不惊艳,便是闻心也不由的眼睛一亮,要是没有那些烦人的树叶,就更好了。但自己为什么要提醒呢,大不了就留在最后上场就好了。这两人太傲慢了,若是多来排练几次,这样的瑕疵早就被剔除了,这点的不完美,就是他们傲慢的代价!但饶是有这么多的干扰以至于不完美,但也不能否认这个节目的质量。 她先点了头,跟赵为民说了一声:“还不错,你说呢。” 赵为民却只盯着舞台上那个身影,姿态翩然,轻盈若蝶,昂扬热烈。那飞舞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曲线,一瞬间就像是划到了人心里。 闻心的话他听见了,温和的‘嗯’了一声,心里却道:这那里是还不错,分明就是惊艳全场。 果然,节目演完,全场雷动。 赵为民就道:“舞台清扫是个麻烦,就留在最后吧。” 他这么说闻心就不乐意了:“若是把那些枝蔓给砍了……是不是会更好?” “咱们没有时间第二次彩排了。”赵为民就道,“原来是什么样就什么样的。放在最后,也不干扰谁!” 只能如此了。 因此,其他节目还是按照彩排抽签得到的顺序,正式演出的时候就是这个演出次序,再不用变了。 赵为民又提醒闻心:“主持人的台词功底还是不行……尤其是那个女生叫什么的……从头到尾都对着台词本,怎么回事?” 偶尔看一眼没关系,捏在手里怕忘词也可以,但不能眼睛都不看观众,始终盯着台词本吧。这是没背过呢,还是一上台就紧张呀?但不管是因为什么,这都是不合格的。 闻心就点头:“这不是还有今儿一晚上和明天一整天吗?我让他记。” 明天晚上就正视表演了。 当天晚上表演完,帮忙扔树叶的被请到计算机社团,用电饭馆涮火锅去了。青菜什么的太麻烦了,还得洗。不用这些个的!本来计算机的社团办公室位置也在后勤库房这边,什么鸡蛋火腿方便面的,从后厨仓库都能买来。然后也不嫌弃样数单一,搁在那边好好的涮了一顿,涮饱了才回宿舍。 第二天这就是面对全校演出了,另外还有大学生报,教育报的记者,市里电视台的记者,都在全城跟踪嘛。 外面的媒体越是多,主办的自然也是越紧张,就怕搞砸了。校内自己搞砸了,ok,家里自己丢人不叫丢人,但对外,这丢人是真丢人。少不得学校领导跟人家说,把你们录的那段给掐了。 闻心就一遍的在后台叮嘱:“一定要用心,尽量做到零失误。哪怕有失误,也要镇定,想办法救场。尤其是咱们两位主持人,这就到考验你们功底的时候了……若是出现失误,你们得有把控全场的能力。咱们准备了一个多月,所有人的努力,就主要体现在你们俩身上了。别人都能出问题,就你们不能……听到了吗?这是很严肃的事情……现在,尽量把你们的台词卡装在兜里,别一上台就露怯……” 说着就看卓君,“你呢?准备好了吗?” 卓君点头,将台词卡往兜里一塞,“准备好了!” 闻心又看白小柔,看她的的礼服裙也没地方塞台词卡,就伸手道:“开场白不用这个,我先给你拿着……” 这是白小柔第一次这么郑重的上这么大的舞台:“我……我有点紧张……” 闻心就皱眉:“你不是在高中做了三年的主持人吗?” 是!但是高中的跟这种不一样……高中的主要是两个老师两个学生,有老师带着,不害怕呀。 闻心不勉强了:“那你拿着卡吧!” 还能怎么办呢? 可白小柔又捂肚子,“师姐……我肚子疼……我大概来例假了……” 啊? 要命了。 闻心找赵为民:“你来帮我指挥,我来替白小柔。” 赵为民气笑了:“那灯光怎么打,音效什么时候起……除了你谁能指挥?”他在后台左右的看,再有几分钟就开始了,领导都就位了。不光是学校的领导,各院系的领导,还有教育部的领导,“这不是闹着玩的。还得你来指挥……”说着,眼神就在后台瞄,“得找一个化好妆的,妆容贴合的,只要换衣服就能上场的。这人得普通话说的过关,关键是得胆大……不怯场……”说着,就一眼瞄见裹着大衣的林雨桐了。 她已经化好妆了,妆容精致端庄,长发用发带绑着,披在脑后,只要换衣服就能上场。 他挤过去,“林雨桐?” 林雨桐抬头,“找我?有事?” “救场!”赵为民就道,“主持人白小柔身体不舒服,需要个人来代替一下……开场的节目是大合唱一类的……演员化好妆了却不能客串,没时间换衣服。后面的却没化好妆……” 救场如救火!林雨桐点头,“衣服呢?台词卡呢?” 闻心对林雨桐的观感一下子就好了起来,拉着白小柔就往里面去:“赶紧把衣服换下来……” 四爷当然得跟在外面,桐桐换下来的衣服不能交给别人。 三分钟,不仅换了一身红色的长裙鱼尾礼服出来,还将头发挽了起来,越发显得脖颈白皙修长。 她出来只把衣服给四爷,然后就往候场的地方挤,一边走还一边翻着手里的台词卡,问身后跟着的两人:“还有几分钟。” 闻心看了一下表:“还有四分钟。我得去准备了,不要求你记下,上台拿着提词卡尽量不念错就好。” 林雨桐就看叫自己的那个小伙子。 赵为民自我介绍:“赵为民,大三,哲学系。” 林雨桐点头,便是记住了:“能不能将倒数第二个节目,改为时长较长的语言类节目。” “可以!”赵为民点头,“我这就去协调,给你足够的上场前换服装的时间。” 很好! 舞台上的光暗了又亮,场上便安静了起来。灯光追逐着两道身影,从舞台边缓缓的走到了幕前。 卓君手拿着话筒,高度紧张,这半路换人,就意味着他得顾着对方的词,在对方错了的时候得接的上去。 卓: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 林:亲爱的同学们,大家—— 合:晚上好。 三句一开场,卓君的心就放下了。林雨桐在念出‘大家’两个字之后,音调特意的拉长一点,是在等他反应。 卓君彻底的脱稿了: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时光又给我们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这漫天的飞雪,这跳动的音符……我们用思念谱成乐章,用祝福走出期盼…… 旁边的人没有半点停顿,也没有丝毫看台本:没有松风的秋,雁去长空……没有飞雪的冬,乍暖还寒,一夜高风凋碧树,凋不了青春不灭的火焰…… 看在站在台上泰然自若,台风老练的林雨桐,闻心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赵为民回来的时候开场白已经进入尾声了,他站在闻心边上,一起朝台上看。 林雨桐的声音不是甜腻的,而是带着一种清越,语调时而欢欣,时而激昂:“今晚,就让我们踏着歌声的翅膀,向着梦想——起航!” “现在,我宣布1997年庆元旦文艺晚会——” “正式开始!” 闻心指挥着灯光,指挥着音响,第一个节目,大合唱就开始了。 “那是林雨桐吗?”王佳不确定,“没说她主持呀?” 谁知道呢? 老班在一边叨叨,还有这水平呢,以后院里有活动,她完全可以客串嘛。 男生的关注点不一样的:“不都说以往的主持人都是校花吗?” 这是说林雨桐够的上校花的级别了吧。 就有跟曾华熟悉的问说:“你要死要活的,就是为她呀!这种女生盯着的人太多,没戏。” 下面叨叨的都是观众,在台上参与的,如今且顾不得这么些。卓君得记他的台词,还得抓紧记对方的台词,不敢有丝毫懈怠。林雨桐是用一个记一个。反正你看她在台上,却始终是不看提词卡的。 得了空隙,闻心就说赵为民:“还是你有眼光,随便一指,就能指出这么一个。白小柔还是我千挑万选的,结果一到要紧的时候就掉链子。” 赵为民就道:“你是爱护弱小习惯了。她师姐师姐的叫着你……你就护着她。不是她比别人强,是你的心态偏了。” 闻心不服气:“我要是男生,你这么说还罢了。我一个女生去怜惜女生呀……” “心理强悍的人,才不分什么男女呢?”赵为民再提点,“有些人善于利用长相性格的优势去迷惑人,但有些人却不。你看林雨桐,她可能跟你是一类人!至少有些地方是有点像的。” 闻心哼了一声:“哪里像了?”我难道不是独一无二的? “雷厉风行的作风就很像。”赵为民这么说。 闻心就猛的一笑:“你是真会说话。什么雷厉风行,你干脆说我们是愣头青好了。别人不敢接的我们敢接……不管前面是高山还是悬崖,蒙着头就冲!” 赵为民笑了笑,心里却不认同。林雨桐可不是愣头青。她分明就是笃定这事她能行,她是自信,且真的有能力的人。 说了一会,就不说了。节目容不得偏差。 快到最后了,赵为民又去找林雨桐,这节目调整了之后,主持台词都要更改的,他站在林雨桐边上,告诉她哪里该调换到哪里。身后鼻尖就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她很确定是来自林雨桐身上。因为这件礼服穿在白小柔身上的时候,她并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而且近距离再看,不看脸,脸上还可能涂脂抹粉,只看脖子手臂,这些地方是没有时间拾掇的。可此时再看,那皮肤白的如同细瓷。还有捏着台词卡的手指,纤长饱满。有个词叫做‘指若青葱’,以前不明白那什么意思,直到看到奶奶在阳台上种的葱,嫩嫩的葱管,笔直饱满……再好看不过了。他也曾想,真有这么好看的手指吗? 如今看着林雨桐的手,他知道:真有! 林雨桐把赵为民说的一一记住且马上做了调整,然后朝边上挪了一点:“好了吗?” 赵为民稍微往后了一点,很绅士的样子,好像刚才的失礼只是太着急一般,很平淡的点头:“好了,就是这样。只要不出错,那就没问题了。” 林雨桐点头:“每个节目之前,我会跟……”她指了指边上,卓君点头:“卓君,我叫卓君。” “对!卓君,我会跟卓君再确认一遍,顺便跟候场区准备上台的同学再确认一遍他们要表演的节目。如果出现特殊情况,我们会及时调整。”林雨桐这么说,赵为民就点头:“加油!” 然后转身走了。 卓君低声道:“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对赵为民不为所动的女生。” 林雨桐回了一句:“我一掷千金为美男的事情你没听说过?”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说什么呢? 等到给倒数第三个节目报完幕,林雨桐就去后面换衣服了。四爷带着琴和衣服,不知道正和谁聊天呢,这人林雨桐也没见过。 见桐桐过来了,四爷跟人家说了一声抱歉,就带着林雨桐往里面的更衣室去了,他在外面守着。林雨桐一边换衣服,就一边问:“那谁呀?” “团委的领导。” 两人说着话,再出来,已经是倒数第二个节目了。他们得在候场区等着。 卓君这会子是一个人做主持,对林雨桐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拱手对着四爷来了一礼,四爷也不认识这人,不过这意思却读懂了,他在说:你找这么一个女朋友,真值得敬佩呀。 然后四爷颔首,很有些坦然受之的意思。 等倒数第二个完了,卓君就一个人上去:“下面是本场演出的最后一个节目,也是压轴节目……有请物院和化院共同推选的节目——霓裳剑舞,表演者金思业林雨桐。” 其实下面已经有些疲乏了。三个多小时了,赶紧完了大家就走了。 但是表演者名字一说,立马就都精神了。 “是那俩吗?” “应该是!” 连坐在前面的校长也问边上的人:“是之前谁跟我提过的今年大一的那俩新生吗?” 边上的人也笑:“是!” 正跟领导说话的赵为民蹲在前面,跟校长介绍:“刚才的女主持人,就是林雨桐。她是临危受命,之前主持人不是她……那个同学太紧张了,上不了台。我找了她救场,二话不说就上来了,没一点排练,效果还不错……” 几个领导就点头,这要是不说,还真看不出来。 都没再说话,因为舞台上灯光一暗,接着一亮,表演者已经上台了。 这个节目不是排练过的,弹琴的在随意,舞剑的也在随意,算是即兴的。其实之前的几次表演,都微微有些不同,只是动作太快,都不太能确定。只知道眼花缭乱就对了。 这一次,自然也是不同的。 除了原本的一些以外,临到最后了,四爷的曲风一转,悠远而缠绵了起来。就见他一手抚琴,一手摊开手掌,手心朝上,像是邀请。 林雨桐足尖轻点,人翩然而至,却是单脚的足尖立在四爷的掌心之中。 下面的观众‘哄’的一声,除了掌声,还有起立的声音。有人在问,她是怎么站上去的? 一个人当然不会轻而易举的单手托起一个成人来,所以,她的借力点在哪里? 有人就说:“袖子里的绸缎……” 人不停的旋转,身上的彩绸飞舞,根本看不出来哪根是飘着的,哪根是系在舞台上的梁上的。下面亮,上面暗的很。 但布置舞台的却知道,这上面并没有什么玄机。除非她真的能把绸缎挂在那么高的梁上。 有的就说,印度高僧还靠一根棍子悬空打坐呢,这不是同一个道理吗? 但无论怎么猜测,因为看不清楚那飞起来的裙摆里还有什么机关,也无法得知这两人有了什么办法。但此刻却真的很唯美。女子的舞蹈,男子的眼神。那托起的掌心,那掌心里的人,给人的感觉,这不该是剑舞。这个舞应该有个名字,叫做——掌中! 这是掌中舞,但从演员的表情里,也很容易就解读出另一个意思,那便是:你是我的掌中宝。 晚会在这掌上一舞中彻底的达到了,但也紧跟着,就落下帷幕。 林雨桐没换下舞蹈服,就跟着卓君上台。 “快乐的日子总是这么短暂,团聚的日子总是让人感动……虽然我们无法阻止时间的脚步,但是我们依旧可以左右我们的心情……” “年年岁岁,花开花谢。朝朝暮暮,云卷云舒。” “新的一年扬起新的风帆,新的一年展示新的风采。” “今年的新年晚会到此结束,再次祝大家——” “新年快乐!” 再然后,看着满大厅的人陆续出去,看着演员依次再上台,等着校领导跟演员依次握手。 闻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的劲都松了,这几个小时,她有多紧张,没有人能感受的到。 此时,一个保温杯递了过来:“喝点。” 是赵为民。 闻心展颜一笑:“祝贺我,祝贺我们大家吧。辛苦一个多月,这份答卷还算满意。” 赵为民指了指台上,正跟校长握手说话的林雨桐:“要是不是她救场,没这么完美。你该好好谢谢人家。” “知道!”闻心喝了一口,“我也在反思我自己,每次只安排两个人主持,是不是有些冒风险。这个林雨桐不错,我留下了。回头再物色一个男生,再搭一组班子。四个人,就算是出状况,也好应付。这次好险呐!” 赵为民就笑:“你想叫人家留下,人家还未必愿意。你的工作作风,太强硬。对待强硬的人,用强硬的方法,是行不通的。你得温水煮青蛙。一上来就叫人家干嘛干嘛的。你想想,她连排练都懒的来,能为了活动,一次一次被你拉来吗?倒不如,到了要紧的时候再去通知,你也看出来了,她应付的来。别给她拒绝的机会,时间长了,不是你的人,也是你的人了。” 闻心就看他:“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是话里有话呢。” 赵为民灿然一笑:“我说你是太累了吧!跟你说话,我用得着话里有话吗?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赶紧回去歇着吧。这些后续的问题就交给我了。对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的尾音翘了翘,愣是叫闻心听出几分别样的意思来。 她嗔了他一眼:“对你,我当然放心了。那我……先走了。得洗个热水澡,好好的睡一觉。” “好梦!”他的语调低沉,愣是目送对方离开,这才将视线重新投到舞台上。 林雨桐站在金思业和卓君中间,不知道跟两人说着什么。领导们跟后头的同学握手之后,陆续立场了。最后才是演员们。 林雨桐的那套主持人穿的礼服,得交给相关的负责人。 赵为民就主动过来:“给我吧!今儿谢谢你了。” 林雨桐直接将衣服递过去,说了一声‘客气’,然后转身勾着四爷的手走了。 赵为民就看着那只好看的手被另一只大手牵着,然后一步一步走远,他还是笑了一下,转脸继续忙他的去了。 这天晚上之后,能准确认识他们的人多了很多。走在路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跟他们打招呼。人家叫你,说:“林雨桐!” 然后你就得面带笑容的应答:“你好!” 算是名人了。 随后,京市的新闻新闻上,播了一段,一段是林雨桐作为主持人的形象,一段是林雨桐和四爷的表演片段。更是有记者抓怕了掌中舞的镜头,大尺幅的照片刊登在报纸上,学校那边都摆在陈列室里了。 而这天晚上,宿舍的小喇叭盒子又响了,是找林雨桐的,“学生会找……学生会找……是公事……” 什么公事? 林雨桐抓了披肩裹上就出去了,结果下面是赵为民。 “有事?”能有什么公事需要学生会的主席亲自上门通知的。林雨桐又不是小姑娘,不知道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 赵为民眼睛一眼,觉得比在舞台上看,还要好看。 素着一张脸,但就是好看。头发随意的披着,身上裹着一个披肩,脚上是一双毛茸茸的拖鞋……感觉一下子从高岭之花变成了亲近的邻居小妹。 他矜持的笑着:“这么晚叫你下来,怪冷的。不耽搁你时间了……”他递了一个信封过来,“你的……想着对你很重要,就都搜集起来给你送来了……” 林雨桐抽出一看,是别人拍的自己和四爷在舞台上的照片。这倒是比较难得的,尤其是这种专业镜头之下的照片,更多了几分唯美。要不是他送来,还真不好找。 她又给塞回信封:“那真得谢谢你了。” 赵为民耸肩:“谢谢只说说的吗?” 林雨桐点头:“本也是一句客套话。之前我帮了你救急,你帮我拿了照片。咱俩扯平了。就这么着吧,再见。” 说着,就转身直接往楼上走。 赵为民准备好的话堵在了嗓子眼,这姑娘还挺不按常理出牌的。一般人不听了那句话,不得表示请吃饭或是其他什么吗?结果他倒是恨不能就跟自己两不相欠! 自己不好吗? 还是那个金思业就真的那么好? 听说他俩是高中同学,高中生见过几个优秀的男孩子?那金思业在大一确实是比较出色了,但是大二大三大四,研究生博士生,多才多艺有领导能力的优秀男孩子很多,比较一下就知道了,跟这些比,大一的……还是太稚嫩了。 他始终相信,只要优秀,总能将异性吸引过来。想吸引足够优秀的异性,首先得你自身足够的优秀。 他想,他比那个金思业差在哪里了呢。 钱吗? 钱是小道。 他志不在此。 他看着楼梯的方向,楼梯那里早没有了她的身影。但他相信,他|他日的成就,一定会叫她侧目的。 心里这么想着,走出了女生宿舍楼,慢慢的往回走。前面一对情侣亲亲我我,他不由的想起那只好看的手,它那样的欢欣而主动的朝另一只大手伸过去,交缠在一起……她这样的女生,谁能拒绝她? 一时间脑子里乱纷纷的。她跟他在一起,是不是也像是这些情侣一样的亲密?只要想到这种可能,心里就如同有一团火在烧着一样。 但他一贯是个自制的人,从始至终,都云淡风轻。 林雨桐压根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四级考试真的来了。 这样的考试,考完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但好歹,这只是大一,以后还有好几次机会,努力吧! 这边的考试才结束,紧跟着,期末考试就在眼前了。通宵自习室开始亮起了灯。除了自习室,这宿舍楼里,也像是有人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二楼的厕所旁边,原来有个老旧的洗澡间。外间换衣服,里间是几个蓬头,都是坏了的。后来下水管道堵住了,老楼了,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问题,反正是没修。或许是这个洗澡间太小,没有存在的必要,因此没人管。就这么锁着。如今锁坏了,被人发现还别有洞天。然后就自发的,将里面打扫了打扫,那些生锈的蓬头之类的,拧下来扔出去算了。灯泡叫男生进来给换好,又找宿管弄来了老旧的桌椅板凳。这么一拾掇,竟然也像模像样。在宿舍复习,总有人觉得被打搅休息。那就不用在宿舍复习了!宿舍楼里有自习室了!住这栋楼的,晚上想通宵的,可以过来的。没有电没关系,点着蜡烛嘛,大家都一样。 于是就热闹了,这楼里一晚上,总有上上下下的脚步声。林雨桐以前是没有睡觉戴耳机的习惯的,现在是不戴耳机压根就不行。 不为别的,就只为了能好好的睡了安稳觉,林雨桐也觉得:考试吧!考试吧!赶紧考试吧! 早考早托生! 乐文 153 欢喜人家(41)三合一 欢喜人家(41) 考试比较忙,谁都没空搭理谁。最多就是笔记或是讲义有不全的,相互借着去复印了补全就是了。 忙到考试结束,浑身就松了。 宿舍里其他三个南方妹子,着急打包回家。林雨桐问说去火车站需要用车送吗?要的话送一下也行。结果三个人都不用,她们的坐的车次不一样,发车的时间也不一样,各自都跟老乡搭伴一起走,送了反倒是不方便了。 简政美就是一个行李箱,可能是有人接,跟林雨桐打了招呼就准备走,走前又问:“你过年都在京市吧?” 应该都在京市。 回苏家村的话大年初二回去,初三就来。不会在村里呆太久。主要是养殖场那边够家里忙的她,她回去也是添乱。于是就道:“应该是一直在京市的。” 简政美点头:“那回头我给你打电话,出来一起吃饭。”说着又一顿,“也不一定,说不定我又不在京市了。要在我就去你家拜年,要是不在,我给你电话拜年。” 好啊!叮嘱的这么正式。 “要我送你吗?”林雨桐又问了一句。 简政美摆摆手:“不用!” “我用!”王佳要搬自己的被褥:“搭把手,我得搬到一楼去住。趁着你们都在,帮我把东西捎到一楼宿管阿姨那里。” 她是不着急回家的,在学生会登记勤工俭学,于是寒假接了好几个家教的活。都是初中的初中的女生,补习数理化。 乐音就道:“要是我家近,我也想留下。打工一个假期怎么着也能挣个一千来块钱吧。” 王佳就道:“要是找的活离学校远,那就挣不了那么多。所有的时间都耽搁在来回的路上了。我这个不一样……说起来,咱们现在那个学生会的主席,是哲学系的还是哪个系的,这个师兄人真不错。听说我是第一次做这个,而且我还跟人家说我很缺钱花……他就说,那你对京市不熟悉,这出去上课路你都得跑迷了,我就给你安排个近便点的吧。然后给我安排了四个活,每个课的中间间隔半个小时,刚好够赶路。我顺便再路上买点啥在路上对付两口吃了,一点不耽搁时间。寒假短,每个孩子每天上三个小时,我差不多是早上七点开始上课,上到晚上九点回来。学生吃饭的时间都得迁就我的时间……这一下可就帮了我大忙了。一个课时十二块,一天就是一百四十四,就算是我的吃饭一天开销十四,一天还能攒下一百三。我年前干十天,年后还能干十天。这就是二十天,这么算下来,一个寒假就是两千六。” 一学期也花不了这么多生活费。 王佳信心满满:“要是我带的好,开学周末还能再去上课。一天挣的够我一周花销。感觉一下子就脱贫致富了!” 说的其他三个人后悔不迭,她们是知道的,王佳压根就没跟家里说她是在外面勤工俭学的。她只说学校要留她们下来做社会调查的。所以,家里肯定还是会给生活费。这么算下来,恋爱的成本就算是有了。 不过大冷天的,跑来跑去,能有多舒服? 这么一想,就觉得爱情的力量果然是如此的伟大啊! 几个人嘻嘻哈哈哈的说笑了几句,就帮着王佳把东西给挪下去了。 完了林雨桐也把自己的铺盖用床单都盖起来,衣服什么的又不用带,只背着包先去四爷那边了。四爷刚才是去银行去钱去了,今儿临走了,得给大家发过年的红利,一千到一千五不等,这往返的火车票开学了直接给林雨桐,都是给报销的。 只大三一个叫韩小磊的,是不回家的。四爷干脆将这边的钥匙给他,“回头给你送吃的来。这边你就照管着吧!” 林雨桐平时跟这些人的交往也不算多,了解的没四爷深,出来了四爷才道:“韩小磊的情况有点不一样。爹妈离婚了,各自成家各自有孩子……” 懂了,到哪都是多余的人。 不过在学校里也不寂寞,平时也能买到饭。只是饭的口味就比较随心了。学校里有好些教职工得值班,也有好些学生,家住的是在是远,路上很不方便就算了,关键是来回的车费,是在不是个小数目。所以,很多学生选择寒假不回家。多是偏远地区的,像是少数民族的学生,他们有自己的节日,春节倒是靠后了一些,也就不回去了。还有一些像是想勤工俭学的本科生,有科研任务的研究生和博士生。每栋宿舍楼一层都有人,大家集中在宿舍里便于管理,不会说就把谁孤单单的剩下了。 今儿放假林东来并不知道,四爷开着车两人这就回来了。 车停在门口的时候,老爷子正在被栅栏圈起来的小园子里忙活呢。那点地全给弄成菜地,还棚着塑料膜,这会子正攥着几根菠菜,回头一瞧,大孙女回来了。 老爷子马上就笑开了:“赶紧的,都进来。”也招呼四爷,“做菠菜面,吃不吃?” “吃!”四爷帮桐桐拎了包就往里走,进去了就又绕到园子,“您这种的是老品种的菠菜吧。” “新菠菜没味。我这都是找来的老种子,今年打算自己收种子。”老爷子又拔了几根就带着四爷往屋里去:“里面说话,外面怪冷的。” 林雨桐洗了手从卫生间出来:“我奶呢?” “跟你姑置办年货去了。”老爷子往餐厅去,像是要自己摘菜。 四爷和林雨桐就顺便坐过去帮着摘菜,也说说话。 林雨桐左右瞧瞧:“保姆放假了?” “昨儿就放了,忙活了一年了,也叫人家回去好好过个年。说是过了正月初五就来。”老爷子还不太爱用保姆,关键是他瞧不上保姆做的饭。自打他住回来,保姆就是打扫,做饭的时候摘菜洗菜打下手,就是切菜老爷子都不用她,嫌弃刀工不行。 三个人说着话,饭就得了。 林东方带着老太太回来,干好赶上吃饭。一看桐桐在家,老太太欢喜的拉着孙女瞧,“瘦了!叫你爷爷给你做好吃的。刚才跟你姑姑上街,给你买了两身衣裳,赶紧去换上。” 林东方给侄女使眼色,“去换去吧。你奶奶瞧上的……” 果然,就是那种大红的衣服白毛毛领子,穿上跟福娃似得。 好看吗? 老太太点头:“好看!我就说好看!我跟人家说我孙女穿上比他们那个模特穿上要好看,果然!” “行!那我过年穿。”哄老人家高兴嘛。 林东方拍了拍侄女,“你不在家,家里一点朝气也没有。叫我说,家里就得有个孩子!” “什么孩子!”林东来本是回来放点东西,是大师哥那边弄的活虾之类的东西,本想着活的能养两天闺女就放假了,没想到回来的时候闺女已经在家了,“是说桐桐呢!” 林雨桐过去接他的东西,“叫司机送回来就行了。” 林东来还没说话,林东方就接了之前的话说:“哪里是说桐桐,桐桐是大人了,还当是孩子呢?说的是你……你姐夫是公职人员,不能要二胎的。我们有一个就行了。说的是你,你就不考虑再生一个?” 林东来偷偷的瞪了他姐一眼,小心的看他闺女的神色,见闺女面无异色,心里却越发的不安了。开口就道:“要是嫌家里冷清,这还不容易,再有三年,桐桐就大学毕业了,毕业了就结婚……回头我连孙子也抱上了。还怕家里冷清!”说着,拍了拍闺女的脑袋:“是吧闺女!” 林雨桐抿嘴笑:“回头叫孩子姓林!” 林东来越发欢畅的笑了:“成!就姓林。” 林东方哭笑不得,还要说话,老爷子就说了:“你一个出嫁的姑奶奶,回来有吃有喝的就行了,少管事。要想管事也行,叫生子别姓李了,改姓林吧。” “爸!”林东方跺脚,“您就是多嫌我呗。” 林奶奶也说:“就是多嫌你!真是,话怎么那么多!” 林东方好似也觉得这种气氛不好,就又笑道:“刚才拉着人家逛街,叫我拿着那个拿着那个时候,不嫌弃我。我这一回来,要开饭了,嫌弃我了。我还不走了,今儿这饭还非吃不可了。” 林雨桐顺势就接话:“成!给我大姑用大碗。”然后问林爷爷,“咱家的大海碗放哪呢?” “臭丫头,当你大姑是饭桶呀!” 说说笑笑的,这一茬就揭过去了。 饭桌上,林东来又跟四爷说话:“之前从一个朋友那里知道,他们公司的一个什么软件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做的,很有针对性……” 四爷专门分了组,这个组的活差不多能排到明年三月份。 说起这些公事,其他人懂不懂的就都在听了,大致也明白这意思,就是赚钱了。还不少赚,钱都在桐桐那里收着呢。 林雨桐也跟林大姑说起了李庆生高考的事,“是考警校还是怎么着?得提前体检吗?” 林东方正听的羡慕,见问了就道:“也只这一条道保险些。不过就是将来当警察,跟你姑父一样,这辈子当到头,也就是个小所长,大出息是没有的。” “咱家也不缺我表哥的钱,这事就是您看不开了。”林雨桐说的亲近,林东方看着侄女又怜惜了几分。 吃了饭,四爷没多呆,回去还是得回去的。 四爷一走,林东方和林雨桐在厨房收拾碗筷的时候,林东方才道:“桐桐,心里可是怪大姑了?” “怪您什么?”林雨桐就笑,“您是我爸的亲姐姐,有些心您不操,别人也犯不上。您放心,我并不反对我爸爸再婚。但得有一条,我爸乐意。人这过日子,不就图个心里畅快。他要是高兴,怎么都行。说不结婚,在外面养两女朋友,我无所谓,也不在乎什么面子名声。说要是看上谁了,要结婚了,要生孩子了,我也不拦着。这话永远作数,将来就是我爸八十了,突然要跟二十岁的小姑娘结婚,只要我爸乐意,我都不会拦着的。” 林东方哭笑不得,“你这说的什么糊涂话。他要真敢那么着,我打断他的腿!”说着又叹气,“我也不是故意要讨人嫌。就是吧……觉得你爸孤零零的一个人……” “大姑!”林雨桐打断她,“您那几年离婚,不也孤零零的。以您的条件,找不着好的?不过是心里挂着我姑父,怎么都割舍不下罢了。再说了,婚是离了,可您心里孤单吗?您不孤单,心里有记挂的时候是不孤单的。别人觉得您带着我表哥可怜,您自己觉得您可怜……您形单影只吗?” 林东方一愣,叹了一声:“我反倒不如你这毛丫头看的明白。” 东子他心里记挂着桐桐妈,所以,就跟当年的自己和李建国是一样的,心有牵挂,便觉得有了归处。有了归处心便是安稳的。 就是这样一个道理了。 侄女归置最后的东西,她从厨房出去就看见弟弟靠在玄关的门上。她扯下袖子套上大衣,斜眼看他,然后哼了一声:“放心,不给你介绍了。你的事……我还懒的管了!” 林东来便笑:“没弟媳妇,您回家才能拿得起当家姑奶奶的架子。回来您就是主人,这家里您是横着竖着那都行。可等结了婚,您想这么自在可不行。” 林东方撇嘴就走:好稀罕当你的家吗? 等林东方走了,林雨桐才从厨房出来:“我大姑走了?” “走了!”林东来招手叫闺女到跟前,“要不然跟我去公司?” “过两天吧,我在家陪奶奶准备年货。”林雨桐看了,东西都是衣服之类的,像是吃的,一点还都没买呢。 也行! 四爷那边呢,过年的气氛还很浓。宋兰兰学聪明了,不说自己叫金红胜回来了,开始撺掇老爷子老太太给金红胜打电话:“你这不回来过年不行吧……家里来个亲戚朋友,算怎么回事呀?别的时候不管不顾就算了……这过年不在家就有些不像话了。” 金红胜忙着呢:“这不是还没过年吗?小业不是已经放假了吗?需要跑腿的活,叫小业去就行了。我除夕肯定回去,年夜饭在家吃。别老记挂这些有的没的……” 终于得了一句准话了。 有了准话了宋兰兰就张罗上了,她又不大会做,然后保姆又回家了。想把年夜饭弄的好,还得求人。又打电话给林家,“林叔,需要买啥您给开个单子,我叫小业去买的。咱俩家分什么你我呀……” 林奶奶撇嘴,嘟囔道:“我家也不是置办不起年货……”但到底觉得宋兰兰可怜,男人有了外心,林奶奶就觉得这样的女人是鼎鼎可怜的,就点头朝老伴儿示意,算了,帮一把是一把吧。 林爷爷也不要他家买,那能花多少钱:“你也不会买,叫小业开车明早过来接我们……需要什么我就顺便买了,给你做一份,到时候叫小业给带回去……热一热就能上桌的。” 宋兰兰千恩万谢,又把家里的人参酒之类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收拾了不少就儿子给马上送过去。 于是,四爷和林雨桐比较清闲了,天天早上跟着老爷子逛批发市场。什么海鲜鱼,蔬菜鸡鸭,跟人家订活的,还不要人家宰杀。 林雨桐就说:“猪肉今年就算了。年前我大舅家杀猪,我妈年前也得来一次,应该顺手就捎来了。家里杀的猪跟猪场的猪还不一样,是单养的,就是为了送人的。” 关键是萧泽那边,关系该走的还得走呀。 林爷爷点头,“那就不买。”好不好的,都用苏家给的猪肉。 白要林家的东西,四爷就留在这边给老爷子帮厨了,摘菜这样的活都不用桐桐干了。林雨桐发现四爷现在特别会来事,林雨桐要剥葱,他就说:“一会沾你一手的味儿,放着我来。” 好家伙,几辈子谁叫你下过厨房了?我几时嫌弃过这种味道。 看他说的煞有其事的,林雨桐进去举着手就退一边了,看他成什么神。 又是剥葱又是剥蒜的,不时的还请教老爷子一下,很有些跟着学学的架势。 不一时就从厨房里传来笑声,老爷子教的很欢快。 林奶奶就说:“学的好明年自己就能做了。”有些鼓励的意思。 四爷忙道:“要出师还早!” 林东来回头瞥了一眼:“你一大小伙子,学这个做什么?” “结了婚不得给媳妇做吗?”四爷回的理所当然。 林东来举着杯子正要喝水,闻言‘嗯哼’了两声,也不知道是赞同呢还是不屑。但大致意思就是:你小子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呢? 但不得不说,这小子是真会钻营。 今儿炸丸子,林雨桐就说:“多炸点,炸出来去学校一趟,韩小磊不是还在学校吗?”过年总得有点年味。 老爷子就说:“买的料多!连萧家的干脆一锅做出来给送去。你萧叔忙学校的事,哪里顾得上过年。到了年跟前的,才着急忙慌的弄俩菜,还有俩孩子呢,肯定不行。” 林雨桐就去打电话:“那我给萧叔说一声,叫他别操心的准备了。” 萝卜丸子爱吃的不多,主要就是豆腐丸子。老爷子的豆腐丸子炸出来是一绝,就是放凉了也好吃。今儿光是丸子就炸了半天,先去给韩小磊送了一份,叫他留着慢慢吃。说回头再给他送蒸碗来。到了晚上了,两人才又给萧泽送过去。 萧泽就笑:“刚好,过年我还真顾不上。也就不客气了。” 四爷留下跟萧泽说话,林雨桐就萧遥拉着去卧室,女孩家说说悄悄话而已,萧泽摆摆手就叫去了。倒是萧远搬了个板凳坐在四爷跟前,一副要围观的架势。 萧遥的卧室不大,四居室的房子,卧室本来就不大。一个衣柜连带着书架子书桌是一体的,跟床之间只能放个椅子。那边也就挤一个床头柜就到窗户跟前了。女孩子的房间,收拾的很简单。林东来还会给闺女买些布偶之类的东西,但是萧遥的卧室干净清爽,除了小碎花的床单像是姑娘用的,再看其他,全没有半点柔和的样子。 两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椅子上说话,门被萧遥轻轻的反琐了。 说话也小声的很,怕外面听到。 一开口就道:“吴耀辉找你了?他在大学没谈女朋友吧!” 林雨桐:“……找了。”但是借钱的事没吴耀辉的允许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萧遥。至于谈女朋友,“应该没有!他没给你上课?” 萧遥摇头:“没有!我给他打电话,他说学校给安排了勤工俭学……”然后一脸丧气。 “你跟她说你喜欢他了?”林雨桐就问。 萧遥摇头:“我没说,他也没说。但是……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有那种感觉,尤其是坐在一起的时候,感觉特别明显……我老觉得手心都是滚烫的……他也总是坐立不安……然后突然就说不来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怕影响我学习?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林雨桐看着小姑娘一脸的苦恼,竟然觉得挺羡慕。回去的时候还说四爷:“你看见我脸红心跳手心烫不?” 这个问题问的,四爷愣了得半分钟才道:“你的这个要求……有点难度。但要是再往回回去……回到皇阿玛给我指婚的时候,说不定我就真脸红心跳手心烫了……” 也是!人家走出半生回来都不再是当初的少年,你还指着老妖精回到少年时候? 林雨桐就醋醋的:“指婚前你还有格格呢?” 嘿!当年都不为这个怎么醋,现在倒是翻腾开了。四爷生硬转换话题,“今年回老家去吗?” 之前就跟你说了不回,还问。 年前两人去了中学,见了老师,还顺便给高三的上了两节自习课,主要是聊一聊大学的生活。叫大家都大学要有足够的热情和向往。告诉他们,好好的努力,再坚持几个月,拼一把,你也可以过这种惬意的,没人盯着上课的日子。 两人又给各科的老师年前送礼,都是年货,过年就能用的,很实惠。老师想不收都不行,林雨桐就说:“买都买了,拿回去这吃到什么时候去。” 能被学生记住,是做老师最骄傲的事。然后每年,都如此。那么接下来育民中学的学生一茬一茬的,都知道有那么两个学生。 腊月二十八了,苏宝凤来了。给带了一些山里的山货,也顺便办公事,给和镇上的学校共建的学校领导送年货。 顺便还有一个好消息:“领导过完年,得到县城上任。以前是副科,过完年升了,正科,文化局ju长……也带我过去……” 这是好事呀! 如今这机关单位还给分房子的,而且苏宝凤的大专文凭还考下来了。她的履历浅,但学历相比而言,却也不错。尤其是在基层。属于拿的出手的。 她也不叫桐桐回去:“若是不忙了,你小舅把你姥姥姥爷接来的时候,你再去看他们。家里年前年后,正是猪出栏的时候,你回去也是添乱。” 林雨桐就把给不敢买的东西都叫捎带上:“就是想这小子了。”她就低声说:“下次您要是周末来,就把不敢带上。没事!” 苏宝凤没言语,只摸了摸闺女的脑袋:“妈心里有数。” 不管怎么说,家里总是有些缺憾。 除夕的年夜饭,林家这边是带着林东方那边三口子,还算是热闹。团团圆圆的围到大桌子上,瞧着挺乐呵。 金家那边呢,是年夜饭上桌了,就等着金红胜。 金红胜不好留下萧湘带着孩子一个人过年,开车将母子送到萧泽家楼上,看着她上了电梯才出来,到家的时候都晚上八点了。 回来了就行,没人说什么,这就吃饭吧。 这饭吃的吧,二老想问儿子点话吧,就怕一不小心带出来的别的叫儿媳妇不舒服。于是,看着春晚,吃着已经有点凉的饭菜。 金红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干脆给儿子倒酒:“大男人了,咱爷俩喝。” 四爷也好脾气的,主要是想要的那边的房子还没给钥匙呢。 然后两人说的挺亲热,金红胜说的四爷都能搭上话,四爷说的金红胜努力去消化去记忆,然后金红胜比较满意,儿子虽然没说挣了多少钱,但是东子说那谁谁谁的公司买了个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就花了大几十万,拿就是说儿子说的没错。他从兜里摸出钥匙递过去:“今年不给你红包,这个给你。我没给你装修,你自己找人看看,你们想怎么装修都行。房子在顶层,上面一层是阁楼,办公够呛,但是住人还是行的。另外还带了半层的露台,钥匙办公的地方地方狭小,上面可以搭建简易的棚顶,也能做成办公区域……” 成!改天去看看。 地方不算偏,三环靠外一点的地方,一栋写字楼的顶层,算是二十四层。电梯直达,地方宽敞明亮,是不一样。 没开学呢,就问韩小磊有时间没,一起过去看看,规划规划。 这地方韩小磊有什么说的,不要太好! 下面是三百平米的办公区域,阁楼一百五十平的地方,可以隔成十平米的房间十几间。楼台确实得搭建起来,却不是办公用的。这地方可以做厨房,做咖啡间,还能腾出地方放些健身器材。 于是开学的第一件事,就在全校征集装修方案。中标者,奖金五千。 四爷这不是要招方案,分明就是叫大家看看这个计算机社团如今的实力。 新的学期,新的开始。 开学了就两件事,第一件:成绩。 如今还没有说网上能查成绩,或是学校把成绩寄回家里。都没有!一般是迟回去几天,成绩也就出来了。或者是打电话找班主任问问。 林雨桐压根就没管,应该成绩还不错。 果然,因着体育和公共课以及英语的巨大优势,她的成绩遥遥领先与第二名。其实细看成绩单就能看出来,专业课成绩都不错,拉不开分数的。以后这没有公共课了,林雨桐比起别人,未必见得有多少优势。 若非说有优势,那便是学这一门的话,物理很重要。可数学是理化的基础,数学学的好了,物理就容易很多。 但紧随着,问题就来了。这成绩排了第一了,这奖学金怎么办? 申请吗? 谁不知道你林雨桐有钱呀?! 老班就找林雨桐谈话:“我不干涉……你自己决定,不要受其他什么因素的影响。咱们的奖学金不是贫困补助,学的好就该奖,这跟有钱没钱没关系……”然后又道:“学校的奖学金需要申请。学院的是按照成绩排的。主要是学校的,给咱们学院大一的就两名额。你要是不去申请,咱们系其他人的成绩跟别的系的尖子生比,也不占优势。咱们又是比较小的系……” 所以,您这是主张我去争取。 老班点头:“钱揣到兜里是自己的。这春游啊,班级有个活动啊,你出经费给大家花了,大家都承你的情……你不申请,谁承你的情……” 听起来好有道理,但是你也别给我挖坑。怎么就春游啊,班级活动的,经费我出呀。老班你有点坏哟! 老班嘿嘿笑:“就那么一说!就那么一说!” 但估计是真打这个主意的。 好吧!要去争取这个,就得去学生会。她打电话给四爷,四爷那边正被他的老班做思想工作,“你都找那么一有钱的女朋友,那么大方的给你花钱,你又不缺钱。但咱们班困难的学生多,给别人一点机会。你看,他长的那样,没你个高,长的没你帅,也没你脸那么白……他找不到那种肯养他的女朋友……” 不是!咱等等……话不是那么说的。我长的高,我长的帅,这我都承认。说我脸白,说我女朋友养我,这话几个意思? 老唐嘿嘿嘿的笑,“我就是那么一说!别往心里去!” 然后四爷电话响了,桐桐就问:“我申请奖学金去,你去不去?” 四爷还没说话呢,老唐隔着电话就道:“不去!不去!他把机会让给贫困生了!” 林雨桐拿着电话:“………………好吧!” 挂了电话,老唐就问四爷:“你女朋友都那么有钱了,怎么还申请奖学金呀?” 四爷都不想搭理老唐,但还是回了一句话:“为了养我呀!” 老唐:“……”好吧!我竟然无言以对! 却说林雨桐去了学生会,好像学生会刚开完会,都从里面往出走。她敲了门进去,里面还剩下两人。刚巧,林雨桐还认识。 一个是赵为民,一个是闻心。 闻心诧异的挑眉:“林雨桐?有事?” “对!”林雨桐进去,“申请奖学金,在哪填表?” 赵为民就直接抽出一张表格,又递了笔过去:“给!填吧!那边有凳子。” 林雨桐坐在一边填表去了,那边闻心就跟赵为民说话:“过年我给你打电话,你家的谁接的电话……愣是说你不在……” 赵为民的余光看着林雨桐,见闻心问了就扭过脸来:“是保姆。她说我不在,那是我真不在。我跟我爸……出门了一趟,做社会调研去了。不是骗你的!” “那你回来怎么不说给我回个电话?”闻心就道,“我可告诉她我的名字了。” “她给我说了,可我前天才回来。一想这马上就能见到你了,何必打电话。我怕你提前来,人已经上了火车了,想想也就不好打了。”赵为民这么解释。 闻心就说:“那现在呢?你看见你兜里装着手机,新买的吧!号码呢?不会不告诉我吧?” 赵为民就道:“谁说不给了?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吗?” 林雨桐那边把表填好了,直接递过去就告辞。 闻心倒是把林雨桐给叫住了:“你到我们宣传部怎么样?宣传部的机会很多……大学生主持人大赛之类的,我们宣传部是有推荐名额的……” 林雨桐一脸可惜,“可我真挺忙的。刚才行拓部还给我打电话,说是要办庆回归的歌唱比赛,还有晚会……让我想办法呢。我分身乏术呀!” 说到底,行拓部还不是给宣传部服务吗? 没自己人拆自己人的台的。 赵为民去看了林雨桐填的信息,“你留的是宿舍的电话?” “不行吗?”林雨桐挑眉问道。 赵为民只笑了笑:“行!能联系到你就行。主要是你是大忙人,这个争取奖学金得去面试的……都是学校的领导,我怕通知你通知的不及时。” “没关系。你打到宿舍,她们知道怎么联系我。”说着,就摆摆手说再见。 闻心看了赵为民一眼:“我怎么发现你看她的眼神不对呢?” 赵为民垂下眼睑收拾东西:“谁不知道林雨桐金思业呀,金童玉女的都传遍了……我干嘛掺和!” 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54 欢喜人家(42)三合一 欢喜人家(42) 奖学金的事还没下来,四级的成绩下来了。 自己和简政美王佳的都过了,王佳虽然险之又险的过线,但还是激动的可以,“请客!请客!我请客。”过年的时候在家里收的红包本来就不少,父母也都叫她自己留着花用,买点好看的衣服打扮之类的,过年之后又给了生活费,生活费之外又给了买衣服和买化妆品的费用,应该是她回去穿的太寒酸了,父母以为给她的钱不够,因此觉得孩子在外面一定不好过。给的钱越发宽松了。 加上寒假赚的那点钱,她现在属于手里比较宽裕的一类。多拿了父母的钱,对父母撒谎,开学了在宿舍里好好的哭了一场。问林雨桐说:“为什么一样是谈恋爱,你却越变越好,我却越变越糟了。我从来没有对父母撒谎的习惯,但是为了他……这些我都做了。还为了打电话,花了那么多父母的血汗钱……” 这个答案没人能给她,一个人一个情况的话,王佳说:“我找不到任何理由用父母的钱为我的爱情买单。” 晚上大家都睡下了,她蹲在宿舍的电话边上,低声的跟他男朋友通电话:“……所以,还是写信吧,说过的话或许是会忘了的,但是写过的信,白纸黑字的,是不会忘的。我把每一封信,按照日期那么排起来,然后收藏好。等将来……你要是对我不像是说的那么好,我也有证据。等将来老了,我要把这些拿给儿孙看……还有……你要写的好一些,写的有文采一点,说不定将来,咱们也可以出一本书,将每封信都收录在里面……” 那边说什么了大家听的不是很清楚,但王佳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越来越甜蜜,想来,对面的男孩子一定给她让她欢喜的承诺。 谈恋爱!就是这么好! 王佳还是会代课,漂亮衣服还是会买,但父母给的钱没有再浪费。她又选修了一门法语课,很多资料书要买。但偶尔奢侈一顿的钱还有。 她要请客,还叫林雨桐:“把你们家那位叫来吧!”然后又问乐音几个意见:“我想请我们班几个男生,没意见吧。” 那边摇头,正常的社交,多认识几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王佳还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再试着请个贵客。我跟你们说,这回真是贵客。之前我不是说大三哲学系那个师兄吗?你们要是想勤工俭学,这次都放机灵点。这这个师兄可义气了,我这次又去报名了,还给遇上了,我就说谢谢他请他吃饭,人家不吃饭,说我挣那点钱不容易。这次还帮我打了招呼,又另外介绍了两个周内晚上补习的。” “你的时间能行?”别耽搁学习。 “晚上多熬一会子,没事!”王佳挥挥手,大有赚钱让我更快乐的架势。 董冬就说:“那师兄不是看上你了吧?” 王佳摆摆手:“人家跟宣传部长那个叫……叫什么的师姐……” “闻心。”乐音就道,“我们部长叫闻心,她跟学生会主席……我也有所耳闻……” 王佳点头:“对对对!那个闻心部长人可爽快了,还问我说你要是缺钱,可以申请补助……我就跟他们说,异地恋老费钱了,不能用家里的钱。然后她还夸我,这么专一的姑娘不多……还夸那师兄,说这样的师妹,怪不得你这么照顾……你们说,我试着请人家怎么样……我这里有那位师兄的宿舍电话……” 乐音道:“我这里有我们部长的电话……” 全程郭恒林雨桐都没说话,只发短信跟四爷确定时间。 那边王佳的电话打过去:“我找赵为民师兄……” 那边就喊赵为民:“老大,你的电话。” 谁的? 赵为民没先接,而是把书放下无声的问。 那边就问:“你谁呀?” 王佳就忙道:“我是王佳……” 王佳? 谁呀? 赵为民起身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末尾三位是208. 是她! 这个姑娘他知道,当时调表的时候见联系电话末尾是208就多看了两眼,果然跟林雨桐是一个宿舍的。 他就笑着接过电话:“是你呀?有事吗?是那边安排的不满意想调整吗?” 声音低沉,说不出的耐心和温和。 王佳心说,这样的师兄,要不是有男朋友真的会爱上人家的。 她忙道:“师兄,我过了四级了。今晚请同学吃饭,上次要谢谢您,您不来,这次怎么都得来呀……” 那边心里一动:“都请谁呀?” “也没谁,就我们宿舍的,还有我们班的几个男人,再没别人。” 一个宿舍的,那林雨桐肯定去的。 赵为民就说:“好的!几点,什么地方,我准时到。” 王佳就说了一个时间,然后报了一个老乡聚会经常去的地方,“您可一定不要来哟!” 一定一定。 给这边打完了又给闻心打,闻心莫名其妙:“你们吃饭请我做什么?” “请了师哥不请您……那您不得以为我对您的男朋友居心不良呀?”王佳开着玩笑,像是要跟对方拉近关系一般。 那边一听赵为民去,又说是她男朋友,就噗嗤一笑,“行啊!小丫头还挺会说话的。你说地方,我去。” 挂了电话,王佳兴奋的不行,感觉请到了神一般的人物:“没想到这么给面子。” 这两位应该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了,走到哪都吸引视线的那种。 王佳定的地方就是做学生生意的,便是有包厢档次也很一般。但这能在包厢里吃饭,都觉得是大出了一次血。 林雨桐跟着宿舍里这几个一起行动,到点了四爷会过去。她全程跟简政美走在最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你过年没在京里?”林雨桐是说过年只接到她的拜年电话,但是整个寒假没见她的人。 简政美点头:“本来我以为我爸妈会回来过年,结果他们在西南那边走不了,我爸回来开会,死活要带我过去。我不想去,他差点叫警卫逮我……” 林雨桐一愣,这是她又多向自己透漏了一个消息,那便是他爸是能有警卫的那种人。 这是当朋友的坦诚。因此林雨桐只听,没问,说的也是:“过年就得一家人一块……” “我们家过年不清净,来来往往的人多。来拜年的……我还得应酬,坐在边上见见这个见见那个,其实都不熟悉,挺烦人的那种。”她无奈的苦笑:“也是我以前作的厉害,老给我爸惹祸,现在好不容易考到这么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学校了,我爸给嘚瑟的……” 在什么位子上的父母,都是这样的心态。 她也说林东来都怎么跟人嘚瑟的,比如在公司里怎么说,在朋友面前怎么说云云。 也相当于告诉人家,我家是干嘛的。 她那种家庭出来的孩子,是听得懂要表达的意思的。 到了包间,王佳先点了八个凉菜,什么猪头肉,猪耳朵,红油牛肉,酱猪蹄这些,八个菜六个荤菜,两个素的。这个年月,荤菜还是比较受欢迎的。点的荤菜的多少,直接决定着你请客的档次。 王佳将菜单给服务员:“一会子客人来了,叫客人再点。” 紧跟着何君尧田小军和刘洋就进来,王佳起身招呼,“快进来坐。” 刘洋就用肩膀挤了挤田小军,“你坐那边……做那边……” 那边指的是林雨桐边上,王佳就道:“那地方不行,她是带了家属来的。” 田小军就用手做了姿势,好似是握着匕首一般,然后朝他自己的心窝子模拟的刺了一下,又一副喷血的夸张表情。任谁看了都觉得他是想追人家,但是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 他也不纠缠,给空了一个凳子出来就跟林雨桐聊天:“你也是!平时甜蜜就算了,能别到处恩爱吗?你说我这种暗恋的看了,这得多堵心呢。” 这种的坦坦荡荡的,反倒是叫人觉得比虚伪的那种可爱的多。 林雨桐就笑,“成!下回我一定注意。” 然后话题自然过渡,田小军也不纠缠,就是说四级考试的事:“我就差一分。憋屈死我了。男生就刘洋过了……改天刘洋请客,你们也得来。”然后又问林雨桐:“做过的四级卷子扔了没,我听说你的卷子都是带着批注的,借我用用……” 每道题考点是什么,她都会习惯的标注在边上。顺手的事,但这对于要考四级的他们来说,确实比对照答案要来的方便的多。 林雨桐点头:“成!下次上课给你带上。” 人家大大方方的,她也坦坦荡荡的。田小军也不说曾华的事,反倒说了过年:“听说你家在育民中学那一片,我那天路过还想找你玩的,结果打电话你关机了,那就干脆算了……” 林雨桐就说:“那下次你再路过给我打电话,那一片有几个老店,回头请你吃饭。” 说着话呢,四爷就进来。王佳热情的不得了:“赶紧的,家属来!家属来了。” 四爷没空手来,带了一只烤鸭一只烧鹅,还是热的,“这家店没有这两道,我从外面带的。问了前台,他们说可以吃自带的。一会子就送餐盘来。” 这位新起的风云人物,女生男生都好奇。 几个男生都伸手给他握手,田小军还半开玩笑的说:“你这下手速度太快了,没给我半点机会。我给你说,你可得把手攥紧了,要不然我一准追……” 四爷拍拍他的肩膀,“坐坐坐!” 何君尧对计算机比较感情去,多是问社团的事,“现在上网特别不方便……” 四爷就说:“桐桐的机子一直在那放着呢。另外还有三台备用机器,虽然不是每次去都有机会上机,但你要打电话,肯定给你们留个位子。时间多了不行,一两个小时还是行的。” 然后他们又留了四爷的手机号码,四爷又存了他们的号码。 又说起今年更新机子的事,“今年怎么也得再填五十台吧?”四爷说着就看桐桐,好似不怎么确定。 林雨桐抽空回了一句:“八十台。到时候多留几台备用的。” 几个人立马欢欣鼓舞,恨不能马上举杯敬两人一个。 刘洋就起身到王佳身边:“不开席吗?还等谁呀?” 王佳低声道:“还请了两位贵客,我出去看看……” 正说着话,赵为民就敲门进来了:“不好意思,来晚了,久等久等。” 王佳就给介绍,不得不说赵为民风度很多,叫谁都觉得如沐春风。他跟大家一一握手,到了四爷跟前,四爷没起身,他的面色也不见变化,跟四爷握了一下手。但心里却嘀咕,以前没近距离观察过,如今再看,只觉得对方的视线怎么就那么叫人不敢直视呢。 他跟四爷握手了,就只跟林雨桐点头,好似把两人看作是一起的一般。 等到了简政美这里,他明显的愣了一下,仿佛要确认什么一般,眼里带上了几分惊喜:“……又见面了,你好你好……去拜年的时候也没说上话……” 林雨桐就看了简政美一眼,简政美一手举着杯子,一手正在从兜里掏什么,并没有要伸手的打算,只歉意的点点头。那边也不见怪,“是要纸巾吗?”从他自己的兜里掏出来,然后给简政美递过去。 果汁刚才溅出来滴在手备受,简政美就接过来擦了一下,说了一声谢谢,便不再言语。 赵为民就顺势坐在了简政美的边上,很自然而然的样子。 王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还是在赵为民的另一边给空了一个座位,这才落座了,又递了菜单过去:“师兄,你来点菜吧。” 赵为民失笑了一下,点了两份炒素菜。 王佳心说,师兄真的很厚道了,可林雨桐却知道,这两道菜,一个麻婆豆腐,一个干煸豆角,是简政美吃米饭的必备菜色。 这真是个有心了。 王佳就把菜单给林雨桐:“请你家家属点……” “咱是自己人。不是还请了一位学姐吗?等她来了再点。”林雨桐这么说,其实王佳也是这么想的。自己宿舍的,自家班的。连四爷也是属于熟人。虽然人不熟悉,但是跟林雨桐亲近,跟他就觉得不陌生。 四爷说:“吃什么都行。” 王佳又问男生,何君尧只道:“啤酒管够就行。今儿这肉菜不少了,可以了……” 话没说完,闻心来了:“哟!人还不少。”然后说赵为民:“你还真来了?我当你不来呢,我都先没好意思进来。问了人家说你在我才进来的……” 王佳:“……”感情我请不动人家呀。 就有点尴尬了。她请人家点菜,人家摆手:“我就是陪他来吃的,你们随意。” 更尴尬了有没有! 林雨桐就喊服务员:“再看着炒几个青菜,有什么上什么吧。啤酒喝饮料拿两箱来。” 吃吃喝喝的这就开始了。 赵为民隔着林雨桐和简政美跟四爷搭话:“……计算机社团有没有参加比赛的兴趣……” 四爷就说:“之前团委的老师已经找我谈过了。这件事我会跟计算机学员沟通……” 不过学生会的手。 赵为民点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但手上不耽搁给简政美夹菜。 他很用心,筷子是多取了一双,夹菜的筷子是公筷。而且,只给简政美夹。 简政美全程只喝饮料,不动盘子里的菜。只偶尔林雨桐给她夹一筷子,“你尝尝这个,我觉得味道还行……” 也就是四爷带的烤鸭和烧鹅,她吃了几筷子。 米饭上来了,扒拉着青菜吃了,没碰没次必吃的麻婆豆腐和干煸豆角。 那边的闻心也不吃饭,就这么全程看着赵为民和简政美。 这饭怎么吃,酒怎么喝。 赵为民还问简政美:“不爱吃这两样了?我听伯母说,你是每顿饭必吃的。” 简政美又抿了一口果汁:“你知道我为什么每顿必吃它们吗?” “爱吃?” 简政美摇头:“因为我男朋友第一次请我吃饭,就请我吃的这个。是他自己做的……我就是想找找,能不能找到跟他做的相似的味道……”说着就起身:“我吃好了。”然后跟王佳打招呼:“我先走了。” 王佳愣愣的点头:“那你慢点。” 林雨桐也把最后一口米饭吃了,扭脸看四爷,四爷点头:“我吃饱了。” “那就走吧!” 王佳点头:“你们跟着简政美……她一个人……” 知道! 出去的时候简政美果然是在外面等着的,四爷留下就不方便了,将两人带到校园里边,他就先告辞了。 桐桐也需要同性的伙伴。 简政美看着四爷走了,然后才扭脸看林雨桐:“……陪我喝一杯……” 行啊! 校内有卖炒菜的小馆子,找了个角落坐了,随便点了几个菜,要了几瓶啤酒。 简政美就笑:“看见了吗?我遇到的多是赵为民这样的……我喜欢的,喜欢我的……偏有骨头硬的,都不会在我身边……我不喜欢赵为民这种比较复杂的男生……感觉嘴里说的跟心理想的,永远不一样。他不喜欢那个闻心,但是却跟人家暧昧不清。他明显是对你一见钟情的,而且是特别喜欢那种,看见你眼睛都冒光,他自己不觉得,但是别人不是傻子……但是你看,为了你他没跟闻心断了,可是意外的遇到了我,他不会再跟别人暧昧不清……若是他没有遇到比我出身更好的,那么我猜接下来,他会花费很多的时间跟我纠缠不清……他的目标明确,永远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说不上来这是好或者是坏,只是更现实而已。可我偏偏不喜欢这种现实……太现实的叫我觉得特别冷酷……” 林雨桐理解的点头,这种的她家里人喜欢,她不喜欢。她喜欢的,她家里人不喜欢。 “我男朋友……嗐!也不能说是男朋友吧……反正就是有好感,就是想要奔着他来的……他特别单纯,他喜欢的就是做学问,做研究……一辈子活在单纯的世界里最好,我也觉得这很好。喜欢和厌恶毫不掩饰……可这样的人也敏感,而且比较来说……太傲气,好像我家里人给他脸色看着就是特别看不起人的事……但其实,我妈确实是更现实,但我爸未必不能接受。别说去我家的是他,就是换任何一个人,想跟他女儿好,那受到冷脸不应该吗?这也是之前我从你跟你爸打电话说的话里才明白的道理……说到底,还是我们太年轻了……他这一走……我就很尴尬……” 说着,就又喝了一口酒,“乱七八糟的,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我听明白了。”林雨桐给她填满:“人这一辈子长这呢。大学也不一定就要恋爱,人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过去的虽然好,但是若是有一天真觉得能忘了,也别觉得遗憾……若是真忘不了,我们有大把的事情可以去做……犯不上纠结。至于追求的人……爱搭理就搭理,不爱搭理也可以不搭理。生活总得有点情趣,对吧。你自己脑子很清楚,又知道你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可就是不快乐呀!”简政美就道:“我真挺羡慕你的。你知道要找你一个在爱情里有担当的男人,只一件多困难的事吗?赵为民具有承担事情的能力,但是他那心里的不是爱情,表现的出来的是表演的爱情……” 大概是四爷站在自己身边,看上去处处能压一头赵为民的事,叫她有些伤感。 她不一定希望那个人跟别人就得一样,但是他得在身边…… 这种事没法劝的,她也变不来一个男朋友给她:“有没有想过追出去看看……” 简政美摇头:“我也有我的尊严。我爱他……但不能爱的卑微……”说着就失笑,“今儿就是伤感一下……可能也是闲的吧!”说着,也给林雨桐满上,“对了!看你忙进忙出的,我却怎么也忙不起来。你是很有目标的那种……我呢,是一考进来就迷茫了……连做什么都不知道了……失去目标那种感觉你知道吗?” 林雨桐不能随便给他出主意,只道:“要不找点敢兴趣的专业选修一下。” “我要是对学习感兴趣,你觉得我会在外面当混混?”简政美摇头:“别闹了,顺利毕业我爸就该烧高香了。至于毕业之后,我是对去气象部门没兴趣。做什么都是个未知数。” 林雨桐就问说:“你男朋友是学什么的?” “学机械的。”简政美摆摆手:“可别再提他了,一提就难受。” 林雨桐却心里一动:“你有没有想过干一点跟机械有关的工作?” 简政美手停下来:“什么工作?” “我们家那位有自己的专利,是做小型农用机械的。”但这个行业想找人投资可不容易,盘子太大,以两人的能力,现在根本就摆布不开。但简政美不一样,别看年龄不大,但是关系网多。而且,个个手里都有钱,关系也好疏通。 机械这一块,想要做大,很上面的关系处理起来是个麻烦事。因此这专利攥在手里,没合适的机会,压根就没法动。 可要是简政美有兴趣,自家可以跟对方合作,用专利入股就成。一方面是早日推广适用的农具,另一方面资金回笼会快。再就是这是一个搭建人脉平台的好机会。 于是,她就把情况大致说了,但这不着急,在未来的两三年,只要赶在毕业前能理顺就不错了。 简政美别的不动,但却知道这么两句话:我国是农业大国,要推进农业现代化。 可我国的国情又特殊,像是外国那种大农场毕竟是少数。而且,地况又复杂,因地制宜的推广小型农机,这是在给农业现代化添砖加瓦。 这是正事,也是好事,更是大事。 而且,市场相当的广阔。 她没想到,就这么找个人发几句牢骚的工夫,林雨桐给了自己这样一个契机。 简政美点头:“我很感兴趣。我想,会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对这个东西感兴趣……” 家里的长辈别管在什么位子上,这个对土地的情结是不会变的。 第一次说到这个事情,又是在彼此都喝了点酒的情况下,点到为止。以后再说,随后要了两碗米饭,两人把桌上的菜扒拉了的吃了,这才舒服的往回走。 四爷发了短信问回了没?林雨桐告诉他回了,又问他今晚住哪边,四爷说宿舍。 林雨桐也没问,以为宿舍那边有啥事呢。结果隔了两分钟四爷又发来一条:那边多了几个姑娘。 哦? 有女成员吗?没招聘进来吧。但随即又了然,谁还没有个相熟的人呀。许是别的人带进去的。所以四爷觉得住那边不方便吧。 夜里的萧远,手机的屏幕再小,边上的人借着屏幕的亮光也还是看见内容了。 简政美就笑:“你知不知道背后有多少羡慕你?” 林雨桐也说她:“那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 简政美就将胳膊搭在林雨桐的肩膀上:“所以我们是朋友,因为我们是同类。” 两人喝了点酒,就这么走着。拐过弯就是女生宿舍,谁知道刚拐过弯,就听见两个熟悉的声音。 简政美拉着林雨桐朝后退坐在边上的长椅上,只是不想撞过去尴尬。 可还是听见了不该听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闻心的声音,“我的意思你明白?我一直以为你是明白的。如今大三了,可咱们在一起也两年了……” “是一起在学生会工作两年了。”赵为民就道,“我们合作的很好,很有默契。” “但别人都以为咱们是男女朋友。你也知道我喜欢你……”闻心就道,“当然了,我也知道你不像是我喜欢你那么喜欢我……我没那个林雨桐漂亮,也没人家有才华……我父母只是北方小县城的下岗工人……不像是林雨桐那样家里有钱……” 林雨桐对简政美耸肩:我家其实真没那么些钱,钱都是我自己赚的。 但闻心却不那么认为:“……你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眼睛就亮了……但我知道,她不喜欢你。所以我不担心,而且我还不讨厌人家。人家长的好看,人家有才华,人家家里的条件优越,人家就有错了吗?她有喜欢的人,且对她喜欢的人孤注一掷,那份感情一点也不隐藏,也不害怕别人的流言蜚语……你之前还说她跟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要说有像的地方,那一定是对待感情的态度……在对待感情的态度上,她是如此。我也是如此!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没有隐藏过,我也不怕别人的流言蜚语,从大一的这个时候,到大三的这个时间点,整整两年了。若是你遇上了真的特别喜欢的人,你要去追求她……我会在一边默默的等着。哪怕我心里难受,但我尊重你的感情和选择……可是,你明明是喜欢林雨桐,为什么却对她的舍友大献殷勤。那个叫简政美的……你看她眼里也有亮光,但跟看林雨桐的眼神有完全不同。你对林雨桐是喜欢……可看着简政美的眼神不是,那是一种欲……可偏不是情|欲……那是什么?我想知道这个简政美能带给你什么?” 赵为民深吸了一口气:“我今天喝了点酒……所以,今天,难得的感性一回……过了这天,或许这辈子,我都不会说类似的话。我记得我大一的时候,我曾经跟你说过,男人这一辈子,得遇到三种女人。这三种女人能拥有任何一种,那都是男人的幸运。可偏偏这三种女人都是可与不可求的……我何其有幸,在这样的年纪,都让我遇上了……” 闻心就冷声道:“愿闻其详。” 赵为民就道:“第一种女人是爱我的人,她能为我奉献一切,躲在背后无所求!我将这种女人叫做知己。人生得有这么一个红颜知己;第二种女人是我爱的女人,这种女人是想占为己有,别人看一眼都会叫人难受的女人,我把这种女人叫爱人,叫恋人,叫情人。我愿意把一辈子男人对女人的情感都倾注在她身上,到死都不悔。第三种女人不是爱我的人,也不是我爱的人,但却是能成为妻子的人。她能帮我立业,甘愿做我腾飞的阶梯……我必须也只能娶的女人。明白了吗?” 闻心就‘哈’了一声:“明白。我是你的知己,林雨桐是你想得到且珍藏的女人,简政美是……你选定的结婚对象。” 原来,还有一种人,这么冷酷的,将暧昧、恋爱和结婚分的这么干净利索。 闻心失笑:“这是我听过的对‘知己’这两个字最不堪的羞辱。说实话,之前我还觉得林雨桐眼里全没有你是有眼无珠,你比那个金思业强了何止了一星半点。现在我才明白……感情处理的明明白白,才是对感情最大的尊重。你差他太远了!不管这个人面上多光鲜亮丽,若是骨子里是坏的,是肮脏的,是卑劣的,那么这个人不管干什么,他走不远。不管他出身什么样的家庭,将来要走什么样的路,都是如此。我刚才很生气,心里一遍一遍说着,就只当这两年的时间,我拿去喂狗了。可……这话又不对!这两年的时间是我给人生交的最昂贵的学费……叫我一下子明白了很多。在这上面来说,我得谢谢你。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在感情上跌跟头了。以前觉得你优秀,再也找不到比你更优秀的异性了。可年年都有新人……年年都有翘楚……我上找找,往下看看……我相信总还能找到的……至于你,我只有‘再见’两个字。你说的对,我们没好过。也永远不会好了!” 说着,抬脚就走。 简政美啪啪啪的拍起了手,紧跟着就站起来,然后从兜里摸出手机来,放在耳边道:“爸,妈,这就是你们所谓的青年俊才。刚才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吗?你们当你们的心肝宝贝在人家的心里是什么?是向上的阶梯,是要踩在脚底下给人家铺路的垫脚石……他或者他们都是一样的,他们不需要妻子的爱情,也不会给妻子爱情……如果将来我的婚姻是这个样子,我宁肯孤独终老。” 说着,就挂了电话。林雨桐其实不是很肯定简政美到底是偷着拨打了电话没有,但看着却像是真的。她此刻看不见赵为民的表情,不过想来一定很精彩。 简政美将手机塞回兜里,轻笑出声:“对不起赵为民,我们不时有意要偷听的。但是……” 不想赵为民也笑了一下,带着几分如释重负:“想哪去了?不管谁听见我都无所谓。我不那么说,她怎么会死心呢?只是拒绝人的手段而已,并不代表什么。是我该给你们道歉,毕竟利用了你们才达到我的目的……其实,我另有喜欢的人,只是怕伤害闻心而已……” 很快的,就有小道消息,说是学生会主席终于宣布恋情了,她的女朋友是闻心最好的闺蜜…… 林雨桐当闲话跟四爷说的,四爷却道:“这人我调查过,他可能会申请提前毕业……而后紧跟着就是选调生考核……”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今天我生日,晚上在外面吃饭,吃完饭我们俩又在外面喝了几杯,回来就有点晕乎。没捉虫,看字成双影了,明天吧。 155 欢喜人家(43)三合一 欢喜人家(43) 这个学期基本都是专业课,骤然就紧张了起来。不过对林雨桐来说,是比较轻松的。学着一个专业,物理很重要,但作为对数学相当有研究的人,用数学思维去解决物理问题,却也没什么大问题。这好像成了一种固定的思维模式。 可这导致的直接问题就是,林雨桐每次交上去的作业,结论跟别人是一样的,但过程全然不同。现在像是作业这种东西,一般都是助教帮着看的。把人家看的艰难的很,每次单挑她的作业出来,在课前给教授拿过去,大致就是说:您看看,反正很多过程,我不是很明白。 教授看过了,每次都给打优+:“做学问,不必拘泥,更不能限制别人的思维。她喜欢从哪个角度去考虑问题,那就让她顺着这个思路走,许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我们惊喜。不过这个学生是选错专业了。她是做数学研究的好苗子。以后她的作业你不用费心看,直接挑出来放在我的抽屉里就行了。” 这些林雨桐是不知道的,作业考评一下来,她看了考评的结果,就算扔过手了。 下了课,准备去找四爷吃饭,完了想回公寓去,顺便再洗衣机里把衣服床单那些都洗了。给四爷打电话,四爷正在往宿舍走的路上,刚说要答应呢,结果就听见郑五在后面喊:“今晚别安排,我过生日,请兄弟们喝酒。” 隔着电话林雨桐都能听见,那就算了:“明晚上也行。” 四爷就说:“想吃什么吗?我出去给你带回来……” 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算了,你赶紧吃饭去吧。我找简政美一起吃饭。” 如今请客,最俭省的还是火锅。越是人多越是节省。学校里就有火锅店,在厅里找了一张桌子就上菜。老板跟四爷很熟,因为四爷老在这里挂账。一般是社团活动,在这边聚餐。然后花了钱了,就往账上记,回头等林雨桐过来一起给结了。 今儿四爷一来,老板就说:“桐桐已经把帐结了……”看后面跟着一串人进来,他又问:“今儿还是老规矩?”酒菜随便上? 郑五就吆喝:“今儿我做东,不挂帐……但酒菜还是随便上。” 得咧。 四爷看嘈杂,就问有包间没。 老板就道:“那个赵为民跟同学占了一个包间,马上就出来了,要不你们稍微等等……” 话音才落,人就出来了。可能是学生会聚餐,大部分四爷还都认识。然后一个个的握手拍肩的,很有些社会人的架势。 赵为民是最后结账的,先叫人家走了,他在最后才跟四爷寒暄,两人握着手,比着谁亲热一般。 “还没恭喜你……这次计算机比赛,你们是唯一一个过了复赛进入决赛的业余队……” “跟专业对比还是有差距。”四爷笑的特别含蓄,“也还没恭喜你,听说要提前毕业了。要选调吗?” 赵为民愣了一下,笑容微微敛了敛:“本来是要提前毕业的……但还是觉得再读两年书吧!” “读研呀?”四爷皱眉:“按说,选调之后,并不耽搁读研。边工作便读研应该更好吧!这年龄是个宝……” 仕途一路,便是如此。年龄这个东西呀,很重要。年轻能在基层攒资历的。 但是,赵为民摇摇头,只笑道:“咱俩呀,是一样的人。你就放心林雨桐一个人在学校?你不放心……我也有放不下的人呀。我女朋友才大二……我选择读研,尽量两年攻读完硕士学位顺利毕业,如此本科和研究生也才用五年时间,不算是耽搁,那个时候我女朋友也刚好毕业……要是发展顺利,我当然想工作之后就结婚。哪怕是选调,她能跟我去一个地方……” 四爷点头:“做到你这样不容易……” 赵为民摆摆手,又露出几分苦笑来:“不好好似林雨桐对我有些误会,这叫我想解释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解释。但想想,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只要我女朋友相信我,我也不必跟谁解释。我跟你说句交心的话,很多正事好处理。反倒是这些个人感情的琐事,怎么处理都有人要受伤害……叫人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说不解释,这其实已经是解释了。 赵为民见对方没说话,正想找话题,那边就有人叫金思业:“赶紧的!吃饭了。”又招呼赵为民,“大主席,再喝点?” 赵为民哈哈就笑,很客气的每人给敬了一杯酒,“不陪大家喝了,刚才没少喝,晚上还给团委汇报工作……你们尽兴……”又多给寿星敬了一杯。 很会做人! 等人走了,郑五就低声道:“那就是个大尾巴狼,你跟他说什么?” 四爷只说:“碰上了,说几句闲话。” 别人也不深问,倒酒这就喝上了,也以为就是闲话。 可赵为民不敢当闲话听的,他提前毕业,却从没有知道他是为了选调的。他也从来没有露出过这个意思。他相信学校的老师心里有数,知道了也好。 但金思业知道自己的下一步打算,却很不好。他提前猜到了,那必然林雨桐就知道了。林雨桐会跟简政美说吗?会的! 简政美的表哥负责这次选调,只要自己的能力出众,一切都会顺利的。但是这里面有个很大的一起隐患……简政美之前趁着自己喝了点酒说了一些轻狂话的时候,偏把电话拨通,还拨给她的父母……那边一定是听到了自己的话。 话里的内容……不能放在台面上来的。这会叫人将他看的卑鄙。更何况,能说出那些话,本身就是情商上欠缺的一个表现。 自打过了十八岁,他自律的很。言行慎重,也就是那天晚上喝了几杯……再加上,当时那个情况,一边是闻心,一边是简政美,隔着简政美是林雨桐,林雨桐却只关注金思业。他自问不差什么……但那种活的不畅快,过的不快活,连爱呀恨呀的情感都得隐藏起来,突然就很难受。他有时候真想爽快的去喜欢一个人……我喜欢她,能为了她干尽一切傻事……还不后悔。可他做不出来。酒入愁肠,满腹牢骚。那些话他都不清楚有几分真有几分假。或许心里那么想过,但也仅仅是想过。他想,他这辈子也干不出这么没品的事,他多爱惜他自己的羽毛,他自己清楚。 但是,那种情况下,面对闻心的指责,他不想管了。 闻心……他想,他没正面说要她做女朋友,那就不算。凭什么你单方面认为的事就来那么严厉的指责说我,因此,说话也不免带了几分意气。 谁知道,就叫简政美那么操作了一下。 那么,以后在一定的圈子里,都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样一个人。他当时也是蒙了,开口就找了那么一个借口,说是闻心的闺蜜是他的女朋友。 闻心的闺蜜,是个特别单纯甚至是柔弱的姑娘。闻心强势,总是将这样的小姑娘护在她自己的羽翼下。偶尔看见她跟在闻心的身边,也都是很少说话,只抿嘴一笑,然后脸红低头。但他知道,她其实是喜欢自己的。虽然没说过,也很理智的小心的收藏着这份喜欢,只因为自己跟闻心走的近。每次跟她说句话,她都只简单应答,然后利索的离开。从不打搅自己和闻心。 跟简政美分开之后,他就给对方发了个短信:我跟闻心说清楚了,做我女朋友吧。 她一晚上都没有回复,直到第二天才发了短信过来:闻心很难受,你不要开玩笑。 就这么一来二去,很简单的,她就成了自己的女朋友。 自己没追过女孩子,除了在林雨桐和简政美那里碰了钉子之外,他觉得他会无往而不利。事实上也是如此,她叫柳依依,她现在是他的女朋友。 闻心如何,他没问过,看起来没有什么大问题。 随着跟柳依依的交往,简政美那晚的事他觉得他给了一个相当合理的解释。 可如今,金思业这么捅破了自己要选调的事,那么,柳依依便像是自己找来的遮羞布。这事在简政美的嘴里,自己一定比之前的形象还要不堪。 于是,他临时决定,暂时不毕业了——考研! 为了……陪女朋友。 他得把那个过失完美的掩盖过去,那他就得好好的爱柳依依,让她成为学校里最幸福的女生……或者,要永远的去爱她。 爱情的童话……他可以给她。 很快的,林雨桐就发现,学校里出现了一组对照组。 林雨桐的热度总会下去,柳依依成了全校的话题。 “听说了吗?赵为民师兄为了她连选调都不去了,就是为了陪她到毕业……” “好浪漫呀……青春只有爱恋,没有遗憾。” 208宿舍这六个人,却心里发毛。那天晚上的情况很特别。明显是赵为民在向简政美献殷勤嘛!怎么转脸就有女朋友了。 之前还说跟闻心学姐是一对呢! 王佳避开人低声跟林雨桐说:“以前我觉得这位师哥好,可我现在怎么越想事情越是不对呢。” 想那么干嘛,“跟咱们又不相干。” 那倒也是,不过这不相干的人,却不时的出现在林雨桐的面前。 跟四爷找个一家煲仔饭的馆子吃饭,家常饭,吃饱就行。这家的口味不错,也就过来了。刚坐下,点了饭,门口就进来两人。 赵为民带着柳依依进来了。 说实话,这种地方四爷进来吃饭,坐在那里谁看了都怪违和的。就跟穿着礼服的人坐在路边摊的感觉是一样的,怎么看怎么不搭。因此,两人坐了这边的桌子之后,哪怕人多,也没人过来拼桌。 于是,赵为民过来拼桌了,“这么巧。是桐桐爱吃这家的煲仔饭吧……我们家依依也爱吃……” 柳依依不好意思的笑,然后眼睛亮晶晶的看林雨桐:“我知道你。”然后又看四爷,“我也知道你。” 两人就莫名其妙,然后点头:“学校里知道我们的人挺多的。” “不是!”柳依依就道:“我早从我舅舅那里听说过你们了……” 你舅舅是哪位? “我舅舅姓姚。叫姚和平。”柳依依报了这个名字。 老姚呀! 高中班主任,对林雨桐和四爷跟对自家孩子似得,算是两人的恩师。却不知道柳依依是他的外甥女。 林雨桐就不能装高冷:“从没听姚老师说过。”她热情的请柳依依坐:“怎么样,他没骂我们吧?” “哪里会骂!”柳依依眼睛亮晶晶的,“他不知道多高兴呢。倒是骂我表哥和表姐,说是亲儿子亲闺女都不如学生孝顺。逢人就说,就跟多两孩子似得。”这真不是撒谎,舅舅说,要是变天了,那边总有短信提醒,要注意保暖。逢年过节做生日,哪怕人不到,总有节礼给送到。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心意。家常吃的用的,甚至是出门穿的那种特别体面的衣服,都是林雨桐帮着选的挑的,叫店里给送到家里的。听的多了,她就是想忘也忘不了,“早想去认识你……就是没机会。” 赵为民在边上把桌子给柳依依擦干净:“这不就有机会了。你要是之前就告诉我了,早带你认识了。是吧桐桐?” 桐桐桐桐的叫,好像我跟你有多熟悉一样。 林雨桐没应答,只问柳依依,“你吃什么?我请。” 柳依依就看赵为民,赵为民哈哈笑:“那就你请。”然后低声跟柳依依道:“咱们今天吃大户。”说着就招手叫服务员,“这里要两份排骨煲仔饭……各加一份排骨,再来一瓶啤酒一瓶果汁……” 柳依依脸红,对林雨桐低声道:“不好意思,我请吧。” 赵为民拉着她:“你跟他们新认识,我们却早认识,熟人了。不用这么客套!” 吃饭的时候,赵为民把那种带脆骨的排骨都给柳依依,把那种肉少骨头多的都挑到自己碗里,很显然,柳依依喜欢吃脆骨那部分。 吃完饭彼此告辞,赵为民就问:“你们是去图书馆吗?那不顺路……”说着拉柳依依,“我得带她去散步……” 四爷点头,就算告辞了。 然后四个人两两相背而行,林雨桐还能听见柳依依说:“我也想去图书馆……” “迟去半个小时……乖,今儿肉吃的有点多,怕你不消化又咳嗽……散步半个小时,然后我送你……也想你多陪陪我……” 然后声音远去了。 林雨桐觉得赵为民跟吃错药了似得,情圣的人牙疼,“他想干嘛呀!” 四爷笑了一下,娘娘不是那么好惦记的。这个情圣他最好能装下去,一直都装下去,装一辈子去。 那话是怎么说的:谁难受谁知道! 林雨桐就看他:“你干嘛了?” 没有啊! 四爷不说实话,要是告诉桐桐了,以她的脾气她得替柳依依不值。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若是假情当真意一辈子,柳依依未尝就不幸福。 他只说:“我之前还说,得叫你成为童话神话……人家那边秀恩爱跟咱们叫板呢,没看出来?” 无聊!恩爱是秀出来的吗? 林雨桐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日子是自己过的,真的假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忙而不乱,甚至已经开始她的气候气象统计,资料繁杂的很,周末的时候甚至得空出好长时间在计算机社团这边,用电脑整理表格。 结果正忙着呢,闻心找来了。 林雨桐微微皱眉,闻心就道:“是公事!行拓部找不到你,我干脆就直接过来。” 行拓部来是为了叫自己赞助的,“我一般晚上都在宿舍,她们要是有事,给我打个电话提前通知就行,干什么非得叫你跑一趟。” “我也正好有事找你,就顺路了。”她不见外的坐在林雨桐对面,“庆回归这个晚会,比迎新晚会大不说了,还特别重要。也算是政|治任务,所以,主持这个得麻烦你给我挑起来……但这个还不着急。这不是眼看运动会了吗?咱们学校的运动会你是第一次参与,但肯定跟你们高中那时候不一样,很不一样……这个也得有主持人,广播员……广播员不缺,缺的是主持人……要拿的出手的,你算一个。咱们学校自己的录像我看了,你在舞台上很懂站机位,这很难得……我就是来做工作的,这次是真正意义上,我独立来做一件事情,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帮我……拜托了!” 林雨桐先把文档保存,然后关闭,关了电脑请她到里面说话。 “不是我不应承你。”林雨桐就说,“我的专业课很紧张,你想,学校有活动,每个学院在学校活动之前,必然是有自己的活动的。学院这边我推不开,是老班给布置的。不安全了扣我学分。你说学校那边我怎么兼顾?况且,这计算机社团,今年大四的几个师哥就毕业了。那边的公司刚注册完,公司的装修到各方面都不完善……我可以毫不隐瞒的跟你说,手里过的钱现在是以百万千万计……你说,我怎么可能腾出时间来。缺主持人,那就选嘛。这么多学生,个个都多才多艺,怎么可能选不出来?” 可有了前面林雨桐的例子,其他人明显不入眼。而且,是没有她压得住嘛。 闻心半晌没说话,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又道:“我今年大三了,而且,大三的第二学期了。明年大四,一般学生会的职务就得卸下来……也就说,我不再有机会单独去组织这么一个大型的活动了。你知道的,咱们这样的学校,这样的大型活动组织下来,各方面不比电视台的晚会节省什么,步骤什么都是一样的。这个履历对我来说,太重要了。以前我办过,但是如果遇到问题,都有赵为民为我善后,我没有完整的操作经验。这个就算是以后写简历的时候隐瞒了,可等自己操作的时候就回暴露弱点。这次如果成功,到九月份开学,我就有机会去京市电视台实习……如果实习情况还不错,我就回顺利留下来……你知道不是人家那个需要的专业毕业的,想要留在那样的单位有多不容易。我家在县城,我父母都下岗了,我这几年是靠着奖学金读完大学的。可将来出来……去哪呢?选调?选调……我的性格不是很适合。而且我不喜欢。出去找其他公司?我父母大概会觉得不安稳,他们宁肯我回到县城,在县城的中学教书。我不想这样……这个机会对我很重要。我不能搞砸了,我不能为了冒一点风险,这是我……人生一个很大的转折点……所以,我是来请求你的。我知道你忙,所以,我不求你每次排练或是其他都在,我把台词卡或是需要的注意的事项以及活动流程都整理出来,然后给你送来,你只要最后的彩排出现,这样行吗?” 林雨桐看她,叹了一口气。这姑娘本来就瘦,现在就更瘦了。眼神坚毅,但神情却很憔悴。手很紧张,摁着椅子扶手的手指都微微泛白。 论私交,两人压根就谈不上。只能说是认识……仅此而已。 但林雨桐还是缓缓的点了点头:“行!你们整理好之后给我送来,我会认真对待。” 闻心整个人都松了,紧跟着额头贴在桌面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她哭了。 林雨桐拍了拍她:“没事的……你行的……” 闻心压抑着声音:“你知道……你知道活成笑话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站在人前是一种什么滋味吗?” 人人都说,赵为民是对柳依依一见钟情,为了柳依依所以无条件的帮助柳依依的朋友。而她的朋友却把人家的好意当成了爱慕……以至于一对有情人因为不想伤害她而迟迟不能在一起。 这话很荒谬,但是架不住有很多人愿意去信。 因此,在宣传部,她没以前那么自在了。连白小柔,动不动就顶一句。在这样的压力下,干成一件事,有多难? 原以为的好人缘,在赵为民转身离开之后,都消失了。所留下的可以用的资源,实在是有限的很。最要命的是行拓部的配合度不高,这要是钱不到位,很多事情就真的不好办。他们找不到林雨桐吗?这话当然不可信。所以,她来了。 最终,这个在很多人看来一直高冷的林雨桐,还是伸出了手。 这些日子的委屈,在这点温暖面前,总算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哭出来了。 林雨桐就道:“行拓部要是消极怠工,大不了我以私人的身份,直接跟宣传部联系。这不是大事……运动会的话……你们不用担心,我今晚就帮你联系……” “谢谢!谢谢!”闻心再抬起头来,已经瞧不见狼狈了:“你这个朋友我认了。以后若是我能帮上忙的,你只管开口。” 看着闻心离开,走路的姿势还是那么器宇轩昂,林雨桐倒是不敢小看她。电视台那地方,只要进去了,你还真说不上什么时候就用的上人家。再说了,她还真不讨厌这个闻心。 林雨桐这边正说帮忙找赞助呢,结果林东来打来电话:“听说你们学校要开运动会呀。” “您怎么知道的?”她这会子用头和肩膀夹着电话,手上忙着收拾书,图书馆眼看要关门了。 四爷那边把书还了回来,帮她收拾,叫她只管接电话。 林雨桐干脆撒手,听那边说:“……咱家那边不是入股了饮料厂吗?刚刚投产。曾家那小子找他爸拉赞助,你曾叔就跟我商量,就是这个给不给的事……我之前还听见你跟你妈说你在行拓部,怎么没见你张嘴跟我说要赞助呀?” 那边四爷收拾完了,拉着她的手往出走,这会子从图书馆出去的人乌央乌央的,人挤人的。林雨桐就道:“跟您拉赞助算怎么回事?要是需要,我会想其他办法解决。” 林东来哈哈就笑:“你别跟你老子客气,姑娘家出去求着人家掏钱算怎么一回事。需要多少钱你给我个数,我叫秘书跟你联系……” 成成成!先应着呗,她一边应着,一边就问说:“这几天,您忙什么呢?” “在镇子这边呢!”林东来就道:“这个庄子正在盖……树啊花啊的,不得种啊……” 是啊!筹备运动会的时候,正到了种树的季节了。 学校当然得组织种树,大部分学生都得留在校园内,学校的绿化得具体的分到每个学院,在由每个学院分到各个系,再到班级。 该浇水的浇水,该施肥管理的施肥管理。不过植树活动还有,每个学院派几个学生代表,要参加学校的植树活动。那是说植树就是真的植树,关键是能去郊外走走。 这个谁都想争取着去的。 老班人还不错,在班会上就说:“我给咱们班争取了一个名额,看看谁去?” 只有一个名额,派班长做代表就行了。 林雨桐也以为就没自己的事了,谁知道学生会那边给了名额,有林雨桐的份。说是属于在去年的课外活动中表现比较积极的学生。 那应该就是去年主持了晚会给的迟到的奖励,而四爷也被点名了。是因为计算机社团办的不错,对学校也算是有特殊贡献。于是,四爷也被通知要去的。 这个是不能占用上课时间的,都是周末才组织的活动。去什么地方呢?去昌ping,京大在那边有校区的。 几辆大巴,大家随便坐。上车的时候就得登记签名,像是怕把谁漏掉一样。 车子动了,赵为民开始站起来,介绍那边的大致情况:“……很多大一的新生还都不了解那边的情况,我就啰嗦几句。咱们去了,尤其是女生,不要掉队,不要单独行动。那边的民风比较彪悍,这个是历史原因造成的,分校周边跟咱们的学校的关系说不上有多融洽……” 这么说了,自然就有人问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为民说话不疾不徐的:“咱们都知道,那边的校区现在就是六百亩,但这以前,划给咱们的面积几千亩。本来那地方原来是要当做主校区建设的,可主教学楼都盖了一半了,政治运动来了,原来的计划就随之搁浅。当时,京大没有像是青华那样把所分的地给圈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的农民就一点一点的朝咱们的空地上‘开发’,那个年月,多点地就多点口粮……导致的结果就是,今天本该是校园的地方都变成了堆着大粪的农田,等到学校想要筑墙的时候,就只剩下六百亩这么大的规模了……” 就有人在后面喊:“你说人家青华咋就那么牛,有了地人家先圈起来……怪不得人家的建筑系出名……” 这都哪跟哪,挨得上吗? 赵为民却哈哈一笑:“那是咱们大度。” 后面那位继续起哄:“那要照之前的说法,那家分校那边才该是嫡系,咱们才是分校的吧。” 大家轰然一笑,赵为民就坐着去了。他跟柳依依并排坐着,低声问道:“难受吗?晕车了?” 柳依依摇头,只含笑盯着他看。他抬头摸了摸她的头,叫她靠在他的肩上,“睡吧,还早。”他却翻着手里的名单忙他的。 林雨桐没关注那边,只看着外面低声问四爷:“再过去……是不是就是明十三陵?” “是!”曾经每年都打发人去祭拜的。 四爷还没说话呢,就听后面有人喊了一声:“大主席,今儿是学校活动,植树呢。可今儿才周六,要是不回去,在外面住一晚,明儿顺便逛逛十三陵也不知道行不行?组织大家春游呗。” 这声音熟悉,林雨桐扭脸过去,看见曾华。曾华却不看林雨桐,像是压根就不知道她在车上一样。 这话是跟赵为民喊话,柳依依就起来,朝后看了一眼。赵为民含笑看过去,“去十三陵也不是不行,只是之前没通知,咱们的同学都没带多有的钱,这住宿日常连带门票,费用都不算小……” “活动支出应该由外拓部操心的事吧。”曾华就道,“我就是外拓部刚刚上任的副部长,这笔费用我先垫付,随后我会解决这部分活动经费的……如果排除经费原因,大家可以举手表决,看有多少人同意……” 赵为民笑的特别宽和:“有外拓部全力支持,那就好办。但今儿一共八辆车,得到了地方,今日的活动结束之后,咱们另行安排……” 可其他人已经起哄了,说没有不愿意的。 这个二傻子! 林雨桐没搭理,而是打了个哈欠,靠在四爷怀里睡着了。四爷把外套盖在桐桐身上,把人往怀里搂了搂,脸贴在桐桐的头上,闻着她头发上的香味,鼻子动了动,“这香味怎么变了?” “昨晚上用的简政美的洗发水,她说进口的好用……”其实也不怎么好用,还是不如自己的配的。 四爷‘哦’了一声,“下次我给你做点……” 嗯!含含糊糊的应了,然后晃晃悠悠的就睡着了。她这一睡着,四爷的眼皮就打架,也就这么睡了。 然后曾华一眼一眼的朝这边看,拳头握紧又松开,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闻心靠着一直没说话,只抓紧看着手里的书。等到车里都没人说话了,这才睁开眼能直起身子伸伸懒腰了,脖子刚动了一下,就跟赵为民的视线对上了。 闻心看着靠在赵为民身上已经睡过去的柳依依,淡定的转开视线。随即又觉得荒唐,她曾经很多次的,想跟他靠近一些,再近一些……可是从来没有过……她自问是个敏感的人,她察觉的出他喜欢谁,对谁动心了,对谁厌烦……那么柳依依作为自己的闺蜜,她察觉的出依依喜欢赵为民,却从来没察觉到赵为民对依依动心…… 所以,有时候她都觉得她太自负了。 这么想着,视线就不由的落在侧后方林雨桐的身上。她不是个小女人,但此时,她就那么蜷缩在一个人的怀里,睡的踏实自在。而那个人伸手搂着她,贴着她,看着睡着了,但车稍微一颠簸,他的手第一时间是伸出来撑住前面的椅背,然后身子侧一下,将林雨桐护的紧紧的。 小颠簸碰上大颠簸,他就第一时间护住林雨桐的头,就像是本能如此一样。 而另一边,柳依依却明显惊叫了一声,颠簸的她撞了一下,醒了。赵为民愣了一下就赶紧看她的额头:“撞哪了?我看看红了没?” 闻心收回视线,对着已经清醒的金思业善意的微笑了一下,对方只点点头,就先低头看她怀里的人去了。 “醒了?”四爷问她。 林雨桐‘嗯’了一声,老是有视线盯着,她也不可能睡踏实。但是她就是不想起来,感觉好长时间没贴的这么紧过了。 四爷将她往怀里又抱了抱,不由的就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56 欢喜人家(44)三合一 欢喜人家(44) 植树是真植树,挖坑种树浇水,得真干的。 来的女生少男生多,闻心跟曾华那些大咧咧的男生在一起。说起来,像是闻心这样的学姐,下面的这些小学弟们还是挺迷的。然后吆喝着不用闻心干,给大家唱歌鼓劲。闻心自己扛着铁锹:“敢不敢比?今儿谁输了谁唱歌?” 敢!怎么不敢! 气氛一下子就热烈了起来。 还有人吆喝:“可以单人参加,也可以两人一组。不过这两人一组的,得平均一下,只看平均成绩,行不行?” 主要是为了叫女同学都参与进来。 何君尧就吆喝林雨桐:“过来过来,咱们挨着。” 谁知道这一过去,倒是把赵为民给吸引过来,带着柳依依,紧挨着四爷站了。 一人一行,多少间距一颗树,大家心里都有数。 林雨桐和四爷也跟着凑热闹,两人又不着急。干活是干过的,这跟长跑一样,劲儿的抻着用,别用的太狠了。别人把土扬的漫天飞,四爷不疾不徐的。林雨桐朝这边拉树苗。一次几根的拉,也不赶时间。 柳依依跑着跳着,“我跟你去。” 赵为民不让:“你乖乖呆着,你弄不动的。听话,你就在边上加油就行!” 柳依依瞬间就红了脸,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何君尧就低声挤兑林雨桐:“恩爱呗!看看人家……金思业是不是就差了点意思。” 恩爱就是宠的生活不能自理吗? 以前在上看见过各种的宠,但林雨桐还真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宠的。自己当年作为皇后,那也是宠后。宠后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的,很多为难的事,自己出面若是效果更好,那就得自己出面解决。不能是什么都不做吧。 这次一出来,跟人家近距离一比较,林雨桐都牙疼。 都在植树,柳依依是不被允许干活,只负责加油的。林雨桐陪着着四爷,把树苗拉来,然后一棵一棵摆放进树坑了。四爷挖坑没那么快,林雨桐就过去提水,水车里的水,人家见女生提也不多给,四爷看了一眼也就是小桶大半桶水,也就不管了。每个坑两桶水,然后四爷休息,过来扶着树,林雨桐用铁锹把周围的土推进去就行,一点也不费劲。等栽上了,四爷也歇了口气了,就再去挖坑,林雨桐继续给树坑再浇灌两桶水,就可以了。如此往复。 柳依依都着急了:“我也可以……我也可以……” 赵为民还是不让,“第一没那么重要,乖!” 然后柳依依不时的给赵为民擦擦汗,递口水,就可以了。都快成西洋景了。 学校的领导过来的时候就笑呵呵的看着,这么转转那里转转,有那坑挖的不标准的还指导两句,说是竞赛重要,但是保证成活率更重要。今年的比赛结果,明年宣布,看看咱们的树成活了多少。 如此活倒是做的更细致了。转到金思业和林雨桐这边的时候就点点头,刚才看了很长时间,这两孩子是属于按部就班,一步一步一点不节省工序的那种。哪怕是浇水,一次都不会少浇,这种不骄不躁的人,在如今有些浮躁的社会中,不太多见了。而且,这俩他也认识,是金思业和林雨桐。 而且,还有人跟他打听金思业了。 于是,他就过去,一边帮着摆树苗一边问:“听说之前你就有个专利……” 问这个事。 那就是之前桐桐跟简政美说的事有后续了。简政美想做这个,找的人关系路子都是比较宽的。这种东西,肯定得叫专业验证,所以,在一定的圈子里知道这个事情不算是奇怪。 他停下手里的活,跟人家说话,也顺便歇一歇。 这么一说,对方就感觉出来了,他对机械这一块,绝对不算是门外汉。四爷也只是道,自学了一些。 这里面有很多计算上的事,“是桐桐帮我完成的。” 这人知道,桐桐是说林雨桐。这种计算可不是你数学学的好就行的。但是他也不奇怪,看着林雨桐笑,“你的老师跟我说,你是用数学思维的脑子在做物理,还说数院少了专业搞数学的人。我们你们可以再修一个学位嘛,到什么时候都是技不压身。” 好像只是闲谈一般,聊过了就算了。 但两人知道,这个农机厂,估计已经慢慢开启了。 赵为民看那边跟领导相谈甚欢,就放在铁锹拿着水壶过去了,“李校长,您辛苦……喝点水……” 说着,就把水壶递过去。 李校长摆手:“我辛苦什么?过来了解了解情况……”然后就起身,拍了拍四爷的肩膀:“好好干!”又看林雨桐已经起身准备去提水了,又赞了一句:“好姑娘!” 他喜欢踏实孩子。 当年那个年月受过波及的人,其实不是很喜欢赵为民这种学生的。总叫人觉得像是看到那个年代的大部分想要钻营的人一样。 他呵呵笑了笑,看了一眼跟过来的柳依依,勉励了一句:“加油干!” 赵为民看着李校长走远,这才回来蹲在四爷边上休息:“李校长主要是搞科研的……对咱们植树做出什么信指示了?” 想打探一下深浅。 四爷就顺势说:“问按照我这速度,到吃饭能种多少。” 就这些? 就这些! 吃饭的时候是在这边分校的食堂,自己去吃呗。但从山上下去人家大部分已经吃完了,只能在小炒菜馆单独要炒菜米饭。这都是几个人一张桌子,完了aa制算了,这么着能比每人吃一份快很多。桌子都是随便坐,搭伙吃饭嘛。 林雨桐和四爷找个桌子随便坐了,才坐下闻心就来了:“搭着伙吃吧。” 这边话才落,曾华就过来,挨着闻心坐:“学姐,我正有事找你。” 闻心就在他和林雨桐之间飘来飘去:“你确定你找我?” 曾华斜了林雨桐一眼,然后拿了筷子伸过去轻轻的敲在林雨桐的手背上:“干嘛?真不理我了?咱两家还合作着呢?不愿意跟我好就不好吧,我又没怎么着你……怎么那么小气……”说着又看了四爷一眼,“是不是他小心眼不叫你跟我说话?” 嘿!这倒霉孩子! 林雨桐一瞪眼,曾华就靠在椅背上对着她笑:“那肯定不是!是你拉不下脸……还是觉得跟我说话就是给我啥暗示……别多想,哥们不至于的……哥们现在有新目标了,你这样不搭理我,影响我追女朋友知道不?人家还以为是我对你旧情未了呢!”然后看四爷,“哥们,今儿走几个?” 找四爷喝酒。 “成啊!”之前是熊孩子,但熊孩子也会长大,谁还没犯过二,那一页翻过去不提也罢,说着就招手叫服务员,“拿几瓶啤酒过来……” 菜也不用点了,你们方便做什么就上什么,如此,最快上菜的倒是这一桌。 何君尧一看这边上菜了,拎着凳子就过来入伙:“实在饿狠了。以后再有这机会我是再不来的!”累死个球了,还玩个屁。 说着话,伸手就朝分发筷子的林雨桐要筷子。筷子才分完,赵为民带着柳依依来了,柳依依甩着手上的水,应该是上厕所去了。 上厕所都亲自陪着,另一桌的女生就窃窃私语,说大主席这恋爱谈的,真是羡煞旁人。 只这边有空位,赵为民就拉着柳依依坐了:“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们也入伙……” 这气氛就比较尴尬了,柳依依一眼一眼的看闻心,闻心眼观鼻鼻观心,拿着筷子,等着米饭。米饭一上来,就开始吃饭。 林雨桐也饿了,偏曾华要跟四爷喝酒,她把米饭和菜拌了一下给四爷放面前,一边喝着一边也就把饭吃了。那边赵为民不跟这边喝酒,关键是曾华也不跟人家喝,就是招呼了何君尧,何君尧也就要了一杯意思一下,一边吃着饭,一边跟四爷和曾华搭话。 闻心跟林雨桐低声说话,说的都是运动会宣传的事。 柳依依听了一耳朵,就道:“台词我都准备好了……” 林雨桐这才知道,柳依依是学中文的,以前宣传部门的这些活动的台词,都是她写的。也是因为文笔好,所以慢慢的跟闻心合作的多了,两人这才关系莫逆起来的。 闻心很平静,只点点头,“你交上来就好了,我会看到的。” 柳依依眼睑下垂,好似知道闻心不会再跟她像是以前一样好了,倒是也没再主动搭话。赵为民就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起身走到闻心跟前,“我跟你赔罪,所有的事情都不关依依的事……你要打要骂要怎么样都随你……” 四爷就皱眉,他才要说话,曾华蹭的一下起身,一拳头打在赵为民的脸上,“他妈的什么东西!” 有那根赵为民关系好的马上就冲过来:“干嘛呢?”撸袖子上来就要干架! 在分校这是很丢人的事。 大一的少,护着曾华的少,这么下去曾华非背上一个处分不可。 包间里已经出来老师问怎么回事了。 四爷看了桐桐一眼,就去了包间。得把打架的事掩下来吧。 林雨桐就看摸着鼻血的赵为民,和赵为民身边的人:“干嘛呀?非得把事闹的不可收拾是吧?”然后又说那些护着赵为民的,“你们知道什么呀就来掺和,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闻心将林雨桐和曾华都护在身后,拿起桌上的酒瓶子朝赵为民敬了一个:“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咱把话说清楚。我跟你道歉……你确实没有说过我是你的女朋友,两年来一直是我自作多情……我跟柳依依关系亲密,我的所有的事情她都清楚,但是我这个人做朋友也很失败,我就不知道他们两个相互爱慕了很久,这也是我的失职……我跟赵为民的关系这个好说,都是我的错。今儿赵为民是为了柳依依出头的,那我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话说清楚,我……闻心只交交心的朋友,跟柳依依交好两年,不知朋友心……那边不如干脆一刀两断,从此见面只如陌路……”说着,酒瓶子就往嘴上放,咕咚咕咚就喝了。 那边柳依依一把将瓶子打掉,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我一直想跟你把话说清楚……你一直不见我……我看你是想找机会跟你说话……我不知道为民会那么做……我不知道这件事对你的伤害会这么大……为民说都跟你说过的,你是理解的……我才……”她的眼神慌乱,然后看向赵为民:“咱们分手吧!咱们不合适!” 然后扔下这话转身就跑了。 之后就乱了,赵为民追柳依依,曾华安慰闻心,别的人三三俩俩的在议论着。四爷从包间一出来,林雨桐就发现了。今儿这活动就这样吧,还继续个p啊! 四爷拉着林雨桐就走:“我跟老师请假了,你想去哪。” 意思是不跟着大家行动。 “去十三陵吗?”四爷又问。这里交通不如城里便利,但是回城还是方便的。 林雨桐不想跑了:“回家算了。” 家里当然没人,两人回公寓那边。才进门,何君尧的电话就进来:“林雨桐,你在哪呢?” “怎么了?”林雨桐莫名其妙,“我们跟老师请过假了!” “那也赶紧回来……这边店里的老板娘丢了钻戒,当时就咱们这些人在场……金思业是不是跟你在一起,赶紧来……” 可这赶过去都得晚上了吧。 两人是自己开车过去的,到的时候还都在小食堂呆着呢。 专门留了教务处的老师来处理这件事,性质很恶劣。是学校出面,人家才没有报警的。 当时外面乱的很,嘈杂一片。 可真正有嫌疑的,就六个人。 柳依依跑出去了,赵为民追出去了。别人指指点点,曾华带着闻心也出去过。再就是自己和四爷,他们更是跑回家了。其他人都没离开过食堂,要是东西真是学生拿的,他们没地方转移赃物。 所以,嫌疑最大的就是这六个人。 可这六个人,林雨桐和四爷肯定不是,对外人家也知道,这俩人压根就不缺钱。自己人知道不行,得处理的人家心服口服才行。分校这边的负责人也在,能在学校里承包食堂开店的,肯定是有些关系的。老板倒也不是不依不饶,他的意思是,只要东西找到就行。那玩意值钱倒是次要的,说是很有纪念意义。 于是,这么长时间就排查呢。甚至没离开过食堂的那些,都相互搜过身了,没找到东西。 那么,只可能是东西被转移了。 可林雨桐和四爷不会眼皮子那么浅,那能是谁呢? 曾华?这小子光是从他老子那里要来的赞助费,就不知道能买几个钻戒了,犯不上的。 赵为民,就更不可能了。 闻心吗?不像!这么个心气傲的姑娘,便是家里困难,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柳依依?也不是!这姑娘身上的衣服价码不低,老姚是她舅舅,恍惚听老江说过‘找你妹夫给批’之类的话,老姚的妹夫要是没猜错,该是柳依依的父亲。好像是在教育部门任职。这样的家庭出身,要说看见那东西动心,那也成了笑话了。 两人到的时候,其他人坐在一堆,这边四个在一堆。赵为民攥着柳依依的手,脸上带着几分羞愤。林雨桐和四爷一进来,左右看看,就什么都明白了。自觉的站在被怀疑的一堆里,然后等着老师发话。 这老师看看,“人到齐了,咱们就开诚布公。事情得解决,东西都找到……” 话没说完,何君尧就起身:“老师,我觉得要报警还是报警吧!人家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我不认为是咱们的同学做的,我们自证了清白,之所以不走,就是因为我们压根就不相信东西是我们的同学偷的……” 老板就看向老师:“您看呢……我们主要是顾着学校的荣誉……而且,我们真没说谎,我爱人就是洗了手转个身擦了个护手霜的工夫,转过身就找不见戒指了……” 林雨桐就纳闷,“那是在我们走之前,还是走之后的事。若是走之前,你丢了东西为什么不说。若是走了之后丢的,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老板就看林雨桐:“这个,你叫我媳妇再跟你说……”说着就看他媳妇。 老板娘就再陈述一边,“我上厕所回来,就看见他……”她指向赵为民,“他端着酒杯起身……然后我直接去了柜台后面,将戒指放在这个地方,擦了手,转过身拿护手霜擦,回头我还看了几眼,就是你们几个吵吵嚷嚷的……我把护手霜擦完,盖子拧紧,然后还没放上去呢,就听见酒瓶子砸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我以为要闹事,哪里还想得起戒指,就赶紧到后头去找人去了……等找了我们当家的,他一看说是没事,先别管,他们的老师还在,闹不起来,我们又到后厨说了几句话,再回来……闹事的几个都不见了,戒指也不见了……” 四爷就起身,他做到他吃饭的位置,“你们都过来,咱们还原现场,叫大家都看看哪里不对……” 然后六个人就都坐过去。 四爷就道,“在曾华把赵为民打倒之后,我直接起身,去跟老师和领导说这件事,顺便请假……”他说着就起身,“我是从这个位置走的……” 众人点头,没错,就是那样。 林雨桐就道:“那个时候,酒瓶子还在桌上,闻心根本还没拿起来,老板娘还在柜台后面……他走的那个位置,跟柜台隔着一张桌子,不可能把手伸过去……” 老板和老板娘也点头,认可这种说法。 四爷又道:“我出来的时候倒是有时间,也可能会没人注意……但是我从里面出来,老师也起来,您的手机响了,要出来接电话,所以,您跟我是前后脚……” 老师点头:“没错,我一直站在那个位置……靠墙站着……看着金思业沿着原路走了,带走了林雨桐……” 林雨桐左右看看,“我一直在座位上没离开过,闻心拉着我的胳膊将我挡在身后,我的侧面是曾华,我走的时候,看见曾华正扶着闻心,闻心蹲在那个盆栽的边上……” 曾华和闻心点头:“对,我们是看着林雨桐跟着金思业走的。她没靠近过柜台!” 其他人看见的也都举手,表示他们都瞧见了。 于是,两人的嫌疑洗清了。 曾华也自证:“我打了赵为民一下的时候,也都只是从座位上起来,没走动。然后扶着闻心就蹲在盆栽边上,盆栽在门口的位置,林雨桐说了,她是看着我们出来蹲下之后,才走的……那时候我们已经出去了……” 连闻心也被证明并没有靠近。 只剩下赵为民和柳依依了,赵为民能自证,先是被打,再是被保护在中间位置。直到柳依依喊着分手跑出来,他才追出去的,几乎是透明的。不用说,大家也知道不是他。 只剩下柳依依,柳依依摇头:“也不是我……为民被打了……我吓了一跳……然后我就过去先看为民……” “不对!”那边一个女生站起来,“赵师兄被我们护在中间的时候你根本就不在边上……你是闻心说要跟你断交的时候你突然出现的……那么多人围着的时候可没见你……” “我挤不进来呀!”柳依依就急忙道:“我个子没你们高,我急着想往里面挤没人让道……” 这就是解释不清楚了。 赵为民攥住柳依依的手:“我相信你!”然后才道:“刚才我就说过了,不可能是依依。你们何必不依不饶呢。你们没注意到她,我注意到了……她在最外围,一直喊着‘借过一下!借过一下!’,你们回忆回忆,是不是有这个声音……” “有这个声音不代表她没拿!”不知道谁嘀咕了这么一句,“你是她男朋友,你的话不能取信于人。” “那我呢!”闻心就道:“我的话总能取信于人了吧!我跟谁断交,那此人要是不在跟前,那我说给谁听呢。我是看见她在拼命的往里面挤,我才说的……” “那她没挤进来之前呢?你能保证。” 这个谁也不能佐证。 还是解释不清楚。 林雨桐却朝不停的质问的那一桌走去,这一桌坐的主要是女生,她的视线从每个人脸上都过了一遍,然后就看向那个头发有点自来卷的女生:“你是学校的学生吗?”这个女生的脸她记不住,但是她的发色和有点奇怪的小羊羔绒一般的卷发她还真有印象。她记得食堂的打饭窗口,有个卖饭的,口罩遮着脸,白帽子戴在头上,但额前的碎发很有古怪,“你不是卖盖饭的吗?” 这姑娘蹭的一下站起来:“我……替我老乡来的……她突然肚子疼……” 是食堂的职工,并不是学生。 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这个情况的,都面面相觑。 这姑娘就急忙道:“我……我不是学生,也不能说我是小偷……” 林雨桐就看了看她面前的碗筷,米饭吃干净了,唯独半碗汤没喝。紫菜蛋花汤,紫菜还不少。她转到她的身后,摁住她的肩膀,然后端起汤碗将汤一下就泼在地上。 ‘当啷’一声,特别清晰。 是什么金属材质碰到瓷砖才有的声响,何君尧用筷子把粘在地上的紫菜扒拉开,露出一枚戒指来。 林雨桐看那姑娘的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就转身到四爷身边去了。 老师朝林雨桐点点头,然后跟老板交涉去了。如今是非报警不可的。 柳依依过来攥着林雨桐的手:“谢谢……谢谢你……”然后看闻心,“谢……” 一个谢字没说完,闻心抬脚就走。 赵为民满脸复杂的看着闻心离开,就过来跟林雨桐道谢:“谢谢……要不是你,依依有嘴说不清……” “不用!”林雨桐笑了笑:“有老姚的面子,我也不会不管的。” 何君尧是兴奋:“你是怎么知道在汤碗里的!” “相互搜身,彼此身上都没有,人又都没离开过……那肯定还在。扔了?仍在哪里了?地上和边边角角,你们一定找了很多遍了,就是防着有人悄悄的顺手扔了……你们都是想找到东西就行,至于是谁,不想追究……既然找过了,还打电话叫我们回来,那肯定就是这人扔的这个地方你们都没找……哪些地方能藏住?且藏了不会叫人觉得奇怪?戒指趁着打哈欠可以塞进嘴里,然后端起碗一副喝汤的样子,将戒指吐到碗里……所以,碗里捞了很多紫菜,将碗底盖满了……一大盆汤里也没多少紫菜,捞起来那么多也不容易。怕是特意捞了好几下……可那么费劲捞回去了,为什么不吃,偏剩在碗里,不奇怪吗?若是运气好,查不到她身上,她临走把她的汤喝了,戒指说不得就又含在嘴里带出去了……”林雨桐就道,“说透了就没什么……当然了,要不是她的头发太有特色,叫我记住了,我不往这个方向怀疑……” 意思是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同学。 这件事在林雨桐看来,就是一件麻烦的小插曲,过去了就过去了。跟闻心接触,多是运动会的事。等运动会结束了,又是庆回归的晚会筹备……等天热了,一个个的都换上裙子了,林雨桐突然接到苏宝凤的电话:“领导调到京市d区教育局工作,我会跟着过去。” 啊? 不是刚调任县城的文化局局长吗?这一步怎么走的这么快! 挂了电话林雨桐还没反应过来,四爷就道:“我早前给老姚打了个电话……” 嗯? 林雨桐马上懂了,是柳依依的事情。四爷作为当时的知情者,把事情跟柳依依的舅舅说了,仅此而已。 老姚知道桐桐这边的家庭情况,而那边柳依依的父亲又能使上劲,所以,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边林雨桐还没说话呢,手机又响了,是林东来:“爸?” 林东来笑的特别畅快,开口就问:“小业呢?” 林雨桐就看了四爷一眼,四爷老神在在的看他的书呢,她只得点头:“在呢。” “这个周开车回来……记得叫上小业一起……”说着就把电话给挂了。 林雨桐就扭脸看四爷,怪不得那天他不言不语的,感情叫自己出头是为了叫人家承情的。他一边借着老姚的手把苏宝凤的调动给解决了,一边又找林东来去表功。听听林东来刚才电话里的态度……啧啧! 四爷听桐桐啧啧,就合上书:“谁说世仇的就得跟罗密欧和朱丽叶似得?”再怎么说,也得叫林家接纳的心甘情愿,不能叫人在背后讲究桐桐的吧。 于是,这个周末,两人开车回家。 回家前,林东来发了个地址过来:“来这边。” 第一次来这边,距离林家和给苏宝凤买的房子都不远,这是林东来给他自己买的房子。 大的四居室,带露台,还不错。 这会子他在楼上往下看,看着闺女回来了就进去通风报信:“回来了!回来了!” 苏宝凤从厨房出来,顺手开门,然后等着俩孩子上来。 林雨桐一看苏宝凤就笑:“还没去报道吧。” 还没! 苏宝凤先招呼四爷:“快进来坐,你林叔给你拿西瓜去了。” 冰镇的,吃着正好。 林雨桐拿了西瓜就进进出出的看房子,房子还不错,相当敞亮,“爸,您这是干嘛呢?买这么大房子……” 林东来就看了苏宝凤一眼,“买了肯定有用呀。” 哦!苏宝凤肯定要带不敢过来上学,所以那边不方便去,林家有老爷子老太太,也不方便去。这屋子……布置的样子看,就是给他们一家三口布置的。 男主人一间屋子,女主人一间屋子,闺女一间屋子,再就是一个书房,满满当当。 真是挺有意思的一个想法。 苏宝凤不理那爷俩的眉眼关系,只跟四爷说话:“事情我听你林叔说了……但小业呀,这样的人情还是少用为好……你们同学之间,关系处融洽……” 林雨桐却知道,当初帮柳依依,也不是要借关系,就是顺势而为。而且,林雨桐并没有套跟柳依依深交的意思。 她就挨着苏宝凤坐了,也没瞒着在学校的事,把赵为民的事前前后后的都说了,还包括他说的那些个话,“……你说,这样的人,能深交吗?那柳依依,也说不上来好或是不好,但是……她跟赵为民在一块,怎么交往?点头之交就挺好。再说了,他是调了您的领导,又不是直接调任您。剩下的,那是领导之间的事,您只要跟直接领导关系处好就行。这次,她借着您的关系回京了,往后,她肯定会给您安置妥当。不敢都不小了,之前我还想着叫他到京市上学,把我姥姥姥爷接来管他的生活……您又不愿意,现在不是刚刚好……就算是您那边有个什么事,给我爸一个电话,这不是也就够到了。得闲了,您还能去学校,看看我……我回来还能吃您做的饭……” 后面说啥苏宝凤直接给过滤掉了,却对闺女说的人和事忧心不已,“那个叫赵为民的孩子……也没多大,怎么心眼那么多……这都不像是学生……” 话不是那么说的。人一过百,形形shaishai. 任何一个群体都有这样那样的人,很正常的事情。 林东来就说:“胡同最里面老陈家的老二,刚离婚……” 林雨桐还不知道是谁,四爷就说:“就是在大学当老师那个……” “哦!”林雨桐便知道了,“肯定跟女学生……” “跟女学生谈了三年……他花钱也供养了三年,这边跟老婆离婚了,想跟人家结婚……结果人家转身嫁了一富商,要出国……那富商还是跟着他认识的,现在他才知道,人家背着他跟那边都好了一年多了……” 活该! 林东来就说:“我也没说不活该,就是说……这个人品好坏,跟学历无关。”越是脑子聪明的人,他要动心眼,那坏起来是真坏。就像是金家这小子,他要是坏起来,谁妨的住。 所以啊,他心里其实是犯嘀咕的。你说这么一坏小心,这么算计那么算计,不放过任何机会算计的……为林家好,为苏家好!可这图什么呀?不就是对自家的闺女势在必得吗?如今是想要自家闺女……可要是将来万一变心了,那自家的孩子算计的过人家不?就是把自己这个老子涵盖在内,你说,算计的过不?这么一想,心不由的提溜起来了,眼睛在闺女和这小子身上转了一圈之后,他暗暗的下了决心……自己这个老丈人这层障碍还是不能叫他给轻易突破了,想娶我闺女……呵呵! 四爷是真没想到,他这次是弄巧成拙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作者在学校帮孩子布置国庆会场,受委托将她写好的给发出来。她说有没捉虫的部分,但害怕回来太晚,所以先发了。 157 欢喜人家(45)三合一 欢喜人家(45) 天气热了,苏宝凤没做多少麻烦的饭菜,“你爸买的菜,这厨房里的东西都是你爸添置的……好些不合用,先走凑活吧。” 这个不合用,是说酱油醋这些选的不好。比如苏宝凤一般习惯用米醋,但是林东来哪里知道这些,胡乱的买回来的是香醋。 饭正做着呢,还没做好。四爷就起身:“我去买。开着车十来分钟的事……” 也行! 他买的合适苏宝凤不合适就不知道,但肯定适合桐桐用。 林东来见这小子麻溜的下去,走的时候还不忘了把家里的垃圾连同刚才吃过的瓜皮顺便给捎下去。 林雨桐也没管,正给手上套手套将煮好的鸡肉拿出来撕开以备做凉拌鸡丝。 苏宝凤干脆收手,她其实原本不是想做那个的。但看着孩子做的挺娴熟,也就不说了,就是这么东西,只管做自己想吃的呗。怕是跟她爷爷学了不少做饭的手艺。 她就坐在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闺女说话,“……以后还是得长点心,外面的坏小子还不少……像是你说的那个同学,以后千万别来往……这样的人,怕人的很。别管人本事有多大,得先看心眼好不好……” “你妈这话说的很对。”林东来跟进来,“心眼太多的也不行……” 林雨桐没意识到这是说四爷呢,她还灿然一笑,问林东来:“您爱吃芥末,我给放点……” 林东来还要再说,就被苏宝凤一眼给看回去了。 菜很简单,苏宝凤提前收拾了食材,林同意给做的。凉拌鸡丝,白勺虾,清蒸鱼,红烧鹅掌,几样凉拌时蔬,再加上排骨冬瓜汤,就是家常便饭。 林东来抬眼看金家这小子:“爷们?来点?” 是说喝酒。 苏宝凤就说:“还是孩子,喝的什么酒。” “没事!”四爷直接去冰箱取了啤酒:“跟林叔喝点没事。” 林雨桐接过去开瓶子,给两人倒酒。那边苏宝凤给四爷夹菜:“先吃菜,别空肚子喝。”说着,就夹了虾过去。四爷不沾手,一只筷子摁住,另一只筷子给虾去头去尾,完整的虾仁就落在桐桐的碗里了。 一顿饭,林东来一边说话喝酒,一边不动声色观察两人。 金家这小子吃了一口凉拌的鸡丝,那边自家闺女就把她手边的饮料递过去。估计是这个芥末有点冲,她知道这小子吃不消。果然,再接下来这小子再没夹过那盘菜。再看,闺女给两边倒了酒,再坐回去,金家的小子就递一张纸巾过去,然后闺女还看都不看就准确的摸到手里擦了手然后坐下。 他这当爸的从来都不知道自家闺女吃饭有那么多的毛病。 但是越看吧,他心里越是不得劲。几次想说话,桌子下面都被苏宝凤给踩了。 饭桌上也没说什么事,好似就是为了吃饭的。吃完饭林雨桐就问说:“妈你今天回去吗?” “今儿不回来去。”苏宝凤就道,“领导晚上有事,给我放假了。你要是学校不忙……” 林雨桐就看四爷:“那那边你一个人去……可偏还喝酒了……” 本来想着从这里出去然后去公司那边的,眼看要住人了,看还需要添置些什么。 四爷就说:“那苏姨没事跟着我们出去转转……晚上咱们在外面吃饭。我看这边也是没添置的东西多,难得都有空……” 林雨桐想想也是,她拉苏宝凤,“咱们先去那边看看,再去给您看几身衣服去。今年的活动多,我也想置办几身……”说着,就朝林东来眨眼:“今儿您掏钱!” 林东来看苏宝凤身上穿的,虽然不错吧,但在京市的话,有点不够看,马上换鞋:“那就走吧!” 林东来开车,林雨桐和苏宝凤坐在后面。四爷报了地址给林东来,林东来就明白了:“房子是你爸给解决的?” 四爷就笑:“我爸硬要给。” 呵呵! 到了地方一看,林东来倒吸一口气,金红胜一年到头挣的,都这么被收缴了。这地方地段不错,宽敞不说了,装修的也好。 然后就见自家闺女在里面进进出出的,一会子说要给这里添置东西,一会子又说要给那里添置摆件,全是她在张罗。 说实话,他心里却越发的没有底了。 男人跟着女人逛街,要是林东来是陪着母女俩买衣服的,但也经不住逛的,可这小子却能面无异色甘之如饴……不是他这个当爸的多想,实在是这种好好的叫人看着……不敢信。 这种商场的人不多,他在店里坐着看母女俩试衣服。 宝凤其实穿啥都行的,他不太能看出哪个好看好看在哪。但是金家这小子却陪着闺女,一件一件的跳,帮着给搭配。不过,搭配出来还就是叫人觉得亮眼。 上街,购物,然后找一家好的馆子,坐下吃一顿美食。 很愉快的一次经历,愣是把林东来折腾的心事重重。晚上回来四爷去了公寓那边,苏宝凤和林雨桐跟着林东来回了这边的新家。 大热天出门一身汗:“爸妈,我先去洗澡了。”跑去洗澡了。 林东来见闺女关了卫生间的门,就拉了苏宝凤:“看出来了吗?看出来了吗?桐桐跟那小子亲近的有点过分!” 苏宝凤看看被抓的手腕子:“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林东来急道:“你是当妈的……你得抽空问问你闺女跟人家到哪一步了?不是我多心,你看两人……像不像老夫老妻……我觉得比咱们俩都像……” 苏宝凤一把甩开:“两孩子同进同出几年了,我跟你朝夕相处才几天!” 所以,比咱们有默契,这很奇怪吗? 林东来愣了一下,觉得这不是个好话题,便赶紧转移道:“我是说那小子的心眼太多……” “心眼太多怎么了?”苏宝凤就道,“心眼多,只要不是坏心眼,那心眼多了才好了。金家这孩子,跟那个……桐桐说的那个赵为民可不一样。坏就坏在明处,比虚伪狡诈要强。” 这还真是丈母娘看女婿了。 林东来还要再说,卫生间的门响了,闺女冲了澡又出来了,“妈,你也去洗吧。我顺便都给你把水放好了。” 苏宝凤应了一声,就低声说林东来:“你回去吧,今晚我们娘俩住。” 我回哪去我回去? “等你们睡了我们就回。” 苏宝凤嘴上那么说,可到底是跟闺女挨着躺下了就问了:“跟妈说实话,就是看上人家了,不改了?” 林雨桐愣了一下:“我不是已经把人带回老家了吗?我已经您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苏宝凤点点头,想说什么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只问:“你现在过的高兴吗?他对你真的跟我们看到的一样好?” 啥意思? 怀疑四爷面上一套背后一套? “您闺女又不傻!”林雨桐靠床上,“别操这样的心。” 苏宝凤顺了顺闺女的头发,突然又问:“你学的那个专业……有想过毕业以后干什么吗?我看你操心的都是公司的事……怎么?以后也这样?” 林雨桐就有点明白了,如果闺女不能自立,处处只站在背后,她们大概是永远无法放心的。 这晚上谈的话,林雨桐也往心里去了。就想着跟四爷分开干点啥。毕竟,生活里不光是四爷一个人,当闺女的叫爹妈不能安心,这是她没有做好。 可要单独做点什么,还跟专业相关的,还别说,这个选择面是真不怎么大的。直到放暑假的时候,她这心里暂时也还都没多大的数。 不过也不着急,还有两三年的时间去考虑,考试一忙,就先被搁置了。考完试放暑假,暑假很长,一个半月呢。所以,这放假了,急着回家就不多了。这不是有王佳之前的例子吗?一个寒假赚了那么多,这一个暑假还了得。有心打工的,留下来寻找机会。觉得用不上打工的,人家也不着急回去,说起来在京市上了一年学了,可真就没怎么在京市转悠过。也实在算不上熟悉。没出学校是不可能,但是周末要是出去,最多也就是换季的时候,成群结队的去服装批发市场,买两身换季的衣服,仅此而已。 所以,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都想推迟一两个星期回家,一是路上不怎么拥挤,二是想去旅游景点转转。 208宿舍整体的经济条件不错,又刚好赶上过几天是王佳的生日,所以,暂时都想留下来。这一学期开始,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风,都讲究个生日请客。也说不上是攀比吧,反正就是找机会聚一聚。光这个学期,宿舍里的三个人已经生日请过客了。王佳的生日刚好赶在暑假开始的几天。董冬几个就喊着:“不能叫王佳跑了。” 王佳也跑不了,“我还代课呢。中学生还没放假,这几天正好有空。你们要是不着急,那就等着,生日那天请客。有男朋友的都叫过来,连带的家属一块请。” 这也是大家不着急回家的原因。一个暑假跟男朋友分开,可能一个多月就又见不了面了,所以,大家还都挺珍惜这点时间的。 董冬他们的男朋友林雨桐没关注过,不过据说都是有的。之前在高中谈了没有不知道,反正如今的男朋友不是本校的,但都在京市上学。有些学校甚至也还没有放假。因此,一个个的没良心的,还真就不急着回去。 研究生那边还没考试,所以,学校没急着叫暑假不回的搬宿舍,大家也就这么住着。 林雨桐是要回的,简政美也是回的。两人这个暑假还有正事要做。只说要请客的话,提前打打电话,一准就过来。 宿舍里本来也没几件衣服,都是能换洗的两三身,包里一塞,直接就走了。 到楼下的时候,四爷骑着自行车已经在等着了。简政美跟两人摆摆手:“你们等我电话,这个暑假必是成的。” 林雨桐点头,就说:“要是没事,给我打电话。一块玩!” 简政美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回过头来,四爷已经将两人的包包放在车后座上了,却单手撑着车头,“坐前面。” 但凡骑自行车就叫自己坐前面。也是这回他的身高着实是高,而自己比以往长的吧,好像纤弱了很多。所以,难得的‘小小巧巧’起来,他就真就按照这种小巧的安置。 好吧!坐前面就坐前面,然后两人就这么地在学校里穿行而过。 来来去去的都是四处活动的学生,然后一个个的行注目礼,看着两人就这么的走了。好些都发出或是善意或是调笑亦或者是羡慕的笑声。偶尔见了认识的人,林雨桐还朝人家招招手。 柳依依正站在柳树下等着赵为民,赵为民就在边上,正跟学生会的谁在寒暄,跟他出来一直是这样的,总是会遇到很多熟人,然后只是散步而已,几百米的小路,花费上半个小时,从来没有散步到头的时候。这会子也是一样,他在跟人家说话,她在柳树下等着,就看着金思业载着林雨桐骑得不紧不慢悠悠的过来,林雨桐仰着头,不知道跟金思业说什么。金思业一边看着路,一边低下头,用下巴蹭到林雨桐鼻尖上的汗,然后就听到林雨桐欢快而不矫揉造作的笑声。 两人就这么从她面前过来了,为民一直也不知道,她其实不在乎一路走来,他是不是有人缘,是不是有很多认识他的主动过来跟人打招呼。这个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她想要的就是那份专注。那份像是金思业看林雨桐一样的专注,眼里除了她再没有别人的专注。 赵为民在听到林雨桐的笑声的时候就转过头来,他是没看见金思业蹭林雨桐鼻尖上的汗,但是她看见林雨桐一边笑着,一边仰着头,刚好亲在金思业的下巴上。风吹的她的头发飘起来,一张笑脸落入视线耀眼的恍若是夏日的骄阳。这一刻,他的心被狠狠的撞了一下,悸动不已。看见始终带着笑意的金思业恍若无人的带着她离开,他的手又不由的攥起来,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柳依依看着他,笑了一下。这姑娘其实也很漂亮,她的性格犹如潺潺的溪水,自有动人之处。他收敛神色,主动问道:“怎么?也想骑自行车了?” “没有!”柳依依摇摇头:“只要跟你在一起,怎么都好。” “那你还要跟我分手?”赵为民拉了拉她的手,“走!开车带你去兜风去。” 四爷将车子放下,跟桐桐也上了车。 桐桐要回家,四爷却要去公司那边。他是家里没人管,宋兰兰又去了澳洲旅游去了,带着二老都走了。四爷回家也没什么意思,而且,这一届的毕业生毕业了,也算是入职了,正是忙的时候。 谁知道还没把桐桐送到地方呢,四爷的电话响了,一看来电显,是萧远的。 萧远萧遥还有李庆生都算是高考完了,但也就是刚高考完,应该正是估分填报志愿的时候。林雨桐帮着接起来,摁了免提。 四爷才‘喂’了一声,萧远就道:“你有时间吗?有时间的话能跟我见一面吗?” “好!”四爷应了,“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接你。” 萧远说了个地址,竟然不是在萧家。 听他的声音像是有事,只怕是想单独跟四爷说。林雨桐当然也不跟了,到了小区门口直接下车,将他的包也一块拿下来。 四爷摇下车窗玻璃,“完了我给你打电话……我不在这边住了,一般在公寓那边……” 交代了行踪。 林雨桐点头,“没事了我也就过去了。” 放假了当然的回来的,老人家惦记的很。要是不抓紧回来陪陪老人,等到苏宝凤要安家的时候,她肯定要跟着忙的。还有不敢,这次姥姥姥爷也得接过来,这个暑假她是不得闲的。 却不想进屋的时候,不见老爷子,却见老太太和一个女人在。这女人三十来岁的样子,跟老太太在家有说有笑的。 林奶奶见林雨桐回来慌乱的看了这女人一眼才给林雨桐介绍:“这是体检中心派来的医生,赶紧问好。” 林雨桐心里一叹,但面上还是扬起了笑,“您好。” 之前听说林东来找了一家私人的体检中心。费用收的不少,不过服务还算是不错。像是家里有老人有病人的,可以提供这种上门的服务。 她放下包就过来,客气的问一声:“怎么样?我奶奶的身体还行?”又问老太太,“我爷爷呢?” 老太太没言语,只看着这医生笑。 医生就道:“老太太血压要控制了,药得按时吃。”然后问老太太:“这是谁家的姑娘,长的真漂亮。” 老太太只笑了笑,看着桐桐说:“你先上楼去。” 她这是不想叫自己在楼下吧。 林雨桐心里就明白了几分,这是看上这个医生好了,想介绍给林东来,却没告诉人家林东来有自己这样一个大闺女。 她摇摇头,也没填往心里去。放下包,洗了澡换了衣服给李庆生打了电话,结果那边正找老师估分了,那暂时就算了。看看时间,也都十一点了,晌午饭得做了吧。此时,听到大门开合的声音,怕是老爷子回来了,她就又从楼上下去。结果医生还跟老太太在聊,聊风湿,聊老寒腿,老爷子却已经在厨房了。 林雨桐多看了这医生几眼,本以为检查完了这位就走了,谁知道人家跟老太太还聊着呢。都是养生的事情,特别有耐心。老太太很专注,这倒是不好说送客的话。 林雨桐转身进了厨房,低声问老爷子:“这医生是推荐保健品的吗?这种东西可轻易别信。” 老爷子扭脸看了一眼,对那边有些小嫌弃的样子,却也悄悄的跟孙女道,“没卖保健品。但大概是想叫我跟你奶奶多给介绍几个客户。之前你奶奶多嘴,说要介绍几个人,结果人家当真了。这不是金家老两口不在吗?” 说话的工夫,十一点半了,人还没走。 林雨桐看了看表,结果林东来回来了,一回来就说闺女:“你放假了好歹给你老子打个电话呀。还是你曾叔去接曾华了我才知道你放假了。” “我这不是怕您忙着吗?”林雨桐从厨房出来,就道,“正好赶上了,吃饭。” “都快吃饭时间了,实在抱歉,耽搁大家的时间了。”那医生接了一句就起身,“林总回来了,您可是大忙人,来了这么多回了,一回也没碰上过。”然后又说老太太,“刚才问您谁家的孩子,您还不言语。闹了半天这是您的孙女呀!没想到林总这样的青年企业家,这样的俊杰会有这么大一闺女。” 老太太尴尬的笑了笑,“这孩子上大学了……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几次……在家也不怎么住……” 林东来就收敛了笑意,打断了老太太:“我送张医生出门。” 老太太忙道:“这都饭点了,张医生吃了饭再走吧。” “张医生挺忙的。”林东来不等对方拒绝就去开门,“路上慢走。” 这位张医生朝老太太告辞,又跟老爷子打了招呼,人就出去了。 林东来一肚子火气,林雨桐过去抱住他的胳膊,轻轻的摇了摇:“吃饭!先吃饭!” 跟老人置气干什么?说的也没错,自己以后是回来的少了。况且,老太太怕是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等以后熟悉了,或者说看上她儿子了,再慢慢说。谁叫碰上了呢。 林东来就生硬的道:“这医生也太耽搁事了,不行就换一家吧。” 他表现出来的抗拒叫林雨桐都有些心疼。 于是,她也就道:“血压这样的检查,社区诊所就能做。何必找这种体检中心。”西医上的体检就是靠机器的。她自己又不能带着机器,最多就是带个听诊器血压计之类的东西,能体检出什么来,“还不如找个中医大夫,爸要是没时间,我周末抽空,开车带着爷爷奶奶去。或是我姑姑姑父,不拘是谁有时间,带着去都行。弄个西医大夫回家,真成!” 刚才她也听了这张医生的言谈,西医不西医,中医不中医的。带着西医的一套东西,但养生却偏说的都是中医上的事情,不像个样子。 林东来面色好多了:“成!回头就找。” 老爷子也说:“再配些养生的药膳,保准长命百岁。整天叫人家来量血压……顶个屁用。” 说着话,一家子就坐在了饭桌上。林奶奶想说什么,到底是没说,所以,这顿饭老太太就表现的有点沉默。 林雨桐给老太太夹菜,老太太将菜又夹出来:“上火,牙疼,吃不了这个。” 林东来伸手要将那些菜再夹回来,老爷子却先一步将那些菜夹到碗里吃了,在下面踢了老太太一脚:“你又作啥妖呀!” 林雨桐就说:“要不,也出去转转。出国也行,到哪里都可以……” 老太太摇头:“我可不去!晕车晕的,哪里也不如家里呆着舒服。” 林东来吃着吃着就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看着老太太:“那您想怎么着啊?” “想住老院子去。”老太太就道,“我想老街坊,觉得那边热闹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 好歹没把叫自己再婚的话说出来,“那就住过去。吃了饭我就送你们过去,一天都不耽搁。” “也不急在这一时,桐桐这不是放假了吗?”老太太好像也觉得刚才不对,又给孙女添汤,“再等等。” 拿还是我在家妨碍了呗! 林雨桐是不回来不行,回来之后感觉并不是很高兴。 上了三楼之后,林雨桐没停留,拎了包又出门了。老太太没想逼儿子再婚,也不逼儿子,她很委屈的小心试探,可这种试探往往叫人不知道该怎么是好。林雨桐不喜欢反反复复的拿不定主意的人。一时她这么想,一时又那么想。林雨桐觉得有些话她其实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但家里的这个气氛吧……林雨桐觉得,或许她有任性一两次的权利。 出门的时候谁都没说,没去苏宝凤那边,也没去林东来新买的房子。她直接去了小公寓。这地方才是她的地方,是她跟四爷的地方。到了地方,浑身都放松了。几天没来,家里重新打扫了一下,上床去睡了午觉。任何人的电话她都暂时拉到黑名单里……除了四爷的。 林东来以为闺女去睡午觉去了,中午出门的时候也没问。 结果半下午的时候接到家里的电话,“桐桐呢?跟你一起走了?” 林东来懵了一下:“没有呀!不在家吗?” “不在!”老太太就道:“这孩子出门怎么没打招呼呀?” “怕是你们午睡了,你别着急,我给她打电话。”林东来说着就要挂电话。 老太太急忙道:“电话打不通……” “那可能是没电了!”自己的闺女自己知道,一向是靠谱的很。 想想也是,老太太挂了电话。 林东来给闺女打了电话,还真是无法接通。他皱眉,给金家这小子打电话。四爷正跟萧远说话,接了电话微微皱眉,桐桐是特意回家陪老人的,大热天的出门干什么?再说了,桐桐压根就没有说手机没电的情况,她的包里带着三块备用电池。 这会子说联系不上,那必然是桐桐不想叫联系上。 突然这么着,那是林家又出事了吧。 他只道:“我送了桐桐回家,她说爷爷奶奶想她了,她得陪几天,没听说有别的安排。您别着急,我随后会联系她……” 林东来心里咯噔一下,挂了电话就给闺女宿舍打电话,宿舍倒是有人,不过是人家说桐桐早走了。那就是说孩子并没有回去。 他又给宝凤打电话,那边正在开会,没接。他又发了短信过去,紧跟着那边的电话打过来了:“联系不上?没过来呀!也没给我打电话。” 林东来头上就冒汗了,却怕苏宝凤担心,就道:“许是出去玩了,晚上会回来。” 可这一直到六七点钟,电话还是无法接通。 这会子了,外面不怎么热了,林雨桐才起身出去买菜。四爷的电话也才打过来:“是在公寓吧。” “嗯!”林雨桐就把事情说了,“……怎么说呢?可能老人家有些小情绪,但是吧……我替这个孩子委屈……” 这也就是自己来了,要是原身那孩子,你叫孩子情何以堪。便是你想叫儿子再婚,那能不能都考虑一下这个孩子的感受。她觉得就是她一直太懂事了……孩子嘛!就干点孩子才会干的事又怎么着了。 四爷皱眉,过日子就图一个舒心。若是天天老这么着,谁呆着也不舒服。 他就说:“你要诚心想躲,躲公寓估计不行。这地方金红胜知道,林东来总会找过去的。要不然,你出去转转?” 也行啊! 但是也不去远处,放假之前,简政美还叫陪她住一段时间。 “那我出去玩一周去?”林雨桐就问。 去吧!有时候是得做个会哭的孩子。 挂了电话,林雨桐回家,收拾了几件衣服,又给简政美打电话,她很意外:“过来吗?现在?” “不方便吗?”不方便我就去住酒店了。 “方便。我在郊区,这边的房子就我和保姆,我给你地址,你过来吧。” 然后林雨桐出门打的,直接走人了。 走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有些黑了,而林东来真的慌了。 把两个住处都看了,并没有孩子回来过的痕迹。他打电话给金红胜,问他他儿子在哪里还有房产,结果就得了一个地址。 四爷回来的时候看到守株待兔的林东来,“林叔!”他去开门,“进去坐。” 林东来打量了房子,门口放着拖鞋是两双,肯定桐桐也常来这边。但屋里却没人,不过包却在沙发上放着,证明闺女是过来过的。 他刚要问,却发现这小子不紧不慢,一点焦急的样子也没有!这是肯定知道桐桐的下落的。 四爷叫林东来坐:“她去同学家了,玩几天就回来。她想一个人呆着,不想联系谁……但我保证她很安全……林叔别紧张。” 林东来伸手点着四爷:“这是说不担心就不担心的吗?去谁家了?那家是干嘛?那么大的姑娘了,在人家方便不方便,这些你都问清楚了吗?你打电话给她……我要听见她说话才算……” 四爷就拨过去了,那边只‘喂’了一声,林东来就把电话抢过去了:“桐桐,是爸爸。你现在在哪?爸爸去接你……” 林雨桐跟简政美在她家的花园的秋千上坐着呢,沉默了一下就道:“不用接。我想回去就回去了。您跟我妈说别担心,我挺好的!” 然后二话不说,直接就挂了电话。 林东来看着手机,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这孩子从回来就懂事听话,孝顺有加,从来没有叫人操心过。这还是第一次! 还没回过神来,电话又响了,是家里打来了:“东子,你姐和你姐夫带着孩子都过来了,你接了桐桐赶紧回来……” 林东来就点头:“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可却一个人往回走,回去也不见笑脸。老太太朝后看:“孩子呢?” “别等了……”林东来坐到餐桌边,“你们不是要住老宅子去吗?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孩子暑假不回来了……” “不回来去哪了?”老太太急了:“回苏家了?什么时候回来?” “没回苏家。”林东来满眼疲惫:“吃饭吧。”说着就抓筷子。 老爷子瞬间明白了什么,摔下筷子就骂老婆子:“人家还回来干什么?要是我我也不回来!孩子一放假就往家里赶……为啥的?还不是惦记这两把老骨头的!可是你呢?狗屁的医生拉着没完没了的说话,好容易打发了,又拉个脸……你给谁甩脸子呢?就着你的脸子你叫孩子怎么吃饭?你儿子委屈,委屈了那么些年……孩子就不委屈?孩子懂事你别当理所当然……”骂骂咧咧的,直接回卧室去了。 李建国就看林东方,低声道:“还有你,以前是你……现在你不提了,又轮到妈了……你们倒是考虑过孩子的感受没有……干啥呀!” 林东方就看林东来:“知道孩子去哪了吗?” 林东来摇头,放下筷子也不吃了,直接就出门去了,很快,车灯亮了,转眼,车掉头开出小区了,去哪了也没跟谁交代。 李庆生挨着不言语的老太太坐了:“姥姥,你跟桐桐说啥了?” 啥也没说! 可正是因为啥也没说,才叫孩子觉得家不成家吧。是!孩子会觉得这个家因为她所以才多了这么些不愉快。 她只喃喃的道:“我没嫌弃她,咋会嫌弃她……我是……这孩子一直挺懂事的……”说着,坐在沙发上又叹气,“她也是大孩子了……” 林东方就道:“妈,孩子要是不回这个家……你说,叫东子咋办?”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58 欢喜人家(46)三合一 欢喜人家(46) 老太太这会子哪里想找个,赶紧叫闺女:“打电话给东子,叫他先找孩子呀?去哪了?学校有没有?是不是去同学家了?还有小业,问问小业呀。他肯定知道……找回来,先找回来再说……这么大的姑娘,在外面出点事可怎么着呀……” 林东方看老太太是真急了,就给弟弟打电话,那边电话一直没接,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因为不想接。 她挂了电话,就说老太太:“之前我着急,你不叫我着急。现在我不问了,您这又是怎么了?” 老太太朝房间看了一眼,这才低声道:“我……前段时间,见了红云一次……” 金红云? 林东方皱眉:“她又跟你说什么了?” 老太太打发外孙:“你去楼上给桐桐再打电话试试。” 李庆生瘪嘴,但还是没言语,直接起身上楼去了。 老太太这才道:“红云跟我说……她前段时间去北边一个小区说是想再买一套房子,结果看见东子和桐桐妈进了一个单元间里。她当时就觉得奇怪,问了售楼部的,他们说东子是业主,东子在楼上有一套房子,都装修好大半年了……她就留心了,一直在那片转,看看是咋回事……结果人一直没出来,第二天她一早过来,才发现两人从楼上下来,直接上了车……你们说说,这可怎么得了!我知道东子放不下桐桐妈……可这宝凤不是没离婚吗?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如今一提婚事,他就先恼了!可这跟有夫之妇在一块就对了?还有桐桐……这孩子也是,我不信她爸她妈的事她一点都不知道……不想叫爹妈分开的心咱理解,但是是非对错得明白吧!没道理这么瞒着家里的。我跟你说……我心里别不过这股劲去。东子不结婚可以,在外面交女朋友干啥的都行,但是……不能跟人家的女人有牵扯……我跟你说,桐桐妈我以前一直的好,有分寸,可这事办的……不讲究……” 林东方也跟着皱眉:“金红云看错了吧!东子不是这样的人,苏宝凤也不是那样的人。要两人真有这意思,苏宝凤离婚就是了。虽说叫人觉得心里还是别扭,但也不至于偷偷摸摸的。没这道理!金红云她……一向就是见不得东子好,她的话不能信。这种事你直接问东子就行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问?”老太太就道,“我问说你这不结婚是几个意思呀?因为宝凤?人家给了我一句,您少操些心……这就完了。我是他妈,我能少操心吗?除非我眼睛闭上,再也管不了你们的时候。” 要真是这样,林东方倒也能理解自家妈了。 两个要都是单身的,这无所谓。可要是……她看李建国:“再给东子打电话,要是不接电话,就给他发短信,就说在他买的房子那边等着他,叫他尽快过去……”她自己也起身,喊儿子下来:“你有小业的电话没有,给小业打电话。” 四爷洗了澡,正准备给桐桐打电话,结果手机响了,是李庆生:“怎么了?” “小业!” 是林东方的事。 四爷应了一声:“这么晚了,您有事?” 林东方就道:“你姑的电话你有吗?” 金红云? 四爷‘嗯’了一声,“我给发短信发过去。” 挂了电话四爷心说,林家该急着找桐桐才是,怎么问起金红云了。难道还有她什么事?按照桐桐说的,纯粹就是老太太的问题,这背后还有金红云的事。 他给烦的,金家跟林家本来就有一笔算不清楚的帐,她还掺和。掺和什么呀! 可这里面到底掺和什么了? 暂时还真不知道。 等了五分钟,估计林东方给金红云打完电话了,这才再给金红云打过去,说林家姑姑刚才问您的电话,是不是有事呀? 没事没事!就是问你林叔新买的房子的地址。 四爷就奇了:“这事您怎么知道的?” 金红云跟侄子说话倒是没瞒着:“你姑父这老东西给他儿子在那边有买了房子,我过来打听来了。却没想到撞上了你林叔……” 再多的就不肯多说了。 四爷却已经知道金红云说的是哪里的房子了。只怕看见的不止是房子,还有苏宝凤。 苏宝凤离婚这事,林家并不知道。这个事情萧泽知道,金红胜也知道。但都怕林家二老认为苏宝凤是因为跟林东来有了联系才跟那边的丈夫离婚了,因此,对这事谁都没提过。林家并不清楚这件事。林东来和林雨桐也都没跟别人说过……应该就有了误会。 四爷就给桐桐把电话给打过去,将猜测的说了:“……应该错不了。要不然老太太不会那么着行事。只是这里面牵扯到搬弄是非的金红云……很多事情就好说不好听了……” 这倒是叫人怎么说? 回去不是,不回去也不是。 林雨桐就道:“要不你过来接我吧……”不回林家,在苏宝凤这边住算了。 林东来和苏宝凤之间的事,这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三年五年都不知道会怎么样,林家那边……幸好是现在上大学了,大部分时间是在学校的。回来的时候也不多,以后过年过节去林家也行。毕竟苏宝凤养了女儿十多年,可在林家满打满算,还不满三年。如今苏宝凤要回京市了,林雨桐回母亲身边,本也没什么错处。 谁也不知道林家老太太是怎么一种想法,要是因着自己的关系,面上不说苏宝凤什么,但这内里却为她自己的儿子委屈,说实话,这还不如就这么着呢。 彼此远着,自己跟在苏宝凤身边,至少……林东来和苏宝凤频繁的来往才不至于叫人再说苏宝凤什么。对林雨桐来说这是一道选择题,可又是一道无法选择的选择题。只有如此选择,才是对父母,对亲人最大的保护。省了很多不必要的流言蜚语。 四爷应了一声就出门,那边林东来接了李建国的电话就往回走,上了楼门口站在姐姐家父还有老太太。 他什么也没说,就将门打开了。进来直接坐在沙发上,老太太一进门面色却难看了起来。因为鞋柜子下面放着的是三双拖鞋。一双男款的,两双女款的,一看就是一家三口的。 家里有住过人的痕迹,林东方摁住老太太让她坐下,“您慢慢说……慢慢说……” 老太太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我以为你懂事……我以为你好歹能明白点道理,可是你呢?” “妈!”李建国叫了一声,“您别激动。”他刚才是想上厕所的,结果往里找了找,以警察的敏锐马上发现了问题,这房子的卧室是三间。因此他喊了一声:“您过来……” 说着,不由分说的拉着老太太起来,直接往几个卧室去了。 三间卧室,有一间卧室是没住人的。里面没有一丝住人过的痕迹。一间主卧床上一个枕头,被子也没叠,卧室没收拾,床头柜上放着烟灰缸,床的一半凌乱,一半却整整齐齐。这证明只有一个人在这边睡觉的。 还有一间小卧室,一看布置就是桐桐的房间。房间的衣架上挂着两件睡衣,一套大一些保守也暗沉,一套小些的,是小碎花的短袖和短裤。床上并排放着两个枕头,床头柜还有盘头发的头花。头花是黑色的,是那种像是银行职员那种把头发兜进去的头花。桐桐是不用这东西,那只能是打扮的更职业的苏宝凤用的。 这还不明白吗?便是苏宝凤在这里住过,那也是跟桐桐一起住的。这是一家三口小聚的地方。 老太太便摇头:“那也不行!看孩子怎么不能看,白天带着孩子出去便是了。那些父母离婚的,爹妈不在一个屋檐下,就不成了?这是借口!都是借口。”她怒气冲冲的,“我告诉你林东来……这世上有多少人没有遗憾事……那金红胜和萧湘两人遗憾不遗憾?遗憾!要是两人当年就在一块,这不是少了很多后来的事了……可事情已经成了这样了,就不要像是这两人那样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林东来看了老太太一眼:“您坐……听我说……” 老太太坐过去,特别有耐心的将事情给说了,从桐桐给苏家钱,到卢大头算计苏宝凤,到那些一来二去的恶心事都说了,“……所以,宝凤离婚了。但是我们并没有在一块!苏宝凤早前因着桐桐,嫁人了。这次是为了她儿子,不肯结婚的。那孩子也十多岁了,一眨眼说大也就大了,等孩子大了,又是男孩子,安顿好了,再说我们的事。宝凤一边顾着儿子,这边不能说扔了闺女吧……其实早前她是想叫孩子高中三年暂住在咱们家的。孩子考上大学之后,她考虑过我要是再婚,孩子在家会有影响,已经隐晦的提过,若是真觉得有妨碍,叫孩子再回去,没有关系。是我跟她说,就算我可以,你跟我爸那里都不行。她这才作罢了!” 老太太皱眉,沉默了良久,啥话也没说,直接起身就往出走。 林东方追了出去,李建国却留了下来。 “妈!”上了车,林东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您这是干嘛?那边离婚了……” “离婚了……”老太太摇头:“离婚就好了?那边带个孩子,问题就复杂了。我自问是做不到对别人的孩子跟对庆生和桐桐一样好的……” 所以,假设是一回事,真遇上了又是一回事。组建家庭是个复杂的问题,老太太见的多经得多了,太知道这种家庭的弊端了。因着知道,“所以,桐桐没成年,没上大学之前,我是死活不提你弟弟的婚事。为的什么,就是知道妈不是亲的,这种婚就是结了,过的也不能顺畅。对桐桐妈带的那个孩子……她有顾虑,我也顾虑重重……这不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是不管你承认不承认,这种婚姻它就是有问题……” 林东方也不说话了,这话没法说。只看当事人愿意选择委屈谁?当爹妈的不愿意委屈,那就得孩子受委屈。不愿意孩子受委屈,那就得爹妈受委屈。也有能自负解决这种问题的,或是压根不是很在意这种问题的,那另当别论……但是,林东方知道,老太太说的有她的道理。 李建国的同事就有一个是离婚再娶的,那闺女只比庆生小两岁,结果爸爸再结婚,这后妈怀孕了,她是绝食离家出走各种的闹腾,那后妈愣是去医院给流产了。这结婚了七八年了,流产了三回。总以为孩子大点就好点了,可说起来现在也是高中生了,最近一次流产还是刚过年那阵,证明到现在,孩子还没能接受这件事。 苏宝凤那个儿子,是个啥样谁也没见过。要是一块生活,这又亲密无间不起来,不知道那句话说不好就叫人多心了。所以,后妈不好当,其实后爸和后爸的家人也不好当。别说老太太打退堂鼓,便是她……心里也犯嘀咕。 她只能道:“桐桐妈明智的很。这不是人家也没说结婚吗?你想啊,那边她自己有房子,把她那边的父母接来给她照看儿子,孩子在家不受委屈。她自己也有工作要忙……东子呢?您还没看出来呀!他弄那么一房子,还不是想留住人家。两人男未婚女未嫁的,中间又有桐桐。便是没有夫妻的名分,可就是两人住一块了……又能怎么着?男男女女的,不就是那么一码事吗?” “那叫他带着桐桐住吧。”老太太靠在椅背,“别再叫人讲究咱们家了。有孩子在家,孩子妈进进出出的,没人说啥……” 林东方就道:“那么大一孙女……您这真狠得下心……” “不是狠心……”老太太声音有些哽咽,“是这个事吧……就这样吧!” 那边李建国开了啤酒递过去:“知道孩子的下落就行了,桐桐懂事,明儿就回来了。” 林东来叹了一声,“我不是生气……我是心疼我闺女,你说在苏家,苏家再疼她,她也是外人。如今回家来了,妈来了这么一出。你就是再生气,你私下跟我说的。弄的孩子在家也像个外人。放假了,马上收拾东西回来,哪里也没去,先回去看爷爷奶奶了。结果妈给孩子来了那么一下。姐夫,那要是庆生,他直接就摔了筷子走人了。为什么?因为庆生知道那是家,有任性的资本。可桐桐没有,吃了饭,收拾了碗筷,看着大人都回房间了,这才走了。没发脾气,不是没脾气,是她知道她没发脾气的资本。” 李建国就道:“你这言重了!老太太内外分的很清楚,疼桐桐跟疼庆生是一样的。你这样说话,两老人真该伤心了。老太太是想的仔细,轴不过那股子劲儿……可爸就不一样了。你看把老爷子气的……爸还偷着跟我说,金家的孩子想娶咱家桐桐,那是门都没有。除非他金红胜把儿子倒赔给咱们家……那是就没想着叫桐桐出门子的,要留在家里顶门立户的,你说你说这话,可真就过了。等孩子回去,我跟你姐请客,就是桐桐妈那里,你也叫过来。咱们好好吃顿饭……这事谁也别提,只当孩子是出去玩去了,行不?” 林东来点头,“我知道了。”不管怎么找,不能叫两边僵着。 李建国这才起身:“我赶紧得看看去,你姐开车是个二把刀。” 这边李建国走了,林东来躺在沙发上没动地方。结果就听见门锁被拧动的声音,他蹭一下坐起来,还以为是桐桐回来了,却不想是苏宝凤风尘仆仆的进来,换了脚上的鞋就进来了:“孩子呢?” 林东来顺势又躺下:“我叫孩子在家受委屈了。” 苏宝凤一头的汗,头发贴着脑门上,看着狼狈的很。她站在沙发边上没问别的,只问说:“桐桐呢?” 林东来将电话递过去:“给小业打电话。现在只他能联系到桐桐。” 苏宝凤接过来直接拨过去,四爷正在开车,示意桐桐接电话。 一看来电显,林雨桐就叹了一声,接起来叫了一声:“爸爸?” “是我!”苏宝凤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下来了:“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 “我还有半个小时到家,您别跑了。”林雨桐说着,就挂了电话。 苏宝凤将电话给林东来,还是什么没说,只起身去了卫生间,梳洗换了衣服出来,又倒了水连喝了两瓶子,才坐到沙发上。林东来也已经坐起来了,眼睛一直追着苏宝凤,“刚才打通了,说什么了?” 苏宝凤看林东来,“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林东来摆手:“你别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爸我妈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孩子来了,就不可能当做没有。你要是把孩子要回去,你干脆要了我的命好了。” 苏宝凤白眼翻他:“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呀。” 林东来那边还没说话了,门锁响了,林雨桐推开门进来了。 因为说的是林家的家事,又牵扯到金红云,四爷把桐桐送到楼下,就开车走。因此,她是一个人回来了。 一进门看着苏宝凤冷着的脸,林雨桐就知道,肯定没好果子吃。 苏宝凤怒了是不打不骂的,只指着边上的板凳:“坐下。” 林雨桐将包放在边上,坐板凳上了。 “能耐了?”苏宝凤上下打量她:“你还学会离家出走了?” 林东来悄悄的扯了扯苏宝凤的袖子,示意她适可而止。苏宝凤一把将人给甩来,“拉什么拉,还有你!之前跟她通话的时候就该告诉她,叫她马上利索的回来。你说说你,你一当爸爸的,你……” 林东来干脆起身,也拿了个板凳坐在闺女边上,一副听训的样子。 苏宝凤看着父女俩一样的坐姿,头仰起来的一样的角度,心里的气早泄了,但还是冷着脸:“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回答的特别响亮,可却只有林东来的声音。 林雨桐坐在那里没动,林东来侧脸看闺女,小脸还绷着呢,他又扯了扯闺女的袖子:“赶紧说知错了!你妈这大晚上的为了你跑了这一趟……” 林雨桐将自己的袖子撤回来不让他拉,垂下眼睑就是不说话。 从来都是世情通透很好沟通又特别懂事的孩子,倔起来了。 林东来左右看看,他插科打诨,“闺女,晚上吃了吗?吃饱了吗?现在饿不饿,要不……爸给你做饭去?” “我不饿!”林雨桐看他,“我以后能住这边吗?” 啊? 林雨桐就道:“本来想着不行就跟我妈住……可是……” 林东来抬头揉了揉闺女的头,“爸知道!”他欣慰的笑了,“我闺女这是舍不得我。我都知道!成!就住这边。想偶尔去你妈那边陪你弟弟你姥姥姥爷住几天,都行的。这边……都按照你的喜好布置……” 一边是亲妈,一边是亲闺女。林东来能怎么办呢?都高兴就好!既然老太太心里怪不得劲的,那就别叫孩子回去就好了。闺女留在这里……正好,“你妈想过来也方便。爸爸原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苏宝凤白了他一眼,就道:“我没顾上吃饭,想吃小区门口的炒粉了。你去买两份回来……” 林东来愣了一下,这是有话想跟孩子单独说吧。 他利索的起身:“成!再买两笼包子,一份稀饭,桐桐爱吃。” 等人出去了,苏宝凤拍了拍身边,叫闺女坐到身边:“你跟我说说,你这是闹什么呢?” 林雨桐叹了一声:“在有些人眼里,单身是罪!带着孩子单身……罪过不是大人,而是孩子。”总是说你看看你爸(妈),要不是因为你都咋样咋样了,“今儿吃饭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在老太太眼里就是罪人……” 苏宝凤眉头皱的越发紧了:“那就算了,跟我住吧。你姥姥姥爷八月份就来……” 林雨桐一笑,“才不信你这话呢。你也寻思着想叫我跟我爸单独住出来,对吧?主要是顾忌我爸的感受……就这,我爸都是在我和老太太跟前两厢为难呢。” 苏宝凤点了点闺女的额头:“这不是什么都明白吗?” “只是……要真是默许了我跟我爸住外面,那在你跟我爸的事上,老太太的态度……”林雨桐摇摇头,有些不看好。 苏宝凤轻笑了一声:“……我跟你爸现在也没想结婚,她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有什么要紧的?倒是你,该给家里打个电话……” 林雨桐顺势就打到了家里,家里老爷子在,赶紧接起来,一听是孙女,语气都轻柔了。林雨桐没给他开口询问的时间,反而是道:“……去了一个同学家,他家在郊区,那边的信号不好……” 老爷子也知道是哄他的话,但孩子能打电话回来,这就是没往僵的闹。因此孩子说在外面住了,他也点头说好。孩子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他也没问。 刚挂了电话,门开了。老婆子回来了。 老两口面对面看了看,老太太还是把儿子说的事都说了。老爷子就呵斥了一声,“你就是糊涂!” 老太太摇头,“糊涂也罢,开明也罢。对桐桐妈我没不满意的,对桐桐妈再嫁过我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可对带来的孩子……我接受不了……所以,我真不管了,他们在外面爱怎么过怎么过,但这个婚……别说他们不结,就是要结,我也不乐意。我做不了那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事……自家的孩子怎么看都好,不是自家的孩子客客气气行,在家里吃在家里住,我会觉得不方便……过年过节的带回家,我也会觉得家里有个外人,浑身不自在。就这么着吧老头子,你要是非不跟我一心,那你就在这里住着,由着你儿子想怎么找就怎么着……我……住老房子,自己一个人也能过。” 家该是个叫人舒服自在的地方,若是觉得接受不了,舒服自在不起来,那就算了。老爷子叹了一声,这次的事,是老太太的错。桐桐是亲孙女,闹几天脾气,过段时间就好了。孩子也不会往心里去,老太婆也不往心里去。可真要是不是亲孙女……闹了不愉快,那就真是不愉快了。 其实老爷子想说,只要人家愿意结婚,那就去结,住在外面就是了。如今也不是买不起房子……可看老太婆那样子,他去拿了降压药递过去:“把药吃了睡觉。” 这个晚上,苏宝凤还是跟闺女一起睡的,等闺女睡着了,她才起身,轻轻的出去了。人出去了,林雨桐睁开眼睛,老盯着她,她哪里睡的着。 苏宝凤出来,客厅的电视还开着,声音很少,是体育频道转播篮球比赛呢。 林东来看苏宝凤站在那里没说话,就挑眉看她,“怎么了?” 苏宝凤就道:“其实孩子给我……你可以开始新生活……家里的老人更容易接受……” 林东来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真心话?” 苏宝凤没言语,只道:“我就是感觉……你左右为难,日子过的憋屈。” 林东来斜了她一眼,扭脸看电视:“以后少说那些没用的。不敢开学都上六年级了,明年就是中学生了……很快的。”说着就说苏宝凤,“去吧!赶紧去睡吧,你明儿不是还有些忙吗?” 苏宝凤看着他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眉眼间都是疲惫……走过去蹲在他边上,轻轻的给他将眉头抚平。林东来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别闹我……赶紧去睡……” 苏宝凤顺手拽他起来:“洗澡去!” 林东来唰一下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她:“到底想怎样?” 苏宝凤保持这个姿势没动:“……你知道孩子为什么说要跟你住吗?” 林东来看她:“你说呢?” 我说?哪怕是孩子大了,其实父母关系的不稳定性,给孩子造成的困扰比想象中的要打的多。如果没有一个稳定的家庭环境,一个女孩子…… 桐桐跟金家那个孩子走的亲近,很亲近……这会不会是孩子抓住的一根稻草呢? 为什么家里能拉黑,就只那个孩子知道。不知不觉中,父母都已经不是她最亲近相信的人了吗? 这次的事情里,两人不生气。哪怕是老人这个想法那个想法的,这都不要紧。这些问题,在两人看来这都不是问题。真正叫人悬在心里的,是自家女儿,对另一个男孩子的依恋和依赖,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 以前很自立,哪怕没有朋友也坦然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那金家的孩子再好,他也是个孩子。他的肩膀真的就那么能扛事? 这中间万一出点变故,自家孩子可怎么办? 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发生的? 叫当爹妈的来看,那必然是家庭里……孩子有了缺失了。父母关系的不稳定,家庭的缺憾,很容易叫孩子在外面寻找温暖。 想到这些,苏宝凤嗓子更哽住了一样,她没回答,叹了一声撒开林东来的手转身走了。 林东来坐在沙发上得有五分钟,才起身关了电视,去了卫生间洗漱,从卫生间出来,本来还想去看看闺女……想想,宝凤在里面,闺女又大了,又是夏天,做父亲的确实是很不方便。将客厅的灯关了,将壁灯开着,怕那娘俩半夜起来上厕所看不见。这才进了卧室,连灯都没开,直接就上床了。 躺在床上,感觉有点不对。平时他是不会拉上窗帘的,夜里隔着窗户能看见外面的灯火阑珊和多彩的霓虹。可现在,窗帘是拉着的……他又起身,想把窗帘拉开,谁知道刚起身,就听见一个声音说:“不睡觉瞎折腾什么?” 苏宝凤的声音。 他蹭的一下拧开台灯,见另半边床上,苏宝凤裹着薄被子抬起头来。他愣在当场,苏宝凤看了他一眼:“关灯!” 哦! 然后灯灭了! 林雨桐早上起来,不见苏宝凤。除了苏宝凤,还有她的枕头。她下床,一拉开门,就觉得家里的气氛不错。 这音乐放着,厨房里不知道做什么呢,锅里发出‘噗噗噗’的声音。林雨桐以为苏宝凤在厨房,谁知道探头一看,是林东来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身体还跟着音乐节奏晃动着。 “爸?”林雨桐叫了一声,林东来就回头。哪里还有昨天的丧气,整个人意气风发,红光满面的。 “哟!我闺女起了?”林东来催促:“赶紧洗漱去……一会就吃饭。” “我妈呢?”林雨桐狐疑的看他,这是偷吃蜂蜜了吧。 林东来朝卧室指了一下,“你妈还没起,你赶紧去洗脸刷牙去。” 给苏宝凤准备的房间,门是开着的。床上干干净净,没人躺过。林雨桐瞬间便懂了! 洗漱出来,她把自己的房间收拾了,出来的时候,苏宝凤已经在刷牙了。她一点不好意思也没有:“怎么不早睡会。我今天不回县城去,还有一天空闲。今儿晌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林雨桐:“…………我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说吧!” 母女俩一进餐厅,饭上上桌了,连鸡蛋都薄皮了。 林雨桐一口一口吃鸡蛋,手里搅动着粥,眼睛在林东来和苏宝凤中间徘徊。想了想,到底是问了一句:“你们俩是要结婚吗?” 林东来刚要说话,苏宝凤就咳嗽了一声,扭脸看闺女:“不管我们结婚不结婚,剩下这后半辈子,我都跟你爸过了。如今是考虑到不敢,我们想就这么着……不敢跟你姥姥姥爷住,一周我在这边几天,在那边几天。你爸呢……在这边几天,在你爷爷奶奶那边几天……你要是回家,那我跟你爸都在家。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也是大孩子了,这些你都能理解,对吧?我们就是告诉你,我和你爸都在!以后,这是咱们的家。你不用跟爷爷奶奶住,以后生气呢,跟爸妈吵也行,跟爸妈嚷也行,但咱就是不能离家出走……这世上,除了爸妈身边,任何地方可能都有这样那样的危险……所以,不管是朋友家……男朋友家……都轻易不要给人家添麻烦。” 林东来给闺女将小菜往前推了推:“你还年轻,很多人很多事每天许是都在变。不要轻易的去相信,这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我闺女是乖孩子……不会再做叫爸妈担心的事了,对吧?” 林雨桐比较懵,这些话连起来是什么意思?自己做了一会会哭的孩子,怎么结果有点不对呢?要是没理解错,这里重点指的便是四爷吧!他们是怕自己跟四爷走的太近,给四爷的信任太多……对!作为一个十八岁的女孩的父母,这么叮嘱原本是没错的。之前没管,两人应该是还没意识到这一点。现在好了,自己作的两人警铃大作,只怕自己跟四爷以后,会越发的不方便。 所以,自己到底是折腾出了个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今天回来晚了,孩子节目彩排。明儿还得忙大半天,陪孩子参加国庆活动。明天是这个月最后一天,我争取尽量早点更新吧。 159 欢喜人家(47)三合一 欢喜人家(47) 林雨桐是没法再解释,再解释他们会认为自己中了四爷的毒,这个坑只会随着解释越刨越深。 成吧!那就这么着。好歹这两人朝前迈了一步,这算不算是意外之喜? “应该算是吧!”回了房间低声跟四爷将事情说了之后,他就轻笑一声说了这么一句。 当然,林雨桐也能理解。 饮食男女,谁还没点需要了。有需要了,恰好这个人又是心里的那个人,两人一个是爸一个是妈,睡一张床怎么了? 今儿林东来没去公司,苏宝凤也好似没什么要忙的,都在家陪着好似要给闺女塑造一个良好的家庭气氛的样子。林雨桐肯定暂时是出不了门了,徒呼奈何? 四爷就说:“你在家呆着吧。外面也挺热的。他们几个要在公司安家,缺的东西不少,我今儿得开车带着他们去买点东西。还要订购几个小的健身器材。” 林雨桐就真不去了。他们买东西不会去贵的地方,都是去批发市场一类的地方。这地方没有空调,那是真热。 可这留在家里,也没事可看。 苏宝凤在外面交闺女:“放着别收拾了,一会子我收拾。换了衣服出来吧,我跟你爸去超市,看有什么你想吃的,给你买。” 好吧!闺女成年了,两人想起来带闺女出去逛街买零食了。 套了一件白色的大体恤,里面穿个小小的牛仔短裤,一边掖在腰上,背个小包包就出去了。两人都不是会在衣着上对孩子干涉的太过的家长,只上下打量了打量,虽然都觉得没有穿连衣裙好看,但孩子这么穿,那就穿吧。 林东来还说:“现在女式的短袖都成这个样子了?” 并不是,她穿的是四爷的短袖。 林雨桐含混的应着,换上小白鞋就出门。在门口等电梯,对面的人也出来了,跟林东来打招呼:“也出门呀。” “出门!”林东来应着,还跟这边母女俩介绍:“这是对门的小廖。”回头又跟小廖介绍,“我媳妇,我闺女!” 小廖打量林雨桐,“林哥这么有这么大一闺女?” 林东来与有荣焉。林雨桐感觉要不是她的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在包里翻腾,这两能牵着她的手招摇过市。 在超市先是买菜,把冰箱塞满。青菜少买,像是土豆这些耐放的多买了一些,防着没时间买菜的话,开了冰箱总能凑出两盘菜来。又是肉又是蛋的,酸奶给买了好几桶子。 林东来推着车,指挥苏宝凤,“把饮料……果汁饮料拿一提出来,她在家招待个朋友少不了。”随后又是冰激凌,“桐桐,爱吃什么口味的。” 不怎么爱吃。 但还是道:“香草的。” 倒是瓜子啊松子薯片之类的,是真想吃了,她自己提个篮子,捡了一兜子。以前没专门买,不见也不怎么想吃。那边老爷子老太太不爱买这个东西,林雨桐跟着老爷子逛菜市场是有,但是逛超市就有点少了。昨儿在简政美家,简政美的客厅放了不少,都是各种的零食,随便做到哪都能翻腾出来。陪着她吃了点,还甭说,还就是想吃了。 林东来看着闺女给她自己挑,突然间鼻子就有点酸:“这几年了,我都不知道孩子喜欢这些个。” 她自己有钱,但却没见在家里吃过。 反倒是生子吃什么,她跟着吃什么。细想想,她本家里都没提过什么条件。比如说想吃个什么菜,想吃一顿什么饭。都是做什么吃什么,从来不挑剔。 林雨桐挑了一兜子他爸就给接住了:“这些够吗?要不要换个推车?” “吃完我再买。”这玩意特别占地方。 林东来却没说话,又推了个车一样一包的往里面放,林雨桐追过去,“您买这么多干嘛呀?” “明早送你妈先回县城,这东西给你弟弟带回去。”林东来低声道。 林雨桐一笑,却顿住脚,又拿了两包口香糖,就跟苏宝凤站到一块去了。 “不少了。”苏宝凤把东西整理了整理,怕掉下去,“你爸又干嘛呢?” 林雨桐摇头:“不知道呀!” 一会子林东来回来,各种的零食一推车,苏宝凤就抱怨,“拿这么多吃的了吗?你看她这几天乖乖在家呢,且等着吧,我一走,你以上班,她一准就跑没影了。” 林东来就看闺女:“那你跟爸上班去?” “不去,我忙着呢。”说了,见林东来不信,她哭笑不得,“真的,正事!” 林东来却道:“我觉得你该跟姚老师他们,好好的出出卷子。夏天待在空调屋里,冬天暖气房里。在家就能干的工作,又轻松又不少挣钱……” “成!”现在你们说什么我都答应,“改天我就去。” 说着话,一家人往家走。到门口的时候林东方在,这一出来,就都愣住了。 林东方看到苏宝凤也愣了一下,然后就露出笑脸:“宝凤来了?那我就放心了。”她把手里的东西提了提,“这不是,她爷爷怕跟着东子吃不管,愣是叫我送来了。” 林东来和苏宝凤手里拿着东西,林雨桐去开门:“没事……我自己会做。” 苏宝凤也一边把林东方往里面让,一边道:“她那么大了,什么都会点。自己能照看自己,怪热的,快里面坐。” 一进来,林东方就觉得不一样,至于说是哪里不一样,这个还说不上来。昨晚上还觉得这边冷清,今儿就觉得像个人住的地方了。非要说起来不一样的……就是沙发上靠枕是随意扔着的,杯子是随意的放着的,好像做了饭的味道还没散去。 等坐下了,看着苏宝凤给泡茶,而东子正在把买回来的东西往冰箱里塞,餐桌上堆的到处都是的……她后知后觉的知道这是哪里不一样了,这分明就是更有生活气息了。 林东方左右看看,就说苏宝凤:“别忙了,我一会子还到店里去。听东子说,你要区政府工作了?” “教育局,跟着领导过来的。”苏宝凤递了茶就坐过去,“我听桐桐说,生子高考了,考的怎么样?” “不如桐桐省心。”林东方就道,“要真是走运的考上了,我跟你姐夫请客,家里人一块聚聚。” 苏宝凤倒是有些意外林东方的态度,这分明就是对自己示好。她笑了应了一声,到时候只说是去不了就罢了。嘴上却又恭维:“桐桐倒是说的肯定,她说她表哥这回是稳了。” 林东方就去看自己侄女,却见这孩子在那堆零食里翻,然后挑了一包什么又抱着饮料过来,“姑,喝这个?”过来放了饮料,然后窝到一边的沙发上去了。头枕着一边,脚放在一边,翘的高高的。这孩子在林家三年,从来都是规矩的很。坐在沙发上那也是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以前只觉得好,这会子才感觉出差别来。 比起生子在家,这孩子在林家跟家里人相处的和睦,但于她自己而言,却少了‘自在’二字。 下楼坐到车上,林东方也在反思。比如以前,自家儿子和侄女一起在家,可儿子的袜子内衣是老太太洗的,可桐桐的从里到外,都是她自己洗的。以前没觉得什么,毕竟生子是小子。可要是细想,这里面是不是多少还是有些差别的。孩子回来的时候就是大孩子了,老太太不好过分的亲密,但孩子可能也过分的亲密不起来。做不到像是生子跟老太太那样。 抬头看了看楼上,她失笑了一下,一脚踩在油门上,突然觉得,其实这样也好。 苏宝凤送了客人关了门,回头一看,闺女就在沙发上赖着,抱着一包薯片,吃的咔嚓咔嚓的,她就去厨房跟林东来道:“你也太惯着了。孩子是越惯着越来……”回头一看,桌上还有半桌子零食,“这吃到啥时候去。” “给不敢买的。”林东来把鸡蛋往冰箱里放,“给带回去。等吃完了,你也该带过来安家了。” 苏宝凤愣了一下,心不由的跟着颤了颤,贴着他的脊背抱了从后面抱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雨桐能看见假装看不见,本不想打搅人家的,谁知道自己的手机这时候响了,那边蹭一下就分开了。她摸出手机来,是王佳打来的:“喂?怎么这时候打电话呀?你不是明儿生日吗?我记着呢,肯定过去。” “不是……你现在在哪呢?我去找你方便吗?”听着声音有点忐忑。 林雨桐就点头:“方便。你记一下地址……” 这边挂了电话,苏宝凤就在里面问:“同学要来?中午在家吃饭吗?” “吃……吧!”无所谓了,“那就吃吧。” 来个同学,也不是大事。谁知道那边两人却把这事当大事办,苏宝凤到闺女房间给收拾去了。林东来把客厅摆乱的东西又给规整好,还喷了点空气清新剂。 上高中的时候,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大多数都知道林雨桐的家庭情况的。但到了大学,两人大概是不想叫人家觉得自家孩子的家庭有问题,所以,越发的重视。 林雨桐看他们收拾,心里无端的难受起来。当爹妈的为孩子考虑,有时候就是这么的……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就撞到心上的感觉。她干脆起身:“她第一次来,不知道地方,我下去接她去。” 刚才小区门口,站牌那就有公交车停下来,王佳顺着人下车,一眼就看到在树荫下站着的林雨桐,她朝那边挥手:“不远,还挺好找的。”说着,就先往卖瓜的三轮车那边跑:“师傅,给我挑一个瓜。”到头学家,空手不好意思。 林雨桐说不用,人家非买,还是林雨桐帮着给提回去的。 王佳路上小声的问:“你爸你妈在吗?” “在!”林雨桐一手拎着西瓜,一手拉着人往家里走,“没事,你不是见过我爸我妈吗?” 见过是见过,可到人家家里,家里有家长,总觉得会很不自在,好像来的很不是时候一样。 林雨桐开了门,请人往里进。苏宝凤就穿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来了……快进来,让桐桐带你去洗一下,水果给你们放房间了,进去吃吧。” “阿姨好!”王佳拘谨的很。以前就觉得林雨桐的妈妈很年轻,现在再看,真特别年轻。而且还很漂亮。 “好好好!”苏宝凤连声的应着,看见西瓜又道,“来就来了,以后再不许买这些了。家里什么都有。” 那边林东来从书房里出来,也不汗衫大裤衩了,换了短袖西裤,年轻的脸上扬着慈爱的笑:“有想吃的就说,给你们做。” 王佳又赶紧问叔叔好,这才被林雨桐拉到书房去了。 一进来王佳就道:“怪不得你是校花呢!你爸你妈长的太好看了……”她看林雨桐的卧室,舒服的床,欧式的衣柜书架,窗户下面放着个小圆桌,两把小小的藤椅,藤椅上放着鲜亮的靠垫,圆桌上放着西瓜哈密瓜和饮料,边上的小木框子里放着各种的零食。她自家的条件也不错,但家里还有姐姐和弟弟,家最是最普通的人家,不像是这种的,感觉跟电视上看到的那种房间是一样的。 林雨桐递了湿巾给她擦擦:“你是没事肯定不来,有事你就说呗。” 王佳擦了手脸,才低声道:“听说你们那个计算机的公司弄成了,那边可以住宿?” “宿舍不能住?”林雨桐就问她。那边能住是能住,但是那边都是男生,只有一个请来的做后勤后生的婶子,是女性。要过去住就得跟她住上下铺。 王佳摆摆手:“不是我住。”她有几分不好意思,“是我男朋友……他从n京回来,暑假想留下打工,但是短租房不好找,还很偏远。住学校那边吧,我找咱们班男生,看谁不回去,想用他们的学生证给办个假期留校……可管的严,没弄成。他今晚的火车就到了,我想跟他找个住一个暑期的地方。” 那边住倒是住的开的。不说房间现在住不满,就是现有的人,晚上都更喜欢在楼台上弄个文章睡,自然风吹着最舒服。因此,这也不为难。 她点头:“行!”但不能说叫人家住露台,只道:“那边员工宿舍,现在不好确定是怎么分的。但是请了个川菜师傅,他那边是上下铺,实在不行……你要是不嫌弃,叫你男朋友跟那个师傅住着。” 做饭的师傅人家住的不赖,地方稍微小了点,房间也就六七平的样子,但空调带着的。他出来打工,也就是晚上回来睡个觉,一点问题没有。 林雨桐又跟四爷说了一声,这就敲定了,“我把地址给你,你接了人直接过去,那边今晚上烧烤,人都在。你到了就打我家那位的电话,他下去接你们。” “你不过去?”王佳挤兑,“平时形影不离的。” 林雨桐朝外指了指,“我爸我妈今儿都在家……” 王佳也叹气:“我也不敢叫我爸我妈知道。” 说了没多长时间,饭得了。苏宝凤叫两人出去吃饭,饭桌上苏宝凤热情的给夹菜,又问人家家在哪等等。 王佳就是石门的,父母都是公务员,苏宝凤跟着领导没少去石门开会,石门各个单位是个什么情况,她也都说的上来,偶尔说上两个人的名字,王佳还说:“在家也听我爸说过。” 她父母不是什么多大的官,不过是个股级的小干部,但也因为苏宝凤说的亲近,她也觉得还好。桌上是土豆牛腩,椒盐排骨,蒜蒸茄子,炝莲藕,再一个鲫鱼汤。四菜一汤,招待了一顿。要走了,林东来还问要不要车送,热情的很。 苏宝凤招待领导,林东来招待客户,都不至于叫两人紧张到这个份上。 于是,林雨桐只能留在家里,感受家庭的温暖。 中午睡午觉,午觉起来陪他们看一会子电视,然后太阳下山再去附近的公园里溜达。晚上坐在外面的夜市上撸串喝啤酒。 林东来感觉挺美的,他想的就是这种日子。看得出来,苏宝凤也不排斥,两人手牵手的在转悠的可美了。可林雨桐就不知道是干嘛的,这种家庭氛围一时之间还有些适应不了。 第二天一早苏宝凤就走了,林东来去送到车站。 林雨桐就说:“妈你有时间学开车去,弄个驾照,我给你买车。” “不学。”苏宝凤摆摆手,“真没时间了。你最近也别出去野了,要么在家呆着,要么跟你爸上班去。偶尔出去玩可以,但别不管黑天百日的不着家!那边工作最后交接完,最迟也就是一周时间,我就过来上班了。晚上我都回家的,所以你最好老实一点。” 大致意思是谈恋爱可以,但是只能是谈恋爱。别整同居那一套! 她是认真的,林雨桐嗯嗯嗯的点头,先打发一个再说一个呗,苏宝凤比林东来难糊弄多了。她拎着可多吃的给塞到后备箱:“今儿我们宿舍聚餐,给王佳过生日。我晚上九点以前回来……” 苏宝凤上车摇下车窗,“我晚上九点,电话打到座机上。” 成成成! 公司那边林雨桐没去,在家换了衣服等四爷过来接。王佳请的聚会在中午,林雨桐也是第一次见到王佳的男友。她介绍说,“这是成城。” 是个很斯文的一个男生。 除了林雨桐带了四爷之外,别的都没带男友。吃饭就在学校附近,吃的也比较简单。应该是成城买单,所以看的出来王佳点菜和克制。一共八个人吃饭,点了八个菜。留个素菜两个荤菜,一个蛋糕还是其他五个包括林雨桐在内的舍友给买的,饮料啤酒都没点,大家都比较体贴,说喝茶就行。小饭馆那种茉莉花茶,一泡一壶的那种。 这种饭局,那就是四十分钟就能结束的。 其他几个人怎么安排林雨桐也没问,只简政美表示有话要跟林雨桐说。 那干脆带着简政美去公寓那边好了。 “之前说的事……差不多了,我跟人家约了饭局……就是过来探一下你们的底。若是合作,你们的合作方案是什么?” 就问这个? 嗐!早准备好了。林雨桐从卧室的床头柜里拿了给简政美:“他们那边要是有懂行的,可以先看看。若是有什么异议,或是补充的条款,可以再商量。” 很正规的样子。 “成!”那就没事了,“我现在给拿过去。” 这边的第一个客人来的快去的也快,说走人家抬脚就走了。 家里只剩下林雨桐和四爷了,她才想起问四爷:“之前不是萧远找你吗?有事?” 四爷点头:“萧远到底是去做了亲子鉴定了。” 啊? “不是吗?”林雨桐就皱眉。 对!不是金红胜的儿子。两人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他想瞒着他妈找金红胜……”四爷正要说呢,电话响了,是萧远。 四爷跟桐桐摆摆手才接电话,萧远果然还是那个意思:“还是昨天的事,联系了吗?” 忙着桐桐的事了,没顾上。四爷就说:“我告诉你个地址,你过来吧。” 这次来的不止萧远,还有萧遥。 萧遥见了林雨桐就抱住她的胳膊,“我是帮他收拾抽屉的时候看见的……都是英文的,那个坚定的结论我还看的明白……他逼着问我,我怎么说?长辈们之间的事……其实我知道的也没那么清楚……” 她知道姑姑曾经被人给那个了,但那个人是谁,家里却从没有提起过。就是想告诉表弟,她也没什么能告诉的。 萧远瘦了一圈,但眼神却亮的吓人:“你们知道多少,告诉我多少。我只想知道真相……” 四爷没法告诉人家什么是真相,也真不知道。他就说:“这世上除了当事人,别人也不可能知道真相。” “那我父亲呢,我父亲是谁,这个你们不知道,但是你们的父亲知道。”他这么说。 是!萧泽、金红胜、包括林东来,这肯定都是知道的。 至少林东来当年打的是谁,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但既然都不说,那就是有很多不方便说的。 萧远看着四爷:“求你了!” 他不能问萧泽,没脸问林东来,只有金红胜知道。 四爷当着他的面开了免提给金红胜打电话,金红胜做工程去了,“……要是有急事,我叫秘书帮你帮。我这边……得半个月之后才能回去。” 萧远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的暗淡,然后起身,跟谁都没打招呼,直接出去了。萧遥是寸步不敢离开的跟着。 这再出点什么事怎么办?四爷还是给萧泽打了电话,将事情说了。 结果晚上八点四爷送桐桐回家,顺便上这边看看的时候,一进门就看见萧泽跟林东来和金红胜在沙发上坐着,气氛好似不大好。 看见两人回来,萧泽和金红胜都起身告辞,林东来也没挽留。金红胜还把压根没来得及进门的四爷给带走了。 林雨桐将窗户都打开透气,三个人在里面抽烟了,乌烟瘴气的很。转过身来,她做到林东来的身边:“爸……你们这事闹崩了?” “没有!”林东来搓了一把脸,“是萧远那孩子,他想旧案重提……要告他的亲生父亲!” 所以,林东来和金红胜就是证人。两人都是因为当年的案子在公安系统都是留下案底的人,旧案重提他们就摆脱不了关系。而当年出了那样的事,没能追究。就证明对方的来历很大,一般人摆弄不了。现在……只怕人家是更了不得了。 林东来从没想过找旧账,事情过了就过了。你就是再闹腾,也把那失去的补不回来的。他不想再无风起浪。 但萧远这孩子的思维跟大家都不一样,“只能看他妈能不能劝住了。” “他爸到底是谁呀?”林雨桐问道。 林东来揉揉闺女的头,“跟你不相干的,洗洗早点睡吧。” 到底是没说。 他不说,金红胜却被四爷给掏出话了,都快十二点了他打了电话来,“……他叫赵来康。” 赵来康? 这个名字怎么就那么熟悉呢?在哪见过? 对了!想起来了:那一回,碰见赵为民和柳依依。那都得六月份了,阵雨说来就来。林雨桐跟四爷饭后散步,雨下来了,两人跑亭子里躲雨,碰见那两人了。他们是躲雨的。那时候赵为民正在申请提前毕业,手里拿着文件夹。结果被一个躲雨的同学撞掉了,林雨桐帮着捡起来,扫了一眼,家庭关系的信息栏里,父亲那一格叫赵来学。社会关系那一栏里,叔父的名字就叫赵来康! 是哪个赵来康吗? 这可真是太巧了! 这事两人只装作不知道,这件案子不知道萧远能不能真的起诉,但qj这种案子,要是当时没有证据,那就是真没有证据,时隔这么多年了,也不能再有证据。况且,萧湘有她的考量,她宁肯承认当年跟这个赵来康有个交往,也不愿意提当年那件事。萧泽只怕就是知道这一点,才过来的。 都是场面上的人了,那是什么得脸的事吗? 萧湘不追究,那结果最尴尬的其实是林东来。当年打人的事情只能只林东来不对! 况且,赵家可不是什么好缠的人家。一个弄不好,是会给林东来惹来麻烦的。 林雨桐觉得这件事看似跟自家没关系,但其实内里可说不好。她第二天哪里也没去,直接开车去又去找简政美,打听赵家的事。 跟简政美相交,那就不能打马虎眼。当年的事情不能隐瞒,这就得跟人家说清楚。 简政美听的皱眉:“……赵为民的父亲在西南g市任职,副市……其人口碑还不错。他爷爷当年在京任职过,不过这得过世好几年了。你也别太担心,他家没那么厚的后台。要不是这样,你当他为什么盯上我,被我涮了又专门找了个遮羞布……至于说赵来康……我还不是很清楚,恍惚是做着生意呢,不过不在西南,好像在京里。也是商人,压根就不用怕他。” 这么一听,这事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但谁知道,这事过去两天了,接到赵为民的电话:“林雨桐吗?我找你有点事,能不能抽空见一面。” 手机号码他是怎么拿到的?是从同学那里,还是从柳依依那里。柳依依虽然没有,但是老姚有。这些林雨桐也懒的问,就只皱眉:“有事电话里说是一样的。”她并不能确定对方找她是为的什么的。 谁知道赵为民低声说了一句:“事关两家长辈,电话里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林雨桐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答应了一声,报了一个见面的地点,就挂了电话。随后就给四爷打过去:“……那边消息倒是快的很。萧远动不动咱还不知道呢,那边就已经得了消息了。简政美不会去跟赵家卖号,所以,透漏消息的肯定不是他。剩下的就那么些人……” 萧泽、林东来、金红胜。 萧泽是不会搭理那边的,恨都恨死了。怎么可能为这事通风报信。 对金红胜来说,恨赵来康更甚,他的女人被欺负了。这种气饶是过多少年,也咽不下去。 那就更不可能是林东来了,十多年牢狱之灾,让他失去了多少?一巴掌呼死对方的心都有。那么,能知道萧远要告状,还能跟那边联系的人是谁? 除了萧湘,林雨桐想不出第二个。 这个事情,必须叫四爷跟金红胜说一声。这么快的萧湘就能找到赵来康……可能吗?除非两人私底下还有一些联系。 四爷当即就皱眉,挂了电话给金红胜打过去。 金红胜皱眉:“这不可能?” 四爷也不辩解:“那等我见见对方,看他怎么说。” 见赵为民,四爷陪着桐桐去了。对方早在包间里等着了,见两人进来他也不意外,请两人坐了,又问要喝点什么。 这里是咖啡馆,两人却都要了绿茶,等茶上来了,服务员下去将门关上了,赵为民才一脸尴尬:“……我不知道咱们之间还有这样的缘分……” 这叫个屁缘分。 赵为民一脸的歉意对着林雨桐,“我……不知道我叔叔的事给你以及你的家人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 林雨桐吹着茶:什么他叔叔?他叔叔能干出那种事情来,那就不是个脑子灵光的。给此人善后,将林东来狠狠的摁在牢里十年的人又是谁?不是这个草包,只能是草包的家人。所以,别说的好听,赵为民的父亲并不无辜。 她再次吹了吹茶叶末,“你要是为了道歉来的……那不必了。当年你还穿着开裆裤,而我还没出生……轮不上你道歉,也轮不到我接受道歉。” 赵为民停下搅拌咖啡的动作:“那行,我就开门见山。当年的事……过去了!再提起来,其实对谁都没有好处。而且,你们认为的,跟我们家认为的,是有些偏差的。当年你们觉得委屈,可说起来,我叔叔也是有一肚子的委屈。这些年我叔叔也没成家……一直不停的换女伴……这在你们看来,我叔叔不是一个好人……其实,他才是受了情伤受了伤害的那个人。当然了,我这么说,你们也不信。原因呢,我也知道。你们是对我有成见。没错,我也不否认,我这个人功利……很功利,特别功利!但我不觉得功利是错了。一个人一个活法,我有我的目标,为了我的目标,我能舍弃很多东西,我不会像是我叔叔那样,原本有大好的前程,因为所谓的心中所爱,彻底的毁了。所以,我也希望两位,能客观的去看待当年的那件事。我今儿来,一确实是想道歉。因为我叔叔和那个女人的事,无缘无故的将两个无辜的人卷入进来……这不管怎么说,我都得道歉。第二呢,我也想见见那个萧远。从血缘上来说,他还是我的堂弟,是我们赵家的人。骨肉相连……我叔叔知道这事的时候喝了两斤白酒,说他也有儿子了。尽管这个儿子想告他是qj犯,他还是很高兴。如果可以,不为难的话,帮我约一下他。我想见见他,当面锣对面鼓的,咱们把事情说清楚。” 怎么也没想到,赵为民会是这么一个说辞。 赵为民见两人不说话,就又苦笑:“我知道你们信不过我……我这么说吧,我叔叔这些年跟那个女人应该是没断了来往……不是男女上的来往,是生意金钱上的来往,从来就没断过。这种情况下,哪怕叫他去告,那也告不赢的。我想,在这世上,咱们两家的想法应该是一致的……我父亲那边不想叫这旧事重提,影响不好……对林总,我们会给予最大努力的补偿的。我们家对那个女人不喜欢,但对我们家的孩子,我们家人都欢迎。这话,请一定转达给萧校长知道。” 林雨桐看四爷:这家伙这话到底该不该信?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今天《我和我的祖国》上映了,我订了七点五十的票,带孩子先去看电影了。明天有阅兵仪式,所以明天具体的几点更新,现在还说不好。但肯定会更新的,大概会比较晚吧。单身的放假是贵族,有家有孩子的最怕放假,比不放假累多了。见谅! 160 欢喜人家(48)三合一 欢喜人家(48) 这完全是两个当事人各执一词的事。 但是如果萧湘一直跟对象有来往,且一直接受对方的帮助。那边当年便是她当真不情愿,她也说不起话。 其实这件事,她最应该坦诚的跟萧远谈。坦诚布公,萧远那么大了,不是不懂道理。他若是还是将应付萧泽金红胜和林家的那番话再去说给亲儿子,那真不怪萧远会这么想。 他就是要公道,要给萧家,给林家要一个公道。 可萧湘显然隐瞒的事情不少,在这种情况下,林雨桐和四爷是不能答应赵为民什么条件的。他们见萧远……办法多的事,干嘛非得通过自己联系。 林雨桐看了四爷一眼,扭脸朝着赵为民笑了一下,“既然各执一词,那要不然这样,我们出面攒一个局,大家三对面,坐下来吃顿饭。有什么话,咱们面对面的说,如何?” 赵为民微微皱眉,这种什么都搬到台面上说的方式,他觉得太直接不够委婉。但不这么应着又不行……不这么顺着她的意思搬到台面上三对面的说,那么萧远不告,依照林雨桐表现出来的性格,那份难缠,估摸这事面上过去了,可心里是过不去的。不是说她这样一个小人物有什么可忌惮的,关键是她跟简政美的关系好似亲密的很。简政美他了解过,她的家人说她从小到大没朋友……那林雨桐算不是一个,且是唯一的一个。 是!简政美本身没什么权利,可她把从林雨桐那里知道的只跟她家人提一提,那对父亲也是有不低的影响的。印象一旦坏了,关键的时候嘴稍微弯一弯,可能就得叫父亲多不奋斗十年二十年不止。 他不想埋下这根刺。 于是点了点头,一脸的无奈:“如果非要如此,那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事先并不会跟我叔叔说出来要见谁。” 意思是不会给赵来康机会跟萧湘对词。 那就行了。四爷看了看时间,“那就别选,就今儿吧。各自通知,地点嘛……东顺饭庄。” 赵为民便深深的看了四爷一眼,这是没给自己任何反悔的机会。 也好! 他也没离开,直接就拨通了电话。 那边‘喂’了一声,赵为民就道:“二叔,你不是想见堂弟吗?那你现在去东顺饭庄。我把这个饭庄的地点发给你。” 那边应该是应了,因为赵为民利索的挂了电话就问四爷具体的地址,然后编辑短信。 林雨桐拿电话给林东来打:“您现在在哪呢?” 林东来正在公司呢:“……怎么了?有事?”不是要紧的事,自家闺女从来不打搅他的工作。 “能去东顺饭庄一趟吗?马上。”林雨桐这么问。 “好!”能叫马上过去必然是有事,只要是有事别管大事小事孩子的事都是第一要紧的事,他抬头看了看表,“我马上出发。” 挂了他的电话,林雨桐想了想,还是给林东方打了电话。老两口能不来,但是林东方应该到的。她问事情要紧吗?林雨桐说特别要紧。那边就不问了,但心里嘀咕着,难道是说她父母的事。孩子到现在没回家去,老爷子老太太两人还冷战着呢。既然叫了,她就得过去,“东顺饭庄是吧?行!我把店里交代一声就过去。我这边离的近。” 四爷则起身去边上打电话了,等林雨桐这边挂了电话,他不仅给金红胜打了,还给萧泽也打了一个,过来还跟林雨桐道:“是你给萧遥打,还是我给萧远打?” 那还是我打吧。 该打的都打了,那就走吧。三个人两辆车,往那边赶。路上林雨桐才问:“萧湘跟着过来?” 嗯! 四爷跟金红胜说他和萧远在一起,都在东顺饭庄,务必请他和萧湘一起过来。所以两人是必然要到的。 到了地方林雨桐跟林东顺说话,赵为民只看到林雨桐跟此人十分熟稔,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那边的老板就做了个请的姿势,“跟我来吧!上面清净。” 平时用的都是一二楼,三楼偶尔会用。都是留下来的特别包间。 从电梯上了三楼,选了最里面的包间,林东顺就往出走,走的时候还跟赵为民道:“我们会注意客人的,请放心。” 茶水这些不用点,林东顺就看着上。林雨桐也说了不用菜,就是茶和一些茶点,别叫服务员进来打搅就行。 赵为民左右看看,这地方自然不能跟星级的比,但也很有特色。一水的中式家具,布置的跟大户人家的厅堂似得,边上才是餐桌。 他选了一张圈椅坐下,还没说话呢,门被推开了,林东来推门走了进来。 “爸!”林雨桐先迎过去,然后在林东来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林东来的神情一下子就阴沉了起来,对赵为民那边压根就没多看一眼。 紧跟着来的是林东方和萧泽,两人前后脚的进来,一个没上电梯,一个就到了。正好搭伴上来。林东方就低声道:“桐桐这是搞的什么鬼?”原本以为是说她爸她妈的事呢,如今一看萧泽,就知道不是。自家的家事,没道理叫萧泽来。 萧泽还奇怪:“是桐桐给你打的?我是接了小业的电话来的。” 两人进来一看,林东来已经在了。可屋里却多个不认识的小伙子,都有些惊讶,这谁呀? 林东来给萧泽没法甩脸子,想要解释什么吧,却偏偏不知道该怎没解释。四爷只介绍了赵为民,萧泽的表情就变了。林东方先是不明白,可看萧泽的表情,再想想对方的姓氏,她若有所悟的朝侄女看去,林雨桐微微点头,算是肯定。 林东方坐在桐桐边上:“怎么跟那么一家扯到一块去了?” 林雨桐低声道:“谁也不想,可人家找上门来了。” 赵为民从来没被人这么嫌弃的看过,看的他几乎都要撑不住落荒而逃的时候,门又被推开了,他眼睛一亮。这个大男孩就是萧远了吧! 他不由的站起来,朝前走了两步,“你……” 萧泽便喊:“你俩跟桐桐坐边上去。” 萧遥便拉着一直盯着赵为民的萧远做到桐桐身后去了,还低声问桐桐:“怎么回事?” 稍安勿躁。 屋里就有沉默下来了,谁都没说话。四爷给每个人都倒茶,就抬手看了一下时间。赵为民会意:“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 电话没拨出去呢,等的人到了。 进来的人身形不壮,不算高,但也是中等身材。不过脸上却带着几分桀骜,眼神去看着阴郁。进来看到这么多人愣了一下,看到赵为民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第二眼才看到林东来。这么些年了,林东来的长相没变多少。只不过当年还是个大少年,如今看着沉稳了而已。 他不由的朝后退了一步:“是你?” 林东来轻呵一声,脸扭到一边,没搭理他。 赵为民过去扶了他叔叔的胳膊,低声道:“萧远在那边坐。” 这话在坐的都听到了,赵来康果然就看了过来。眼睛在四爷和萧远身上两回的看了两遍,最后将实现落在萧远身上,然后甩开赵为民抬脚就过去,“萧远?” 萧远起身,几乎是厌恶的朝边上挪了两步,最后还是站在萧泽的背后,不言不语。 赵来康这才看到了萧泽,然后脸上多了几分不自在,又不确定的看向赵为民:“你到底要干什么?” “二叔,你稍等一下。”说着话,扶着人还没坐下呢。门被推开了,人还没进来,就听到一个颇为动听的女人的带笑的声音:“也不知道这俩孩子怎么跑这里来了?什么事不能回家去说。” 萧湘挎着金红胜的胳膊进来,然后一愣,等视线从一圈人身上扫了一遍之后,她的脸慢慢的苍白了起来。 “进来吧!”林东来看向两人,“进来……咱们把话往明白的说。” 萧湘抓住金红胜的胳膊:“走吧……先回吧……”她的声音弟低低的,“求你了,我不想看到那个人……孩子还在家呢……” 金红胜才要点头,但看见儿子那双锐利又别有内涵的眼睛,到底是摁住了萧湘的手,表情难得的认真起来:“红云在家,保姆在家。不会出事,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话不说不明……” 不管发生过什么,逃避是没用的。 人这就算是来齐了。林雨桐起身招呼:“都坐吧。”餐桌上放着茶果,“请吧。” 林东来先过去,大马金刀的坐下。林东方挨着弟弟坐了,林雨桐选了林东方的另一边。这里面,林家受到的伤害最大,摆出这样的态度,那就是要问个水落石出的。 他这么一坐,萧泽就挨着林东方坐了,还叫萧远:“过来,挨着舅舅坐。” 萧遥紧跟着萧远,都坐下了。 四爷挨着桐桐坐,金红胜自然挨着儿子坐。而萧湘紧跟着金红胜,剩下的那两个座位,就是赵家叔侄的。 赵为民拉着赵来康坐下,他夹在叔叔和那个叫萧湘的女人中间,然后看林雨桐:“如你所愿,人都请来了。有什么要问的,要说的,你就问吧,说吧。” 这话一说,一个个的都看林雨桐。 萧湘皱眉,赵来康更皱眉。 林雨桐将他们的表情看在眼里,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意味声长的看了赵为民一眼之后才道:“怎么?我不该问啊!我从生下来,到长到十六岁,都没有父亲。我没资格问吗?没资格问一问,我所遭受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说的好!”萧泽就接话:“要是有不明白的,就该这么几对面的将事情问清楚。” “哥!”萧湘看他,“这件事我说的很清楚……” “哦?”林雨桐就笑看萧湘,“说的很清楚了?那就是说,是赵来康在你不愿意的情况下,侵|犯了你。那就是说,我爸当年是见义勇为。要是这样,那我就该去法院,错案冤案是可以申请再审的……” “当年的情况非常特殊,是赶在了特殊时期……”萧湘只道,“谁也没想到会是那样的……如果你爸当年没跑,那说不定情况就不一样了……” “闭嘴!”萧泽铁青着一张脸,“你说的都是什么?” 林东来嗤笑一声,看金红胜,当年跑的还有金红胜,“难道你也觉得跑错了?” 金红胜看萧湘,“当年要不跑,以当时的政治气候,你又走了,我们连证人都没有……一旦被抓住,会是多大的罪过?” 李建国很清楚这一点,在这事上应该是很侥幸跑了那么几年的。 萧湘就不说话了,只隔着赵为民看赵来康,“你怎么答应我的?” 赵来康表情有些慌乱,可赵为民不是吃素的,接着就问了一句:“这是怪我叔叔咯?不管当时的情况是怎么样的……我也不替我叔叔辩解什么,毕竟你俩的事你俩知道。但是这么多年了,你要是当年交代我叔叔什么,为什么在国外这么些年你不问……回国这么长时间你也不问,现在却来问了?你别告诉我说,这是那么多年来,你第一次跟我叔叔见面,中间从来没有联系过。” 那边萧远不可思议的看着萧湘:“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跟那个qj犯还一直联系?” 看着儿子的手指向他,赵来康到底是道:“我不是qj犯,我跟你妈是恋人关系!我们是在谈恋爱!事实上,我跟你妈是同学,我一直在追你妈。可那个年月,我家的情况也不好……你妈也一直没有答应我。直到我父亲平fan,她才答应我的。我以为她答应我是因为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那时候她求我,说要帮助她哥哥还有亲近的人返程,但那时候我父亲的工作还没有恢复,我没法答应他……再后来,他哥哥回城了,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忽的有一天,她来找我,是哭着来的,见了我又打又咬,说都怨我……要是我早一点帮忙,他就不会结婚……哭着,后来又说,希望我将他安排到一家食品厂工作……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她心里其实没我。她跟我谈恋爱的时候,下过一次乡,我以为她是去看亲人,后来我无意中看见她包里的车票根,保存的很好,我就知道,我猜错了。那时候她一哭闹,我心里就有些恼了,然后就就发生了那些事……就有了你!” 也就是说,两人曾经是恋人关系。 “我不是自愿的。”萧湘依然是这个说辞,然后捂着脸,“我不是自愿的!别说是恋爱关系,便是婚内,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当时我想死的心都有……所以跑回来,想都没想就说被qj了。” “是!跟我谈恋爱,却一心想着跟别人上床,哪怕这个人已经结婚有老婆了!”赵来康也说的很坦然,“至于说qj,当时的我们在学校,她要是不情愿,只要喊一声,什么都不会发生,可她并没有喊,她的声音很细小……那时候我认为那是默许……事情发生了,我发现她不是处女……又扬起手给了我一巴掌……那时候我也没意识到那是qj,我满心满眼的都是伤心难过,还有委屈,因此我压根就没挪窝,要不然,你们赶来也不可能找到我,那时候发生什么我都是迷糊……感觉心都死了……我并不确定打我的两个人,哪个才是她心心念念的人……那时候我一是伤心,二是被打伤了,住院了,感觉人也废了。后续的怎么处理我并不是很清楚,我在床上大致躺了大半年……再出门的时候我哥跟我说她出国了,这件事就到这里结束了,然后我也没问。再后来,我嫂子突然想起说有我一封信,收着好长时间了……我一看,是她寄给我的。寄给我的时候她还没出国,应该是出国之前写了寄给我的。告诉我说,她出国了,然后希望我对打我的人网开一面,她就原谅我。后来我还真问过,只知道两人跑了……那再剩下的我就没管……压根就不知道后来有人因为打我判了那么多年。可我也不抱歉……真的!你自己冲动不过脑子,那种情况那种环境,看不出来吗?要是她真的反抗了,我能成事吗?”他半点不避讳林东来的眼神,接着往下道:“说起来,我跟你一样,是受害者。那时候大学毕业,留校团委,升一格,然后下基层……这是早就选好的路。可因为你们这么一闹,我的一切都没有了……我是毁了你,还是你毁了我,说不清楚。你的孩子没在你身边,我的孩子也没有在我的身边。知道有这个孩子的时候我还想呢,要是你们不冲动,拿结果会怎么样呢?哪怕当时多问我一句,给我解释的机会,是不是她也不会走。她会发现怀孕,她会顺利的嫁给我,她会生下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也会在我的身边长大……” 说着,他就看萧湘,“我有哪句说的不是事实吗?” 萧湘低着头没有言语。 赵来康便道:“……你一定想问,我现在为什么什么都往外说。我可以告诉你……因为你还是骗了我,隐瞒了我最重要的东西。”他向众人解释,“那件事发生之后有个三四年吧,我突然接到一封从香gang寄来的信,是她给我的一封求助信。我才知道她不是出国了,而是在香gang。为此,我还专门借考察项目寻找合作伙伴的机会,去了一次香gang。到了我才联系的她,我看了她的生存条件,说实话,糟糕透了。我也是很没出息,看见她那样,心里还是不舒服,她想去m国,是我帮着她去的。她想做生意,也是我帮的忙……我心里想着,当年那件事叫她颜面尽失,有家不能回,一个女人漂泊在异国他乡……挺难的。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她有孩子……后来知道了一点,但她说她怕老来无依,是从孤儿院带回来的……我也没深问……她说了,我就信。我不怕对质,要是有哪句不对,不实在,叫她说……说出来都算。” “我说什么……说孩子是你的孩子?”萧湘也一肚子的苦水:“我不知道他是谁的孩子,我愿意他是金红胜的孩子……那时候我的情况不好,我的肚子都挺大了我才知道有孕了。孩子只能生下来……他是发生那件事八个多月的时候生的,要是他是你的孩子,那就是早产了半个多月。要是金红胜的孩子,那就是产期推迟了……第一次生孩子,压根就没有产检,我连找个问的人都没法问,孩子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在小诊所里生下了……能活着就不错了,还追问什么?我只知道那是我生下来的,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伸手就能够到的亲人,是我活下去的精神支柱……我还要知道什么。所以,他姓萧,他是萧家的孩子。我又哪里错了?” 一个比一个说的无辜。 林雨桐就问说:“明知道有人为你出头而惹上了麻烦,你又是怎么出国的?你就没想过你一走了之,剩下的人连个人证都没有?” 萧湘脸色又白了一分:“我自私,这我知道。我一直心怀歉意……但是没有人威逼利诱,我又怎么能说走就走?那个境况下,出境是何等的麻烦,可我就能说走就走……”她看林雨桐,“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该明白为什么。” 是赵家为了尽快的平息那件事,所以出手将人送走了。于是,qj嫌疑犯便成了受害人。 赵为民面色一变:“萧女士说这话得有证据。” 这种操作又怎么会留下证据。 说完,他又看着林东来来了一句:“我可以说服我叔叔跟林叔你去法院,就说当年的伤害案是言过其实了……” “不用!”林东来看了他一眼,去了就觉得赵家和我两不相欠了,觉得赵家仁至义尽了?休想! 赵为民就一脸为难的看林雨桐:“你看……事情就是这么事情。是非对错,道德能去衡量,但是法律不好判断。是!欠了林家的,不管是我们赵家还是那位萧湘女士,乃至这位一直没说话的金红胜先生……他们都欠你们林家的。说起来,我还想问金先生一句,兄弟对你有义气,你对别人可有义气?”说着,又意味深长的看四爷:“金思业,你说呢?” 还不往在金家和林家之间,或者说在桐桐和四爷之间,再插一根钉子。 四爷笑了一下,正要说话,却见萧远站了起来,看着萧湘:“妈,我再问一句,当年你是自愿的吗?” 萧湘摇头:“不是!” “你确定不是自愿的,再不改口?”萧远又继续问了一句。 “是!”萧湘抱着金红胜的胳膊,像是害怕失去这个人一样,“我当然不是自愿的。我不发出声音……那是我害怕丢人,我觉得在那种环境下,他不会真对我怎么样……可是我没想到……我不是自愿的,那就是qj!” “好!”萧远说完这句话,就听到‘噔’的一声,像是按下了什么上的按钮。果然,萧远就拿出一个随身听,“刚才的话我录下来了,这就是证据。至于说你们后来的事,谁跟谁怎么怎么着了,谁帮助过谁……那又怎么样?当时哪怕是谈恋爱,在一方不同意的情况下,这也叫qj,如果是这样,林叔就是无罪的。这件事……我会请律师……哪怕并不能补偿林叔那些年所失去的,但我就是想要一个公正的说法。” 说着,直接起身要往出走,“就这样吧!话也说清楚了,你们那乱七八糟的关系,没人感兴趣。” “站住!”赵为民一把拉住萧远,“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回头看看,我身边这个人是你的亲生父亲,他很高兴有你。” “那我就不是qj下的产物了?”萧远嗤笑一声,怼了回去。 “他也受害者。”赵为民这么说。 林雨桐就道:“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当年的事不是他的性格使然。他愿意被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最后走了那么一步,这能怨谁?” 赵为民眯眼,这是讲自己叔叔刚才说林东来的性格冲动导致那个结果的话又给还回来了。 是!若不是这样,后来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问题。 赵为民看了林雨桐一眼,她的眼神清冷的很,他知道说不通她,就转脸看萧湘:“萧女士,你要想清楚,你真的任由你儿子这么做吗?你要清楚,你的生意是怎么回事。你要是倒下了,那么金红胜又能怎样?你们还有一个孩子,你要看着孩子过苦日子吗?” 萧湘的面色有些难看,她回头去看儿子,萧远也看着她。她的嘴角动了动,才要说话,金红胜一把拉住了:“什么苦日子,我们都能过。我还真就不怕,也不信如今这世道真有人能只手遮天。” 赵为民就看赵来康:“二叔,你真要被亲儿子告上法庭吗?” 赵来康看萧泽:“萧校长真是教育的好啊!”他拍手鼓掌,“挺好!告吧!男人嘛,没点血性能叫男人。” 他起身走到萧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前我说的话,在法庭上我还会那么说。”说完就走人。 赵为民看了萧远一眼,急忙追了出去。 林雨桐看着紧紧关上的门,有些愣神。这件事说实话,真要是告上去,会有个什么结果,不好说了。案件都有个追诉期的!从案件发生到现在多少年了,至少比林雨桐的岁数要大上一岁,小二十年了。稍微拖一拖,真就二十年了。 这又不是恶性的qj案,这是在双方是恋人关系的前提下,很可能是没有沟通好而发生关系的案子……你说,能给你怎么判? 至于说给林东来讨公道,难上加难。当时那个背景是yan打,不管当时的情况谁占理,只要你打人了,还确实是打的狠了,那法办你错了吗? 这种事情……你就是把小偷打一伤残,你也是个防卫过当。 不过要真一纸诉状递上去了,对赵家的影响却也大了。但赵家不冤枉,若不是那么急切的联系萧湘送她出去,事情不会发展成后面的样子。他们就是为了保住赵来康,为了保住他们的名声来了这么一下。 所以,就这么着吧。 赵为民之前看四爷的眼神有些阴沉,但四爷和林雨桐也不太在意。要想把这个人摁在一个位子上不动弹,并不是难事。 而此刻赵为民却完全不知道有人已经在想着怎么炮制他了,他追着赵来康出去,上了车才道:“二叔,你知道这么一来,对我爸的影响有多大吗?我爸为了您费了多少心了,您多少为他考虑一下。” 赵来康就道:“你爸当年是为了他自己才送萧湘出国的,我很清楚这一点。你爷爷当年就说过,我走仕途成不大事,但也坏不了大事。但你爸不行……可最后,阴差阳错的,你爸倒是顺着那条路走了。为民,你将你爸学了个十成十。任何事情都要为你们的前途让路……我还最看不上的就是你们这一点。人要是活的连感情都没有了,那叫个什么人。我知道,你瞧不上萧远……可是小子,我还就看萧远比你强。这不是远近亲疏的问题……这是做人呀,你没有他有担当。”他闭着眼睛,再看了侄子一眼,“我知道你也看不起你叔叔我,觉得没出息,窝囊。可我再没出息,再窝囊,我为了我爱的女人努力过。我当年就说过,就是死在她手里我也不后悔。所以,我除了不满她隐瞒我关于萧远的事以外,别的……也还好。至少不恨她!而你呢?你看着林家那丫头的眼神,谁都看得出来,你喜欢人家。咱叔侄俩还真有缘分,我喜欢的女人喜欢金红胜,你喜欢的姑娘喜欢金红胜的儿子,有趣!有趣!” “可我不会是你!”赵为民到底是养气功夫修炼的不到家,顿时就恼了:“我永远也不会是你,除了女人,什么也没有!” 赵来康严厉的看向赵为民:“你小子给我放聪明点,最好不要去招惹我的女人。我儿子要告我,那是我儿子和我之间的事。我的女人占我的便宜欺骗我,那是我跟我的女人的事。要是怕连累你爸爸,你叫你爸爸跟我断绝关系都行。但是,我们三个的事,与你不相关。” “你怕她的公司倒闭了,萧远跟着会过苦日子?”赵为民摇头,似乎嘲笑他看不开一般。 赵来康又摇头:“你把人想的太功利了!萧泽是萧远的舅舅……萧远的日子再差能差到哪里?别说跟你们走的近,就对萧远的前程有好处……错了!如果可以,我巴不得我儿子离你们越远越好。省的他被你们左右人生!” 赵为民气急而笑:“二叔,你这可就过分了!之前是您打电话叫我想办法约一下萧远的,这事是你求着我帮你办的。如今人也见了,你却翻脸不认人。” 赵来康轻笑一声,“没有翻脸不认人呀。我就是在教育儿子而已。这次的关系不管输赢,我想,他都会有些收获。我只是告诉,别乱插手!”说着,就看车门子,“上你的车去吧。我得走了,还挺忙的呢。” 赵为民一把退开车就下来了,还很没有风度的踹了一脚轮胎,然后眼看着车子从眼前驶出,然后走远。这才想起什么似得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等那边一接起来,他就立正,表情也严肃起来,低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我觉得二叔一定是疯了!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那边‘哦’了一声,“当年他的伤好的比较快,没想象的那么严重。可他在床上养了快一年,后来还是基本不怎么出门……这件事你不知道,但你奶奶和你妈都知道。他当年那个情况……被医生诊断为心理疾病,给他诊断的医生,也是权威,这件事上咱们家没作假。便是真闹出来了,这种情况也会酌情考虑的。你不要在这件事上太费心思了。” “可是……爸爸!”赵为民低声道,“当年萧湘处境的手续……” “这件事呀……”那边依旧是不疾不徐,“这件事不能她说什么是什么……她跟你二叔是恋人关系,难道就没有可能背着你叔叔早就求咱们办了……只是那时候恰巧办好而已。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小二十年了,经手的人不是退休了就是快退休了……咱们有没有违规操作,叫人家说嘛,你慌什么?再者,亲属犯事了,我就一定跟着同流合污了吗?这不是牵强附会嘛!你抓紧我早安排给你的事,你这个研究生读的,很不必要,你这是白白浪费了两年时间懂吗?” “是!”赵为民点头,“我明白接下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61 欢喜人家(49)三合一 欢喜人家(49) “你跟我去m国吧!”一进家门,萧湘就急切的对着金红胜说了这么一句。 去m国干什么? 随即金红胜恍然:“你又想走?” “你们都怪我!”萧湘的眼泪刷刷的往下流,“如今当然是怎么看我怎么错了。可是你回头去想,那个纷乱的时代,你们都不在,我又长了这么一张脸,家里的成分又不好,我不想这法子我能怎么办?我心里的人一直是你……可是你……你却把我往外推。那次的事我一点也不乐意,可我真不知道回来冲着你嚷了一句之后会有那样的结果……如今,我哥不理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理我了。萧远恨我这个当妈的,讨厌我,觉得我给他丢人了……别人怎么看我我不在乎,欠了谁的都无所谓,人生在这世上,不外乎别人欠我的,我欠别人的。可我宁肯叫我欠别人的,也不愿意别人欠我的。我欠了别人的……证明我过的好,我过的自在,我的孩子不会跟着受委屈……到现在我也是这么想的。萧远要在国内,我不愿意看到他跟他的亲生父亲那边闹掰。而……选择继续留下来,我无颜再见别人,那我宁愿回m国去……如今,我的亲人都离我而去了,我唯一剩下的只有你和思成了。”她回头看了看睡的跟小猪似得小儿子,“我们一家去m国,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金红胜愣在当场好长时间没说话,掏出烟来去外面抽了一根。那边萧湘跟了出来,站在他边上默默的看着。一根烟抽完了,金红胜将烟蒂掐灭,然后摇头:“萧湘,我父母还活着呢。我能扔下我爹妈跟你走吗?何况,我除了是思成的爸爸,还有小业的爸爸。思成小离不开我没错,但是小业也还没有成家立业,这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事……” “可小业大了。”有自己的公司自己的产业了,怎么就不是立业?男人立业了,还怕不能成家?萧湘一把拽住金红胜,“他大了,离开你可以了。要是老爷子老太太愿意,可以跟着咱们一起走的……” “去干什么呢?”金红胜摇摇头:“我到那边连话也不会说,我能干什么?去养老吗?男人在我这个岁数上,正是干事业的时候,你叫我跟你去……去了坐吃山空,还是从刷盘子干起……萧湘啊,欠了别人的,可能这辈子都还不上,但你得试着去还的。不能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要留下来,我哪怕不能给你婚姻,但我一辈子都守着你。你的生意能做就做,不能做我养着你,叫你过的跟以前一样,要什么有什么。你欠了林家的,我也欠了林家的,我愿意拿我一辈子替你还……成吗?” 萧湘看金红胜,“可要是我留下来,赵家那边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还有萧远,他会跟我要萧远……” “萧远成年了。”金红胜看萧湘,“你到底怕什么?既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你,你就过你的日子就好了,剩下的事交给我办!” 萧湘哆嗦了一下,“我怕……我怕……”她像是下了决心一般的道:“我告诉你我怕什么,我怕桐桐。” 什么? 金红胜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你怕谁?” “我怕桐桐。”萧湘急切的道:“你是没看见她看我的眼神,我活到如今,也见过不少人……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哪个人叫我感觉到危险,我不用去问去查,这些我都感觉的到。当时找赵来康,就是因为我们学校有个领导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不舒服……后来在香gang,多次印证我的直觉是对的。何况这些年做生意,虽然多有仰仗赵家,可是具体的总得我去操作。商场上尔虞我诈,我觉得我的直觉救了我很多次。但凡叫我不舒服,觉得危险的,事实证明都是有害的。桐桐就给我这样一种感觉。我不怕东子哥,他便是不肯原谅我恨我,但他不会暗地里算计我,他不是那样的人。可桐桐……那孩子绝对不是个易于之辈。说起来,受到最大伤害的是她和她的母亲。所以,要说恨,她恨我更甚。为她自己,为她母亲,也为她的父亲。甚至为了林家的俩老人还有东方姐,他们多少都受了这件事的影响,都是受害者……所以,这个孩子恨我是有道理的。我觉得……我要是留下来,她会让我众叛亲离失去所有的。所以我得走,走的远远的……我不喜欢她,她看人的眼神能将人看透了……我特别怕她你知道吗?一想起她的眼神我浑身都多哆嗦……” 金红胜认真的打量萧湘:“你怕的不光是桐桐,你还怕小业。” 萧湘没有否认,“我拆了他的家,他怎么可能不恨我?”在金红胜面前她没再说他儿子如何,但她看的出来,金红胜的儿子跟林东来的女儿根本就是一样的人。那双眼睛看着人的时候,让人从心里发寒。 金红胜失笑:“他是我儿子,你不能对他抱有那么大的敌意。他跟他妈不一样……” 要是想他妈那样蠢反倒是好了!可这偏偏不像,这才是更可怕的。 “胜哥!”萧湘像个孩子似得摇着金红胜的袖子。 金红胜抽回胳膊:“这事不要说了,无稽之谈!两个孩子而已……” 可两个孩子今儿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难堪! 正说着话呢,手机响了,是萧远。萧湘赶紧接起来:“儿子……” “妈,我请了律师,你明儿有空吗?我带着律师过去。”萧远这么说。 萧湘愣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萧远以为这就是答应了,直接就挂了电话。 金红胜还问:“这小子真请了律师了?这么快,手脚够利索的。那你就先不要出门了,孩子想怎么做,就由着他去吧。不管什么情绪,总得有个宣泄的出口。那到底是亲儿子,你们相依为命这么些年,他还能不认你呀。” 是啊!他还能不认我?! 金红胜就出门:“公司有事我先去处理,说不定得去工地一趟,这两天不一定回来。等回来之后,我出门请一下东子和桐桐妈……不求人家原谅,但就是磕头作揖,该有的态度总得有。成吗?” 萧湘点点头:“你忙去吧。”她亲自送他出门,却在他要出门的那一刻伸手抱住他:“我爱你!我永远都爱你。不管我……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你也不要变……好不好?” 金红胜拍了拍她的肩膀,“都多大年纪了,矫情。呆着吧!那小子快醒了!” 萧湘这才送开口,看着金红胜上车离开,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低声道:“你为什么不信我,我真的察觉到了危险……你的儿子还有林东来的女儿,这两人不会放过我的……” 而我,真的不能失去这仅有的你们了。 林雨桐完全不知道萧湘怕她,这天她接到萧远的电话:“……我联系不到金思业,你知道在哪能找到他吗?” 四爷哪也没去,只是买了个新手机,在换手机卡呢。 她看了四爷一眼,就问萧远:“找他有事?” “我想让他问一下他爸现在在哪……我妈是不是跟他爸在一块呢?这边家里没人!我昨儿跟我妈约好了,要带律师过来,可这边没人呀。连保姆也不在!” 林雨桐皱眉,将电话递给四爷,四爷接过来,“我给你一个电话号码。” 把金红胜的电话号码直接给他了。 金红胜接了电话愣了一下:“不可能!昨天说好的等你的。”他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给你妈打电话了吗?” 打了!“关机了!” “你等我,我马上回去。”金红胜挂了电话就上车,一路狂飙而过。 到了家门口的时候,萧远在门口的台阶上坐着呢。他二话不说将拿钥匙开门,急匆匆的往卧室去,然后将衣柜打开,里面的衣服都拿走了八成。他不死心,直接往婴儿房去,常用的东西都带走了……这是走了。 金红胜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梳妆台,说萧远:“给你舅舅打电话,看他有没有你妈的消息……” 萧远摇头:“我打过了,我妈没跟我舅舅联系过……” 金红胜看着保险柜的方向,一步一步过去,将保险柜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倒不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就是她的一些首饰,还有她名下的一些产业的合同手续,少量的现金……和护照。 护照不见了,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金红胜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她走了!”带着思成走了。又一次跑了! 萧远先是愕然,再是失笑,然后眼里突然就有了泪了。他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变走变朝后面的金红胜摆手,“咱俩都是被抛弃的人……我突然没那么讨厌你了。” “孩子……”金红胜追了两步,“你这要去哪?别乱想,你妈许是有急事,到了那边就会跟我们联系的……” 萧远站住脚,“她会跟赵来康联系也不会联系你的。你在外面对她并没有帮助。所以,他许爱你是真的,但她爱她自己更是真的。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 我得去还债。 于是,林东来就见到了萧远,“你说你干嘛?” 萧远将手里一份合同递过去:“您看看……要是没什么不愿意,就签字吧。” 签什么字? 林东来一脸狐疑的将东西接过来,是一份用人合同。这合同怎么看怎么像是卖身契。当然了,他是没见过卖身契的,但这几乎苛刻的将人压榨干净的合同,萧远却签字了。 再看着合同的期限,竟然是五十年。 跟卖给自家一辈子也没啥区别。 “胡闹!”林东来一把将合同合上扔过去,“你林叔还不至于跟你一个孩子计较。乖!去找桐桐玩去吧好不好?大人的事你别掺和了。” 可你们大人之间也没啥事了,因为那个祸头子又一次跑了。 “跑了?”林东来目瞪口呆,“金红胜呢?也跟着跑了。”那个孩子还小,不可能就这么带走了不叫见亲爹吧? “她带着弟弟走了。”萧远将合同又放在林东来的面前,“我大学毕业了就来帮您。从现在开始往后的五十年,不管您愿意不愿意,我都卖给您了。” 说完,不给林东来任何反对的机会,直接走了。 萧远翻着手里的合同,想给萧泽打电话吧,想了想算了。这事又叫萧泽怎么说。 先这么着吧,孩子的想法而已。 这事林雨桐听林东来说了,心说这萧湘也真有意思,这可是亲手把儿子给推出去了。 四爷又给宋兰兰打电话,通风报信,告诉她萧湘走了,短时间应该不会回来了。 宋兰兰赶在第三天就已经到家了,还给四爷打电话,应该是要给四爷当慈母了吧。 这件事随着萧湘的再一次离开,暂时就这么着了。可这时间最是无情的东西,别人十多年的痛苦煎熬,总得有人过的更煎熬才行。 林雨桐一点也不急。 她不急这事,但却有件事不能不急。苏宝凤回京上班了,房子那边得收拾,苏姥姥和苏姥爷带着不敢也快来了。 学校倒是好安排,苏宝凤过来了,孩子上学而已,别说是上学,便是户口说迁过来也就迁过来了。连老两口也是能跟着迁的。苏宝凤跑了一天都跑完了,她去上班,林雨桐去把家里收拾干净。 林东来就试探着问:“过来肯定大包小包的带,要不,我开车过去接吧。” 苏宝凤摇摇头:“你暂时别去,不敢那边……先就这么着吧。我叫宝山过去算了。” 苏宝山两口子都在京市,如今在郊县买了一栋旧房子,平时在京市是租房子住的,本来就是搬家公司嘛,用车还是很方便的。 林雨桐就道:“我去接吧。我现在开车也还行……” “大热天的,你跑什么呀。东西重了,你姥爷也舍不得叫你搬。”苏宝凤这么说。 林雨桐就道:“那我叫两个帮手也行呀。” 算了!就叫你小舅去吧。 没法子,林雨桐这两天把这边的房子给收拾好了。给老两口找比较硬的床垫子,给不敢收拾一间卧室,书桌椅子都得合适,该读的书都给买来。还有什么篮球足球羽毛球乒乓球,这些东西都买了放好,男孩子,该是喜欢这些的。 回头就见林东来又买了不少模型车给送来:“摆上吧!” 林雨桐将这东西一件一件给摆手,还是给他打预防针,“不敢是个倔种。这一点可能随了卢家人。认定的理轻易谁说都没用。” 不管是卢大头还是卢小勇,都是一样的。那俩是属于又笨又倔的。不敢是有些激灵劲儿的,但有些事上的倔劲儿,是一点也没改。 知子莫若母,要不是对这个儿子的性子了解,苏宝凤只怕不会这么瞒着。 林东来‘嗐’了一声,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只说是你买的不就完了。” 将人接来,果然带了不少东西。姥姥甚至连粮食也带了两袋子,“家里什么都有,这是干啥?” 苏姥姥满屋子瞧:“要不是为了给这小子做饭,我是不愿意来的。住的跟鸽子笼子似得,急死人。” 那是!漫山遍野的,那是多大的地方! 林雨桐给他们看住的地方,“回头我带您转两天,把哪里买什么都转一遍。” 不敢撒了欢的在屋里跑,等到了自己的房间,顿时乐开了。苏宝凤一瞧模型,就问闺女:“你还给他买这个了?这玩意可不是随便能买到的?” 林雨桐就给苏宝凤使了个眼色,含混的应了一声:“还有篮球足球,回头……” 话没说话,不敢脸上已经不见笑了,姐姐和妈妈的眉眼官司他看见了,姥姥表情都变了,当自己还是三岁的孩子吗? 他将那些车一股脑的拿下来从房间里摔出去:“我不喜欢玩这些,谁爱玩谁玩去。” 然后砰地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林雨桐只愣了一下就推门进去:“怎么回事你这是……这是你小业哥给你买的,你扔了是几个意思?我跟谁谈恋爱,还得你批准呀!” 姥爷就在外面搭话:“谈恋爱了?跟小业呀!那孩子好,回头请来吃饭。” “爸!”苏宝凤回头喊了一声,“女孩子家该矜持些,你这态度可太积极了……” 不敢回头看林雨桐:“真是小业哥给买的?” 林雨桐扔了手机过去:“你打电话去问呀!” 不敢却没接手机,一脸心疼的将模型捡回来:“我会修好的……” 在厨房姥姥才拉着林雨桐道:“这一说要来京市,村上说啥的都有。说你妈是奔着你爸来的,说不敢是拖油瓶。这孩子脾气又倔强……” 怕自己因为林东来跟不敢疏远吧。 最怕的就是这种半大不小的孩子,说懂事吧,他懂点事了。说不懂事吧,很多事就是看不透。 林雨桐从书房出来,还是去了不敢房里。 她推门进去,这小子正在摆弄模型呢,见她进来他停住动作,有些忐忑的看林雨桐。 说起来,姐弟俩这两年其实有点生疏了。高三没顾上回去,大一又在学校,不见自然就疏远了一些。林雨桐坐在他的床沿上看他:“离开原来的班级,是不是怕不习惯?” “肯定不习惯!”不敢耷拉着脑袋,“大城市的孩子都狡猾,爱欺负人。他们说话的腔调比我好听,肯定会笑话我的。” 是说普通话不标准,容易遭人嗤笑。 乡下学校,都是方言讲课的,他们也不习惯用普通话。 这个可以理解,但是城里的孩子爱欺负人是个什么鬼逻辑! 她跟他说道理,末了才道:“……那咱们慢慢习惯,从明天开始,我给你补课,成不?”课程肯定是会拉下的。 林雨桐找人弄了一套五年级期末考试题,心说摸摸这小子的底吧,结果这一摸底就坏了,这小子两科都不及格。 “都没学过!”不敢是这么辩解的,“我期末两门都考了八十多,你不信问咱妈去。” 没有不信! 只是这很多学校,加了一部分奥数进去,所以,考的就比较深一些。 林雨桐就给买了奥数方面的书,将这些补起来。只要学,总是能学起来的。可这小子看着很机灵,也确实很机灵,偏偏在这方面,好像窍开的还不行。讲的时候他听的懂,可做题的时候照样不会。 这么着的话,林雨桐就跟苏宝凤商量:“那些重点学校别想了,找个普普通通的,离家近的小学先上了,每周我抽空回来给他补一补,看考中学的时候怎么样吧。” 用苏姥姥的话说,就是这小子在这方面随了卢家。 苏宝凤就道:“也别都是卢家。我大哥和宝山,还不是一样。在文化课上都不怎么开窍,脾气也不见得就不倔!” 不想提卢家。 孩子学习上不去就比较让人上火了,苏宝凤自问很灵性,生下的闺女也很灵性。没送到她爸这边的时候那也是县里的尖子生。到了这边教育环境不一样了,一下子就脱胎换骨了。怎么到了儿子跟前,说啥也不行。 连着补了五天,怕这小子逆反,林雨桐带着他去玩了。公司那边有电脑,带出去就是涨见识去了。老人不拦着,林雨桐开着车,带着这小子玩。 公司这会子正忙着呢,四爷正跟韩小磊不知道商量什么呢,都朝这边打了招呼就继续自己的去了。林雨桐就说不敢:“你好好学,这个暑假要是奥数能考及格,我就给你买个电脑。” 这话并不能叫这小子更欢喜,反而嫌弃林雨桐啰嗦,“……我就是觉得那些人有毛病,一会子进水一会子放水的,那不是有病吗?算那个能干嘛?” 说着话,就跑楼上去了。四爷倒是觉得林雨桐想不明白:“你硬是摁着他学他不爱学,也学不明白的,倒不如叫他学点他喜欢的。你是没发现这小子的特长呀?” 什么? “能跑!”四爷这么说。 这倒也是。这小子打小就在山里,在田埂上跑。好动不好静!他的名字打哪来的,就是从被亲妈漫山遍野的撵他而来的。 这样一个在山里撒欢惯了的,你想把他圈到课堂,难。 两人上去的时候,果然见这小子在运动器材上玩的特别溜。林雨桐过去蹲下来看他:“你是不是不喜欢坐在教室里学那些东西……” 不敢脸能皱成一团:“哎呀!知道了,不玩了。等奥数考及格了,我再玩这个。” 林雨桐看他:“我不逼你学这个……但你必须开学好好的学,你要是保证老师教的你都好好学了……上中学的时候我们送你去中学体育运动学校,专项练体育去。” 不敢还有点懵懂,“什么叫练体育?” “你喜欢这些东西吗?”她指了指运动器材,问道。 “喜欢!”不敢谈了一声,从上面下来,“城里就这么大的地方,气味还难闻的很。其实没有村上好,也没有镇上好,连县上也不如……”村上在山上,跑上跑下的多舒服呀。镇上也好,顺着镇子跑出来,地方大着呢。县上只一条街道,在公路边跑还怪平整的。京市就不成了,到处都是红绿灯,这里不能过那里不能过的,有什么意思? 那就还是喜欢体育呗。成!喜欢就成。 林雨桐晚上跟苏宝凤商量:“……现在搞体育也挺好的,若是将来读个体育大学,出来做个教练,哪怕在学校里做个体育老师呢……或者干脆,自己做个健身房,养家糊口总是能的。说不得,还真被咱们培养出一个冠军来。” 在这方面,苏宝凤没那么些执念,也很开明,又找不敢亲自问了,他一听不用上课眼睛都亮了,这就不要再问了。 可练体育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从吃的喝的,都有讲究的。尤其是身上的行头,运动鞋运动服,这穿好的跟穿坏的,明显是不一样的。 不等林雨桐提,林东来就又给买了几身运动服和运动鞋来,默默无闻的很。 苏姥姥在两个孩子都出门之后才说闺女:“你跟桐桐爸是咋回事……要是真有那个心思,就趁早把事情给办了。不敢这里有我跟你爸照看呢。我看他那样,也不像是嫌弃你有不敢的样子。可宝凤啊……夜长梦多……” 世上的变故从来都是不经意的。 这些话林雨桐也不知道,她今儿带他玩回来,就往自家小区那边开:“家里放着我一点东西,你跟我回去取呗。” 这小子当时没说话,可到了地方就是不下车,“不去,我在车上等你。” 林雨桐跟他开玩笑:“我爸能吃了你?” “姐姐不也不喜欢我爸爸吗?”不敢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然后好像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脸上有些局促,“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反正,我跟妈过。妈要是嫁人了,我就回村上去……我爸说他不结婚……” 行!这事到这里不能再提了。 林雨桐只道:“记住这个地方,我带你认门的。要是有个啥急事联系不到我,你至少得知道你姐在什么地方吧。年纪不大,心思还挺沉的。” 不敢这才咧嘴笑:“小区名字记住就行了,打出租就能到。”不用记路! 出来顺便去吃肯德基,吃饭的时候她才试探着问:“你爸没跟你嫂子的娘结婚?” 不敢摇头:“没有,我爸说哥哥结婚了,他也老了,不结婚了。” “我还当你生你爸的气,不理他了?”林雨桐将自己的那份薯条递过去,“还心说你小子的气性怎么那么大。” “肯定生气呀!”不敢就道,“他偏心我哥,要不然妈也不会跟我爸离婚……” 孩子果然还是健忘的,那些对苏宝凤来说无法接受的事,孩子无法完全理解也记不住那个时候他妈的尴尬和难堪。对于他来说,父母离婚了,他成了异类了。这一点他接受的并不如看上去的那么良好。 至少,现在他的爸爸告诉他他不会再婚。而大家都说苏宝凤是奔着林东来来的。于是,他心里的天平又稍微偏移了一点。 林雨桐不再问了,不敢却道:“姐,你别生我的气。你想叫妈跟你爸在一起,我也想妈跟我爸在一起,可妈只有一个……就咱们俩跟妈过……好不好?” 明确的说出了这话。 林雨桐拍了拍他的头:“吃吧你!一开学我就上学去了,妈也得上班去了。你就得跟姥姥姥爷在家了……还咱仨呢?这话别叫姥姥姥爷听见,知道没?” 不敢又没心没肺的笑,“妈晚上下班回来就行。” “那肯定。”林雨桐回答的特别笃定。 不敢又嘟嘴:“可自从妈不当老师了,回来就没准点的时候。有时候开会开的可晚。” 工作性质就是这个样子的。 林雨桐晚上没在这边过,还是回去,林东来还在家呢。苏宝凤把闺女送到楼下,看见金家那孩子的车在那边停着呢,是接桐桐的。她拍了拍闺女的肩膀:“去吧!你爸在家等你呢。” 林雨桐要走了,还是提醒了一声:“不敢很排斥。” 苏宝凤点头:“我心里有数。赶紧走吧,别叫人家久等。” 上车之后,两人就是惯例,相互通报今天都干啥了,见了什么人,去了哪里办了什么事。四爷那边没什么奇怪的,公司刚开始,琐碎事不少。别人的经验更少,还得他亲自办。林雨桐就说了这一天天的事,四爷听的皱眉:“那你从明儿开始,把不敢给我送过去,我带着他。” 你能给人家说通呀? “只管给我送过去就行。”在小山村里,有那么个糊涂爹到底影响孩子的心境了。男孩子嘛,见识多了,对很多事的看法自然就不一样了,“他再是不大,可也到了要懂事的年纪了。你不管说什么,他都提防你,觉得你心里向着你爸。所以,这事你别插手。我也不提这些事,只带着他就行了……” 你说的这么笃定,那就试试呗。 林雨桐回来,可还是没见林东来。时间不早了,他打了电话过去,那边好似在开会,林雨桐也就没再问,只是觉得最近林东来好似忙的很。 日子又晃过了一周,高考的成绩下来了。 萧泽和林东方都打电话来,要请客。 按照成绩,公安大学没戏,但是京市警察学院还是没问题的。林东方和李建国不知道有多满意,林东方打电话:“你爸你妈都来!在你师伯那里设宴。” 苏宝凤当然不去了,林东来赶时间赶的,掐着点来接闺女,两人才一起去。 林雨桐就纳闷:“是哪里不顺吗?” 林东来含混的应了一声:“没事,都是小问题。” 林雨桐没再问,可却往心里去了。想着回头得去公司看看,到底是怎么的了。 今儿林东方两口子设了十桌的宴席,两人的朋友同事两家的街坊邻居,人多了去了。林老太太拉着外孙的手跟人家夸,林雨桐来,她没注意。老爷子却看见了,招手叫林雨桐过去。林雨桐就笑着过去,老爷子就问:“你忙什么呢?真不理爷爷了?” “哪有?”林雨桐低声道,“我最近可忙了。我姥姥姥爷来了,那边我得看着收拾,我妈整天挺忙的。” “你姥爷来了?”老爷子忙道,“晚上你带爷爷过去一趟,我们老哥俩该坐坐的。” 这边说着话,萧遥在另一边叫了,老爷子就放人,“去吧去吧!你们小姑娘说说话。” 林雨桐才转身,李庆生给看见了,他急着脱身,忙道:“姥姥……桐桐来了……” “哪呢?”老太太抻着脖子找。 “那儿呢!”李庆国说着就溜了,“我给您找去。” 萧遥却拉着林雨桐去外面了,低声道:“林叔那边是不是有麻烦了?你跟林叔说一声,叫他最近小心点。” “怎么了?”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最近林东来晚上很晚,肯定是被绊住了。 萧遥低声道:“我爸跟老姚商量下学期申请资金的事呢,就去了老姚家。老姚又说炖野兔肉,也叫我去。刚好我妈给我打电话了,我这不是就出来接电话了吗?结果一出来,碰巧有一辆车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一挺漂亮的女生,上了老姚家的楼了,车上还坐着一个男生,就是那个赵家那个谁……我听见他给什么人打电话,说什么本来就是有案底子的人,有些可办可不办的手续,就不用着急还是什么的……要是别人我就不多想了,可是他的话……我觉得还是小心点好。不过,他跟老姚有什么关系?” 赵为民! 必是赵为民无疑了:“他跟老姚的外甥女在谈恋爱。” 萧遥就点头:“怪不得呢!你说这该怎么办呀?这人可真是够小人的!林叔还没找他的麻烦,他为什么找林叔的麻烦。” 说的是啊! 赵为民是吧?林雨桐冷笑一声,摸出刚才林东来给她的钥匙,上了车一踩油门就走。 李庆生出来就问萧遥:“桐桐干嘛去了?” 萧遥这才醒过神来,“坏了坏了!赶紧的,去找金思业去!迟了就要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62 欢喜人家(50)三合一 欢喜人家(50) 林东方和李建国办的喜宴,来的可多都是街坊邻居。这些人正拉着四爷说话,毕竟他们跟林雨桐不熟悉,但是跟金思业这个原身是很熟悉的。看着长大的孩子,好像一下子变得不认识了,又是学霸,又怪挣钱的,这个那个的就拉着问,很是亲近的样子。 桐桐跟萧遥出去了,四爷看见了。可一转眼,李庆生挤过来了,直奔这边来,跟一圈的人打了招呼,却拉着他就走,看起来很着急。 这会子隔着玻璃窗,能看见萧遥,但却看不见桐桐了。 四爷不用李庆生拉,三两步便出去了。萧遥招手:“快过来……”她低声跟四爷将事情说了,“桐桐开着车就走,我都没来得及拦着。我看她挺生气的,不会是去找人家干架了吧。再要是吃了亏怎么办?她一个女孩子……” 四爷是自己开着车来了,他安抚这俩,“你俩呆着吧。”尤其是叮嘱李庆生,“今儿是主角,别瞎跑……也别多话。” “明白!”李庆生真挺明白的,不就是不叫跟家里说嘛。 萧遥马上接话,“要是家里问了,我就说……她同学打工遇到点事,她过去看看,你陪着她一起去了。” 很好!就这么说。 看着这边开着也走了,李庆生就问萧遥:“到底是去哪了?能找到人吗?” 应该能吧!都这么去了,能找不到人吗? 林雨桐当然不知道赵为民在哪,但不知道不会打电话吗? 赵为民一看来电显就挑眉,他这会子正陪着一伙子公子哥在会所的包间里玩呢,出来接了个电话,他便推脱,“……真不好意思,我今儿实在是不方便……改天,改天我亲自请你和金思业……” “不方便是吧?”林雨桐开着免提,一边开车一边道:“没关系呀!你在京城住的地方我知道,你放心,我去你家小区等着你。你不用太着急,也不用说今天不回来……你一天不回来,我在小区里等一天,你两天不回来,我在小区里等两天。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耐心好,特别好,最爱跟老太太老大爷聊天……还特别会讨这些人的喜欢……” 林雨桐看过他的填写的信息表格,他的通讯地址一栏里写的是个干|休所的地址。不知道是他奶奶还是谁住在那里,所以,赵为民填的是那个地方。他可能并不在那边住,京市有房子也未必就是放在他们家名下的,他住别的房子,对外也肯定说是租的。甚至于,通讯地址,都不会写上。但知道有干|休所这么个地方就够了。那里住的可都是退休的老干|部。 他敢叫自己去吗? 赵为民是不敢,林雨桐这话一出,他就微微变色。这世上最难控制的就是别人的嘴,人家说什么,做什么,全不由人控制,且……你能指望她说出什么好的来。可这种闲聊式的言论,最是不用负责任。她还不得怎么恶心怎说! 心里过了一遍他不得不咬牙道,“我现在确实是不方便,但是你非要见的话,那你过来吧。我现在在辉煌会所,三楼牡丹厅,到了就报我的名字就好,会有人带你上来的。” 这不就完了嘛。 林雨桐挂了电话就是冷笑,有些人就是这样,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跟他好好说他不听,非得威胁两句才把你的话当话。 车子调转个方向,一脚油门连续超车,直奔辉煌会所而去。 辉煌会所林雨桐在简政美那里听过这个名字,它其实建的比较偏。以现在来看,是比较偏的。但占地面积大,里面酒吧歌健身按摩桑拿高尔夫,吃喝玩乐那一套,都带着呢。这里光是会员费,一年好几十万,还都得是有两个以上的人举荐你才能进来。但也有一些特殊会员,像是简政美就是。她不用花钱,人家送给她的会员卡。这也是人家的拉拢客户的办法,正是有了这么一群特殊的会员,才能吸引来那么多挤破脑袋也要往里钻的愿意花钱的会员。 四爷打了电话来,她接起来直接报了地址,就先过去了。 这辉煌会所,周围还都是正在建设的工地,到了跟前,才看到有豪车这么进进出出的。林雨桐这辆车太不起眼了,但人家的服务也不错。很多人人家就是比较低调,所以,林雨桐一到,就有人过来帮忙泊车。一脚踏进去,马上就有人过来招呼。是新客,没见过的,那你得先说说是谁请你来的。有人请你才能进去。 林雨桐报了名字,人家就对讲机直接给三楼的经理说了。那边又跟赵为民确认,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来了,这边才放人。前前后后的,林雨桐在这里足足等了两分钟。 两分钟后,果然就有个穿着一身红旗袍的迎宾小姐就过来:“贵客请随我来。” 一路带着林雨桐上了三楼。 林雨桐路过了芍药厅,寒梅厅,秋菊厅,才到了牡丹厅。人家帮着林雨桐将门推开,然后让在一边,含笑等着林雨桐进去。 一进去,就有一伙子十好几个人以各种姿态朝林雨桐看。有些带着兴味,有些带着打量,但说到太过放肆的,还真没有。 赵为民坐的作为比较偏,证明他在里面的身份并不算要紧。那么就是说,这些出身都算是良好。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二世祖是有,但要说都是坏蛋,那也是扯淡。 林雨桐刚才跟赵为民说话很不客气,但是不等于见个人就要怼上一怼的。 她大大方方的打招呼,跟人家客气的致歉:“不好意思,打搅诸位了。”她自己过去,拿了酒杯,倒了三杯一饮而尽,算作致歉。 那边就有一个小伙子大大咧咧的,“你一小姑娘有事就叫出去说事去……小赵你很不厚道呀!你看叫人家作难了吧。去吧去吧!我跟下面打个招呼,给你们开个小厅,出去说话吧。” 不管说什么,人家不听不问不掺和。 这是看出来了,能找到这里的,必然是有事的。赵为民放人家进来,就是威慑。 他是把林雨桐真当成是乡下长大小户人家出身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子了,这样的阵仗换个小姑娘试试,吓都得吓破三分胆去。 可林雨桐怎么可能吓着?她还带着笑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好像在说,你是在这里说呢,还是出去说。 “齐哥,我出去一下。”赵为民跟刚才那个说话的小伙子说了一声,抬脚就往外走。 林雨桐朝那位也点头,表示谢意,然后手才插到裤兜里,不紧不慢的跟着出去了。 门一关上,里面只当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一点波澜都没起。 赵为民走到外面的走廊上,知道林雨桐在后面,他猛地停住脚,然后突然回头,一脸复杂的看着她:“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但你们做了初一,就不要怪我做十五……” 我们做了初一? 我们做什么了? 一上来是倒打一耙这是几个意思? “你最好还是把话说清楚。”林雨桐眯着眼看他,“我现在就站在这里,等着你把话往明白的说。” 赵为民左右看看,朝楼梯间的方向走去。林雨桐跟了过去,等他站住了,她也就站住了。 “可以吗?”赵为民摸出一根烟来,问林雨桐。 林雨桐‘嗯’了一声,却说了一句,“没有绅士的心,别做绅士的行……”瞧着怪恶心的。 赵为民手一顿,才要点烟就收了打火机,然后将香烟一把给揉了,顺手就扔了,“你当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林雨桐问道。 赵为民看她:“我二叔自己去公安局了,自首说他当年跟女友恋爱,然后没有经过女友的同意,带有强迫性质的跟女友发生了关系……这件事导致了你父亲打人,最后以故意伤人罪受了多年的牢狱之灾……如今,他还在派出所……” 林雨桐挑眉,这倒是有些意外。今儿没见萧远,这件事不知道是因为萧远的原因呢,还是萧湘干的。她有些拿不准。 可便是如此,这跟你为难林东来有什么关系。 林雨桐看他:“你觉得我们能说的动赵来康,叫他按照我们的意志行事?” 赵为民轻哼一声:“过去了已经过去了,便是如今说了你父亲当年被量刑量的重了,但你得考虑当年的政治背景,这不是说因为我们家故意才叫你父亲陷进去那么些年的。之前我就说过,事情不用那么激烈的处理!是!你父亲和你们家都受了委屈了,我说了我们会补偿的……” 话没说完,林雨桐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人给摁在墙上,“赵为民,你所谓的补偿是怎么补偿?钱或者给予我们某种特权?你看,我像是缺钱的人吗?而你所谓的某种特权,你便是要补偿,我还不敢要了。公器私用,是谁给你的权利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况且,我们受过的委屈,是这些东西能补偿的了的吗?” “那你要怎么样?”赵为民被这么拎着不能动弹,也动了几分火气,“你知不知道,我父亲正到了要紧的时候。这一步迈不上去,就又得蹉跎好几年……” “那又如何呢?是你家的人自己干了这样的事,你却要把火气洒在林家身上。”林雨桐不是很能明白这个逻辑,“你叔叔脑子有病你找你叔去,你找我爸的麻烦干什么?我们没找你的晦气就罢了,你是怎么有脸找我们家的麻烦的?你是学哲学的,按说最基本的逻辑你该懂的,这种连普通人都明白的逻辑,你会不明白?” 赵为民低头看看揪着他脖子的手,曾经这双手在他眼里是最漂亮的,如今……她依旧漂亮,但却有着他从来不知道的力量。他低沉的咳嗽了一声,这么被勒着,感觉不是很舒服。他只得道:“你先放手,放开了我好说话。” 林雨桐又勒的紧了一分,“就这么说吧,我不累。” 我没心情怜香惜玉管你累不累的。赵为民是真的无力了,他深吸一口气,“你这么我怎么心平气和的跟你说话。” “我不管你是否心平气和,我现在告诉你,把你的目的亮出来。别扯的有些没的,你这么东扯西扯的,有意思吗?”林雨桐上下带着几分打量,又朝窗户看了几眼,“我劝你,能这么说的时候,你最好|好好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太冲动了。你爸爸并不无辜,我只看你行事风格,就知道你父亲是个什么样性子的人。这样的性情,坐大牢一点也不奇怪。”赵为民摇摇头,怒道:“放手!” 我看你还是没学乖啊! 林雨桐朝楼梯间的窗户看了一眼,那窗户还是太小了。她对着赵为民凉凉的笑了笑,径直又往走廊里拉。这里是三楼,二楼和三楼的正中间的位置,走廊的一边是栏杆。栏杆下,是大厅。有些酒店的大堂是这样的,层高十几米高,上面悬挂着极大的水晶灯。如今这是三楼,跟水晶灯的位置是一样高的。从这里俯瞰,正好能看到楼下的大厅。 赵为民被拉扯着,然后惊疑不定的看林雨桐:“你到底要干什么?别胡来!你大概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是谁都能撒野胡闹的地方。” “我不胡闹,我也不撒野!”林雨桐笑着就回头,又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看的赵为民想跑,可是哪里跑的掉?胳膊不知道怎么被林雨桐拧了一下,他整个人上半身就从栏杆上探出去了,他感觉的到,他也只身上的衣服被林雨桐拽着。对方一旦撒手,自己非掉下去不可。他惊恐的正要喊,谁知道林雨桐先喊了一声:“……赵为民你疯了,你不要这样……你就是跳下去,我也不喜欢你……” 这么一喊,大厅里人这才发现,有人要掉下来了。能进来这里的非富即贵,真要出事了就麻烦了。 对讲机都响乱了,三楼的人先往这边跑,林雨桐赶紧道:“你们都别过来,赵为民说你们要过来他就撒手了……” 原来赵为民自己是抓着栏杆的。那栏杆正在他肚脐眼下放的位置,相当于整个人就这么趴在空里,只栏杆横拦了这么一下,他的手一着急,刚好抓住栏杆,但上半身重啊,他又不是长期锻炼的那种,真翻过去手能抓牢栏杆的……林雨桐的话他听明白了,要是有人过来,她就撒手。真摔出个什么来,也是你想不开自杀了。 这姑娘就是个疯子。 林雨桐低声道:“什么叫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见识了吗?” 见识了!赵为民身上已经被汗打湿了,他一点都不怀疑,逼急了她她敢要他的命。做事冲动的人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可要是因为一个冲动的人把自己折进去了才是真蠢。他不是他二叔。 他求她:“你拉我上去,我一定实话实说。” “你说我听着。”林雨桐不着急,还抖了抖他的衣服,他不由的又往下滑了两寸,大头朝下。 赵为民是真怕了,周围都是惊叫之声。 之前在包间的人都出来了,有人要过来看,那个姓齐的小伙子一把给拦了:“……都别动,不用管。要不是小赵把人惹急了,人家一个小姑娘何苦冒这样的险。”一个失手就是要死人的。这是多大的仇恨才这么行事的。 这么一说,这些人心里就都有数了。这个小赵以后还是远着一些。最怕的其实就是这种有点身份但是做事没下线的人。跟这种人相交,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拽到深坑里去了。 赵为民这时候没时间想别人怎么看,他用特别快的语速道:“之前确实是借口,事实上是我叔叔,我叔叔想着认回他的儿子,才去自首的。他儿子要办成的事,他这个做爸爸的就得做到。他就是这个疯子,他真的脑子是不正常的……可他却跑去跟公安局说,当年那些诊断都是假的……这个诊断是说被打伤做出来的诊断,也是说他被诊断为精神有问题也是假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如果调查开了,我父亲难辞其咎。他现在正到了要紧的时候,不能出一点纰漏。这件事,只能叫我叔叔改口。可他就是疯子,他不肯改口……我只能逼他改口。你大概不知道,你父亲手里有一份萧远给签过字摁过手印的合同……我要托人买下你父亲的公司,然后顺理成章的将萧远押在手里的,如此,我叔叔才会就范。之前我找人联系过你父亲,愿意出两倍的价钱买下……可惜,他说什么都不卖。那就对不起了,不卖也得想办法叫他卖……这就是经过。” 他娘的! 林雨桐觉得还是没吓唬死这混蛋玩意,她故意的就松了一下手,周围全是吸气尖叫声。赵为民都快吓死了,整个人往下栽了,腿才被人给拽住。 四爷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幕,这会子正乱,也没人注意,他看着楼梯间的标识方向,顺着就进去了。 那边林雨桐拉住了赵为民的腿,这才喊边上围观的人:“快帮帮我,我拉不住了。” 几个保安这才围了过来,三两下的将赵为民给拉起来。 赵为民是一屁股坐在走廊里,身子靠着栏杆。林雨桐就道:“栏杆稳吗?” 赵为民蹭的一下屁股移了方向,离那个栏杆远远的,这才阴沉沉的看林雨桐:“你……” 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林雨桐拿出个小玩意,是从裤兜里掏出来了,“猜这是什么?” 赵为民变了脸色,他以为林雨桐是冲动,却没想到人家是有备而来。刚才的话她一准都录下来了。意思便是,你要是现在叫嚷,秋后算账,那咱们且都算算帐。还有,若是以后再找林家的麻烦,你就小心点。 这算是将把柄给彻底的攥到手里了。 经理赶过来警惕的看林雨桐,然后问赵为民:“需要帮助吗?” 林雨桐好整以暇的微笑,赵为民却摇摇头:“没事,我跟同学闹着玩的。” 这经理就起身打量了林雨桐几眼,然后近前几步,低声道:“这位小姐,有些游戏可不好玩。而且,我这里从来没有人敢玩过这样的游戏。” “敢玩的人,必然有敢玩的资本。”林雨桐还没说话,四爷从后面过来。他朝那经理看了一眼,然后道:“借一步说话。” 那经理看这两人的气度,也不是一般人。他皱眉,但还是走了几步,心说,这又是谁家的二世祖。 林雨桐回头去看,也不知道四爷跟这人在说什么,只看见这经理的脸不停的变幻,煞是精彩。四爷还抽空瞪了她一眼,她这才收回视线。扭过头来又跟赵为民的眼神碰上了,她蹲下来状似亲密,赵为民却不由的朝后挪了一点,看起来很是忌惮。 “行了!走了!”四爷在身后喊了。 林雨桐跟赵为民摆摆手,起身见之前那个姓齐的小伙子还在朝这边看,她还跟对方点点头,报之以微笑。 这边林雨桐跟着四爷亦步亦趋的上了电梯,那边姓齐的却招手叫经理,问了几句,又低声嘱咐了两句。然后就在四爷和林雨桐从前台路过的时候,前台的小姐刚放下对讲机,“两位请稍等一些。”说着,就从抽屉里取出两张黑色的卡片:“这是齐少吩咐的,还请两位笑纳。” 林雨桐低声跟四爷说了一声,就朝楼上看去。 四爷将卡拿了,朝对方扬了扬,对方颔首示意,转身回了包间。林雨桐这才跟着四爷出来。 出来的时候车已经开过来了,两个人开了两辆车,谁都没急着说话,而是上了车。四爷在前面,林雨桐在后面。见后面没有跟着的车,她这才摁了喇叭。再走过一个路口,边上有一条岔路,四爷就将车停在了边上。林雨桐跟过去,四爷就上了这边的车,“走吧!我给韩小磊打了电话,叫公司的保安来两个,把车开会去。” 林雨桐就踩油门继续走,扭脸看四爷:“你刚才跟那个经理说什么了?” “告诉他别兜揽赵为民。”四爷就道。 林雨桐便明白了,他们干这一行的一定是消息极为灵通的。之前并没有听到消息说赵为民家要如何,突然有人这么说,而且,明显今儿赵为民是被林雨桐算计了,所以,四爷说这话,那边是信的。哪怕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是什么了不得人,但听风报信这个人情还是得还的。况且,能知道这样消息的,一要么是多少有些背景的。二嘛,就是那种准备朝赵家动手的。 要是第一点,那这个面子得卖。谁也说不清对方明日会不会一飞冲天。要是第二点嘛,那这样的人更惹不得。反正一边是已经扎不起来的赵为民,也不是很有所谓的事。 四爷就问桐桐:“这个卡,人家不会无缘无故的给,是不是赵家恰好还出了别的事?” “赵来康去自首了。”林雨桐这么说。 四爷便明白了,对于那些人来说,一看赵为民被人追到那样的地方那样对待,就会叫人去打听赵家的事。赵来康要真是去自首了,那只要打听就一定打听的到的。于是,四爷说赵家要出事,这就算跟人家那边得到的消息大致对上了。赵来康一旦进去了,他那张嘴里会说什么,那就不清楚了,“要是这样,倒是好了,不用做多余的事了。” 对的!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给有心人,那自有人去做的。辉煌会所就是个消息集散地,很快的,这个消息就会到有心人那里。就不信赵来学没有什么政|敌,对方只要抓住他这个把柄,就不会手下留情。这些人出手,可比四爷再借力打力好多了。 况且,赵来康只要还在里面,多审一审,未必不能再找出一点别的来。 如此也好,正好不沾手。 至于说怕赵家报复,那倒是不用担心的。林雨桐将录下来的给四爷听,光是赵有为那句‘我要托人买下你父亲的公司,然后顺理成章的将萧远押在手里的,如此,我叔叔才会就范。之前我找人联系过你父亲,愿意出两倍的价钱买下……’,只这些话,就够赵家喝一壶的。 买下林家的公司,还双倍买下。你家的钱打哪里来的? 你不找麻烦则罢了,一旦找麻烦,那可能你家丢的就不只是官了,还有攒下的那些家财。 但同样的,现在……至少现在还不能把人逼的太狠的。要不然,他就成了光脚的了……光脚的什么也不会怕,而自己和四爷倒是不怕,但是两边还都一家子人呢。小心谨慎总没有错的。 赵为民在卫生间洗了一把脸之后,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跟林雨桐都说了些什么。这么一琢磨,面色就变了。他一拳砸在卫生间的镜子上,手顿时鲜血直流。但他不敢耽搁,赶紧打了电话过去,话却不能全照着实话说:“……爸爸,是这样的……我今儿在辉煌会所听到一个消息,有人要利用二叔这件事对您下手……您早做准备,我现在再去见见二叔,你放心,萧远还在外面,二叔不会胡乱开口的,这边交给我了,您得小心应对……不行的话先暂退一步未尝不可……” 挂了电话,他却知道,有些事,不是暂退一步就行的。如果对方有机会将人一把摁下去,是不会再给冒头的机会的。这跟斩草除根是一个道理,怕将来会被反扑。 父亲这一次,如果能退居二线,这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毕竟父亲当年在林东来的处理上,确实是插过手的。国法便是找不到证据,但是d纪还在。一旦沾上了,绝对撕扯不干净的。 但就是那句话,只要二叔不开口,那一切都还不要紧的。否则,怕就不是二线不二线的问题了,而是牢狱之灾。 在林雨桐和四爷回到东顺饭庄的时候,赵为民出现在赵来康的面前,这种地方见面必是不方便的。赵为民手上包扎过,血渗出来一点,瞧着伤的不轻。他笑的特别温和,“父亲说,您的事情您自己做主,他也不插手了。还说叫您放心,萧远是他的侄儿,是我的兄弟,就算您暂时出不来,也没关系。到底是亲人,我们会关照的!一定会关照的……无微不至。” 赵来康眼睛眯了眯,他看向自家侄儿,便什么都懂了。他叹了一声,然后摇摇头,“萧远是我儿子,你爸是我哥,是我亲哥……”我舍不得我儿子,但我也不是有心要害我哥的。所以,“……放心……放心……” 好似在说他自己很放心。当然了,不答应也不行呀,自家哥哥可能真的不清白,但侄儿却清白的很。这样一个心思沉的人还在外面,萧远那孩子太单纯,真不是这个狼崽子的对手。因此,他只说着‘放心’二字。 但是赵为民知道,他这是叫自己放心。 放心!你的意思我明白!放心,你爸是我哥,我不会害他。 赵为民松了一口气,既定的无从辩驳的那些过往没办法了,只要不添新的罪名,那就好办。 这些事,林雨桐是完全不知道的。这会子宴会都快结束了,两人这才进来。 一进来林东来就看见了,马上招手叫闺女:“谁出事了?解决了吗?” “一个同学,人生地不熟的,碰见个碰瓷的,解决了。”林雨桐说着就坐下,那边老太太递了一个碗来:“赶紧吃吧,特意给你留的。” 林雨桐愣了一下就接过来,“谢谢奶奶。” 谢啥呀?这孩子! 一碗的各色菜,肘子鸡腿的堆了一碗。林东来却叫边上的服务员,“叫下一斤饺子来。这俩孩子都没吃呢。” 吃完饭,酒宴也散了。林东方两口子带着儿子站在门口送客人,林东来急着有事要走,林东方还有事要说,直拉着林东来:“你等一下。” “那就回家说呀,我这真有事呢。”林东来想找个人约一下主管的一个领导。 四爷就在里面喊:“林叔,别急着走呀。我正有事跟您说呢。” 宋兰兰就在边上戳了戳金红胜:“叫你儿子走呀。人家一家子,他在这里干啥?” 金红胜怎么就觉得宋兰兰这么没眼力见呢,他也不戳破,只道:“你先回去吧!有事你没听见呀。” 宋兰兰嘟嘟囔囔的到底是出去了,出门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红胜家的儿子跟东子家的闺女站在一起多般配。那孩子随了她爸和她姑,真真好模样。”又有人说,“那是你没见人家妈,也长的漂亮。这姑娘是尽挑着优点长了。” 宋兰兰这才有点恍然,儿子已经大到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了吗?这么一想,就回头去看。隔着玻璃窗,她看见桐桐那丫头站在儿子身边,个头也不算是矮的,刚到儿子肩膀的位置,很有些小鸟依人。而儿子呢,手里端着茶给东子递过去,看起来很亲密。然后两人越来越近,看起来越来越亲密。 四爷正跟林东来说赵家的事,但是桐桐吓唬人那一套却不能叫林东来知道。他是避重就轻,甚至不惜将功劳往他自己身上揽:“……他是想拿住萧远威胁他二叔,跟咱们并不相干……而且,赵家快到头了,您现在倒是不用急了……要办什么只要走正常程序,到时候,那些跟赵家有瓜葛的,他们比咱着急。等着他们上门吧……您且歇着……” 林东来就看这小子,他是怎么从人家嘴里掏出来实话的。他早看出来,像是那赵家的孩子,最是个伪君子。人家为啥连威胁他二叔这种事还办的这么曲折蜿蜒的,其实本来就是可以先请了萧远去他家以亲人的名义暂时‘留’两天再说的,如此赵来康一样会就范。但人家不,人家就是这种不能脏手的玩法。但这样的人,这么脏的谋划,还肯告诉你,你是怎么叫人家张嘴的。他表情的不由的严肃起来了:“说实话,你是不是闯祸了?要是闯祸了就尽早说清楚。要不然真等出事了,就晚了。这些事都不该你们管的,我告诉你,冲动的事不能办……” “林叔,我办事你放心。一点尾巴没留下,以后你安稳做你的生意,赵家不会没事干扰您的。我跟你保证。”四爷说着,就马上转移话题,“回头,这事你还得跟我萧叔说一声,萧远那边得看紧了……” 林东来想了一下就明白了,然后他再次叮嘱两人:“你们跟他一个学校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尤其是桐桐,你更得小心些……女孩子容易吃亏……” 四爷马上接话:“您说的是,赵为民以前就骚扰桐桐。不过您也放心,有我呢。除了上课,我不会叫桐桐单独一个人的,有我陪着她,绝对不给赵为民可趁之机。” 林东来:“………………”行啊狼崽子,在这里等着呢。可我这会子了又能说什么呢?其实应该不至于那么危险,不过白嘱咐一句罢了,你倒是会顺杆爬。 好半晌,他才一脸不爽的回了一个不知道是‘嗯’还是‘哼’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63 欢喜人家(51)三合一 欢喜人家(51) 当天晚上回去,林雨桐就接到简政美的电话,她以为是做农用机械的事差不多可以了。谁知道简政美直接就问了一句:“你今天去辉煌会所了?” 嗯?她怎么知道了? “你当时也在哪儿?”还真没看到她。 “我正可惜没在呢。”简政美就说,“今儿圈子里都传开了,有的说赵为民看上个姑娘,把人家带到辉煌会所那种地方以势压人的表白,结果被人家姑娘拒绝了,然后他跳楼威胁人家……差点弄假成真。还有的说是赵为民自己的屁股没擦干净,把人家姑娘给耍了,然后人家找上门差点把他从三楼扔下去,结果赵为民被吓的尿了裤子……” “呃……”其实都不是。 但很显然,大部分都将这件事往花边新闻上靠,对于公子哥们,换女朋友是常事,但换不利索叫人找上门差点弄出人命,这就有点不太寻常了。 “赵为民平时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端的很。”简政美就道,“也不是只我一个人看他不顺眼。不过是大家顾着面子情罢了。没事,闹了就闹了,闹笑话的是他不是你。不过这都放假了,你们俩怎么还有了交集了。他真又去追你了?” “那倒不是。”但这话一句两句也说不明白,“这件事有点复杂。就是发现这个人做事很没有底线。” 这个说到点子上了,“改天我专门听你说。不过这回你是叫他在圈子里把人丢尽了,你信不信他能恨你到天荒地老。我跟你说,开学你得小心着点,虽然他不能把你怎么样吧,但有机会就找你茬,跟苍蝇蚊子似得,太讨厌。” 行行行!好好好! 今晚简政美跟之前的简政美有点不一样。以前还很高冷,今晚明显有点话唠的气质。大概之前还觉得自己想跟交往有点利益的原因在里面,那这次自己没找她,而是自己去解决了,且是这种硬核的比较符合她口味的解决方式,她这是进一步认可的表现吧。 在房间里接了电话,出去的时候,林东来正抱着脏衣服往洗衣机里扔:“你的脏衣服呢,放篮子里,爸一会给你洗。” “我的洗过了。”林雨桐去厨房做饭,“晌午没吃好吧,晚上想吃什么?” “你妈今儿也不回来,就剩咱爷俩了,凑活着吃点。”林东来拧了洗衣机就往厨房去,“你去看电视,我做。煮点面条,开个鱼肉罐头,行不行?” 不行!一听就不是正经饭。 林雨桐已经洗手然后拿面盆准备和面了,“吃炸酱面呗,这个也快,不麻烦。” 闺女利索,林东来顺手拿了拖把拖地去了,爷俩各做各的,还挺美的。这边面条好了,都捞出来了,结果门锁一开,苏宝凤回来了。 家里干净利索,林东来在阳台上晾衣服,闺女正在盛饭,“没我你们爷俩也过的不错呀。” 林东来就将衣服放下接她的手提包,“洗手吃饭去。” 多了一个人,林雨桐利索的将两碗分成三碗,又将馒头裹了蛋液炸了两个,从罐子里把酸黄瓜酸豆角的弄了两碟子就能吃饭了。 苏宝凤洗了手出来,先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来推给林东来。 “什么?”林东来瞥了一眼,好像是什么俱乐部。 “射|击俱乐部。”苏宝凤就道,“是领导的后辈子侄开的,领导给我的。我留着也没用,不敢还小不能玩这个,桐桐也忙,顾不上玩。不是说生子考上警校了吗?他们训练的时间有限,这玩意有用。你给他送去……” 这是说人家孩子考上大学了,不知道送什么合适,特意送了这个回来。 这是自家姐姐这几年照顾桐桐的情分,宝凤心里是记得的。 “成!”林东来直接就收了,心说,既然是她领导的子侄,回头我也去玩玩,玩着玩着,人就熟悉了,这也算是走亲属路线。 苏宝凤完全不知道林东来打的什么主意,吃了饭洗碗收拾厨房,出来将爷俩晾干了的衣服又给熨烫了一遍给挂好,该收拾的收拾了,连垃圾也都装好放在门口……再进来坐在边上看着电视,林雨桐却注意到她抬手看了七八次手表。于是轻轻的戳了林东来,林东来愣了一下就起身,抬头看了一下表:“哟!都这么晚了,走,我送你回去。” 林雨桐窝在沙发里没动地方,朝苏宝凤挥挥手。苏宝凤的手在闺女的脑袋上揉了揉,“别看的太晚,早点睡。” 这才跟着林东来往出走,临走还叫林雨桐:“你把门从里面锁上,你爸一会就回来。” 成! 林东来和她分拿了垃圾,电梯门开了,对门的人从里面出来了:“哎呦!瞧瞧这恩爱的,扔垃圾还两口子一起……” 林东来笑了笑,侧着身子叫人过,也跟人家打招呼:“今儿回来挺早。” 那边答了什么林东来也没认真听,电梯门关上。两人一路都这么沉默,谁也没说话。 快到了,苏宝凤坐在边上看林东来的侧脸,“是不是心里不自在?” 林东来笑:“想什么呢?我看你是揣摩领导揣摩的,心思重了啊!”车停在楼下,他的表情也郑重起来,“凤啊,你别这么小心翼翼。看你小心翼翼我怪难受的。这我这里,你咋样都好。搁我心里,你就是女王。你说啥是啥……你回来呢,我接着。你不回来……那我就等着你临|幸呗……再说了,距离产生美……我就瞅着你是越来越美……要不然,打嗝放屁都在一块,距离是近了,美没了!” 滚!怎么那么讨厌了你。 苏宝凤伸手给他把衣领理了理,“早点回去,桐桐一个人在家呢。别以为我不在你们就想咋就咋,那些不健康的吃的少吃,晚上爷俩别看比赛看半晚上……” 知道知道!欢迎随时查岗。 “还有……你办手续的事要是还不顺,你稍微等等,我想想办法……”苏宝凤说着就下车,林东来赶紧追出来,一把将人拉住:“这事你别管,已经处理好了。等结果就行了……” “谁帮你处理的?”苏宝凤看他,“你可别掉人家坑里去!既然算计你一次,就保不齐你选的路不是个坑。” 哎呀呀!这个操心劲。 好说歹说把人看送上楼了,林东来朝楼上看,突然见本来亮着的半扇子窗户蹭一下就拉上了窗帘。他愣了一下,是不敢看见了? 那个房间小,是给不敢布置成卧室了。 他叹了一口气,劲儿都泄了一半。 却不知道苏宝凤开了门进去,看到沙发坐着的人愣了一下:“老爷子,您怎么来了?” 林爷爷正坐在沙发上,跟苏姥爷两人喝酒唠嗑呢。 “宝凤回来了?”林爷爷就看了看表,“哎呦,都这么晚了。你看,这一聊就是半天时间。” “不急,还早呢。”苏姥爷留人,“我这来了几天,难得碰上一个说的到一块的人……” “改天我还来。”林爷爷拉着苏姥爷的手,“我自带酒菜上门,酒是家里酿的,你再尝尝我的手艺,不是我吹,别看现在年纪大了,手艺没丢下。以前还一家子吃,如今就剩下我跟老婆子两个人了,那老婆子越来越轴,挑三拣四的……嘚!我还不伺候她了。我俩现在是各吃各的,连菜园子种的菜都分了。我这得回去了,要是再不回去,这老太太能把我种的葱给薅完了……” “那行!”苏姥爷呵呵笑着,“宝凤,送林家你叔回去。” “不用不用!”林爷爷摆手,“不远,走几步就到了。” “我把您送到出租车上就行。”苏宝凤搀着他往出走,苏家的老两口将人送上电梯。进了电梯,林爷爷就看了一眼苏宝凤,“孩子,委屈你了。” 苏宝凤愣了一下,“看您说的,委屈啥呀?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没啥委屈的。” 林爷爷点头:“路是自己走出来的,这话对。所以,再是路不好,该往前走,还得往前走。泥泞小路走着,哪怕路再远,也总能走到阳光大道上。孩子,你的顾虑我知道……不敢那孩子我刚才也见了,是个好孩子。咱家桐桐呢,单蹦独苗,有个弟弟好,爹妈总不能陪着到老。将来嫁人了,要是遇上好的,咱都放心。万一半路有个啥褶子了,这有个血脉亲人是不一样的……可这话也说回来了,人嘛,不管是不是亲的,这处的长了,情分自然就有了。咱家人没坏心眼的人,就是东子的妈,老婆子上了年纪了,轴上了。可这事啊,总有想通的时候……再说了,你们自己过日子,等闲也不在一个屋檐下……影响没那么大。” 说着话,就到了电梯外面,两人一边往出走,老人家一边说,“东子是个可怜的孩子,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偏偏没赶上好时候……如今眼看能走到一起了,偏顾着这个那个的,我跟你说孩子,有时候啊,人真不用想的太明白。你现在觉得你这么个决定是对的,但殊不知,换个活法,结局未必就不好。” 这是来表态,林家不反对自己跟林东来的事。 从楼里出来,林爷爷就摆手:“你回吧孩子,我走着回去醒醒酒。这话叔就跟你一说,不是逼你要怎么办。你就当是我心疼自己个儿子……这男人啊,有个热乎的家,他在外面干事,心是稳的。” 苏宝凤没往出送,却给林东来打了电话,估摸着他刚出小区,就叫他掉头回来接人。 老爷子刚出小区,后面喇叭一响,车就缓缓的停在边上,车窗要下来,是儿子。老爷子坐上去,林东来帮着系了安全带:“您怎么摸到这边了?” 老爷子轻哼一声:“你叫你师哥给这边送了几回食材,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哦!把这一茬给忘了。 林东来一边开车,一边小心的朝老爷子看几眼:“你这……没少喝吧?” “唔!”不想多说的样子,等车到了门口了,要下车了才说了一句:“……你看看你师哥……” “我师哥怎么了?”林东来不知道老爷子想表达什么,急切的问了一句,“遇上麻烦了?我这就过去看看……” “我是说……”老爷子没着急关车门子,而是道,“看看你师哥对我……孝顺不孝顺,实诚不实诚!”说着,将车门子一把给关上了,摆摆手,进家门去了。 直到客厅的灯亮了,屋里老两口说话的声音音隐隐约约的传出来,林东来才明白父亲要表达的意思,他是说,师哥只是他的徒弟,可如今,比亲儿子也不差什么。也是告诉自己,对不敢那孩子,好一些,再好一些……孩子嘛,养一养就养熟了。 林东来笑笑没说话,却也下车去家里转了一圈,这才开车往回赶。 林家老爷子去苏家的事,林雨桐确实不知道。她接了不敢给四爷送过去,“我今儿再去见见简政美,她今早给我发短信,叫我有空过去一趟。” 四爷伸手揉了揉这小子的脑袋,就往身后一扒拉,才说林雨桐:“你开车小心点。要是真喝了酒就别开车。” 边上的人就心说,这是啥意思,还有假喝酒的? 林雨桐摆摆手:“我不真喝。” 四爷看着桐桐走了,一回头见不敢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显然,对桐桐这个姐姐,这小子还是有点怕的。 四爷打发他去健身房,“先去玩吧,到了吃饭的点我叫你。” 不敢蹭一下就蹿了,朝楼上跑。 等四爷下面处理完了,上去看不敢的时候,却见这小子正跟一个人说话了。 这个人是寄宿在这里的成城,王佳的男朋友。四爷没太管过这个人,一般他都很少上来。不过昨儿出门的时候跟这人走了个面对面,两人相互打了个招呼,他还见对方走路一瘸一拐的,像是脚崴了。今儿是没出去吧。 这会子成城在厨房的门口一边给土豆削皮,一边跟不敢说话。这是在帮公司的厨师干活呢。 就见不敢蹲在他边上:“……那你都是大学生了,怎么还干这个活?” “你觉得大学生应该干什么活?”成城好脾气的跟跟他说着话。 不敢挠挠头:“怎么也得跟我小业哥似得,坐在那里跟人家说说话,在文件上签字就就行的那种……” 这孩子真逗,“像是公司的老板似得,你倒是看的起我。你以为当个老板那么容易呀?” 不难吧,“我姐好像也是这个公司的老板吧。” “你知道当老板需要什么吗?”成城将土豆放厨房,出来又拿了豆角在摘。 “当然是有钱呀。”这个不敢还是知道的,姥姥在家整天说,家里的房子花了多少钱多少钱的,说苏家人老几辈子,都买不起这个房子。连家里那边的房子都这么些钱呢,这边的房子更大,还上下两层楼,那得要更多更多的钱。然后他想起来了,“这边小业哥的房子是小业哥的爸爸给小业哥的。” 这个也不是秘密,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大家其实私下也说,人光有才也不行,还得有个足够有钱的老子。他就憋不住的笑,“嗯!对!没有这个房子,就没地方开公司,想当老板也当不成……没毛病。我是当不了老板的,不过你小子行!以后你当老板了,我来给你干活,行不行?” 不敢脸涨的通红:“我哪能当老板?” “小子别谦虚呀。你爸给你姐开公司,不给你开公司呀?”成城并不知道人家家里有那么复杂的事情,只知道他是林雨桐的弟弟,还心说,这姐弟俩长的可太不一样了。姐姐长了一副白富美的样儿,偏弟弟是个黑猴子。淘气的小男孩,埋汰成什么样都不奇怪,长大了也就好了。因此,只以为这是一个爸一个妈的。 不敢想说,那又不是我爸!那是我姐的爸爸,我姐的爸爸给我姐花钱,那是天经地义的。可凭啥花那么些钱给我?要是我爸爸有钱…… 他想说,要是我爸爸有钱,那肯定给我开公司的。可话到了嘴边,他自己又不确定起来了。爸爸一辈子也不会有那么些钱,而且,爸爸要是有钱……给自己还是给哥哥这个不好说的。 他又想起好些人私下说的话,说爸爸跟妈妈离婚,是为了叫自己有个有钱的爸爸。 这话叫人觉得羞愤,但想想……好像是这么一码事。要是没有姐姐的爸爸,姐姐就不能到京市来。不到京市来,就给妈妈和自己买不了房子。 房子…… 他满心纠结的问:“房子很贵吗?大学毕业了,是不是就能买房子……” 成城苦笑,手里摘菜的动作都慢下来了:“……房子啊……大学毕业可买不了的。我得努力工作三四年,然后才能交首付,欠着银行一堆钱,然后每个月给人家还债……你当谁跟都你一样好命,你爸你妈把什么都给你了……” “那要是有个不是爸爸的人给你房子呢?”不敢这么问。 成城失笑,“你这小子,人家不是你老子,干嘛给你房子?当然了,岳老子也可能给房子,但除非人家不嫌弃你是个穷小子……”说着,笑容就敛了敛,自己是个穷小子。佳佳的爸爸也不是随手能送房子的人。他们的将来在哪里,他其实也不知道。 四爷往下没有再听,吃饭叫不敢跟公司的人一起吃。他该忙还是去忙了。这小子晌午午睡,趴在公司的沙发上睡的呼呼的,四爷这才上去找成城。 “受伤了怎么不歇着。”四爷请成城在二楼的休闲区坐了,问道。这小伙子还真是歇不住,这会子刚帮厨子把碗筷洗涮干净放到消毒柜里。 成城不好意思:“没事,顺手就干了。我免费住在这里,吃饭还随着大家一起,我都不好意思了。” 四爷就问说:“你做的兼职是……” “哦!做家教,也做促销,反正有什么活干什么活吧。”成城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回答的挺谨慎,“打工这种,没有挑拣的余地。不过好处就是,形形|色|色的人都能见到,除了钱,再就是学会怎么跟人打交道……” “会跟孩子打交道吗?”四爷追问了一句。 成城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我从高中就带家教了,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跟孩子打交道还行。” “那这样,你暑期的其他工作,能推就尽量推掉。你就留在公司,不敢会不定期的过来,过来之后你就陪他玩,聊天,运动,要是能穿插的学点东西也行。咱们的工作从今天就开始给你算,按天结算工资。你现在带家教的工资是一小时十来块吧。我给你二十,每天按照十个小时来算。不管不敢过不过来,工资照发。他过来,你陪他。他不过来,你自由活动,成吗?” 成肯定是成的。但是这个工作吧……未免太轻松了。听起来也不像是专注补课,但这具体的想要达到哪种效果,这个……总得说明白。 四爷却只交代:“就是随便聊天,把你经历过的,见到的,听到的,随便的说给他听听就行。若是他想出去,你也可以带他出去转转,但一定得小心,要确保他的安全。” 大热天的空调房里不呆,跑出去干啥。但他还是应了,只觉得这个活莫名其妙的。 于是每天,只要不是什么特殊情况,林雨桐就将不敢接走,往公司一扔。四爷也不管,该忙什么忙什么。韩小磊就觉得奇怪的很,“人家把弟弟交给你,你就大撒手呀?” 这小子哪里是来玩的,他是来干杂活的吧。还有成城,彻底的在公司落户了吧。 早上起来,不敢到公司,公司里刚吃了早饭。保洁阿姨在给大家洗衣服收拾宿舍,厨房那边碗筷洗了之后,厨子大叔就该下楼蹬着三轮车去菜市场买菜买肉了。一般这种时候,成城和不敢都跟着。回来再帮着把东西搬上公司。来来回回的跑的气喘吁吁的。 可不敢乐意跟着厨子师傅和成城,觉得他们干活满身是汗的样子,像是父亲和哥哥,觉得亲切。 回来之后,保洁阿姨一定会把温水放在二楼的休息厅,三个人一人一大杯温水,一下子就凉快起来了。成城之前还怕四爷不满,却发现人家看见了却只当做没看见,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天,又出去买菜,到了银行门口,师傅将车停在边上叫两人看着,自己拿着卡到银行取钱去了。这边不敢正摸了个西红柿啃,就见师傅将取出来的钱包在帕子里,往裤腰上塞。这跟自家爸又是一样的。 成城倒是没怎么在意,可回去之后,师傅没急着喝水,先把那包着钱的帕子背着人往保洁阿姨手里塞,两人在露台上说话,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阿姨说:“……我不能要……咋能要你的钱?” “你拿着……孩子不是快开学了吗?你先拿着用……” “那不成……” “怎么不成,你一个女人供俩孩子怪不容易的……就当是我借你的……” 成城跟厨子师傅一个房间里上下铺睡,对公司的人知道的比较多一点。知道这个保洁阿姨,是公司里谁的大姨,说是男人跟外村一个寡妇好上了,整天跟那边过日子,对那边寡妇的儿女好的跟什么似得,挣得钱全给那边,这边儿女倒是花不到一分钱。这阿姨大了,儿女也都不小了,大的今年高考考上大专了,小的考上中专了,学费不少钱。那边的寡妇却年轻,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孩子才上小学,因此阿姨的丈夫只管那边不管亲生儿女。 厨子师傅是川省人,个子不高,但却特别能吃苦。人也很好,对人挺热情的。早年家里穷娶不上媳妇,后来娶了个媳妇那媳妇又跟着别人跑了……这师傅觉得保洁阿姨是个不错的人,对人家挺好的。经常是盛汤盛饭的时候多给阿姨的碗里多盛点肉。 如今更是拿出钱来给对方叫她供养儿女读书。 心里其实怪感慨的,都是好人,只是遇人不淑而已。 这边他扭过脸来,却见不敢对着那边使劲的瞧,好像还竖着耳朵在听。他就觉得有意思:“你小子,听的懂吗?” “咋听不懂?”别瞧不起人。不过他的表情并不好看,“那阿姨怎么能拿人家的钱呢?” 成城一听这话音不对,怕他把这话回家给他姐一说,再给阿姨引来麻烦,就忙跟他解释,“……家里是山里的,庄稼地里的收入根本就供不起两个孩子上学……” 不敢沉默,当年,家里也供不起姐姐了,妈才把姐姐送到她爸爸身边。 “家里唯一的男劳力,只给别的女人的养孩子,阿姨的两个孩子最近几年没花过她爸一分钱……” 不敢眼泪差点下来,爸爸养哥哥,啥都愿意给哥哥,可却也舍不得给自己,更不会舍得给姐姐……爸爸也是养别的女人的孩子,不养妈妈生的孩子…… “你别看阿姨收了人家的钱就看不起人家……要是有办法何至于此……” 不敢到底是问了一句:“可阿姨也挣钱,也有工资呀!” 成城就摇头:“这是孩子话。你知道在城里上学开销会多大吗?学费生活费等等等等,儿女将来要是再在城里安家,这不知道得花费多少……别说是山里的农民,就是我这样的也算是城里的工人的家庭……下岗职工人家都负担不起的。阿姨就是再努力,挣的也有限……哪里能够用?” 不敢心说,我妈是不是也在想着将来给我买房子,跟姐姐一样也能有钱给我开公司,所以……所以才找了姐姐的爸爸。 他就问:“阿姨会跟大叔结婚吗?” 成城摇头:“怕是不行。阿姨跟丈夫没离婚,还有……万一她的孩子不同意怎么办?” 不敢就不懂了:“为什么阿姨的丈夫不离婚?” 这孩子,这我上哪知道去。还有,我跟你个小屁孩说这些说的着吗? 他扭脸,见师傅已经去厨房去忙了,就起身,“搭把手去,去不去?” 好啊!不敢跟到厨房,一边看师傅切菜,一边在边上问:“你想跟阿姨结婚吗?” 这话把师傅说的就笑:“你这娃儿,耳朵还怪好使的。” 成城就说不敢:“好了……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问……走走走,里面怪热的,咱俩都出去,我摘菜,你玩器械去……” 哦! 好像都不愿意跟他说一样。 他在高低杠上玩,就听成城哥跟大叔在说话。那大叔叹气着说:“想结婚没得用!那边的男人太混蛋,啥好处都想占着。这边娃儿供出来了,将来在城里住,挣工资,那混蛋还想着跟着娃儿享福。你没听得你阿姨讲,好端端的,那混蛋又跟娃儿说,你妈要是嫁人了,爸就供你们,现在挣的钱都给你们攒着……还说娃儿妈早就有了外心……他跟娃儿说这些为的啥子,还不是怕娃儿将来出息了跟他不亲……这也就是娃儿们现在大了,懂道理了。要是还是小娃儿,可不就被亲老子给骗了。教的孩子不亲妈只亲爸,你说这当妈的辛辛苦苦为了娃儿的,最后娃儿却不理解,当妈的得多伤心……再等等吧,等三四年的,她那边两个娃娃都毕业了工作了,再说。我这里没得关系……” 这话说的不敢双手一松,一屁股从高低杠上给掉下去了。 这天四爷送不敢回去的时候,就觉得这孩子沉默下来了。他是知道大师傅和保洁阿姨的事的,成城觉得白住不好意思,因此以前没找他管不敢的时候,他就跟大师傅和保洁阿姨比较熟悉。只要有空,他就帮着这两人干活。而且,成城是石门人,说起方言来跟苏家村那边差不多,这就又是一层天然的亲近。于是,叫成城管着,跟着大师傅和保洁阿姨后面转转,听一听看一看,谁说都不如亲身得来的有感触。况且,之前他还专门的点拨过大师傅几句。看来,这是有点效果了。 在路上,他就试着问:“怎么了?跟成城玩的不高兴?要不要我换个人陪你玩?” “不用!”不敢赶紧道:“真不用。” “那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四爷就问:“公司谁欺负你了?还是呆腻了,不想再呆了?” “不是…………”不敢侧脸看四爷:“小业哥,你知道保洁阿姨和大师傅的事吗?” 四爷好似愣了一下,想了一下才恍然:“你说这个呀……知道!保洁阿姨是那个平头矮个脸上长痘痘那个大哥的大姨,咱们当初找人就是从这些员工的亲属里找的……大师傅倒不是亲属,是我从外面找的厨子,人很本分……” “我不是问你这个……”不敢就说:“你说保洁阿姨跟大师傅会结婚吗?” “这个啊……”四爷做出一脸沉吟的样子,“不会吧!大师傅一个人,他那边没什么不愿意的。可阿姨不一样的,她得考虑她家孩子的感受吧。就算阿姨愿意也没用……这事成不了的。” “那她家孩子为什么不愿意?”不敢小心的问道,“怕大师傅对他们不好?” “大概吧……”四爷一脸不确定的样子,“大概他们还想着他们的爸爸……谁知道呢?也不关咱们的事。”他故意岔开话题,“你今晚想吃什么?要不咱在外面吃,接你姐出来?” “都行!”他的脑子里还是这件事,直到躺在被窝里,翻来复去的睡不着觉,一直念叨的是这件事。 第二天,不敢照样去公司,照样跟着大师傅和成城去买菜。只是再回到公司,他借口要休息,去了四爷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电话,四爷又恰好不在。别人各自在忙,成城知道这小子在哪就行了,也没管。不敢的手却放在了电话上,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拨过去,直接打到村里学校的电话上,接电话的声音很熟,是熟人:“李老师,我是不敢。我找我爸,你帮我喊一下。我五分钟以后再打过去。” 那边应了,他赶紧挂了电话。 然后看着手腕上的电子表,等着五分钟赶紧过去。 一到五分钟,他就拨过去了,那边果然是爸爸的声音,他可高兴了,压了声音叫了一声‘爸’,卢大头在那边‘嗯嗯嗯’的,“有啥事呀?” 其实也不是有什么事,就是突然的想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什么。他慌乱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点语无伦次:“……我在补课……给我找了个大学生老师,天天陪着我……一天得两百……” “一天两百?”卢大头声音都抖起来了:“咋一天就花两百?咱家里什么条件你该清楚……你哥还得买拖拉机,夏收那点粮食交了公粮之后……剩下也没多少,爸实在是没找个钱给你用……你要懂事一点,人家能学好,你不要老师也能学好……爸跟你妈离婚,当时是说把你给你妈了……爸就是要管,你妈也不高兴……” 不敢拿着电话快哭了:不是!我不是要钱!你没钱我知道,但你为啥要说给我哥买拖拉机……你还是愿意给他花钱,不愿意给我花……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64 欢喜人家(52)三合一 欢喜人家(52) 不敢手里举着电话,好半天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卢大头那边心里却一团的火在烧,宝凤到底是过自己的媳妇,是自己儿子的亲妈。她就是到了京市上班,那一个月也就挣那么点钱。给儿子一天两百的花……这花的是谁的钱? 那种别扭的心理不由的叫他问了一句:“你妈是不是跟林东来结婚了?” 不敢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说。 卢大头见孩子不说话,以为就是了。他当时脸就憋的通红,肚子里烧的那把火一瞬间就窜出来了,话不由的就多了起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会子他想说什么,想表达什么:“给你钱你就攒着……不能乱花。人家跟你也不亲,你这孩子不能太实诚。现在你还小,他们得管你,不管你就是犯法的。可等你大一些了,再想花他们的钱就不容易了。你妈挣的又不多,能指望你姐的妈妈给你钱不?你现在听爸的话……他们要是给你,甭管是啥,只要给你你就拿着。你得懂事,不能大手大脚。咱是啥情况你也清楚,爸这边有你大哥,也管不了你多少,你得替你自己想。钱偷偷的存着,等你大了,你就能存不老少钱了。就算是林家不管你,有这些钱娶媳妇干啥的你自己也方便。平时也要乖巧一些,不能跟在爸面前一样倔。要多说点好话,别学你哥,你哥的最笨。你学学你姐,她的嘴巧。哄的人家高兴了,一天多给你几块的零嘴钱,攒下来也比爸给人家扛活挣的多。还得眼里有活,家里的活就得干,别叫人家看你不顺眼……你要知道,他们家的三百五百的,都不在意。爸跟你哥,出去干活,算计的就是三毛五毛……” 可我宁肯要您扛活挣来的三毛五毛,不愿意要人家给的三百五百。 卢大头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眼里一热,泪瞬间就下来了:“爸要不是为了你,也不会跟你妈离婚。爸就是知道,干上一辈子攒的钱都给你,也不如人家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的多……何况爸还有你哥。咱家原来的老房子,是爸跟你哥的妈盖起来的,这边的家那也是你哥的。你说爸能咋办?不能亏了你哥,也不想亏了你……所以,听话。你妈要结婚就叫结婚去,爸都找人问过了,别看你不是林家亲生的,但只要你妈跟他结婚,他林东来的东西,你跟你姐是能平分的,懂了没?你要是过的好了,将来你们哥俩才能互相拉拔着过日子。” 所以,这意思是为了叫自己过上好日子,你连我妈也不要了。 他懵懵懂懂的有点明白了,在爸爸心里,大哥比妈更重要。因为大哥是亲儿子,是卢家的骨血,但媳妇是可以换的。自己也比妈妈在爸爸的心里重要些,因为为了自己过上好日子,爸爸不也说离就离了吗? 半大不小的孩子,第一次考虑,女人在男人心里应该是什么样的? 以前在村里,男人打媳妇,也是经常的事。谁家的男人要是把媳妇摁在地上打了,那是少有人去劝的,都是趴在墙头看笑话的,嘻嘻哈哈的,好似也不是什么大事。在家里,爸爸对妈妈倒是客气,这在他心里,他一直就觉得,爸爸对妈妈其实也挺好的。再熟悉的就是姥姥家。姥爷有时候也训姥姥,总是说:“你一个老娘们知道什么?”然后姥姥多数时候就不说话了。大舅训斥大舅妈也是一样,“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所以,男人对女人就该是这样的吗? 可他又恍惚的觉得不对,每次跟姐姐和小业哥出去的时候,看他们俩在一起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们是谈恋爱的,姥姥姥爷在家都这么说,这个他还是知道的。 那边喋喋不休,他从来不知道爸爸这么能说话。可他一句也不想听了。挂了电话,一个人坐着愣愣的出神。 到了快吃饭的时候,成城过来看了。心说,这小子昨晚是干啥了,今儿早早的就困了,结果一推开门,不敢一个人坐着发愣呢。他唬了一跳:“这是怎么了?谁训你了?” 不敢摇头,“没有。” “没有就出去吃饭。”你一个小子在这里装什么深沉? 吃饭都往二楼去,他们公司等闲是没有外人来的,也不用在一楼留人。二楼的休息区,都坐满了。不敢不爱跟这些人挤,他们说的话他又听不懂。他还是爱跟成城出去,在厨房门口跟厨子大叔和保洁阿姨一道吃饭。 公司其实没有这种尊卑等级的区分的,成城跟这些小伙子也能说到一块。大家都差不多,不过是专业不同而已嘛。成城不愿意在里面吃的原因就是这一个个的都是工作狂,吃饭的时候不闲聊的,都是说他们工作上遇到的问题。每顿饭吃的跟开会似得,所以,成城就出来了。他都这样,那别人更觉得那种氛围吃饭不自在。于是,就形成了这样。他们在里面吃,剩下的人在外面吃。这里吃饭并不热,相反,小桌子小板凳坐着,不讲究也吃的更自在些。 不敢就看见厨子大叔给保洁阿姨夹菜,保洁阿姨牙不好了,吃别的咬不动,因此,这饭桌上每顿有一道单独分出来的菜,不是蒜泥蒸茄子,就是烧茄子,不费牙又特别入味。那些工作的大哥都打趣大叔呢,大叔也只憨憨的笑,“茄子是我掏钱买的……”之前小业哥还说,吃饭顺着个人的口味,不用另外花钱。只要能顾得上做,顺着大家的口味做就得了。 所以,阿姨每顿饭总有些鸡蛋茄子还有豆腐这些容易嚼的菜色。 不敢就说阿姨:“大叔对您真好。” 把阿姨闹了大红脸:“别跟他们学,不学好,还会打趣人了。” 不是打趣,是真的! 成城就多看了不敢几眼,觉得这孩子这两天的心思有点重。他接这个活本来就接的莫名其妙,如今孩子这样,他也就留了心了。刚巧了,吃了饭,王佳打电话过来说:“我过去找你吧。” 电话是打到公司前台的,他靠在前台低声问说:“你今儿不是有课吗?” “本来说要上课的,结果后半天的课,一个学生说是今儿家里有事不能上课,一个身体不舒服,停两节课。” “那你过来,我过去接你。” 哪怕是没时间推脱几节课也要过来看看的,成城这边也不知道怎么说的,怎么就一天两百只陪一个孩子。 成城在这里住着,她不好意思空手,因此一下公交站,就找卖水果的地方。成城带着不敢来接的时候,她跟人家定了一三轮的西瓜,“开到楼下,抱到电梯上就行,也不费劲。” 能不费劲吗?公司一楼总不好放西瓜,还得往厨房塞。进了公司还得上一层楼呢。 但看着王佳满头大汗的,他啥也没说,只道:“你歇着,我来。” 然后不敢看成城哥干活比以往还利索,一个西瓜一个十几斤,他一边夹一个跑上跑下,王佳姐说帮着拿一下他就不让。 终于运上去了,他看着两人在二楼的休息室里并排挨着坐着,低声说着话。他也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是感觉成城哥跟王佳姐说话的声音都小了。 许是看的专注,王佳就扭头:“不敢?”她哈哈笑这个名字,“你成了我们家的财神了。说吧,你是不是干什么淘气事了,害的你姐得花钱找个人专门看着你。” 才没有。 小业哥说跟着成城哥长长见识,成城哥是大学生,又跟自己是同乡,能说到一块。 他就坐过来坐在两人对面,然后问王佳:“王佳姐,你会跟成城哥结婚不?” 这话问的两人红了脸,对于谈恋爱的两个人来说,结婚是特别遥远的事。当然,谁都憧憬过未来,但未来是什么样的,谁也不知道的。但肯定的,她想嫁给他,跟他过一辈子。有钱没钱,未来在哪,这都不是现在想的事。 成城就笑骂:“你这小子才多大就想娶媳妇?” 才不是,“就是问……你要是跟佳佳姐结婚了,会骂她会打她吗?” 怎么问了这话。 成城的表情严肃起来了,以为是他父母吵架了,还动手了。他就一脸正色,“你佳佳姐要是将来肯嫁给我,我宝贝她还来不及,怎么会骂她打她……” 这话说的王佳双颊如染了红霞,轻轻的戳了戳成城,跟这么小的孩子说这个干嘛。 成城却一把摁住了王佳的手,看着不敢,表情比刚才还严肃,“打媳妇骂媳妇的人都是没本事的男人,知道没?” 不敢歪头想了想,表示记住了,然后又换个方向问:“成城哥……你没钱是不?” 成城苦笑,然后点头:“是呢!没钱,可穷了。所以你好好的,我才好安安生生的挣钱。” 不敢就又问:“要是有一个人给你可多可多的钱,够你买房子,让你当老板,但就是不准王佳姐嫁给你……那你要钱还是要王佳姐?” 王佳‘噗’的一声笑出来了,说成城:“你带他看什么电视剧了?这都想什么美事呢。我家要是那么有钱,我爸还在乎我嫁给谁吗?别说你成城哥还不错,就是实在不成的,只要我喜欢,我爸也没拦着的道理。” “那要是不是你爸……而是一个……像是楼下那些哥哥一样,特别好的人。人家有钱,还长的帅……啥啥都有……”不敢就问成城,“你是要钱,还是要王佳姐?” 这话是孩子话,但这样的话一下子就戳到两人的心里。 成城苦笑,哪怕是王佳在边上,他还是遵从内心,诚实的道:“我现在没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我想,我会再努力的挣钱,不能跟别人比钱多钱少,但至少能不过苦日子……”那时候,选择权不在自己手里,而在对方手里而已。 王佳瞪眼:“胡说什么呢?”她撸了撸不敢的头,“你这脑子里一整天都胡思乱些什么。” 不敢却还问:“要是我成城哥选了钱不选你……” “那说明他不喜欢我,不想要我……”王佳就道,“你想啊,要是我给你家很多钱,你家里肯把你卖给我吗?” 不会! “那就是了。舍得换钱的,都是对他来说不重要的。”多简单的道理。 不敢便不再说话了,一个人又往楼下去了。他想,爸爸用妈妈给自己换钱了,那妈妈在爸爸心里是什么呢? 突然觉得很难受,他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王佳吓了一跳:“这孩子怎么了?你得跟林雨桐和金思业说……别出事了。” 成城拉着王佳起来,坐在二楼能看见一楼的栏杆边上,“只要不出去,就叫他一个人呆着吧。” 不过四爷下半晌回来之后,成城还是跟四爷说了一声。 四爷见王佳在,就放成城半天假:“你们去玩吧。这小子交给我了。” 进去的时候,不敢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瓮声瓮气的。这是哭过了。 四爷只做不知,叫他起身:“去洗把脸,带你出去。” 不敢不想出去,“我想回家。你送我回家吧。” 四爷也不强求,有些事,该想的就是得想,“那你也洗把脸,我这就送你回去。” 不敢利索的洗脸,然后跟在四爷身后上了车,在车上一句话也没有,到楼下直接上楼,便是家里没人,他也是带着钥匙的。 没敲门,自己将门打开,然后愣了一下。沙发上,姥爷跟姐姐的爷爷面对面坐着,茶几上一半放着茶具,一半放着棋盘,两人在下棋喝茶。看见他都抬起头来,姥爷问:“今儿回来倒是早。” 姐姐的爷爷只笑吟吟的看着他,他先是含混的应了一声姥爷的问话,这才朝那边低低的叫了一声‘爷爷’,然后跟兔子撵了一样往房间里去了。 两老人都不怎么在意,继续下棋去了。 不敢回房间,拉开窗户朝外面挥挥手,告诉四爷他安全到了,这才将窗户又给关上,躺在床上满脑子乱纷纷的。 林雨桐是稍晚一些听王佳说了一嘴,王佳打电话专门给林雨桐说了一声的,林雨桐晚饭就赶在姥姥姥爷这边吃了。林爷爷已经回去了,姥姥的饭还没做好,林雨桐直接去了不敢卧室,空调开着,这小子蒙着被子,也不见露头。她走过去伸手将被子拉开,这娃哭的都快抽过去了。 这么一丁点的孩子!林雨桐叹气:“怎么了?哪里又不顺心了?如今人人都是按照你的心意走,就怕你受一点委屈,你这倒是不声不响的,在这里哭什么呢?” 是!为了叫自己好点,姐姐这边一天出两百块钱。这是自家爸爸想都不敢想的。为了叫自己不受委屈,妈妈也不敢跟姐姐的爸爸在一起,他知道,妈妈一定是怕她结婚了自己要回去跟爸爸一块住……姥姥姥爷都不给小舅舅家看孩子,却只过来照管自己…… “我也不知道我在哭什么……”不敢憋着嘴,不想继续哭,但眼泪还是不听使唤的往下流,“我今儿给我爸打电话了……” 林雨桐心里一松,是卢大头那边呀。她‘嗯’了一声,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我爸说他是为了我……我还是难受,我替妈难受……” 谁的母亲在家里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只怕都会不舒服。 林雨桐就夸,“知道心疼妈了,证明你长大了。” “我也替我难受,我想着他总是我爸爸,我还想着要是哥哥那边有嫂子了有孩子了,爸爸能放心哥哥了,说不定就到城里来找我跟妈妈了,可他不是……他舍不得离开已经结婚的哥哥,却不记挂我,叫我跟着咱妈……” 林雨桐没法当着孩子的面说卢大头的不好,这并不能让孩子心里更好过一些,因此只道:“在你爸心里,觉得是你哥没有妈,再不能没有爸。而你呢,你有妈妈,有姥姥姥爷大舅小舅还有我,所以,他不是不记挂,只是很放心……” “可那还是不一样的!”他拍着被子,“那就是不一样的。” 是!亲爹亲妈不是谁都能替代的。 林雨桐搂着他哄道:“我知道……我知道……伤心了是吧?这不是有妈在,还有我在吗?” 这种事不是三两句能哄好的,哭着哭着,睡着了。晚饭都没吃。 林雨桐出来的时候姥姥姥爷都在客厅里坐着,林雨桐就招呼吃饭:“没事,他一孩子,哭出来就好了。” 姥姥就抹眼泪:“卢大头个挨千刀的。” 苏宝凤回来,林雨桐大致把事情说了一声,“他明白事了,总比糊涂着强。所以,不是坏事,别太担心。” 可怎么能不担心呢。苏宝凤晚上没回屋去睡,她挨着儿子,挤在儿子的小床上凑活了一晚。虽然苏宝凤起的早,但不敢还是知道昨晚他是跟妈妈一起睡的。 林雨桐回去,也没跟林东来说这个。却不想林东来递了两张卡来:“是射|击俱乐部和健身中心的,两家是一回事,都在一个场子里,一个老板。你表哥那边你妈送了一张,我给你们办了两张,我偶尔也会去玩。” 林雨桐表示明白了,这是想跟苏宝凤的领导那边打好关系。 成!第二天,林雨桐也不送不敢去四爷那边了,专门给成城又打了电话,叫他休息一天,今儿不敢不过去。她带着不敢去健身房。那边应该有游泳池的,不敢这小子是在池塘和水渠里学会的狗刨,得在正经的池子里跟着教练学学。 谁知道才到地方就见到生子,他拉着萧远一块来了。一见林雨桐就怪叫:“要知道你来,我们就不打车了。”说着,就看不敢,“嘿!小子,叫哥!” 不敢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个哥,不过满公司都是这种哥,他已经习惯了,不光管生子叫哥,也管萧远叫哥。 生子拉着不敢:“走走走!跟哥学射|击去,学游泳什么时候学不行,家附近就有游泳馆,周末也能去。会狗刨不怕水的,学起来更容易。” 林雨桐也随他们,无所谓玩什么,跟成城接触是一种接触,跟生子接触又是另一种接触。这两人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不敢接触到的世界和观点,又是两个世界和观点。 这是有好处的。 萧远不急着去,而是跟林雨桐坐在休息区说话:“……我听我舅舅说了,这次又给林叔惹麻烦了。” “跟你不相干。”这孩子的心意是好的。只是办事的手法,怎么说呢,她笑了一笑,萧远也笑,“这事我心里憋闷的难受,之前还去找金思业喝酒,他又说我,说我读书没读到骨子里。” 这是四爷会说的话。 萧远带着几分怅然,“他说,润物细无声比疾风骤雨要高明。” 林雨桐点头,萧远和萧泽就是明显的对照。萧泽补偿的方式是润物细无声的,十多年如一日,慢慢的一点一滴的在浸润你。而萧远却急切,恨不能一下子都补偿了,却不知道太急切反倒是会适得其反,因此疾风骤雨之下,也只能是‘绿肥红瘦’。 这边两人聊着,那边生子带着不敢,两人一个教一个学,中了大呼小叫,不中又跌足大叹,你埋怨我我埋怨你的。 萧远就说林雨桐:“对你弟弟,我觉得也是……润物细无声比疾风骤雨要好……” 行啊!能活学活用了,这是长进了。 快吃饭的时候,不敢还舍不得走。生子也不想走,才说要哄这小子呢,结果一出门,看见一辆眼熟的车。这不是舅舅的车吗? 林东来一方面是想跟苏宝凤领导这边打好关系,另一方面,也是找个合适的谈生意的地方。请客户一起打打球,这也是一种联络感情的方式。 这种方式很多人还真就喜欢,比坐在酒桌上可好太好了。因此,林东来就来的频繁些。 生子一瞧见熟悉的车,眼珠子就一转,马上要出口的话咽下去了,反倒是道:“来一次打车不少花钱的,干脆不出去了。人家这里面带着餐厅,在里面凑活吃点,下午继续玩……” 不敢还看林雨桐:“会不会太贵?” 生子一把揪住不敢:“你小子是不是傻,你姐现在多有钱你知道吗?别替你姐省钱,走走走!今儿咱们吃大户去。” 人家考虑到商业人士的需求,里面确实是带着餐厅,档次还不低。 生子一进去眼珠子就乱转,结果在最偏僻的一角的地方看到舅舅跟两个中年男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但看起来气氛很好。一人面前一个玻璃杯,该是泡的绿茶吧,茶叶在杯子里荡漾。也不知道是吃饭了还是没吃饭。 他看见了,林雨桐也看见了,但她假装没看见,由着生子安排。 生子拉着不敢:“找个太阳照不进来的地方……别看里面开着空调,可太阳照身上了,开什么都热。”朝着边上就走。然后跟林东来那边空了一个桌子的位子率先坐着。坐下就高声叫服务员,“点菜!” 林东来一听,不是外甥能是谁?他扭脸去看,在闺女和萧远的脸上转了一圈,视线在落在后脑勺冲着自己的男孩身上,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也没起身,“你们几个怎么赶一块了?” 李庆生一脸的诧异,“舅舅!你怎么也在?”这话说的要多虚假有多虚假。 不敢扭脸一看,就有些不自在,这不是姐姐的爸爸吗? 那边林东来的客人就问:“林总认识呀?” 林东来随手一指,“都是我家的。” 人家就叫了:“过来,过来一桌吃吧。” 这几个孩子三个大的,一个小的,这客人就心说,以林总的年纪,也不能有那么大的孩子吧?就都冲着不敢夸:“这是林总家的小子吧,长的可真精神。” 不敢有些不安,那边林东来却接话说:“皮的很,黑猴子一样。”然后才指了指桐桐,“这是我闺女,你再瞧瞧,是不是跟两娘肚子里出来的一样。” 姐弟俩一比,还真是。 林东来那么一说,人家客人当真就以为他有一儿一女。两娃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怎么想也没法想到人家家里的实际情况。 林东来又介绍其他两个:“一个是我外甥,一个是我侄儿。” 外甥是说李庆生,侄儿是说萧远。 这是把萧泽放在亲兄弟的位子上说这话的。 那这可不都是自家孩子嘛。 林东来又叫添了几个菜,要了饮料叫他们自己去喝,他便不管了,只跟客户去聊了。也不都是聊公事,私下也说说闲话,拉近关系。 林东来拿闺女吹,国内顶尖的大学,又说外甥,考上警校。说萧远,考上联大的历史专业,说这孩子在国外上学的,才回来没几年,理科好,偏学历史,夸的都带花了。 不敢端着杯子,低着头,就又听见林东来夸说:“……最小的那个,皮是皮,可这皮也有皮的好处。上学读书不需要跟他姐一样样样出色,特长学的好了,那也了不得。指不定要不了几年我就培养出一冠军来。” 人家又恭维,面子上的事嘛,别管心里怎么想,好话总是动听的。 那个说:“听见没小伙子,你爸的恒心不小,要培养冠军呢!” 那个说:“好好练,真得了冠军了,可得叫你爸请客。” 林雨桐揉了揉不敢的脑袋:“还不谢谢两位叔叔。” 不敢抬头,说了一声‘谢谢’,说完,一扭头,视线跟林东来对上。 那是一双带着笑意的温和的眼睛,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双眼睛,至少他看着自己的时候,跟大舅和小舅看着自己的时候是一样的。并……并没有想的那么不舒服。 林东来并不急切,吃完饭就叫几个继续去玩了。甚至他下午有事早早走了,也只是叫服务生过来说了一声。 生子中场休息的时候就说林雨桐:“对付这种孩子我最有办法。你把他交给我就行了。” “成!”林雨桐特别大方,“以后周末你要是有空,也帮我带带。到年底我送你一辆车。” 生子蹭一下坐端正了:“当真?” 当真! 那还有什么说的,等着瞧就是了。 暑假剩下的日子,林雨桐把不敢全权交给李庆生了。但李庆生吧,很有些飘。没带过孩子,负责任这一点不如成城。于是,行程就变成了成城每天带着不敢跟李庆生集合,一整天几乎都泡在俱乐部那边。 他们隔三差五的也会见到林东来,碰上了就一块吃饭。虽然不敢还是不跟林东来单独说话,但却也不回刻意躲了。 偶尔林东来买点零食或是其他东西,叫苏宝凤带回去。不敢在窗户上看见,知道不是妈妈带回来的,但也收了,并没有像是之前一样,直接就给扔出去。 谁都看得出变化,谁都不给说破,都特别有耐心的看着。 而简政美那边,也终于是敲定了时间,“明儿晚上,还是辉煌会所。” 成! 林雨桐和四爷一块过去的,还是在三楼,还是牡丹厅。本来还以为来的人很多,却没想到,里面坐着的,除了简政美,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还真认识,就是那个姓齐的小伙子,自己和四爷手里的两张卡还是他叫人给的。 两方都愣了一下,然后才相互握手。 简政美介绍:“这是齐天。”然后又给齐天介绍林雨桐和四爷。 齐天很客气,“不好意思,倒不是我拿大不肯跟你们敲定时间,这事虽是我出面,但这盘子大了,后面的资金也不是一家能拿的出来的,我们彼此私下沟通好了,才好找你们往下谈。” 其实也没什么具体内容要谈的,四爷之前拟定的已经相当合理了。以专利入股,在中间值占了两成,不负责管理,他只负责技术顾问和咨询。剩下的你们怎么分,跟我们全然没有关系。 这次也不过是人家推出个明面上管事的人来,双方见一下面。面对面的将合同的里的每一项都再确认一遍。 坐下来没说闲话,逐条确认之后,签合同摁手印就行了。剩下的,两边都请了律师,很好办。 这个办完了,齐天才道:“厂子这个好办,但是做这一行,就在于一个技术更新。所以,科研力量非常重要……这以后,你们有新的东西,咱们可以继续合作。而如果别人有更新的东西……” 四爷便明白了:“自然就该别人合作。咱们的合同到产品更新换代之后自动解除。而且,在这方面,多找手里有专利的单位和个人合作,自然最好不过的。” 竟然是主动说出这个话。 齐天就再跟四爷握手:“我知道你还有别的生意,以后有需要资金的时候你只管说话……” 这件事就说完了。 四个人面对面吃了一顿饭,简政美才将林雨桐和四爷往出送。一边走一边解释,“我之前没料到,他们会把盘子做的这么大。”她觉得被那边占了主导,对这边不好交代。 四爷和林雨桐倒不是太在意这个,这种行业,盘子小了也转不动。这也不是一件能着急得事情。四爷手里存着的图纸不少,也都已经悄悄的去申请专利,之所以没声张,也是想看看对方是个什么成色。 到了门口了,简政美才道:“跟这些人打好交道,对你们没有坏处。赵家那边的事马上有结果了,赵来学转政|协的事基本已经定了……但还是那句话,秦桧还有三个好朋友呢。真要有人使绊子,你们处理起来会很麻烦。这个齐天……人还不错,在这个圈子里,属于上上下下都说的上话的人。以后有个聚会之后的,我要是觉得你们来合适的话,我提前给你们打电话。来往来往……熟悉了就好。” 还真是挺费心了。 林雨桐就问说:“我们当初要了两成,这两成里,又有两成是要单给你的……” 简政美明白,这是林雨桐怕自己在这个大盘子里沾不到边,“那倒是不至于。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我牵线搭桥办成的事,至少跟你们的合作上,我是能单独拿一成的。” 但饶是这样,林雨桐还是给简政美留了一份。 把人送走,简政美又回去跟齐天说话:“我说的没错吧。这两人很懂规矩!他们对钱看的很淡,也不是那种攀附上来就撕扯不开的人。人很聪明,也很规矩。跟这样的合作,我觉得是可以放心的。” 齐天就给简政美倒茶:“我不是不信你说的话……但我还是想看看。尤其是这次见面之后,我更得看看了。” 简政美眼睛闪了闪:“我不是很明白。” 齐天笑了笑没解释,只叫简政美喝茶。 林雨桐和四爷回来就先扔过这件事了,这天,林雨桐才说叫四爷去苏家那边去吃饭,结果却不想警察找上门来,“是林东来家吗?我们找他了解点情况……” 了解情况? 是为了当年过失伤人的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65 欢喜人家(53)三合一 欢喜人家(53) 通知了林东来回来,人家果然是为了当年的案子来的。 其实当年的案子,判的重了还是轻了,对现在的林东来来说,没有一点意义。蹉跎的时间不会流转,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人家问他什么,他说什么。事情过去二十年了。很多个细节他自己都不太记得清了。在这事上,他也不撒谎,也没想着把谁怎么着。不过是案子这么一动,就证明赵家确实是折进去了。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因此,人家在家等了林东来四十分钟,所谓的了解情况,前后却也只二十来分钟的样子就结束了。 好似当年的事情到这里就会画上一个句号。 第二天林东来就被通知去有关部门办手续,就是之前想求人家办,办不下来的事。人这么一忙,这点事就跟风一样,吹过就散了。 林雨桐却接到萧远的电话:“……对不起……赵来康被放出来了……” 嗯? 那就是qj案有了不一样的说辞。 果然萧远道:“我妈回来了一趟……去给赵来康做了供词……说她那时候害怕惶恐,并不是很明白自己的心意……后来之所以回家就喊了qj,是因为离开的时候一身狼狈,怕家里责罚……” 所以,当事人都说没事,又有确实搞对象的前提,时间又过去了二十年,赵来康就这么又出来了。 这个萧湘啊……林雨桐有什么想法也没法对萧远说,只道:“你是你,他们是他们,跟你没啥关系。行了,这事就这样了。你忙着准备开学的东西吧,别老把这事挂在心上。” “那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一定记得告诉我。”萧远急切的道,好似怕林雨桐会拒绝一样。 林雨桐应承着,全没往心里去。 往事已矣,人都得往前看。这一点没有谁比她和四爷做的更好,要老惦记过去,那就别活着了。光是自杀寻死,只怕都死烦了。 人活着,就得认认真真的往前活。 再往前,秋老虎来了,也该开学了。 要开学了,不敢得上学去了。四爷将那边成城的工资给结了,成城和王佳又买了不少牛肉羊肉,请公司的人一起烧烤,算是答谢。 年纪都差不多,这些都喊呢:“放假再来住……总有你住的地方。” 勤快的人到哪里都不惹人讨厌,成城借住在这里,眼里特别有活,不管是谁叫搭把手跑腿他都干。将士一些复印打跑腿印这一类的杂活,他都顺手就给干了。 一群人彼此的留了电话号码,不敢还很舍不得成城。成城把他的宿舍电话还有通信地址都给不敢留下,“晚上你可以给我打电话。不过我晚上回宿舍都会很晚,估计那么点你都睡觉了。周末呢,我也得打工,不过晚上回来的能稍微早一点,要打电话就在周六晚上十点以后。写信最好,你也上六年级了,早该学会写信了。有事给我写信也容易。咱们这点距离,三天就到我手里了。” 不敢拽着他,都快哭了,“……那你寒假回来吗?” “回来!”林雨桐就接话,才把成城给解放出去,“肯定回来,还得给你补课呢。” 成城笑了笑,这是跟自己把寒假的档期也定下了。他利索的应了,“肯定回来。一放假我就回来,还跟大叔一块住。你还到公司这边来……” 果然这么一说,不敢就咧嘴笑了。 随着成城工作的结束,不敢该去报名了。择校的事苏宝凤没费劲,选了个离家最近的一个学校,从小区出去,走不过一二百米,便是一个小学。 因为苏宝凤工作性质的原因,给孩子转学并不麻烦。手续办齐全了,是林雨桐带着他去报名的。京市的学校便不是重点,可也比乡镇和县城的小学好了太多。 不敢这小学上的,一直就在换学校。一二三年级在村里上的,四年级在镇上读的,五年级都上了一半了又到了县城。县城那边估计还没怎么适应呢,这不,就给调到京市了。 崭新的环境,并不能叫他有多少高兴。周围的同学都不认识,而且,好像也没有太多共同话题。把不敢送到教室,林雨桐没急着走,再回头去找班主任。跟人家老师把不敢的情况说了。 之前在健身中心,四爷请人给不敢做过测试。短跑算是出色,但不算多惊艳。但真正惊艳的是这孩子的长袍,耐力特别好。 林雨桐就把这些情况跟人家老师细说,有特长,也准备往特长上发展。也就是提前跟人家老师说,成绩如果不理想,不用太苛责孩子。 老师是个四五十岁的女老师,人很温和,马上便明白了林雨桐的意思,“德智体美劳均衡最好,但特长不该被埋没。咱们学校也很注重发展和培养各方面有特长的孩子……” 两人说了一个课间的时间,下课了,林雨桐偷摸的到教室外面,从窗户往里看。不敢的普通话说的还是有点口音,但还小,很容易就能订正过来。他此时正在手舞足蹈的给同桌还有边上的同学说射|击的事。他说射击场在哪里哪里,边上的同学就马上说是不是做第几路公交车做到哪里哪里的,周围都有什么,不敢马上接话。这就是之前有人带着四处溜达长见识的好处。至少能跟周围的人搭上话。 班主任进了教室,给同学介绍不敢。然后还夸不敢是长跑健将,又说班干部的事,不敢做了体育委员。林雨桐的视线落在教室外面的文化墙上,文化墙是上个学期留下来的旧的,上面写着班干部的名字,林雨桐关注的不是这个,而是干部的称谓里有一个是‘文体委员’。可现在班主任叫不敢做体育委员。为了消除孩子可能会存在的自卑和不适应,老师将文体委员拆成了文艺委员和体育委员。 林雨桐一下子就放心了,出来就给苏宝凤打电话说了这事:“……有时候学校不在于是不是的非得进重点。合适最要紧!” 能照顾到每个孩子的情绪,这样的老师就是好老师。人这一辈子上那么些年学,碰上的老师不少,可能叫人心里一暖的老师真不多。遇上了就是运道。 苏宝凤正陪领导开会,说了一声‘知道了’,就算是彻底的放心了。 大学其实也开学了,可这不是有新生报名吗?学生会抽调很多学生在协助报名的事。报名几天就得乱几天,正式上课得等到大一的报完名之后,因此,她倒是不急。知道苏宝凤今儿有事,直接就过来先送弟弟报名再说。回来之后又把课表时间表给拿回家,直接贴在家里的门后,跟姥姥姥爷叮嘱了一遍,等到下午放下,带着两老人等在规定的地方接不敢回家。 现在接孩子的都是小学一年级的学生,大孩子接的少。除非家比较远的那种。 不敢这种属于近又大的孩子,他自己都脸红:“我丢不了,能自己回家。” 但姥姥哪里放心,“你当这是小苏村呀。看看着外面的车得多少,我跟你姥爷也没事,以后送和接都是我们的活。我们不到学校跟前都行,但得看着你进去出来……” 两老人身体倍好,接送一个基本不怎么要人操心的孩子,没问题。 林雨桐又细细的问了一遍不敢的在学校的情况,吃了饭,带着他去小区门口一家辅导班,给报了作业辅导,以后回来先在这边写作业,写完作业再回家。 这个辅导班也有门通小区里面,所以进出连小区门都不用出。两老人放心了,催着林雨桐赶紧回学校,别给迟到了。 迟倒是没迟,就是跟四爷约的吃饭的时间过了,她一边往宿舍楼里跑,一边跟四爷打电话:“你吃了吗?我才回来!宿舍里还没收拾……” 四爷吃了,才开学就被宿舍的几个摁住要请客,“明早我在外面等你吃早饭……” 好啊! 这边挂了电话往宿舍跑,上楼的时候跟几个女生擦身而过,她走她的也没在意,结果已经路过了,被人给叫住了:“林雨桐……” 嗯? 林雨桐回头去看,还真认识:“楚词?” 楚词带着几分矜持的笑:“还真是你呀?那咱们是校友了。” 林雨桐点头:“那恭喜你了。”不过以楚词在高中的表现她考上京大……着实是不容易的。不过她的视线从楚词和跟楚词一块的几个女生身上掠过就明白了:“你们是艺术学系的吧……”如今没有艺术学院,只有今年上半年成立的艺术学系。具体的林雨桐也不是很清楚。 楚词本来就是学音乐舞蹈的,朝林雨桐点头:“我是艺术特长生。” 那就难怪了。 林雨桐便道:“还没吃饭吧?赶紧吃饭去吧,回头再聊……” “嗳……”楚词见林雨桐要走,就开口叫住了,“……那个……咱们学校还考上好几个呢,再怎么说,咱们原来都是一级的同学,要不然,聚聚呗。” 其实,关系好的一直也没断了联系。没联系的,那就是说关系并不好,包括楚词在内,这都不在一个班,有什么非得在一块吃顿饭的理由吗? 林雨桐只含混的应了:“以后见面的时候多了,总能找到机会的。你们快军训了吧,赶紧准备吧,等大家都反应过来东西都不好买了……” 边上的几个女生就叽叽喳喳说起了买东西的事,林雨桐摆摆手,直接跑上去了。 楚词还没说完呢,抬头就不见林雨桐的人了。 她同学问她:“你这同学长的挺好看的……你看她的身体条件,猛地一看也像是学舞蹈的……” “哪里像是学舞蹈的?”胸那么大! 冲到宿舍,都在打扫卫生,说是学生会要检查。这种的大家都没有太大的热情了。大二了,不是大一的菜鸟容易被吓唬住。不过林雨桐也不拖后腿。她的生活习惯很好,除非睡觉,否则被子是叠好的,床上一般也没有别的衣物,最多就是睡衣,叠放好压在枕头下面。书在书架上,有个折叠桌子,不用的时候靠墙放着,被子一挡,看也看不到。她的衣服也都是几身换洗的,周末就带回公寓去洗了,没有那么多的行李箱,学校的衣柜就能放下。 整个宿舍,就她和简政美的东西少。简政美到现在都保持着叠被子叠成豆腐块的习惯,她的内务也很好。王佳暑假只在家呆了两天,还是快开学的时候回去拿学费和生活费去的。便是家里要给拿东西,她也没给家里准备的时间。因此上,乐音她们摆了一桌子的特产招呼大家吃,各种的塑料袋罐头瓶堆满了,可想而知那个味道啊……一掀开宿舍的门就觉得冲鼻子。 林雨桐象征性的一样尝了一点,她们倒是催着:“赶紧吃。天热,就是腌的也经不住放……” 王佳还提醒说:“先收了吧。一会子检查卫生。” 这么多东西怎么收? 没法收就不收。不就是检查吗?大二了还怕检查。 可偏偏的,人家还就认真的。这个乱肯定不止208,但批评名单写在第一个的是208. 第一次很严厉,是通报批评。作为最糟糕的宿舍,被惩罚清扫二楼厕所和水房一周。 批评没关系,但是打扫厕所这个问题就很严重了。当时人家来检查的时候林雨桐也不在,他去水房了,将抹布这些重新洗了一变,等回去的时候已经检查完了。当时谁也没在意,可紧跟着小喇叭匣子就通报批评了,还有惩罚措施。 王佳很有些愤愤的,“怎么还当真了?” 这种事情人家要认真那就真认真了。 乐音她们也赶紧将乱七八糟的都收起来,然后开门开窗将味道给散出去。简政美就问林雨桐:“那回你顶替的那个主持人叫什么来着?” 白小柔? “是她带人检查的。”简政美这么说着,就上了上铺。 林雨桐跟着上去,想了一下,也没得罪白小柔的地方,应该不存在打击报复吧。 几个人都磨磨蹭蹭,每一个人愿意去打扫厕所的。 正为难,看谁先动呢,结果小喇叭匣子又响了,舍管阿姨特有的声音和腔调传来:“物院气象的,物院气象的……通知你们马上下楼,召开班会!召开班会。” 物院气象的,就林雨桐简政美和王佳。 三个人利索的起身穿鞋往下走,一般的班会会提前通知,除非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其他三个都急着大厅:“你们班是不是谁暑假出事了?” 怕的就是这个呀。 三个人急匆匆的跑下去,然后就见何君尧和田小军在楼下等着呢,一见三人的速度,就憋着笑。人到了跟前,他们率先往出走,一出来哈哈就笑。 田小军挨着林雨桐站了:“哥们够意思吧!一听说你们遭难了,这就来解救了。走走走,男生都在吃烧烤,就差你们三个。多玩一会子,回去厕所就扫完了。” 王佳立马觉得这两人忒够意思,可林雨桐和简政美却觉得,这点事竟然在男生那边也通报了。这个丢人给丢的! 林雨桐也没想着逃避惩罚,不过是同学的好意,心领了就罢了。今儿没打扫,大不了明儿打扫不就完了。 结果回去之后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路过水房的时候能闻见消毒液的味道,就证明里面打扫过了。王佳还沉浸在跟同学一块吃烧烤喝啤酒的兴奋中,一进宿舍推开门就喊:“辛苦了同志们!” 然后人家三个谁也没言语,各干各的。 王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今儿你们三个一组,明儿我们三个一组……” 只乐音在上铺朝王佳笑了笑,挤了挤眼睛,但还是没说话。 “……”王佳摊手,“不会吧!这么小气呀!我们下去的时候真不知道找我们只是吃饭的。吃了饭我们就赶回来了,才说咱们换着打扫不是一样嘛!” 高萱翻了一页书就说:“一共七天,分两组,这就是得三轮半。第一组打扫四天,第二组打扫三天呗……” 谁这会子去想找个了? 王佳也生气了:“那照你这么算,刚才我们三个的东西可都归置好了。没归置好的事你们三个……我们才是被拖累的对吧?不就是刚好不在吗?我们又没说什么?谁还算一下第七天该谁打扫?到时候咱们六个一起不就完了……至于算计的那么清楚吗?” “这不是算计的清楚不清楚的事。”高萱就把书放下,“是我们没收拾好,我们不也是想把好吃的就你们尝一点吗?吃的时候不说啥,吃的没收起来就成了我们的不对了……你不觉得你过分?” “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王佳往前两步,“我们吃你多少东西了?就好像你们吃我们的吃的少了?咱们宿舍聚餐,多数情况是桐桐和简政美结账的吧。每次叫我们捎带了什么东西,肥皂牙膏的,谁也没算钱对不对。我们给你捎带午饭晚饭,你就买早饭顶账。明知道桐桐已经吃早饭了,还只当不知道的买,当我不知道你是啥意思?不就是觉得早饭便宜呗。这些我都不愿意说你……” “我占你的便宜了?”高萱脸涨的通红,“我都不爱说你,你当你好呀。毛巾从来你拧干,湿哒哒的弄的宿舍潮湿被褥都是湿的……一到周末你就出去打工,急着出门洗脸水都不倒还不是在宿舍堆着呢,不是我们给你顺手倒了的……” 林雨桐和简政美周末都不太在宿舍,对这些都不知道。但是姑娘家吵架……我的天啊!是怎么从一次错过打扫卫生一直歪楼到平时各种不顺眼的生活习惯的。 最后是两边都劝把人给劝的不吵了,但是吧……阵营隐隐形成了。林雨桐和简政美带着王佳是一国的,其他三个是另一国的。 王佳和高萱是真的不说话,其他人倒是说话,但是隔阂好像已经形成了一般。早饭人家三个人一起,这边……林雨桐才一出门,简政美和王佳就跟来了。 于是,跟四爷的两人早饭,变成了四个人。 简政美跟四爷比较熟,算是有公事上的来往,她没觉得不妥当。王佳也觉得跟四爷很熟,因为成城的原因暑假她往公司跑的了好几次,这就是熟人了吧。 然后两人各自买了早饭,就挨着林雨桐和四爷吃饭。王佳还生气着呢,边吃边说。 四爷这才知道桐桐被罚了,他那会子不在宿舍,“不过我们宿舍也被罚了。” 那就很坏了! 干嘛在男生那边通报女生宿舍的问题,却不在女生这边通报男生宿舍的问题? 正吃饭了,林雨桐也不好问被罚打扫厕所的事,但不用问四爷也知道,“掏了几包烟,有人替我。” 那你可好了。 我上哪找这个人去。 但四爷的办法给林雨桐和简政美提供了思路。一层楼一个厕所,有多脏都很清楚的。两人都不想去,王佳嘿嘿笑,“看来这次我又能跟着沾光了。” 今儿还不上课,吃了饭,四爷去计算机社团去了,林雨桐没急着去,被子还得抱出来晒晒呢。她问四爷被子晒了没,结果四爷摆手:“我把社团这边的再换到宿舍去,把宿舍的带到社团这边晒……” 男生啥都胡扯着用,味儿有点大。 因为计算机社团的优良表现,学校这个学期会给批个好点的办公地点,所有,四爷可能就会有单独的办公地点,如此,便是社团里晚上有女生在也没关系,独立的地方晚上可以休息的。 林雨桐还得在宿舍住,她跟简政美找宿管阿姨去了。打扫卫生有专职的人。就是想花钱找个人替她们打扫,得问阿姨,这算不算违规。 其实原则上是不算的,像是违纪有些也主张收少量的罚金。好像有一段时间,小学生迟到都被老师罚几毛钱呢。宿舍管理也是如此,比如,你们宿舍乱扔垃圾,被抓住一次罚款十块。比如违规用电热水器这些东西,发现了一次五十。 如今只当是用罚款请人打扫卫生,也没谁说不行。 王佳就说:“我们这学期都是专业课。急着去图书馆呢,要不然老师开的书目都借不到了。真没那么些时间浪费在扫厕所上。” 于是,这件事就成了。还请了之前扫厕所的保洁阿姨,打扫四次,给五十块钱。 这事到这里林雨桐真不管,她也真挺忙的。抓紧开学的这点时间,她得找班主任去,请班主任给介绍一位在某一方面有专业研究的教授,她想找古代气象资料仔细研读,应该读哪些书。班主任特别不喜欢这个命题,“你怎么不往前看,就只往后看呢?”但到底是带她去见了一位不怎么上课的教授,老人家倒是不干涉学生的兴趣爱好,给了书目叫林雨桐先去读,林雨桐看了一下,都是一些像是《灵宪》、《相雨书》、《山海经》、《天经或问》、《梦溪笔谈》、《田家五行》这样的书。有专门就是这一类的著作,有些是里面有关于气象的一些记载。 这些书除了其中的一两本,像是山海经、梦溪笔谈这些还有些文史类专业的学生读,其他的都偏门的不好找了。林雨桐在学校的图书馆里,花费了大半天时间才给找齐。关键是给这些书的分类不怎么系统。 林雨桐专挑一些具体的记录,像是‘每夕取通草一茎,以火然之,尽者,次日晴;不尽者雨。’‘树穴生水,天有雨。雨落井中生泡者,越下愈大也。’‘雨中鸦鸣,翅无声,雨遂止。’‘石上津润出液,将雨数目。’‘犬猫食草,次日雨又晴。’等等等等。 把简政美都看的莫名其妙,“你这是干嘛?现在都研究卫星云图,结果你这是靠一双眼睛研判天气。不是说没科学依旧,能流传到现在的各地谚语,肯定是有科学根据的。也经过了时间的检验……但这得是一时一地,叫你用双眼看,京市的天气你都看不明白……” 所以,意义在哪里呢? 我学它本也不是现在要用的。真到用到的时候,别说能观测京市这么大的地方,就是一县一城,也足够使了。 解释不了,只能说是:“兴趣!纯粹是兴趣。” 这分明就是闲的。 王佳可不敢干像是林雨桐这么没谱的事,“我得好好学,将来找个好课题……要不然,我这毕业了,去哪是个问题。回石门?我最好还是能留在京市,成城毕业了肯定要找好就业的大城市,回石门的概率不高。那我回去的话要么我放弃专业,要么我俩完蛋。所以,要是能以毕业就留在京市,将来成城不管去哪,我从京市再去别的地方,资本就不一样了。” 把两人毕业以后就业的因素考虑在内了。 可气象这个专业,就业途径就这么些,难!难!难上难! 三个人正讨论专业的就业形势呢,结果宿舍的小喇叭匣子又响了,通知林雨桐简政美王佳去学生处。 感觉很莫名其妙。 到了学生处,办公室里坐着好几个,林雨桐认识的有两个,一个是赵为民,一个是白小柔。 但一开口说话的却不是这两个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坐在中间的一位中年男,他该是学生处的老师,就听他轻咳一声:“那个……三位女同学放松一下,咱们叫你们过来就是了解个情况。最近啊,有学生反应,说是学生处做的处罚决定,有人阳奉阴违,用钱解决问题,违背了学校处罚的初衷,带坏了学校风气……” 是说雇人打扫厕所的事吧。 林雨桐皱眉,直接就道:“我们没有不服这个决定。但检查卫生最根本就是要求大学生要保证良好的生活习惯,惩罚是手段,不是目的,对吧!” 那惩罚学生,不管为什么惩罚的,当然都只是手段,不是目的。这话肯定不能说是错的。 老师咳嗽了一声,这话没法否认。 林雨桐就道:“我们的生活习惯好不好,欢迎随时检查……” “所以,就是说你们的生活习惯好就不该惩罚呗。”白小柔接上来就道,“那就是说同宿舍的生活习惯不好,惩罚了她们可以……罚了你们就错了呗。可是一个宿舍是一个集体……” 简政美举手:“我有话说。” 老师扬扬下巴:“说!畅所欲言。” 简政美指了指白小柔,“我怀疑检查的公正性,她在公报私仇!” “不!”王佳马上道,“她不是公报私仇,是恩将仇报,是嫉妒所以故意下绊子……我你们检查你就赶紧打断,因为你知道,我们宿舍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是不是干净卫生看看去不就知道了……” 就这点事! 简政美直接炮轰学生会:“学生会如果不能做到公平公正,那是谁的责任。一个小小的学生会,都开始官|僚主义了……”说着,就看赵为民。 赵为民心里一跳,简政美这张嘴才不怕得罪人。再叫她说下去非把自己跟林雨桐的恩恩怨怨说出来不可。他马上结果话头,还一副不认识简政美的语气,“你这个同学,一上来就把人逼到墙角。这么办吧,请几个学生会的干部,随机的再抽查几个宿舍,包括你们宿舍,判断一下,咱们再下判断。”然后直接点了三个人,就把人打发了,又请林雨桐和简政美三人坐。 老师左右看看,笑了笑,端着茶杯子走了。赵为民明显在偏袒这三个,话题早被牵着鼻子转移了。其实重要的是花钱雇人抵抗惩罚这件事,而不是生活习惯宿舍卫生。 但话说回来,花钱让自己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干点更有意义的事,这是对还是错。如果是花父母的钱,那这当然是错的。可林雨桐大名鼎鼎的,她有钱,且是自己赚的钱。用自己赚钱的钱雇佣人,人家错了吗?许是人家来一句,我分分钟都是十万八万的赚了,花五十块钱怎么了? 是啊!人家花五十块钱怎么了。 面对普通大众能说通的道理在人家那说不通,那就不说了。躲隔壁去再喝杯茶。 有针对性的检查很快,专门还去通报了老师一声:208宿舍卫生良好。不能打‘优’,给个‘良+’不为过的。反之,其他抽查的女生宿舍不说也吧。 尤其是白小柔的宿舍白小柔的床铺,一个在外面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姑娘,哎呦那个床上呀,被子没叠,枕头乱放,衣服挂在床头占满了半张床,床上还有零食的碎渣泡面的袋子,简直就不能看。 老师兜着报纸表示很忙,然后叫他们在学生会内部自己解决。 这三个顾着白小柔的面子没说谁最差,是说被罚的这个人家卫生还不错。 这个结果也就是变相的证明了白小柔不公平,怎么能这样呢? 白小柔都快气哭了:“……师哥你要说公道话……我知道你喜欢林雨桐,我早就知道你暗恋林雨桐,但你不能偏袒她……” 啊? 里面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愣住了。这个事我们都不知道呀! 赵师兄不是跟柳依依你侬我侬嘛,怎么就又暗恋林雨桐了? 柳依依刚到门口就听到这么一句,她推开门进来:“谁……暗恋谁……” 赵为民蹭一下起来:“依依,你怎么来了?这边有点事马上处理完,你坐着等我一会儿……”他扭脸就说白小柔:“这种玩笑不能开。我有女朋友,林雨桐也有男朋友,我和依依的感情很好,林雨桐跟金思业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事。不能这么造谣,这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正说着呢,楼道里传来大声笑闹的声音,还有人问:“是不是弄错了,学生会是在这里吗?找谁签字体检……” 应该是大一新生。 赵为民就说:“等一下,我出去处理一下。” 他利索的出去了,结果紧跟着就听到谁尖叫一声:“师兄……原来你是师兄呀……失敬失敬……” 赵为民就心说,这谁呀?“你见过呀?” “见过!”外面就嚷道:“……在辉煌会所……” 林雨桐心说坏了,可别是那天的事被谁看见了吧。 简政美拉着林雨桐,也是那么想的,她想拉着林雨桐溜走。 谁知道柳依依从桌上拿了签字笔,开门出去给赵为民送笔,门一开,那个声音看见林雨桐,又‘哎呀’了一声,然后就指过来了:“师兄,你跟这些学姐好上了吗?太好了!那天你被她拒绝了要自杀,我就说只要没死成肯定能在一块的,烈女怕缠狼嘛!”说着,他还跟身后跟着的一群的大一新生科普:“我说的你们还不信,当事人就在这里,你们问。我说那个姐姐长的可漂亮了,你们现在看是不是真的……” 人长的漂亮是真的! 但是那个谁为谁要自杀……这个事也是真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66 欢喜人家(54) 欢喜人家(54) 林雨桐看不见赵为民的脸,但是看得见赵为民的脖子。他的脖子都红了,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这种被这么多人盯着诡异的打量的视线,林雨桐无所谓。 毕竟对于这种事情,爆出来对林雨桐好像也没什么损失。漂亮的姑娘从来不缺乏追求的人。尤其是在大学里,还就是有那种别管你有没有男朋友,反正我就是追你,我就是喜欢,我就是缠着你,我就是要你知道我的真心。单纯又热情的小伙子很多很多。宿舍里的几个姑娘,谁没人追呀?王佳对外整天把男朋友挂在嘴上,可追的人一样不少。不过是这姑娘不愿意搭理。又外系的干脆就拉班里的男生当挡箭牌,又从不接追求者的电话,这才罢了。追的紧了的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给,反倒是那些默默暗恋的,这姑娘心大,没看出来,还跟人家哥们似得。这里面有同学也有老乡。看明白了的,谁也不戳破,主要是都挺忙的,没工夫管别人这种闲事。但像是董冬,她好像是没有明确目标。觉得这个还行了,就出去吃顿饭。觉得那个还可以了,那就顺便散步也不是不行的。属于觉得可以找,但找谁都觉得差了那么点意思的。 简政美和林雨桐属于特例。 林雨桐就不说了,跟金思业秀恩爱秀的满学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更关键的是,金思业那边的公司运营良好,而计算机社团的这些一开学就去那边看过了,回来也都说了关于公司的八卦:知道吗?公司在林雨桐名下。金思业连工资都没有,那就是个免费劳力。 什么?你问金思业花钱怎么办?笨!当然是等着林雨桐给零花钱,给多少算多少。除了他家里给的生活费之外,他没有任何可以支配的钱财。没看见在外面请吃饭都是记账吗?那都在等林雨桐去结账的。连一顿饭前都花用的不自由……你说,这是什么性质的追求? 你们谁自问能做到这一点,那你们就去。千万别忘了,那公司的房产还是金思业的,那玩意金思业白叫公司用着的。 谁想追,去去去!没人拦着。 本来上了大二了,也熟悉了,胆子也大了,刚有点苗头的小伙子集体缩了。我虽然很喜欢你的美颜,但是……我更心疼我的钱包。完全做不到什么都给你。我家还有父母弟妹呢对吧?这样真不成。 这些话刚传出来,都在私底下窃窃私语,还没人当面问到她跟前。 但有一个人对这话却深信不疑。那就是楚词,她跟同宿舍的姑娘们是这么说的:“……金思业那时候追我也是……考试故意不答最后一道题,就为了跟我上一个高中……” 啊? 金思业还追过你呀。 “那最后你们没在一起呀?”其实没人见过金思业是何方神圣,但因为报名之后,各个地方的学生都有老乡会接待。大家在一起,聊一聊学校的事情之类的,难免就说到了社团,说到了牛b普拉斯计算机社团,以及比较神奇的一对去年的大一新生。然后大家都知道,哦哦哦!原来金思业是这么一位牛人呀。在他们心里不是觉得林雨桐又多牛,而是想着这林雨桐得长的多妖孽,多妖娆,才能把这种牛人给迷住。 反正就是那种特别神奇的恋爱童话一般:哦哇!原来真的有一个男生真的可以为心爱的女生做到这种程度。好浪漫怎么办! 然后有人告诉她们,这个好浪漫的故事原来不是那么唯美的。原来金思业在喜欢林雨桐之前还那么喜欢过这么一个姑娘。 虽然这个姑娘在她们眼里,确实跟那天见的林雨桐不是重量级的,但是……这种事情谁说的清呢。说不定哪天就又对这个旧情复燃了呢。 他们不关心楚词的爱情走向,只想知道过去的八卦。 有人就紧跟着问:“是不是林雨桐横刀夺爱……” 楚词还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金思业明明是为了她故意考的不好的,但过了一个暑假,就变心了。她把林雨桐在高中前的暑假从乡下来了城里的事说了,“她家跟金思业家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你们大概没见过京市里的大杂院……” 这不重要。现实中没见过,但是电视剧里都有过。凡是年代剧里一半是少不了这个配置的。一说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催着她往回说。 “再然后就没有了。”楚词也困惑,“开学了,金思业就不理我了。反倒是林雨桐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他们在重点班,是同桌。后来又进了冲刺班,提前参加高考,然后就考了理科状元,考到了京大。” 就这样? 就这样! 这是个什么故事呀!期待了半天你就给我们看这个。 那要不然呢? “你就没问个为什么?”有人挤在楚词边上问。 楚词有些矜持,“那时候我又没有答应他跟他好,我也不好意思问人家。” “那许是知道你不答应他,他才跟林雨桐好的。”有人这么猜测。 另一个就道:“不过我感觉这人挺善变的……而且很冲动,特别感情用事。中考我要是敢不好好考,我妈非打死我,而且,我再喜欢谁,也不可能就拿前途开玩笑。但是他就这么做了!我听老乡说他挣的钱都给林雨桐了,虽然是林雨桐投资的吧,但这是不是太儿戏了……跟当初为了楚词故意不考好是一个样的。咱们打赌,看看他什么时候移情别恋。现在那么高调,等移情别恋那天,你们想想林雨桐……她得多尴尬。” “话也不能那么说。”就有人道,“初中生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你现在看初中的小孩,是不是觉得特别小,现在毕竟成熟了,那时候的喜欢算不上真的喜欢,现在……总能区分吧。” 马上又有人反对:“那照这话说,等将来毕业了工作了回头再看现在这个年纪,不也是觉得又傻又幼稚……” “这话说对了!学生时代的恋人,尤其是初恋能走到最后的少之又少,所以,别看现在是神仙眷侣,谁知道毕业以后怎么样呢?做不了准的!” 但不管怎么猜测以后,但大家都不得不承认,有金思业这种的手笔,等闲都没人敢出手追林雨桐。这样的姑娘太耀眼,感情的起点太高,追上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而简政美呢,是属于那种特别高冷的。对谁都不假辞色。对班上的男同学她还愿意,别人那是休想,眼里都不带磨人的。而且,她是周一到周五在,周末等闲抓不到人,每次找她她都不在,手机号码等闲人也拿不到……这样的姑娘,呵呵……追她?别说追了,大句话都难。 但长得漂亮的姑娘,总有人想用各种的法子追,这都是大家知道的。 为了追姑娘,小伙子们那是什么办法都用。在这种情况下,林雨桐这个大家都知道的闪着财神金光的校花有人追奇怪吗?有人有任何法子追都不奇怪的。 因此,别人说有人跟林雨桐表白,遭到拒绝,从而用自杀的方式胁迫,这种事大家还真信。对林雨桐有影响吗?没有! 当知道这个人是赵有为的时候,大家信吗?还是比较信的。 因为赵为民的条件太好了,别人都不敢追,也就赵为民这种条件的男生追起来大概还有些把握吧。 越是信,越觉得我cao,越是对赵为民有影响。 你说你也算是一学生中的领导人物呢,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轻率,莽撞,不稳重,不足以担重任。 就连隔壁的老师在喷了一口茶之后也这么想,还嘀咕了一声:怎么想的这都是?还是太年轻啊! 赵为民能不气吗?都快气死了! 谁要追她了? “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 赵为民和林雨桐异口同声。 但这大家的理解都有点跟不上,这是没有之前告白被拒然后自杀的事呢,还是说他们俩没有好的事。 林雨桐觉得自己否认了,也没说谎,她坦然的看赵为民:我并没有落井下石,我实话实说了。 赵为民点头,认可这个话。他扭过脸来再次强调:“都是谣传。确实没有……” “我不会看错的,那天我是跟着我表哥去玩的,我就在二楼,师兄你差点掉下来,我就在二楼的栏杆的地方,还伸手准备接你呢……”之前那个声音又冒出来了。 林雨桐却从这个说话的小子眼里看到了几分狡黠。 嘚!这小子可不是莽撞,信口开河,他明显就是在落井下石。只怕这人对赵为民是谁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是有宿怨的人吧。 这种二世祖她还是离远点。反正该说的话都说了,就是传扬开跟我有一毛钱的影响吗?没有!那我浪费这时间干嘛。 早忘了原来叫了林雨桐三人是来干啥的,这会子一个个的满脑子都是:赵为民真的为追林雨桐没追上而自杀过。 而这个当场,还有两个特殊的人。 一个是柳依依,一个是白小柔。 柳依依是赵为民的男朋友,甚至都是那种家里有所耳闻的男朋友。至少萧遥在老姚家的楼下就见过赵为民送柳依依去舅舅家。 白小柔暗恋赵为民,这个只要眼睛不瞎都看的出来。赵为民是那种特别不一样的学生,喜欢他的女生多了去了,在柳依依之前可以说是片叶不沾身,跟闻心看起来暧昧,但从来没承认过是女朋友。那边说闻心不是,柳依依才是。可跟柳依依才好了几天,暑假的时候就跟林雨桐表白,然后还闹自杀。这叫暗恋他的白小柔怎么想。 柳依依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呢,白小柔却先哭了:“师兄,你怎么能这样。” 然后就哭着往出冲,林雨桐和简政美正在门口堵着呢,人家一把将两人推开,狠狠的瞪了林雨桐一眼,然后用手捂着脸跑远了。 冲开一条路了,林雨桐和简政美抬脚就走,王佳从呆愣中醒过神来,跟着就走,坚决不掉队。 从里面出来,王佳气喘吁吁的:“那个……到底怎么回事?” 林雨桐还没说话,后面就传来一声:“等一等。” 是柳依依。她也追出来了。 柳依依看着林雨桐好像在措辞,好半晌才道:“……我知道为民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会做出自杀的事。他便是真喜欢谁,去追谁……也绝对不会用那样的方式……他是个特别有策略的人,他会将她要的人的身边人都攻克了,做到他一开口就不能让容许别人拒绝……所以,刚才说的那个人不是他……我不知道你们中间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我坚信……他不会是那些人嘴里为爱情困住以至于到自杀个地步的人……” 林雨桐看她,这姑娘眼里涌动着火苗,但话却很克制很冷静。说起来,赵为民接纳柳依依不接纳闻心,也是有些道理的。 他说柳依依适合做妻子,这话不算错。 她朝柳依依点点头,“相信你相信的,这或许是一种信仰。无所谓好坏,有信仰就好。” 这话叫柳依依不是很能听得懂,但那边人已经走远了。 王佳一路上都想问,林雨桐没细说的兴致,只否认:“没有的事。只怕是赵为民得罪人了……有人故意的……” 这事传的沸沸扬扬的,转脸连四爷那边都知道了。 他们宿舍都听到了,郑五给四爷打电话:“你说你一天忙各挣钱挣钱的,挣个屁钱呀。你媳妇都快被人撬墙角了,你还挣钱了。我看到时候你人财两空怎么办?” 都觉得赵为民这样的是个强敌。 四爷还没反应过来呢,那边挂了电话。 得!啥也别干了,去找桐桐去吧。一问才知道什么事,四爷就笑:“……这小子年纪不大,得罪的人倒是不少。他这要读研了,学生会主席这两天就卸任了。紧跟着他就在学校的团委要任职……这回八成要泡汤……” 高校的校团委过度一下,赶在研究生毕业,怎么也是副科了。若是再在中央部委镀金半年,下个基层,一下去就是科级。路一下子就宽了。 现在好了,这种事情宣扬的到处都是,至少在校内团委肯定是不成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这几天降温了,感冒发烧,这会子烧又起来了,有点昏沉。今儿欠了大家五千字,我先放,明天替换吧。撑不住了。 167 防盗 江湖有你(45) 他们去哪了?这也正是我们要问你的! 郭靖拉了黄蓉一把:“蓉儿,不要这么跟大师傅说话。” 黄蓉跺脚:“靖哥哥,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要是不想叫其他五位师傅出事,就是得把这些细节都给问清楚才行。”她甩开郭靖的拉扯,直言问道:“当日,大师傅你是如何自己离开的?你细细的说出来……” 柯镇恶一脸的慌乱:“你还没告诉我,你手里这东西是在哪里找来的。七妹喜欢芙儿,芙儿的东西坏了,她把临安的金匠都找遍了,就为了给孩子把首饰修补好……不会随意就丢弃的,那是很宝贝的东西……” “我们一路顺着大师傅有意留下来的线索找,其中七处都有打斗的痕迹。”黄蓉看向此刻才一脸震惊的郭靖,对他道:“对不起靖哥哥,我发现了,但是我怕你乱了心神,没敢言语……” 郭靖这才像是呢喃一般:“怪不得我觉得那个打斗的痕迹那么真呢……” 刚开始真以为是真的,所以他心急如焚,直到找到大师傅,见他不慌不忙还能冲自己发脾气,就以为是几位师傅可能是造了那样的地方吓唬自己的。却原来……并不是! 他收敛心神,想起那几处留下来的打斗痕迹,哪一场不是血迹斑斑,瞬间,就急道:“蓉儿你糊涂,这事你应该早告诉我……” 告诉你能如何? “我也只发现了这一点踪迹。”黄蓉解释道:“我原本想着几位师傅在一起的,师傅们的武功我是清楚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才对!” 龙儿点头:“朝闻阁将能记录在案的江湖人士都记录着,这些年,已经很少听到这样的类似江湖仇杀一般的事了。燕京城外的比武场,每天都有人在比试。若是有恩怨仇恨,在那里能得到冲裁。自朝闻阁成立一来,光是仲裁的江湖仇杀案例便有数千起,从没有哪个处理是当事人不满意的。” 这是替黄蓉解释了两句。 黄蓉点头:“是这个话。正因为有合适的地方去,凡是私下寻仇的,将会被朝闻阁追杀清除。这一点我想便是再蠢的江湖武人也是清楚的。有复仇的途径,去燕京的比武场,便是他的武功弱,对家的武功强,那里也能保证他本身的人身安全,并且叫对家付出应有的代价……既然有安全的报仇途径,为什么非要冒着被朝闻阁这个大家都已经惹不起的地方追杀的风险做这事呢?这不合逻辑!因此,我虽然拿到这个东西……但从心里上来说,不是很相信几位师傅遭遇危险的。”可若是跟大金国的复仇有关的话,那就对了。大金国的人不会去新宋找新宋去主持公道的。这就合情合理了。 郭靖想想,觉得蓉儿这么说,也很有道理。那时候告诉自己,只能叫自己更加没理智,对找寻师傅们,当时并没有丝毫的好处。 他点头,认可这种说法,这才看向柯镇恶:“大师傅……当时您是怎么离开的?二师父他们不可能叫您一个人出门的。” 饶是郭靖爱戴师傅们,他也知道。如今的江南七侠,不是当年的江南七侠了。江南七侠,从来没有出现在朝闻阁的榜单上过。他们是被朝闻阁划入黑名单的人。如今这江湖,出门走动报字号,人家对应的都是这个人在朝闻阁的什么榜单上排了个什么名次。可这如果不在榜上的,基本就被归为‘籍籍无名’的庸碌之辈。 好些江湖小辈,都已经不知道江南七侠的名头了。知道的,也都不爱跟这几个人来往了,因为被列为黑名单,就算是江湖异类。跟他们走的近,怕受其他武林同道的排挤。 所以,以前走到哪里人家都知道:哦!这人便是飞天蝙蝠柯镇恶! 可如今走到外面,人家早忘了江湖上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好相处的人呢,将他当伤残人士。不好相处嘴巴又恶毒的,背后难免嘀咕一声老瞎子。 以大师傅的性子,如何能受的了这样的话。这种待遇上的反差,对这种要面的人的伤害简直是致命的。 大师傅自尊心强,这一点其他师傅也知道。那次见到七师傅,向她问起其他几位师傅的时候,她就说:“……你大师傅如今是不出院子的,往常在院子里习武……偶尔夜里我们去城外转转,只当散心,白天是不带他出去的,听到点不好的话,便要跟人家干架……可这打来打去没完没了的,他的耳朵偏又好使的很,有过一次,上了一次酒楼,跟人家好几拨人打了三天三夜……我们不太愿意叫他出门……” 因此,蓉儿认为大师傅出门,其他几位师傅没有跟来这一点很奇怪,得问清楚是非常有道理的。 柯镇恶握着降魔杖的手都在颤抖:“……我……我早有心叫你回来,他们也不说不答应,只说捎了信去,有什么话等你回来再说。我开始也信他们……他们从不会偏我……可这一次两次三次五次,每次都说你会回来,再催催,可每次都不见你回来……” 事实上是郭靖并没有收到过一封信说师傅们催他回去一次。 柯镇恶怒道:“他们知道我叫你回来必然是不肯放你出去的……整日的在耳边只道,不管是哪个宋,官家不都姓赵……慢慢的我明白这意思了,他们这是不赞成我的话。整日里就说,要去哪里哪里的山里,那里有个山谷不错,去那里定居如何如何的话……都是跑了一辈子江湖,在江湖上颠簸了半辈子的人了,他们却突然的心灰意冷,想要隐居……当年,我们江南七侠,何等的意气风发。在江南这地界,谁不知道我们的赫赫威名。如今,一个什么朝闻阁,便逼的我们隐退吗?这是我这个大哥的无能啊!” 黄蓉马上想怼一句:那你究竟是为了靖哥哥,为了你所谓的忠义,还是为了通过这种忠义之名,拯救你江南七侠的名声? 话到嘴边了,但想到那五个至今下落不明的人,到底没再说。要不然非得吵起来。 柯镇恶说着,便道:“……出来之前的那个晚上,我问他们了……说要叫你回来……结果几个人都说,你快回来了,不急于一时……我一看,这还是糊弄我的话……当是就没言语,只叫你七师傅弄了酒菜来,我们在一起畅饮……他们见我兴致好,也有意叫我高兴,都陪我……喝了不少……一个个都喝到八|九分确实有了醉意了,我就点了他们的穴道……” 情同手足之人,心里不曾有半分防备,加之醉酒,点了他们的穴道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黄蓉一脸果然如此的样子,随即又问说:“点了穴道,以几位师傅的功力,最多第二天一早酒醒穴位自然也就解开了,只一晚上的脚程,而大师傅一路还想要给我和靖哥哥布置各种的线索,必然是走不了多快的,按说他们最多第二天晚上就能追上来的,为何大师傅一路走,不见其他几位师傅追来也不好奇担心?”她心里的疑惑一个一个的冒出来:“还有……我们本来是打算回京述职的,靠岸本就是为了补充给养。可就那个时候我们收到大师傅的信,是丐帮送来的,说是大师傅伤重……我问过丐帮的弟子,当时的信不是大师傅送去的,信上的字迹也不是几位师傅中任何一个的……我现在能问问你,信是谁写的,你又是叫谁送的……” 柯镇恶将脸撇向一边,怒容道:“信是花了一钱银子叫路边的代写书信的先生写的……送信的就是找了个普通人,给了十两银子叫他帮着办事的……” “不对!”黄蓉冷然道:“为什么要撒谎?丐帮的弟子说了,那送信的并不是普通人,递过信的手他看见了,手心有茧子,是长期握刀剑的手。所以,那送信人必然是个练家子!”她朝前走了几步:“你说其他几位师傅跟你情同手足,如今他们命悬一线,更或是已经遭遇不测,你为何还要替人隐瞒。”她真的气的有些狠了,这一路上跟着奔忙,生出多少事端来,“你这老瞎子,明明就是被人利用了……如今你的至亲之人受害,你却还替人隐瞒……真是蠢不可及!” “蓉儿!”郭靖拉过一脸激动的黄蓉,几乎是哀求的看柯镇恶:“大师傅,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我们才好赶紧找其他几位师傅。您也说了,七师傅对那珠花看的甚为紧要,您得想想,是在怎样的境况下,七师傅才能把那东西丢了。不是七师傅遭遇不测,便是七师傅故意留下求救的,您还在犹豫什么!” 柯镇恶摇头:“没有其他人,就是我……想来,必是那些金狗不死心……” 四爷在边上听了这半晌,坐在船舱了他一直也没说话。跟恒儿两人守着火盆,里面埋着红薯和芋头。红薯在南宋属于比较昂贵的东西,很难买到。买到的品质还不怎么好。 恒儿对红薯不怎么热衷,倒是对南地产的芋头,挺喜欢的。搁在火堆里烤着,老想扒拉,四爷打了几个手,“那玩意不能着急。”非得熟透了才能吃。 这么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听着听着,听出几分不一样的意思来了。就问他说:“你是要护着谁?谁比你的义弟义妹还要紧?当年杀了那么多的金人百姓,真是你们带头的?” 这话一问,外面的几人都愣住了。 郭靖是信四爷的话的,他一听,马上问柯镇恶:“大师傅,您到底是要包庇谁呀?!” 柯镇恶背过身去:“没有谁!”他扭脸看郭靖:“一定是那些金人余孽!靖儿,你的师傅们为了你,耗尽心血,我如今不过是一不受待见的老瞎子……你五位师傅的事,全都靠你了。找到那些金狗,逼问你师傅们的下落……” 这就是不讲理了! 他自己隐瞒不说,却逼得郭靖背上这么大个包袱,不把事情解决了,不把那几个救出来,便是郭靖没有尽心。 这都什么逻辑? 龙儿的眼神闪了闪,这江南七怪说起来,早年在武林上的影响没那么大。在江南吧,也算是有人尊他们。但更多的人则是知道他们的脾性,就像是当年的焦木和尚。因为不敌丘处机,才请来江南七怪来做和事佬。可这请去做和事佬就是尊敬吗?未必!只怕也知道他们的脾性。只要将他们放在高位上,什么闲事都敢兜揽的。当年焦木和尚的事,他们连调查都不调查,就只管相信了。后面的事情,便是由他们的无端插手而来的。说起来,在这事上,江南七侠的错远在丘处机之上。若不是他们横加阻止,李萍带着孩子何苦在蒙古受了那么些年的罪,说不定早被丘处机带回全真教去了。 因此,从这些因果看来,他们因为一个承诺去蒙古寻人之类的,不就是还了当日的因嘛。结果这却成了母子两人的恩人。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自己也就是听娘亲说过。如今根据这些反推柯镇恶的选择,她倒是有几分理解。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在柯镇恶心里,只怕也是如此的。谁尊敬他们,把他们抬的高,那么在他的心里,谁便是知己。对知己,以死相报都不为过。更不要说是干出背叛知己的事了。 他们能对此人言听计从,而后又愿意帮着隐瞒。以江南七侠如今的人际圈子来看的话,很容易就能圈定出来大致的范围。 她试探着问:“全真教……” 只这三个字,剩下的还没说呢,柯镇恶便面色大变:“……此事跟全真教绝无半点瓜葛,早就已经说了,一切都是我这老瞎子所为,若是因此害了二弟他们,我便追随他们而去,到了那头,给他们赔罪,来生做牛做马,我也甘愿!” 竟是存了死志! 可这存了死志又如何?你问了那五人的意思了吗?他们是愿意活着,还是愿意到了那头之后再接受你的赔罪。 这话简直糊涂之极。 但他不说,如今也没关系了。这个大致的范围有了,肯定跟全真教有关。 可这江南七侠,与其说他们是跟全真教有交情,不如说是跟丘处机有交情。可要说是丘处机指使的,谁也不信! 四爷当然也不信。丘处机能劝成吉思汗止杀,那此人的在某些方便是绝对值得肯定的。不管对全真有没有成见,不管对此人是否喜欢,你都不能否认这一点。 他很明确的说:“怕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柯镇恶心里一动,又觉得不能相信。自从出了那件杀金国百姓的事之后,他心里也未尝没有后悔过。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真挺不得劲的。这件事是有人送来的口信,告诉自己哪天去哪里的。他记得很清楚,那天二弟三弟四弟三个人去城外看马去了,据说北边来的马贩子带了一批马贩卖,其中有一匹野马王,要价千金。几个人瞧热闹去了。因着第二天便是五弟的生祭,七妹出去买东西,打算蒸糕饼第二天要供奉,也出了门。那天,只自己在家。门外有人敲门,他起身去开了。那人很客气,只说是全真教的道士,奉命替邱道长传个口信。他没听过那个人的声音,想来是全真教的小辈。而那人身上又有明显的香烛味道,这跟其他全真弟子身上的味道是一模一样的。他的鼻子灵敏,别人分辨不出来的香味,他能分辨出来。香烛看似差不多,但其实若是分辨的话,都有些差别。像是一些寺庙道观,都是自己做香烛的,香客信众去上香,给了香烛钱,那自是有香烛供应的。这种香烛,不会被允许带出来的。全真教那样的地方,也不需要靠贩卖香烛赚银子。所以,那人一定是出自全真。 因此,他说的话便也信了。 按照对方的话,他事先并没有告诉二弟他们去钟南山是为了什么,却在那么百十来个拖家带口的人翻过钟南山之后,下令杀将过去。 当时二弟边说:“大哥,情况不对!” 可那时候,来的不止自家一拨人。其他那些人是谁,自己眼瞎看不见,但二弟他们说,这些人黑巾蒙面,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其实,只自己在不知情的时候杀了几个人而已,二弟他们根本就没动手。只是硬拉着自己撤离了现场。 怕是那时候,自家兄弟的容貌身形被记住了,这笔账便算在了自家身上。 可这是邱道长安排的! 邱道长不会害自己兄弟的。 更何况,邱道长心中,助朝廷一统中原的心跟自己是一样的。那什么新宋,根本就不能称之为正统。因此,有人带着邱道长的信物前来,跟自己说,靖儿如今的位置很重要。若是 乐文 168 欢喜人家(56)三合一 欢喜人家(56) 林东来现在正是需要讨好老丈人的时候,闺女搬出了她姥爷,那不带都不行。 女婿是啥?那是免费的劳动力。没看老太太一年到头是怎么用李建国的?家里该大扫除了,得李建国在的时候。家里该买冬菜了,得是李建国在的时候。家里该买煤球了,得是李建国在的时候。如今换房子了,带小菜园子了,翻地干啥的,还得是李建国在的时候。 三个人一辆车就行,因此林东来将钥匙递过去,用四爷这个免费劳力去了。 上了车了,四爷才说得去给老爷子摘葡萄去。林东来心说,没你们去,也有你大姑父李建国呢。但想想,桐桐也一直没回那边,如今正合适,过去了,就不尴尬了。 那就去吧。 到的时候果然李建国在呢,正站在梯子上拿把剪刀剪葡萄呢。儿子回来了,老太太就喊:“你姐夫忙着呢,你一边站着去,别捣乱。” 林东来苦笑不得:“您真是可着姑爷使劲的用呢。” 李建国也笑:“妈,我这可都是老姑娘了,以后这上上下下的活,得换个人来干了。”说着,瞟了进园子的四爷和林雨桐,然后直接下来,“小业,该换你了!我这老姑爷得干到什么时候去。” 四爷顺手接过来:“以后我来!都我来!” 老太太一把拍到李建国身上:“你扶着点梯子,别给孩子摔了。”然后拉林雨桐进去,“上回你说这葡萄酒怎么能来着,我叫你爷爷弄了两个坛子,这葡萄铁定是吃不完,我给酿上。” 主动拉话了。 林雨桐撸袖子,“我来!这个今晚也弄不完,洗干净了还得晾……估计也用不了两坛子,街坊邻居不得送点?” 就这也吃不了,“今儿是不是去你姥姥家,拿你拿上一篮子去,还有你舅舅家不是也在嘛,得够吃。” 拢共也没多少葡萄,第一年结果的,有些还没红好,四爷没给摘,留着熟好了再摘也行。也就是两筐子的货。 还酿葡萄酒呢?自家都不够分的。苏家一篮子,四爷在呢,老太太又叫给金家送回一篮子去。都在一个小区,给了四爷顺脚就送去了。剩下的一筐半,家里留半筐,剩下的一筐全给李建国了:“你带去,在所里分一分。” 派出所警察其实清贫的很,不收黑钱的话各个也就那点工资。这个只当是做人情了。老太太爱用姑爷,舍得用姑爷,但是对姑爷也很舍得,有啥都恨不能分姑爷家一半。 这边忙活着分啊装的,四爷那边回家。家里宋兰兰在。老两口去看外孙去了,孙兰兰跟保姆在家。这才多久没见,宋兰兰瞧着是又胖了。穿着睡衣显得臃肿的很。茶几上放着香蕉苹果葡萄,各色干果,什么瓜子花生,还有牛肉干,另外有酸奶饮料等等,四爷一眼看过去,十来种东西了。她靠在沙发上,放着录像,录像里是qy片,爱呀爱的爱的死去活来的那种。宋兰兰一手苹果,一手酸奶,不时的抬着袖子擦一把眼泪,看见儿子回来了,也没起身,还带着哽咽的声音问了一声:“咋这个点回来了?” 小保姆正在做饭,端着个面盆,一只手和面,靠在客厅的最边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和面,四爷真怕那眼泪下来掉面盆里活进去了。 他皱眉把葡萄递过去:“这个没打农药,洗了吃吧。” 看着不好看,但是甜是挺甜的。 小保姆赶紧放下面盆接了,宋兰兰一看就知道谁家的:“是林家给的吧?你在门口碰见林家的人了?” 四爷没回答,只道:“少吃一点,我不是给你办了健身卡吗?去锻炼锻炼!”又不远,就在楼下。这么躺着这里各种的零食不离嘴,胖了没关系,但你这对健康肯定不利。 宋兰兰摆手:“我去了,一般都是晚上去。晚上你爷爷奶奶就在家,他们喜欢看戏剧频道……”看不成电视了,所以就出去转转。 “回头我给您弄台电视放二楼去,谁不干涉谁。但早起得锻炼,晚上得早睡,这些录像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也没多少。 宋兰兰摆摆手,专注于电视情节。 四爷就听见电视上一个男声说:“你只不过是失去了一条腿,紫菱呢,她为你割舍掉了爱情……” 宋兰兰的眼泪又下来了。 四爷:“……”他扭身出门,出门前说了一句:“你只是失去了一个家,而你不离婚,你丈夫将失去爱情……” 宋兰兰正抽噎呢,听到这么一句,抓起抱枕就朝儿子扔,“你知道什么?你爸不是就爱这个调调吗?” 看的电视剧而已,干嘛带脑子? “我爸就是再好那调调,萧湘变成您的模样,他的爱情也不能给萧湘。您要是变成了萧湘的模样,那就是用脚踹他他也得回来找你……” 门关上了,宋兰兰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了,颠来倒去的,不就是想说你妈我长的丑吗?你这何止是说你妈长的丑,你还在说你爸好|色! 这熊孩子,怎么说话这么扎心呢。 小保姆看着老阿姨气呼呼的,就道:“……那今儿还吃饭吗?” 不减肥了? “吃饱了就减!”老阿姨指挥,“把肥肉剁碎了放在馅里,再把昨天的油渣剁碎放里里面,多放鸡蛋,别放粉条……” “韭菜爱出水……”小保姆嘟囔,“要不再放点馍花……” “什么爱出水,爱出水是你舍不得放油。啥油都放上,出点水也有鸡蛋收,你操那信干啥,让你放你就放……” 声音老大,等电梯的四爷听的一清二楚。 这么吃还能减肥,再这么胖下去,一点不节制,萧湘走了也还有别人,这世上什么时候缺年轻漂亮又喜欢且擅长不劳而获的女人了呢? 下楼了,顺脚去了健身房。问问宋兰兰在这边锻炼的情况,人家教练笑的一脸尴尬,“骑单车的话她现在的体重容易伤膝盖,跑步也是一样……所以,最开始我们建议慢运动。实在觉得无聊,我们可以推荐瑜伽……这个是咱们新推出的课程,您要是看电视的话,电视上每天都有一档这个瑜伽健身的节目……” 四爷给果断的报了名,当人家儿子的,别管对方多不靠谱,你得管她。除了生活,再就是最基本的健康。发现伤害健康,那就不得不伸手。现在这种课挺贵的,他叮嘱经理,“把花了多少钱告诉她,并且要告诉她,这钱一旦交了,就不能退了。” 心疼钱就得去上课。 回来在车上四爷就说了,还问要不要顺手给老太太也报一个。 老太太才不去呢。林东来就道:“跟一群老太太跳那个扇子舞还是红袖舞去了。” 那就算了,也不过是白问一句。四爷就说桐桐,“打电话给家里,看还缺什么,咱们顺路就给买了。” 苏宝凤脖子夹着电话:“啥也不缺,你们只管回来……对了,你爸定了蛋糕,是几点取来着,让你爸去取吧。” 林东来看了看表,“那就顺路。” 蛋糕定了两个,一个在家吃了,一个放在车上就没往出拿,往上带回去在宿舍吃吧。 一到楼上,不敢就开门:“姐,生日快乐!”然后叫四爷:“小业哥。”等看到林东来,没叫人,但也没甩脸子,鞋柜边却放了三双拖鞋。 家里正在剁肉,一边是肉馅,一边是剁猪肉。今儿看来是要烀猪头了。林东来特有眼色,“这是力气活,放着我来干……我来干……”里面的洗了手就去干活去了。 苏姥爷和姥姥矜持的很,也没有反对。 “包饺子吗?”林雨桐就说,“我和面吧。”苏家的习惯,过生日就是早上一个水煮蛋,晌午包饺子。别管肉馅的还是素馅的,一直都是如此。 肉是牛肉,苏宝凤正在剁着,主要是那个大猪头她也弄不动。林东来积极的去弄了,呵呵呵,拿着个大猪肉无从下手。苏姥爷在一边凉凉的看着,真以为谁都能干这活? 四爷替换苏宝凤:“我来剁馅……” 苏宝凤就让出来了,问林雨桐:“要知道你们在家自己做,我就你们回来吃了。带同学回家怕什么?” “那边公寓离学校近,走着都能回去。咱们家太远了。”这边林同意解释着,那边林东来发现金家这小子剁的挺好,那个我也会剁呀!干啥非得叫我弄这猪头,“爷们?”他叫了四爷,“换换?” 呵呵! 桐桐养猪发过家,作为家属能不会处理猪头?开玩笑。 四爷放下刀,林东来蹭就给换了,先拿了刀才道:“你这孩子怎么逞能呢!非跟我换……” “……”四爷都懒的搭理他。 一家子包饺子,除了老爷子和不敢,其他人都动手呢。手脚利索了,这点饺子也不费事。林雨桐看不敢还是不跟林东来说话,就问不敢:“你觉得功课能跟上吗?” “能啊!”不敢继觉得挺好的,“在辅导班老师再讲一遍,我没问题。” “你要真想学体育,那训练就不能丢。”林雨桐就说,“要是对周围熟悉了,每天早上就去公园,早起一个小时,长跑。能不能坚持?” 肯定能呀! 林东来抬头看了闺女一眼,觉得这丫头坏。你想什么拉近距离的办法不行,非得弄一晨练,叫我跟着不敢晨跑去。 林雨桐对着林东来笑,这总比在健身房花钱强。既能处关系,又锻炼身体,一举两得,多好。 苏宝凤看了两人的眉眼官司,只做不知道。 吃饭的时候老爷子拿出土法酿造的白酒,那个烧心那个辣,跟林东来喝。三杯下肚就要倒,林东来想祸水东引……四爷早躲远了。在厨房问桐桐:“你是要醋还是酱油?” 林雨桐看看半碟子还没怎么下去的醋汁,违心的道,“酱油。” 一顿饭,话没说多少,酒没少喝。林东来半迷糊着,就听见老丈人说:“……猪头肉给拿上,放冰箱里热热就能吃……饺子就算了,想吃下周回来再给包……把老大前几天来拿的的硬柿子给小业拿上,我看他不爱吃软柿子,这个硬柿子最好……” 其实除了蛋糕啥也没往学校带,送林东来的时候都给放这边家里了。苏宝凤不放心林东来,跟着回来了。等闺女一去学校,林东来就迷迷糊糊的去睡了,临睡前还叫苏宝凤:“给我上五点的闹钟,我得起来……晨练去……” 回来因为拎着蛋糕,林雨桐也没耽搁,直接回了宿舍。 雨又开始下了,图书馆距离吃饭的地方有点远,宿舍里的人借了书回来在宿舍里忙活,这样其实更节省了时间。回来的时候过了八点了,宿舍里静悄悄的。林雨桐一回来,几个人就抬头看。 王佳不在,给学生上课去了。 林雨桐将蛋糕举起来,招呼她们:“吃蛋糕,给王佳留一块就行。” 如今是很少有谁花钱去店里要一小块蛋糕吃啊喝的,只馋蛋糕了就得等着谁生日的时候跟着吃点。女孩子很少有厌恶甜食的,好长时间不吃,怪想的。蹭蹭蹭的都下来,乐音帮着分。给王佳留了一块大的,问林雨桐:“你还吃吗?” “我刚在家吃过了。”林雨桐摆手,一个六寸的蛋糕说实话,五个人分的话刚刚好。 简政美要了一块,坐在上面吃。完了剩下的就是乐音她们三个分,董冬没不好意思,“我爱吃奶油,我不怕胖,谁不吃奶油都给我……” 曾被人说骨架大的简政美不吃奶油,想骨干一点,于是董冬趴过去要奶油去了。 乐音将剩下的蛋糕一分为二,一份自己的,一份给高萱。 高萱全程在看书,头都没抬。乐音将蛋糕放在桌上,“萱萱,那份带着猕猴桃的是你的……” 高萱冷冷的扔下三个字:“我不吃!”然后下床穿鞋,直接就摔门出去了。 乐音尴尬的不得了,“怎么了又?” 董冬一嘴的奶油,摇摇头:“不知道啊!” 乐音朝林雨桐不好意思的笑笑:“她不吃就算了,给王佳留着吧。”她以为高萱是对着林雨桐去的。 王佳回来果然不客气。她晚饭没顾上吃,回来买了方便面打算泡的,结果有蛋糕,但太好了。面照样泡着,一边等一边干掉一块。再吃面,面吃了再消停的吃另一块,“这个蛋糕跟学校买的有点不一样你们发现没?我爱吃这个蛋糕坯,软糯里带着一股子劲道劲儿……” 简政美看她吃的香,就道:“你倒是识货,这家店得提前一个月定……” 啊? 她不说林雨桐都不知道。 王佳吃的越发小心了,“我就说嘛,还是不一样。要是再来一杯咖啡就好了……” 高萱回来的时候王佳还没吃完呢,她自顾自的洗漱去,进进出出的将门带的可大的声响。林雨桐看看时间,也端着脸盆拿着牙具去了水房。 人挺多的。 水哗啦啦的响声挺吵的,女生在一块说话,高声笑闹,这种环境林雨桐也慢慢习惯了。她耐心的排队,然后总有视线落在她身上看几眼,她也都见怪不怪了。 尤其是有几个大一的宿舍在这一层之后,看她的人更多了。而且是只要碰上,就持续的看。 “穿睡衣也好看……” “我觉得一般……” “但是人家的皮肤是真的很好……” “可她的腰板的太直,看着一点都不柔软……” “对!女孩子的腿上要是长肌肉了我觉得不点都不好看……” “人家穿着睡衣长裤,你怎么知道人家长肌肉了?” “就像是练体育的女生,身上看着瘦,其实腿又粗又壮……” “她要是不好看,上一届的学生会主席,能为她自杀?” “我见过那个自杀的,长的可帅了!三年本科就毕业了,保研上了研究生的……” “可金思业我也见过,也很帅……” 这是哪个专业的学生,这么清闲? 打好水转身跟这几个姑娘打了个照面,然后她们闭嘴了,林雨桐刚出水房,就又听到她们窃窃私语声:“眼睛虽然长的好看,但是眼神太冷……一点也不柔和……你们觉得她跟楚词谁好看?” “楚词看起来更纯……但是她看起来更有气质……” “那你还不如说更凶!” 她们自顾自说她们的,路过的人进去一拨出来一拨的,都不由的皱眉多看她们几眼。 整层楼,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宿舍,比较个例。熄灯了,她们总也收拾不完。出来上个厕所边打边闹的,熄灯半个小时之后,她们都安静不下来。哪怕是屡次被举报被批评,人家照样如故。 林雨桐进宿舍的时候,看见高萱从隔壁宿舍出来。不是梳洗吗?咋还跑到隔壁宿舍洗脸刷牙去了? 她也没问。然后第二天一早,高萱最早出门,不等乐音和董冬了,留下这两人面面相觑,才知道昨晚上发脾气是对着她们的。 “跟她关系好……也不能以她为中心呀。” 这种就是很不成熟的一个表现。 然后本来是三比三的,莫名其妙的,又成了五比一了。乐音和董冬重新跟林雨桐三个和好了,晚上有零食一般一起分享。 林雨桐准备再战六级,所以,她最近也不全在图书馆,偶尔会在四爷那边的办公室里刷题。是那种间断的,换脑子形式的刷题,主要还是用电脑录入数据做概率分析。 四爷呢,因为手里的稿纸申请专利的事情,学校还是知道了。好些专家本就是学校的教授,像是工学院力学系,包括物院都给他递来了橄榄枝,兼修这两门的话,人家是欢迎的。而林雨桐也被数院邀请,因为所有的图纸关于数学上的问题,都是林雨桐帮着解决的。这样一个人,学气象,浪费人才嘛。 林雨桐会去数院考试,但是一般不去上课。四爷呢,是被工院的几个老师叫去了,在实验室里也不知道干嘛呢。 挺忙的。 结果这天晚上林雨桐这边忙完,还不见四爷回来。她给电饭锅里热上馒头,见酱菜之类的还有,开水又给烧好,这才锁了门跟外面又要熬通宵的大四几个人说了一声,就直接下楼了。 雨后空气不错,就是有些凉。 下了楼,就见站在楼下的穿着白衣服的楚词。白色的毛线长裙,踩着一双白靴子,就那么站着。毛衣最不隔风,站在风口不怕吹感冒呀。 林雨桐走过去,只当啥也不知道:“你在这儿干嘛呢?你找谁我给你叫?” 楚词一看见林雨桐愣了一下,“我……我找金思业问句话……” “他不在。”林雨桐就说:“回去吧,多冷啊。” 楚词朝楼上看,“我就找他问句话,你叫他下来吧。不见我……是什么意思?” 没不见你呀。 好像不怎么相信林雨桐说的话一样。 正说着呢,四爷车子一撑,到跟前了,“走!我送你回宿舍。” 林雨桐朝楚词看了一眼,楚词才真信了四爷不在,然后扭脸看四爷:“……那个……我能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吗?” “不用!”四爷示意林雨桐坐在后座,“你说我听着。” 楚词看了林雨桐一眼:“你……你给我写的信我看了……我没回应是因为……” “什么信?”四爷佯作不知,事实上,确实也没留下名字。记忆里是这样的。 楚词愣了一下,“就是中考前你写给我的信……” “没有!你是不是弄错了?”四爷摆手,“怪冷的,赶紧回吧!” 楚词看看林雨桐,又看看四爷,然后‘哦’了一声先走了,之后就看见金丝而已载着林雨桐从她身边路过。 楚词脑子里懵了,追她的人多了,金思业并不是最出色的那一个。她没想着回应,不过听说他为自己故意考砸,心里还是挺感动的。却没想到他又跟林雨桐好了。可自己现在再见金思业,他比高中的时候更优秀了,更帅了,她发现……她有点喜欢他了。 她想说:我其实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可金思业却完全否认给她写过信。而糟糕的是,当时那封信,她早扔到垃圾桶里了。骄傲漂亮的小姑娘,每天收到情书,扔掉情书是她的权利和骄傲。 但是,现在觉得有点可惜。她得找一个人来,证明确实有过这件事。 而能证明这件事的,且能联系到的,只有李庆生……对了!还有萧遥。 可李庆生只追自己不说实话,萧遥更是……跟林雨桐好。 看着自行车远去,楚词突然就觉得很委屈:他本来是我的,你干嘛来抢。 所以不知不觉的时候,林雨桐的名声变的很奇怪。大三的有些人认为,要不是林雨桐给了赵为民某些暗示,赵为民不会跟她表白,还差点自杀。人家赵为民是柳依依的男朋友,好端端的过个暑假怎么就移情别恋了?大一的有些人认为,林雨桐就是抢了楚词的男朋友的,是趁虚而入,然后拿钱砸人。 这事还是闻心打电话跟林雨桐说的,“……也不知道打哪来的谣言,你忙的估计也没在意。”然后又顺便告诉林雨桐她接下来的去向,“去电视台实习,通知已经下来了。下周就准备走了。谣言你不在乎,但让人传着总归是不好……” 行!知道了。 可这边林雨桐还没动呢,结果学校里出现了大|字|报,落款是曾华。 曾华在各个食堂教学楼图书馆门口的公示栏里都贴上了大幅的通告:说我曾经在高中追求过林雨桐,那个时候他就跟金思业好上了。说为了撬墙角,我曾经四处搜罗过金思业的黑材料,想挑拨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是,没有成功。因为这两年里,真的没有谁见过金思业跟哪个女生有特别的关系或是说过多少话……至于那个某个声称被金思业追求过的女生更不可能,一直就没在一个班,这个全校的师生都能作证。又说金思业和林雨桐一直出教辅书,平时除了上课,还有这些工作要做,几乎一天十多个小时是在一起的,跟那位自称被追求的女孩子时间上完全没有重合点。若是男友被抢,为何在高中时候不说,来了大学了却肆意造谣,居心何在? 恨不能在里面直接说,这哪里是看上了金思业的人,明明就是看上了金思业的钱了。 没想到曾华十分流|氓的来了这么一下,他还打电话给林雨桐,“你被欺负了你怎么不吭声?你看看……你比比,金思业除了给你惹麻烦,还能干啥?” 赵为民大概从这里得了启发,人家跟柳依依联名也贴了一个,说这个谣言止于智者!根本就没有追求啊自杀一类的事情,更没有表白一说,是有些同学看见的那一幕,是一个误会。喝酒差点失足掉下去,是正好路过的林雨桐给拉了他一把。这个事情,他的女朋友柳依依也在场,那都是谣传。还说柳依依跟林雨桐是很好的朋友,他跟金思业的关系也很亲近。大家这么传,会影响他们彼此的感情云云,因此特此说明。 没有给人一点反应的时间,事情成这样了。 林雨桐心说,谁给我惹麻烦,就你最给我惹麻烦了。这下楚词恨死我了。 别人不得以为楚词是吹牛造谣呀! 而且这姑娘也是心大,没有署名的情书,从别人那里得来的话,说是人家为了她怎么怎么了,她就信以为真。大一刚开学,名字都没记清楚吧,就敢把这些初中时候的事拿出来说呀。按说其实没事,但谁叫林雨桐和四爷在学校知名度高,又恰逢赵为民‘自杀’事件**。你说大家传的……那能有谱吗? 楚词给李庆国打电话,都哭了:“当时的事是怎么一回事,你过来,你给我说清楚。” 李庆国也快哭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呀?而且,那时候都是小屁孩又不懂事,你干啥这么认真?” 楚词就把事情说了:“金思业喜欢我,我现在给他机会重新追我……他却否认说压根就没有追过我的那么一码事……” 李庆生气道:“他跟桐桐都好了几年了,你现在说叫他追你就追你了?桐桐到底哪里比你差了,你几个意思呀?” “你就告诉我,那封情书是不是金思业给我的!”她洗了一盘磁带,专门录对方的话。 李庆生不肯定:“我看着那字迹挺像是他写的……” 什么叫像是! “你跟他住一个院的,他是不是喜欢我你不知道?”楚词又问了一句。 李庆生揉脑袋,体能训练太累了,还得应付这事,这姑娘哪怕是心爱的姑娘,可也有点小烦躁,“那时候我跟金思业不对盘,我们两家都不对盘。我跟他扛着来,他跟我扛着来。我还给他开瓢了你忘了。我追你,他说追你应该是故意气我的……他没跑去当年跟你说你能当真吗?” “那你还说他为了跟我一个学校考糊了!”楚词自己都听愣了,恨死李庆生了! “那时候是小孩……你现在都多大了,揪着这事……要是人家喜欢你,不会追吗?要你巴巴的送机会给人家叫人家追你……不是!你从哪看出来他还会追你?是桐桐没你长的好看呀还是桐桐没有聪明智商高?我就奇了怪了,你打哪来的自信?”我把你当成宝,你却主动去找一个已经有男朋友的。他现在对这种事特别敏感,一遇到这种的,他就想到萧湘。一时间,他感觉看到了将来的第二个萧湘一样,一肚子火气就出来了,“你这不是上赶着找罪受嘛!人家好好的,你非得去搅和干什么呀?搅和散了你就高尚了!那人家结婚前给介绍的对象有一打,结果没成,那这人结婚后,是不是那些没成的对象都有理由在人家老婆跟前自成是原配了?你脑子怎么长的?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烦!” 砰的一声将电话给挂了。 一个从初中开始追她,一直追到大学开学,之前还打电话一直追她,从来没发过脾气的李庆生发脾气了,还说她烦。 她觉得特别丢脸。 宿舍几个就安慰她,“没事,就是误会。他们男生之间的误会,咱们都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就行了。” 楚词不甘心,她其实隐隐觉得那时候金思业跟班里大部分男生一样,都是喜欢她的。她打电话给萧湘。萧湘跟吴耀辉天天通电话,事情早知道了,一听楚词带着哭音,就明白她要问啥,“你别问我,男生的事你问我也没用。李庆生喜欢你我知道,金思业没亲口跟我说过……而且,照你这个逻辑,这以后李庆生不能结婚了。要是等他结婚了,你再想回头找他,那他老婆可倒霉死了。” 楚词听出来了,反正都是不向着她的。 挂了电话,直接给林雨桐宿舍打电话,点名要林雨桐接,可林雨桐才接起来,那边就传来歇斯底里的声音:“……这下你高兴了,你满意了!曾华喜欢你,你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你有本事自己写那个贴出来呀,指使曾华干什么?!你心机深我拿你没办法……不过你等着,金思业能喜欢前一个喜欢的什么不顾,喜欢你喜欢的钱都给你……那等有了下一个喜欢的,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哭……” 然后不能林雨桐说话,砰的把电话挂了。 林雨桐举着电话还在想,我怎么就心机深了。那边高萱过来,一把将电话线给拔了,“吵死了!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王佳‘噗嗤’一声笑出来,说林雨桐:“看吧!我才提醒过你,有个唐僧一样的男朋友是多么麻烦的一件事。” 唐僧一样的男朋友忙的跟陀螺一样,抽空人家还写诗,写散文,诗是献给心爱的姑娘的,散文是歌颂美好的爱情的,然后人家给校刊投稿。 不说本身文采就不错吧,就只话题人物,那校刊必然是出了就会火的吧。 但凡是他投的,都过稿。 这么高调的秀恩爱,秀的满学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这玩意吧,看的人甜的发腻,可就是毫不厌烦。日子就在这种甜蜜而充实中一点一点度过,等霜下来,天冷了。这天,她接到老太太的电话:“桐桐,你这周有事没?要是没事,你跟小业回来一趟……找你们有点事。” 林雨桐当家里出事了,急道:“要是着急,我现在回去。” “不是咱家的事。”老太太低声道:“是金家的事,是小业家的事,你别声张,要回来悄悄的回来……” 啊? 金家的事那也是大事,“我们马上就回。” 不敢耽搁,可也是一个多小时之后才回来。四爷先到林家这边来,这边像是知道的详尽:“到底是啥事?” 老太太一看的尴尬,好似难以启齿,然后说了一句:“这事其实不该跟你说,可要是跟你爸说了,只怕更得坏事。你可得记住,先瞒着你爸!” 啊? 这么严重!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69 欢喜人家(57)三合一 欢喜人家(57) 老太太这个表情这个话吧,第一感觉就是宋兰兰偷人了。 可转念一想,林雨桐还真就不信。宋兰兰对金红胜,怎么说呢?那大概真是爱到骨头里了。或者说,占有欲渗入到骨头里了。那边哪怕跟萧湘生了一个孩子,她这边不也没怎么着吗?突然的,就说偷人了? 拿啥偷啊? 人到中年,体重飙升,脸上的肉颤巍巍的……外形条件不达标。当然了,外形不外形的无所谓,当女人变的有钱的时候,也会有年轻帅气且好吃懒做的男人依附过来。只要你大方,你有那么些钱。男人有点小钱还能勾搭到条件一般的女人,可女人有点小钱是舍不得勾搭男人的。除非这个女人特别有钱。 可宋兰兰有钱吗? 有!小钱有。 金红胜没苛待她,生活费保姆开销,每月都按时给。要出去玩,经费给你。便是这几年靠着这个生活费,出去旅游的经费,抠唆的攒下一些,但给你的总数在那放着呢,你能抠唆出多少来? 就你攒的那点钱,想勾搭一个? 呵呵!宋兰兰的眼光在那里放着呢,真要勾搭,除非这个男人外形各方面比金红胜强,且特别会甜言蜜语。可这种男人骗啥样的女人骗不来,非骗宋兰兰,要啥没啥的。这要是没金红胜强的,说实话,人家宋兰兰看不上。 因此,老太太哪怕是说的暧昧,但林雨桐是一点没信。她还坐在老太太边上细问:“是您亲眼见什么了,还是别人说什么了?再说了,金家爷爷奶奶人呢?” 老太太低声道:“老云身体不好了,都在那边看孩子呢。” 老云是金红云找的那个有钱的老头,这才几年呀,身体说不好就不好了。之前林雨桐也没怎么见过,可看着,也不是短寿的人。 不过老夫少妻的,那个……要是不节制,也说不好。 既然金家老两口不在,那就是说家里只宋兰兰和保姆两个人呗。 老太太又说:“……前几天我碰上小保姆了,那姑娘说,她有半个月的假,要回老家一趟。当时那大包小包的就走了……” 突然给小保姆放假了。 只剩一个人了呗。 林雨桐就替四爷问:“那她最近跟谁走的近?” “其实我也不信,可小区里那些跳舞的老太太可都说了,说是看见你宋姨一到晚上就去健身房……我也说去健身房没啥,可这去是没啥,但经常就是出来之后带人到楼上去……后来还听说带了不止一个男人……” 那这就更不可能是那种花边事了。那个年代过来的,没那么开放。保守是刻在骨子里的。 人不可能这就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没有边缘的极端呀。 老太太就说:“我也不信呀!可你宋姨不见了!有人说半夜看见她大包小包的跟个人下楼上了一个两小汽车,走了。我今儿都去了他家好几次了……摁门铃敲门,都不见人。我这不寻思,把小业叫回来,他总有钥匙的吧,要么……咱进去看看。不管是人不在了,还是怎么的了,可别是一个人在家里,再给出事了……” 但老太太不叫告诉金红胜,怕是更倾向于宋兰兰人不在家。要真是担心出事,早就在电话里说了,叫四爷赶紧回来上家里看看去,不会在这里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去看看去。 林雨桐跟着四爷起身,“那要不,我们去看看。您还跟着去呀?” 老太太拿衣服就走:“我去看看……要真有啥事,你们都是晚辈……不合适……” 你看这话说的,当着人家儿子的面呢。 不过想想去也行,是个证人。再有人说起闲话,好歹能堵了别人的嘴。 大晚上的,冷的齁齁的。林雨桐搀着老太太往那边走,然后上楼,四爷拿了钥匙开了门,进去开灯。 确实是没人。 四爷楼上楼下的都看了,没找见人。他摸出电话,直接给宋兰兰打电话,电话关机。他又给宋家那些大姨二舅这些人打了电话……宋兰兰并没有回娘家,也没有跟娘家人联系。人家说最近见到宋兰兰还是一个多月之前,是宋家老太太过生日的时候见了。只她一个人回来的,不见金红胜,也不见这个大外孙。 话里话外的,对四爷多有不满。可原主本来跟姥姥那边也不亲近,主要是舅舅多姨妈多,孙子外孙子一大堆,稀罕也稀罕不过来。金家却只这一个宝贝疙瘩,金家老两口还怕孙子去人家家里受委屈呢。因此,四爷跟那边也就更不亲近了。也就是过年你来我往的见几面,宋兰兰这个当面的不要求去姥姥家,四爷一般是不去的。 没搭理那边的不满,急着挂了电话。林雨桐也觉得很没有必要在乎那些,外甥打电话问呢,那肯定是宋兰兰这边出事了,你们不说问问宋兰兰怎么着了,倒是话里话外的挤兑外甥,这是个啥意思? 那边不知道,四爷就跟金红胜打电话,这事不用那么曲里拐弯的,就是在外面找人了,那不正好,两人离了各过各的,还都自在了。 金红胜那边跟人应酬喝的五迷三道的,一看儿子电话就出来了:“……你妈……你妈刚才还给我打电话了……说是出去玩一圈,人现在在国外……哪个国家……不知道呀!她那么大人了,这两年她出国出的都不稀罕了……这样你给那个之前给她找的那个出国带的翻译打电话……现在她出去也不通过我,都是自己联系的……你给那边的公司打电话,看看你妈有没有要翻译……” 随后发了一个电话过来。 四爷根据这个电话再打过去,还就是带了翻译走了。 “什么翻译?”林雨桐问。 四爷拿着电话:“英语翻译。” 那这还是无法判别去了哪个国家了? 四爷又问人家:“能把这个翻译的电话号码给我吗?或者,你知道这个翻译去哪了?” 那边倒是利索:“去韩|国了!我查一下号码再给你发过去。” 韩|国? 隔着电话林雨桐都听到了,然后她恍然:“……这不是去旅游去了……她这是整容去了吧。” 这谁给出的主意?你就是想整容,完了你……你把事情愣是弄的跟私奔似得。 这事闹的。 桐桐一说整容,四爷就想起来了,上次他说萧湘好看,说金红胜好色来着。 就老太太不明白:“啥整容?” “就是那种把眼睛整大,把鼻子垫高,把身上的脂肪都给抽走的那种……”这么一解释把老太太听的一哆嗦,“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嘛!” 林雨桐就说:“人家愿意呀!您出去可别胡说去,等人回来一看,大家就都明白了,压根就不是你们猜的那么一码子事。” 不是就好!可这整容……听着愣是比偷人还叫人觉得发毛。 林雨桐估计四爷要给那翻译打电话,然后跟宋兰兰通话,她就扶着老太太往出走,“我送您回去,然后也得回宿舍了。” 老太太在路上还问:“那整容还得跑人家国家去?” “那边的技术比较好。”她这么说着,其实心里知道,这个时期再那边,其实也没发展到那种很大的规模上。在国内整容这个概念,在普通大众中好像那都是很远的事。划拉双眼皮这种有,好像也在哪见过抽脂的广告牌,但肯定不是后来的那种在电视上但凡出现一张脸,就试图从人家脸上找用刀子雕琢过的痕迹……因此,风险其实挺大的。 那边四爷接通了电话,借着翻译的电话给宋兰兰说呢:“……您这是要命呢,还是要脸呢?就是再胖一百斤,你在家呆着,我爸也不能把人怎么着……可一旦说上了手术台下不来,我可跟你说……那我爸明儿就会领个新人回家你信不信?” 宋兰兰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直接挂了电话,然后翻译的手机也关机了。 干着急你没办法。 这边挂了电话,四爷还是跟金红胜说了一声,是不是过去找找看,这么着不是办法。金红胜说明儿就让秘书过去,顺便把宋家大姨给叫上,方便照顾。少不了再给大姨点钱,也只能这么办了。 从楼上下来,桐桐开着车已经在楼下等着呢。四爷朝健身中心那边指了指,是说要进去一趟。林雨桐在车上等了十来分钟,四爷就出来了。 是健身房的教练,顺带的给美容院这些地方拉客户。结果拉到一个人,人家觉得国外的技术好,真就要去国外。他们最多属于提供给了客户一些讯息,能把人家怎么着。 牛不喝水人家也强摁不了头。 原想着宋兰兰这一去,十天半月的也就回来了。可谁知道大概得有十天之后,宋大姨给四爷打电话,“你妈说什么都不回去,我刚才给你爸打电话了……你爸说停了这边的钱……可你妈这脾气,刚做了抽脂……如今想做个拉皮的手术,大概还得个十多万……” 意思是宋兰兰的钱花完了,再给打点钱过去。 四爷就跟她说:“先把人哄回来。要是真想做,那就在国内做,高价请人飞刀都行。你这在国外,真出了事,怎么办呢?人生地不熟的,手续各方面都齐全吗?跟我说也没用,我的意思也一样,先回来。我手头是真没那么些钱。” 花钱给你请健身教练,请营养专家,请美容专家都行,但这个时期你别在国外玩那个,要命。 四爷说没钱,那就是真没钱了。他刚刚花出去一大笔钱。这部分钱不是公司挣的,是那些专利得来的。专利肯定不卖,但是专利使用是需要费用的。技术如果在国际上都属于先进水平的情况下,那对国外的公司收取的费用更高。 这钱以后会源源不断,但第一笔数以千万计的钱,四爷用来干嘛呢? 全部捐给学校,要在学校建一个交叉学科研究所。交叉学科也是近些年新提出来的概念,学校也早有这个意向。有人捐赠,还是学校的学生回馈给母校的,那这有什么问题呢? 一点问题没有。 四爷花了那么多钱,只有一个要求,这个研究所,得以林雨桐的名字命名,不管什么研究所,前缀必须带着‘雨桐’二字。 这也没有问题。 具体的协议还在签署中,四爷的钱有了去向,就真没钱给宋兰兰叫她在国外冒风险做什么整容手术。 挂了电话,四爷继续忙。 电脑屏幕一直亮着,键盘不时的传来敲打声,隔壁通宵忙活的也不知道头儿在忙活什么。 能进入社团,各个绷得都很紧,下来的任务,抽时间熬夜也要完成。他们听说了,好像公司已经给韩小磊单独买了房子了,这消息确实的很。还有另外两个突出贡献的,公司虽然没有给全款买,但也给按揭了,首付是公司给出的。这位才工作了多长时间? 泡面榨菜在外面放着,一箱子一箱子的。坐在角落的小眼镜揉了揉脖子,“我饿了,要吃面,谁要吃,我一起煮……” 马上就举起四五个手,剩下的人许是没听见,他也没管。只管去外面的走廊里煮面去了。用开水煮面,快的很。方便面拆了十包,放在两个电饭锅里煮。这边才要了那几个饭盒,都给盛上,然后一人给发了两包榨菜,就听到几声‘我去’! 扭脸一看,嗯? 电脑黑屏了! 哪里出问题了? “是不是你煮面的时候碰到电源了……” 可灯亮着的呀。 小眼镜含着一口面,指着电脑屏幕叫几个人看,就见屏幕上不是全部黑屏,而是自远而近冲来了一个小亮点。这个亮点由远及近,像是暗夜天空闪过的流星,紧跟着,这‘流星’越来越多,无数的流星闪耀在暗夜的星空上,慢慢的,似乎出现了地平线,却见那地平线上,那地平线上,缓缓出现一人,这人……侧面而站,仰望着星空,像是在等谁一般,竟是让人不由的多了几个孤单的寂寥。蓦地,这男子抬起头来,屏幕前的人不由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遥远的星空冲出一颗最璀璨的星星,那星星奔着他而来,就见他伸出手,那颗星星便落在他的掌心之中,紧跟着光华一闪,那掌心中的星星,便成了一个身着霓裳衣的美貌女子,这女子侧过身来,只能看见半张侧脸,可那边的谁不由的‘噗嗤’一口给喷出来了,紧跟着咳咳咳的连声咳嗽。可没人搭理他,都盯着屏幕。就见这姑娘灿然一笑,然后如同仙子一般飘然而上,她伸出手来,像是在邀请谁,就见站在地上的男子也朝着这仙子伸出手去,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那男子的身子慢慢的飘了起来,跟那女子相对二站。女子仰起头,男子低头吻在她的眉心,周围的流行化成永恒的星辰,不知道是他们点亮了星辰,还是星辰点亮了他们,这一刻竟像是永恒。继而白光一片,宛若彩缎似得飘过一行字: 等你来,随你去。 翻译过来:我的世界自始至终只有你。 这一行字飘过,然后化为漫天的飞花,飞花落处,屏幕一闪…… 正常了! 机房的这一伙子面面相觑:什么情况。 刚才呛住的那位仁兄默默的举起手,然后朝隔壁指了指,“你们不觉得刚才那两人有点眼熟呀?” 脸是侧面,其实是可以看见的,只是刚才有点没反应过来,如今想想,可不是!关键是除了大一新生,其他的人都看过去年的晚会,那身霓裳衣着实是叫人印象深刻。 不过,电脑系统是被他给黑了吗? 黑大家的系统干什么呀? 就为了放那个无聊的片段呀? 呛住还没缓过来的仁兄是有女朋友的,因此人家的脑子没那么直,再不作的女生也是女生,是女生就没有不难为男朋友的。被女朋友虐了千百遍,脑子里的环环挺多的。他又朝隔壁指了指,“老板娘被传这个那个的……这位还都没动呢。这不……来了!我猜,从明天开始,校内所有的只要用电脑的,开关机一次,就不得不看完人家给放进来的那个短片……” 强制性澄清,不想看都不行。 学校各个学院都有机房的,每个年级每个班每个人,每周都有计算机上机课。然后每个人观看一次,意思还不明白吗? 不过,这学校的办公用的电脑,估计得被烦死。 还有,黑了自家学校的电脑,真的不怕处分吗? 因此,这会子你看我我看你,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各自坐各自的位置上去了。大家还挺不死心的,想验证一下。于是关机开机,开机完了之后,无缝衔接的,看一分钟唯美画面。画面做的实在是太好了,忍不住啊忍不住,再关机再开机,再看几遍噻。 一早起来,最早接触电脑的就是老师了。 办公用的,一早起来先开机。老唐抱着个保温杯子,开了机,将杯子放在边上,然后从桌子下面摸出抹布,简单的将桌子擦一下。一般这个时候,开机已经结束了。他连多看都不多看一眼,就准备点开文档了,谁知道一抬头,黑屏。低头看了看机箱,开机了呀。 是刚才擦桌子碰到那根线了吗? 并没有呀,一扭头再看屏幕,有反应。 跟老唐一样的,出现在各个办公室。看完之后,有那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但老唐显然是知道的。他赶紧给学校打电话,说是社团那边做个小实验,叫大家不要慌,不是被黑了云云。 他是社团的辅导老师,他得负责任的。 说完了,然后老唐给这个不省心的学生打电话:“知道你们爱的深沉,但别这么张狂成吗?这回是我撒谎把这事给压下来了……” “您没撒谎。”四爷就说,“我张狂这个干什么呀?公司现在在做计算机系统研发……像是界面用什么样的,我们想在校内做个调研。” 国产计算机系统研发吗? 这个还是很有搞头的。 好吧!这个其实一点调研的价值,但你要把你这种行为解释这个这么高大上的话,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这消息传出去大家也就一笑,有个老师还说,公司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 老唐打哈哈哈:“努力嘛!朝那个方向努力。” 要真弄一国产还不错的计算机系统,然后拿那个短片放在每台电脑上……他相信自己这个学生真干的出来这种事。 网络这个东西,无处不在,这恩爱炫的……全世界得知道。 不就是说这个那个的吗?看看那些明星,人家那绯闻从来没断过。他们也算是校园明星了,没有绯闻的明星不是好明星,没有校园绯闻的校园明星也不是好的校园明星。对大多数学生来说,八卦他们,其实跟八卦明星有啥区别?谁当真呀?之前那助拳的就有点小题大做,如今弄这一出,更有些小题大做了。 助拳的曾华不觉得小题大做,但他也属于被迫看短片的人一直。 坐在机房,一开电脑。 我的天啊!先是嗡嗡嗡了一会子,然后就静下来了。曾华跟大家一个反应,可等看到地平线上露出来的人,还有那侧脸,他就认出来了,是金思业。 然后……然后看完了,别人都议论纷纷的,就只他心里最不是滋味。以为自己反应迅速,赶在金思业之前保护了林雨桐,却原来自己做的……不如人家高明。自己做不到人人都能看到,都能注意到,就算是登报纸上新闻也不行……但在校内,这种程度的澄清,不是百分百吧,也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得不看。 至于这两人是谁,很快就有人说了:“是林雨桐……当时照片登在报纸上,校报上最多,我留了一版,肯定没错……” 有一个人记得,就会有很多个人记得,然后像是在传染一样,这节课下了,还没走。另一节课上课的就来了。以往不关机的,但今天,临走各个都关机。有早来的说,别关了,我马上用。那不行,不给关,你不就错过了精彩了吗? 所以,林雨桐中午上完课,骑着自行车在食堂跟四爷汇合,这来来去去的很多人都在看她,然后带着那样的笑意。这笑意没有恶意,反而带着几分调侃,她也报之以微笑,但却完全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 衣服没穿错,教学楼下面就有一面大玻璃镜子,她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脸上也不脏。谁知道又怎么了,管他呢。 吃饭! 天冷了,冻手了。四爷拉她的手塞兜里,“楼上去吃拉面去。” 行!既有吃的,又有牛肉汤喝,再放上两勺牛油辣椒,再美没有了。 四爷去排队,林雨桐去占座,四爷问说:“有腊汁牛肉夹馍,你要不要?” “要!”林雨桐感觉能塞下一头牛,饿狠了。 两碗拉面,四爷另外各加了两份牛肉,还要了三个肉夹馍。林雨桐一个,四爷两个。 一口汤,一口面,一口咸香脆的馍,好吃。 她吃的香,冰凉的手贴在碗上,腮帮子塞的鼓囊囊的,嘴上油汪汪的。 边上有看见他们的,三五结伴的路过,且朝他们笑。 笑什么呀? 林雨桐莫名其妙,问四爷:“又怎么的了?” 没有啊! 林雨桐不信了:“肯定瞒着我。” 四爷‘哦’了一声,“专利使用费捐给学校准备建个研究所,以你的名字命名。” 这事啊!不奇怪。 像是以前那个‘吾桐’之类的,这都是用过的。这次更直接了一点而已。 林雨桐坦然了,人家朝她笑,她也大大方方的朝别人笑。 但人家背后可不是这么说的,计算机黑进去插了那么个东西,这事宣扬给这周还没上计算机课的,就越发显得神奇了。 楚词听了一耳朵,心里跟猫爪挠似得,等到周三,打开电脑,果然就看见了大家都在说的画面。 开始,他是在等待的。只有一个背影在苍穹之下,显得那么孤单寂寥,形单影只。然后她来了,朝他伸出了手。他随着她而去,哪怕是天涯海角,深海苍穹,他都会随她而去。 在她来前,他一个人。 自她来后,余生只她。 想说的话,他表达的很明白。相信看过的,都能明白里面的意思。 这里面没有自己或是其他任何人什么事……人家没说她一句,甚至都没碰面,可她还是觉得像是被谁甩了两耳光似得,从心里到脸上,火辣辣的疼。 赵为民关上电脑,给学生处的老师打了电话,说这件事,“……虽然没什么影响,但是在这一行里,我觉得还是应该加强网络安全教育……” 那边回应,是告诉过学校的,只是做调研需要。 “那就好!那就好。”赵为民还要再说什么,那边就道:“为民呀!你们不是朋友嘛!这样的朋友就应该多接触……他的专利费用全部捐给学校,用于新型材料研究所……这样的气魄,可不小。学生对这样的学生,非常重视。如果是科研需要,一定会积极配合的。你有你的长处,也应该好好发挥你的长处……” 老师再说什么,赵为民没有听见。他满脑子都是专利费用,研究所……这得多大一笔钱? 他不在乎钱,可更害怕对方也不在乎钱。不在乎钱的,都想得到更多的东西。 他现在在意的是,能换来一笔巨额专利费用的,这得是什么样的专利,有了这样的专利,有了这样的设计能力……这将来该成为什么级别的专家,具有什么样的影响力。 这边简政美也找林雨桐,说是齐天那边想约个时间。 行!这个周末就行。 周五的课一完,四爷就过来接了,得回去一趟,宋兰兰回来了:“……你跟我去看看,她这手术做的,对身体有多大的影响……” 影响肯定会有。 瘦是会瘦,可后遗症也很多。尤其是到了中年了,这皮肤肯定会松弛。一抓一大把……完了还得切。还有皮肤上回出现一些青青紫紫或是褐色的色斑,跟身上的灰没搓干净一样。这个去不掉。 她胖的那个样子,按照四爷说的体重的话……从脸到脖子胳膊肚子大腿,那都是重灾区。要出现那种斑的话,短袖怕是都穿不出去。还有,她这种减肥的心理,其实还是为了男人的。你说夫妻两的夜生活,敢开灯吗?穿个睡裙都遮不住。 先到了金家,金红胜在家呢,保姆也在家呢。宋兰兰姿势僵硬的靠在沙发上,对面的金红胜面色铁青。 林雨桐只能看见宋兰兰从头到下巴,被缠着绷带,缠的厚实,裹的圆溜溜的。身上僵硬那样,肯定是胳膊肚子大腿都裹着呢。 看见儿子回来了,宋兰兰就笑。又马上指挥儿子,“去厨房给我拿吃的去……你爸不让……” 四爷拐到厨房,有话要问小保姆。 宋兰兰见林家的姑娘盯着她身上看,“瘦了,看着胖,是裹着呢,还穿着皮裤。”她不动脖子,叫林雨桐过去坐,“……就咱们大惊小怪的,那人家医院还都排不上号呢,就是见怪不怪。”她看林雨桐,“放假了你要想去,我介绍你去。我瞅你的眼睛还能把眼角再开大一点,鼻子稍微整一下,就跟电视上的演员一眼……你的嘴唇唇形也不明显……” 林雨桐呵呵:“我对我的长相很满意。” “你这小姑娘,追求美是没止境的。” 这话说的,跟被人洗脑了一样。 林雨桐装着把她僵硬的胳膊放在舒服的位置,然后趁机摸了脉搏……身体虚是肯定的。这后期护理在家里肯定不行。家里如今有暖气,可看宋兰兰裹的密不透风的,这成吗?能不出汗吗?按说那抽脂之后的伤口,一个月都不能见水的。这捂出来的汗不感染伤口吗? 金红胜见桐桐在,早收起脸上的表情了。这会子还问:“才说今晚跟你爸去喝一杯呢?怎么……如今不住这边?” 林雨桐点头:“偶尔会住回来。要是晚上没应酬,我爸就过来跟我爷我奶住。主要是两老人年纪大了,晚上八点一过就睡觉。还睡眠浅,有点风吹草动就醒来了。我爸这常不常的就半夜三更的,我爷爷还得操心我爸回来吃饭没,半夜起来一次,夜里更歇不下了。” 也是! 见四爷还没出来,一时没话题。林雨桐就没话找话,“听说云姑父那边,病了?” 是说红云找的那个老头。 金红胜更愁人:“……腰椎上长了个瘤子,才做了手术。瘤子是去了,可这神经像是受损了,手术之后,这下半身整个没知觉了……” 啊? 那这坏了,基本就算是瘫了。 宋兰兰才回来,还不知道这事,一听就道:“这是彻底的瘫痪了吧。哎呦!这可真是砸手里了!有那瘫子,人家一瘫十几年几十年的都有。以老云那体格,那身体素质,躺上十几二十年的,红云这辈子就算是到头了。” “你闭嘴吧!”金红胜不耐烦,怎么嘴里就没好话呢。 林雨桐看看宋兰兰,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如今这个形象,实在是不好看。你说你这形象叫金红胜看在眼里,就是你整成嫦娥,他也不敢碰你。心里有障碍呀! 四爷听了一句瘫痪就从厨房出来了,“谁瘫了?” 金红胜解释了两句,四爷过耳就扔,“……就是说爷我奶暂时回不来了。” 老云要红云照顾,孩子得老两口管。 家里就剩下保姆跟宋兰兰,怎么办? 林雨桐就跟四爷说:“……关键是这个温度……出汗,伤口感染……” 宋兰兰点头:“我正打算叫保姆给我拿风扇出来吹呢。没事,你们走你们的。你大姨明儿还来……”说着,就带着几分幽怨的看儿子,“你说……你手里真没钱呀。本来在那边把皮也做了……” 不要命了? 这种抽脂其实最好是局部一点一点的做,她一次都给做了还不足兴? 四爷回她:“让你吃让你喝,给你穿叫你玩的钱都有,但这钱绝对没有。你别跟我要这个钱……这辈子我都不给你这个钱……” 把宋兰兰气的,冲着金红胜说话:“你看看他……他现在不少挣钱,当我不知道呀?他挣钱给小姑娘,哄小姑娘开心就行,给她亲妈就不行……” 这是说钱全给林雨桐了。 嘿!还把我牵扯上了。 林雨桐还没说话了,金红胜就是一声吼:“你闭上你的嘴!你儿子的生意是人家投资的,钱是人家该拿的。你以后少给我胡说八道……我告诉你,你大姐照顾的再好,我也不要你大姐照顾了,照顾我也不给钱。以后生活费,我直接给保姆,她管着,你要什么叫她去买。另外,我再给你配个生活秘书,我宁肯多请个人来多花一份工资,我也不叫你给我这么造!”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70 欢喜人家(58)三合一 欢喜人家(58) 宋兰兰这样的,到底是再给找了一家医院,交给专业人士去护理。然后从公司里找了个前台小妹,会开车,人很机灵,叫她跟着宋兰兰做助理。花钱干什么了,留着票根,给报销。 因此,宋兰兰现在就属于想买什么都能买,但就是没有钱自由开支的一类人。 再呆下去,林雨桐怕又会吵起来。她跟着四爷就出来了。四爷说要回学校,金红胜也不问,只不过是拍着四爷的肩膀的时候重了几下。那意思好像在说,这大男大女的晚上出来,你说你们回学校,你爹我也不信。 四爷只当不懂那四爷,拉着桐桐就出门。外面洋洋洒洒的,下起了雪。风吹的呼呼的,冷的有些邪乎。林雨桐心说,要不成还是回公寓吧,今晚就住公寓了。结果电话响了,是林东来:“桐桐,在图书馆呢?” 这个点一般都在。林雨桐没说在不在,只问一句:“爸你有事呀?” “没有没有,就问问。”林东来这么说。 林雨桐就猜测,这问的可真巧。怕不是刚才车在小区放着叫他看见了吧,“我准备回家了。您在家还是在哪呢?要是今晚你不回,我就上我姥姥那边了。” “我在家,你妈也在家。”林东来隔着窗户看外面的雪,“是自己开车吗?路上小心点,我看这会子雪越来越大了。” 挂了电话,四爷调转了方向,先送桐桐回家,他自己回公寓去住,“明儿我得去公司一趟,到下午的时候我过来接你。” 晚上跟齐天约了饭局。 成! 到小区门口转弯的时候看见烤红薯的摊子,四爷停下来买了几个红薯,又给人家钱叫从不远处的炒栗子摊子上买两包热栗子,桐桐每到冬天,隔几天总要吃几回的。 一进家门,苏宝凤就闻见味儿了,“你也买了?知道你爱吃,你爸刚才专门下去买了……” 林雨桐还没吃饭呢,四爷刚才本来也是打算过来打个招呼顺便吃顿饭再走,却不想韩小磊在公寓门口等着,说是有事。四爷就回去了,也不用管,小区门口有的是吃饭的地方。她顾不上吃这些零食,只问:“还有饭吗?” 米饭还有,“再给你弄个砂锅酸菜鱼?” 鱼好煮,滚一滚就出锅了。 行啊! 林东来催闺女去洗热水澡,“这饭都没来得及吃,干啥去了?” “宋兰兰……”林雨桐一边脱大衣服,一边把整容的事说了。她不急着洗澡,只去卫生间洗了手,就抓了桌上的蜜桔剥了往嘴里塞,“……你们是没见那个受罪,就这……我出来的时候还喊着小保姆给拿吃的呢。管不住嘴,回头还反弹。” “不要命了这是……”苏宝凤一边在厨房做饭一边道,“那她就是整成了萧湘,金红胜就愿意跟她过了?” 是啊! 苏宝凤倒是不会看不惯整容,但这得在健康的前提下,还有这目的,“得是为了自己高兴,自己觉得好看。要是为了男人……那就是犯蠢。” 说的是啊!林雨桐扔橘子皮回头又跟林东来道:“金叔还说跟您喝酒……” “他跟我喝的哪门子酒?”一喝醉就说萧湘跟他那个孩子,叫他说什么。那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现在是恨不能见了他就躲了,他不愿意跟闺女说这个,就低声道:“我打算跟你妈先把证给领了……” 嗯? 林雨桐抬头看他:“不办婚礼?” “暂时先不办。”林东来朝厨房看了一眼,“咱家那一片据说是要拆迁了。多一口人,这房子的面积就会大一点。” 像是林家那么大的面积,能分多大? 一套三居室,再搭一套一居室的公寓? 那就不如要两个两居室的,“那一片眼看就是学区房,萧校长踌躇满志的,以后只会更好。到那个时候,房子特别好往出租。咱也不在那边住……” “咱是不住,保不齐你爷爷奶奶要挪过去。那边小区里都是街坊邻居的,住过去我觉得也行。离你姥姥家也近。我跟你妈到别墅去住,这边的房子就给你了。你自由支配,成吗?” 怎么都成啊,“要是爷爷奶奶住,那就换成大房子,他们住着也方便。”她现在关心的是,“你跟我妈领证,跟我奶那边怎么说呀?” 说的就是这个呀。 “你奶不是不乐意你妈。”林东来心里特别知道,但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是因为不敢。 两人接受不了不敢。 但这事还是得往明里过,“要不,后天,星期天,我跟你和我妈一起回去……”主要是怕苏宝凤受委屈。 林东来把在暖气片上暖过的橘子给闺女:“我还能让你妈吃亏受气呀!”瞎操心。 吃饭的时候,林雨桐问苏宝凤,“要我陪着你回去吗?” “不用。”苏宝凤给闺女将鱼刺往出挑,“她们怎么想的我很清楚。便是领了证,我也没想叫不敢在林家。他还跟着你姥姥姥爷……我大部分时间,还在你姥姥姥爷那边……跟现在一样……” 就是说领证的事,先不打算告诉不敢。 成吧!你们的事你们决定。 吃着饭呢,四爷才发了短信说跟韩小磊在外面已经吃过了,晚上留韩小磊在家里的书房过夜。 林雨桐朝窗外看了一眼,这雪可真大。 公司那边韩小磊在管,四爷很少参与。以后也是一样,四爷做老板,但具体的管理,他不怎么插手。韩小磊是四爷选出来的人,那边也就韩小磊能去且说住就住下了。 林东来还打听呢,“真那么赚钱?听说你要送给你表哥一辆车。” 李庆生这个大嘴巴,“他带不敢玩了吗?” 还真带出去玩了。周末就还专门带到他们学校去玩,回来高兴的跟什么似得。 晚上没怎么聊,早早的都歇下了。林东来看着外面的雪:“我明早要睡懒觉,谁都别打搅我。”陪不敢跑步,天天五点多起床。终于能偷一天懒了。 不敢早起出来跑步,姥爷天天送。送到地方本来是打算骑着自行车跟着的,结果就见林东来不远不近的跟着跑。他也就不去了,车子停在边上,跟一群老头老太太站在树边撞树蹭树,人家说这个有助于身体健康。谁知道呢?反正老人家觉少,起来也没事,活动活动呗。 可林东来是属于觉正多的人,晚上又常不常的应酬个半晚上,早早又起床。一次一看这大学,就嗨皮了。他是搞旅游的,越是这种天气就越是影响生意,况且,还有旅客的其他问题,比如航班推迟,班车晚点等等等等。他给公司打个电话交代一声,就睡觉去。早饭不要叫我,午饭也不要叫我,就叫我睡吧,恨不能睡到天荒地老。 苏宝凤也得早睡:“明儿跟领导见个重要的客人,养精蓄锐……” 林雨桐跟着早早睡了,早上起来雪也没停,她悄悄的起,悄悄的把早饭收拾好,结果先起来的却是林东来:“习惯了……到点就睡不着了……” 那就起来干活去呗。 在家颓废了大半天,下午四点,四爷过来接了。 这回吃饭的地方不在辉煌会所,定的地方很偏,那边甚至说找不到地方的话可以叫司机来接。那倒是不用,简政美知道这地方,两人顺便从学校把简政美一起接了,这才过去。 地方偏,地方也不大,是个小四合院的样子,门口也没什么标识,“私房菜馆,接待的都是熟客。” 三个人一脚跨进门,就见齐天急匆匆的迎出来,“没想到你们是一块来的,还想着第一次来只怕没这么快找过来。”他热情的很,“快,里面请。” 将人往正堂里请。 里面布置的古香古色,居家的样子。侧厅放着大圆桌,应该是吃饭的地方。 吃饭还得一会子,就在正堂分宾主坐了。茶应该是特级的特供茶,紧跟着就上了糕点,林雨桐扫了一眼,便知道这里的特色。这里一定主打的是宫廷菜。已经很难见到这么接近宫廷糕点的糕点了。 顺手尝了一口,味道很像,的确不错。 齐天笑看林雨桐吃,“一会就吃饭,再等几个客人……”说着,又扭脸问四爷,“不介意吧?” 不会平白无故的介绍谁认识,必是有什么深意。 想到了不会好端端的介绍什么人,却没想到来的会是熟人。 不仅是熟,而且是特别熟。 齐天迎进来的人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苏宝凤。而站在苏宝凤前面的,林雨桐和四爷都认识,当时在镇子上就认识,是那位女镇长……要是没记错,这镇长,姓齐吧。 双方这么一碰面,都愣了一下。 简政美终于知道齐天之前说的要好好看看是什么意思了,远来在这里等着呢。 齐天哈哈就笑:“抱歉我卖了个关子……我重新做个介绍……齐局长是我本家的姑姑,这可不是缘分?” 本家姑姑,应该是血缘比较远的族人。 齐天能在纨绔圈里有这样的地位,连简政美都只是给牵线搭桥,那齐家大致是在哪个高度,四爷和林雨桐都有数。这样的人家里,除了家族里的后辈这样的嫡系旁系之外,这个嫡系和旁系还包括各自提拔起来的后辈。苏宝凤是这位齐局长从小山沟里提起来的,一路带到京市,这是有知遇之恩的。她属于齐家的圈子,苏宝凤自然在这个圈子里。 这是为了拿下四爷手里的专利使用权,也是废了心思了。 其实,这对于四爷和林雨桐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不管跟谁合作,四爷都是靠技术吃饭的。齐天呢,是想用情分把双方绑在一起。 可这种事,属于边走边看的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只这次是得给这个面子的。 四爷只说照样入股,其中怎么分成是只字不提。齐天沉吟了一瞬就笑了,跟四爷重重的握手。越是不提,才越是不能叫人家吃亏呀。 然后饭桌上,再半句不提这事。 说的都是私事。齐局长就说当时镇上招商的事,说林雨桐很有风范,还抛出橄榄枝,“这都大二了,再有一年就该实习了。要是实习宝凤要提前跟我说一声,像是桐桐这样的好些单位都急着要的……” 齐天就马上接话:“说起来还真有一机会,之前不知道听谁说了一句,说是京市的电视台,再面试主持人……像是桐桐这样的,这形象这气质,气象节目的主持人肯定能胜任。” 这是人家示好呢,林雨桐要是愿意,这就去了。但她对此没什么兴趣,拒绝了却不好看,她马上接话:“……我是最受不了拘束的性子,人家那个按时按点的,我怕是难做到。倒是我们班有个同学,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将来她要是有这个意向,少不了求到门上……” 要是合作的好,这事就能开口。要是合作的不好,以后再说。现在总也没折了他的面子。 苏宝凤就多看了自家闺女几眼,她坐在这里可比自己还自在,还应对自如。她到现在也才知道,金家这孩子有多大的能耐。那边说着话,苏宝凤就问闺女:“专利费用那么些,这事金家知道吗?” 要是知道,早宣扬的满世界都知道了。可至今没听到什么消息。 林雨桐摇头:“没有,都不知道。” “你们是把那钱往这边的企业里投资吗?”生意上的说不多,她也不知道两方的合作方式是什么。 林雨桐就低声道:“没有,只是技术投资。拿钱捐给学校了,要建研究所……” 苏宝凤愣了一下,那么些钱全捐了? 简政美侧过身子低声道:“阿姨,金思业全捐了,捐的是以桐桐的名字命名的研究所……” 苏宝凤挑眉看闺女,林雨桐看着她也笑。 母女俩正说着话呢,就听见齐局长就看过来,“说起来,小苏也跟了我几年了。也能独当一面了。” 这是释放善意的一个表现。是叫苏宝凤单独任职。 苏宝凤脑子可不糊涂,“看领导说的,我是真没找个担当,给您处理处理琐事就行,您要是不嫌弃我笨手笨脚的,您以后走哪我去哪就是了。况且,这这边两孩子呢,大的这个看着能撒手了,可小的还小着呢,精力实在是有限的很。也就是跟您,我才说这样的时候……毕竟跟着您能偷懒呀。” 言下之意,能轻松自在点,我就谢谢您了。 并没有借机往上爬的意图。 齐天心里一叹,这家人倒是谨慎的很,好处轻易都不要。 一顿饭吃的还算不错,晚上走的时候,苏宝凤主要要求跟桐桐和四爷走。从昨儿领导就用心准备,可见虽是齐家是同族,但是走的并不亲近。如今也算是见到真神了,必然私下里有很多话要说。简政美却不急着走,“我跟齐天还有话要说,你们先回。” 车上的时候四爷才说:“……其实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苏宝凤却摇头:“咱知道咱自己的事,能在单位上过的舒服点,就行了。该干的活咱干,不必要的应酬能省则省,这就是理想状态。再多的绝对不要求。当官是荣耀,但这责任一般人也担不起。就这已经很好了……”说着,就又说四爷,“你捐了那么多钱的事,我觉得还是要跟家里说说的……” 省的将来闹起来,都成了桐桐的事了。 四爷本来也没打算瞒着金红胜,“最近我找个时间,跟他谈谈。”得等到尘埃落定之后。 晚上回来的不算晚,苏宝凤先到了苏家这边。等林东来忙完了会过来接,或者干脆住这边。这回苏宝凤没管闺女去哪,只道:“要回学校的话就别耽搁,路上慢点。” 苏宝凤一时半刻也等不了,在楼下就给林东来打电话,告诉他准女婿捐钱用她闺女冠名的事,林东来半晌没说话,良久才说了一声‘知道了’,“……今晚你就在那边住吧……我找这小子说说话。” 因此,林雨桐这边刚进公寓,外面的大衣服才脱了,电话就响了,是四爷的。林东来有请,得去一趟。 只给四爷打,那就是不想叫林雨桐去呗。 得!大冷天的穿着衣服又得出去。 四爷这边下了楼,车钥匙还没拿出来呢,就听到喇叭声,一看,林东来的车已经到了。他过去,“要不上去呗,咱上去说话去。” 林东来知道闺女在上面,可却没说上去,“也不开车了,咱爷俩去外面喝点。” 成啊! 四爷刚吃了饭,没吃的太饱。现在这个年纪,属于吃了饭还能塞下两馒头的年纪,“有家老火锅,跟桐桐吃过一次,味道很地道……” 那就去呗。 靠窗的位置坐下,老锅涮羊肉,芝麻酱蘸料,再要上店家自酿的粮食酒,四爷给倒了一杯递过去,林东来抬下巴:“也是爷们了,给你自己也倒上。” 半两的杯子,啥话没有,先碰了三个,林东来这才自斟自饮,“……桐桐长的好,人聪明,将来不说前程不前程,我这当老子的给她攒的家底,也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是吃苦受罪的……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她过的顺风顺水生活如意……” 四爷就说:“……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您放心,在这之前您担心的事肯定不会发生。咱两家知根知底的,什么情况您也了解。我爷我奶呢,以后怕是主要跟我姑姑过了,那边有孩子要照管……我爸跟我妈……那是我爸过我爸的,我妈过我妈的……关键是我爸能管得住我妈,我爸觉得欠着您,欠着林家的,所以,不会找桐桐的不是……我妈糊涂,但不敢找桐桐的不是……我家就我一个,萧湘那边生了一个,这辈子还回来不回来都是个问题,跟家里更不相干……我自己的不缺钱用,以后也不想过的那么复杂,应该会留校,在学校教书,做做学问,环境相对单纯。桐桐喜欢干点什么就干什么,可着兴趣爱好就行了。没有那么些复杂的事情。” 听起来,比林家都简单。 他这是把结婚把以后生活的种种问题都考虑进去了。 林东来心说挑拣吧,可从哪挑拣呢?长相不错,个子挺好,外形条件没有九十,也得打个八十八。再说性情,只要不算计自家,那是没问题的,至少能护着桐桐不受欺负。本事和能力,这就更是无用质疑了。闺女大了,肯定还是要找对象的。就是将来再找,能找到比这个还好,还叫自家闺女喜欢的不? 喜欢上一个人,很多人一辈子都碰不上,碰上且能走到谈婚论嫁的,其实也不算多。 他没说别的,这个话题不再继续,林东来问起了那个计算机公司的事……一说就说的多了,林东来也说,他自己想把资金慢慢回笼,然后一点地皮一点地皮的买地,偏僻点不要紧,只要能买到,不讲究好坏,他说他想做酒店…… 光是地皮升值赚的就不是小数目,且旅□□业你干不过巨头,却竞争越来越大,行业也管理混乱…… 无所谓哪种更好。但要是酒店的方式的话,当然比起做旅游,给人的感觉是要轻松一些的。在京市这样的地方,到了旺季房间定都定不到。他现在说的所谓的偏僻的地方,等楼盖起来了,也就不算是偏僻了。 吃饱喝足,这也就喝大了。 四爷开车又把人给送回去,这才打车回来。回来的时候桐桐正在晾头发,那酒后劲不小,他靠在她身上懒的动弹,看着桐桐的下巴颏问她:“这辈子想干点什么?” 人一辈子,用心干一件事,把这件事做好,不说弄透了,能做到略有小成就算不错了。 选了这一行,当然是要干这一行的。 “真能把气象气候这一块,学的入门了,敢用‘研究’两个字了,那这一辈子就算是没白过。”她皱眉,“不过我的学习方向也将来的研究方向,不管是学校还是研究所,估计喜欢的不多……” 那就在学校里挂着职,然后干自己喜欢的事就行了。不一定非得做什么教授专家的,就做个最普通的老师就好,过自己喜欢的日子,做自己喜欢的研究。 有了这个决定,再看这校园,就觉得特别不一样。这是准备要在这里过一辈子的地方,想想感觉还不错。 那么要留校,对她的成绩各方面要求就挺高。这平时就得表现的叫人说不出个不好来。比如之前,有些课她是不去上的,比如计算机课,她会,考试过了就行。现在嘛,去吧。至于开机之后干嘛,只要课堂上学的练会了,老师也不带管的。 然后终于,林雨桐看到了四爷放进来的小短片……班里的人这个那个的叫开始吆喝起哄,林雨桐只看着那六个字出神。 等你来——这是说,在遇上自己之前,他并没有爱上过谁。 随你去——这可不正是随着自己在浩瀚的时空中游荡吗? 老师凑过去低声道:“这都快一周了,能叫他把这东西给去了吗?”每次来的学生都是第一次看,但他不一样啊,坚守在这里,每天都得看好几次。 烦死了都! 可再烦也没用呀,挂了一周之后,这玩意确实被删除了。 他就真的消失了吗? 没有! 自家公司连同很多家科技公司一次,推出的国产系统中,这个短片便是默认的开机动画,而桌面会停留在一片星空,两人执手相看的那一帧。 当然了,现在,他们还都不知道。 这边才删除掉这个小玩意,那边学校要举办捐赠仪式,四爷捐赠了那么多钱不能黑不提白不提,这刚下去的热度这又上来了。 我的天啊,那么大一笔财富,这说捐了就捐了,别的不求,只要冠名权。 雨桐研究所吗? “……花那么些钱,就弄一研究所?”金红胜觉得自己往出拿烟的动作都有点抖了,“冠名不冠名的,冠了谁的名,这我不管……”也没那么重要,要紧的是:“那么多钱呢!你老子辛苦一年这才多少?” 视金钱为粪土,那是说说而已。能做到的有几人呀? 金红胜就说:“这钱要是买地……将来真是收益不尽……” “研究所是研究新型材料的,说不定将来的飞船上,就有我们的科研成果……这不是地皮能衡量的价值……” 金红胜摇头:“知道知道!给做人类做贡献吗?可你给全人类做贡献了,全人类也记不住你是谁呀?别急……你得叫老子缓缓……心脏有点受不了……不是!你这钱说不要就不要了,这将来生活靠什么?” “怕我没钱花呀?”四爷问他:“最近您是不是觉得,找您做工程的人越来越多了?” 金红胜手一顿,“……这些人跟你有瓜葛?” 也不是瓜葛,是齐天这个人做事,很喜欢施恩。桐桐这边,苏宝凤不要,他就朝金红胜使劲。很多工程要是没人暗示,是不可能找到金红胜的。 做工程,这里面的猫腻大了去了。有那根甲方关系很深的个人弄个皮包公司,就能将工程承包过来。但是他不做,抽取一定的费用之后,将工程再承包给第三方。作为第三方,利润虽不大,但好在这种工程属于结尾款特别利索的,从不拖欠。而且工程量都大。 四爷就说:“别贪多,你只按质按量,别偷工减料的糊弄事,那就出不了差错。这种活你能多到接不完……” 后头的事好像还挺多,金红胜也就不问了,“行吧!你也大了,我也管不了了。你虽然看不上你老子这几个钱……我就跟你透个底,萧湘也不回来了……那个谁……赵家那个混蛋玩意,也移民去m国了,两人好像过到一块去了……思成不在,大概长大了也不认我这老子……但话我放这儿,我的东西,你们哥俩一人一半。咱家那房子钥匙拆迁,能分两套小的,一套记在你爷爷奶奶名下,将来老人家是愿意给你还是愿意给你姑姑,随便。一套记在你妈名下,我跟她也就那样了,没有萧湘也回不去了……有我在一天,我养她一天,给她请几个人伺候着,也算是我跟她的情分……她要是折腾你,你只管给我打电话……” 四爷知道,金红胜在外面又养女人了。 有钱的中年男人,好像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儿子的眼神金红胜没有躲避,“你现在也是男人了,这没什么不能叫你知道的。你放心,我不结婚,也绝对不再生孩子……更不会叫别人蹦跶到你妈面前去。钱嘛,会花一些,但也就是给你妈请两保姆的钱,那种保养小明星大把撒钱的事,你老子干不出来。我的钱主要还是给你们哥俩留的……我也不瞒你,事事都给你交代清楚……若是以后置办产业,你放心,都在你名下,将来你给思成,这点我信得过你。” 是说别担心,我不会把钱花给别的女人。 四爷才懒得管这事呢。人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其实这爹要养情人跟娘要嫁人是一样的,拦不住。 愿意这么过,他更省心。 四爷是经历了爹要养情人,而林雨桐这边呢,是娘要嫁人。哪怕嫁的人是亲爹,林雨桐也还真有点不放心。 关键是老太太的态度,这真是个问题。 苏宝凤到底是跟着林东来再次登了林家的门,林老爷子听高兴的,忙把人往里让。老太太倒是没撂了脸子直接回屋,但也看不出多高兴。她说话也直接:“宝凤一来,我就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你们要结,我不拦着。为了我孙女,我觉得,结了也好。回来了,孩子有个热热乎乎的家。但是……东子,我得提前跟你说,这世上的事啊,他不像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人都说,后妈难做,其实这后爸也一样难当。这个思想准备你得有。” 老太太说的直接,苏宝凤也不含糊:“我不带不敢进林家的家门。他还是养在苏家……这孩子冬季马拉松比赛,得了全市年纪组的第一名,体校那边老师上门要了。您大概不知道这读体校……因为要训练的缘故,孩子得住校。说舍不得吧,是舍不得。可要是还在苏家村,像是桐桐以前,小学三年级就得上镇上念书了,小学一毕业,就得上县城念初中,一个月才回家一次。体校住校也是一样的,一个月回家一次……更是连寒暑假都没有。舍不得但是为了孩子的前程,还得叫他去。若是真能练出来,做职业选手,他属于我的时间,属于家的时间就更少的可怜……若是不到职业选手的水平,就去考个体校……”再从体校入伍,然后在部队考军校,实在不行,还有推荐名额,她心里将这事谋划的特别清楚,但对老太太却没说,只道:“体校毕业,哪怕是做个体育老师……也能自力更生。”以她现在的工作和人脉,这么安排儿子是合适的,也能办到的。 言下之意,没有一点麻烦林家,叫林东来为难的地方。 老太太能说啥,嘴唇动了动,到底是只道:“留下吃饭吧。”又跟儿子道:“给你姐打电话,叫他们两口子过来,吃顿饭。” 这事就算是过了明路了,领证暂且不办婚礼。 为了不叫不敢胡思乱想,林东来一直管老丈人和丈母娘叫‘叔婶’。 林东来和苏宝凤没有请什么客人,就是赶在了周一,两人一早起来,去把证给领了。然后打电话给各自的父母说了一声,再打电话跟自家闺女说了一声,事情就算是完了。 林东来倒是想浪漫一把,但是不行啊,苏宝凤走不开,不敢晚上放学,得能看见妈妈。 他们当这事就这么完了,林雨桐不能呀。下午早早的跟四爷翘课回来了,做了一桌子菜,等着两人回来。四爷呢,弄了不少婚庆的东西,将这边简单的布置了一下。 两人回来的时候,就见门口贴着红对联,贴着大红的‘喜’字。开了门,红气球挂着,红玫瑰摆着,闺女手里端着两杯红酒朝这边走来。到了跟前,一人塞了一杯:“碰一个吧!往后余生,惟愿你们心里只有欢喜,脸上全是笑意,眼里再无沧桑……” 是啊! 坎坷总会过去,欢喜终来人家。 毕业后,两人顺利保研留校,沿着早就规划好的路一直朝前。跟他们一样,赵为民和柳依依也都留校,两人如同对照组,一直晃悠在桐桐和四爷的眼皮底下。真情与假意,时间是最好的试剂,京大校园里一届一届的,都在传着一对传奇的时候,赵为民夫妇,最多只成为了努力想要恩爱的模范夫妻。他到底是没能踏出京大的圈子,被四爷死死的摁在了眼皮底下,没能翻腾的起来。 这个时期的大学生,吃香的很。毕业了,读研的倒是不多,出国的出国,工作的工作。也就散了。王佳去了电视台,做气象主持人。她的男朋友成城毕业了,去了计算机公司,给韩小磊打下手去了。两人磕磕绊绊,但最终也算是走到了一起。 等林雨桐和王佳都把自己嫁出去了,简政美终于等回来了他的男朋友。此人在国外也小有名气,是京大校长一个电话打过去将人召唤回来的,那时候一项关于航天机械部件有点问题,需要专家,校长说,国家的需要。他二话没说,当即辞职,行李都没带,坐当天晚上的飞机就飞回来了。两人到底会走到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但林雨桐觉得,这么一个因为一个电话,一声国家需要就马上回来的男人,值得去爱和等待。 萧遥和吴耀辉在萧泽的开明祝福下,走到了一起。两人都留在育民中学任教了,拆迁的房子给了两人……后来,育民中学成了响当当的名校,拿钱也塞不进去的时候,这两人的生活过的稳定且富足。 萧远真就如他当初承诺的一样,到林东来的手下干活。林东来不要都不行,于是,真就撒手叫他管,可利润里,每年都拿三成出来给他。他跟苏宝凤的结婚的事,一直隐瞒到不敢留在了部队。不是他们告诉不敢的,而是不敢打电话回来,要求他们结婚的。作为儿子,他不能在母亲身边,他希望有个人能好好的照顾母亲。 此时,林雨桐才觉得,欢喜真的进了小小人家……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这一部分到这里就结束了,肯定有人会觉得很仓促,其实不是仓促,只是砍掉了很多配角的情感戏份。不影响故事的大概走向。明天开始新一段的旅程……我明天争取更新的早点吧,这两天输液,回来到很晚,更新时间受到了影响。 171 清平岁月(1)三合一 清平岁月(1) “老四……老四……” “四弟……四弟……” “爹……爹……” “四叔……四叔……” 林雨桐迷迷糊糊的,耳边嘈杂的很,夹杂着哭腔的呼喊声,叫她激灵一下子醒过来了。脑子没转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四爷怎么了? 四爷怎么了? 在这里并看不见的! 这里是哪里?房间……是好房间。房间里还留着熏香的味道,可除了围在窗口和门口的人之外,里面空荡荡的一件家具也没有。 再看那些人,都是女人。上衣下裙,头发被梳成繁杂的样式,只是衣裳颇为华贵,满身却不见珠翠。而且,一个个的都只在这个房间里,老的老小的小,隔着窗户和门,朝外呼喊着,却没有人踏出一步。 林雨桐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左右的摸索着,人是躺在冰凉的地上的,再抬手看看,手心有薄茧,却不是做活留下的。这应该是长期的抓握某种兵器才会生成的。没再细看,先给自己号脉,这是惊厥过渡的脉象,原主只怕是被吓的晕过去了。她想起身,可这头一动……有点疼,后脑勺的位置疼的特别厉害,根据这个碰撞的位置判断,闹不是摔了的时候脑袋跟地面有过亲密接触,疼是肯定的,也有些轻微的脑震荡,不过没关系。这具身体本来的体质不错。 耳边的叫喊声夹着哭嚎声并没有褪去,相反,一声比一声激烈。 正要起身,就听到一个声音哭喊着:“娘……我爹爹……” 喊着,人已经到跟前。先看到的是一双小脚,穿着果绿的锦缎绣花鞋,鞋面上绣着金菊的花样,颇为精致。她仰起头朝上看,是一张哭花了的小脸,十二三岁的年纪。 是原主的闺女吗?现在没时间找寻原主的记忆,她搭着孩子的手起身,她怕外面那个被人呼喊的人,便是四爷。 到了门口,这些女人都发现她了,然后主动让了让。除了两个明显看上去年纪已经大了的女人,其他人都让开了。 不知道身后谁说了一句:“弟妹,在这里看看四弟吧。” 外面飘着雨,青石板铺就的院子里,趴着个人,生死不知。那脊背到臀部,衣服都被血浸湿了,雨打在人身上,那血水混着雨水,满院子都飘着淡红色。 这样的伤,原主真有可能被打死。而这样的伤,若是不能及时处理,便是四爷来了,也难保要一命呜呼! 林雨桐再也不顾其他,霍开人就往出跑。才冲出去,两杆长qiang就拦住了去路。这两人喊道:“犯妇退回!” 犯妇? 林雨桐心道一声果然,要不然怎么解释空荡荡的豪宅,怎么解释满屋子的主子打扮的人却挤做一堆。 可这又如何呢? 抬眼看去,这并不是牢房。这还是大户人家的宅院,如今女眷被关在西厢,而东厢窗口也有人在站着,一脸的焦急,却没有呼喊。那边,是家里的男人。 家被抄了,人被关了,却也只是圈在屋里,并没有下大狱。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还没有定罪。 林雨桐甩开挡在面前的长qiang:“……犯妇?谁定的罪?定的什么罪?” 这两人愣了一下,确实是没说什么罪。 可这愣住的工夫,却叫林雨桐趁机冲了出去,一直冲到躺着的这人面前。他的睫毛微微颤动,证明人还活着,她佯做拉他的手,去号脉,脉搏微弱。 她朝这人的脸上看去,这人睫毛颤动的厉害,试图睁开眼睑,好半天这才睁开一条缝隙。 然后两人默默的凝视三秒,一个放心晕过去了,一个心狠狠的落下了。 林雨桐知道这人是四爷……心却狠狠揪住了。此时四爷身上有伤,不能这么淋雨!她想背四爷起来,可那看守已经走了过来,“四太太还是莫要为难我等,我等是奉命……” 奉命如何?想怼过去……可这么硬来终不是办法。如今四爷有伤,这一院子老的老小的小,想跑也跑不了。院里没多少人,但外面围着的有多少兵马一盖不知。人在屋檐下,低低头又如何。况且,林雨桐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家是怎么获罪的,因为谁而获罪。因此,她就试探着问:“这奉命……难不成也奉命要了我家爷的命?” 这个……倒是没有! 这人愣了一下,有些沉吟。他们当然不敢要了这位金四爷的命,上面也没说要谁的命,就只说了将人看住就行。 至于说被打成这样,这不是上官的命令……只因私人恩怨而已。 可那家人,现在谁敢得罪? 这一愣神,林雨桐就从他的神情里知道,他们不敢要人的命。而且,只怕犯事的不是四爷的原身。她常出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于是尽量语气温和:“既然不要我们家爷的命,那敢问将他如此扔在这里,他可还有命?这与要了他的命又有什么区别。真要是出事了……几位又该如何交代?我也不难为几位差爷……只要允了我将人挪到屋檐下面便可……” 话没说完了,院子走廊里就闪出一人来,“叫她挪!只要不出院子,跟你们不相干。” 这人长着络腮胡子,满脸的蛮横。林雨桐起身,朝此人福了福身。这人倒是侧身避开。 林雨桐这才伸手拉四爷,愣是将人背起来,往正房那边的屋檐下挪去了。 那边的屋檐下最宽敞,想来以前这里常有丫头仆妇等待,因此,这里放着几张春凳。这春凳原本是给有头脸的人坐着等待的……而如今还没有被没收走……怕是这些当差的也会临时用来歇脚。 但此时,却派上了大用场。至少暂时不用叫四爷躺在地上了。 两条春凳拼起来,四爷躺着还有余头。现在得赶紧把四爷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给处理伤口。 可这细雨连绵,屋里还罢了,能遮风挡雨。屋檐下虽然能挡雨,但是不遮风呀。送到男人被关押的东厢房去?这身上的伤离了自己谁都没办法,过去也是个死。 衣服脱了,得有干燥的衣物换上才行。 心里一边琢磨着办法,手上却没停。衣服脱下来了,她先摸自己身上,腰里挂着荷包,荷包里不是金银也不是吃食,而是两个小瓷瓶。瓷瓶里装的是女人装扮用的,一个口脂,一个香粉。女眷去别人家做客,别的能使主家的,只这两样东西,不好用别人家的。口脂是吃喝之后要用的,香粉是入厕出来要撒在衣服上的。 这两个瓷瓶虽不能救人,可却能给林雨桐偷梁换柱机会。 手一转,就换了两个瓷瓶出来,连身上的手帕也换成了崭新的蘸着酒精的,把伤口消毒,然后撒上药粉。再把裙摆里面的内衬给撕下来,给包扎好。 这么躺着要冷死人的。她直起身子四下看看,才说找找,看哪里有衣服,没有衣服弄些帐幔之类的东西先给盖上也行呀,正寻思呢,就听一声喊娘声:“……娘……这里……这里……” 是东厢的方向,窗口探出个脑袋,手里扬着衣服。 那是个十四五的少年,他一脸的焦急,身上只穿着里衣,却把外袍给脱下来了。 林雨桐到底是走了过去,接了衣服,“你穿的少,别站在风口,去里面呆着吧。” 少年不言语,一件一件的往外递:“我爹怎么样?” “没事!”林雨桐接过来才发现,衣服有大有小,这大概是男人们都贡献了一两件,只是林雨桐是女眷,他们衣冠不整,不好露面吧。 少年都递出来了,才又道:“娘放心,两弟弟我会照看好。他们穿的少,挨着祖父坐着,没事。” 林雨桐身子一僵,之前见了有个叫‘娘’的小姑娘,现在又来了个叫娘的小伙子,他下面还俩弟弟呢。 拖家带口,偏又是阶下囚。 要了命了。 来不及多说,赶紧过去,选了大小合适的给四爷换上,然后选了一个大披风将四爷从头包到脚,这才把剩下的衣服给还回去,这里面老的老小的小,再病上一两个,就能要了人命。 安顿好了,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许是下雨的缘故,天阴沉,黑的也特别早。 天一黑,林雨桐就趁着没人注意,给四爷喂了药,灌了水。然后把春凳连同人都拉到墙角,这里最避风。她也上了春凳,靠在墙角上,叫四爷贴着她睡,抱团才能取暖。 一靠在这里,整个人就顿时昏沉了起来。 脑子里走马观花,纷繁的很。可这所知所闻,都是后宅,外面的事,她所知甚少。 原主是在西北边陲长大的,家里乃是世袭的千户。家里祖父老当益壮,父母慈和,父母恩爱,上有兄长下有弟,只她一个闺女小名福娘。 福娘自小跟着兄长一起习武,林家三十二路枪法耍的纯熟。家里也说,要找个旗下有前途的小子给自家孩子,林家方便提拔女婿,而闺女也不用远嫁。 然后林家还真就看上一个,当时只以为人家是落魄人家子弟来混军功的,长的一表人才,偏为人豪爽,林家祖父林祖德就比较上心,但凡有功,别叫人给吞没了。而恰在此时,上面来了巡边的钦差。而这钦差就是金匡,金家的当家人。 这样的人家原跟林家也没什么瓜葛,小心的应付完了就算了。谁知道鞑子犯边,城里混进了奸细意图刺杀钦差。这钦差要是出事了,这大大小小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谁也甭想跑。林祖德当时距离金匡最近,于是,舍身一挡,一条胳膊被du箭射中,他也果断,当时就砍断受伤的胳膊,算是侥幸逃得一命。 林家于金匡有救命之恩,金匡要比林祖德小十几岁,比福娘的爹林茂才又年长那么几岁,然后人家在林祖德面前就称晚辈,又见林家有一女未曾许配人家,就主动求娶,说要许配给他的嫡幼子。 林家不愿意高攀,却不想这说的嫡幼子,竟是之前林家就看上的小子。 这小子就是四爷的原身金季常。他不是什么落魄子,只是在京城闯祸了,被送到边城是惩罚也是避祸的。 林家觉得这还真是缘分,于是,就把福娘嫁到了金家。 这金家原本是开国之后被敕封的文定侯,可这之于金家,却像是锦上添花。金家无人以勋贵自居,子弟读书科举,不可懈怠。金匡为第二代文定侯,两榜进士出身。只隐约的知道,当今的皇帝康平帝便是金匡的弟子。 在原主的印象里,金家一直比较超然。老爷是帝师,皇帝娶了许家的姑娘为后,而皇后的弟弟徐时忠是皇帝的陪读,也是金匡的弟子。 老爷子一辈子就这两弟子。 而许时忠,这个国舅,娶的正是金家的大姑奶奶。 这位大姑奶奶去世好几年了,没生下儿子,只一独女英姐儿。这许时忠字发妻死后,也没有续弦,身边没有侍妾。跟金家的来往也很频繁…… 事情出了,都成阶下囚了,可原主的脑子还是懵的,关于这事,脑子里全然没有概念。 只知道,去世的姑奶奶是金家这一辈唯一的姑奶奶,是金匡跟老太太徐氏的嫡长女。 金家大爷金伯仪生来身体就不好,在原主的记忆里,一个月总有二十天是不出屋子的。他娶的是老太太徐氏的娘家侄女,是为大太太小徐氏。两人有一子,取名金启瑞,今年得有十八了,两年前娶了小徐氏的外甥女姚氏,姚氏至今没有喜信。 金家二爷金仲威,他倒是跟大爷不同,身强体健,允文允武,娶了京城最有名的才女文氏。两人成亲之后无子无女,也照样恩爱异常。而且二爷也是康平帝的另一个陪读,只是因为父亲是先生,外人不知而已。金家也只他跟皇帝和那位国舅的关系最为亲近。但这样一个人,几年前从宫里回来就腹痛难耐,不等大夫看诊便七窍流血而亡。文氏就这般守了寡。 三房倒是庶子,三老爷金叔同是吴姨娘所生,只比四老爷大三个月。她娶了出身伯府的庶女孙氏,孙氏进门之后只得得一女一子。 四房便是嫡幼子金季常,娶了千户人家出身的福娘。两人都属于身强体健型的,十四岁成亲,十五岁便为人父母。别看福娘出身不行,但是对金家是有突出贡献的。第一胎生了个闺女,这是金家这一辈的头一个闺女,家里是无限的欢喜。因着生下闺女没才出百日,就又怀上了一个,大闺女琼姐儿就叫老太太抱着去养了。第二胎就生下长子金启琨,然后一年一个的量,依次生下次子金启珅,三子金启琪,幼女金启璇。 接连生下了两女三子。 大房那边父子身子不好,看的人颤颤惊惊,不知道寿数几何? 二房一直没生养,那时候二老爷还没死,家里怎么催人家也不管,就守着文氏,不叫媳妇受委屈。 三房是庶出,有一女一子没错,可也是先生了姐儿,后生的儿子。那儿子只比四房的幼女年长一个年头。算是小一辈几个小子里最小的那个。 所以在当年来说,福娘这接二连三的生了小子,就是给金家立功了。 可四房在这家里的处境好吗? 福娘小户人家出身,金季常又不是一个爱计较的,其实两人在府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大闺女琼姐儿在老太太身边养着,倒是跟老太太和大太太小徐氏颇为亲近,长到十五岁,婚事也是小徐氏帮着张罗的,嫁给了永平侯贺家的嫡次孙。去年成的亲,之前刚传来喜信,说是有喜了。大儿子琨哥儿今年十五了,就是站在窗口递出来衣服的少年,今年春上成的亲,媳妇白氏,这白氏是大夫人小徐氏娘家哥哥的养女,因父母在任上死了,这孩子就被收养到徐家。然后小徐氏做主说给夫家的侄儿。次子还没成亲,但亲事已经定了,定的是二太太娘家侄女。 大房只一个儿子身子还不好,四房这边孩子多男丁多。大房把四房的大闺女说给了贺家,这贺家跟徐家有些姻亲关系。大儿子更是说了徐家的养女,这是怕有人抢了大房的爵位。二儿子为啥会定个文家的姑娘?这怕是想过继给二房的意思。 对了!这文家这次也出事了,全家抄斩。只这姑娘被送来了,说是金家的媳妇,才逃过一劫。 都这么着了,这两口子也毫无所觉。 如今好了,阶下囚,成了阶下囚了,也就不争不抢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可慢慢的,觉得不对,四爷的体温有点高,这是发烧了。又给喂了一次药,四爷勉强睁开眼睛,说话的声音细微的很:“……康平帝三年不理朝政……醉心丹药……金匡也三年不曾面君……一个月前,突然传了圣旨,叫大都督许时忠监国……当年,原身打断过许时思的腿……” 前言不搭后语的几句,说完就晕过去了。 四爷这是将大概的情由交代了一遍。 说当年金季常去西北避祸,是因为打断了许时思的腿。如今许时忠监国,那么他这一身伤,怕是许时思公报私仇……也就是说,哪怕死了那么多人,有那么多的人家都遭遇了灭族之祸,但是金家还不至于。 前面说的,康平帝三年不理朝政,醉心丹药……金匡这个老师三年不能面君,怕是君王不见。作为老师少不得要念叨学生,因此,学生便避而不见。 许时忠不光是金匡的学生,还是金家的女婿。如今他监国,金家不管如何,估计是死不了的。但是,许时忠能这么对金家……那只能说明,金匡在政治立场上,是不支持许时忠的。监国之权,哪里能放到臣下的手里。这人还是外戚! 所以,像是金匡一样,怀疑许时忠将帝王软禁的人只怕不在少数。 但这又如何呢?许时忠不光是国舅,还是承恩侯,但四爷说此人的时候,没提这两个称谓,只说了‘大都督’。 大都督是掌着军权的人。 皇宫内,有许时念这个皇后。 皇宫外,许时忠不怕不服,他手里握着枪杆子。 许家这个权臣做的稳稳的。 但反过来想,金匡不站在亲女婿的一边,又是对的。从古至今,有几个这样的权臣得了善终了?要真跟许家搅和在一起,到最后,这许家的船要是翻了,金家就是个尸骨无存。反之,站在帝王的一边,便是站在了忠义的一边。连亲女婿都不认,那这边更加忠义。 可金家会因此落的个抄家灭族吗? 抄家会!灭族……不会! 天地君亲师! 帝王只是叫许时忠监国,但帝王还活着。金匡是帝师,能弑杀师傅吗? 不能! 康平帝不能,许时忠抛开女婿的身份,也是金匡的弟子,他也不能。 所以,四爷交代这些,是说叫她暂时别折腾,别想着‘越狱’这些昏招,金家人……不会有性命之忧。 把四爷传递的信息琢磨明白了,她心就安稳了。要不然,这么拖家带口的,想逃出生天,何其困难。 再度醒来,已是晨曦。 连绵数日的雨终于停了,摸了四爷的头,也已经不烫了。烧退了,再给喂了一次水,就有粗实婆子提恭桶来了。把恭桶提出去不大功夫,又有差役进院子。 前后四五个差役,有提着崭新的木桶的,木桶里是小米粥。有抱着木盆的,盆里是白面的馒头。还有抱着小菜坛子的,菜坛子上的帖子还没取下,是从老字号的酱菜作坊里买来的。有端着空碗放在门口的,意思是自己取饭。 林雨桐过去取饭,徐氏就问:“老四如何了?” “退烧了,人还没醒。”林雨桐说着,就先找小女儿璇姐儿。见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正给璇姐递夹着小菜的馒头,她稍微松了一口气。这小妇人是大儿媳妇白氏。 见林雨桐朝这边看,白氏就忙过来:“娘,妹妹这里有儿媳,您放心照看公公。” 林雨桐点头,朝小闺女看了一眼:“听你嫂嫂的话。” 说完,不给小闺女说话的机会,端着碗就走。给四爷喂了粥,他有些清醒。止疼药吃了,疼的没那么难以忍受。但这不难受,也得装作昏迷不醒要死要活的样儿,如此,才不会被许时思再下黑手,才能叫许时忠早点给金家一个决断。 才放下碗,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断断续续的,声音不高:“……钱不少给……放进去一刻钟就行……妇道人家……能出什么事……” 再说什么林雨桐没听清,就见大胡子带着一个挺着肚子的孕妇走了进来。 琼姐儿? 林雨桐站起身来,这是原身的长女,金家出嫁的大小姐。 琼姐儿脚步一顿,脚尖转了方向,哭着喊了一声:“祖母……大伯母……” 林雨桐继续看四爷去了,耳朵却没闲着,听那边说些什么。 小徐氏的声音不高,“……孩子,如今能指靠的只有你了……回去千万求求你公公,再去徐家一趟……” 林雨桐皱眉,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出嫁的姑娘能不能自保尚且两说,求什么求? 又听徐氏道:“快去看看你爹去……还人事不知……能请个大夫来是最好不过了……你娘也指靠不上……” 然后脚步声就传来,是琼姐儿过来了。 她一脸的泪,看见躺在春凳上人事不知的父亲,顿时眼泪就又下来了。她嘴上问着:“娘,爹爹怎么样了?”手却拉过林雨桐的手,侧过身子,塞了一个荷包过来。里面是金银吧。然后才大大方方的把药往出拿,“……先用着,我出去就请大夫……” 林雨桐侧着身子将这孩子挡在里面,低声道:“听着,别求谁,也别请大夫……” “可我爹爹的伤……”琼姐儿的声音也不由的小了下来,“我爹爹……” 四爷睁开眼睛:“无碍,装出来哄人的。姑爷呢?”原主的记忆了,对这个姑爷还是满意的。小小年纪一身好武艺,要不然老太太和嫂子做主,他也不能就答应了这婚事。大门大户,不是嫡长子,嫁过去不做宗妇,没那么累人。这才点头应了这个婚事。 琼姐儿忙道:“夫君前几天被老太爷打发去南边,给姑太太送礼去了,她家的姑娘要出阁……” 这个姑太太是说夫家的姑太太。可嫁女儿派个小子去做什么? 贺家是太后的娘家,太后无子,最是墙头草。想来也是怕被金家连累吧。 要是这么说,这孩子在夫家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四爷就道:“……你回去不要求人,不要找大夫,立即去找贺老太爷,就说你爹看着不大好,你得去祈福。然后带上老太太给你的陪嫁的人,把贵重的金银细软都带着,往南城的青龙寺烧香去。到了青龙寺,就打发人给你义父送信……” 这个义父原不过是跟金季常玩的好的纨绔,叫李诚,是宗室出身。他是顺王的次子,满京城最不着调的就数他了。但因着两人好,金季常头一次当爹,那时候李诚还没娶亲,非要认下这个干闺女。这些年也一直走动。李诚的的母亲早逝,如今的顺王世子是李诚的亲大哥,比他大十好几岁,那是跟儿子似得养大的。那紧挨着青龙寺的就是顺王的庄子,庄子上荣养着一手带大李诚的乳母。这乳母是个有诰命的妇人,李诚年幼时乱跑,差点没马踩死,是这乳母扑过去救人,将李诚抱在怀里,她自己被马缰绳绊住脚,身体被拖行好几里,但却护着李诚毫发无损。那时太后还活着,听了忠仆义事,赐下号‘忠奉’,五品宜人的品阶。 “……让你义父义母出面,去贺家……你就留在庄子上,直到生产……你且看看,姑爷是早早回来呢,还是一直不能归……若是回来,且不强求你回贺家,你就寻你义父,求他在西北给姑爷找一军中文职做着,那里是你的娘舅家。你外祖父外祖母,两个舅舅以及一大家子林家人,必能庇护你们周全……若是他不归,或是回来便要你回贺家……那你便听你义父安排,他能顺利将你送回金家……” 琼姐儿一时迷茫,“咱们家……” 许时忠需得杀鸡儆猴,金家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夺爵回老家。 林雨桐攥着她的手,将荷包又给她塞回去,“……不管发生什么,别往绝路上走……切记切记……” 琼姐儿瞬间泪如雨下,爹爹和娘说的从来不多,回娘家也多是大伯母提点……却不想到了此时……一心为自己打算的,还是他们。 拳拳爱女之心,叫她竟是一时间悲从中来。 不知道是亲人受难,家族覆灭的缘故,还是从父亲的话里听出了夫家靠不住的讯息,眼泪滂沱而下,嚎啕出声。 林雨桐心里涌出一股子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她几乎是手脚颤抖着才将这种情绪摁下去,“乖!回去吧!只要性命无忧,就还有再见之日。” 琼姐跪下拜别父母,在院子跪下给长辈作别。父母说的很好,但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如何。 大夫人一声一声叫着心肝肉,“你且记得大伯母说的话……” 金伯仪听着外面的声响,靠着墙角咳嗽了一声,看着老太爷越发沉肃的面容,他叫儿子,“瑞哥儿,去跟你娘说,叫琼姐儿赶紧回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好,娘家的事不要掺和……” 金伯仪的声音不小,外面听的见。琼姐儿又朝着东厢磕头,这才起身,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走到院门口,看着站在屋檐下的娘,她停下脚步,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娘……” 这一声,喊的林雨桐心肝都跟着颤,她摆手,示意她快走。 琼姐儿是哭着出的门,外面的人都犯嘀咕,这是金四爷的情况不大好吧。 一出门,转过弯,就跟一辆马车错身。那车厢里喊了一声:“是琼姐儿吗?” “义父!”琼姐儿撩开帘子,眼睛都哭肿了,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她下了车,那边李诚也下了马车。两人站在路中间,琼姐儿将之前见面的事说了。 李诚二话不说,叫琼姐儿上自家的马车,连丫头一并叫上去:“直接出城去,贺家那边我去说。你跟着嬷嬷在庄子上好好呆着,万事有义父,我儿勿用忧心……” 看着人上去,又叫了一个随从叮嘱了几句,“务必安全送到……告诉嬷嬷,这是咱家姑奶奶,看好就是了……贺家不管谁上门,都只说悲伤过度动了胎气,不能挪动。要是谁不信,叫他问太医院去……” 等马车走远,亲随才问:“爷,去哪呀?” 去哪? 李诚呵呵冷笑:“去棺材铺子!” 啊?去棺材铺子干嘛? 当然是大张旗鼓的给好友买棺材,许时思无官无爵,却动用私刑挟私报复,这种事没人敢告诉许时忠,不闹一闹,他许时忠怎么知道? 于是,他去棺材铺子,定最好的棺材。不仅定棺材,还代替金家,给京城里的纨绔,有一个算一个的报丧:金季常快死了!棺材我都定好了,咱去送一程吧。 更有那根金季常关系莫逆的,就说:“这还没咽气,那就多送你个棺材过去,叫金老四挑一挑嘛。” 这主意更坏,于是,京城的街上,就出现了这种敲锣打鼓给人成批送棺材的。 棺材摆在金家门口,看守的这才慌了。这事压根就瞒不住,到了半下午,在宫里的许时忠就接到信儿了。 许时忠一身大红的袍子,三十多岁的男人了,带着七分英武之气,三份儒雅之气。但俊美不似凡人。 这个消息这么快传过来,是他闺女的丫头送来的。他的妻子是金平安,金家的姑娘。他们俩的闺女英姐儿,是金家的外孙女。 丫头来说,小姐听说了金家四爷快不中用的消息,哭晕过去了。 那是英姐儿嫡亲的小舅舅。 许时忠皱眉,问身边的宦官,“不是说了,对金家要以礼相待吗?” 宦官不敢说话,丫头又低着头不敢言语。 许时忠便明白了,他细问了丫头外面的事,这事怎么就传到小姐耳里的?一听是李诚带的头,他就轻笑:“倒也义气。” 他一个外戚监国,宗室意见大了。现在,他不能激化跟宗室的矛盾。这李诚可是顺王和顺王世子的心尖尖。 偏顺王在宗室地位超然。 放下手里的笔,他先打发丫头回去,“告诉小姐,让她打发家里的大夫去金家瞧瞧……”这才回头看宦官,“叫人来……拟旨吧。” 金家先是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再是听差役说顺王府二爷带人送棺材。 紧跟着许家的大夫就来了,还没看到病上,圣旨就下了。 抄家后的财产不归还,夺爵罢官…… 一旦夺爵罢官,这官邸侯府就不能住了。也就是说,金家唯一能走的路,便是回老家。 而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72 清平岁月(2)三合一 清平岁月(2) 金匡是什么罪过? 抗旨不遵! 原是株连九族的罪过,皇上顾念师生情分,本不想追究。但无奈国法无情,只能挥泪如此这般。 圣旨上大致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金家这个院子,除了四爷躺着‘生死不知’之外,其他人都跪下了。大的小的老的少的,猛地一看,像是跪了那么一院子…… 金匡看起来精神依旧矍铄,叩谢了皇恩之后,就跟传旨的太监道:“……请公公转达给皇上,就说早民携一家老小,明早就离京回乡……” 一刻都不多呆。 这公公讪讪的笑笑,并没有挽留。金匡的眸色不由的就深了两分,本也不过是试探一句,看看上面的态度若何。若是还顾念三分情,那便是做戏,也会挽留两句。可如今不言不语,就说明许时忠恨不能他立马离开京城。 这边送走了宫里的公公,大夫就上前来,“侯爷……” “不敢当。”金匡朝屋檐下的小儿子看了一眼,见他媳妇就那么站着,也不上前请大夫,眼里就闪过一丝什么,继而对着大夫就是一声冷哼:“你回去吧!不用看了,老夫身体康泰,不劳他挂心!” “老太爷,金四爷这不是……”大夫的话没说完,金匡就开口挡了,“是死是活,那是他的命数。既然许都督恩赐了一顿板子,我们这等草民,哪里敢医治……生死由他!” 竟是一口将公报私仇的人说成了许时忠。 “祖父!” “老爷!” “父亲!” 身后的人都急了,可金匡甩袖朝一直关着门的正屋去了,只给大夫留下四个字:“慢走!不送!” 林雨桐没时间关注那大夫怎么被送出去的,她的眼神全被围了一圈的孩子给吸引了。 之前趴在窗口的少年见过了,这孩子自小习武,长身玉立,比林雨桐还稍微高一些。已经有些沉稳的样子了。这便是在府里排行为二的二少爷金启琨,今年十五了。 挨着他站着的,瞧着跟他长的不像。林雨桐从记忆里扒拉,知道是这次子,这孩子长的像是林家人,老实忠厚的面相,不善言辞。此时一脸的着急,偏嘴上不会来事。这就是自己的二儿子,排行为三的三少爷金启珅,十四岁。 挨着四爷,眼圈都红了,嘴上一个劲的问着:“爹你疼不疼,要不要紧……”这个是小儿子,府里排行为四的四少爷金启琪,也都十三了。 贴着林雨桐的后背站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的,是小闺女,金启璇,是府里的三小姐。 行二的姑娘是三房孙氏生的琳姐儿,今年也都十五了。原本计划的是年底成婚的,可那边是御史人家,跟文家一样,满门都斩了,婚事自然也就作罢了。 围在这里也无济于事,林雨桐就指挥两个儿子,“抬你父亲先回咱们院子。” 金启琨欲言又止,但到底没说什么,叫了弟弟跟自己抬着春凳就走。家里的仆人,都被拘拿,等着发卖呢。他们本就是主家的财产,抄家了,这些人自然是不能留的。如今这一家子一个使唤的人也没有。 抬到屋子里,屋子里也是空无一物的。 连一床被褥都找不见,可见这个家抄的有多干净。林雨桐按照整个金家的排行叫次子:“老三……你带着弟弟妹妹守着你爹别动地方,娘和你哥哥有事。” 金启珅点着头:“您放心,我哪里去不去。” 天色渐暗了,连个灯也被抄家的那些兵丁搜罗走了。林雨桐先带着大儿子去厨房,把灶台前的柴火搬过去,还有打火石这些东西,给把火点起来,又暖和又能照明。 厨房里食材不管是什么样的,都已经清扫一空了,但有些碗筷碟子罐子,还有茶房的炉子,没被全部拿完的炭,这些东西零零碎碎的,收拾了好几大筐。 生来就是少爷的金启琨不知道母亲要干什么,但还是默默的跟着一起收拾。 两人弄了一火把,举着火把满府里转。主子们屋里已经没什么要翻找的了。她主要找仆妇住的地方,尤其是一些领着差事的仆妇。找了好几个房间,每间房间里总能从地面的砖下面,或是墙缝了,找出点东西来。散碎的金银,主子赏赐的首饰,还有些铜板小额的银票等物。 金启琨脸涨的通红,这就搜罗起下人的东西了。可他也明白,这一家子大小,要回老家,可身上当真是一个铜板都没有。他们身上戴的玉佩,女眷身上的首饰,都被抄家的人拿走了。 母子俩把府里的下人房搜刮了一遍,又把仓库,厨房马棚花房都开了。找到的能用的东西倒是不少。马棚里找到了靠在墙角的破旧人力车一架,箩筐里锅碗瓢盆不计,悬挂在下人厨房横梁上的菜干小米熏肉各样也就十来斤。又在花房找到给名贵花草保暖的八成新的各种毡毯和油布三大捆,再就是搜罗来的碎银子,大概估摸了一下,有一二百两那个样儿。 林雨桐看着蹦出来的这么大的儿子,“……你是想着要不要把这钱交到公中,是吗?” 不分家,不许有私财。 自小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 但这次不一样,她跟孩子道:“富的时候,能用银子打发的事都是小事。可穷的时候……就难了,难就难在银钱上。你大伯你大哥那身体,一直就是人参鹿茸的养着呢,你祖父不可能没留后手,可这再有后手,钱却不能可着花。财产都查抄了,不就是逼着你祖父受不了清贫好低头吗?因此,就是有钱,也得摆出贫寒的样儿来。拿出的那点钱,还得先可着常年靠药养着的人花销。轮到你们跟前,能有多少?况且,你爹这个身体……便是伤养好了,有没有后遗症这说得清吗?再者,你也是个糊涂的,你媳妇这怕是有了。这一路上,回老家,千里迢迢的……” “我明白了,娘!”就是得顾着点自个的小家。 林雨桐拍了拍他:“你爹好歹还有几个朋友,这大老远的要走了,少不得人家会去践行……” 金启琨秒懂,一般亲朋远行,还送仪程呢。 “可这仪程……难道咱们能私自留着吗?”还是得交到公中的。 金启琨马上明白四房的难处,大房有徐家帮衬,钱得过大伯母的手。二伯母是寡妇,一应开销,有老太太管着,委屈谁也不会委屈她。三房那边有孙家。 只自家这边,自己的舅舅家在西北,自家媳妇的娘家也就是徐家,但又远了一步。徐家给了大伯母就行,但能指望白氏伸手从大伯母要吗?也没法要!一应开销都归公中嘛。 他马上接话:“钱您想办法放我爹身上……”病人身上藏东西,没人察觉,“搜罗的其他东西,我从后门拉出去,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办……” 可林雨桐哪里放心? 金启琨马上道:“后门转出去,就是街道。街上这个点,衙门开始巡逻了。有个差役,跟我很熟。他娘病重,是我叫给大伯看诊的太医帮着给瞧的,人好了。他往常也帮我留意街面上的消息。我将东西交给他处置,他是三教九流都认识一些人……趁着宵禁之前,叫他打发人把东西送出城,放在北城的义庄。那看义庄的是他远方表叔,是个结巴,人很老实。我想请他给咱们家帮工,跟着咱一起回老家……” 林雨桐便明白了,有这么个人在,那么跟京里就断不了联系。随时都能知道京里的消息和动向。她从这钱里抽出大概一百两左右的留下来,剩下的全塞过去,“那就拜托人家,买一匹马,叫他表叔驾车赶着,明儿就坠在咱们后面。剩下钱,给他十两银子的辛苦费,其余的看着置办点衣物,粗布的就行,越暖和越好。看着置办吧!” 嗳! 金启琨收起来,然后林雨桐帮着把车推到后门口,看着这孩子拉着车费力的从巷子里出去。等了得有一刻钟左右,远远的模糊的能看见一个人的人影凑过来,两人说了一盏茶时间的话,然后那人走了,一炷香之后又带人过来,车被拉走了,琨哥儿才返身回来。 母子俩回来的时候,正院那边又叫了,说是府里太大,大晚上的,指不定就叫人摸进来了,还是聚在一起的好。 于是又灭了这边的火,叫几个孩子抬着四爷先走。林雨桐这才顺着屋子里的梁柱爬上去,房梁上放着个原主藏起来的匣子。当时抄家从前面往后面冲,她在内宅。一听情况不对,赶紧把钱匣子放到上面了。首饰匣子若是丢了,抄家的肯定不干。但是谁也没想到,这家的夫人是能上树爬墙的。东西给放上面了。 这点东西还真不敢叫几个孩子知道,就怕他们嘴上没把门的。取了东西她就跳下来,追上几个孩子,给四爷拉了拉身上的披风。这个动作是做个孩子看的,将来就是拿出这钱,也能解释说,当时是塞到四爷身边盖住了才保下来的。 四房到的时候,一家子都在正堂呢。也就正堂里的东西保存完好,因为正堂是金家的祠堂。里面放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抄家的再不懂事,也没动里面的东西。 牌位前,灯烛这会子都点了起来,灯火通明,仿佛能赶走秋意渐浓的的深夜里的寒意。就着灯火,林雨桐才用余光细看众人: 金匡按年级算,也是奔着五十的人了。可满头乌发,一双眼睛便是在打盹,偶一撩开,那也是精光闪烁。跟他并排坐着的是徐氏,跟金匡相仿的年岁,可能是连着丧了一女一子的缘故,华发早生,手上缠着佛珠,一身素服,闭着眼睛一下又一下的转着佛珠。 站在金匡边上伺候的,年纪也不算轻了,这是五姨娘。三爷的亲妈。 三爷比四爷只大三个月,同一年生人,今年也都三十了。这么推测,吴姨娘的年岁在四十五岁上下。可保养的极好,不是长相多出色的女子,只是气质温婉柔和。看起来,也很是本分。 再往下,斜靠在椅子上的是大爷金伯仪,此人生的俊美非常,当年的嫁给许时忠的大姑奶奶金平安,生的也如大爷一般貌美……只是她短命,这位大爷却是个病西施的样儿。守在边上心疼的眉头紧皱的,是大太太小徐氏。她只盯着她丈夫,手里的帕子不停的搅动着。 大房两口子斜后方坐着大房的儿子金启瑞,继承了他父亲的容貌,美的犹如琉璃娃娃。他媳妇姚氏生的平常,倒是瞧着圆润壮实,这是按照宜男之相找的媳妇,为子嗣计。 大太太边上,手撑着头打盹的是文氏。文氏一身简朴,可这气质却出尘,饶是一身狼狈,可看那姿态,却像是在九天仙宫一般。 坐在文氏身后的低着头的,是文氏的侄女。这侄女不是文氏的亲侄女,是堂侄女。只是文氏没亲生的兄弟,这才从旁支过继了一个,谁知道就引来杀身之祸。这孩子容貌不错,但也不及文氏多矣。 三房三爷坐在椅子上似乎有些不安,他生的最为普通,人也木讷一些,全不似金匡和吴姨娘,倒是孙氏长的还算好,生的琳姐儿也随了娘,端是好相貌。倒是三房的儿子按说虚岁也都十三了,跟琪哥儿是同一年的,琪哥儿生在年头,琅哥儿生在年尾。一般大的年岁,可琅哥儿愣是比琪哥儿矮了一头,瞧着似有弱症一般,都不及璇姐儿高壮。到了小大人的年纪了,却只依偎在他娘的身边汲取温暖。 不光是林雨桐打量着一家子,就是金匡这会子眯着眼,也在打量着一家子。 回老家,这是一句话的事吗? 从京里往老家走去,得一路往北走,不耽搁的话,也得月余。如今北边怕是已经落雪了。越是往北天越冷。这一家子,妇孺占了大半。男丁可用的……原先还有老四,如今老四也躺下了。老三是个连京郊都少去的人。能用的就孙辈了。瑞哥儿是个风吹就倒的,也只有琨哥儿能用。他看看这孩子身上沾染的土……心里就有了决断。 但他是一句也没言语,闭眼,等着天亮。 更深露重,哪里能睡的安稳。天才蒙蒙亮,外面似乎就嘈杂了起来。 府门并没有关闭,只是这个院落的大门昨晚是关了的。等到大门被敲响,一家子被惊醒,璇姐儿吓得往林雨桐怀里钻,琨哥儿看了祖父一眼,起身就开门了。 正堂里有女眷,没叫人冲撞打搅,琨哥儿将人留在外面了,“请差爷稍等,这就动身。” 再进去的时候,一家子已经起来了。金匡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等儿孙们跪下了,他才带着一家老小,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起来之后,朝最后看:“老四媳妇,你上前来。” 林雨桐愣了一下,怎么倒是把自己拎到前面了。 不过如今不是推脱的时候,她走过去,金匡就道:“将祖宗牌位收了吧。” 牌位收了也没没东西包呀。 林雨桐伸手,一把将挂着的帐幔给扯下来,然后叠成包袱的形状铺在地上,啥话也没说,伸手就拿牌位。牌位一入手,她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就不动声色的将牌位放包‘包袱’,一尊一尊的请下来,放好,然后包袱四角打折,当着站在外面的差役的面,背在了身上。 这个……谁也没多想。毕竟林雨桐习武,嫁进来除了怀孩子生孩子的那几年,这些年从来没落下过。 珅哥儿伸手:“娘,我来背吧。” 这孩子,你知道这些牌位的分量吗?你背的动,但是能不动声色吗?这里一定藏着东西的。 林雨桐拦了,伸手把另一边的帐幔也给扯下来,折成床单的大小,“你跟你哥将你爹用这个抬着吧……” 也许出了城门就有马车呢? 金家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踏出了府门。 吴姨娘扶着老太太,三爷扶着金匡。大太太扶着大老爷,姚氏扶着瑞哥儿,文氏姑侄两相互搀扶着,孙氏一手拉着闺女一手扯着儿子,白氏跟璇姐儿相互搀扶着,琨哥儿珅哥儿抬着四爷,林雨桐和琪哥儿跟在边上,随时准备换手。 这个时候,比天蒙蒙亮还早,城门开没开还是个问题。 本来想着会有人来送一送,可谁能想到这么早就被赶出来了?这要是没有小人在后面作祟才怪了。这世道就是这样,落魄了被人踩几脚,也不过是常事而已。 出了大门,门口停着几辆马车,车上还带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味道。不用问,这应该是拉牲口的车。有差役就站在边上,“上头好心,将你们送到城外!” 哪里是好心?分明就是怕一家子走不快,磨蹭的时间长了,那些相好的有瓜葛的人家再过来送。 可这车坐吗? 当然坐了。拉牲口的又怎么了?人不受罪才是最实在的。 林雨桐面不改色的叫两孩子将人抬到车上,“走吧,都上车。” 先出城吧!虽说走的早,但真的交好的人家,要是有心,快马一个时辰也就追上了。若是无心,何必为难人呢。早走早好,省的人多了看来看去也麻烦。 一个个以往都是金尊玉贵的,四房上了马车了,老太爷啥话也没说上去了。剩下的人不管再怎么难以忍受,也都坐了上去。三辆车,挤了挤二十口子,朝城门而去。 驾车的不是啥好玩意,车不慢,差点没将人给颠下去。到城门口的时候,除了值岗的,一个人也没有。驾车的扔了个牌子,那边立马开门,三辆马车出去,过了繁华的外城好一段,确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才停下来,“就到这里吧,一路好走。” 此时,天才蒙蒙亮了,路上有往城里赶的人。 四爷是醒着的,他跟琨哥儿指了指路上,“不拘是什么车,拦住高价买。” 可钱就得动用昨晚搜罗来的。 四爷秒懂,替他解释来处,“找你娘去,我身上原本是带着荷包的。换了衣服,你娘收着了。” 是了!一抄家他就挣扎着要出去找许时忠,结果都急着摁着他了,却没注意到有没有搜过他的身。 林雨桐正要拿些散碎银子出来,却听见身后马蹄响起,远处尘土飞扬。 到了跟前,才发现是两队人马。 一队是许家的,是英姐儿打发了人来,带了三辆马车,顺带了一个大夫。那大夫就是昨儿去家里的大夫,这会子哭丧着脸,“再要赶小的走,惹的小姐不快,都督就真要了小的命了。”说着,就对着金匡磕头,“您老大人大量,小的给您磕头了。” 之前是作态,现在人家做到这份上,正好留下。 英姐儿那孩子有心了,叫大夫带了半车的药材,还有配好的成药,都是大房父子常用的。又拿了最好的金疮药,内服外敷的都有,是给四爷的。 另外还给了一个匣子,不用想也知道,必是银票和一些零碎的现银。 另一队是李诚他们,都是过来跟四爷作别的,拢共有五个人,一人一辆马车,马车上什么都准备的齐全,被褥衣物,一人又塞了一个荷包过来。李诚单拿了一个玉佩给四爷,“你知道怎么用的。” 四爷一股脑都收了,这个时候的恩情,且得记住。 林雨桐代替四爷行礼,几个孩子跟着磕头。 李诚又道:“……你们往前走,前面的镇上,有商队等着。他们一直走的是北边的商队,你们跟着他们,很安全。” 所有的问题这就解决了。 许家的车夫肯定是有问题的,八成是许时忠的眼睛。可跟着还得跟着,是许时忠的人不怕,他不会杀人。盯着也有被盯着的好处,省的他在背后又疑神疑鬼。 一共八辆马车,怎么也够了。跟这边作别,一个时辰就赶到了下个镇点上。 却没想到,除了商队,等着的还有金家的一些下人。当然不会是全部,不过是几个护院和管家连同保护女眷的几个粗使嬷嬷,这管家跟四爷道:“二公子说,请四爷放心,家里的下人都安顿在王府的庄子上了,不会出纰漏。” 凡是伺候过太太奶奶姑娘的,没被送过来的,都被严格的控制了,等闲连小院也出不去。若是忠心还罢了,要是那耐不住,生了旁的心思的,那也不过是一碗哑药的事。 这般缜密细致的安排……等马车里只剩下林雨桐和四爷带着两小的时候,她在四爷的手心写字问他,他回了三个字:护过他。 那就不问了。 自打金家的下人送回来,车夫就不跟着走了,这些护院哪个不会赶车?不过许家的还是有一个跟着的,据说是给那位大夫驾车的。等把金家人安全送到,他还要带着大夫回京。 金家人也不管,随意便是。 之前安排的那个结巴,琨哥儿跟商队打了招呼,也就夹在商队里,默默的跟着。 每辆车外面,都有两个车夫一个嬷嬷,坐在车辕上,护的也算是周全。 到了晚上打尖的时候,一家子被聚在一起吃饭,随后才分房间。 饭粗糙但却干净,饭吃完了,管家带着下人在外面等着,金匡招手叫林雨桐:“老四家的……” 林雨桐背着牌位一天都没放,如今递过去,却发现金匡摆手:“你收着就好。”说着,将白天收到的匣子推到林雨桐跟前,“我们上了年纪了,精力大不如前了。大太太得照看……”说着,忧心的看了一眼气色更差的大儿子,跟林雨桐道,“能分忧的也只有你了。” 路上照看? 可到家了不还得大房管家吗?她不想沾这个手,只开了匣子,从里面抓了两把碎银子,“不够我再跟您拿,有这些,估摸着够路上开销了。” 金匡叹了一声,匣子合上退给了大儿媳,“如今不比以往了,这是以后过日子的开销,你先收着。老家是有宅子,年年翻修。也有祭田,一直叫族人打理,但供给咱们家用的祭田只有五百亩。剩下的当年就说过,是给族里赡养孤寡,资助蒙童入学,修缮祠堂坟茔所用。跟咱们家是不相干的。” 五百亩听着是不少,但是二十个人一平均,每人也就二十五亩地。这二十五亩的收入,不可能全收进来,因为没人能真的下地干活。这田还得佃给别人种。一般嘛,也就是收四成租子,佃户是占了大头的。二十五亩地的四成,折合下来,也就是十亩地。一人有十亩地的纯收入。 十亩地好似也不少,可这是北边的田,一年只种一季的庄稼。以如今的产量,一亩三百斤有没?好吧,就按照三百斤算,可三百斤不是能吃到嘴里的粮食。比如小麦,一亩收三百斤的话,这小麦能直接往嘴里塞吗?那不得加工成面粉,按照百分之七十的出粉率,这就剩下二百一十斤了。也就是说,差不多一人两三亩地,能保证自己不挨饿。剩下的粮食……你得换布匹,换油盐酱醋肉蛋,还有人情往来开销,儿女婚嫁……这钱够吗?这还不算每年该攒些粮食应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的各种自然灾害。 这么一算……根本就攒不下来。只能说,粗茶淡饭的日子能过,下人根本就养不起。临时雇几个帮佣这个可以有,但是下人真的养不起。 这东西一查,这账目一算,都是一眼能看到底的。别说你藏着多少金银,那玩意屁用也不顶。除非偷着救急,否则最好别用。要不然,你的钱财解释不清楚……那这是不是欺君? 所以,就是晚上搂着金元宝,对外,你也得穿布衣,吃糠咽菜不至于的,但你大鱼大肉的讲究,肯定不行。出入仆从成群,那就更是做梦。 一个个的养尊处优的,偏又得是过穷日子,这个家好当吗? 林雨桐疯了才去沾这个手,没看见不叫小徐氏管,她的脸色都变了吗?爱管管去呗,谁管谁知道。 小徐氏把匣子接了,才反应过来是五百亩地。她是管家管老了的,江南五百亩的庄子……那都只够一个人的日常开销……如今一家子不算仆从二十口,日子怎么过? 可到底还是咬牙把匣子接了。 四房分了一个套间,里面是女人睡,外面住男人。路上也没那么些讲究了。白氏要伺候林雨桐梳洗,林雨桐摆手:“你歇着吧,别管了。照顾好你的肚子,明儿给马车里多垫上几床被子。咱们带的少,从客栈高价买。别嫌弃腌臜,越走天越冷,多带点,路上不遭罪。” 就这么走了两天,都平安无事,到了第三天,商队的就找四爷说话:“……四爷……前面是清风寨的地界,咱跟他们关系倒也还行,但以前我们脚程快。他们只给我们两天时间过路,过了这个点就开抢……这不算人家犯规……”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他们这也算是看天吃饭,要是赶上天不好,你就是走不过去,那就是老天赏饭吃。 林雨桐看天,这两天该是没有雨,那就能走。 这镖头苦笑:“这一路难行,若是赶路,就带足干粮,水和火把,咱们昼夜不能停……” 好!就这么着。 林雨桐问他:“有多余的备用马匹吗?借用一匹。” 有! 马不能跟军中的比,但也不差。没有趁手的兵器,只叫人从边上砍了几根小孩胳膊粗细的槐树,然后借用人家的匕首,剥皮,将两头削尖,这玩意就能当棍也能当长qiang用了。 几个儿子都习武,就是璇姐儿也会点,但这孩子耐不下性子学。 林雨桐给三个儿子一人一根,出门在外,谁也别轻易相信,唯一能信的只有自己。 四爷身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七天其实就无碍了。只是还有许家的人跟着,他没露面而已。 林雨桐换了一身给四爷准备的粗布衣服,做男装打扮,骑在马上。挨个车的叮嘱,尤其是女眷,“不管发生什么,别露头,别喊叫。” 在土匪眼里,女人比货物值钱。 先告诉了最前面的长辈,金匡看见四儿媳这个打扮,愣了愣,然后点头:“忙去吧,这里无碍。” 意思是他看着呢。 林雨桐这一走,徐氏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吴姨娘也跟着抹眼泪,“大姑奶奶当年也惯常爱做男子打扮……” 金匡眼圈一红,迅速的闭眼,“好了,不要念叨了。” 如果说金匡看见她愣了一下的话,金伯仪几乎是一瞬间红了眼圈,然后才掩饰:“有劳弟妹了。” 人一走,他就咳嗽。小徐氏就道:“越发不像话了,虽说不得已,但也未必要如此。” “你懂什么?”金伯仪就道,“这一家子……也就四房得用。但凡我的身子好,或是瑞哥儿的身子好,也不用她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如今家已成了这般模样,你还抓着那个管家的权放在手里做什么……” 小徐氏不敢顶嘴,怕惹他生气。可这若是不抓着这个不放,大房又靠什么过日子?自己手里有权,有公中的钱用,这家里有什么也少不了大房一份。这吃药比吃饭花销还多,自己管着别人不甚清楚,这才不至于叫一家子有意见。可若是撒了手,只怕热汤热水都没那么及时。男人只想大事,这些小事从来不往心上放,却不知道,这些小事不周到,就是能叫人过的没一刻钟是舒服自在的。 二房没男人没孩子,文氏伺候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怜惜,简直就当成了当日的姑奶奶平安,有老太太一份,就有她一份。她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不为银钱这等小事费心。 三房小叔子老实,可到底是个男人。在外面也交朋会友的,交往的不是什么名门子弟,但是小官小吏还是乐意巴结的,光是这份礼,就足够三房过的有油水。 四房过的好不好,只看到了这份上了,还有顺王府给撑腰就知道了,那在外面是个有脸面混的开的。各个身上都摸不出钱的时候,就四房能拿的出银子。之前那些送的仪程难道是小数目了? 她一个忍不住,摸着钱匣子又嘀咕起四房收的仪程。金伯仪就道:“你收收心思……到了如今,你只看他收钱了,却不想将来人情要他还。况且,他还有三个儿女的婚事没办呢。琼姐儿那儿还不知道到底会如何。要说困难,谁的孩子多,没婚嫁的多,谁这会子最犯难。想想这个……你心里还有什么不平衡的。以后这一家子,更得捆在一起,要不然,这日子该怎么过?” 这弱的弱,寡的寡,分家这事压根就不可能。 要说着不乐意分家的,大房是最不乐意的。二房还能过继一个儿子撑门面,可大房这边可怎么办? 金伯仪摇头:“放心……不会分家……不分家,父亲才能看得住……如今,京里的情况复杂,别看回了老家,哪个儿孙不屑捅了娄子,都是要被牵连的,父亲……不敢冒险。” 小徐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刚松下来,就听见四周的山林夜枭声此起彼伏,惊的马儿不敢向前…… 乐文 173 清平岁月(3)三合一 清平岁月(1) “老四……老四……” “四弟……四弟……” “爹……爹……” “四叔……四叔……” 林雨桐迷迷糊糊的,耳边嘈杂的很,夹杂着哭腔的呼喊声,叫她激灵一下子醒过来了。脑子没转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四爷怎么了? 四爷怎么了? 在这里并看不见的! 这里是哪里?房间……是好房间。房间里还留着熏香的味道,可除了围在窗口和门口的人之外,里面空荡荡的一件家具也没有。 再看那些人,都是女人。上衣下裙,头发被梳成繁杂的样式,只是衣裳颇为华贵,满身却不见珠翠。而且,一个个的都只在这个房间里,老的老小的小,隔着窗户和门,朝外呼喊着,却没有人踏出一步。 林雨桐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左右的摸索着,人是躺在冰凉的地上的,再抬手看看,手心有薄茧,却不是做活留下的。这应该是长期的抓握某种兵器才会生成的。没再细看,先给自己号脉,这是惊厥过渡的脉象,原主只怕是被吓的晕过去了。她想起身,可这头一动……有点疼,后脑勺的位置疼的特别厉害,根据这个碰撞的位置判断,闹不是摔了的时候脑袋跟地面有过亲密接触,疼是肯定的,也有些轻微的脑震荡,不过没关系。这具身体本来的体质不错。 耳边的叫喊声夹着哭嚎声并没有褪去,相反,一声比一声激烈。 正要起身,就听到一个声音哭喊着:“娘……我爹爹……” 喊着,人已经到跟前。先看到的是一双小脚,穿着果绿的锦缎绣花鞋,鞋面上绣着金菊的花样,颇为精致。她仰起头朝上看,是一张哭花了的小脸,十二三岁的年纪。 是原主的闺女吗?现在没时间找寻原主的记忆,她搭着孩子的手起身,她怕外面那个被人呼喊的人,便是四爷。 到了门口,这些女人都发现她了,然后主动让了让。除了两个明显看上去年纪已经大了的女人,其他人都让开了。 不知道身后谁说了一句:“弟妹,在这里看看四弟吧。” 外面飘着雨,青石板铺就的院子里,趴着个人,生死不知。那脊背到臀部,衣服都被血浸湿了,雨打在人身上,那血水混着雨水,满院子都飘着淡红色。 这样的伤,原主真有可能被打死。而这样的伤,若是不能及时处理,便是四爷来了,也难保要一命呜呼! 林雨桐再也不顾其他,霍开人就往出跑。才冲出去,两杆长qiang就拦住了去路。这两人喊道:“犯妇退回!” 犯妇? 林雨桐心道一声果然,要不然怎么解释空荡荡的豪宅,怎么解释满屋子的主子打扮的人却挤做一堆。 可这又如何呢? 抬眼看去,这并不是牢房。这还是大户人家的宅院,如今女眷被关在西厢,而东厢窗口也有人在站着,一脸的焦急,却没有呼喊。那边,是家里的男人。 家被抄了,人被关了,却也只是圈在屋里,并没有下大狱。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还没有定罪。 林雨桐甩开挡在面前的长qiang:“……犯妇?谁定的罪?定的什么罪?” 这两人愣了一下,确实是没说什么罪。 可这愣住的工夫,却叫林雨桐趁机冲了出去,一直冲到躺着的这人面前。他的睫毛微微颤动,证明人还活着,她佯做拉他的手,去号脉,脉搏微弱。 她朝这人的脸上看去,这人睫毛颤动的厉害,试图睁开眼睑,好半天这才睁开一条缝隙。 然后两人默默的凝视三秒,一个放心晕过去了,一个心狠狠的落下了。 林雨桐知道这人是四爷……心却狠狠揪住了。此时四爷身上有伤,不能这么淋雨!她想背四爷起来,可那看守已经走了过来,“四太太还是莫要为难我等,我等是奉命……” 奉命如何?想怼过去……可这么硬来终不是办法。如今四爷有伤,这一院子老的老小的小,想跑也跑不了。院里没多少人,但外面围着的有多少兵马一盖不知。人在屋檐下,低低头又如何。况且,林雨桐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家是怎么获罪的,因为谁而获罪。因此,她就试探着问:“这奉命……难不成也奉命要了我家爷的命?” 这个……倒是没有! 这人愣了一下,有些沉吟。他们当然不敢要了这位金四爷的命,上面也没说要谁的命,就只说了将人看住就行。 至于说被打成这样,这不是上官的命令……只因私人恩怨而已。 可那家人,现在谁敢得罪? 这一愣神,林雨桐就从他的神情里知道,他们不敢要人的命。而且,只怕犯事的不是四爷的原身。她常出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于是尽量语气温和:“既然不要我们家爷的命,那敢问将他如此扔在这里,他可还有命?这与要了他的命又有什么区别。真要是出事了……几位又该如何交代?我也不难为几位差爷……只要允了我将人挪到屋檐下面便可……” 话没说完了,院子走廊里就闪出一人来,“叫她挪!只要不出院子,跟你们不相干。” 这人长着络腮胡子,满脸的蛮横。林雨桐起身,朝此人福了福身。这人倒是侧身避开。 林雨桐这才伸手拉四爷,愣是将人背起来,往正房那边的屋檐下挪去了。 那边的屋檐下最宽敞,想来以前这里常有丫头仆妇等待,因此,这里放着几张春凳。这春凳原本是给有头脸的人坐着等待的……而如今还没有被没收走……怕是这些当差的也会临时用来歇脚。 但此时,却派上了大用场。至少暂时不用叫四爷躺在地上了。 两条春凳拼起来,四爷躺着还有余头。现在得赶紧把四爷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给处理伤口。 可这细雨连绵,屋里还罢了,能遮风挡雨。屋檐下虽然能挡雨,但是不遮风呀。送到男人被关押的东厢房去?这身上的伤离了自己谁都没办法,过去也是个死。 衣服脱了,得有干燥的衣物换上才行。 心里一边琢磨着办法,手上却没停。衣服脱下来了,她先摸自己身上,腰里挂着荷包,荷包里不是金银也不是吃食,而是两个小瓷瓶。瓷瓶里装的是女人装扮用的,一个口脂,一个香粉。女眷去别人家做客,别的能使主家的,只这两样东西,不好用别人家的。口脂是吃喝之后要用的,香粉是入厕出来要撒在衣服上的。 这两个瓷瓶虽不能救人,可却能给林雨桐偷梁换柱机会。 手一转,就换了两个瓷瓶出来,连身上的手帕也换成了崭新的蘸着酒精的,把伤口消毒,然后撒上药粉。再把裙摆里面的内衬给撕下来,给包扎好。 这么躺着要冷死人的。她直起身子四下看看,才说找找,看哪里有衣服,没有衣服弄些帐幔之类的东西先给盖上也行呀,正寻思呢,就听一声喊娘声:“……娘……这里……这里……” 是东厢的方向,窗口探出个脑袋,手里扬着衣服。 那是个十四五的少年,他一脸的焦急,身上只穿着里衣,却把外袍给脱下来了。 林雨桐到底是走了过去,接了衣服,“你穿的少,别站在风口,去里面呆着吧。” 少年不言语,一件一件的往外递:“我爹怎么样?” “没事!”林雨桐接过来才发现,衣服有大有小,这大概是男人们都贡献了一两件,只是林雨桐是女眷,他们衣冠不整,不好露面吧。 少年都递出来了,才又道:“娘放心,两弟弟我会照看好。他们穿的少,挨着祖父坐着,没事。” 林雨桐身子一僵,之前见了有个叫‘娘’的小姑娘,现在又来了个叫娘的小伙子,他下面还俩弟弟呢。 拖家带口,偏又是阶下囚。 要了命了。 来不及多说,赶紧过去,选了大小合适的给四爷换上,然后选了一个大披风将四爷从头包到脚,这才把剩下的衣服给还回去,这里面老的老小的小,再病上一两个,就能要了人命。 安顿好了,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许是下雨的缘故,天阴沉,黑的也特别早。 天一黑,林雨桐就趁着没人注意,给四爷喂了药,灌了水。然后把春凳连同人都拉到墙角,这里最避风。她也上了春凳,靠在墙角上,叫四爷贴着她睡,抱团才能取暖。 一靠在这里,整个人就顿时昏沉了起来。 脑子里走马观花,纷繁的很。可这所知所闻,都是后宅,外面的事,她所知甚少。 原主是在西北边陲长大的,家里乃是世袭的千户。家里祖父老当益壮,父母慈和,父母恩爱,上有兄长下有弟,只她一个闺女小名福娘。 福娘自小跟着兄长一起习武,林家三十二路枪法耍的纯熟。家里也说,要找个旗下有前途的小子给自家孩子,林家方便提拔女婿,而闺女也不用远嫁。 然后林家还真就看上一个,当时只以为人家是落魄人家子弟来混军功的,长的一表人才,偏为人豪爽,林家祖父林祖德就比较上心,但凡有功,别叫人给吞没了。而恰在此时,上面来了巡边的钦差。而这钦差就是金匡,金家的当家人。 这样的人家原跟林家也没什么瓜葛,小心的应付完了就算了。谁知道鞑子犯边,城里混进了奸细意图刺杀钦差。这钦差要是出事了,这大大小小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谁也甭想跑。林祖德当时距离金匡最近,于是,舍身一挡,一条胳膊被du箭射中,他也果断,当时就砍断受伤的胳膊,算是侥幸逃得一命。 林家于金匡有救命之恩,金匡要比林祖德小十几岁,比福娘的爹林茂才又年长那么几岁,然后人家在林祖德面前就称晚辈,又见林家有一女未曾许配人家,就主动求娶,说要许配给他的嫡幼子。 林家不愿意高攀,却不想这说的嫡幼子,竟是之前林家就看上的小子。 这小子就是四爷的原身金季常。他不是什么落魄子,只是在京城闯祸了,被送到边城是惩罚也是避祸的。 林家觉得这还真是缘分,于是,就把福娘嫁到了金家。 这金家原本是开国之后被敕封的文定侯,可这之于金家,却像是锦上添花。金家无人以勋贵自居,子弟读书科举,不可懈怠。金匡为第二代文定侯,两榜进士出身。只隐约的知道,当今的皇帝康平帝便是金匡的弟子。 在原主的印象里,金家一直比较超然。老爷是帝师,皇帝娶了许家的姑娘为后,而皇后的弟弟徐时忠是皇帝的陪读,也是金匡的弟子。 老爷子一辈子就这两弟子。 而许时忠,这个国舅,娶的正是金家的大姑奶奶。 这位大姑奶奶去世好几年了,没生下儿子,只一独女英姐儿。这许时忠字发妻死后,也没有续弦,身边没有侍妾。跟金家的来往也很频繁…… 事情出了,都成阶下囚了,可原主的脑子还是懵的,关于这事,脑子里全然没有概念。 只知道,去世的姑奶奶是金家这一辈唯一的姑奶奶,是金匡跟老太太徐氏的嫡长女。 金家大爷金伯仪生来身体就不好,在原主的记忆里,一个月总有二十天是不出屋子的。他娶的是老太太徐氏的娘家侄女,是为大太太小徐氏。两人有一子,取名金启瑞,今年得有十八了,两年前娶了小徐氏的外甥女姚氏,姚氏至今没有喜信。 金家二爷金仲威,他倒是跟大爷不同,身强体健,允文允武,娶了京城最有名的才女文氏。两人成亲之后无子无女,也照样恩爱异常。而且二爷也是康平帝的另一个陪读,只是因为父亲是先生,外人不知而已。金家也只他跟皇帝和那位国舅的关系最为亲近。但这样一个人,几年前从宫里回来就腹痛难耐,不等大夫看诊便七窍流血而亡。文氏就这般守了寡。 三房倒是庶子,三老爷金叔同是吴姨娘所生,只比四老爷大三个月。她娶了出身伯府的庶女孙氏,孙氏进门之后只得得一女一子。 四房便是嫡幼子金季常,娶了千户人家出身的福娘。两人都属于身强体健型的,十四岁成亲,十五岁便为人父母。别看福娘出身不行,但是对金家是有突出贡献的。第一胎生了个闺女,这是金家这一辈的头一个闺女,家里是无限的欢喜。因着生下闺女没才出百日,就又怀上了一个,大闺女琼姐儿就叫老太太抱着去养了。第二胎就生下长子金启琨,然后一年一个的量,依次生下次子金启珅,三子金启琪,幼女金启璇。 接连生下了两女三子。 大房那边父子身子不好,看的人颤颤惊惊,不知道寿数几何? 二房一直没生养,那时候二老爷还没死,家里怎么催人家也不管,就守着文氏,不叫媳妇受委屈。 三房是庶出,有一女一子没错,可也是先生了姐儿,后生的儿子。那儿子只比四房的幼女年长一个年头。算是小一辈几个小子里最小的那个。 所以在当年来说,福娘这接二连三的生了小子,就是给金家立功了。 可四房在这家里的处境好吗? 福娘小户人家出身,金季常又不是一个爱计较的,其实两人在府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大闺女琼姐儿在老太太身边养着,倒是跟老太太和大太太小徐氏颇为亲近,长到十五岁,婚事也是小徐氏帮着张罗的,嫁给了永平侯贺家的嫡次孙。去年成的亲,之前刚传来喜信,说是有喜了。大儿子琨哥儿今年十五了,就是站在窗口递出来衣服的少年,今年春上成的亲,媳妇白氏,这白氏是大夫人小徐氏娘家哥哥的养女,因父母在任上死了,这孩子就被收养到徐家。然后小徐氏做主说给夫家的侄儿。次子还没成亲,但亲事已经定了,定的是二太太娘家侄女。 大房只一个儿子身子还不好,四房这边孩子多男丁多。大房把四房的大闺女说给了贺家,这贺家跟徐家有些姻亲关系。大儿子更是说了徐家的养女,这是怕有人抢了大房的爵位。二儿子为啥会定个文家的姑娘?这怕是想过继给二房的意思。 对了!这文家这次也出事了,全家抄斩。只这姑娘被送来了,说是金家的媳妇,才逃过一劫。 都这么着了,这两口子也毫无所觉。 如今好了,阶下囚,成了阶下囚了,也就不争不抢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可慢慢的,觉得不对,四爷的体温有点高,这是发烧了。又给喂了一次药,四爷勉强睁开眼睛,说话的声音细微的很:“……康平帝三年不理朝政……醉心丹药……金匡也三年不曾面君……一个月前,突然传了圣旨,叫大都督许时忠监国……当年,原身打断过许时思的腿……” 前言不搭后语的几句,说完就晕过去了。 四爷这是将大概的情由交代了一遍。 说当年金季常去西北避祸,是因为打断了许时思的腿。如今许时忠监国,那么他这一身伤,怕是许时思公报私仇……也就是说,哪怕死了那么多人,有那么多的人家都遭遇了灭族之祸,但是金家还不至于。 前面说的,康平帝三年不理朝政,醉心丹药……金匡这个老师三年不能面君,怕是君王不见。作为老师少不得要念叨学生,因此,学生便避而不见。 许时忠不光是金匡的学生,还是金家的女婿。如今他监国,金家不管如何,估计是死不了的。但是,许时忠能这么对金家……那只能说明,金匡在政治立场上,是不支持许时忠的。监国之权,哪里能放到臣下的手里。这人还是外戚! 所以,像是金匡一样,怀疑许时忠将帝王软禁的人只怕不在少数。 但这又如何呢?许时忠不光是国舅,还是承恩侯,但四爷说此人的时候,没提这两个称谓,只说了‘大都督’。 大都督是掌着军权的人。 皇宫内,有许时念这个皇后。 皇宫外,许时忠不怕不服,他手里握着枪杆子。 许家这个权臣做的稳稳的。 但反过来想,金匡不站在亲女婿的一边,又是对的。从古至今,有几个这样的权臣得了善终了?要真跟许家搅和在一起,到最后,这许家的船要是翻了,金家就是个尸骨无存。反之,站在帝王的一边,便是站在了忠义的一边。连亲女婿都不认,那这边更加忠义。 可金家会因此落的个抄家灭族吗? 抄家会!灭族……不会! 天地君亲师! 帝王只是叫许时忠监国,但帝王还活着。金匡是帝师,能弑杀师傅吗? 不能! 康平帝不能,许时忠抛开女婿的身份,也是金匡的弟子,他也不能。 所以,四爷交代这些,是说叫她暂时别折腾,别想着‘越狱’这些昏招,金家人……不会有性命之忧。 把四爷传递的信息琢磨明白了,她心就安稳了。要不然,这么拖家带口的,想逃出生天,何其困难。 再度醒来,已是晨曦。 连绵数日的雨终于停了,摸了四爷的头,也已经不烫了。烧退了,再给喂了一次水,就有粗实婆子提恭桶来了。把恭桶提出去不大功夫,又有差役进院子。 前后四五个差役,有提着崭新的木桶的,木桶里是小米粥。有抱着木盆的,盆里是白面的馒头。还有抱着小菜坛子的,菜坛子上的帖子还没取下,是从老字号的酱菜作坊里买来的。有端着空碗放在门口的,意思是自己取饭。 林雨桐过去取饭,徐氏就问:“老四如何了?” “退烧了,人还没醒。”林雨桐说着,就先找小女儿璇姐儿。见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正给璇姐递夹着小菜的馒头,她稍微松了一口气。这小妇人是大儿媳妇白氏。 见林雨桐朝这边看,白氏就忙过来:“娘,妹妹这里有儿媳,您放心照看公公。” 林雨桐点头,朝小闺女看了一眼:“听你嫂嫂的话。” 说完,不给小闺女说话的机会,端着碗就走。给四爷喂了粥,他有些清醒。止疼药吃了,疼的没那么难以忍受。但这不难受,也得装作昏迷不醒要死要活的样儿,如此,才不会被许时思再下黑手,才能叫许时忠早点给金家一个决断。 才放下碗,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断断续续的,声音不高:“……钱不少给……放进去一刻钟就行……妇道人家……能出什么事……” 再说什么林雨桐没听清,就见大胡子带着一个挺着肚子的孕妇走了进来。 琼姐儿? 林雨桐站起身来,这是原身的长女,金家出嫁的大小姐。 琼姐儿脚步一顿,脚尖转了方向,哭着喊了一声:“祖母……大伯母……” 林雨桐继续看四爷去了,耳朵却没闲着,听那边说些什么。 小徐氏的声音不高,“……孩子,如今能指靠的只有你了……回去千万求求你公公,再去徐家一趟……” 林雨桐皱眉,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出嫁的姑娘能不能自保尚且两说,求什么求? 又听徐氏道:“快去看看你爹去……还人事不知……能请个大夫来是最好不过了……你娘也指靠不上……” 然后脚步声就传来,是琼姐儿过来了。 她一脸的泪,看见躺在春凳上人事不知的父亲,顿时眼泪就又下来了。她嘴上问着:“娘,爹爹怎么样了?”手却拉过林雨桐的手,侧过身子,塞了一个荷包过来。里面是金银吧。然后才大大方方的把药往出拿,“……先用着,我出去就请大夫……” 林雨桐侧着身子将这孩子挡在里面,低声道:“听着,别求谁,也别请大夫……” “可我爹爹的伤……”琼姐儿的声音也不由的小了下来,“我爹爹……” 四爷睁开眼睛:“无碍,装出来哄人的。姑爷呢?”原主的记忆了,对这个姑爷还是满意的。小小年纪一身好武艺,要不然老太太和嫂子做主,他也不能就答应了这婚事。大门大户,不是嫡长子,嫁过去不做宗妇,没那么累人。这才点头应了这个婚事。 琼姐儿忙道:“夫君前几天被老太爷打发去南边,给姑太太送礼去了,她家的姑娘要出阁……” 这个姑太太是说夫家的姑太太。可嫁女儿派个小子去做什么? 贺家是太后的娘家,太后无子,最是墙头草。想来也是怕被金家连累吧。 要是这么说,这孩子在夫家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四爷就道:“……你回去不要求人,不要找大夫,立即去找贺老太爷,就说你爹看着不大好,你得去祈福。然后带上老太太给你的陪嫁的人,把贵重的金银细软都带着,往南城的青龙寺烧香去。到了青龙寺,就打发人给你义父送信……” 这个义父原不过是跟金季常玩的好的纨绔,叫李诚,是宗室出身。他是顺王的次子,满京城最不着调的就数他了。但因着两人好,金季常头一次当爹,那时候李诚还没娶亲,非要认下这个干闺女。这些年也一直走动。李诚的的母亲早逝,如今的顺王世子是李诚的亲大哥,比他大十好几岁,那是跟儿子似得养大的。那紧挨着青龙寺的就是顺王的庄子,庄子上荣养着一手带大李诚的乳母。这乳母是个有诰命的妇人,李诚年幼时乱跑,差点没马踩死,是这乳母扑过去救人,将李诚抱在怀里,她自己被马缰绳绊住脚,身体被拖行好几里,但却护着李诚毫发无损。那时太后还活着,听了忠仆义事,赐下号‘忠奉’,五品宜人的品阶。 “……让你义父义母出面,去贺家……你就留在庄子上,直到生产……你且看看,姑爷是早早回来呢,还是一直不能归……若是回来,且不强求你回贺家,你就寻你义父,求他在西北给姑爷找一军中文职做着,那里是你的娘舅家。你外祖父外祖母,两个舅舅以及一大家子林家人,必能庇护你们周全……若是他不归,或是回来便要你回贺家……那你便听你义父安排,他能顺利将你送回金家……” 琼姐儿一时迷茫,“咱们家……” 许时忠需得杀鸡儆猴,金家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夺爵回老家。 林雨桐攥着她的手,将荷包又给她塞回去,“……不管发生什么,别往绝路上走……切记切记……” 琼姐儿瞬间泪如雨下,爹爹和娘说的从来不多,回娘家也多是大伯母提点……却不想到了此时……一心为自己打算的,还是他们。 拳拳爱女之心,叫她竟是一时间悲从中来。 不知道是亲人受难,家族覆灭的缘故,还是从父亲的话里听出了夫家靠不住的讯息,眼泪滂沱而下,嚎啕出声。 林雨桐心里涌出一股子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她几乎是手脚颤抖着才将这种情绪摁下去,“乖!回去吧!只要性命无忧,就还有再见之日。” 琼姐跪下拜别父母,在院子跪下给长辈作别。父母说的很好,但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如何。 大夫人一声一声叫着心肝肉,“你且记得大伯母说的话……” 金伯仪听着外面的声响,靠着墙角咳嗽了一声,看着老太爷越发沉肃的面容,他叫儿子,“瑞哥儿,去跟你娘说,叫琼姐儿赶紧回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好,娘家的事不要掺和……” 金伯仪的声音不小,外面听的见。琼姐儿又朝着东厢磕头,这才起身,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走到院门口,看着站在屋檐下的娘,她停下脚步,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娘……” 这一声,喊的林雨桐心肝都跟着颤,她摆手,示意她快走。 琼姐儿是哭着出的门,外面的人都犯嘀咕,这是金四爷的情况不大好吧。 一出门,转过弯,就跟一辆马车错身。那车厢里喊了一声:“是琼姐儿吗?” “义父!”琼姐儿撩开帘子,眼睛都哭肿了,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她下了车,那边李诚也下了马车。两人站在路中间,琼姐儿将之前见面的事说了。 李诚二话不说,叫琼姐儿上自家的马车,连丫头一并叫上去:“直接出城去,贺家那边我去说。你跟着嬷嬷在庄子上好好呆着,万事有义父,我儿勿用忧心……” 看着人上去,又叫了一个随从叮嘱了几句,“务必安全送到……告诉嬷嬷,这是咱家姑奶奶,看好就是了……贺家不管谁上门,都只说悲伤过度动了胎气,不能挪动。要是谁不信,叫他问太医院去……” 等马车走远,亲随才问:“爷,去哪呀?” 去哪? 李诚呵呵冷笑:“去棺材铺子!” 啊?去棺材铺子干嘛? 当然是大张旗鼓的给好友买棺材,许时思无官无爵,却动用私刑挟私报复,这种事没人敢告诉许时忠,不闹一闹,他许时忠怎么知道? 于是,他去棺材铺子,定最好的棺材。不仅定棺材,还代替金家,给京城里的纨绔,有一个算一个的报丧:金季常快死了!棺材我都定好了,咱去送一程吧。 更有那根金季常关系莫逆的,就说:“这还没咽气,那就多送你个棺材过去,叫金老四挑一挑嘛。” 这主意更坏,于是,京城的街上,就出现了这种敲锣打鼓给人成批送棺材的。 棺材摆在金家门口,看守的这才慌了。这事压根就瞒不住,到了半下午,在宫里的许时忠就接到信儿了。 许时忠一身大红的袍子,三十多岁的男人了,带着七分英武之气,三份儒雅之气。但俊美不似凡人。 这个消息这么快传过来,是他闺女的丫头送来的。他的妻子是金平安,金家的姑娘。他们俩的闺女英姐儿,是金家的外孙女。 丫头来说,小姐听说了金家四爷快不中用的消息,哭晕过去了。 那是英姐儿嫡亲的小舅舅。 许时忠皱眉,问身边的宦官,“不是说了,对金家要以礼相待吗?” 宦官不敢说话,丫头又低着头不敢言语。 许时忠便明白了,他细问了丫头外面的事,这事怎么就传到小姐耳里的?一听是李诚带的头,他就轻笑:“倒也义气。” 他一个外戚监国,宗室意见大了。现在,他不能激化跟宗室的矛盾。这李诚可是顺王和顺王世子的心尖尖。 偏顺王在宗室地位超然。 放下手里的笔,他先打发丫头回去,“告诉小姐,让她打发家里的大夫去金家瞧瞧……”这才回头看宦官,“叫人来……拟旨吧。” 金家先是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再是听差役说顺王府二爷带人送棺材。 紧跟着许家的大夫就来了,还没看到病上,圣旨就下了。 抄家后的财产不归还,夺爵罢官…… 一旦夺爵罢官,这官邸侯府就不能住了。也就是说,金家唯一能走的路,便是回老家。 而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乐文 174 清平岁月(4)三合一 清平岁月4 外面大雪纷飞,屋里却也还算暖和。当然是不能和侯府比,但如今也没人敢跟侯府比。只说比起马车上,这就算是天堂了。 泥砌的炉子,烧着的也不是什么好炭,应该是随处可见的木炭。许是因着里间要梳洗吧,倒是添了两个炭盆来。 衣服也都细致的准备了。林雨桐看了柜子,里面有里里外外的衣物两套。都是细棉布的。 给林雨桐准备的是酱红色的棉袄靛蓝的裙,里面的小棉袄和棉裤,是黑色和褐色的。合身嘛,倒是有些不怎么合身,肥大了一些。不过在没见过本人的情况下,这么准备倒也不算是错了。鞋也稍微大了一点,但柜子下面放了厚厚的鞋垫子,多垫上两层,也就合适了。 四爷的衣服是稍微有点小,但里面收的不少,稍微放一放,倒是也能穿。 这些都不讲究了,能换身干净的衣服,这就不错了。 这屋里收拾的干净,床铺都铺的很好,连桌子上的茶壶里都有温茶,但就是仅此于这些。一点奢靡的东西都没有。这就是一个衣食无忧的小庄户人家该有的样子。 炕头倒是有个梳妆匣子,里面除了梳子,再就是街上几文钱能买一根的桃木簪子。没什么花样,手工也粗糙的很。男一支女一支,再多的没有。 从卧室出去是正堂,正堂一张方桌两个圈椅,再有两排座椅配着高几,都是最寻常的木料。崭新的,漆了一层黑漆。 卧室的对面,穿过客厅,是一间书房。书房里的摆设跟其他家具一样不起眼的书架,但是架子上空荡荡的,好似在等着主人把里面填满一般。 两人只看着屋子里准备的东西,就明白这以后的处境了。 现在不知道跟老家族里是怎么一个关系,但看准备的这些那就是人家说了,住的地方有,吃的也有,不会叫你们饿着。但是其他的,你们得自己想办法。 正院里,白发妇人就是这么跟金匡说的“你祖父曾经说过,咱们金家,以耕读传家。你父亲赶上了最好的时候,也赶上了最不好的时候。最初,他可不是想跟着造反,他只是想着能好好读书,货与帝王家,可惜满肚子学识却赶上了乱世,他能在乱世中立足,殊为不易,但心里到底有些遗憾。不过你倒是没叫你父亲抱憾,得中两榜进士,能当帝师重责说这个话,你不必觉得汗颜,朝廷的事我不懂,但我寻思着,跟管家的道理是相通的。有时候,不是你做的不好,是时势造就而已。你父亲总说,时势造就了他那如今,也只是咱们走背运,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人这一辈子,还有个起起落落呢,何况一个家族你做的很好,尽力做到了最好。哪怕是局势不好,你也能将一家子安然的带回老家,这就殊为不易。可自你之后,儿孙若何呢” 金匡扶着老太太不不对,这个称呼以后得改改了。府里管徐氏叫老太太,如今,母亲还在,晚辈怎敢说老 话没开始说,金匡就先叫了守在外面的管家,吩咐了几句。 然后四爷和林雨桐才说要出去看看几个孩子的情况,管家就来了,“老爷有吩咐,从今往后,老爷为二老爷,老太太得叫二太太几位爷还称爷,但几位太太,得改叫奶奶” 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雨桐捋了一遍大概齐明白了,就是降了辈分了呗。 不就是一个称谓,这是小事情。可这称谓的背后 管家也不解释,“二老爷传话,半个时辰之后,在祠堂聚齐”然后麻溜的闪人了。 林雨桐看四爷,四爷摇头,他也不知道金家上一辈甚至是上两辈的事情。 行吧,不知道就不知道,先去看看几个孩子。出了正房,风扑面吹来。林雨桐去了西边的角房,这边住着璇姐儿。这会子这孩子自己洗了澡出来,靠着炉子烘头发。一看见林雨桐眼睛就亮了,直接就蹦起来了,然后紧跟着是嘶嘶嘶的声音和一股焦糊的味道。起的急了,头发甩到火上了。林雨桐赶紧兜住,在炕桌上的簸箕里找到了小剪刀,把那点燎到的一把给剪去了,“安静的坐着,别毛毛躁躁的。”她把剪刀放回去,心里却叹,这些也不知道是谁准备的,书房里空洞洞无一物,可这女眷的针黹女红家伙什,却是齐全的。 璇姐儿心疼的抽抽,眼圈都红了“我还以为娘也病了。” “没有”林雨桐帮着把头发给拾掇好,不停的给抖着,尽量叫干的快些。觉得差不多了,顺手把头发给编成辫子,拽了簸箕里的红绸缎给绑上了。 璇姐儿什么时候这么打扮过,如今穿着一身红袄银裤,袄子长一些,能遮挡住屁股,快到膝盖位置了。可却没有裙子以前,府里的小丫头才不穿裙子呢。 这叫人怎么能穿的出去。 林雨桐开了柜子看看,真没有。她回头再看,其实小姑娘这么穿好看还利索。可孩子养成的习惯却不是那么好改的,她只得道“暂且这么穿着,回头给你另外做。”这孩子大概属于不穿裙子出不了门的,跟林雨桐里面要是没穿内衣,就死活不肯出门的心态是一样的吧,因此,她带着几分理解的道“要不把我那条先给你穿”款子里有两条,那条是黑灰色的吧。 颜色有点老气。 璇姐儿看看自家娘穿的,然后嘟嘴,“太难看了那看嫂嫂那里” 林雨桐脸上的笑便收了一些,“你有母亲可以撒娇,你嫂嫂怀着身孕可有人问候一声你缺了什么能跟爹娘要,她孤零零一个新嫁娘,她的难处你可体谅” 小姑子张口就要拿嫂子的东西,这种毛病不能惯。 她放下梳子,转身去正房取了裙子,回来看见璇姐儿还坐在那里没动地方,眼圈都憋红了。林雨桐还是没理她,放了裙子出去了。十二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这一路上那么艰难,这才穿的暖和了,就又开始挑肥拣瘦了得叫她知道,她现在不是大小姐了,也不能再当自己是大小姐的养了,要不然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从这边出来,她又去了琪哥儿屋里。他住东角房,这会子四爷正帮着这小子费劲的穿衣服呢。刚洗出来,腿伸不到裤子里。林雨桐一进来,吓的这小子拉了被子就往身上盖。林雨桐摸了摸被子的薄厚,就转身出去了,省的他害羞。 她没急着去东厢,而是先去西厢房,西厢房住着珅哥儿一个,林雨桐在外面敲门,然后门就打开了。珅哥儿都已经收拾齐整在屋里等着了,见林雨桐进来,他讷讷的喊了一声娘,然后拉着林雨桐往炉子边上坐,怕她冷吧。 林雨桐就道“这屋子给你留着,我想着,你挪过去跟琪哥儿一起住。我和你爹也方便照看你们。要不然你一个人住在西厢,我们还不放心。” 这西厢,将来娶媳妇要用的。 珅哥儿不反对,以前在家兄弟们想在一起住也不行,每个人都有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小厮,主子住在一起,这些下人怎么办 都是事 他低着头笑“娘小门小户有小门小户的好”他神情忐忑,言语却认真。 林雨桐愣了一下,这孩子是想安慰自己吧。真是个贴心的老实孩子,她笑着道“你们在娘身边,到哪都一样。” 珅哥儿忙道“我大姐那边会好的。要是娘不放心,等安顿好了,我带人再偷偷回去看看我大姐。” 是说琼姐儿吧。 有心了 林雨桐就细细的跟他说,“你爹跟顺王二公子关系莫逆,既然咱们出城之后,他追来了。那自然会对你姐姐上心,你也莫要太忧心了。” 珅哥儿抿嘴笑,好像放下了一桩心事一般。 正说着话呢,琨哥儿一把推开门进来了,看见林雨桐还愣了一下,“娘我才说看看三弟您都好了” “好了”林雨桐不方便去儿媳妇那边,只问“你媳妇呢收拾好了” “好了,正说要去正房。”说着,就到炉子跟前烤手,“结巴我安排在咱们院的门房了。剩下不少东西,被褥啥的都是新的,还有炉子有炭火的,都给他了。那屋子炕也烧起来了,铺上就行。另外,大伯母给咱们院子送来两嬷嬷,我叫往倒座房去住了,那边也有火炕,有炉火。她们原本是粗使的,如今,我叫一个只负责烧热水,一个负责院子里的洒扫” 暂时先这样。 等到外面禀报说,要去祠堂了。一家子才从屋里出来,往祠堂去。 璇姐儿过来,怯怯的拉林雨桐的胳膊。林雨桐见这丫头没从白氏开口,也没穿自己送去的那条,就那么按照人家准备的穿出来了,到底没再说什么。攥着她的手给捂着,跟着四爷往前去。 前面是三房。看见后面来人了,三房停住等了等。 “四弟”金叔同招呼了一声,等四爷到了跟前,就低声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 孙氏也低声问林雨桐,“上面还有长辈,但跟咱们有那么亲近吗” 有还真有。 等看到金匡率先跪下,喊了高坐的老妇一声母亲,下面有一个算一个,都吓的不轻。包括一早就过来的徐氏。 金匡看徐氏,徐氏在文氏的暗示下,才缓缓跪下,“见过婆婆。” 然后金匡才说了这位老妇的身份王氏,今年六十六岁,文定侯的原配发妻。 这何止是有瓜葛,在礼法上,这就是嫡嫡亲的长辈。 王老太太看着满地跪着的儿孙,呵呵的笑,“都起来吧。起来吧叫我看看” 就像是刚才金匡说的话,这些孙辈里,老二早早没了,可惜了的。如今剩下哥仨,老大身体不好,老三都太老实,只老四当用。这话是金匡说的,但老太太却不这么看。 老大身体不好,但不至于说就只当个废人。她就觉得,这么一副样貌,跟妇人似得养在深闺是可惜了。这么一副谪仙的样貌又说是学富五车,只是被身体所累。那这是做什么的苗子这就是世外高人的苗子了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号人,惯爱追捧这个追捧那个,自家有这么一个现成的大活宝,怎么能说是废人呢而且,这个活宝还后继有人,瑞哥儿比只他父亲是有过之无不及。 因此,老太太细细端详了这父子二人之后,就跟金匡道“后面的藏书阁,什么佛家道家百家那些杂科都搬去老大屋里,得闲了看看,修身养性吧。” 金匡眼睛闪了一下,点了头“是听您的。” 等到了文氏跟前,老太太微微皱眉,然后道“这孩子搬到我院子里的跨院来住,跟我这老太太做做伴。”随后又看了文氏身边的小姑娘,却没有说话。 文氏不知道老太太是什么意思,但一个守寡之人,陪着老祖母住着,尽尽孝心,也是应有之意。她连忙应了。 到了三房跟前,老太太心说,这庶子老实,可这老实有老实的好处。以后这庶务,总得有人管着。老实人胆子小,这种人便是有点私心,贪污点那也都是牛身上拔毛,只敢动一点,大祸是不敢闯的。这事总得有人管,老三就很合适。 只是轮到三房的琅哥儿身上,老太太皱眉,说了一句娇惯的太过了一些。 孙氏拉着儿子不由的朝后退了一步,感觉这个老太太,叫人害怕的很。 吴姨娘被孙氏这做派差点气死,你都看不出来老爷对老太太的态度吗知道要出事了,谁都没提前说,倒是打发亲信把消息给老太太送来了。这是多大的信任做长辈的说你一句,你就那样你这是几个意思 老太太好似也不在意,视线在琳姐儿脸上多瞧了两眼,便是一叹,“你这孩子,怎么往牛角尖里钻呢你该庆幸,这还没成亲,那边就出事了。等到成了亲,出事了怎么办你可还有小命在你是啥心思我明白,但是从今儿起,你吃上三个月的素,在屋里念上三个月的经,把心意尽到了就行了。人这一辈子的路还很长要是当年我跟你一般,如何会有如今的日子” 琳姐儿红了眼圈,福了福身,到底是没哭出来。 等到了四房这里,老太太只看了四爷和林雨桐几眼,然后点头任何一个家族都不可能真的抛开世事,哪怕是山居,也得知道外面的事。而这外面的事,还就得四房管着。 心里对孙子辈的有了安排了,对曾孙辈的就没有多言,无外乎男孙上学念书,女孙除了念书,也该学学管家理事的本事。 老太太一坐回去,然后立规矩“大房如今人不在,往海沿子去了。丧事,不去不行。过几天他们就回来,再相见便是了。既然回来了,就按照家里的规矩办。大房如何,二房也当如何。金家的祖训便是耕读传家。耕是为养家糊口,读是为了匡世济民。可都听明白了” 明白了 一个个的都这么说,但就是林雨桐和四爷,也不知道这个大房的规矩是怎么个规矩。 没人追问,默默的吃了回老家来的第一顿饭。男女分开坐,但吃的都是一样的。 林雨桐看桌上的菜色,一碟素油炒白菜,一道肉末炖萝卜,一道凉拌的粉皮,一道蒜泥的茄干。一簸箩的杂面馒头,一碗高粱米粥。 看的出来,这待客的好饭菜。林雨桐注意着老太太,就见她只喝粥,并不拿馒头。便是菜,也只吃蒸的软烂的茄干,并不碰其他。便知道,这老太太,清贫自持,是惯了的。她只怕晚上就没有吃干饭的习惯。 吃完饭,老太太不留人,“都回去吧,早点歇了。我这里并没有问安的规矩,尤其是天冷,无事就不要过来了。” 听起来像是拒人以千里之外。 从里面退出来,又跟着金匡回了东院。 林雨桐这才对府里有个大概个印象。中轴线的第一进,是待客的所在。第二进,是祠堂。第三进,是老太太住的院子。第三进后面,应该宅子府里的花园或是菜园。 从进了外院开始,分东西两个游廊,通往东西两院。大房一直住着东院,那么西院便是一直给二房空置着的。 东院没进去过,但知道西院的格局,便明白这东院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如今的建筑风格,还没见过不对称的。 进了东院第一个院子,住的就是金匡和徐氏。 这会子两人进了院子,后面的儿孙跟了一串,就都进去了。 只剩下自己人了,徐氏才急忙道“老爷妾身嫁到府里也都三十好些年了,竟是不知道还有婆婆在”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瞒着呢 金匡摆手“这事不要问。只记住,侍奉母亲要用十二分的心。别的事情不用你管,只对母亲用心些,就罢了。” 徐氏能憋屈死。她的重孙都要有了,猛地有得去做媳妇。 但当着晚辈的面,她到底没说话,坐在一边生气去了。 金匡却只说自己的,话是对几个儿子和媳妇说的,“刚才你们祖母的话可都听清楚了,以后按照老家的规矩办。往后,家里会按照各房头的人口,分口粮。口粮一月一给会有管事送到各方给什么,你吃什么。没有另外的供给。要想吃好的自己赚去。赚不来,家里也不会看着你饿死。另外,每人每月两百个大钱的月例银子” 这绝对不够。这都不够打赏一次下人的。 金匡却不看儿孙的表情,“这一路走来,看的还少吗能住的暖和,吃的安心,这就是好日子,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得家里给的粮食,不至于叫谁挨饿。所以,少些怨天忧人。以后,各房头自己开火老二家的” “儿媳跟着祖母。”文氏起身回了一句,却看向身后的侄女,“儿媳是霜居之人伺候祖母,跟着祖母吃斋念佛,儿媳甘之如饴。可淑丫头不一样,她正是好年岁儿媳正想着,是不是能”她说着,就朝林雨桐看,“遭逢大难,也是大难不死,正好该办办喜事,冲冲晦气。” 早定的婚事,成亲也是当然的。 可林雨桐因为路上的事,对文氏姑侄多少有点犯嘀咕。再则,四爷摁住了她的手,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她还没说话,四爷就道“二嫂也是太着急了些。咱们这突然一来,无端的给家里添了很多麻烦。这儿女婚嫁,不是一两句话的事。再不抛费,也是好大的一笔开支。这事过了年再议也不迟。若是二嫂觉得,孩子跟着您不方便,那就先养在母亲身边。您这一走,母亲身边难保清冷。琳姐儿要吃斋,璇姐儿又太淘气了些” 这话倒是叫人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许是却觉得儿子说的很对,这来了连门都没认清呢,就要办喜事。前头万喜的,哪里顾得上。照着那位婆婆的行事,这喜事连个三菜一汤能不能凑齐都不好说。 小徐氏也道“二弟妹也太着急了些。两孩子还都小,再过个一年半载也不迟。” 两个小辈只羞的恨不能钻地缝去。 可小徐氏却算计的是,家里只给粮食和每月两百个钱,自家男人和儿子的汤药钱可怎么办她急切的想跟姥爷和太太商量,不想就一个小辈的婚事在这里磨磨蹭蹭。 正说着话呢,外面管家禀报,说是老太太打发人送粮食来了。 那正好,都散了吧。 林雨桐和四爷都没去管这个,叫琨哥儿去照看了。他们只带了几个孩子回了正房。屋里的炭没之前旺了,外面只放了一筐的炭,今晚要是几个屋子都点上炭盆,都抗不到明天去买碳。 白氏就先道“我今晚跟妹妹挤一挤,叫他们哥三挤一挤。” 这炭就勉强够。 话音才落,负责烧水的婆子就来禀报,“厨下的存的柴,只够用到明天早上。这还得俭省着用。” 得了这是把所有的后路都给堵了。 这老太太是一个狠人。一点都没有给后辈自怜自哀的时间,一上来就把你逼到墙角。你看你怎么办想要跟以前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那就粗茶淡饭,得能忍饥挨饿,得能穿破衣烂衫。 林雨桐表示知道了,叫她先去用,“明儿就出去买些。” 手里还是攒了一些银钱的。 但逼到这份上了,各房手里都没银钱。只自家这边有顺王那些送的仪程。这钱能安心的留着叫其他人都受冻挨饿 肯定也不行。这才迟早还得是往出拿的,没分家嘛。与其叫人家提出来,就不如自己先拿出来,反正林雨桐手里不仅又那天晚上在府里的下人房里搜出的钱,还有当时被原主藏起来的匣子。那匣子里都是金元宝。是她陪嫁里的压箱银。 等琨哥儿把粮食放好,回来一一报数“糜子面二十斤,小麦面五十斤大豆十斤,黄豆十斤,红豆五斤,绿豆三斤” 乱七八槽的,还有油盐酱醋各若干,反正就是叫你暂时饿不着。 谁也没细听,等他说完了,四爷将银票拿出来,“给你祖父送去,就说归入公中。” 琨哥儿的手一顿,到底接了过去,“儿子去去就回。” 果然,一盏茶的工夫之后,又回来了,拿了五两银子,“祖父说没房五两的安家费,这是咱们的。” 林雨桐没收“给你媳妇拿着吧。我和你爹手里还有。倒是你们两口子,手里没点银子不成。就是你媳妇害口想吃个零嘴,都从身上摸不到钱来。”除了这五两,林雨桐又进卧室,把那散碎的,拿了二三十两的样子都给白氏,“明儿叫琨哥儿去村里问问,谁家有个冻柿子冻梨给你踅摸些。”之前从祠堂出来的时候,瞧见白氏盯着一个丫头手里赶紧藏起来的吃了一半的萝卜看,眼里还有些淡淡的可惜。这怕是想吃水果了,没敢开口,也知道是没有她吃的。 白氏如坐针毡,起身后也像是犯了大错,如今吃饭都难,偏她不足兴。 林雨桐硬了给塞过去了,“行了,收起来赶紧都去歇着吧。明儿的事明儿再说。” 这才把几个孩子给打发了。白氏跟璇姐儿住,那边哥仨住。哪怕是到了生地方,也暂时没有忧心的地方。 躺下了,林雨桐先看四爷的伤,又给上了一层药,叫他趴着晾着,两人才有工夫单独说话。 林雨桐先问四爷“这以后靠什么过活” 做官没戏本就是犯官之后。要是没记错的话,三代不许科举。也就是说,从金匡这一辈而算起,一直到琨哥儿这一辈,都不能参加科举。想走这条路,要么,是金匡起复,要么是等白氏肚子里的孩子那一代再看。反正暂时这一条路走不通。 亦或者说是造反 造啥反呀文定侯传到金匡这里,才第二代。这天下承平了才多久若真是生逢乱世,那顺势而为,没有不可的。可天下平定,乱的是朝堂,不是天下。能为了这个,重燃战火吗四爷和林雨桐没当皇帝的瘾,在知道大概的背景之后,压根就没朝那个方向想过。别用朝堂乱作为借口,其实,朝廷什么时候不乱了不乱的,那能叫朝堂。那一朝,没有君君臣臣之间闹出这样那样的事来都不新鲜了。朝堂的事自有人按照朝堂的规矩去办。但谁要是敢叫生灵涂炭,那谁必然先玩完。 所以,这一条路,直接给毙了。 要么等待时机,看看金匡会不会被起复。要么就是安贫乐道,小富即安。 这起复吧,要是四爷想,应该也能办到。且不会太难。可金匡呢他是怎么想的四爷不是主因,金匡才是。所以,你就是一身的本事,一肚子里的主意,但架不住人家的主意也正。 四爷就说“咱们得做好小富即安的准备。” 可小富即安,通过什么才能达到小富呢 经商不行那位王氏老太太在祠堂说了,金家以耕读传家。 耕读传家,便是不能沾商贾之事。老太太到这个岁数了,明显不是个没能为的人,可依旧坚守着清贫,连口腹之欲也不贪你说,这么一个人,能允许后辈做商贾吗没戏 从古至今,职业无非就是士农工商。 仕途可能走不通,商贾不能沾染。只剩下农和工了。 农当然也行,但问题是,自己明显没有田地。因为每分家,金匡也不会给分家的情况下,属于自己的田地不要想了。有的就是五百亩的作为祭田的那点地了。 还有就是工工不说其社会地位,就是如今的身份吧,你弄出点东西再给传到朝廷,得不偿失。现在要做的就是蛰伏起来,最好就人家忘掉还有金家这一家子人才是最好的。要是再掀起风浪,自己和桐桐是能跑的,可这老的老小的小怎么办呢 别忘了,那商队还因为被讹上杀人命案被堵在路上呢。也不知道现在解决了没有。 再者,四爷隐隐觉得,事情只怕是有点深。金家老二死的蹊跷的很,这次路上又屡遭算计,可金匡却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显然,这老家伙是宁肯把那些不甘都压下,也要甘心在老家这地方猫着。 这里面必是有什么别人不知道他也不方便对人说的缘由。 连他都缩了,四爷就更不会往上撞了。 所以,工最好还是别轻易的沾。 这么一算下来,竟是连谋生的途径都没有了。 林雨桐都泄气,“真沦落到不能养家糊口的地步了” 胡说我能让你饿着吗 四爷头枕在胳膊上,眼里竟然还带了几分向往“这村里的位置选的不错,群山环绕,只一面跟外面相通,靠着山还怕饿死人” 吹牛就跟你的手段有多高明似得。 四爷便笑,“往东走一日,便是海沿子。再不行,我带你打鱼去” 越说越来了是吧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就跟谁说的不是正经的一样。四爷拉着她睡觉,“睡觉睡觉,我心里有数着呢。再不行,咱就去山里开荒了。” 谁开出来就是谁的。连国家的都不是,更不是家里的了。 林雨桐信他的鬼话 被他这么三打搅两打搅的,还真有点犯迷糊了。快睡着了,才想起来问“文家不能接亲呀” “那小子不乐意。”四爷说了这么一句。 不乐意呀 再想问,瞌睡实在是挡不住了。外面呼啸的风声吹的人心里发寒,屋里也没那么暖和。胳膊放在外面还是会冷,躺在被窝里,觉得鼻子都是冷的。只能往里钻,再往里钻。 后半夜被窝明显没那么暖了,炕下的火该是熄了吧。 林雨桐往四爷的怀里钻,觉得他身上暖的不得了。而另一边,大房一晚上,咳嗽声就没停歇。烧着木炭,觉得有些呛人,会咳嗽。可不烧吧,又冷的邪乎。这一受凉,咳嗽的就更厉害了。 两个男人歇不下,两个女人自然就歇不下。第二天天还不亮呢,门就被啪啪啪的拍响了,是大房那边的嬷嬷,林雨桐没起呢,叫她站在窗户根下回话,“怎么了这一大清早的” 那嬷嬷忙道“我们太太叫我回四太太,说是请四太太告知四爷一声,说是大爷那边有些不好,昨晚咳嗽了一晚上,今儿连声都咳嗽不出来了。瑞哥儿也是” 这是想叫四爷想办法去给请大夫。 林雨桐手里现有镇咳的药,这会子假托给李诚,“雪都封了山了,出不去了。这里现有一瓶,是顺王府二公子给我们家爷备用的,说是请了好大夫开的好药,先服下看看。这请人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这边才起呢。若是吃下去好了,便好。我们有方子,回头叫人给配。若是不好,你再过来,那时候也都洗漱好了。”说着,便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塞过去。 小徐氏现实不信的,原来在侯府,不管是哪里的大夫,便没有请不来的。李诚能找到的,自家没有找不到的。但这会子了,也不能挑肥拣瘦,先喝了看吧。 喝进去一盏茶时间,没听见胸口那种喘气不匀的声音。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竟是听到父子二人轻微的鼾声。 睡着了 阿弥陀佛 这能睡着,便是好多了。 小徐氏忙打发嬷嬷“快去要了方子快去找四太太要方子” 姚氏一把给拦了“娘您别急啊。这要方子怕是不妥当您想啊,就是要了方子,这配药的事不还得烦请四叔去配吗三叔那边,您也不能放心呀。您要了方子,还得给人家。咱又是何必。只说这药吃了,甚是受用。一应事情全委托给四叔便是了。” 小徐氏一琢磨,便也是。况且,这里面有个银钱的开销呢。向来这药是李诚求来的,所耗必要不少,药钱自家现在是真的出不起的。 如此一想,倒是直接叫四房去办方便。横竖自家是两妇道人家四叔那边,若是有不凑手的,去老爷那里支取,总比自己这个儿媳妇出面要强些玫瑰已改网址,玫瑰已改网址,玫瑰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手机版网址新电脑版,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玫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 175 清平岁月(5)三合一 清平岁月(5) 这种日子对林雨桐来说其实挺无所谓的。但她特别不喜欢没有大户人家的钱财和权利了,偏还存着大户人家那些繁琐的规矩。 比如,外面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天不亮被外院的仆妇叫醒,好容易睡个囫囵觉吧,早早的被儿媳妇堵在被窝里了。 儿媳妇过来请安来了,结果婆婆还没起床。 这放在当时,就是比较难看的事了。婆婆赖床,以后还怎么说儿媳妇? 林雨桐这种婆婆没事也不说儿媳妇,但……到底是不好看,是吧? 还是四爷起了,从里面出去,声音低低的,“……天冷,你们从结巴那里先都拿点炭,把屋里烘热。你大伯母早早的打发人来,你娘起来取药,冻得又发热了……” 意思是病了,起不了身了。 昨晚白氏跟璇姐儿一起住的,白氏起来了,璇姐儿自然就起来了。四爷不好跟儿媳说,话是跟璇姐儿说的。 璇姐儿就急了:“我进去看看我娘去?” 白氏作为儿媳妇,当然要伺候婆婆梳洗的。 林雨桐真不想起,但不起真不行了。她裹着衣服坐起来,“我这就起了,家里还没收拾,哪里能躺的住。璇姐儿,扶你嫂子回去躺着去,叫人把炕烧热,捂着。” “娘,我没事。”白氏忙道。 “怎么没事?大人能扛住,孩子怎么办?你也看见了,这天,求医问药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会子熬点姜汤,都喝点。听话,快回去。” 白氏之前听说大伯那边不好了,还说要过去看看大伯母,也得给祖母请安的,但是婆婆有话下来,她一时倒是不好去了。 璇姐儿就扶着白氏,“嫂嫂,我送你回去。” 四爷把炭火弄来,给璇姐儿递过去,让她赶紧续到炉子里,然后回来给添炭火……几个儿子没起,他去开门给续了。这几个是真累了,路上又是车又是马的颠簸,也没叫嚷。 他一进去,琨哥儿就抬头,四爷给摁住了,低声道:“安心睡,好好歇歇,不着急起来。” 大的才十五,按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琨哥儿是累了,见爹叫睡,浑身疼的也确实起不来,就干脆躺下了。四爷给把炭火续起来,又叫粗使婆子,把三个屋里的炕都烧了。一人又给了二两银子……钱一到手,果然就尽心的很。 桐桐一起来,热水也端来了。 林雨桐叫她们找干净的锅,找生姜大枣来,也都给麻利的就弄来了。她也不去厨下熬姜汤,就在屋里借着炉火,给熬上了。 随后又给两人一钱银子,叫她们找东院的管家或是下人,买些鸡蛋来。果然,林雨桐梳洗完,这鸡蛋就送了一篮子来。 起的早没饭吃,林雨桐一锅煮了二十个姜糖荷包蛋,她吃两个,其他人三个。 他叫四爷先吃,吃了得去正院的。她就不急着去了,先给闺女和儿媳妇送去。两人正在炕上,白氏也没歇着,比划着放在针线箩筐里的一点布,怕是想给孩子做衣裳吧。见了婆婆进来就要起身,林雨桐给摁住了,碗放在炕桌上,“先把这个趁热吃了,别的都不要你们管。”又说白氏,“给孩子的衣服你别愁,回头就买细棉布回来,多浆洗几遍。这个过了年弄都成,你养着吧。” 璇姐儿就拉林雨桐:“娘,我跟你忙吧。” 我不忙!“那么大的雪我忙什么呀?呆着吧。” 可璇姐儿不愿意只跟嫂子呆着,“我跟我嫂子在书房的小炕上呆着吧……娘……” 成吧!“先把姜汤蛋趁热吃了。” 给这边送了再回去,四爷已经吃完了。他得去正院,也得找找,看药从哪买,需要的东西从东院那边能买点先挪用不。 可这大冷天的,连个挡雪的斗篷都没有。 这种天,穿什么都冷,没差别的。他起身,“我就去说句话,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林雨桐正想找东西给他披上,他装硬汉的坚决不用,跑出去了。 到院子门口,四爷还跟结巴道,“你把屋里弄暖和,炭一会子就回来。” 结巴着急说不上话,但手上不慢,拿了一块毡毯出来递给四爷,意思再明白不过,拿着挡挡风雪吧。 “……”行吧! 顶着这玩意一出大门,四爷恨不能缩回来。这长长的甬道,就是个通风口,那风抽的,呼呼的。 雪都到小腿肚了,下人们进进出出的,倒是踩出一条道来。顺着这条道去了正院,大房婆媳和三房一家都在。如今是连个回避的地方都没有,彼此见了礼,徐氏就问:“怎么不见你媳妇和孩子。” 四爷还没说话呢,金匡就拦了:“你坐在马车上,几个孩子骑马护了一路……”他没太在儿媳妇面前给徐氏没脸,转脸问起小儿子,“几个小子怎么样?” “大腿磨烂了,当时没言语,这会子又疼又痒的,裤子都穿不到身上。”四爷也不是夸张,是真的。痒是因为冻着了,一到热被窝,就越发的痒了,“琨哥儿媳妇出来不便,雪大路滑……林氏天不亮起来给大哥和瑞哥儿找药,就又起热了……璇姐儿在家照看呢。” 徐氏这才急了,“怎的又起热了,这一家子还指着她管家呢。” 管什么家? 金匡瞪眼过去,又扫了一眼站在另一边的大房和三房,他之前去给老太太请安去了,并不知道大儿媳和三房两口子打的什么主意,原来是撺掇的叫四房管家。他冷着脸,只说徐氏:“我看打明儿起,你去母亲那里伺候吧。老太太把话吩咐下来了,你不听?” 徐氏是一肚子的苦水,庶子又不是自己生的,难道我能为了庶子为难我自己的儿子和媳妇。这不是……大房这边实在是没个帮手不行。 但男人说话了,她没敢呛声,只低头脸涨的通红。 金匡还是之前的话,“各自的日子各自去过。我跟你娘这里,也没有多余的开销。你们要是有呢,孝敬两个,要是没有,管好自己就成。反正也饿不着,冻不着。” 牌位里还藏着金子呢,这肯定也不是全部。金匡能提前告知老太太,就证明他早留着后手,那么,钱财转移出来的就不是一星半点。 但世事难料,这一落下来,起复这种事,只能看机缘,谁也不知道将来的变化会如何。所以,就得叫儿孙学会自立。要真还是跟在侯府一样,养尊处优,花着老本,那将来万一起复不了,走仕途只能等到三代之后,那这一家子不是擎等着饿死吗? 因此,哪怕现在艰难,四爷也觉得,老太太和金匡的想法,才是对的。 但因着有病人,四爷就又道:“各房所需的药钱,还是从公中出最好。”四房很少用药,主要是大房父子和三房的孩子。 金匡也是这么想的,但这话得叫四房主动说出来。毕竟谁吃亏,谁占便宜,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他直接取了钱匣子塞给老四,“这是一千两银子,你哥哥和两侄儿的药都交托给你办。” “账目我会列清楚。”四爷干脆就收了钱,有桐桐在,这钱就是干赚来的。 大房和三房就都松了一口气,小徐氏和孙氏朝四爷福了福身,“有劳四弟了。” 拿了钱,四爷就去忙去了。 原来府里的管家,叫金守家,他是老侯爷从战乱的废墟里捡回来的,赐姓金,取名守家。如今这管家是有名无实了。也只伺候在金匡身边。 但金匡身边是有常随的,也是跟在身边超过二十年的老人了。于是,金守家就被四爷征用了。他不急着找东院去,而是带着金守家先回自家的小院。 回了小院也不进里面,而是直接进了结巴对面的那间门房。以后这里就当处理事情的地方。隔着照壁,也不怕惊扰了里面。 四爷一回来,琨哥儿就过来了。刚才林雨桐给几个儿子送了早饭进去,硬是叫是三个在被窝里吃了喝了继续睡。可等娘走了,作为长子怎么睡的着? 起来了就听见爹回来了。 刚到门口就听到爹说:“老太太是个有成算的,知道咱们这个时候来,必然是早就把一应的准备好了。你去问,那么东院那边必然是有多余的的。要紧的是柴火,木炭,一次性就把用到明春的量都给采买齐备了。粮食都有,但细粮还是不够。大房三房有病人,这边又孕妇,二房那边只一个,二哥没的早,委屈谁也别委屈二嫂。这么着,你去把人请来,咱们在屋里细说。” 周围的环境也不了解,总得打听一二。 金守家利索的去了,四爷又叫他把毡毯披上。 琨哥儿就弄了个炭盆到这边,招呼仆妇把这屋子的炕给烧热了。 林雨桐知道要请客,弄了下酒菜端过去。一碟子的酸辣白菜,一碟子的凉拌粉条,一碟的油炸花生米,再就是路上没喝完的烈酒,给烫了两壶,先给端过去了。 前面吃着饭,她就烙了南瓜馅的烙饼,连午饭都有了。就着油锅,再用酸菜烧了一锅汤,点着白胡椒,又酸又辣好驱寒。 这宅子原先的管家叫金一钱,他原是老侯爷的亲兵,因着伤才被安排会老家的。这宅子里庄子里的护院,都是老侯爷当年那些亲兵的子孙。 怪不得金匡敢回来呢,这里便是金家的根据地。老夫人在这里经营这么多年……不容易。 金一钱年岁也不小了,被请过来,四爷以礼相待,琨哥儿在边上给执壶,他也不拿大,“……咱是从西南方向回来的,一路上除了几个村子,您也没见啥。但咱们文定山并不偏僻。出了山口往西,也就三里地,就是这一片最大的镇子。从镇子往北半日的路程,就是银州。往西一日的路程,就看见海了。” 这个方位描述,给四爷的感觉好像是铁岭附近似得。又像是红楼里的黑山庄所在的大致位置,记得乌进孝孝敬的年礼,包含了各色的野物,还有活虾干虾,又有松子榛子。这肯定是靠北,且靠海的地方。 如今这个文定山也有点那个意思。而且,金家住的地方不叫村,叫山。 文定两个字,只怕是后来给改的。 他就问:“文定山只金家?” “那不是!”金一钱抿了一口烈酒,辣的直吸溜,赶紧塞了一口菜,只觉得从没有过的爽口,“多是金家的族人,不过金家原也不住这里……嗐!现在跟常四爷您说这个,也不打紧。当年遇到兵祸,金家后生都跟老侯爷一样,杀兵自救。可这兵是朝廷的兵,民杀兵,这是死罪。后生们杀了人了,不敢回家了,干脆就在山上住下了。避过了风头,就偷摸着把家里人都接了来,在山上安家。” 就是落草为寇的意思。 祖上当过土匪,怪不得老太太和金匡都把这一茬给隐下了。 这跟当皇帝的把不光彩的那一段掐了是一个道理,四爷特别能理解。只叫金一线接着往下说。 金一线就继续道,“当年老祖宗还活着……” 是说老侯爷的爹,金匡的祖父。 “老祖宗就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多撒出几个后生出去,犯事留个后手。一共出去了五个,包括老侯爷在内。当时老太太怀着大姑奶奶,也是应了这个事的……那样的乱世,活着最要紧……” 只怕老祖觉得老太太怀的是小子,把儿子撒出去,把孙子留下,两厢保险。却不料儿子一去断了音讯,儿媳妇生了个闺女。 金一钱就说:“果然,当年撒出去是对了。老侯爷封侯拜相……文定山这就是民不是匪了……咱们家大爷,本也是过继的当年山上大头领的小孙子……” 意思是,捆绑的更紧一些,以保证这么多族人的利益。 而老侯爷又坚信留后手的重要性,默许了这件事情。再加上对原配的亏欠,过继一个儿子给她养老,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剩下的不用说,四爷就懂了。原本头领那一家,就算是退到一边去了。这边由着老太太当家,其实还是由着这边大爷当家。两家其实是一家。 “再加上当年,这山里确实是收留了不少人。您可看了,这地方易守难攻,再加上后来我们这些老亲兵们被老侯爷安排回来,在这里成家立业,繁衍子孙,如今,咱们也好几百户人呢。” 也就是说,这些老亲兵和当年的山上的‘土匪’,不是一股势力。用老亲兵融合这里,分化这里……不能叫一家独大。到了如今,只要收拢住两拨人,这里才是金家的地盘。 这里占着地形优势,又因文定侯的缘故,来回回旋的余地较大。遇上世道好时候,入仕是一条路子。遇上世道不好的时候,回来耕读,亦可传家。再赶上乱世,关上山门,这里自成一体,上山可为匪,下山可为民。 这也就是家族聚居的好处。 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四爷就安排了采买的事,叫他牵线搭桥。这事容易,金一钱满口的答应了。 四爷回来就说:“是好是歹,这个冬天得叫好好的先过了。炭火走公中银钱……” 林雨桐便明白,自家人口多,需要的也多。便是占了便宜,因着他们都吃药的吃药,花费不小,谁也不能提出异议。 晌午饭吃过了,林雨桐也得忙了。家里使唤的嬷嬷不好使了,这些人都想回京城,所以,这各家的情况都差不多,都是得需要人手。林雨桐就先去了三房,叫上孙氏,再一起去大房那边跟小徐氏商量。 这婆媳俩正吃饭了,那爷俩睡下去没起,结果那俩嬷嬷给她们自己做什么吃的,就叫小徐氏婆媳跟着吃什么。 见这妯娌来了,这婆媳也赶紧放下筷子。门口连个守门的都没有,进来人也都不能知道。 孙氏就说:“……我那院子那两个,也是活祖宗。我是把鞋上小米珠摘了一颗,才给我做饭的。” 抄家抄的,身上没啥东西了。也只绣鞋上,没人查抄,倒是应急了。 小徐氏请两人坐了,“我也寻思着,得买上两人来。别的不说,厨房得一个,洒扫浆洗得一个。平时就住在前面的门房里,好歹能看个门户。” 林雨桐却摇头:“如今不同以往,以前,是朱门大户,家里买人朝廷也是许的。原本府里就有上面赏赐的奴仆上百。现在,咱就是平头百姓。开国之初,就颁过旨意……” 这么一说,小徐氏就悚然一惊。举人往上,这才有买奴婢的资格。像是县令,最多也就能有能买两房下人。 当然了,官方是这么规定的。一般都没人遵守,商户人家小地主家,人家一样买人。 可自家不一样,自家是获罪回来的。但凡有一点错处,被人揪住了如何得了? 孙氏就皱眉:“那怎么办……雇上几个妇人做活?” 只能是这样。 林雨桐就道:“一个妇人……每天早上来,每天晚饭后走,一个月得半两银子,这是农闲时候的价钱。”还得管饭,年节还得给衣裳。 雇上两口人,一个月就得一两银钱。 可主家的月钱每人才两百文。 像是大房,一共四口人,八百文。尚且不足一两呢,拿什么给仆妇一两? 姚氏就低声道:“儿媳灶上还能做……要不,饭食儿媳料理,虽做的慢些,但好歹……干净些。请上一个仆妇洒扫也便是了。” 三房跟大房一样,如今是四口人。也是请不起两个人的,她咬牙,“那我这边也请一个。” 林雨桐那边有个结巴不仅能看门,还能洒扫。再就是厨房需要个婆子,浆洗需要个婆子,“我们人多,七口人,马上是八口人了。要两个婆子。将来添了孩子,浆洗的活更多。” 所以,请了人之后,所剩都不多了。 林雨桐就提议说:“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老人。用公中的银子,请两个婆子,过去服侍。” 这个谁也没意见。 可文氏那里怎么一个章程,林雨桐看小徐氏,“二嫂那里,是跟着老太太吃的。也就是浆洗洒扫的活需要人……” 小徐氏点头:“那就从公中出这份钱吧。” 事情定下了,计划却赶不上变化快……那边来了一个高壮的仆妇,带了几个妇人前来:“这是老太太吩咐的,各院给的杂使仆妇。各位奶奶挑吧……二太太已经挑过了……” 二太太是说徐氏。 林雨桐看了叫挑选的数目,心都凉了。人家只带了三个人来,看着膀大腰圆的,很有一股子力气。 杂使,就是叫她洒扫烧水浆洗这些活都能干,哪怕在家里搬个重东西,这都没问题。但就是一点,细致活做不了。 细致活做不了,那这饭还得自己做,对吧? 小徐氏和孙氏先是惊喜,本来她们就只想雇一个,现在送来一个,那再雇一个灶上的就行了。可林雨桐知道,老太太找人来把最脏最累的活干了,那剩下的……意思就是别偷懒,自己干吧。 孙氏这会子还没理解到那一层意思,就问说:“拜托大娘给咱们找几个灶上手艺好的……” 这位大娘笑的慈眉善目:“同三奶奶有所不知,咱们这地方,灶上好的,还真怕挑不出来。” 一句话把孙氏给堵回去了。 林雨桐就跟小徐氏道:“大嫂,你先挑人吧。” 这一句话,就把孙氏的尴尬给解了。几个妯娌也不勾心斗角了,自家都属于外来的,再要不合,就更得被人欺负了。 小徐氏就指了一个长的白净,瞧着五官最顺眼的那个,“就这个吧。” 林雨桐又看孙氏,孙氏随手指了指满脸笑的那个,“就她吧。” 剩下的一个就是林雨桐的。 这婆子有些忐忑,不停的拽袖子,看来是很少在大户人家行走的。倒是其他两个,只怕是常被叫来帮忙的那种。 被老太太来了这么一下,刚才商量的都作废,就别聚着了,各自看自己的事情怎么办吧。 林雨桐带着这婆子回来,在路上就问她家里的情况,“……夫家姓钱,男人死的早,过继了个侄儿,侄儿……娶了媳妇,又添了孩子,家里的屋子不够住,挣钱贴补些……” 林雨桐看她长了冻疮的手,就明白了,那侄儿不孝顺。 这么一想,其实老太太是费了心的。像是钱婆子这样的,雇佣跟买卖是一码事。她这种回去了也没依仗的人,是能在家里干到老的。 她就说,“既然住的屋子不够,那就住后罩房,有炕,有炭有柴火,仅够使。家里的活分的也没那么仔细,家里的活也没那么仔细,你就当时给自家干活一样就行。” 钱婆子就应着。说是婆子,其实还不到四十岁。 原来那俩婆子,都打发出去,叫在前院等着,集合好了,明儿直接打发上路,这里也不能留存着二心的人。如今虎落平阳,忠仆到底存了几分忠,这不好说。倒不如文定山的人靠谱。至少大家利益是一致的。 整个下午都忙忙碌碌的,又是分炭,又是给柴房塞柴火,细粮都淘换来了,存放好。钱婆子果然是能干,有一把子力气,能当个大人用。 四爷带着几个儿子照看,林雨桐这会子真比较着急了。她带着白氏和璇姐儿在炕上坐着,真得动手做针线了。四爷的衣服有点短,得把里面的放出来。一人原本都是准备了两身,现在身上有一身,备用的一身先改了明天穿。明天再改今天上身穿过的。不光是四爷的不合身,其他的都不怎么合身。 这就是孩子多的坏处,琨哥儿的不用管,有白氏呢。可这边还有两儿子一个闺女的呢,这不都得干吗? 三人挤在书房的小炕上,璇姐儿是真没怎么动过针线,这会子指着她也不行,叫她帮忙递个东西,下炕添个火可以,其他的就不成。 晚上在炉子上熬了粥,结巴的饭叫那钱婆子自己做去,他俩自己开火就行。一人两碗粥,就算是把一地天对付过去了。 四爷看桐桐在灯下忙活,以后要这么过,桐桐得熬坏了。 还得想个办法。 像是四爷一样,寻思着想办法的大有人在。比如小徐氏,男人和儿子晚上才醒,醒来也就是间断的咳嗽了几声,倒是觉得好了许多。晚上就是白米粥,可这样的粥,粘稠的很,一人喝了一大碗。 小徐氏直念阿弥陀佛。 趁着男人醒着,小徐氏把一天的事都说了,“……四房倒是出力了,也没藏着心思。很是照看,这一冬的炭火倒是不用操心了。只老太太未免太苛责了一些……”姚氏是她外甥女,她也心疼。只做了一顿饭,看看那手,都红肿起来了。厨房多冷的。 金伯仪就道:“这么着……回头叫管家来,就说我说的话……家里只瑞哥儿一个,单蹦一根苗,阳气不旺盛……为了子嗣计,我打算收养几个义子义女,命硬些能压得住的最好……想来老太太不会拦着。” 小徐氏眼里闪过一丝喜色,这倒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叫买卖,咱也不买卖。但认下了,这契书上自然就有‘听凭差遣,生死婚嫁,全由对方做主。’这样的话,这其实跟买来的人一样。但因着义子义女的名义,这里面没出息的,可以在家管管家事,有出息的,也是家里的帮手,若是姑娘家教养的好了,好好的嫁人,用处就更大了,“明儿,我就叫管家去办。” 而三房呢,三爷说孙氏:“有空了,就去帮帮娘,如今,那院子里活,她得干一半。” 是说吴姨娘得伺候金匡和徐氏。 养尊处优的时候,这姨娘大部分是比当家太太还滋润的。吃的好穿的好,一觉能睡到日头起。儿孙的教养不叫她插手,那还不用跟着操心了。万事不管的。可这一旦没好日子过了,最遭难的就说姨娘。她得跟丫头似得伺候太太,这是她的本分。 但这给孙氏提了个醒:“……要不,给你再纳两房妾……看看四房,人家儿子多,听听一天到晚的,多热闹。再看看咱们,琅哥儿身子又不好,找两个乡下长大的姑娘,粗粗壮壮的好生养的,咱再填几个孩子……” 三爷愕然了一瞬,有些扭捏,“这……这不好吧?” 有甚不好的? 孙氏现在哪里还有心思拈酸吃醋,她是又要照顾闺女的心情,又得照看儿子的身体,男人这里还不能马虎,又有婆婆得照料,这千头万绪的,她哪有那个功夫? 纳上两房能干活的妾,什么问题都解决了。至于说害怕失宠之类的,几个乡下丫头,她还摆弄不明白么? “就这么定了!”孙氏比三爷还坚决,不容反驳。 林雨桐和四爷是不知道人家的打算的,四爷说想办法,林雨桐还说,“不用,这段时间,别招那位老太太的眼。回头能挣来钱了,叫成衣铺子的人来量体裁衣,也是一样的。剩下的,就是灶上的那点活了。儿媳妇是得宝贝,但最终的日子还得他们自己过,力所能及的,该干还得干点。璇姐儿不小了,也该学了。有这两个打下手,我能多累?再说了,咱家不兴君子远庖厨那一套,你都会做饭呢,那几个小子有一个算一个,跟着一块干。” 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谁也别说委屈。 四爷就笑,她倒是很有大干一场的架势。 各家有各家的打算,反正都是要正经的过日子的。昨儿是简单的收拾了凑活一天,今儿可不能了,最先解决的是吃饭的问题。 粮食林雨桐也看了,粗粮不少。那不能因为是粗粮就不吃。 大黄米最多了,都是处理干净的,林雨桐叫说:“今儿蒸馒头蒸包子,顺手蒸粘豆包……”多蒸点,直接冻到外面,吃的时候热一下就行。早饭和晚饭有这些搭着吃,再熬粥炖汤配着就是一顿饭。回头再弄点小菜,就成了。午饭或是面条别的的,正儿八经要做的,也就一顿。 钱婆子知道村里哪里能磨面,自己扛着就去了。不大功夫就回来,林雨桐叫几个儿子一起,也不在厨房,案板放到堂屋里,发面也得在炕头发。 孩子们都新鲜,琨哥儿光有蛮劲,不会和面,倒是珅哥儿,看四爷揉了两下,就明白了。琪哥儿躲远了,跟璇姐儿一起挑干净的苏子叶去了。这苏子叶别人家有存的多了,叫钱婆子拿了十个大钱在外面买了一个大袋子。 锅里煮着红豆,这是做馅儿的。没有那么些个砂糖,就塞上红枣了事。 包子就是酸菜的包子,白菜萝卜包子,各样包上一点,又有花卷和馒头,别管样子好看不好看,但一锅一锅的都上锅蒸了。 第一锅粘豆包出锅,趁热,林雨桐叫琨哥儿带着两弟弟,给老太太和西院各房送去。 这个点,正是吃完饭的点。 王氏老太太没见琨哥儿,只把豆沙包放在面前的碟子里等着晾凉,嘴上却说金一钱,“你继续说。” 金一钱就道:“……原二老爷说的不错……大房那边,大爷吩咐了,叫找义子义女,人也已经找好了,都是些没了爹或是没了娘的,日子过的苦,也算是命硬的孩子……” 王氏老太太点头,“……如此,倒也罢了。只看他往下怎么把这些义子义女养活吧。到那时候,再说着法子是好还是坏……如今且看着……是跟他们一房找了帮手,也是给了这些孩子一个活路……可人心这东西,最难掌控,一个闹不好,会被反噬。你也多用点心思,看着一点……别叫真出了岔子才好……” 金一钱应了一声‘是’,然后说起三房的事,“……三太太的意思,是找两个粗笨的丫头,要好生养的……只说是琅哥儿太孤单,她年纪又大了,这是为了子孙计……” 老太太就冷笑:“老三说什么?” “三爷……什么也没说,坐在边上有些不安。”金一钱只把看到的如实说了。 老太太闭上眼睛,“孙氏是愚蠢,老三嘛……老实、惧内……哼!按她们说的,想找就给她找,别找老实孩子,那是要了人家的命了。给孙氏找俩心思正点,但也咯牙的,叫她尝尝滋味……就知道有些苦看似是苦,可跟有些苦比起来,屁也不是!” 金一钱不敢说话,低头讷讷不敢言。 老太太这才拿筷子夹起粘豆包,轻轻的咬了一口,细嚼慢咽的吃下去,“这是四房自己做的?” “是!”金一钱低声道:“您是知道钱婆子的,论起力气,论起干活利索的劲儿,两个男人都不如她,可灶上的手艺,她是真不成。据她说,四爷和几位少爷,都上手了……四奶奶说,从今往后,家里不养闲人。钱婆子在外面干活,是带着耳朵的。四爷边干活还便跟几个少爷说,明儿一早,都得早起,该习武就得习武,不能耽搁。就是家里的姐儿,也不能例外。” 老太太就又吹了吹粘豆包里的冒着热气的馅儿,若有所思:“……不急,不急!再看看……再看看……”说着,又问,“老大那边没传话,几时能到家?”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76 清平岁月(6)三合一 清平岁月(6) 结巴是个勤快的人,自小没人待见,以看护义庄赚取那点饿不死的薪俸勉强维持不饿死。也因着那个活儿,三亲六故的基本不怎么来往,也就是一个表侄儿,三教九流的都接触,常用义庄隐藏一些见不得人的人或是事,除了跟他来往的频繁些,别的都不走动了。他只是因为缺陷跟人走动的少,但不是说他的脑子比别人笨。相反,他脑子里算计的很明白。 在京城的时候,表侄儿跟他将事情说了,他心里就门清似得。 这是自己的机会。 因此上,路上哪怕是遇到土匪,也完全可以半路自己走了。反正手里有出发前就得了的银钱,再不然,还有那么一辆马车,这马车再不值钱,也值几十两银子……这些钱要是在大北边,买上几亩地,找个寡妇成家过日子,也是能的。 但是他没有。坚持的跟着主家来了。 自己不是卖身的下人,对外也只是雇佣来的。但是银钱一点也没少,主家奶奶说了,一个月一两的银子,管吃管住,一年四季,每季两身衣裳。这就是鼎鼎好的日子,至少进出,这都是活人。 本来院子里有俩不爱做活的女人的,可如今也被打发出去了。他瞧出来了,主家要的就是忠心的人。 因此上,当瞧见新来的仆妇有爱听壁角的毛病,他总是发出点动静来,叫主家在里面知道。主家面上没说什么,只做不知道,但他心里有数,主家是知道的。 比如晚上这俩酸菜包子和一碗小米粥,都是主家的小少爷亲自端来的。倒座房那仆妇守着厨房饿不着,但主家没想着她,可见,比起她来,主家还是更喜欢自己的。 他吃了热腾腾的包子,然后喝了汤。就着热水把碗洗了,放在外面的窗台上。炉火拢了拢,这就睡觉。这里是深宅大院,比外面安全的多。不说这宅子在村里的正中间,从村口到里面不容易。只说宅子,外院住着几十个护院,养着十几条狗,安全是特别安全的。 但他在义庄呆的,习惯了。有点风吹草动,必然是要醒的。 活人呆着的地方夜里有动静不奇怪,死人呆的地方夜里有动静那是要吓死人的。没人天生就是胆大的,这些年,他也练就了一身本事,那是说睡就能睡着,外面稍微有点动静,他立马就醒。 今晚,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其实从大门朝里,一层门一层门的,到四房这里,得有一里路了。可睡了一觉,得有子时前后,他先醒了。醒了也不点灯,穿着衣服靠在炕上,闭着眼睛听着。 好似又没有什么动静。 这才说是不是听错了,就猛的听到外院一震狗叫声,先是一声,再接着叫成一片。 他蹭的一下下炕,挑着灯就出去了。不知道外面什么事,院门肯定是不能开的。 然后他回头看,正房和角房的灯都亮了,紧跟着,正房的门先开了,四爷从里面出来。他将手里的灯举起来,表示他在。然后摆手,叫他别过来,他在这里看着呢。 四爷哪里能不过去,他裹着衣服过去,拍了拍结巴的肩膀,“没事,开门吧。” 说着话,琨哥儿就跟了出来,手里也拿着灯,“爹,怎么了?” 四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得看看去。 其实也用不上灯,雪没停,只是小了一些。之前的雪没扫干净,就又是一层。这雪白亮亮的,周围的一切都看的很清楚。 琨哥儿跟着他爹走出去,整条甬道里空荡荡的,只有夜里夹着雪的风。 抬眼看去,离自家门口有一点的位置,有一排特别清晰的脚印。这脚印也是奇怪,只有朝这边走的,没有离开的。可问题是,这条巷子里就是没人呀。 四爷跟结巴说了一声:“你看住门口。”然后叫一定要跟着的琨哥儿,“跟着我,咱们走墙根。” 不破坏现场。 林雨桐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了,这会子也跟着起身了。那边璇姐儿跟白氏吓的够呛,她先过去给那俩作伴,外面就传来珅哥儿的声音:“娘和嫂子妹妹安心呆着,我在院里。” 这大冷天的,又是晚上。 林雨桐就叫白氏和璇姐儿,见两人都穿好了,“那就裹着被子,去书房小炕上躺着去。” 今儿晚上,只怕是不敢单独睡了。一家子守在正房也就是了。 把这俩先安顿好,又把琪哥儿叫起来,挪到自己和四爷住的屋子,那屋子炕大,且睡去吧。出来的时候见珅哥儿将炉子捅开了,给里面添炭,她叫孩子去睡,“娘在外面守着。” “儿子跟您作伴。”珅哥儿把凳子挪到炉子边上,叫林雨桐坐。 这是个叫林雨桐都觉得罕见的贴心又温和的男孩子。 坐着无事,隐隐的,能听见巷子里传来说话声,她转移孩子的注意力,怕他害怕,“跟娘说说,跟文家的婚事,你是怎么想的?” 文家那姑娘,在正院住着陪徐氏。吴姨娘要伺候徐氏,也将文家那姑娘使唤的滴溜溜转。她得问问儿子是怎么想的,看这个亲是要怎么结。 那天文氏提婚事,四爷给拒了。路上的事,叫四爷心里没底……可要是儿子非这个姑娘不行,这就得尽快的弄清楚里面的事情。 却不想珅哥儿低着头一直没说话,林雨桐以为是害羞的时候,他抬起头来,“……我……我能不娶文家表妹吗?”这么说着,他有些慌张,“……我……我不是嫌弃文家没人了,文家表妹没有娘家……娘,我不是嫌弃这个……我是……我就是不想娶她……” 嗯? 林雨桐一愣,“不想娶……是你心里有别的姑娘了?” 珅哥儿摇头:“……不是……就是不想娶……” 这边正说着呢,就听见脚步声从外面传来,这个话题到这里就打住了。 四爷和琨哥儿一身冷气的进来,林雨桐赶紧把热水递过去。 “这风吹的。”四爷端着杯子直搓手,当着孩子跟桐桐的解释是:“没事,外院惊动了,安心睡吧,各处都守着人呢。” 林雨桐就当是没事,看着琨哥儿把热水喝了,就叫他们去里面炕上睡,“去吧,炕大,先凑活一晚。这会子你们那屋里,热气都跑完了。” 哥俩知道父母有话要说,就直接去了里面,挤着去睡了。 等门关上了,四爷才低声道:“西院进来人了,奔着就是西院来的。不过到了三房门口,却没选择进去……不知道是因为外院的人发现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人跳起来蹬着墙翻出去跑了。倒是身手不错……” 林雨桐的声音就更小些:“要是二房不跟着老太太住,原本,三房的院子是归二房住的。” 这么一并排五个院子,第一个院子是金匡和徐氏住,第二个院子是大房住。第三个院子是三房住,自家住的是第四个院子。 之前,以为文氏会跟着金匡和徐氏住的,所以,自家直接就选了第四个院子。 如果一次是巧合,那么第二次,绝对不是巧合。 只是不知道,此人是奔着文氏来的,还是奔着文氏的侄女来的。 因着两边都住着孩子,这个问题就此打住,林雨桐进书房跟璇姐儿和白氏凑活,四爷去里间跟三个小子挤一挤。 但因为这事,林雨桐还是对住的屋子,再做了一次调整。叫琨哥儿和白氏,两口子住一块,住璇姐儿原来的屋子。把璇姐儿挪到书房,另一边角房叫珅哥儿和琪哥儿作伴。 如此,就都在正屋住着,放在林雨桐和四爷的眼跟前,便是院子里正真进人了,也有个照应。还特别叮嘱他们,“晚上只管关着门,没有我们叫门,谁叫门都不许开。” 很有些杯弓蛇影。 然后这么一说,不光是三个小子习武积极了,便是璇姐儿,也愿意一早起来,打上一趟拳。 可光是防备着也不是办法,还得知道根子在什么地方。 关于文氏,有些话四爷不好问,便是金匡这个公公,也不好问。徐氏是指望不上的,她把对二儿子的感情,全都倾注在文氏的身上了。 因此,林雨桐今天,打算去见见文氏。 晌午做了饺子,香菇馅儿的。她盛了两碗,用篮子提了,出了东院,往老太太院子去了。 如今天冷,便是下人,也不怎么在外面活动。院子里冷冷清清的,沿着回廊一直朝里走,那院墙上探出几只红梅的就是。 远远的闻见梅香,院门也开了。没想到的是,老太太站在凳子上,正拿着剪子,剪梅花枝。跟前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她唬了一跳:“老太太,您这是干嘛?住了一院子的孙男悌女,叫谁来弄不行呀?再给摔了!” 说着话,人就到了跟前。篮子随手就放了,过去扶老太太下来,“您要哪枝,我上去给您剪?” 老太太摆手:“别人剪有什么趣儿?你一边站着……瞅瞅这枝怎么样?” “好好好,好看。”林雨桐帮她扯住,由着她剪了,然后才扶她下来,“您是真不怕冷。” 老太太捧着梅花,也不要林雨桐扶,就率先往屋里去,屋里已经准备好花瓶,素净的白瓷瓶子,趁的花更艳了,“这是给你祖父的,你把篮子放下,去祠堂,把这个给你祖父供上。” 林雨桐就把篮子里的饺子端出一碗来,“您尝尝……” 还有一碗没拿出来,这就是告诉老太太,这是给别人的。自己供了梅花,还会再回来。 老太太跟没看见一样,拿起筷子就吃,不热乎了,却也不凉。 林雨桐见她像是没什么要叮嘱的,就直接捧着梅花去了。却不想推开祠堂的大门,就看见一身素白的文氏,跪在祠堂的蒲团上。她面前的地上一堆的黄豆,边上一个盆,里面有一层的黄豆了。这是在祠堂里数豆子。 她的第一个感觉是那老太太成精了,猜到自己是为了寻文氏来的。所以打发自己过来了。 可既然知道自己找文氏,那必然是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文氏……文氏又在这里数佛豆……那必是文氏身上确实有不妥当的地方。 她站在门口愣了一下,那边文氏轻轻叹了一口气,重新将盆里的豆子倒出来,“数错了……” 那就得重新数。 “是我惊扰到二嫂了。”林雨桐进去,将红梅供奉上,然后磕头。这才起身看向文氏,“不好意思。” “不是你的错。”文氏面色平和,自己先道:“今儿我已经重数第三回了。” 这是承认她自己心不静。 林雨桐蹲下去,跟她面对面,“昨晚……” 才说了这两个字,文氏的面色微微一变,才放进盆里的几个豆子又被她倒出来,重新再数,“弟妹要说什么?昨晚的贼人……跟我无关。” 林雨桐皱眉,“大户人家闹贼,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二嫂怎么会认为跟你有关?” 文氏有些讶异,微微挑起眉头,“那弟妹此来……” “是为了珅哥儿和岚姐儿的婚事。”林雨桐这么说。 文氏松了一口气,“这事……弟妹做主便是。” “我做主……那……”林雨桐直接起身,“那两个孩子的婚事就此作罢吧。” 文氏愕然的抬头,跟林雨桐的目光正好对上,这一眼,叫文氏有些怔忪,她一直以为林氏是个蠢的,是个见识小的,可这双清凌凌的眼睛,却告诉她,这个人不是。 两人对视了良久,文氏先退了,她继续数她的佛豆,然后嘴里应了一声‘好’。 林雨桐抬头,跟站在祠堂外面的岚姐儿面对面。岚姐儿一步都没往里面迈,只朝林雨桐福了福身,“……我来看看姑姑……” 这也是林雨桐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姑娘,她跟她姑姑有些相像,不及她姑姑美艳,但却比自有一股子清丽。这样一个姑娘,其实很难有哪个小伙子能拒绝的了。但是珅哥儿偏偏就拒绝了,岂不是奇哉怪哉。 文氏曾急切的想促成岚姐儿跟珅哥儿的婚事,这话说出来才没两天,可今天自己说要毁了亲事,她一句都没多问,也没多说,直接就应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文氏宁肯毁了婚事,也不愿意跟自己多说什么。那么自己要问什么,对什么事好奇,从她嘴里是休想得到想要的。 这么一个狠心若此的人,逼问是没用的。就跟她也知道,在自己面前敷衍是不能过关是一样的道理。 她没有多话,此时,自己也不用多费唇舌了。 转身,再上了一炷香,她就从里面退出来,只留下那姑侄在那里。她没故意放慢脚步去听人家说什么,听也没用,要是随便能说的事,她也不会这么隐着就是不言语,哪怕是搭上她侄女的婚事。 走远了,再没有脚步声了。 文氏没回头,而是直接问了一句:“……如今,你可算是称心如意了?” “只是不想再害无辜的人而已。” “无辜的人?是!害的都是无辜的人,可我又有何辜?” 门槛外的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我想回京。当初我就告诉过你,我不要离开京城。” “回京?回京做什么?文家就剩下你我了……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活着……是给文家留下一条根……” “留下这条根做什么?既然要留根,自然是留在京城的好。我不是跟你商量,我是通知你,我要回京。” 文氏摇头:“这里距离京城有多远,一路上有多艰难,你心里没数吗?回京?怎么回?” “这个……就不劳您操心了。” “晚上那人……是来找你的?”文氏惊疑不定,“你若是有爱慕的人,为何不早说。怪不得临时要退亲,必是是露了什么给人家知道……” “我告诉金启珅,我心里有人了,不想嫁他。”小姑娘的语气带着几分凉凉的冷意。 文氏愤然转身,“我将你许配给他,不是为了过继,这是我为你千挑万选出来的人。他温厚,体贴,顾家,是个难得的良人。我这辈子,有过你姑父,我不后悔,他把一个女人一生能得到的温情都给了我,哪怕他不在了,可有这些,也依然能撑着我继续活下去……我也希望,你能有个懂你疼你体贴你的人……过一世安安稳稳的日子……可你呢?你……你糊涂,你混蛋……你把我这份心都给白费了。” 岚姐儿脸色苍白:“文家死绝了,我爹,我娘,祖父祖母,还有哥哥……姐姐为了清白,一头撞死了……留下我,我又怎么能安心苟活。你给我找的人很好,找的人家也很好,祖父祖母慈和,将来的公婆宽厚……哪怕是金启珅,也是好人……我也想有太平的日子过,那姑姑,我再把四奶奶请回来,您可愿意跟她什么话都说……” 文氏转身,然后摇头:“不……知道了对谁都没有好处……都没有……” 岚姐儿的脸越发苍白了,“那……您还跟我说什么……便是我反悔不走,这婚事不也因为您做不成了吗?” 她说着,转身就走。 文氏的肩膀颤抖,似乎在做某种挣扎……好半晌才站起来追出去,“你站住……” 岚姐儿站住,转身,看向文氏。 文氏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你……你跟我……跟我来……” 林雨桐不知道那边姑侄俩的事,从祠堂出来,她还是先去了老太太那里,取回家里的篮子,这东西,家里也是有数的。 两碗饺子,老太太一个人干掉了。倒真真是好饭量。 她问说:“您吃着还好?” “好!”老太太擦着嘴,抿了一口茶,问说:“被撅回来了吧?” 林雨桐也不隐瞒,“珅哥儿跟岚姐儿的婚事……我给退了。” 老太太眉头皱的越发紧了,“你知道吗?我这老婆子呀,活到这个岁数还没死……靠的就是凡是尽可能的要弄的一清二楚。” 所以呢? 老太太伸出手,“扶着吧,我也去瞧瞧。” 却不想,这边才出门,就跟这姑侄俩走了个面对面。见了老太太,文氏噗通往下一跪,“祖母,孙媳有话要说。” 老太太看了林雨桐一眼,林雨桐又去看站在文氏身后,也还只是低着头的岚姐儿。 谁都没说话。 好半晌,老太太才道:“起来吧,进去说话。” 林雨桐跟着,老太太没叫退,她也就没退。 文氏又要跪下,老太太就摆手:“有什么话站着说也是一样的,跪来跪去的,家里没那么些规矩。” “是!”文氏低下头,手紧了松,松了又紧,“……我……我不知道话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讲起。” 老太太沉声道:“就从老二的死讲起。” 文氏抬起头来,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二爷他……是我对不住她……她是我见过的最有担当,最男人的男人……他到底是怎么死……我可以肯定的说……不是他们下的手……” 那是谁? 还有谁? 文氏歉意的看着林雨桐:“是太后!是皇后!” 贺家和许时念。 林雨桐不由的心痛难忍,“琼姐儿?” 文氏咬牙:“……贺家上门,我就知道,这是对二爷的死,怕咱们家疑心到太后身上……这个亲要是不做,那么这一家子,就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为什么?”为什么太后要杀金仲威?为什么许时念这个皇后也要杀金仲威?万事总有缘由吧。 文氏的声音带着颤抖,几乎站立不住,她坐在椅子上,却像是陷入的某种回忆里,“……说起来,这得是十六年前的事了……那一年中秋,我跟着哥哥出门赏月。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只去了城外的鎏金湖……在那里,我邂逅了三个少年……” “那一年,我十四岁……陛下十六,二爷十六,许时忠十七岁……十六的陛下还不是陛下,是个皇子,是个朝气勃勃的少年,长的清隽英武,人也温雅。其实,那个时候,我一眼就被二爷吸引了,但是他总是回避我的视线……一来而去,我倒是跟还不知道对方真实身份的少年李昭熟稔了起来。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是皇子,二爷是二爷。只知道他叫李昭,二爷叫李二,许时忠就许大……” 林雨桐就皱眉:“深闺中的小姐,怎么就跟人家一来二去的熟悉起来了?” 文氏低头:“弟妹许是不知道,文家的家风不酸腐,女儿家跟男儿一样,读一样的书,受一样的教导……时而,我也扮作书童,去私塾听课。公爹……以前还不是公爹,是李昭他们的先生,他老人家一向是主张兼容百家,因此,也愿意叫这三人去别人家听听课,比比各家的长短。他们来文家听课,才知道我们是见过的人……于是,就慢慢的熟悉起来……许时忠为人最是板正,从不多看我一眼。二爷也是刻意的回避我……只有李昭,温柔以待,那时候,才十四岁而已,情窦初开……也许是喜欢,也许是虚荣……后来,我就……在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把自己许给了他……” 林雨桐只觉得脑袋‘咚’的一声,像是被什么砸到了一样。千想万想,谁也没想到,文氏竟然曾经是康平帝的女人。 那金仲威不死谁死。 文氏却道:“那时候……我们年轻,李昭他也只是皇子……父亲虽对求学者不分是谁,想学就教,但他有他的政治立场……在朝中,他支持的一直是当年的皇长子……祖父是清流中的中流砥柱……他的立场鲜明,那时知道我跟李昭的事……他也是决定处置了我,但不改其立场……我被祖父骂为祸水……那时候,我不知道是李昭对我情真意切,还是因为别的,他只说,不舍得我死,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她说会安排好我……然后,没几日,金家就上门提亲,是二爷求娶了我。二爷不因那些过往对我有丝毫不齿……相反,他以礼相待,宽和非常。婚后不到一个月,我觉得身体不适,恶心……竟是有了身孕……”她说着,就看向林雨桐,“弟妹进门晚,并不知道……我进门没多久,就有道长上门,说二爷命里犯煞星,不能在家住,要在外避一年。他就带着我,避了出去……其实,是因为我怀了身孕,这一年,是给我待产的……” 林雨桐揉揉额头,这一大盆狗血喷下来,她这会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文氏的眼泪却止不住下来,“九死一生,我产下一对双胞胎,龙凤双胎,儿子被李昭抱去了,如今的皇长子便是……还有一女,交给文家抚养……”说着,就看向岚姐儿,“这就是为何文家死绝了,就只她能独活的原因。” 岚姐儿仿佛是受到了惊吓,连连朝后退去。 “生了孩子……伤了身子……”文氏摇头苦笑,“我想做二爷的女人,哪怕是一回。我想给他生个孩子……可是不能……我以为,我还有半辈子的时间能跟二爷相处……可谁知道,李昭登基了……章儿成了皇长子……” 章儿是说李昭的长子李章。 “章儿在许时念嫁给李昭的以后,就被许时念抱过去养了。二爷曾说,陛下是用了心的。选了许时念这个知根知底的,对章儿好。我想,跟许时忠也算是有交情,如此,也算是不错。事实上,章儿被许时念养的很好……我曾受邀去了当时的王府,看见章儿对许时念亲近极了,这才放下心来。” 孩子是最知道好坏的,这个伪装不来。 林雨桐就皱眉,“许时念知道你跟……的事?” 文氏摇头:“我以为她不知道,可等二爷出事了,我就知道,她还是知道了。” 林雨桐心里叹气,必然不是这样。只要二爷活着,他就是文氏名正言顺的丈夫。李昭不想做昏君,那就不能夺臣下之妻。可二爷要是死了,文氏她就是寡妇了,再进宫也就名正言顺了。 但林雨桐不能说金仲威就是李昭杀的,文氏既然判定为许时念和太后下的手,那必然是有依据的。 果然,文氏就道:“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可不是……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们不是怕我进宫,她们是怕我跟章儿亲近……在二爷出事前,李昭刚才下令,叫二爷效仿公爹,金家得再教导一回皇子……言下之意,金家还要再出一个帝师。这便是……隐晦的定下了章儿为太子的事……眼看着一切都唾手可得了,可许时念这些年,却一直没有生养,章儿就是她的一切……还有太后……太后本也不是李昭的生母,贺家送女进宫被李昭屡屡打回去……她便接了贺家一个几岁的小姑娘说是解闷,但意思……就是给皇长子选出来的皇子妃……许是这件事是太后跟皇后达成了默契,打算合作一回。出事那天,二爷被宣进宫,皇后要问皇子的功课,便叫了二爷这个老师,刚好,许时忠要进宫给皇后问安,两人便一道进去了。却不想皇上也在皇后的宫里,恰逢太后送来鲜果来,二爷在宫里吃了几块鲜果……当时肚子隐隐有些难受,他以为是肠胃不适……回来便腹痛难耐……出事以前,他不是什么话也没留下……只是留下的话我不敢叫人知道而已……他说,他跟陛下和许国舅自小相识,他们俩若是要杀他,他不会不知道。他熟悉这两人的任何一个表情和眼神……说是回想起来,只有皇后可疑……太后可疑……怎么一个可疑法,他没来得及说,就说不了话了……先是口鼻喷血,再之后七窍都出血……人就咽气了。” “二爷死了,我不能死,我得留着命给二爷讨要一个公道……我气极了,我得问问李昭,他想怎样?我先找许时忠,我要他带我去见李昭……可我到了他们三个曾经在宫外混迹时住过的小院,却正好看见许时忠打的李昭吐血,逼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宜安……” 宜安,是二爷的字。 “可李昭直接甩了许时忠巴掌……说他也想知道,也想知道他跟我的事是怎么被许时念知道的,许时念又是怎么跟太后勾连在一起的……他怀疑是许时忠告诉许时念的……我知道,二爷的死,在他们两人中间埋下了相互怀疑的种子。李昭觉得是许时忠要铲除二爷,因为只他和二爷是李昭的左膀右臂,除掉二爷,许时忠就成了唯一……唯一一个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人。而许时忠觉得,是李昭登上皇位,便翻脸不认人,连最亲近的两个伴当都要杀,先是二爷,那么接下来就是他……我知道,二爷是个引子,真正的原因是他们权欲熏心……可我也没想到,事情能到了这一步……” “章儿自小跟皇后亲,将皇后当亲娘。那个时候,李昭也没想到,会有跟许时忠翻脸的一天,因此,章儿跟许时忠这个舅舅尤为亲近。李昭原本纳了几个宫妃,是想摁下许时念这个皇后,却不想,却叫章儿大为紧张。这孩子以为可靠的是舅舅,而不是随时都能再生其他皇子的父亲……所以,这孩子成了两人的棋子……如今,许时忠监国,李昭的情况难料,章儿那里也没有消息……但从半路上有人意图拦截我们到现在宅子里都能混进人来看,有人就是要将我或是岚姐儿带走,为的就是证明皇长子是奸|生子……事情一旦牵扯到皇家,就复杂了。为了皇权折腾进去的人多了去了……文家为什么死的?因为文家知道太多的事,比如皇长子……看似许时忠大权在握,可这背后的蝇营狗苟,他未必真看的清楚。”说着,她重新抬起头来,“所以,我要回京。这次,是我要回京……我不能叫二爷白死,不能叫金家跟着担惊受怕……”她面对林雨桐,“还有琼姐儿……我没有说出这事,把琼姐儿搭给了贺家……我得回去……我要一个公道。”说着,就跪了下去,面对老太太,“我将岚姐儿托付给您。若是弟妹宽宏,若是珅哥儿不介意岚姐儿的身份,能促成两个孩子的婚事,那我此去,便再无后顾之忧……” “我介意!”林雨桐冷声道:“我特别介意。你生的是龙子凤孙,我们高攀不起。你的一个不得已,我搭进去一个女儿,再一个不得已,又要我搭进去一个儿子……凭什么?” 正说着,门从外面推开。站在门外的是面色惨白的金匡,和扶着他的四爷。 金匡一步一步进来,问文氏:“我的儿子受了这么多委屈,他死的时候得多难受?你为什么不说?我搭进去一个儿子……贴上一个孙女,你又怎么开得了口叫我再搭进去一个孙子……”明知道朝局险恶,明知道卷进去的九死一生……你偏叫金家的孩子娶你的女儿,你这是要给金家讨还公道吗? 不!你是要金家上下死无葬身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77 清平岁月(7)三合一 清平岁月(7) 金匡的话,叫文氏的脸更加的失去了血色,一瞬间,她变的犹如纸片人一般,好似稍微有那么一口气就能将人吹倒。她的慌乱藏也藏不住,只无助的叫了一声:“公爹——” 金匡摆摆手:“走吧……走吧……走的远远的,我的儿媳妇文氏,只能病逝……我不能叫我儿子的名声蒙羞……” “公爹!”文氏摇摇头,“这里面有许多苦衷,您要听我细说才是。” 不管什么样的苦衷,事情就是那么个事情了。 金匡摆摆手,跟老太太道:“明儿叫文氏病了吧,拖上十天半月的,就说一路风霜一路颠簸,她受不住,去了。至于她……叫她走吧!那些婆子不是也要上路吗?改头换面,夹在车队里,带走吧!” 竟是已经下了决心了。 文氏跌坐下去,然后努力的跪好,对着金匡磕头,“公爹,哪怕您不认我,我也认金家,认您和婆婆……这些年,你们疼我跟疼大姑姐一样……我得去,二爷是怎么死的,大姐是怎么死的,我得弄清楚。我不是为了跟许时念抢回我的儿子,我是为了我欠金家的这份情,为了二爷能瞑目,为了大姐去的不那么糊里糊涂……” 这是暗指,连嫁给许时忠的金平安,也是死的不明不白。 金匡哪里受的了这个?若不是四爷扶着,人真就站不住了。 老太太闭着的眼睛猛然就睁开:“那就把岚姐儿留下,许亲的事,原本也是只家里人说了说,回头不叫乱说就是了。” 可这连个身份也没有,孤女寄居,多少得受些冷落。 老太太看向文氏:“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你若是成事,一切自然好说。若是不能成事,这个孩子……不光是活不成了,便是收留她的金家,也休想脱了干系。真为了孩子好,你就放手,由着我来安排。你不要多问,也不要多管,我不会叫她委屈了便是了。” “我听老太太安排。”岚姐儿噗通一下跪下去,“我愿意听老太太安排。” 林雨桐不由的正色看了这姑娘一眼,心道:倒也是个有决断的。 老太太明显就是要攥着人质在手里,怕文氏回过头来找旧账。文氏现在,对金家那是亏欠有加,可以后呢?人心易变,不得不防。 文氏看向岚姐儿,可岚姐儿却没有看她。 她慢慢的起身,走到岚姐儿身边:“……我单纯过几年,懦弱过几年,想着得过且过几年……但人这一辈子,终究是容不下单纯、懦弱、得过且过的。今日一别,许是这辈子再无见面之日……我这话,你需得记住。人啊,抓在手里的幸福是实在的,别老想着不切实际的。别等错过了才后悔抱憾……那时,已然晚矣……” 岚姐儿再叩头,可面色却平静,再抬起头来,她道:“……不光金家人死的冤枉,难道文家不是因你而死……当年本也是你错了,难道外祖父要处置你,他的决定错了吗?他没错!他那么做,也不过是在逼迫那个人娶你。改弦易张,那么文家便没有价值。他不能用政治立场做交换,交换你成为皇子妃,因此,他说要处置你,就是希望那个人能站出来,哪怕不能娶你,也能纳你为侧妃,至少名正言顺,能站在太阳光底下。到了那时,文家是什么立场便已经不重要了。可是那个人为什么不敢娶你,却要金家二爷……将你娶进门照料你?我想,那个时候,他一定不想暴露自己的野心,叫人知道,他有夺嫡之心。于是,你和金家二爷,就成了牺牲品。看!剖开看看,你还是太单纯了。不过单纯些也好,单纯些,别人防备的就少些。你的忠告我听到了,但我也希望这些忠告咱们能互勉。人不要太单纯,更不能懦弱和得过且过。我一定会认认真真的活着……你说的对,文家就剩我一根独苗了,我得好好的把文家的根传下去……” 这便是说,她不会认那个所谓的身份。 文氏认真的看岚姐儿,然后释然一笑:“你像他……多过像我!” 也好!也好! 说完,她踉跄着出门,身形飘忽,脚步虚浮。 岚姐儿还在地上跪着,老太太的声音柔和了起来:“起来吧孩子,我喜欢有骨气有主张的孩子!对文氏,我是那么说的,但也想听听你的意思……对你的以后,你是怎么想的?” 岚姐儿低着头,好半晌才抬起来,看向四爷和林雨桐:“我知道四爷和四太太都是好人,三少爷也很好……是我没这个福气……我不是嫌弃三少爷,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我是不想再成为第二个文氏,对金家带来的只有灾难……我无心伤害谁……” 是说拒了珅哥儿的事。 林雨桐就摇头:“他是男子,这点事不叫事。你无须挂怀。” 岚姐儿想起那个腼腆的少年,她被送到金家,那是定亲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他的脸红红的,有些局促,他告诉她,只管安心,哪怕没有娘家,也不会有人欺负她。他会给她做主的。那是自从文家出事之后,她得到的第一份温暖。暖的她想抓住再也不放手。但是她不能……不能这么做…… 一瞬间,泪意涌了上来,嗓子也堵在了一般,许多的话,在这一刻,怎么也说不出来。 老太太叹了一声,其实这孩子是好的。要不是这么一个出身……“罢了!”她就摆手,“你先去内室吧,最近跟我一块住。等文氏‘去了’,我再安排你。” 林雨桐和四爷就先退了,金匡留下来,肯定是有话要跟老太太说的。 四爷攥着桐桐的手给她捂着:“你得做好,这一辈子都在这地方过日子的准备……” 嗯! 林雨桐靠着他:“清清静静的,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挺好。” 两人一路朝前走着,四爷跟桐桐说他的计划,“这几天,都在宅子里转悠,出门的工夫都没有。我想出去看看,只在村里转转,看看情况。你别急着出去,太冷了。在家呆着……” 成啊! 大冷天的,她其实去哪里的兴趣都没有。 一路往西院去,就看见金一钱领着一串的半大不小的孩子,从大房出来。这些孩子,不管男女,都跟冻猫子似得,破衣烂衫,有俩孩子,脚上还裹着兽皮,从露出来的缝隙看,脚都冻烂了。一个个的缩着脑袋,耳朵上,手上,脸上,都是冻疮,原本长的什么模样,已经是看不清楚了。 猛地,队伍后面一个孩子冲了过来,噗通一下就跪在了林雨桐面前:“太太……好心的太太,您留下我吧,我一天只要一碗稀粥,我什么活都能干……” 林雨桐哪里受的住这个:“起来……孩子快起来……”棉裤都破了,地上都是雪,这种天得要了人的命。 四爷就把金一钱叫到边上,“怎么回事?” 金一钱也叹气,“大爷说要收几个义子义女,这不,送来的孩子不少……” 四爷朝大房看了一眼,有孩子在门口探头探脑,不过瞧着,穿的也齐整,收拾的也利索。不用问,这些孩子里,有那家里日子还能过的。送了孩子来,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前程。而大房呢,也是挑资质好的,培养之用。这些脏兮兮的,冻得都看不出模样的,大房自然是瞧不上的。可真正需要伸把手的,反倒是这些孩子。 金一钱指着这一串孩子,“……有山上猎户家的,有咱们文定山村里的孩子,要么是没爹没妈,要么是爹死娘改嫁,还有那有爹不如没爹的……都是可怜孩子……” “你打算把这些孩子怎么办?”四爷就问,“送回去?” “本来是要安排到庄子上的,可今年房子还没修整,就是一场大雪。那边还说等晴了好修整屋子。咱家也不是开善堂的,最多不过是给顿热饭,赠一身棉衣,别叫孩子饿死冻死就算是尽心了。等到明年春天,漫山遍野的,他们总能踅摸到吃的,活下去……” 说的好不轻巧。 真叫这些孩子这么走了,桐桐今晚都要睡不着了。 他就说:“不是有备好的衣服吗?叫人送到四房。需要多少钱,回头把钱给你。这些孩子……我都留下了。” 至于这么多口子怎么吃饭,我自己想办法吧。 金一钱都愕然了一瞬,说实话,这些孩子是他故意弄来试探大爷的,是老太太的意思。可大爷歇着没醒,人是大太太挑选的。他准备把这些孩子留到明天再送回去的,防着大爷醒了要找人。 要好人家的孩子培养这当然没错,这是要当臂膀的。但是这种没依没靠的孩子,培养起来才更忠心。却不想叫四爷和四奶奶给截胡了,全都要了。 好吧!若是大爷要,再找就是了。如今这世道哪怕是太平,可这样的孩子也没少。 这些孩子一听,直接就跪下,林雨桐就喊:“起来,不怕冷了?赶紧跟我回去……”进门就喊钱婆子:“烧水!赶紧烧水,把这些脏猴子都给洗干净了。” 钱婆子应了,结巴也去帮忙。文氏和璇姐儿不敢上前,几个小子倒是过来帮忙了,琨哥儿指挥着:“把雪水融了,这个快……” 林雨桐就去翻找之前叫金一钱弄来的药材,这冻疮膏得配出来。这药的工序麻烦,现在只能熬成汤剂,涂在患处。 四爷把倒座房里的两间屋子,炕给烧起来,炭盆给烧起来,分男女:“小子上这边来,姑娘去那边。” 结果十一个孩子,六个小子,五个姑娘。 身上的衣服还穿不如不穿,破也就罢了,关键是有些湿了的地方早冻成冰碴子了。这会子屋子也热了,四爷站在小子的这间屋子,叫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然后都扔出去烧了。林雨桐在姑娘家那屋,也是一样,叫她们别羞怯,把衣服都脱了,一会子洗洗,换身衣裳。 其中两个姑娘衣服一脱,林雨桐就变了脸色。其中一个一身的伤痕,有鞭痕,有烫伤的痕迹,新伤摞着旧伤,“这是谁打的?” 姑娘声音低低的,“是……是后娘……” 造孽的! 另一个姑娘更愁人,看着年岁不大,十一二岁的样子,可伤却在私处,衣服一脱,都有味道了。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瑟瑟发抖然后慢慢跪下来,“太太,您别赶我走……” 当着别人的面,林雨桐没问,“不赶你走……” 洗澡的时候,却叫她单独洗。 带她去了钱婆子的屋子,这才问她:“你多大了。” “十一了。”她低着头,缩在手里,眼睛不敢看人。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林雨桐又问她。 这孩子明显瑟缩了一下,“家里没什么人了……我是跟我娘逃难到这里的,我娘改嫁给现在的……爹,后来生弟弟,娘和弟弟都没活过来……爹……他不见了……” 不见了? 林雨桐看着她不安的相互搓着的手,就盯着她的眼睛,“说实话!” “我……他……喝醉了……掉冰窟窿里了……”说着,就直视林雨桐的眼睛,“……他喝醉是我灌的……也是我引他去河边的……别人不知道他掉下去淹死了……我只说是他出门挣钱去了……”她从水里扑腾出来,跪在地上,“您是好人,我不骗您,不给您惹麻烦。您给我一口饱饭吃,吃完您就送我见官去……” 竟然把人给杀了。 林雨桐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起来!”她抬手,拉人起来,“他欺负你了?” 这姑娘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他是畜生……不光他欺负我……他还说要叫了别人到家里来欺负我……说我得挣钱养活他……” “那他死不足惜。”林雨桐叫她进澡盆,“好好泡着,以前你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吧。现在……你就是我的义女,姓金……” 这些孩子的年岁其实都不小了,金一钱做事很靠谱,年岁都在十一到十四岁之间,既能独立生活,不需要人照管,多少还能做点杂事,也在还能教养的阶段。 这些孩子不用别人清洗,就能自己把自己给洗涮干净。他们相互搓背,相互给身上上药,就怕腌臜了叫人讨厌。 看着站成一排的孩子,四爷叫各自报年岁和月份,按年岁大小排列。 林雨桐干脆,为了好记,给取了名字,分别是:金逸、金双、金伞、金嗣、金舞、金柳、金麒、金霸、金久、金石、金世遗。 金逸最大,十四岁了,还是正月生人,只是看上去瘦小而已。 金双是个姑娘,黑壮一些,据说她是在庵堂里做粗活,基本是能吃饱的,可那姑子去了,她就没了着落。也十四了,八月生人。 金伞也是个女孩儿,瘦的很,身上没有二两肉,耳朵都冻的满是冻疮,这会子压根看不出来长相,她是没爹没妈,跟着叔叔婶子过日子,在家里什么活都干。 这三个大了些了,金逸跟着四爷,这两大些的姑娘林雨桐留了,以后教导一些厨房的手艺,这也是立身的根本。 四爷将话说到头里,你们帮几年忙,管你们吃住,教你们安身立命的本事。等到了婚嫁,给你们准备一份产业,各自过活。 谁知道三个噗通一声跪下,“不敢舍了义父义母!” 四爷看桐桐,那意思是说:看!不像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觉得这跟合同工一样,用到期就互不相干。看现实却不是那么一码事。 成吧!走一步看一步吧。 先叫他们起来,站在边上,然后看金嗣,这孩子十三了,脸上瞧着有些木讷……四爷叫了结巴,“你带带这孩子,叫他在门房呆着。家里以后少不了来客,对面就是待客的地方,有客人的时候,叫他随我在里面待客吧……”学学煮茶烹茶辨茶,干果点心摆盘,再学学最基本的数法,这以后出去照管一间茶水铺子做营生,也是能的。老实孩子做生意,本分。利润薄些,但养家糊口没有问题。 结巴就少个伴儿,也稀罕老实孩子,他忙提点这孩子,“还……还……还不谢谢主家。” 这孩子实诚,跪下就磕头,开口就叫‘爹’,“爹!我听话。” 林雨桐心道,她终于知道朱元璋的马皇后是啥感觉了。据说当年朱元璋收义子二十多个,可后来成才的不在少数。朱元璋还把亲外甥收做义子,可见,在世人的观念里,这义子是比外甥还亲近的关系。像是后来云南的沐王府,沐英就是朱元璋的义子。收回来了,就得照看,就得教他们,叫他们出门去,瞧着活的像个人。 排行五六的是两个姑娘,一个叫金舞,一个叫金柳。 金舞是孤儿,被文定山的孤老婆子收养,那老人家入冬刚没了,属于没爹没妈的。这孩子许是好歹有个家,除了耳朵轮有点冻伤,洗涮干净了,倒瞧着生的最好。站在那里也最有站相儿,“以后,你跟着璇姐儿,学学针线……” 金柳是那个浑身是伤的姑娘,林雨桐指了白氏,“你嫂嫂有孕,平时端个水提个桶的,你帮帮她,要出门的时候你扶着点……” 她利索的应了,不敢叫嫂嫂,只叫二少奶奶。 白氏明白公婆的意思,只道:“叫嫂嫂吧,叫嫂嫂亲。” 尊卑不全不在称呼上,如今,不是那等权势人家了,若是没有恩情给人,谁能帮扶你? 金久便是那个杀了继父的,林雨桐看她,她忐忑的很。这个孩子啊……心性得好好养,“姑娘里,你最小,留在我身边吧。” 金久跪下就磕头,额头贴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砸在地面上。 剩下就是四个小子,金麒跟着琨哥儿,金霸跟着珅哥儿。还剩下个金石和金世遗,都只十一岁,比琪哥儿还小,就跟着琪哥儿一块念书吧。 添了十一个人,不光是这院子里热闹了起来,就是整个的西院,也热闹的紧。 林雨桐高兴,“今儿吃包子,管够。” 杂粮面的,白菜萝卜馅的,她带着金双和金伞往厨房里去了。 四爷也带了笑,他去了前面的门房,得寻思,哪弄粮食能糊弄一张嘴。才往炕上一坐,金嗣就拎着茶壶,颤抖着给四爷倒茶。 四爷握住他的手,“别怕,倒茶手要稳。今天只记住一条,浅茶满酒……客人来了,茶倒浅一些,酒要满一些,这才是尊敬……” 金嗣脑子比别人慢,原模原样的复述一遍,倒了茶,把茶壶放在炉子上煮着,念叨着出去了。 四爷心说,不是所有的茶都得煮的……想想算了,慢慢教吧,至少这孩子知道,茶得热着喝,至少凡是进了这屋,屋子就是暖和的,就是有滚茶可以喝的。这就行了,一路一步来嘛。 金逸到底是大了一岁,人也机灵,马上将茶挪到炉子边上,既能保温,也不至于煮的发苦。 四爷瞧了一眼,才问他:“你父亲是山上的猎户?” “是!”金逸低着头,保持恭敬,“……后来被野猪伤了,没钱医治就死了。我是我爹捡回去的,这两年我一个人在山上……一般是天冷了我就下山,在破庙里猫着过冬,等天暖了再上山去……村里的人都认识我……也算是照看我,至少这两年我没冻死……往常我也带野物下山,跟他们换点粮食和盐……家里添了这么多口人吃饭,我知道爹愁什么,回头我带着他们,在周围下套子,兔子啥的也都能弄来……炖锅汤也都饿不死……” 就是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得有个像是家的地方。那样才不至于……哪一天死了都没人知道。吃不饱没事,穿不暖没事,就是……以前太孤单太苦了……他觉得,他要是有个弟弟或是妹妹,要是有一个亲人还活着,他就是拼死也要把家人给养活了……说到底,缺的是那个热乎劲儿。 四爷摆手:“便是打猎,也是你们想打猎,而不是必须得打猎。咱家也还不到吃不起饭的地步。” 一句‘咱家’叫金逸鼻子酸了一下,忙低头掩饰了。 “这么着……既然你跟村里的人都熟悉,那明儿就去村里问问,谁家有多余的粮食,咱买。不拘是粗粮还是细粮,哪怕是干菜,咱也要……这一场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路能开,有备无患。” “嗳!”他忙应下了。 “还有各家的粗布,棉花,谁家有,咱也要。给你们得添衣裳被褥……一人一套肯定不够。” 金逸只有点头的份儿。 “你呢,是你们这十一个里,年纪最长的一个。你得照看着他们点……晚上你们还一屋子睡,能做兄弟姐妹,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单蹦一个,有了彼此就有了伴儿,这一辈子这么长,以后遇到个沟沟坎坎过不去的,也有人伸手拉你一把……” 是!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包子蒸了整整一大锅,十三笼屉,然后烧了一大锅粥,饭吃完,一粒米都没剩下,吃的干干净净。 钱婆子眼睛都瞪起来了,跟林雨桐嘀咕,“这……这谁养的起哟!” 第一天,好容易可着肚子往饱的吃,自然吃的多些。缓两天就好了。 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家里角角落落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炕上热腾腾的,屋子里的茶壶里,放着是滚开的水,在炕头的小炉子上热着,随时都有热水喝。 晚上风比白天更大了,雪拍打在窗户上,无端的叫人心里发冷。 这个晚上,倒座房里一排通铺的炕上,躺了一排的人。 金逸把炕头让给年岁小的,他住在炕梢,可炕梢也暖和的不得了。身上是厚实的被子,棉袄棉裤放在枕头下面,明儿早上起来也是暖的。边上是翻来复去的声音,他们几个也都没睡着吧。 但他没开口问,他们这个时候差不多跟他一样,怕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不冷,不饿肚子,外面风雪再大,我自安稳。 他不想睡,怕醒来是一场梦。但温暖的被窝,馨香的被子,还是叫他不知不觉得困意上涌,睡了过去。 早上,是在‘刺啦刺啦’的声音就醒来的。他恍然一惊,这是什么声音? 再一看,不是梦,是真的。 外面是结巴叔起来扫雪的声音。 他赶紧起来,穿戴好就出门,门一开,雪呼啦的涌了进来。竟是把门都给堵住了。他赶紧出去将门关上,抓了雪就要往脸上擦,如此也就洗了脸了。 钱婆子在边上喊:“赶紧住了手吧,热水都好了,奶奶叫加了汤药在里面,去冻疮的。还敢拿雪蹭?快过来……” 厨房边上是两间杂物房,收拾出来了,洗漱这些,就在里面。木盆里冒着热气,他把脸和手埋进去,数十下抬起来一次,然后重复十下,搓洗十下,再起来,用干净的白布擦干净,边上放着油脂,得把手脸再擦一遍。这才漱口,取一片干薄荷叶慢慢嚼着。厨房里,有两姑娘探出头来,“大哥。” 他的心情一下子明媚了起来,响亮了应了一声,“我去前面看看……你们招呼他们起床,该扫雪了……” 林雨桐起来的时候,不光是院子干净了,就是整个西院的甬道都打扫干净了。 他们十一个如今都在杂物房吃饭,跟钱婆子和结巴是一样的。林雨桐和四爷这边像是粥啊小菜啊,都差不多是一样的。钱婆子给金双和金伞提点,“少奶奶有孕,姐儿又一直娇养,还是得添两样细粮。” 所以,这边比后面吃的多几个白面馒头。 吃了饭,白氏带着璇姐儿和那几个丫头,在璇姐儿的屋里裁剪衣服。四爷带着金逸和几个儿子,往村里去了。一是熟悉熟悉,二是叫金逸看着收点东西。 林雨桐呢,先去正院请安,只金匡在,在里面说了一声免了,就罢了。徐氏不在,问了吴姨娘才知道,是去看文氏去了。 “这二奶奶,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吴姨娘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她年纪轻轻的……妾身这命贱的都没事,怎么偏她出事了?”话里不知道是懊恼还是别的。 林雨桐扫了一眼,就知道她过的不好。脸色蜡黄,手指红肿,这种天在厨房泡着,能好受吗?她懒的跟她废话,抬腿就要走。吴姨娘忙喊住了:“听说四奶奶好心,收留了不少孩子,我这边……” 林雨桐看过去,“吴姨娘要人伺候,合该告诉三伯和三嫂才是,怎么问到我这里了?我那不是收留,是认了儿子女儿的……吴姨娘要如何?” 便是义子义女,那是嫡房认下的,你一个姨娘伸手要人想干啥? 把吴姨娘一下子给堵回去了,直到林雨桐走了,她还道:“以前这四奶奶,是顶好说话的人。如今金家不是金家了,小门小户的倒是过的风生水起,也抖起来了……” 林雨桐从大房门口过了,想了想还是转了进去。一进去就看见正房门口,站着两排,四个丫头,四个小子。穿的不一样,花花绿绿的,跟自家那边不管男女都是一身灰黑不一样,这些孩子的衣服多是从家里带来的。 此刻看他们站在那里的姿态,都是大户人家下人该有的姿态。 林雨桐皱眉,倒是先还没说话,只进去问小徐氏,“家里添了人,要买粮食就的去村里零碎的买……要是要,我打发人告诉我家爷一声……” 当然要了,“也不要好的……就是杂粮粗面,如今不比以往,养不了副少爷副小姐……” 可这大冷天的,叫站在外面你又于心何忍? 估计是金伯仪这两天的精神还是短,顾不上这些吧。她就说:“……这么冻着,再给作出病来。大哥和瑞哥儿本就病着,这些孩子再要发个热着个凉,过人了该怎么办?这咳嗽最怕的就是着凉发热……” 姚氏忙道:“四婶说的是,不行叫到厢房里练规矩去。我这就叫她们先熬姜汤,一人灌上一碗再说……” 小徐氏强笑了一下,“倒是叫弟妹替我操心了。” 得!好心人家不领。当然了,好心也不是对着她的,不过是可怜几个孩子罢了。 林雨桐再没有去三房的兴致了,回家来,冻得从里到外都冰冰凉,上了炕,久儿就端了热茶来,“娘喝。”又低声道,“三房的琳姑娘来了,在书房陪姑娘做针线。” 话音才落,琳姐儿就进来了,“来的时候听说四婶出去了,我这等着给您请安呢。” 林雨桐就招手,“下面冷,上面坐。你娘呢?怎么放了你出来?” “我娘陪着琅哥儿,我左右也无事,听着这边热闹,就想过来瞧瞧。”琳姐儿嘴上这么说着,其实是受不了家里的气氛。娘非要弄俩妾在家,这俩又不是懂规矩的人家出来的,嘴里荤素无忌,她实在是待不住才过来了。 不想,过来看到的全不似自家一样。娘总说好好的侯门府邸,如今如何如何,都是些颓丧的话。一时觉得凄凉的很。可一墙之隔的四房,却叫人觉得,满是兴旺之家的征兆。 门口打扫的干干净净,一进门,小幺就出来了,憨态可掬的样儿行礼,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还是将人往里面请。一边请一边禀报,“……有个好看的姑娘来了……” 于是,西厢房里,珅哥儿和琪哥儿就迎了出来。 珅哥儿把手上的袖笼递过来:“二姐带着,怎么就这么过来了,多冷。” 袖笼里温热,戴上可暖和了,她就道:“听着热闹,就来瞧瞧。” 琪哥儿就拉她:“二姐过来瞧。” 原来西厢布置成了学堂,坐在炕上或是围着火盆的,好几个小子,像是在认字的模样。琪哥儿又一通的介绍,这个是金麒,那个金霸,还有金石,金世遗……带您来的是金嗣……金逸出去了,金双她们跟妹妹在里面…… 好热闹的景象。 一进正屋,一个小丫头就迎过来,不知道怎么称呼自己吧,只抿嘴笑,然后把她往里面带,进去就见二嫂和璇姐儿在小炕上坐着,几个丫头在桌子上摆弄布,又是量又是剪的。小炉子上咕嘟嘟的冒着热气,一股子姜枣的味道扑鼻子,带着暖意。 她突然觉得,穷其实也没什么,这么过火,也挺好的。 这会子挨着四婶坐了,心也不由的平和起来,“我过来,是想问问二嫂和三妹,要不要跟我一块去,看看二伯母。” 林雨桐面无异色:“是伤寒……过人的。老太太打发了人伺候,你们就别过去了。” 啊? 琳姐儿伤感了起来:“我和大姐练字学琴,都是跟着二伯母的。要这么着,我更得去看看。” 她说的大姐,是说琼姐儿。 一说到琼姐儿,林雨桐就有些走神。正出神了,钱婆子在外面道:“奶奶……老太太叫来禀报,说是大老爷一家,半个时辰之后就到家了。” 半个时辰就到家?这可算是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78 清平岁月(8)三合一 清平岁月(8) 还有半个时辰就回来,那这是已经到了跟前了。林雨桐忙打发人去找四爷回来。 林雨桐才撩了帘子问外面,“谁闲着呢?” 金霸蹭一下就窜出来,“娘,我去!我去。” 被不认识的孩子叫娘还是挺奇怪的,她面上不动,但也看出来了,老八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她就笑:“那你快去,就说大老爷马上回来了,请他马上回来。” 金霸应了一声,就窜了出去。 林雨桐看他的背影,心道,这孩子习武也不算是太晚。 这些孩子现在是没有新衣服给换的,但林雨桐叫自家这几个孩子,还是赶紧收拾了一下。在家再说优待义子义女,可外人对这种孩子的看法,都是当半个奴儿看的。就跟在家里能把自己和四爷叫娘叫爹,却不能把大房和三房叫伯父是一样的道理。 衣裳就这两身,怎么换都没差。只是收拾的利索了就好。 拾掇好了,林雨桐就把四爷要换的衣服给哄在炉子边上,也叫白氏只管回屋,等着给琨哥儿换衣裳。 一扭脸才发现琳姐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去了,也是,大姑娘也得拾掇拾掇才好出来。 四爷回来的很快,掀了帘子进来就直接往卧室去了,几个孩子叫爹他也只是嘴上应了,林雨桐拿了衣裳追进去,低声问:“这是怎么了?” 四爷面色沉重,“今儿在村里转了一圈,对咱们都有些回避。原本想买些东西,家家都推说没有多的……叫金逸去打听,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妖风,说是要调人去戍边……” 林雨桐的脸色都变了。戍边是往更北边的地方去,从古至今,这种朝廷组织的迁移人口,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就像是明朝的云南,那时候就是迁移了大部分汉人过去,这才稳定了边陲。可如今……还能再靠北吗? 她就问:“是有人在背后使绊子……” 故土难离,人家好容易在这里安家了,且产业就在这里。如今要人家抛家舍业,也可能吗?别说都是金家人,便是亲兄弟没连累,嘴上还抱怨了。 “怪不得大房一直没说啥时候回来,如今却说到就到了。”这块地方对金家来说,是有特殊意义的。大房是不愿意走的……自家的前程只怕是堪忧。 这些人不想被戍边,那自然就得摆明车马,比如:跟自家保持距离。 四爷在屋里转圈:“这一退再退,退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况且,这老的老小的小,外面的天气,他这样的出去赚一圈,回来都感觉受不了。叫他们怎么办? 林雨桐就皱眉,离开不是不能离,只是这样的天,真能要命。 说着话,先把衣服给换了。才换好,外面就叫了,说是人已经进村了。 四爷就说桐桐:“门口冷,女眷去老太太那里等着……” 然后四爷带着几个儿子先走了,估计是跟金匡和三爷去门口迎了。林雨桐带着儿子和媳妇,把家里交给金逸看着,这才朝外走。 金逸一脸的欲言又止,林雨桐没顾上说,只叫他安心。 璇姐儿跟在娘后面,低声道:“是不是出事了?”她感觉爹娘的表情都不对。 林雨桐摇头,没解释,只叮嘱,“你扶好你嫂嫂。” 出了门,孙氏在门口等着。她眼圈还是红的,黑眼圈又重,显然,这是没睡好的缘故。 这会子跟林雨桐并排走着,就道:“以前总有老家的人上门,那个时候,咱们还不是想见就见,不想见便不见。如今,倒是要咱们巴巴的等着迎接了。” 那时候你能知道老家来人是怎么个意思?都是金匡自己处理的。要不然怎么连上面有个老祖母的事都不清楚呢?什么想见就见,不想见就有不见,胡扯!人家就诚心没让你见。 真特别不愿意跟孙氏说话,这人嘴里冒出来的都是负能量。整日里惦记侯府的繁华……可说实话,侯府的庶子你就是个虚热闹,迟早不得分出去自己过日子。家产你能分几成? 因着不想听孙氏白话,她脚下就快了几步,跟从大房出来的婆媳汇合,然后接了徐氏和吴姨娘,一块到老太太的院子去。 孙氏还问小徐氏:“大哥和瑞哥儿也去了?” 小徐氏点头,“大伯回府,怎好不去?” 孙氏到底是不服:“病了就该体谅,这才是一家子骨肉。可怜琅哥儿身子虚,也被他父亲给揪着去了。” 吴姨娘回头严厉的看了一眼孙氏,这个媳妇当日好,如今瞧着,实在是不像话。 孙氏把头撇向一边,不看吴姨娘。以前尊重,那是因为公婆对这个姨娘都不错,可现在,姨娘就是姨娘,那就是一个伺候人的。就跟自家那俩姨娘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却不想到了正院,却见金伯仪和金启瑞都在老太太这里,老太太解释,“病了就得养着,别这么见外。” 是她把人给请回来的。 彼此见了礼,各自都归位坐下。 等了得有一盏茶时间,外面就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然后帘子撩起来,进来一龙行虎步的男人,进来二话不说,就跪在老太太跟前,“儿子出门,至今才归,叫母亲跟着悬心了。” 林雨桐随着大溜起身,看随后进来的人。在人群里,找到了四爷,她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看跪在堂前的男人。 这人生的……豹头环眼,虎背熊腰,跟金匡完全不同。这就是大老爷金济。 这打量的工夫,四爷已经归位站在林雨桐边上了,几个孩子也都站在他们身后。 此时,就听见老太太叫起:“……一路上也辛苦了,起来说话,也叫那几个不成器的带着媳妇进来,叫认认人。” 林雨桐却在找大太太,心想,这大太太怎的不跟着大老爷一起进来。 这种想法才闪过去,就听见外面一声哭嚎声:“……活不了了活不了了……辛苦半辈子攒下来的基业……就这么全完了……” 屋里众人齐齐变色,这说的是谁。 金匡和徐氏,何曾受过这个话? 大老爷金济大踏步出去,‘啪啪’两声,在里面听的尤其清楚,然后外面果然就消停了。 可林雨桐跟四爷对视一眼,可要真存心不叫大太太在人前胡沁,人又怎么会跑出来的。 说到底,还是不愿意自家在府里住,只是金济聪明,不愿意撕破脸,这是逼的自家离开呢。 果然,金济再进来,就跪在老太太跟前:“儿子管束不利,跟母亲请罪。寥氏不识大体,不敬长辈,不睦兄弟,不慈子侄……儿子这就休了她!” 休了她? “她是你嫡亲的表妹,她爹你的亲舅舅救过你的性命,明知道休不得,何苦来说这个话?”老太太叹了一声,“一开口便说休妻,你这是逼着你兄弟你侄儿没法在家里呆呀。” 林雨桐就有些看不懂这老太太了,以她的看法,老太太绝对不是等闲之辈,怎么可能被过继来的儿子和媳妇辖制住。 四爷一把摁住桐桐,叫她坐着别动。 就听金匡起身:“母亲,这不能怪兄长和嫂嫂,原本便是我们连累了大房。” 金济一脸的羞愧:“二弟这是要折煞为兄……”他朝外喊,“你们几个兔崽子都进来……” 然后进来七八个男人,各个都跟金济相似,好威武的模样。 金济猛地抽出匕首,一把扎在大腿上,血蹭一下给冒了出来,“谁再说要走,说怕被连累……就先给老夫来这么一下再说。” 说着,他就环顾正厅。几个儿子面不改色,这正常。 再看二房,金匡那是何等人物,他不动声色,也毫不起惊奇。却见那徐氏跟个菩萨一般,闭着眼睛,仿若压根没看见一般。大侄儿家倒是一对神仙人物,只是此时这对父子垂着眼眸,看不出情绪。两个女眷只顾男人,哪里管你流了多少血。三房是彻底吓傻了,僵着脸没人动地方,倒是有几分唬人的架势。四房最有意思,两口子一个抓着另一个的手在把玩,几个孩子站在后面,看的饶有兴味。那个最小的小子,还用手比划着,好似在模仿他之前拔刀的动作。 他收回视线,眼睛眯了眯,然后对着金匡的方向,“二弟,莫要叫哥哥做那不义之人。” 金匡曾是帝师,一看风头不对,立马就撤,这样的人,家里的这点小戏法他心里明镜似得,忙接话道:“兄长怎么这么说呢?住进来,原也是为了等兄长回来,见一面的。万万没有留下住的道理。如今见了见了,晚上吃顿团圆饭,明儿一早,就走。” 说着,就看老太太。 老太太垂下眼睑,良久之后,才说了两个字:“也好!” “母亲!”金济脸上闪过一丝愕然,这一丝愕然,却是真的。他估计是真没想到这一点。 那么之前的作态,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老太太抬眼看金匡:“当年你父亲封侯,回来给我置办了产业……当年我的嫁妆,因为战乱,丢了。他当时答应我,给我置办一份。后来发迹了,倒是还记得跟我说过的话。那时我不要,他非得给……就这么着,我手里还有些产业……”说着,就看金济,“你没意见吧?” 金济皱眉:“母亲,儿子并没有赶弟弟走的心思。” 老太太摆手:“你什么心思,我心里清楚。这番作态,不过是要把你的为难叫我知道,收留了他们,便是把这些年,侯府对你的照佛,一并给还清楚。”她呵呵便笑,“如果侯府的恩情你能还清楚,那我这老太太对你的恩惠,你又怎么还呢?我来猜猜你的心思……你是知道县衙那边受到上面某些人的压力,要叫文定山北迁……族人不答应,没人愿意。而家里呢,除了你,一家子老老少少,都没有人愿意。那么你呢?你会怎么办?你会做个了不起的决定……为了当日的恩情,为了我这个老太太,力排众议,将人留下的。所以,你会留下他们,叫他们承你的情,叫他们顺着你过日子……叫他们在你的面前再不敢提恩情二字……所以,你于内会弹压妻子儿女,于外会弹压族人兄弟,再之后,会花银子疏通关系,叫文定山如之前一般过太平日子。翻云覆雨的都是你……你是我养大的,你有几根肠子我清楚的很!” 说着,她就起身,叫金一钱,“收拾东西,立马就走。”然后呵斥金匡,“不走还留在这里吃饭吗?” 啊? 一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给人留,这说走就走。 老太太就道:“给你们的东西,都带上,那都是我花私房钱置办的。还有……去请了列祖列宗的牌位,咱们一起走。” 金济‘噗通’一声跪下,咚咚咚就磕头:“母亲,儿子若是有这般心思,就叫儿子粉身碎骨,不得好死,死后也不得超生……” 四爷过去一把将金济扶起来,“伯父休要如此……本也是打算借住祖母的陪嫁庄子的。今儿我还专门去看了,庄子的后山,便是金家的陵地。不管怎么说,家里的爵位没了,对不起祖父他老人家。父亲之前就说,要在祖父坟前守三年以赎其罪……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也不能看着父亲一个人住在山上……必是要跟着去的。只等着三年守完,便回来再也是。祖母不过是气大伯不爱惜身体……” 老太太借着这个话就冷哼,“我原也不是生他的母亲,那身体发肤原也不是我给的……”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损,孝之始也。 你当着母亲的面自己给了自己一刀,这能怪老太太发火吗?不能!因为你这是不把老太太当亲娘。 金济又认错,金匡忙叫人给包扎伤口。 林雨桐就扶了老太太回来坐:“……要走,也不急。明儿走或是后儿走,都是使得的。您要跟着去,怕也是惦记祖父……那要不,咱明儿走。就像是我们家爷说的,住三年,再回来便是了。” 便是有嫌隙,现在也不是翻脸的时候。 何况,真的有翻脸的必要吗? 金济本就是过继来的,他本来的亲兄弟就不少,如今还都活着呢。下面的子侄姻亲,遍布半拉子文定山。这过继来的,跟亲生父母那边断不干净,饶是老太太心里再如何,也会有不舒服。 只怕,老太太跟金济也藏着心眼呢。 这两人,不像是母子一般母慈子孝,倒像是相互抱团,相互利用的关系。 老太太‘嗯’了一声,由林雨桐扶着回了内室。一进屋,老太太脸上哪里有什么怒容,她平静的坐在椅子上,“你去吧,都收拾东西,明儿一早就走。” 林雨桐也没问,应了一声就出来了。 四爷跟着金匡还跟金济在大厅里说话,之前的不好,像是从没发生过一样。林雨桐出来看了四爷一眼,就低声跟徐氏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娘儿几个一起往出退。 出去的时候,大房这七狼八虎一排的儿子倒是知礼,齐齐躬身,送徐氏出门。 门外,倒是不见小辈,不知道是没回来,还是没过来。也没人在意,这就直接先回自家院子。徐氏没叫儿媳妇跟着回正房,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这会子,她还一脑子都是浆糊呢,只吩咐,“都回去预备着吧,说走这就又得走了。” 这话说出来,不由的叫人心里多了几分悲凉。 林雨桐回去沉吟,一边叫结巴收拾东西,一边叫白氏带着金双几个拾掇,这边却叫了金逸。 四爷说老太太的陪嫁庄子,那必然是这庄子就在村里。而金逸对这里熟悉,他叫了金逸想打听打听。 金逸一听去老太太的陪嫁庄子,眼睛一下子都亮了,“那里最是宽敞。”他先说了这么一句,“咱们这里,是个山坳子里,纵深很长。只一面跟外面相通。老太太的陪嫁,就在最里面。顺着村里的大路一直朝里,就是个过了河那一片一百多亩地都是老太太的。那里的地是最肥的,山上的溪水下来,十几条都从地里过。沿着南溪穿过这片地,老太太的庄子就在山脚下面。庄子的一半是修在半山腰的,跟金家陵修的家庙,连在一起。您要是站在大门口往北看,山上就能看见庙宇,那里就是了。” 林雨桐就问,“可有人烟?” “有!”金逸就道,“原本山上的猎户好些都下来,十几户都住在庄子的边上。另外,还有庄子上的佃户……”就在村子最里面,哪里会没有人烟。 听这孩子这么一说,却觉得这庄子倒是个比这宅子更安全的所在。 那就收拾吧,反正也不是自家的地方,只当是住了一回客栈罢了。 四爷回来都快晚上了,“别叫开火了,一会子去吃顿团圆饭。” 林雨桐见他嘴皮都干了,给他倒水,“到底是几个意思?” 四爷低声道:“老太太诚心不跟这边过了,怕是有咱们不知道的嫌隙。走一步看一步,只暂时别跟大房翻脸。” 说是吃团圆饭,大房一个女眷一个小辈都不见。男人在花厅,只二房的女眷陪着老太太。饭菜倒是丰盛的很,鸡鱼肘子应有尽有,只是气氛却奇怪。 也不知道是老太太不待见大房的女眷还是大房的女眷不把老太太放在眼里,反正这种状态很奇怪。 老太太也没解释的意思,叫大家放开肚子吃。吃完才道:“回去安心睡,明儿一早,咱就走。” 稀里糊涂的,才说是安家了,却不想,还得搬。 林雨桐这会子想的就是,迟早还得有个属于自己的地方,跟四爷还没被人家这么撵过。 她安抚几个孩子说:“横竖不能比回老家的路上更糟,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那倒也是。 四爷晚上躺下了才跟林雨桐道:“那庄子我远远看了,虽看不分明,却也未必比这里差。” 林雨桐还不是很喜欢这里呢。 在这里,跟高门大户有什么区别?一样的圈在内宅,大门不出小门不迈的。 她的要求不高,暂时能过冬就行。只要把眼前熬过去了,只要开春了,就有办法了。敢明年冬天,自家还弄不来个过冬的地方。 于是,还没等四爷再说,她就睡过去了。抱着四爷头也埋在被子里,睡的特别踏实。 凌晨四点,外面就有动静了,那些孩子起来了,在院子里收拾。反正是能带走的都带走。 林雨桐和四爷也起身,金久就进来把屋子里的一切东西都收拾打包,一根针也不多留。 璇姐儿抱着她娘的胳膊,挂在身上打瞌睡。外面正是最冷的时候,可整个西院都喧闹了起来。 东院里,金济一晚上没睡。他靠在椅背上,重重的叹气,他只是不想受制于人,并不是绝情的要赶金匡一家走。 可老太太这么一来……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知道西院已经在收拾了,他就起身,往正院去。 老太太坐在炕上吃早饭,酱菜一碟,杂粮花卷两个,清粥一碗。几十年如一日。 “母亲!”金济坐在边上,“您……这是要置儿子于何地?” 老太太一下一下的搅动着碗里的粥,“也不光是为了老二……也是为了你,为了叫你好好的过日子的……你这些年,大半的时间住在外头,为什么的?” “母亲……当年外甥女的事,寥氏确实是过了……” 老太太摆手:“好了……不用多言了,你妹妹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我们母女说起来,也有十好几年没见了。我想见我的闺女,成吗?” 金济跪下身来,“是儿子治家不严。” 老太太继续吃饭,“还是那句话,别叫寥氏出现在我面前。” 这是到死也不肯原谅了。 金济踉跄的起身,像是拉扯到了昨日的伤口,可老太太连个眼皮都没抬。 林雨桐并不知道这母子俩说的话,只带着东西到门口。然后门口一辆一辆骡车都等着呢。老太太和金匡,请了牌位就出来,人和东西都上了骡车,天蒙蒙亮,就已经朝村里更深处去了。林雨桐这才打量村子,跟其他的村子比起来,这里多是石头建造的房子,瞧着结实又保暖。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在冒烟,想来不是烧炕,便是升炉子。一路行来,没闻见粥饭的香味……那便是说,日子过的远不是那么富足。至少农闲的时候,是不吃那么多饭的。 房子高高低低,不太平整,向来那些巷子也是一样,顺着地势而为。倒是正中间这条路,倒像是花了大价钱的。宽且平整。往里走,是一路的上坡路,但坡度并不大。 大约走了有二里路,就看到一片被白雪覆盖的空旷的地方。也不知道白雪下面是什么样的,只看着那风打着旋的夹着雪沫子在空地上窜。 慢慢的,也就看清楚庄子的沦轮廓了。这庄子的房舍不像是金家的宅子那般青砖黛瓦,但却也规整。一排排的房舍,整齐俨然,叫人觉得宽阔。 金逸跟在边上解释:“外面住的都是猎户人家……庄子的房子,还在里面。” 果然,从这几排中间的路进去,就是洞开的大门。从这里下车,顺着游廊一路往上。这庄子确实是从山脚往半山腰修的。不过是通往上面的都是这种游廊。游廊是青石台阶铺就的,一路往上行。又是七八十米,地方才似平整了起来。 这里不是一座宅子,是连着一排,一排的宅子。像是占了半拉子山面似得。 老太太坐着肩舆,挨个的指:“各家过各家的日子,从外面看,是一家,可里面,分着的。各个宅子里都不一样,随着山势建的。”她指了指最边上的宅子,“那边的院子最多,但也紧挨着宅子在外围,过了墙就是山林,老四一家人多,且都是习武出身,就叫住那边吧。” 四爷看了金逸一眼,金逸就带着他们一群孩子,先过去安顿了。 老太太点点头,再叫往前走。 林雨桐随着往前一路行,见这宅子并不是紧挨着的,每两个宅子之间,按照山石林木,总能空出一些地方建造园林,就像是给自家指的宅子和下一个宅子之间,便是一窄溜子瀑布,不过如今天冷,给冻住了,便像是一面镜子悬挂在那里一般。但想来,等天气和暖了,这里的景致一点不错。 紧跟着的,就指给三房。老太太言说,“这里小巧别致。院子后面是深崖,等闲没人靠近,也不怕贼人。三房人口简单,住在这里最合适。” 孙氏心里一喜,连声道谢。竟是觉得,这里一点也不比侯府原本的别院差。 文氏如今在暖轿里,反正不能见风,谁也没见人。老太太没给指地方,看样子还是要跟他过的。 又过了一座像是藏书阁的所在,看起来院子阔朗的很。这院子里后面是山峰,山峰上是家庙。老太太站在这里,“进去吧!” 这个院子最深。 第一进,老太太看金匡:“这地方给你,你看着安排。我跟你媳妇就住后面。”二进住徐氏,三进住小徐氏和姚氏,四进是老太太。从四进绕进去,还有一片空院子,再过去是花园,出了花园,便是后门。一出后门,孙氏吓的直往后退。这里是一片陵地,是金家的坟地。 坟地的边上,是家庙。家庙修着整齐的院落,一半像是嵌在山体里。 金伯仪忙道:“孙儿觉得这里甚好,祖母若是允许,孙儿带着瑞哥儿便在这里静养了。” 老太太一愣,然后微微点头:“也好,想住就住吧。这里一半的屋子是建在山洞里的,冬暖夏凉,最适合养身体。” 小徐氏和姚氏急着要说话,但到底没敢言语。徐氏只道:“伺候的人还要老太太帮着安排。” 老太太点头,带着人往三进她住的地方去。里面暖意融融,竟是比那宅子里瞧着有生气多了。里面的东西也是半旧家常用的,老太太指了指椅子,“都坐吧。”又解释,“我一年到头,有八个月是在庄子上住的。咱们如今,除了五百亩祭田,就是多了这一百来亩的陪嫁……” “不敢动您的陪嫁。”金匡忙道,“住在老太太的地方,已然叫儿子汗颜了。” 老太太摆手:“话不是这么说的。这山是金家的山,是你父亲请先皇赐给他的。这里,是谁也夺不走的地方,才是你们的根。我也不怕告诉你们,跟大房为何闹到如今,那就是这座山……什么都能撒手,只这个山头,我不能撒手。这是你们的父亲留给后人的。不能落在外人的手里。原本,过继了来,我也没把他当外人。大房的长子大郎到了婚龄,我把你妹妹家的大闺女许给了他,原想着孙子外孙女,这以后就是结结实实的一家人了。却不想,我那可怜外孙女,嫁进来一年边去了。寥氏弄了她的侄女来给大郎做小,生生的要了我那外孙女的命。那时候,恰好你妹夫身子不好,你妹妹接我去作伴,也叫我拿个主意。你几个外甥年纪小,那边的族人又多。我这一去,谁知道这边没了看顾,反而折了那个孩子。折了也就罢了,偏偏的还大张旗鼓的去给报丧,你妹夫一口气没倒腾上来,也去了。剩下你妹妹带着几个没成年的外甥挣扎……可我那好儿子,到底是顾着寥氏是他的血亲表妹,全不顾你妹妹你外甥女的死活,出了这事,也只把寥氏送到州府了事……” 林雨桐心道:怪不得呢。 其实金济想一上来就占据主动,从情理上来说,这并没有不对。不能你们一家子一来,我们就得退让。人家那边七八个儿子呢。 可老太太在这两个‘儿子’之间,选择了不怎么熟识的庶子,也不愿意要这个陪伴了这么些年的‘儿子’,原来是因为老太太寒心了。 老太太只一个亲生女儿,对谁也不如对亲生女儿亲。那外孙外孙女更是骨中骨肉中肉,把浑身的血肉喂给嫡亲的孩儿尚嫌不够,何况,这里有一条人命在。 金匡何等知机,“那母亲把妹妹接来便是。这些年只怕也不能亲近。如今也是我拖累的缘故,妹妹那边日子也未必好过。倒不如把妹妹和外甥都接来,一家子抱团守在一处……” 老太太心里就是这么打算的,这些年,女婿没了,那边怕着京里的侯府,闺女那边的日子尚且能过。可这获罪的消息一旦下来,那族里可不是吃素的。 家业变卖了在别处置办也行,只人好好的过来才好。 只是自己不出来,闺女是不肯回娘家的。 只要金济和寥氏当家,金家的大门,她是不会迈进来的。 老太太问下面的儿孙,“如今知道日子不好过了吧?之前我说的,各家顾着各家的话,也还算数。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在山下,跟大房住,外面的事情有大房全全处理。如今,只剩下二房,事情都得你们看着办。”她先看大孙子,“你守着家庙修养,是极好的。这个冬天就养着吧。开春了之后,另开个院子,也收几个学生,金家得自己站起来,哪怕不能立于朝廷,也该是一方豪族。这些事情,你是长孙,得你来做。” 金伯仪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孙儿听您老的安排。” 老太太又看小徐氏,“你虽为宗妇,可上有公婆要伺候,下有丈夫儿子要照料,只怕也无暇分|身。家事你就不要管了,如何?” 小徐氏不敢违抗,这又不是金家的地方,说到底,陪嫁是老太太的私产,最后是给自家还是给那位姑太太,谁也说不好。干什么做费力不讨好的事。她点头应承,“孙媳听祖母安排。” 老太太这才看向三爷:“家里的田亩庄稼,这些你得操心。得空了,跟庄头管事说说话,开春就得忙……一家子能不能填饱肚子,全在你了。” 三爷没想到他得了这么一个差事,不安的看看四爷才朝老太太点头:“孙儿……孙儿试试……” 孙氏一听三爷得了差事,她立马坐端正,想着,这管家的事得轮到她身上了吧。 结果并没有,老太太把所有的人,包括金匡和徐氏都打发了,“老四两口子留下,其他人都先回吧。我有些话,要单独说给当家的听。” 竟是直接绕过金匡和徐氏,叫老四两口子当家。 金匡不意外,率先起身告退。 林雨桐和四爷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都皱眉:这家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老太太等人都走了,才看两人:“这几天,我一直叫人看着……这一家子老少啊,也就你们两口子是务实的人。我那今儿就说句坦诚的话,咱家的家底很厚,藏的粮食,三五年咱们饿不了肚子。攒下的钱财……看见后面那一座座坟了吗?金家每去一个,棺材下面那一层,都是满满的一层黄金。这钱不打算用,也不想叫你们用,我现在不奢望走的时候也是黄金满床,但我就盼着,你们能叫这一家子衣食无忧。在北地,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叫人说起金家,又得竖起大拇指……”她说着,就看林雨桐,“老四家的,你说,要做到这点,得先做什么?” “先啊……”林雨桐看了四爷一眼,“得先想办法叫朝廷……换个父母官吧?” 老太太嘴角一僵,愣愣的看着林雨桐。 林雨桐看她,又看四爷:“……”哪说错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79 清平岁月(9)三合一 清平岁月(9) 错当然是没错的。 但是吧……如今也不是金銮殿上,你说换了也就换了……不对!四爷赶紧打住这种昏君的思维模式,那真不是你说换了就换了的。官员的任免是有一套体系的,他便是不妥当,罪名呢? 没有罪名,你可以搜集他的罪证,你可以给他罗织罪名……好吧!搜集证据是对的,罗织罪名是不对的。这种想法也是错的。 桐桐睁着眼睛看她,水润润的,亮晶晶的,看她家爷的那个表情那个眼神,就跟看当年的四爷是一模一样的……于是,他点头,不就是弄下去一个七品县令吗?不就是换一个至少不找事的吗? 行啊! 怎么不行? 这有什么难的。 四爷一点头,林雨桐就笑了,朝老太太看,似是在问:还有什么问题。 老太太觉得,大概齐是自己的见识有限,不如人家的见识多。想问题跟人家的高度不一样,这种父母官说换就能换? 父母官父母官,人无法抗争父母,就如同百姓不能跟父母官抗争是一个道理。给你什么,你便接着什么,受着便是了。能不能遇上一个好的父母官,这全看天意。 好吧!不管他们说的有几分真……反正,自己也不是想问这个。 她就再板着脸问:“还有呢?” 林雨桐就有点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了,她试着道:“勤俭持家?” 老太太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如今库里的东西,这几十年来,东西的量从来没有变的,不管遇到什么年景,家里人都没挨过饿,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里面的东西可以用,但用了来年就得给补齐。或者,处理掉旧的,换成等量的新货。 林雨桐这么说,老太太就拍了拍桌上的账本:“这是账本,明年的今天,你带上一年的账本来给我报账。”说着,又从腰上摸出一个荷包来,从荷包里取出了一大把钥匙,“这是库房的钥匙。库房在哪,叫金一钱带你们去。” 行吧!住在老太太的地方,就得听老太太的差遣。如今,像是这么安全的住处,确实是不好找了。 她接了东西,就跟老太太道:“家难当,穷家更难当。富家过穷日子,这个家当的就更是难上难了。” 是怕人家说家里明明有,却舍不得给人用吧。 老太太嘴角不由的就带了笑,她就是喜欢跟聪明人说话,“别人也不知道咱家还富,那些东西你不说,难道我能去告诉别人?” 所以说老太太不一般呀。守着那么些个金银,藏着那么些个粮食,自己却粗茶淡饭一辈子,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林雨桐也不好意思霍霍,毕竟是老太太一辈子的积蓄了,没道理老太太从嘴里省出来,就为了好过他们这些跟老太太原本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的人? 人家又不是做慈善的。 账本接了,她也没在这里看,抱着就起身:“那我这就忙去了。起来都没吃早饭呢,这粮食物品得看着拨下去。” 去吧! 两口子从里面出来,站在大门口往下望,能将下面的村子看的清楚明白。这村口便是进个人,站在这里也是能看的见的。 门前就是一条路,身后是茂林深山。只要不作死,这地方真就是好地方。 两人一路往家里走,因着山风大,这各家的大门,若是不进出什么人,都是关闭着的。林雨桐也不知道其他人都在干什么。 到了自家门口,四爷敲门。门马上就开了,是金嗣这个孩子,贴着门站着呢,冻得都流鼻涕了。林雨桐就道:“你在屋里呆着吧,敲门能听见。” 金嗣只挠着头,憨憨的笑。 大门一开,进入穿堂。穿堂的两边,林雨桐和四爷都撩开帘子看了看,竟是已经布置好的。两边都有炕,铺的也齐整。带着炕炉,炉子上还架着铁锅,锅里还冒着热气,这屋里并不冷。结巴住一边,另一边的话可以接待一些不重要的客人。比如跟着主子出门的下人,都能在这里安顿。 从穿堂穿过去,又是一重天。 这里没有所谓的几进院落的概念,就是顺着地势,能盖就盖上了。反正是一路朝高处走,倒是有游廊一直通往上面。在跟屋檐下的台阶衔接的地方,游廊留着开口的。只能按照这个,勉强分划分一进二进。 琨哥儿叫金逸去忙,他自己带着父母,一路指一路看,“那里地方宽,周围没有树木遮挡,给我爹当个外书房。会外客总得有个地方。” 四爷飘了一眼,有小游廊通往那里,下雨下雪不怕淋着。而且周围确实没有山石树木,只有院子里散落着几张石桌石凳,向来春日里在那里晒晒太阳是极好的。 再往里,散落的房子多了:“儿子也没一一进去看……门都锁着,也没叫打开。咱们暂时也用不上。这院子到底是靠着山的,外面安全不安全也不好说。所以,咱们还是住的挨着些……就是金逸他们,也要靠着咱们住……” 选的住的地方,房屋最密集,带着一层厚实的红木门。门不大,进去之后院子像是椭圆的,一圈的屋子。 琨哥儿就道:“都住这里,夜里等闲不开门。” 哪里就至于那么可怕了? 要真是如此,老太太也不会叫住在这里了。 不过孩子这么小心考虑也是对的。 老太太应该是早有搬出来的心了,这屋里什么都是齐全的。甚至是炕,炉子,都是叫人烧起来的,要什么有什么。林雨桐还担心今儿的粮食得赶紧发下去,结果金双过来说,“粮食是三个月的量,都在厨房放着。另外,各色蔬菜干菜,也存了一屋子,够吃一冬的。” 林雨桐进了这边的卧室,开了柜门,里面各色棉布放了一柜子,璇姐儿低声道:“我那边都是棉花,嫂嫂那也是。” 吃的够,穿的够了。 至少这一冬不用操心了。老太太还是体贴的,至少给自己一冬的时间梳理一下这个账目。另外,也是提醒自己,明年这个时候,也得这么细心体贴的给每一房准备好这些东西。 既然啥都有,那就不忙着收拾了,先吃饭。 吃完饭慢慢的收拾。等收拾停当了,这都是三天以后了。 住在这里,是不太习惯。晚上能听见狼叫,你说人心里毛不毛?四爷和林雨桐两人,专门顺着梯子上围墙,朝外看了看。可这一看,两人就放心了,没事!这院墙外面,还有好几米深的沟壑呢。这就是个天然的屏障,你就是熊瞎子,也不可能攀爬上来。 动物不行,但也得防着人。 这世上从来没有完全的事,于是,四爷没顾上其他,找金一钱要木工的家伙,带着几个小子,做陷阱去了。没人做坏事则罢了,有人胆敢从这边上来,那还真就是有来无回了。这种像是暗器的东西本身的杀伤力有限,但架不住桐桐的du好用呀。想叫你三天死,那你想多活一分钟也没戏。想叫你见血封喉,那这辈子想多呼吸一口气也没用。 珅哥儿还奇怪:“我爹什么时候会做这个了?” “在西北的时候跟人家学的。”四爷这么说,没人能证实不是。他有那么一段时间,确实不在金家人的视线里。 珅哥儿蹲在边上,“西北呀……也不知道我舅舅他们得没得到消息……” 四爷放下手里的活,沉吟了一瞬,“也该给他们去封信了。” 结果,不等四爷说去信,第二天晌午,金一钱就急匆匆的过来禀报:“四爷四奶奶,林家来人了,已经进村了。” 林家? 林雨桐的娘家? 四爷和林雨桐赶紧起身:“快请。”这会子两人正试披风呢,这种天出去穿好歹能暖和些。如今一禀报,两人也不管合适不合适,赶紧就起身,抓着披风裹上就往外走。 几个孩子听了信儿,都跑出来。儿子们要跟着她不管,儿媳妇和璇姐儿却算了,她吩咐两人:“准备客房,准备吃食热水……” 也是! 白氏急着去安排了,可家里的饭菜实在是拿不住手。璇姐儿回房,把钱匣子里的铜板都倒出来,用衣襟兜起来,叫了金双和金柳来,“你们跑一趟,去下面的猎户家,看看谁家有肉有蛋,不拘是什么,先买了来,厨房等着呢。” 金双连忙应了,“姑娘等着吧,我跑的快,一会子就得了。” 那边,四爷带着几个儿子迎到庄子外面,林雨桐却在上山的游廊的尽头等着,把记忆里的每个人都细想了一遍……其实这自打嫁过来,跟林家也就是年节来往,平时书信来往也频繁。但林家在西北戍守,轻易不能离开。而原身嫁入高门,等闲门也出不去,怎么可能会有机会回娘家。 大房和三房也得了信儿了,急忙都赶过来。三爷追着四爷去了,小徐氏和孙氏陪着林雨桐等着。姻亲上门,没分家这本就是该有的礼数,另外,不管怎么说,林家现在还是官宦人家。虽是武官,可这也是正五品。之前还因为小小的七品县令,被威胁说要移民……此时有个五品的姻亲上门,这足以跟金家一些依仗。 四爷带着几个儿子在庄子门口等着,眼看着金双兜着钱跑出去。四爷又给叫住,从身上摸了银子递过去,“多买些,拿不上叫人送上去都使得。有多少要多少……” 金双应了,然后低声道:“村里还有养猪养羊的人家,要是要,叫他们宰杀了也送上去。” 要的!鸡鸭鱼肉,有什么要什么。 金双应了,急急的就往出跑。 金叔同过来的时候,林家的车马隐隐能看见了。他跟四爷叹道:“林家能来,殊为不易。有情有义呀!” 四爷应了一声,问说:“没跟孙家联系?” 金叔同尴尬的摇摇头:“还没顾上。”可心里却道,孙氏倒是想联系,可联系了有什么用。她本就是庶女,她姨娘还死了。剩下的哥哥嫂子里又没有一母同胞的。以前跟她好,那是她嫁到自家,两家还有相互利用的余地,如今……只余一声叹息罢了。 四爷也没深问,这眼看,车队就到了跟前了。 打头骑马的一共三个人,这三人并排二行。靠在两边的,四爷有印象,是大房的儿子。具体是排行老几,具体叫什么,他是真不知道。 想来大房也知道了林家的来历,一进村他们就知道了,巴巴的护送过来了。而夹在中间的人,应该就是林家人。四爷翻腾记忆,然后好容易才叫他把眼前的这个人跟记忆里那个稚嫩的影子重合在一起。 “千鹤?”人一到跟前,四爷貌似犹豫的问了一声。 马上的人马上就滚了下来,铁塔似得汉子一下子就扑过来,“姐夫竟还能认出我来?我姐呢?我外甥外甥女呢?可都还好?” 林家人口简单,这一辈只有兄弟姐妹三个,林福娘上面只有一个哥哥林百岁,下面也只有一个弟弟林千鹤,都是一母同胞。 四爷一把扶住他,“你姐在家等着,她一切都好。”说着,就看几个儿子,“还不见过你小舅舅。” “给舅舅请安。” 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孩子,林千鹤畅快大笑,急的都给扶起来,“起来起来,地上凉。”挨个的打量了一遍,在珅哥儿肩膀上多拍了一下,“怪不得姐姐写信说着小子像是林家人,果然,这跟大哥家的几个孩子站一块,不知道的准以为是一母同袍。”然后又从怀里掏,一人塞了一个大荷包,“拿着吧,还有好些东西,回去再给你们分。” 他说着,就朝站在四爷身边的三爷见礼,“金三爷大安,姐夫写信常提起您,今日得见,果然觉得亲近。” 礼数周到,言语亲近,豪爽非常。叫人一见就喜欢。 三爷反倒是不好意思,“好兄弟,能来就好!能来就好!”他殷勤的将人往里让,“咱回家,这一路没少受罪。” 林千鹤抬脚要走,扭身看看身后这两人,“这两位哥哥……” 四爷就接话:“都是自己人。”然后介绍两个不知道姓名的自己人,“这是本家堂兄弟……”叫林千鹤给两人行了礼,他才跟两人道,“回头,要是家里不忙,就过来帮我陪陪客。这小子可是好酒量。” 这两人是老五和老六,大房八个儿子,是按照‘忠孝仁义礼智信-全’取名的。排行五的叫金礼,老六叫金智。 本也是知道这边四房的老丈人家来人了,才出来看看的。要是来个管家就算了,谁知道林家的二爷亲自来了。这好歹是官宦人家出来的,他们这种小民得敬着,这才送了过来。没想到常老四倒是不计前嫌。两人对视一眼,“一定一定!” 把人打发了,这才带着人往庄子里走。 一路上说着话,因着有三爷在,私房话倒是没说几句。林千鹤问了金匡和徐氏的身体,又问大房父子的状况,家里的老老小小的,都问候了一遍。这人就走了上来。 远远的,林雨桐看见了,不由的就跑了过去,“鹤儿?” 声音似是熟悉,似是陌生,但这亲切的叫法……如今除了祖母和娘,已经没人这么叫了。祖父叫他乖孙孙,父亲叫他臭小子,哥哥不好给他没脸,生气了不过是怒吼一声‘林千鹤’,像是这种叫法,这世上也就只剩下三个人了。眼前这个,就是第三个。好些年好些年没听到了。 “姐!”二十七八岁,胡子拉碴的人了,眼圈一瞬间就红了。快走两步扶住林雨桐的胳膊上下打量,“姐……都好着吗?家里人都快急疯了。” “这不是挺好的吗?”林雨桐拽着他,“走!先回家,暖和暖和再说话。” 到了上面,又跟小徐氏和孙氏简单的见礼,林千鹤道:“回头过去请安。” 看着那边姐弟俩拉扯着走远了,孙氏和小徐氏心里都挺不是滋味的。 孙氏跟着三爷往回走,“那个……跟我哥哥去信的事,你得抓紧办。不行的话找老四,他管着家,叫他发句话,给孙家捎封信总不难吧。” 金叔同就道:“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孙氏一下子鼻子就酸了:“我知道,人家都不待见我。要是我姨娘在,好歹还有点用,在我爹面前好歹还能说的上话。可如今……我又庆幸我姨娘不在了。要不然……跟着悬心偏有没办法,岂不是更煎熬。可咱们到了如今了,便是知道人家瞧不起,那又怎么样?哪怕是人家跟打发穷亲戚似得,打发给咱们三五百两银子,可这于咱们而言,也能当大用。只要那边还肯搭理……我这要好筹谋琳姐儿的婚事。她这过了年都十六了。再留下去……可就真留成仇了。我也没那么高的心气,就想着,能说个书香人家,家道殷实,孩子上进就行。” 这话叫金叔同没法拒绝,吭哧了半天才道:“这两天我抽空跟四弟说一声。” 那边小徐氏回去就先找徐氏,两人是一个娘家,如今当家的是徐氏的亲哥哥,小徐氏的亲伯父。小徐氏跟伯父开口,是侯府的世子夫人的时候,她理直气壮。如今嘛……就不如姑姑兼婆婆的话好使了。 且不说婆媳俩的谋划,只说林千鹤跟着林雨桐回家,就先被安排进屋子,洗了热水澡,先暖和暖和。林雨桐呢,去厨房,什么熏兔熏猪腿的,都给做出来。 怕不好熟,耽搁吃饭,复杂的没做。弄了个辣炒兔肉,干菜炒腊肉。再来了麻婆豆腐,红烧冻鱼,炒个白菜,凉拌个三丝,大肥鸡在炉子上炖着,一只鸡,一大锅的汤。 林雨桐撕了鸡腿,再盛了一砂锅的汤,叫端到屋里的小炉子炖着去了。剩下的由着金双金伞她们去做,一是招待林家跟来的人,二是他们自己吃。 林千鹤一过来,这就开饭了。 林雨桐按照这边的习惯,都是大盆的上菜,菜样数不多,但量大。分了两席,孩子们一席,在炕下支着桌子围坐。林雨桐和四爷陪着林千鹤在炕上坐了。 林千鹤也是第一次见白氏和璇姐儿。 对白氏,那是外甥媳妇,他只给了见面礼,话没多说。倒是对璇姐儿,稀罕的很,“咱家这一辈,没一个姑娘。大哥家三个小子,我这边两个小子。咱娘就念叨琼姐儿和璇姐儿了……要是咱家能得一个,娘该高兴的睡不着了。” 这是什么意思,林雨桐和四爷当然听的明白。 如今成了罪臣家眷了,孩子们的亲事不好做。小子的话还不讲究那么些,反正是娶进门来的。可这姑娘,嫁到别人家只怕就委屈了。以前,是侯门府邸,林家不会提这个话。如今到了这份上了,琼姐儿就不说了,只璇姐儿这婚事叫人发愁。林家这才说了这话,便是叫金家人说,林家的这个婚事,对璇姐儿来说,也是最好的选择了。 可这亲上加亲,别人觉得合适,四爷和林雨桐心理上却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怎么回绝呢? 四爷没直接回绝,而是把琼姐儿的事跟林千鹤说了一遍,“现在还没有消息。若是那边姑爷还可用,少不得将两口子打发到西北,哪里又少得了你跟大舅兄的照佛。” 林千鹤一听这话就应承,然后怒道:“这贺家儿郎若是个好的,那甚话也没有。只要去西北,林家必是照佛。咱们别看官不高,可林家在西北几代人……林家子嗣不丰,但上上下下,多少人是林家的弟子?那套枪法,林家从不藏私。姐姐和姐夫放心,林家在西北稳着呢。那姑爷若是不好,便把姐儿接回家,给我送到西北去。我必在军中给姐儿找个更好的人……在那边,可没劳什子从一而终的讲究……只要好姑娘,抢的是人求。” 林雨桐便苦笑,“只盼着是个好的,叫孩子少受些罪。” 说着,就给林千鹤夹菜,“尝尝,看可合了口味。” 那边四爷也把酒烫好了,给倒了一杯,“是藏了不少年头的陈酿,尝尝。”库房里放着的,据说是老太太每年要酿个十几瓮。 好酒好菜,可林千鹤也知道,吃这么一顿不容易。没看见外甥们一个个的吃的虽优雅,但这筷子的频率不由的要快的多吗?可见,还是受苦了。 吃了饭,没急着去请安。林千鹤从身上掏出一个匣子推过去,“这是银子,姐姐和姐夫拿着。” 林雨桐伸手打开,五张两千两的银票,这是一万两银子。 林家哪里有这么多钱? 当年林福娘的嫁妆才多少? 林雨桐推过去,“太多了,不能要!” “拿着吧!”林千鹤低声道:“咱家如今不同以往了。大哥的老丈人调防,守得是往西的路径。每年跟着商队走几趟货,赚的可不是少数目。” 是说守着通往西域的要塞。这地方光是来往商队的孝敬,一年都不是小数,再要是叫帮着捎带货物,那就更不得了了。 戍边有戍边的好处,在京城的五品官能穷死,可越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只要地方位置选的好,是真能肥的流油的。 当时林福娘嫁人的时候,林百岁已经成亲了。林大嫂是个很泼辣的姑娘,脾气算不上好,但人心不坏。 见林雨桐还犹豫,林千鹤就道:“还有珅哥儿和琪哥儿璇姐儿的婚事没办呢。没点家当,孩子的婚事就得凑活。这什么都能凑活,就是婚事不成。” 四爷就点头,示意桐桐先收下。 林千鹤这才高兴了,又说起了金家获罪的事。 哪怕是西北边陲,可只要在朝廷的治下,就都不是化外之民。朝廷的动向局势,林家该了解还是要了解的。 四爷把朝廷的人和事,掰碎了说给林千鹤,“……千万记着,宁肯退一步,也不要急功近利往里面窜。这里面的水深的很,卷进去就别想出来。金家能顺利脱身,这是多少情分在打底?” 林家可没这样的底子折腾。 林千鹤深以为然。金家便是倒了,没想到回了老家,还能住这样的地方,虽是粗茶淡饭吧,但好歹能吃饱穿暖。便是县令这个父母官,也只管冠冕堂皇的下绊子,却不敢真刀真枪的找麻烦,这就是底蕴。 他滋溜了一口酒,“我都记下了。” 这会子也没多呆,四爷又带着先去给老太太请安,林千鹤原本是不知道金家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因此,带的礼物里就没有这位的。林雨桐林家给自己的羊羔皮收拾了一箱子叫带过去,算个意思。 这个在西北不稀罕,林千鹤只道:“回头再叫人给捎来。要多少都是尽有的。” 老太太对林千鹤特别客气,留着说了好一会子话。紧跟着又去给金匡和徐夫人请安。徐夫人还在犹豫要不要给哥哥去信,可人家林家毫不犹豫的能上门,怎能不叫人感念。老大那边还得照看,家里都得四儿子操心。四儿子有帮手,就是金家有帮手,如何不欢喜?一一问候了林家诸人,那边金匡就叫去前面书房说话。 对西北的人事,金匡哪怕不在位子上,那也是如数家珍。 甚至写了一串名单,又拿了几张名帖给林千鹤,“若是遇到难处,拿着这些名帖去拜见,这些人里,总有人会卖老夫一个面子的……” 能给名单,那必是十分确定的。 再看这些名单,林千鹤大部分都听闻过。这些人可都是世袭的职位……是了是了!文定侯当年也是元勋,贫贱之交肯定是有些的。只是文定侯走了文官一路,面上是不跟这些武官联络的太亲密的。可实际上,私下人家的来往大概从来就没断过。 他不敢大意,心下也骇然。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原不过是怕姐姐外甥受苦,才着急赶来的。没想到,却跟林家得了这么一层保险。 紧跟着又去见了大房和三房,给二房的女眷也都留了礼物,真是色色周全。 给几房的东西,别的倒是罢了,不过是一些吃的用的,还有布匹皮毛……不过林千鹤到底是聪明人,得了好处哪里有不回报的。又给老太太和徐氏,一人孝敬了一千两的银子,给其他三房,一家给了五百两。 这个礼,反倒是比当年给侯府送的礼重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如此,才显得越发的难能可贵。 孙氏拿着银票,藏在这里藏在那里,藏在那里好似都不放心。只说三爷:“我倒是觉得以前的老话再是不错的。这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懂再多的道理,也不如心里装着义气的人好。” 有这银子,家里一下子就宽裕起来了。 林千鹤是个特别周到的人,知道家里还收了义子义女,那是对每个孩子都好。这些孩子叫他二舅老爷,他就骂:“什么老爷不老爷的,二舅就二舅,再叫我听见谁喊老爷,我打劈了他。” 然后带着金逸这几个小子去山里打猎,回来就在外面的亭子里烤肉。他还跟这些小子道:“看你们一个个的还都习武,要学就好好学,要练就好好练。等林家的qiang法练好了,只管到西北来,总能给你们弄个差事,将来也混个一官半职,封妻荫子不在话下。” 别个还罢了,只金霸凑过去,“二舅的话可当真?回头我可去找二舅,给我娘挣个凤冠霞帔。” 林千鹤就笑,伸手过去揉他的脑袋,“好小子。你二舅的话什么时候不真了?我且等着,等着你来。” 金逸到底是大了,心里想着谁家养义子义女的,不是当忠仆在养? 林千鹤就一巴掌拍过去:“你小子的心思就是重!你爹你娘可没当你们是下人养。别个不看,去你们大房看看去,看看那几个孩子怎么过活的?见了人塌肩驼背弯着身子,你爹你娘是怎么教你们的?我就听见你爹不止一次的说你,‘把腰挺起来走路,腰板要正’,昨晚上还听见,他教训金嗣,说‘看人要看着人的眼睛说话,别回避,怕什么?’……你娘训双丫头,总是说,‘就那几个钱的事,你不能做主吗?非得巴巴的来问。你便是买了糖吃了,我还能为这个打你?’,再看看整日跟琪哥儿身后的两个,那读书背书的,是不是你爹亲自教的,就是那描红字帖,是不是你爹给圈给改,手把手的再教?” 是!都是! 原不过是觉得爹娘心善,叫二舅说破了才发现,爹娘这哪里只是心善,分明就是在培养他们。陪着琪哥儿读书的是老七和十一,娘还说,这两的名字取的真是巧了,说咱家真得出一个麒麟儿,真捡回一个遗世的宝贝……这俩的名字就叫金麒和金世遗。 他一时之间鼻子酸酸的,胸口跟什么堵住了似得。 晚上站在书房外面,他到底是进去了。四爷抬头,问说:“你二舅歇下了?” 金逸心说,是的!爹从来不说伺候舅老爷,总是问说你二舅如何如何了,为什么早没听出来呢?那是因为,从来不敢往下想。 他噗通一声跪下,“爹,儿子……儿子鲁钝!” 四爷愣了一下,“地上凉,起来吧。怎么了这是?” 金逸就把林千鹤的话说了,“儿子从来不敢想……爹娘是这般打算的……” 还当是什么事呢? 四爷拍了拍炕沿:“过来坐。”他和桐桐不缺伺候的人,是现在暂时需要帮手,但这伺候吃喝的,有钱多少人找不来。很不必为这个费心。他就道,“你娘心善,遇上了也是咱们的缘分。既然到了家里,叫了爹娘,那不敢说跟琨哥儿璇姐儿一样,但也尽可能的,叫你们每个人都有安身立命的本事。你们每个人,爹娘心里都有数的。你年岁最大,今年都十四了。读个百家姓学个千字文,也还来得及。叫你跟在身边,是有长留你在身边的打算。跟着学学交际往来,庶务应酬。到了明年,给珅哥儿说亲的时候,你娘也少不得给你张罗。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告诉你娘,她会留心。总要找个叫你喜欢满意的。下来就是双儿和伞儿,这两个丫头年岁不小了,家里也留不了两年。等稳下来了,你娘会从佃户里找两个婆子在厨房伺候,这俩丫头给找户殷实人家,找个上进本分的后生嫁出去。嗣儿太老实了,跟你一样,他留家里。家里的杂事他可以,反正大事小情的有你照管,出不了岔子。便是咱家情况更糟,嗣儿也能历练出来,照管一家茶水铺子的本事还有。舞儿和柳儿不着急,还小,多留两年。老七和十一是读书的料子,好好的读几年书,过了年,你大伯那边开课,叫他们白日里也去上学,将来考个功名出来,成家立业……老八以后就叫他半天学文,半天习武,以后给你舅舅家送去,总有他的出头之日。久儿的情况有点特殊,你娘在教她医术,若是能做个女大夫,只看妇人家的病症,给妇人家接生,她也能活的很好……小十倒是喜欢木匠,这几天守在木工房里不挪地方,叫他好好学,回头举荐给工部,他许是比其他人更容易出头……这是我跟你娘的心思……若是你们有旁的打算,也要告诉我们。但只要定下了,就得踏踏实实的往前走,你这个做大哥的,就得在后面常叮嘱着些……” 金逸跪下梆梆梆的磕头,竟是一言不能答……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80 清平岁月(10)三合一 清平岁月(10) 林雨桐原本打算留林千鹤过了年再说,到时候再走也不迟。 结果林千鹤就笑:“我的姐姐呀,北地开春得到三月多,我哪里能等到那个时候去?现在路上虽说不好走,但也没你想的那么难走。我先往南走几天,再往西行,越是往西走,越是没这么难走,西边干旱,没这么这么大的雪,路上虽是不好过,但我跟着带来的儿郎,都习惯了。在边关,哪天不操练?对我们实在不算什么。” 如此,倒是万万拦不住的。 况且,这已经是耽搁了不少时间了。他也是这么大的人了,家里老婆孩子能不担心?也还都有正经的差事呢。 既然这么着,林雨桐别的没给准备,也没啥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路上的素食干粮,给准备了两车,烧点热水就能吃的那种。再就是各种救命解毒的丸药,偷着叫林千鹤带着,只说是当初顺王送行是送的,宫里的秘药,十分好用。 林千鹤大惊,还有顺王这条线呢。 林雨桐点头,“因此我才说,叫你回去告诉爹娘,我这里其实一起还都好。” 既然这么着,林千鹤就收了,这玩意能救命。 林雨桐帮着给收了,叮嘱说:“收好了,不能说不给别人用吧,但这总得给自家留着点,以防万一。若是不多了,千万记得叫人来取,一定得是可靠的人。” 林千鹤又是一连声的应承,这玩意要真那么好用,千金也买不到,哪里舍得滥用? 把这些要紧的给收好,还有冻疮膏,路上给带着现成的,但还是把汤药的方子给了林千鹤,“制成膏子难度不小,但是汤药擦抹也一样好用。药材极容易得的……” 这玩意是好用,这院子包括金逸在内的十一个,最初来的时候,一个个的都看不清的长相,冻得脸蛋都是裂开的。结果天天用着,这才过去半个来月,结果那脸基本是长好了,伸出来的手也不是萝卜的样子了。可见这确实是好东西。 林千鹤就道:“西北缺这玩意,回去叫大嫂弄一药铺,冬里只卖这东西,咱们股份平分。” 这都是后话,林雨桐也不当真,但还真怕他弄药铺,想了想又给了几张防着蚊虫和各种虫蚁的方子,这个不光是夏天能卖,这春秋的虫蚁就不多了?一开春虫子就冒头,要真弄个小铺面,转个脂粉银子的话,这玩意也能赚钱。 最要紧的便是伤药的方子,林雨桐是这么说的:“咱家在千户的位子上坐的时间已经太久了,这原是你姐夫早前就寻来的。想着送年节礼的时候,给家里捎过去。有这东西送上去,保不齐林家就能往上升一升。如今因着我们连累,升是不可能了。但千万别叫人钻了空子,再给挤下来。林家好几代的经营,别就给这么毁了。这东西拿回家去,跟祖父和爹还有大哥商量着,若是风头不对,就找找门路。这些方子,就是敲门砖。” 林千鹤一下子觉得沉手起来,“这……”这不好拿。 林雨桐却以为他不信药效,“这东西你姐夫给人试过,好用。若不放心,你再试试。”边关最不缺的就是外伤的伤员,弄点试试就知道了。 不是不信,是知道姐夫确信才给林家的,所以,才觉得这东西越发的沉手起来。但还是接了,情分这东西……不接就生分了。 那边四爷恰好也有事拜托他,他的信不好从这里发出去,“你帮着带到半路上,不拘是哪里,投出去便是了。” 是往京城的信! 林千鹤郑重的应下,将怀里的油纸包打开,信重新塞进去封口,然后贴身放下,这才罢了。 不说辞别的时候,亲外甥不舍,便是这些金逸这些,也颇为不舍。 林千鹤只应承,“再大几岁,都能出门了,就往舅家来。哪有外甥不认识舅家门的。” 金双几个就说:“我们是去不得的。” 林千鹤哈哈便笑:“去得去得!边关最不缺好儿郎,回头给找几个小女婿,就常在舅家门口了。” 把金双几个羞的往林雨桐身后躲,林千鹤这才罢了。 四爷和林雨桐又带着四处告别。老太太一点也没小气,收了人家两千两,给的东西也大房,这边最不缺的就是人参这些药材,老太太这些年不知道攒了多少好货,这会子光是上了年份的人参便给了一匣子,很是阔绰。 金匡之前就给过名帖了,这回也不过是白嘱咐了一些话。 可徐氏那边,小徐氏姚氏孙氏,都是各有书信要求着投递,别的值钱的东西没有,不过是拿林千鹤给各家送的皮毛,又给做了些针线罢了。 林千鹤都一一收了,这些都不能在一个地方投递的,要不然几家一起收到信件,还是会叫人怀疑。少不得走日子投递一封。 他这么一说,金家人越发觉得找对了人。直念阿弥陀佛。 走的这天,四爷说什么也得亲自将人送出去,带着儿子义子。还有金叔同陪着。到了大房门口,那边七狼八虎的都在门口站着,这几天,也时常过来陪林千鹤喝酒打发时间,四爷也不冷脸相待,倒是满满的相熟起来。 一行人往前送,林雨桐只能送到村口了。 姐弟俩说了许多叮嘱的话,这才罢了。四爷叫林雨桐先回:“我多送一程,赶晚上回来。” 嗳! 林雨桐是看着一队人走远,然后变成黑点,最后再也瞧不见了,这才带着金双往回走。 本是有马车的,之前林雨桐确实是坐在马车里的,但难得出来,林雨桐不打算坐车,这以后还不知道要在这里生活多久,也得好好的看看这地方了。 她也不是孙氏,更不是徐氏小徐氏,她没那么大的架子端着。反正,融入当地很重要。 文定山很少有外人来,这突然过去的车队,就是西洋景儿。今儿又难得的没有下雪,风也住了,其实消雪更冷,可在屋里憋闷了那么长时间,也都想出来透透气了。一个个的缩着脑袋,站在阳面,三五成堆的凑热闹。男男女女,好不热闹。 林雨桐又是这个样儿的在村里走着,就越发的有人当西洋景的看。 遇到人,金双会在边上低声解释,这是谁家的谁,为人怎么样。林雨桐对人家报之以微笑。她大大方方的不怕人看,可人家被她一看,反倒是不好意思了。 村里民风还算吃淳朴,至少一路走来,看她的男人不少,但却没有孟浪的。多是好奇,却没遇到不怀好意的。遇到年长的人,金双又说是族里的长辈,林雨桐还跟人家福身行礼,倒是叫人家手足无措了。 走了一段路,终是有一堆妇人远远的看着,等到林雨桐快到跟前的时候,推出个粗壮的女人来,其他人躲在后面红着脸笑。 林雨桐就停住脚步,等着女人说话。这女人先是朝推她的人瞪了眼睛,这才扭过来,憋手蹩脚的学着林雨桐福身,又逗得那些女人和远处瞧热闹的人一笑。 她也泼辣,朝那些人喊:“笑什么笑,你行你来呀。” 林雨桐就道:“嫂子做的挺好,可不敢当嫂子的礼。” 金双说着女人也是金家的族人,按排行该是同辈。 这女人被夸,脸上马上光彩起来:“……那个……太太……奶奶……”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林雨桐便道:“我是常四家的。” 这女人却很知道分寸,不敢这么称呼,只道:“原来是四奶奶。之前过去的,是您娘家兄弟?” “是!”林雨桐就道,“这不是家里遭了难了,回了老家。娘家不放心,打发我哥哥过来看看。本来想着安顿好了,就去族里拜见的,不想我弟弟来了,这一耽搁,又是大半个月。失礼的很。” “失礼啥呀?这有啥失礼的,这咱都是自家人……家里又来了贵客,有啥可失礼的。”她说着,就朝那些女人看过去,“是吧?” 那些人也三三两两的说是。 林雨桐就笑:“那赶明我叫双丫头请各位婶子大娘嫂子姑娘,都去做客。别的好玩意没有,不过是京城口味的点心做两道,娘儿们一起热闹热闹。” 这嫂子先笑,“原想着,侯府里的太太奶奶们,那都是尊贵人。我们是想上门吧,偏又不敢,没想到四奶奶竟是这么个和气的性儿,那我们可等着了。尝尝京城里的点心去!” “那可得都来,谁要不来我可就恼了。”林雨桐说着,就看金双,“丫头,且都记着,别叫谁躲了。” 金双跟着爽朗的道:“我记下了,家里还有好酒,管够的。” “傻孩子,你这么一说,可还有谁敢上咱们家来。”林雨桐这么一说,众人哄笑,都言说:敢去的!敢去的!最是稀罕好酒。 站着说了一气的话,林雨桐就告辞,说好了,明儿请人家上门。 进了庄子里的路,两边暂时就没有人家了。只金双陪着走着,就说起了刚才凑过来说话的女人,“那是栓柱婶子,跟大房的大太太有些不睦。那房的大奶奶,原是咱家姑太太的亲闺女,也是咱家的表姑奶奶。嫁过去给忠大爷,结果那大太太的侄女作兴的,怀着身子不猖狂,这表姑奶奶对拴住婶子有些恩惠,说是拴住婶子的大闺女病的狠了,求到家里,是表姑奶奶又给药材又给银钱,这才把她家闺女的命都救下了。为了这个,后来表姑奶奶被大太太磋磨,她就很是说了些公道话。后来,还为这个打了大太太的侄女……大太太将她给打出来,再不许她登门。偏这个婶子是极有能为的,在村里很有名声。族里的女眷都肯服她,她人也热心。我曾在庵堂里,也常出来采买,这些事都是我听来的,便是不准,怕是**不离十。” 林雨桐便了然,她叮嘱,“晚些时候,把咱家的包子拾掇一篮子,跟你大哥一道,先去她家。明儿去请人,央她跟你和你大哥一块去。” 金双利落的应着,林雨桐回头看看这丫头,这段时间养的好,脸上,耳朵上,手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肤色还是偏黑,可却也细致。她就叮嘱:“给你配的药膏子,洗完脸洗完手,记得要抹上,年岁也不少了。这过了年也都十五了。” 十五岁不大,可也不小了。这样的年纪,错过了花信,不好找婆家的。收了这孩子,就得对人家的一辈子负责,她就不免问:“咱娘俩说话,也别害羞。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金双之前就从金逸那里知道爹娘的打算,但这时候被问了她还是不由的红了脸:“娘,我不想嫁人。” 嗯? 林雨桐扭脸看她:“怎的有这样的想法?” 金双唯有苦笑,“我在庵堂长大,那里的姑子难不成原本就是姑子?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父母疼爱,可嫁了人,婆婆磋磨男人不喜。没生个孩儿,叫婆家给休了,娘家爹妈也没了,回不了家了。这才在庵堂里苟且活着。您道那小小的庵堂,一两个姑子,怎么啥也不靠也能活下去,不外是这世上的女人过的难的太多了,日子艰难偏就没个诉说依靠的地方,这才去庵堂里,对着泥菩萨祈求一番。可若是这菩萨真有用,我在庵堂里侍奉菩萨那么些年,怎不见菩萨显灵。可见,那都是自个哄自个的。我心里原本就存着这个想头,却不知道该怎生说。后来,来了咱家,娘总说,求人不如求已,谁有不如自个有。我就想,往日里我那些想头,用这话便也说尽了。我如今吃的饱穿的暖,有遮风挡雨的地方,我伺候爹娘,家里都是亲人,我何苦上别人家去,为别人操心劳碌。” 林雨桐便笑:“那照你这般说,这天下的女子都不该出嫁……只管在家养着便是。当爹娘的再没有嫌弃闺女在家的。只是……爹娘终是不能陪你们一辈子,兄弟姐妹再亲,别人也都会有自己的家人。那时候你形单影只……你如今想不来那凄凉,可这做爹娘的想的到却不为你想在头里,这便是爹娘的失职。不过也不急,咱们慢慢看。必是要找到合你心意的。” 金双这才笑了,只要不走,怎么都好。 两人说着话,这就到了庄子跟前。两边住着的都是猎户人家。好些都在路边晾着皮毛,也有小娃儿在跑来跑去,看到林雨桐就站在边上仰着头好奇的看。 瞧一个个的脸上都冻的不成个样子,她就说金双,“回去叫久儿再熬药,给她们先送些。若是谁家求着药,也别舍不得。只管给便是了。” 金双若有所思,“娘,我晓得了……” 林雨桐看她:“这又晓得什么了?” 金双便低声道:“原本在姑子庙,每到佛节女儿节,总要蒸些素馒头给香客,结善缘。娘这也是在结善缘。” 林雨桐被逗的一乐,但意思吧确实是有那么点意思,她给金双解释,“咱们原本是高门大户,便是如今落魄了,好些想上门的人也觉得不好上门。原本是好心的,这会子也怕贸然上门来,叫咱们反倒是恼了。哦!如今落魄了,连你们这样的人都这么着就上我们家来了。很有些这样的想法。再则,她们言谈无忌惯了的,上了咱们的门,偏不知道该怎么跟咱们说话。就像是大奶奶三奶奶那样的人,她们跟拴住家的那样的妇人能坐在一起拉家常吗?” 金双摇头,“不能。” “是啊!咱们明白这样的道理,她们也知道这样的道理。别看她们看似粗鄙,可人情往来这些事情,那可是精明的很。咱们若是带着东西上门,胡拉巴拉的,她们反而被唬住了。况且,咱也不知道,哪些人愿意跟咱们来往,哪些人不愿意跟咱们来往。明儿你们去请人,必不可能人人都来。若是能来一半,那也是老太太这些年积攒下的恩德。有那推脱不来的,不要强求,也不要说难听的话。只把礼物放下,客客气气的便是。但回来,这家人得记住了,以后应对,须得小心。” 金双一一记下来了,一路上,又在心里思量了一回,两人回家赶紧叫人准备出门要带的礼,以及明天待客要用的东西不提。 却说四爷送了林千鹤送到过了镇子十里地的留客亭,郎舅二人这才作别。之前大房的人只将人送到镇子上,就客气的离开了。人有远近亲疏,这也不算是错的。 这会子只剩下自己人了。难得的不打眼的出来一趟,四爷也把沿途的村镇看了看,又带着人朝回走。大雪过后,路还是不好走。如今用的都是雪橇,这玩意稍微快了那么一些。几个孩子藏在被子里不露头,真冷的太邪乎了,鼻毛都冻住了。 三爷就缩脖子,跟四爷道:“要知道有一天会回老家来,当年爹就不该瞒着咱们。往年祭祖啥的,哥几个轮换着回来一回,如今也不知道这般尴尬。” 四爷没理这些牢骚,只问他说:“最近见过家里的佃户了?” “还没顾得上……有事拿不准正想跟你和老太太商量。”他冻得鼻尖都是红的,眼泪不时的就下来了,那是鼻子酸引起的。 四爷点头,示意他说。 “明年,我想把租子往低的调一调,我算了一下,若是收三成租子,咱家是够吃用的。”三爷皱眉,“便是咱们不主动提,未必没有人动歪心思,打着咱们是犯官的名义只说不敢种咱们的地……一个不种,别人便都不敢种。莫不如主动降下去,咱们求的是个‘稳’,多收还是少收点租子,反倒在其次。” 四爷倒是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三哥说的是。这事我应了,老太太要问,自有我去回话。三哥只管做主便是了。” 三爷立马腰背也直了,人也精神了,“回头就去说话。” 进了镇子,打眼就看到大房的金孝从一家饭庄里出来,含笑在路边等着。四爷也笑着打算去应对,却不想对面的茶铺里,帘子掀开露出个身影,这身影跟四爷对视了一眼,转眼又退了进去。 四爷不动声色,停下跟金孝寒暄,然后把三爷和几个孩子托付给他,“麻烦给送回庄子上去,我还有点事要办。” 金孝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倒是不客气。便点头应承,“尽管放心,保准好好的送回去。”只二里地,站在镇子远眺,都能看见村口,却不知道他故意说这个话是几个意思。 金逸跟着四爷,没跟着一起走。三爷想问,但对四爷眼神一对上,就不再言语。叫了金孝就走,“……也是四弟太小心,还得麻烦二哥哥……” 琨哥儿看他爹,四爷摆手,他便不动地方,但一路上都特别小心,这还有两弟弟跟着呢。 等一队人出了镇子,金逸才道:“爹,去哪?” 四爷没避讳人,直接进了茶叶铺子,掌柜的是个面熟的,以前在顺王府见过,“王掌柜?” 王掌柜也一脸的喜色,“四爷。您楼上请。” 之前四爷看见的是李诚身边伺候的小厮,他以为是李诚打发人来了,谁知道上了二楼便愣住了,“你怎么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诚。 李诚上下打量四爷:“瞧着还好,可还适应。” 四爷点头,“一切都好。”他左右看看,“你这出京的事叫人知道了,可了不得。” 李诚看了金逸一眼,四爷就道:“收下的义子,不是外人。”说着,就告诉金逸,“见过你李二叔。” 金逸并不知道这个李二叔是谁,但还是郑重的跪下磕头见礼。能从京城出来见自家爹爹的,那一定是非常亲近的关系。 李诚点头,失笑,“倒也机灵。”原本打算摸个金元宝出来赏人的,这会子倒是不成了,顺手摘了身上的玉佩递过去,“拿着玩吧。” 金逸看四爷,四爷点头,他这才收起来,领受了。却也没在二楼守着,只道:“儿子给爹爹和叔父煮茶去。” 从二楼退下去,却守在台阶上,不肯动地方。 李诚在二楼朝下看了一眼,先满意了三分,“这才几天,就找了这个机灵鬼来。” 四爷坐在炭盆边烤火:“几时来的?” “昨儿才到,正说怎么跟你见一面,就见你送你小舅子出城……”李诚坐在四爷对面,“我是不得不出来一趟……有件事我得叫你知道……大皇子他自你们出京,便出事了。跟着骑射师傅骑马,不知怎么的马便惊了……人从马上摔下来,当时就昏迷不醒。太医诊治,言说损了脊椎骨,只怕这辈子……站不起来了……” 四爷皱眉:“人人都以为是许时忠所为?” 李诚点头,“当年金二哥还在世之时,咱们也跟许时忠多有往来。你虽跟许时思不对付,但是对这个姐夫还是尊重有加,他对你这个小舅子,也颇为照顾。难道在你看来,许时忠便是这样的人。谁都知道他有不臣之心,可如今菜市口被斩杀的朝臣及其家眷的血还未干,正是要稳定朝局的时候,他疯了才会干出这样的事。因此,我是不信的。” 四爷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皇上除了皇长子之后,其他的皇子都夭折了。只这一根独苗,不管皇上的身体有没有恙,他都不可能对这根独苗动手。” 李诚又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我就怕宗室里还有人参与其中……若是那样,顺王府必然会被卷入其中。” 四爷就沉吟,随即便道:“正好,有个人我不知道怎么送到京里去。你总是要回的,顺利捎回去吧,捎给许时忠。” “谁?”把谁捎给许时忠。 “文氏。”四爷没有瞒着,直接就说了。 嗯? 李诚不解:“何意?” 文氏的事瞒也瞒不住,他有没想瞒着李诚,把从文氏里知道的事都给说了,“因是文氏的一面之词,我无从判断其真假。如今,大皇子出事,她这个母亲对许时忠有大用。” 可你为何要对许时忠示好呢? 四爷看了李诚一眼:“那你觉得,皇上、许时忠、还有你猜疑的存在的第三方,哪一方暂时是占着优势的?” 李诚沉吟,看着被四爷摆在桌上的几个茶杯,“宫里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皇上肯定是暂时不能出来,他在许时忠之下。我猜测的第三方不敢冒头,其势也不大。况且,他们一上来就拿大皇子开刀,既得罪了陛下,又惹怒了许时忠。便是陛下暂时不会对这一方如何,但他却深知不是许时忠下的手。陛下在宫里宫外的人不多,但要真要给对方为难,对方便也会毫无还手之力。更何况,许时忠占着‘监国’二字,连父王都得退避一二。” “这便是了。”四爷就道,“许时忠杀了那么些人,只金家全身而退。许时忠再多不是,他是我姐夫,我外甥女我得顾着。况且,文氏信许时忠,多过信陛下。放她回京,以她的聪明,她不会跟许时忠交恶。与其叫她在中间,以报恩还债的面目给金家周旋,那倒不如,我打着长姐和外甥女的旗号跟他缓和关系。再退一万步讲,你会发现,任何事都绕不开此人的时候,那你为什么要绕着他呢?缓和关系,亲近关系,不等于阿谀。这话你很可以说给顺王和世子听,万事只想着‘监国’二字便可。” 李诚一时间脑子转的飞快,“陛下会故意将大皇子的事推到许时忠的身上,许时忠为了避开嫌疑,会助第三方将战火引到宗室。皇上身体不好,大皇子如今又这样,那谁得利?自然是宗室,所以,宗室也有人有这个嫌疑,而顺王府首当其冲。逃避无用,那便的积极参与。你让我带文氏这个大皇子的亲生母亲回去,交给陛下,是跟陛下表明顺王府的清白。可想要交给陛下,我们连皇宫也进不去,还得先交给许时忠。这个道理……文氏明白,你也明白。所以,文氏必然会跟许时忠交好,而你没道理跟他不交好……你们跟他之间,只是因为金大人跟他之间因政见不合有矛盾,并不是你死我活的仇敌……” 对的!政敌不是仇敌。政敌这种东西,今儿可为敌,明日便可为友。不必交换什么真心,可用便行。 李诚顿悟了,“我将文氏带回去给皇上,只说交给皇上,但至于许时忠怎么想……这就跟我无关了。但我只管交人,不跟他纠缠,又有文氏不跟他交恶的态度,他必然以为我们并没有跟他为敌的心思。便是将来万一皇上问起来……父王只推到许时忠和文氏身上便可,顺王府又有何错?” 四爷点头:“如今朝局很有些扑朔,顺王府很不必掺和。你一路走来,沿途也看了。除了山匪出没,一路也都太太平平。之前我有一封信,是叫内弟寄出去给许时忠的。如今你来了倒是好,你亲手交给他,不必忌讳你跟我有来往的事。” 李诚眼睛一亮,如此也好。他在京城能松口气,金四在这里也能有个喘气的机会。 他指了指一边的桌子,叫四爷去写信。他自己则站过去,给四爷研磨,“你这个主意还有一个好处,之前没打算告诉你,怕你知道了要恼怒。如今知道了倒也不怕……” 四爷坐在桌子前,一边提笔,一边叫他说。 李诚低声道:“之前你被许时思那混蛋差点弄死,这事我便记在心里了。私下叫人盯着那货,他的行踪我是尽知的。原本不过是想着,他要是真对你不利,我也好提前知道消息给你送信。却不想……却叫我查出了一桩恶心事。” 四爷手下没停,李诚一边看着四爷写的内容,一边往下道:“……许时思这混蛋……在脂粉巷养了好几个女人,我也借口喝多了找机会在楼上看见过那几个女人,你猜这些女人都长的像谁?” 四爷的笔稍微顿了顿,“文氏?” 李诚惊讶了:“这事你知道?” 四爷摇头:“之前不知。但现在你提这事,怕是知道文氏不是二哥的女人,故而才说出来的。” 李诚点头:“这事我心里恼的不行,总想着弄个人不知鬼不觉得法子,将他一把给摁死。许时忠是许时忠,许时思是许时思,只要暂时不叫许时忠知道是咱们弄死了那个玩意……那他这死便也就死了……文氏一旦送去,那就有好戏看了。” 四爷把这事记在心里,回去叫她去见见文氏,该告诉她的总要告诉她的。 是不是能借她的手除掉这个祸患,那是后话。 这会子只用心把这封信写完。李诚摸着鼻子看这封信,怎么说呢?这信上的语气,像是自己跟自家哥哥说话的语气,那种阴阳怪气,各种的不服欠揍在信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什么不敢高攀称呼姐夫,如今许大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家姐福薄无子,正该许大人令聘高官之女云云。 李诚心说,原配的娘家还把着许时忠续弦之事,虽说以金家的情况,他很不必理会。但若是加上当年他父丧母亡,是他的老师将爱女嫁给他,给他撑腰做主,叫他能在族人环伺中立足,那金家是出了大力的,他试着把金家撇开试试,不得被人的唾沫星子给淹了。 再往下看,又是关心外甥女的,说什么若是后母不慈,叔婶欺负,叫许时忠只管将外甥女送回金家。金家虽沿路被追杀,但好歹还有太|祖所赐祖地,总少不了孩子一碗饭吃。 这个祖地……李诚都不知道。想来许时忠也未必知道。 能被这么大拉拉的说出来的地方,那必是不怕收回去的。这是不是说,太|祖还给金家留下别的什么东西了。许时忠他自己得掂量掂量才是。 接下来四爷又说了:之前听闻父母大人要叫金家北迁移民,颇为惶恐。皇上下旨叫我们回祖籍,父母官却另有命令……敢问,没有皇上的旨意金家是否能随意的离开?若是可离,是否能留一房人看守太|祖所赐陵地和祖地?若是能留,可否留大房。 又写了大房父子身体不好,恐不到北地便一命呜呼。请求留在祖地,以便咽气之后好安葬的。 李诚心说,这个县令是哪个傻子来着,这一封信过去他还有的命活? 别人不知道这封信的力道,但是他只知道的。只要他想达到某种目的,他不会跟哥哥撒泼打滚的要,相反,他是阴阳怪气的各种顶撞,还不小心把自己受的委屈露给他看看。 可每次,这么一闹腾完,想要的都能得到。 一如现在的金老四,很多话,金老大人作为老师,作为老丈人,不能跟学生跟女婿低头,但是金老四作为小的,作为小舅子,是完全可以跟姐夫阴阳怪气的。 这种低头又嘴硬的不承认低头,看似不亲近,却又亲近的示好求助,许时忠……他必吃这一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81 清平岁月(11)三合一 清平岁月(11) 将信封好收好,李诚主动说去了琼姐儿,“……一直在我家的庄子上跟嬷嬷住着的,你放心,不会出任何岔子。” 可到现在还住在庄子上,已经是出了最大的岔子了。 那贺家……怕是没叫孙子回来。 四爷的眼神暗沉沉的,“贺家那边不用送了,便是贺知庭回来,也不必叫琼姐儿回去。不过这生产,还是要叫贺家知道的……” 否则孩子生下来这身世还不得由着人胡说。 李诚心里有数呢,连连冷哼,“贺家那老东西,就是个滑不留手的……只怕你这封信送回去,他就得变了态度。” 四爷冷哼,不发一言。 李诚便知道,这是真的恼了贺家了。 两人再说了什么姑且不提,且说金家大房老二金孝回去,想起金季常在镇子上的反常,便想去书房跟父亲说一声。却不想刚出门就碰到金忠那边的人,手里捧着什么东西,用红布盖着呢,见了自己明显躲了一下。然后见了礼朝大房那边去了。 要抬步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那托盘上写着一个‘正’字。 这家里家大业大的,八个儿子,东院的房子其实是不够住的。长辈住一个院子,长子住一个院子,剩下的都是两三家挤一个院子。 他们两口子住正屋的内间,另一侧的书房,闺女们住。老三和老四各住东西厢,然后也是一样,闺女住另一个隔间里,三家的小子混住在两边的角房里。这是自家没有妾室,像是其他房里,有妾室的,都是妻妾一屋一炕的住着的。想想那个吵闹啊!今晚跟这个睡了,明晚跟那个睡了……女人家整天为这个生气,吵起来男人夹在中间受夹板气。眼看小辈又大起来了,这婚嫁还需要房子,这又该怎么安排? 人乱糟糟的,就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家里的东西,总是就用混了。于是想了办法,谁家的东西,这都是带着字号的。正院那边是‘正’字,然后是一二三四的依次排开,从吃饭的碗到出恭用的马桶,都带上标记了,就错不了了。 带着那么些个东西,用正房的托盘托着,然后往大房去了。 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又补贴大房了。 住在这屁大点的地方,人就是没有**。也不是说这边不孝顺老太太,实在是这么大的宅子,住不下这么多人。西院那边要是能用,这倒是能倒腾开。可那边的房子就是得那么空着,不能用,要不然唾沫星子得淹死人。 所以,这就是大房总是找各种借口住在外面的原因。没人乐意回来住,不敢怨自家的爹娘,那就只能埋怨老太太,埋怨二房。 自家爹身体康健,啥事都亲力亲为,家里谁也不知道家业如何,攒下多少来。反正各家每月五两银子的开销,少是不少,看你怎么算了。自己一儿一女,不养别的女人。就一家四口过日子,老丈人那边是比较踏实的小地主,当年给媳妇陪嫁了五十亩地,一个小磨坊,镇上的铺面一个。所以,自家的开销肯定够。粮食家里供应,其他的收入足够日常开销,家里给的月例银子一般都是委托给老丈人,每年给媳妇的嫁妆里添上几亩地,这十多年积攒下来,也攒出个百十亩的庄子。这在兄弟们中间不显山不露水的,属于还过的去的。可这马上就面临个问题,自己闺女大了,得出嫁了。自家儿子也大了,得说亲了。这儿女的亲事不能马虎对吧?手里攒的这点家当,给闺女出的陪嫁,还没老丈人那个小地主嫁女儿陪嫁的多呢? 媳妇在家里整日的念叨,还怕隔墙有耳叫人听见了笑话,又把声音压着低低的,那就更不能听了,跟碾小米似得,烦死个人。 这才进门,本也不着急去找父亲的,谁知道这女人又絮叨上了,他烦的不行,这才急着出来。可这一出来,就看见这个,心里怪不得劲的。 别看兄弟八个,可也只老大是从大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其他的……当然是庶子。 大太太的脾气可不怎么好,小时候自己就养在她跟前,那个打少挨了吗?大冷天的跪在雪地里的时候都有,差点没把小命给冻没了。这些事,只自己跟老三深有体会。那是为什么被太太罚的,还不是替老三背黑锅。因着这件事,老太太插手了,说了,以后若是有男孙,就不能娇惯养在内宅,得出去跟武师傅学本事去。若是生了女孙,就给她送去作伴。结果并没有生下女孙,一水的男孙,他和老三是先被送走的。可两人并不难受,在山里的庄子里,虽然不得自由,师傅教的严,学不会或是不好好学也要挨打,但这种的打好歹是逼着自己学了本事了,可落在主母的手里,那真是一个都甭想活着。 在武师傅那里,兄弟几个忘了出身,忘了不是一个娘生的,处的也还不错。 只是下山了,总有个多寡算计,中间少不了有个嫌隙……只是这么亲近的都少不了心里不平,更何况是跟老大之间了。 老大是唯一一个送去山里三天又被接走的。老太太说,兄弟们一出长着的,才能更亲近。这话是有道理的。但是再好的算计没用。寥氏那老太太没办法,就撺掇她亲娘她祖母,这两人都是自家父亲的舅母和外祖母,他不敢违抗。那边老人说想孩子,不见孩子吃不下睡不着,就这么着,老大在山上呆了三天就被接走了。这事是瞒着老太太的,等老太太知道的时候,老大在廖家已经养了五年了。 老太太知道了,将孙子接回来,养在身边。后来更是将外孙女许配给他,用老太太的话说,就是寥家粗鄙。 可没想到,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自打那位表妹没了,爹不敢在给老大续弦,怕戳了老太太的心。那个廖家的闺女,一直就是个妾留在留在那个院子里。 寥氏觉得这是让步,可老太太却真就死了心了。 如今老太太不在府里,这不,连父亲也还是怜惜老大那个‘鳏夫’,什么都想着他。这又是避开人叫老大拿了什么好东西过去。 正寻思呢,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老三。 他扭脸一看,唬了一跳,老三脸上那个血口子,从眼角到唇角,这得破相吧,“这是……怎么了?” 老三捂着脸,“我去祠堂躲两天清净。” 得!又是被家里的女人给挠的。 金孝点头,“那你去吧,我正要去正院……” 老三‘哦’了一声,一出去正好看见大房那边进院门,他就嘀咕了一声,“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金孝带着几分嘲讽:“正字托盘,一托盘的东西盖着红布,能是什么?” 这听着怎么像是说金银呢? 老三就住脚:“又贴补了?” “是老爷还是太太贴的,这个可不好说。”老二说着就道,“你不是去祠堂吗?去吧!” 老三不去了,“还是算了……我得叫这几个女人知道厉害。”说着,低头又往家去了。 老二笑了一下,抬脚往正院去了。老三是个脑子简单的,他媳妇是个泼辣豁得出去的,随他们闹去吧。 他求见了老爷,老爷叫进了书房,语气并不好,直言问说:“有事?” 老二习惯了这种语气,老爷就是这么一个人。寥氏留在家里照看老太太,他在外面忙,有时候半年半年也的也不回家。反正身边也从来不缺女人,女人怀孕了,就送回来,生孩子养孩子,他在外面继续忙他的。于是这般,女人不少,儿子不少。老太太倒是叫寥氏跟着,可老爷得孝顺,就得把媳妇留在家里伺候。于是,寥氏只恨老太太叫她夫妻分离,这一屋子女人剩下孩子没权利养,都给老太太送去。老太太照看着给养到三四岁,身边给几个信得过的人,直接就往山上一送,学艺去吧。 那么一点年纪上山,下山的时候各个都十三四岁,能说亲的年纪了。 每年也只老太太上去看个三五回,其他人是不见的。所以,要说感情,父子之间的感情还不如他们几个勾心斗角的兄弟亲近了。至于信任这种东西,在父子中间更是不可能有。 像是撞见金季常反常的事,他本来是可以不说的,可是那是大街上,父亲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的,倒不如坦诚一些。 于是,他进来就把这些都说了,便一言不发的等着,看姥爷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金泽皱着眉头:“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对二房表现的太急切了一些。” 金孝愣了一下,最后还是道:“老爷跟老太太想的不一样。老太太那边顾念着二老爷是姑太太血缘上的亲弟弟,二房的后辈都是姑太太的血脉亲人,这跟咱们又是不同的。可老爷却不能拿咱们这一大家子去冒险。他们回来二十口子,可咱们家,六七十口子人呢。孰轻孰重?儿子觉得,便是急切些,也是情有可原的。刀子割在肉上,谁的肉谁疼。” 金泽的目光柔和了一些,“……你话原也不错。二房以前在京城,跟咱们是不相干的。这些年,给了咱们不少便利,谁都得卖咱们家三份颜面,你爹我也知道,那不是你爹有能耐,那是大房在京城得势。可这越是得势,这出事了,便越是大事。那一房能在大事里全身而退,我就怕咱们是跟着遭了殃的池鱼……”什么都料到了,却没料对老太太的态度。在她心里,老太太堪比男子,原以为也是个重家族传承的……却没想到,她到底是个女人,对亲生骨肉的到底也是不一样的。 若早知如此……将寥氏送到家庙,将廖家的侄女送走也就罢了。何苦闹成如今这个样子。 老二有句话说对了,刀子割在肉上,谁的肉谁疼。老太太的外孙女老太太疼,寥氏是自己的媳妇自己的表妹,她……也是自己的血亲,自然是更疼她些。 这一错……就错的离谱了。 金泽揉着额头:“照你这么说,二房那边根深的很。” 金孝可不敢下这样的结论,他只道:“……我只知道林家那个二爷,对金家颇为客气。林家在以前的二房眼里,是小门小户。可在咱们眼里,那也是大人物。五品的武官人家……人家是兵,咱们是……不一样的。想着,他们对官场上的那一套总比咱们要熟。真要是二房坏了大事,林家自保都来不及,哪里会为了一个出嫁了的女儿这么兴师动众?这是儿子的一点笨想头,是不是的,还请爹拿主意。” 金泽打量了大儿子一眼:“我这边,你不用管。老太太对你们这些孙子,心都是好的。常去孝敬孝敬老太太,跟老太太说说话,走动走动。也叫你媳妇过去请请安,等得老太太一份疼,就够你们受用不尽了。”说着,就闭上眼睛,“去吧!忙你的去吧!不用事事来禀报。” 金孝有点明白这话的意思,又有点不是太明白这个意思,但到底是没多留,转身就要走。 门还没出呢,就听见外面哭闹声传来。他也不以为意,老爷也不以为意。家里的人口多孩子多就是这点不好,女人争风吃醋,孩子们一屋住着打打闹闹,这都是避免不了的。 他淡定的出去,却正好碰上寥氏急急忙忙的出门。 他站住脚步,躬身请安:“母亲。” 寥氏斜眼看了老二一眼,说身后伺候的婆子,“回头洗洗地,多脏。” 然后直接从这个庶子面前过去了。 金孝不用刻意控制,他早就克制习惯了。面不改色,只装作听不懂,等着寥氏出去了,他起身,然后淡然的跟在后面出门。 这话金泽在里面都听的憋火,这也就是自己的表妹,若不然,她可没好果子吃。这些儿子都大了,都三十岁往上的人了,不是吃粑粑的三岁孩子了。 他起身出去,就看见二儿子面无表情的跟在寥氏的身后。 这一刻,他的心猛的跳动起来:会咬人的狗从来不叫。叫唤了再咬的狗,再凶狠那也是很不怕的,就怕这种的。 本来要出去的,这一刻他就缩回来了,她想起早前给这些儿子成家时老太太说的话,她说:“庶子还是分出去吧。留在家里,终成祸患。” 可为什么没分呢? 是因为自家的亲爹娘还说着,是爹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没有这七狼八虎的儿子围着你,凭着忠儿的性子,那还不得是凭着老太太搓圆捏扁了?” 刚巧,那个时候,老太太要让忠儿娶她的外孙女,他也就想着,老太太怕以后的儿孙跟他不亲,所以才如此行事。府里只剩下一房人,由着老太太是说了算。 因着这个想头,他当时只说,孩子们成家就分,没在一起过日子,到底是没感情。很该叫儿媳妇伺候公婆几年……老太太因着寥氏一直在家伺候倒是没说一句反驳的话,由着自己这么来办……再后来,儿子生孙子,越来越多……矛盾也多,寥氏就说,是住的狭小的缘故,如此,他们倒是在府城的宅子里住的时间比在老宅多。可在府城……矛盾就少了吗?一样是矛盾重重……人人都说,家大了就是这样的。没闹到他面前,他也懒的管。反正,一年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在外面的。如今回来了……因着二房的事,他得缩着脖子,暂时不敢露头,这才发现,矛盾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吗? 书房的门没关,那哭闹声一声声的传过来。 是老三媳妇的声音:“……这一盘子的元宝,还说是赏你的?谁赏你的?你一个姨娘……啊呸!竟是比主子还体面了起来?” 可不正是老三的媳妇揪着小寥氏在打,这小寥氏就是寥氏的侄女,可再如何,也是个妾吧。那一盘的银子被老三媳妇端出来,就放在台阶下,“今儿我打的就是偷主家的贼。” 寥氏长的精巧,这些年没有生育,年岁不小的妇人了,愣是收拾的跟二八佳人似得,说话也细声细气,“好叫三奶奶知道……我这可不是偷来的,原本也是母亲给我补的月例银子。” “哎呦呦,听听听听!这话多新鲜呐!”老三媳妇手叉腰,脖子一梗一梗的,垫着脚挺着胸脯斜着眼睛,眼白翻着:“咱家谁有月例银子?那不都是一房一房给的!是!咱都是庶子,给咱们五两,给大房十两八两,便是一百两一千两去,那咱没意见。人生来是啥命,咱得认命。往常给大房的金的银的玉的,谁说话了?我就是再不懂事,不也没言语吗?今儿这可不一样!这正儿八经的儿媳妇,竟是比不了一个妾室?” “她可不是妾室!”寥氏气哼哼的,冷笑着看老三媳妇,“既然知道自己不配,就回你的窝里孵蛋去。有你什么事!赶明儿,扶正了她……她就是大奶奶!”说这,就叫身边的婆子,“还不扶你们大奶奶起来?” 老三媳妇不怕寥氏,她娘家硬扎,是跟在金泽身边时间最长的把兄弟,关系铁着呢。当年本是把她说给老二的,但她嫌弃老二长的粗犷,不如老三俊秀,死活要定下老三。谁知道等成亲的时候,老三又长了两岁,当年俊秀的小伙子一下又变成了跟老二差不多模样的德行。她当时隔着盖头瞧见新郎官,当时就当着满院的宾客把盖头给揭了,死活就是不成亲,哭着喊着说金家骗婚。就这样,金泽也只哈哈笑,半点怪罪也没有。 寥氏想压服她?不能够! 老三媳妇不跟寥氏直接顶撞,大盘子脸当时就一挤,妄图挤出几滴泪来。然后手绢一样,身子一俯,“太太莫不是糊涂了?扶正这样的事……可是要族里说了算的!” “那就叫族里说!”寥氏冷哼一声,叫身后伺候的,“把银子端上,送你们大奶奶回去。” 却不想那婆子才端起放着元宝的盘子,脚下就被人绊了一跤,那元宝这里蹦一个,那里蹦一个,全散落开了。然后哄的一下,涌上去大大小小的孩子十好几个,也不知道是谁捡了,然后蹭的一下又都散开了。 老三媳妇眼看着自家孩子捡了俩跑了,帕子一收,嘴一憋,朝寥氏福了福身,扭身走了。 老二远远的站着,看见人家都去捡了,就只自家的两孩子,在门口站着瞧热闹,这会子人散了,却不知道跑。这会子寥氏没反应过来,这要是反应过来了,还得了。他三步并做两步,过去还是被寥氏瞧见了。厉声呵斥道:“小畜生,站下!” 闺女今年都十五了,如今正在相看。闺女家的脸面多要紧的,这一声小畜生骂的,孩子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老二将孩子挡在身后:“母亲可有吩咐?” 寥氏指着就骂:“黑了心烂了肠子的……孽种生下的果然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拿了银子就想跑……干什么?打算拿着银子买药吃还是买棺材躺呀!”说着,就叫在一边围着的婆子,“过来,给我把这小畜生扒了,把银子给我搜出来……” 老二拳头都攥紧了,老二媳妇拿着一把剪刀就冲出来,给护崽子的母鸡似得,“谁敢过来,老娘要了她的命。” 可老二家的闺女是个脸皮薄的姑娘家,哪里受过这个?当时就觉得活不成了,兜头就往墙上撞,当时就冒了血。 金济紧出来慢出来,还是出事了,眼看着孩子撞了墙。 老二两口子都疯了,老二媳妇拿着剪刀就朝着寥氏刺了过去:“我跟你这恶毒的婆娘拼了!” 可寥氏早往婆子身后一躲:“忤逆!忤逆!赶出门去!” 金济上来一把拂开儿媳妇,一把揪住寥氏,抬手就给了寥氏两个嘴巴子,才要安抚老二家的,谁知道老二抱着闺女就往出跑,还喊她媳妇:“给孩子拿着衣服,快!” 金济也急了,“打发人……赶紧的,找大夫找大夫……” 老二家的媳妇知道,对婆婆动了剪子,这家里是没法呆着了。她把家里的地契银子连同衣服都包起来。给自己和儿子都穿暖和,那父女俩的衣物都给带上,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直接就往出跑。 老三媳妇倒是过意不去,低声道:“嫂子别急着回来,家常用的东西,我回头就给你先送出去。” 老二媳妇啥也顾不得了,只追着男人过去。 本以为是往镇上跑了,谁知道是往庄子的方向。那是……二房的地方。 女孩子伤了额头,一般的伤药是有,可那是要留疤痕的。这事关孩子的一辈子,老二膝下就只这俩孩子,哪一个不是疼到骨子里的。这会子真是疼到心坎上了,那是一点遗憾都不想叫留。 想着送林家二爷的时候,跟在大房老四身边的两个义子……主家的孩子脸上护的好好的,这是应该的。可才收养的义子,脸上也是红白红白的,几乎看不到被冻伤的痕迹。 这说明啥,说明侯府是有底蕴的。 也没见人家请大夫,可这样的天,老的老病的病,却没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只听见买药材,却不见请大夫给配药。那边老大是常年生病,久病都成了医了。 媳妇追过来问,“怎么不去镇上?” 去镇上干啥?那大夫开的药还不如家里的金疮药呢。 然后林雨桐正跟金双和金伞教做糕点呢,金一钱就打发人来禀报,说是大房那边来人了,请她赶紧过去一趟,在客院。 客院在老太太住的院子里的另一边,那里的地势有点奇怪,所以建造的房舍是接着地势,这里几间那里几间,低洼处往往都比高出低出一堵墙的高度,自然的就划分了七八处的特别小巧精致的院子来。 林雨桐到的时候,金一钱在外面才说了来的究竟是谁,“……孝二爷,孝二奶奶……” 一说是谁,林雨桐就知道了。少不了要打交道,林雨桐也从金一钱这里打听过了,孝二奶奶姓连,还知道两孩子,闺女单名‘顺’,儿子单名‘寿’。 金一钱低声道:“伤了额头,只说是不小心跌了一跤。” 林雨桐表示知道了,就抬脚走了进去:“是孝二哥和孝二嫂呀?失礼了!”说着,就过去看躺在炕上哭花脸的姑娘,她闭着眼睛,头上都是血污。 金孝是男人,只道一声麻烦弟妹了。 连氏却惶恐,想说什么偏又不知道怎么说。 林雨桐拍了拍她的手,过去细看伤口,就是破了,有点轻微的脑震荡,一副汤药下去就好了。重点是头上的伤,她叫外面等着的金一钱,“金叔,你打发人叫久儿,让她带着药箱子过来。” 金一钱在外面应了,林雨桐才跟两口子解释,“咱家没懂医术的大夫,可方子倒是有。我本身习武,家里的孩子也都习武。孝二爷是知道的,这习武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因着我家的姐儿也舞刀弄枪的,她爹怕留了疤,就寻了咱家大姑奶奶弄方子……方子都是宫里出来的,本也不稀罕。不过是药材难寻,天南地北的,也只宫里那地方,一年到头才能配出点现成的药来……从家里出来,我们是别的没带,药倒是带了的。也不多了,先紧着顺姐儿用吧。” 大姑奶奶嫁给了许家,许家出了皇后。 所以,这药和方子是宫里出的,这再是没有不信的。 连氏千恩万谢,“……这叫我可怎么好意思……”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林雨桐叫两人只管安坐,那边久儿就来了。林雨桐也不叫她动手清理伤口,只叫在一边看着就好。怎么清洗,怎么消毒,怎么上药,怎么包扎,都一一的给说了。 连氏不知道林雨桐是教徒弟,只以为人家这是怕自家不放心,在这里一边说一边做了。这本叫人家奶奶亲自动手已经是不好意思了,还解说的这般详细,越发的感激。 林雨桐快包扎好了,老太太急匆匆的来了。金孝拉着媳妇就跪下,趴在地上呜呜的哭,也不怕有林雨桐和其他的下人在,半点脸面也不留,就把事情给说了:“……孙儿……孙儿心里憋屈,顺姐儿都十五了……原本儿子就寻摸了亲事,家里也小有家资,在州府有一个绸缎庄,有一个南货铺子。家里有两儿子,大儿子在家做营生,那小儿子倒是有几分能为,原本就是个差役,却没想到混了两年,倒是叫他凭着打小能写会算的本事,混到户槽当文书去了,一年不吃红利,也还有六十两的银子赚。孙儿就看上了那小子这股子机灵劲,想着哪怕是起点低,但捎带时日,未尝不是一乘龙快婿,再不成,便是分家顶门立户的过日子,那也是好儿郎。却不想母亲一听这事,就不答应。人家上门,打发家里的下人将人轰出去不说,还撵了一条街的骂……孙儿也不瞒您说,便是祖母不叫回来,孙儿原本也打算回来的。带着媳妇孩子,哪怕靠着打猎,也能挣下一口饭吃。” 老太太阴沉着脸,一拐棍就打过去:“……这些话你怎么不早说!顺姐儿的名声在州府的都坏了!若是到现在没传出闲话,那是人家人品好。否则,就凭着差役来往,还不早臭了咱们的名声?尤其是侯府出事,人家若是想落井下石,可有顺姐儿的好?” 连氏听着这话,抓住老太太的拐棍就哭:“祖母……她便是要磋磨死我我也无二话,可孩子……这又是贼又是偷的,这要传出去,顺姐儿一辈子就毁了。” 老太太就看老二:“你媳妇纯良憨厚,不争不抢。把俩孩子也教的好……你在家,他们便有太平日子过。你不在家,他们便只有被欺负的份。你若活着,你的孩子你能护住,可要是有个万一,你这两孩子,非被人给生吞活剥了。这就是世道!你不吃他,他反吃了你!” 林雨桐听的心惊,也只做听不见,专心的做包扎。她心里明白,老太太怕是看上这个金孝了……当然了,她也觉得,这个金孝是个很聪明有决断的人。 连氏担心坏了闺女的名声,可没想着金孝这么抱着闺女从村那头跑到这头有多少人看见了,那这谣言自然就破了。连氏忤逆婆婆,这事也只有老太太能管,也只有在这里能得到庇护,真像是连氏说的,回了娘家,那真就是被休了,也有一半的人说连氏是活该了。 这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句话,你横竖是越不过去的。 金孝低着头,但一双眼睛却暗沉沉的,“孙儿求祖母留下连氏跟两孩子……” “留着吧……可怜见的,我还能赶她们出去呀?”老太太又凑过来摸了摸顺姐儿的脸,“正好跟琳姐儿和璇姐儿作伴。” 林雨桐也说:“那可不正好,我明儿正说宴请族里的娘儿们,嫂子正好留下帮忙。族里的人我认识的也不多,还请嫂子帮我。” 连氏连连应承,她是打定主意了,死活跟定老太太,哪里也不去。 但金孝还得回去,安顿好了,他就告辞,“家里还不定怎么闹腾呢,事情由我而起,不回去不行。” 却说他出来,要出庄子了,却更好跟刚回来的四爷走了个面对面。 四爷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以为金孝是送人送到现在,“倒是耽搁孝二哥的时间了。” “惭愧!”金孝站下跟四爷说话,把前因后果说了,“……因着事情急,还没有拜见二叔二婶,也没跟大哥那边请安,还请常四弟回去,千万替我描补几句。” 四爷就皱眉:“孝二哥还是太客气。你在家里这般艰难,就早该跟我说。趁着我那内弟在的时候,说一说这个事情。你这也是自小习武,这练了一身本事,所为何来。男子汉大丈夫,不外乎是功名利禄。过两年,我身边收的这几个孩子,都打算往西北送,搏一个出身。怎么孝二哥反倒是淡泊了起来。父亲前儿还说,当年问过伯父,说是儿郎众多,可愿入行伍。伯父只说不舍,这事便罢了。如今虽说侯府没了,可说不到治罪上。他许时忠再如何,还是咱们大姐夫。你这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金孝心里却惊涛骇浪,他不认为四爷是在信口开河,毕竟安排这种事,不是随便能说的。万一自己说要谋个出身,他接不住话怎么办。老太太能叫四房当家,那这老四必然是有过人之处的。在这上面挑拨离间的,这真不至于。 那要这么说,人家说的就是真的。 可当年自己跟下面的兄弟,不是不想走行伍。当时甚至都说了,不用父亲求侯府,就自己投军去,也早晚都能混出头。 可父亲只说,侯府不愿意,不答应。 原来不是侯府不乐意不答应,是父亲不乐意不答应。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一时间,他胸口那把本就烧起来的火一瞬间便蹿了起来,烧的更加旺盛……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82 清平岁月(12) 清平岁月(12) 四爷现在的状态很舒服,特别舒服。 刚洗完澡,穿着宽大的棉睡袍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边上就是炉子。炉子里烧的旺,上面坐着热水从壶嘴里不停的冒出热气。然后炉子沿上,放着铜盆。靠着炉子的热乎气,铜盆里的水也一直是那个适合的温度。铜盆里泡着白毛巾,一双纤长的手指才涂上了粉红的之指甲,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调配出来的颜色,浅淡……但就是别致的好看。这双手把毛巾拧的半干不干,然后就拿起来展开对折一下,朝他的脸上盖了过来。 一瞬间,他不由的舒服的哼了一声。 这个温度贴在脸上刚刚好。 如今的条件艰苦是艰苦,但是艰苦了,很多事不是花钱就能办到的时候,桐桐的心思就会收回来,只围绕着他转。 这种纸围着他转的感觉,那种的舒服,从心里到外,那就说不出来。 今儿回来比较晚,桐桐啥话也不问,先把他摁进去洗澡。然后洗完澡才问吃过饭了吗?他在外面陪着李诚吃过了。 桐桐就把人都打发了,只两口子在屋里,干啥? “我给你刮脸。”林雨桐悄悄的说。 这可真是没有过的事,以前这种事要么是有人服侍,要么就是有理发店,或者干脆能买到剃须刀,直接用就成了。剃须刀桐桐现在也有,最近也在用。可走出去看看去,这些个大老爷们,哪个脸上是收拾的特别利索的。也就是最近事多没人注意,要不然就真露馅了。大房那边没见,林雨桐倒是见金叔同了,三爷那脸上的胡茬子,明显的很。很显然,这都是找管家找人拾掇过的。 四爷没找过别人,也弄的比往常干净。这没顾上还罢了,这若是顾上了问上一句,你找谁给修的,还没法说了。 再者,林雨桐也想起四爷之前的抱怨,说是理发馆再好,也不如以前刮脸的。具体好在哪里,林雨桐还真知道。她是见过给四爷刮脸的大太监怎么伺候四爷的。人家那是全套的,除了刮脸之外,各种的按摩,手艺好的师傅,都摁在穴位上,甚至靠手法拨动筋脉。以前林雨桐是没朝这边想,现在想想,那真没有谁能做的比她还舒服。 从头上到脸上,从脸上到脖颈,舒服! 四爷觉得林雨桐的手在他的脸上移动,就笑:“好看呀?” 林雨桐的手不停,早摸透毛的她顺口就道:“他的眼角没有你的眼角长的开阔……” 这话真亏心! 可四爷吃这一套,果然心情就更好了起来:至少桐桐现在还是愿意哄着爷的。 刮完了,头发也晾的差不多了。叫他趴炕上去,这回不光给按摩了,还给下针了。她下针极快,从头到脚,十几针下去,前后行针三次,捻捻挑挑的,前后也就五分钟的样子,针一拨,四爷一瞬间觉得一股子热流从上到下行去,本来有些冰凉的脚也开始发热了,肚子热乎乎暖盈盈的,全然没有在外面呆了一天那种冷到骨头里的那种冷。 她是等闲不下针,这一下针把四爷给惊艳的:“这手艺不早拿出来?” 扎针也不是都好的! 只不过是现在这个身体的年岁三十了,再加上早年就攒在身体的寒气,之前又受了外伤,这不发出来,靠着汤药就太慢了。而且,人也受罪。这出去容易发冷……林雨桐原本没着急,毕竟这种天,谁在外面能呆多长时间?谁知道今儿出去那么久,人没回来,她就知道,今儿肯定是冻坏了。 前面后面给行了两次针,按摩都不要做了,现在这身体的状态,就是最好的。 光溜溜的躺在被窝里,炉窑里还烤着素包子和花卷。这两样烤的外面酥脆,拿出来一咬都掉渣,四爷趴在炕沿上,吃着喝着,这才跟桐桐说今天的事。 你是真能压着,李诚来了这么大的事,你进门不说,这会子睡到被窝里,你才跟我说一声。 四爷不搭理桐桐的不满,“告诉你你不得马上去找文氏?你听听外面的风?” 山里的风比山下更大,夹杂着远远的狼嚎的声音,等闲了,家家户户一到天擦黑,就关门闭户。门有响动,先问是谁,外面应了,这才开门。要是外面没声,那谁知道是山上下来的啥物还是人?山下村里都是如此,更何况紧靠着山林住着的庄子上。 你饶是再大的本事,不怕那些东西,但这不冷呀? 外面零下十多度的温度,又不是多着急的事,临走再告诉她也还来得及。 至于大皇子摔伤的事……文氏提前知道能如何?不提前知道又如何? 林雨桐就问说:“是真摔了?” 摔是真摔了,摔的有多重只有宫里知道。 这些事李诚自己也不敢打包票,也因着这个,好些个能表明立场的事,顺王府都不得不糊涂着来。 两人对这样的事其实都不怎么上心,唯一搁在心里觉得有责任的,也就是琼姐儿的事。 其实照着林雨桐的心思,那就是把那孩子接回来。家里不在乎多两张嘴。可这事,偏自己想没用,得那孩子自己愿意。有了孩子,有了丈夫,不见她自己的丈夫,她终归是心里放不下。现在只能想着,好歹顺王府能保她平安……再者,李诚这次回京,四爷的信若是起了作用,许时忠就会有态度。他对金家的态度,直接决定了贺家对琼姐儿的态度。 若非如此,四爷何须用这种法子? 至于碰上金孝的事,四爷压根就没提,他不提,但林雨桐得提家里来了那母子三人的事,还说了老太太的态度,“……她也算是一硬心肠的人……顾着你,那就是处处为你考虑……你若是不负了她,她能为你筹谋算计……”只看当年老侯爷跟她两口子之间就知道了,尤其是老侯爷临终告诉儿子,一旦出事,就回老家找老太太,这种信任足以叫老太太为了这一房儿孙考量。她也曾经为大房筹谋,“可惜……这个过继来的儿子,却没把十分的信任给老太太……顾着生恩,抛不开那边的父母亲人,在里面只做利益连接从不走心……”那只能是被老太太所弃。 大房内部没矛盾则罢了,要是有矛盾,那有谁比老太太更清楚这种矛盾? 打从老宅子早年的住宿问题就看的出来,老太太有点居心不良。 其实真那么住不开吗? 说是西院不叫住,那好!这中路满满三进的院子,其实只住了她一个人。这要是把大房两口子挪出来,叫大房的嫡子跟着父母住侧院,腾出两个院子马上就不一样了。一个院子住两家,怎么住都住的开的。若是再惯着孙子辈别叫这个纳一个,那个纳一个,妾室少了,是非就少的多了。可老太太就是这般啥也不管,看着你们闹,如今只有更热闹的。 四爷听她说了这个事,也才说了回来在门口碰上金孝的事。 林雨桐就笑,“你这挑拨的有点明显?” “会咬人的狗不叫!”金孝就是这种人,心里越是不满,越是不会表现出来。说着话,四爷就觉得困,拉桐桐睡觉,“赶紧的……睡觉睡觉……” 不缺吃不缺穿的,屋里暖暖火火的,操那些闲心干啥,还能不能好好的准备做一个老祖母了! 林雨桐挣扎着拿炕头的杯子,“刚吃了,还没漱口呢……” 嫌弃我呀? 四爷亲过去,“刚才那个包子是豆沙的……” 还挺甜。 住在这边,有个好处,那便是儿女哪怕是住在一个院子的,可也不是说就挨的那么紧的。 这次挪过来,院子原来的钱婆子跟着也过来,照旧伺候。这是老太太信得过的人,那林雨桐暂时瞧着,也还信得过。璇姐儿说小也不小了,过了年就十三了。最近跟久儿也熟悉了。林雨桐冷眼瞧着,久儿这孩子也还行。虽说没有璇姐儿大吧,但小小年纪真是把世情就看了个明白。璇姐儿孩子心性,养的单纯了些。自来家里都是她最小,不光四房五个孩子里她最小,便是整个金家里,也只她的年纪最小。有哥哥姐姐她不稀罕,但是对弟弟妹妹那是真稀罕。从金久到金石到金世遗,璇姐儿对这三个是最好的。 老太太那边送了好吃的来,必是要给这三个留一份的。因着金久是姑娘家,璇姐儿也最亲近。便是她爱吃的,也不吃独食了,必定是要分出一半来给久儿留着的。 林雨桐和四爷瞧了,也不说啥。 白氏见公婆不说,她也只笑看了,从不多话。她本身也是孤女,在徐家难道不是寄人篱下?对这些收来的孩子,宽容的很。 久儿年纪小,但善恶分的清。谁是不藏私心的对她,她比谁都明白。因此,除了跟林雨桐亲之后,最亲的就是璇姐儿。 璇姐儿要自己住,林雨桐就叫几个丫头跟着她一块儿住。金双几个丫头住偏房,她带着久儿住正屋。至于会不会被几个丫头带偏了……这个真不怕,久儿精明着呢。且能算计的杀了她继父的姑娘,指望她是啥善茬子? 林雨桐从来不怕不是善茬子的人,下的了狠手不怕,只要心眼正,手段……也只是手段。因此,她把她下身的病给治好了,她教她医术,治病救人,医者仁心……救一个人,就是对她自己的一次救赎。虽说杀了那人没错,但心里当真就一点毛病没留下。有些伤痕是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可救人,帮人解除病痛,却能一点一点抚平那点过去留下来的痕迹。但对于其他的,她一句都没提。这个世道,于女人而言,太艰难了。因着那事,她是见了男人就害怕……这辈子,也不想成亲。那她就得有本事自己养活自己,且得有本事保护自己。因此,很多东西,林雨桐教的隐晦,但她还是悟到了了。 如今教的很慢,只因她识字量太少,好些都是现学才现认字。 如今,久儿跟璇姐儿住着,最基本的认字上,璇姐儿就能抽空教她。久儿也把璇姐儿护的很好,出来的穿戴,从来没有不妥当过。之前去三房的院子找琳姐儿玩,结果碰上了两个姨娘……这两是粗人,上来本像是示好,见了璇姐儿就想摸摸手,看凉不凉。可久儿直接就把人给拦了,不多话,眼神却是冷的。 吓的两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嘀咕了两声就退开了。因此反倒是得了孙氏的眼,过来跟林雨桐说,别看教的时间不长,可这些丫头是鼎鼎懂礼数的。 她那边还是那俩姨娘伺候,洗衣服做饭的,但这俩人,是那么容易叫人指派的? 那做的饭,不是夹生的,就是闲了淡了,偏偏只给孙氏的那一碗是这样的。不管是三爷吃的,还是两孩子吃的,都是正常做出来的。虽不能跟大厨比吧,但家常的口味,还算不错。三爷很满意。 吃的还算顺口,穿的不甚讲究刺绣等工夫吧,但也厚厚实实的暖和。进门就是热汤热饭,晚上泡脚按摩,伺候的亭亭当当的。一家子坐在一块吃饭,只孙氏一会子‘呸’一口,把三爷给气坏了。只看两孩子吃的,就知道饭菜没那么难以下咽。他说了孙氏两句,孙氏直接就把碗往三爷手里递,“这是什么东西你自己尝尝。” 结果还没等三爷接了,人家妾室抢着接,然后孙氏一生气,要将那两只爪子拍走……这下完蛋,证据没有了,碗都给摔了。 三爷越发觉得孙氏磋磨人,人家跑到两姨娘屋里吃饭去了。这两人也有分寸,给俩孩子吃的喝的,从来不敢马虎……只孙氏是热一顿冷一顿的……路过的时候,总能听到里面的叫骂声。但住着的,中间还隔着一片呢,是听不见的。林雨桐觉得挺好,至少私密性好了很多。 夜里了,四爷和林雨桐这边的灯一灭,一般就都该睡了。 金双跟钱婆子把院子里检查了一遍,然后也将门给关起来,哈着手在窗外喊久儿,“你伺候姐儿赶紧睡,你要看书,上书房炕上去。” 久儿应着,璇姐儿却不让,“那边没那么暖和。”她朝外喊,“双儿姐,我放下帐子就行,叫久儿在这边看吧,不打搅我。” 金双无奈,“睡着了小心着灯火。”回去被窝还是热的,这脱了也就躺下了。 好半晌,就听金舞道:“二姐,我今儿去给老太太送蒸糕,见了大房的那几个了……” 是说一天进来却被大房挑走的。 金双‘嗯’了一声,“怎么了?” 金舞低声道:“周家的那个红儿姑娘,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白面皮的那个……” 嗯! 金双知道,她家是有十来亩地,家里姐妹好几个,只有一个弟弟才会走,“怎么了?” 金舞便道:“她说她得裹脚……” 现在说的裹脚不是把脚折的变形,而是用布将脚缠紧,一定得瞧着细小可爱。大户人家也有那么给脚缠起来的,但养舞姬一般都是用塑性的木屐跟脚绑在一起,木屐比较薄,不影响穿鞋,时间长了,脚就会跟着木屐的形状,变成好看的弓形。但走路疼不疼的,只有自己知道。 金双没说话,等着金舞往下说。 金舞轻声道:“周红儿是跟我炫耀呢……说是大奶奶说,将来给她们找个好归宿……二姐,这是说嫁人要嫁当官的人家吗?” 金伞直接‘啐’了一口,“当官人家什么样的娘子找不到,非找她那样的。她跟咱们还不一样,咱们在家里,是自由的。虽说得干活吧,但爹娘和少爷姑娘都还没闲着呢,咱们干点活,不应当呀?家里又没谁拘着咱们……想认字了,问谁给给教。想写字了,自去拿笔墨纸砚,活不干都行,只管去写去。或是累了,大白天躺着去,爹娘或是谁可说过一句?稍微打个喷嚏有点着凉,第二天娘就叫久儿把丸药送来了。你问问周红儿去,别打量谁不知道,她在她家,她亲爹娘对她都没这样。饭做不好了要骂,稍微不顺心的一样不是打就是骂。咱们饿了随时去找吃的,她们行吗?别说她们了,就是去山下看看,谁家的粮食是可着这么吃的?她周红儿除了炫耀以后,她还能炫耀啥?上大户人家?上大户人家就跟三房的两个姨娘一样,人家坐着她得站着,生死都不由人。那有什么可炫耀的……要是我,我宁肯嫁一户殷实的庄户人家……由着我自己过日子的……也不去享她说的那个福……” 这话一说,当时谁也没说话,屋里的灯也吹了,各自躲在自己的被子里,良久,才没有再频繁翻身的声音了。 等几个姑娘这都睡了,琨哥儿才合上书,穿了大氅出去,金逸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两人谁也没说话,将院子里里外外的再看了一遍。 金麒和金世遗两人住一屋,晚上这个点,且不得睡呢。两人熬夜背书看书,为了不打搅别人,两人一起住的。 晚上巡视,两人必要上这俩的屋子看一眼,吃的喝的炭火都有,检查一遍门窗,再叮嘱几句这才出去。 巡视完了,就不用操心了。夜里也没有妨碍,一般是子时那俩夜读书的才打算睡,可这个点,结巴都已经准备起身了。他是天一擦黑,关了门就睡的。这个点金嗣不睡,一直守着听外面的动静,也看几页书,写几个字。等结巴起身了,他才去睡。结巴睡觉的时间也不短,如今天黑才下午五点多。从这个点睡下去到夜里十二点,这也六个多小时了。睡是足够能睡饱的。白天活干完了,靠在炉子边想眯一觉也没人拦着。 所以,这院子里是昼夜都有人醒着,竖着耳朵听着的。 但作为主家,琨哥儿要是不重视,那别人就更不会重视。他这般雷打不动,那下面的人心就一直是提着的。 两人巡视完,各自回屋。 琨哥儿回房的时候,白氏还没睡,手里拿着针线正忙活呢,“不是叫你早点歇着吗?” 每天晚上巡视回来,她都在灯下干活。他以为是给孩子做的,想着明儿不行叫管家请两个村里的嫂子婶子过来,帮着做起来给点钱,管两顿饭的事。 可拿起来一看,竟不是,是一双颇为鲜亮的绣鞋。这鞋子细巧,也小一些。这不是白氏自己的,她的脚有多大他很清楚。也不是自家娘的,娘是能跃马扬鞭的人,又打小习武,脚板可不小。璇姐儿?更不是!这丫头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水红的颜色了。 他就问说:“是给琳姐儿的?”琳姐儿只比自己小几个月,实际年龄却比白氏还要大一点,没道理给隔着房头的小姑子做鞋。 白氏面色一红,“不是……是给大嫂的。” 大嫂? 姚氏? 琨哥儿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一句话也没说,扭身就睡去了。 白氏站起来,想说点什么,那边却背过身子不肯搭理。她咬着唇……这是新婚至今,从来没有过的事。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一家子都看得出来,这小两口的情况不对。 儿子媳妇闹矛盾,婆婆装聋作哑就好。这种事是往往以插手就更坏事,她忙她的去了,今儿得待客呀。只叫白氏在屋里却歇着,啥也别干。 那边四爷却叫了儿子去书房,“怎么回事?” 琨哥儿没法跟亲爹说呀,他只问道:“您前儿不是还说,忙过舅舅的事,得亲自去接一趟姑太太。要不……儿子去吧?” 孩子不想说,那四爷也先不问。只道:“你去老太太那儿,就说明儿我打算去接姑太太,问老太太有什么话要带的……另外告诉金一钱,他得跟着去。” 琨哥儿应了一声就要走,四爷又给叫住了,“你这孩子怎么越长越古板了?” 没有啊! 琨哥儿坐回去,一板一眼的,“爹,儿子也要当爹了。”当爹了,还能再不稳重吗?这是稳重,不是古板。 “还知道你要当爹了?知道要当爹了,不心疼心疼孩子娘呀?”四爷就说他,“你媳妇有什么不对,你教她。动不动就甩脸子,你当谁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呀?不说能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叫林雨桐知道了,林雨桐非得腹诽他:就跟你以前不是这德行一样。 父子俩说着话,就起身往外走。琨哥儿要去找老太太说话,四爷要先去见见金匡,然后还得出门见李诚。 林雨桐只看着爷俩穿的妥当,又把林家给四爷拿的毛大氅给了金逸一件,才叫三个人出了门。 金匡如今是谁也不见,弄了一屋子的石头,学雕刻呢。一边放着书,一边放着石头架子和各样的工具,屋里炭盆放了四五个,只穿着夹袄在屋里也不冷。 四爷推门进去,金匡就摆手:“关门关门……”火盆边烤着石头呢,也不知道想干啥。 这边关了门,四爷就选个快石头坐了,开口就说了两件事:“大皇子摔下马据说是以后下不了床……李诚来了……” 金匡手一顿,然后吹了吹手里雕刻出来的石头沫子,然后又继续,嘴里只‘嗯’了一声,好半晌才说:“李昭有些儿女情长,妇人之仁,这作为守成的君王,这不是什么大毛病。许时忠……枭雄也!作为老师,我跟李昭说过我对许时忠的评价……我意在提醒他,用此人可以,但更得防着此人。可他顾着情分,将我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如今……被反噬了,原也活该。只是天下姓李,许时忠尚有许多顾虑。可一旦换成他……位子变了,看人待事自然就变了。” 四爷就道:“我拜托李诚给许时忠递了一封信。” 金匡愕然了一下,然后上下打量四爷:“嗯!不错,硬脾气也学会软着行事了。这倒是意外收获……许时忠在如今的位子上,他还是你的姐夫,这么做是有用的。可要是他换个位置,他可就不只是你姐夫了……这道理你得明白。” 意思是,压着他别往上走那一步,金家才有喘息之机。 换言之,这金家还得做保皇党。 两人就同一件事交换了看法,金匡到底是有几把刷子,跟四爷的想法大同小异。 就听金匡道:“你低头能解决眼下的困境,但等明年开春,面临的困境也会迎刃而解。要是只有叫你低头这一条路走,我就不会硬撑着,早叫了你来教你怎么做了。” 四爷明白他的意思,既然是保皇党,那金匡自然就不是一个人。当时杀了不少,但许时忠只敢杀鸡儆猴,却不能真把人都给杀完了。这里面又有许多的阳奉阴违的……等过了风头,明年开春也好赶路了,那些同一阵营的,一定会想办法再找金匡的。毕竟,金匡是这一党的标杆人物,且他出头,不担心许时忠一怒之下会要了他的命。 他能这么想,四爷不能,“琼姐儿还在京里呢。” 金匡摇头:“你是关心则乱。例假的江山,贺家就是太后的娘家。皇位上换人,贺家是谁?” 这个道理四爷怎么会不明白?他就道:“若是内宅都是老太太和林氏这般的女人,我也就不忧心了。” 贺家男人的态度是一回事,但贺家女人才是影响琼姐儿生活质量的主要因素。 金匡点点头,良久之后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你要忙,只管忙去吧。” 肯定是要去见李诚的。 四爷就起身:“我明儿亲自去接姑太太。” 这位姑太太是金匡的姐姐,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 金匡将手里的东西放心,“……去吧,院子我会亲自看着收拾。” 这是态度问题。 四爷应承了一声就告辞出来,另外提议道:“您刻这些,倒是不如弄些石碑,在上面刻几篇佛经或是诗文……”要不然,雕刻的这些个像猫不是猫,说狮子不是狮子的玩意,真不怎么样。 金匡也不恼,还觉得儿子的提议很好。很多前朝的典籍遗失了,也不是从石碑上拓片才得以保存吗?他觉得这是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四爷还没走了,就听他喊金守家,“……准备石碑……先弄两块来……” 金逸听见金守家嘀咕了一句:“空白墓碑有,后山多的是。” 他憋着笑,跟在四爷后面下山,在路上提醒了一句:“孝二爷一早就到庄子里了……” 怕是一会子要出来。 要是偶遇的话,走慢点,说不定就又遇上了。 好吧!这孩子是挺机灵的。 四爷就走的慢了,一路走一路看,计划着明年春上给什么地方再栽种点什么。果然,耽搁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见金孝也顺着游廊过来。 桐桐今儿要待客,连氏要过去帮忙,金孝看了闺女见没事,又听说儿子去跟四房的儿子去玩去了,他也没事,跟老太太请了安,这就出来了。 四爷明显愣了一下,“孝二哥要出门?” 金孝摇头,“这种天,咱们这边哪里有什么事?不过是找些兄弟,一块儿喝酒吃肉。前儿听说谁家大了好大的狍子,正要去混一口呢。”他说着就有些迟疑,“要么,常四弟跟我一块儿去。只是那些人都是粗汉子,粗鄙的很!” 四爷就一脸沉吟,金孝心说,这次有些孟浪了,到底是侯府的公子哥,只怕是心里不乐意。 却不了四爷道:“要是改天,那是必去的。只是今儿……有点要事。不过要是有好的狍子,还得麻烦孝二哥请人家让一让,看多少钱愿意出手。我有个贵客要招待,正不知道踅摸什么好……就赶上你这一宗了。” 能被侯府的公子称谓贵客? 金孝心里一动,“这值得什么?都是兄弟,这事包我身上了。你看,你说是打发人给我去拿还是……” “我告诉你个地方,寻了东西还得麻烦孝二哥给我送一趟。此人要紧……”四爷这么说,金孝马上保证,“入了我耳,断不会出了我口。” 很好!很好! 然后两人出了庄子之后就分道而行。 到了茶铺子的时候,李诚正无聊呢,“这地方真能把人憋死。” 在京城,呼朋唤友,三五成群,不拘是街市游荡,还是吃酒听戏,哪怕是掷骰子推六九,这好歹有那个气氛。可这里呢?有什么呀?冷的一个个的恨不能钻到被窝里不出来。 有没有玩的地方?真有! 昨儿还请人带着他见识了一翻,男人取乐的地方有两种,第一种,j院。里面的姐儿长什么模样先不说,我的天啊,穿的跟狗熊似得,说话那个大嗓门哟。要么人说江南好了,看看秦淮河上柳条一般的身姿,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只撩开帘子,就被里面一声招呼给吓出来了。第二种就是赌场。这地方倒是红火,可也就是点着几个篝火架子,弄几个破桌子,一个个带着皮帽子挂着酒囊在那里吆喝着,烟熏的一个个的脸黑灰黑灰的,瞧不出本来的模样。 想找个听曲的地方都没有。 金老四一走,他就彻底的蔫了。在被子里翻了半晚上的美人图册,胡乱的睡了。一早起来外面能冻破了脸,才一出门就缩回来了,直到四爷来了,才又活泛了,“你是怎么忍下来了?要了老命了。我是宁肯被我哥揍的下不了床,我也不愿意来这见鬼的地方。不行,得想办法,你真打算在这里生根发芽呀?” 四爷先烤火,“你别瞎折腾,这里的冬天长,只要吃吃喝喝能保证,过的一样的舒服自在。”一句话就把话题引开了,低声跟李诚交代几句。 李诚嗤之以鼻,“对这种事也得你费心算计了?” 四爷从不小看小人物,他只道:“以后京城这条线得有人走动,我收的这几个孩子,还当不得用……”其实,也舍不得这么用,“这个人就可用。” 他是金家的人,便是再撇开关系,也改变不了是金匡侄儿的事实。又因着大房,叫人说起来,又不会觉得跟二房的关系多亲密。 四爷暂时选定了他。 李诚便若有所思,“那倒也罢了。” 怎么对下面的人,李诚特别会拿捏。金孝过来,就看见坐在主位上的是个一身慵懒满身贵气的男人,他不知道怎么称呼,只说了一声打搅了就看四爷。 四爷点头叫进来,“这是顺王府的二爷。” 金孝大吃一惊,顺王府是何等地位,那是在这边陲小镇几乎是不可企及到的人。之前在州府,有位大人的小妾跟王府的管家能攀上亲戚,那都是很值得炫耀的资本。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么高高在上的人,此刻却猫在镇上的小茶馆的后院。 他马上惶恐的见礼,李诚只嗯了一声,随手指了边上的椅子,就继续跟四爷说话,“……银子的事很不必发愁,这里的管事你只管用便是了。山里的山货或是药材,只管往京城发,银子咱就不算了,需要多少,只管从管事拿便是了……他手里放着十万两备用的银票……” 这些说的都是真的! 这十万两两人商量着是有别的用处的,但金孝却以为这是这位二爷单给这边家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最近找了个据说很厉害的中医大夫,人家是真把脉看病的。给我把脉我也觉得说的很准,但我这身体问题比较大,每天得过去针灸,做各种的理疗,时间紧的很。另外,我也想收集一些中医大夫的各种的看诊素材,所以每天我凌晨四点起床,四点半开始码字,中间要叫孩子起床然后送孩子上学,尽可能早点弄完去城郊看大夫做治疗。晚上回来把孩子伺候的睡了,还得把一天听来的素材整理到本子上,时间比较紧。因此,加更的事只能往后推。跟大家说一声,这一段理疗做完了,我尽量给大家加更。 183 清平岁月(13)三合一 清平岁月(13) 外面很热闹,文氏坐在屋里的炕上,炕桌上放着本经书。一天又一天,她就在屋里,对着经书,一遍一遍的念,一遍又一遍的抄……今儿却有点不一样,哪怕在屋里,也能听到外面喧闹的声音。 老太太顾念着情分,还叫文岚儿陪着文氏,但母女俩一个屋子,一个里间,一个外间,除非必要,从不说话。 今儿文氏隔着窗子朝外看了好几眼,问说,“今儿这是……家里有事?” 家里没有人拘着文氏,但文氏很自觉,从不踏出屋子。没人拘着文岚儿,但是她基本不在侧院以外的地方走动。家里来人,更是足不出户。需要什么,叫婆子去准备就好。吃的喝的洗漱等等一切的琐事都是这么来的。 今儿有事,早上送饭的婆子已经跟文岚儿提醒过了,说四奶奶要宴请族人,这些人少不得要跟老太太请安问好,叫把院子的门户守好。因此,她早早的就将院门关起来了。那婆子也喊了她家的小孙女来,在院门口的门房里守着,谁叫门也不开。还得告诉叫门的人是怎么回事,别闹出什么误会来。 这会子她在外间手里不停的做着活,见里面问了,她就说了,“……四奶奶请族人,这会子陆陆续续的来跟老太太请安的。” 文氏便又安稳的坐回去,“老太太叫她管家,果然是没错的。不像是太太和大奶奶,高门大户的架子是倒不了的。” 文岚儿就放下手里的活,养生问道:“你是看不惯太太,还是看不惯大奶奶。” 感觉从那话里,觉得文氏对这两人谁都瞧不上。 文氏却道:“太太对我好,我念着她的好。她待我比亲闺女都亲,我若是有能力有本事,自然也要对她比亲娘还要好。但感情是感情,认识是认识。她的能力确实是不足以坐上侯夫人的位子。当年在府里没被请封的那位老太太,一直就进不了贵妇圈子,她挑儿媳妇,你能指望有多好的眼光。过不起眼,太太进了门,后来,给大爷挑儿媳妇,选谁不好,选了她的外甥女。徐家的门第对金家都没什么助益,那姚家本就是扒着徐氏过日子的人家,能指望什么?瑞哥儿那副样貌,不说公主,当时就很该接着老四跟顺王府的关系,求娶一顺王府的郡主为配……家族繁茂,子孙绵延,宗妇并不是那么好做的。以前,平平稳稳的时候显不出来,如今……一出事,所谓的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反而不如北地边陲蛮子出身的林氏……” 文岚儿皱眉:“您说话,未免太刻薄了些。” 文氏便不言语了,接下来,母女便是一阵沉默。 好半晌,文氏才悠悠的谈了一口气,“……我的经历,就是教训。你得记着,千万别那么容易的就信了男人说的花言巧语。他们贪恋美色,什么话都敢承诺。可真到了利益相关的时候,肯为了女人做退让的,却找不出几个人来。岚儿,我还是那句话,给你找的婆家,是我能力范围之内最好的选择。我知道,你心里自有谋算,你若是想叫珅哥儿回心转意,有的是办法。过完年,你都十五了。花信耽搁不得!今儿我这眼皮不停的跳……总觉得若是现在不把话跟你说明白,只怕是咱们母女再没有这么说话的机会了。你恨我也罢,怨我也罢,我终归是你母亲,一心想着的念着的都是你……唯一不会害你的人也是我……” 这话叫文岚儿的手不禁的发抖,她少有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想到那个少年……他长的不是最俊美的,但是看着却是最和善的,他带着腼腆温和的笑意,是她在遭逢大难投奔文家之后最亮的一抹色彩。可就是因为太珍惜了,她才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该将一身的麻烦带给他。他本就值得更好的……更好的姑娘才是。 文氏没有等到外面的一句应答,只在吃饭的时候,岚儿送了饭菜进来,今儿的饭菜稍微丰盛了一些:一碟凉拌的绿豆芽,一碟凉拌的菜心,一碟红烧肉,一碟肉末豆腐。再就是一碗酸辣汤。还有一盆白花花的米饭,另外有几样糕点。 竟是出了京城之后,吃的最丰盛的一顿。 口味不是之前的口味,倒像是四房之前孝敬老太太和太太的口味相似,吃着很顺口。 这么丰盛的一顿饭,可文氏却吃的更加的心慌。 这是一种没由来的直觉,这种感觉特别不好,这顿饭吃的也很是心不在焉。后半天,这个感觉更明显,佛经也看不下去,也抄不下来,坐在那里恨不能找个木鱼出来敲。 眼瞧着,这天色渐渐就暗下来了,快到了关院门的时候了,文氏才松了一口气。就听到院门响动的时间。 这是送晚饭来了吧。 结果就听见外面守着的婆子的声音:“四奶奶,您怎么得空来了?” 文氏一愣,林福娘来了? 她利索的从炕上下去,那边岚儿已经在喊:“四奶奶。” 林雨桐将手里的食盒放下,看向一身朴素的文岚儿,说实话,这个姑娘……要不是身份的原因,她倒是真挺喜欢的。她喜欢身上长着骨头的姑娘,这个文岚儿就是。 不由的,她的声音就柔和了下来,“今儿晚上吃的清淡,红枣小米粥,几样小菜,翡翠包子。放在笼屉上热着吧。” 因为烧炕烧热水,屋里都有大锅大灶,隔水热个东西,价格笼屉就好。 文岚儿应着,就去忙去了。 林雨桐直接去了内室,跟文氏面对面,谁也没给是见礼。 外面有人守着,林雨桐在心里想尽量把措辞想的柔和一些,可是……再怎么柔和,事实却是很残酷。 什么? 文氏不可置信。 就是你刚才听到的,“……大皇子摔下马,情况不怎么乐观……”林雨桐又重复了一次。 文氏连着朝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炕沿上,“这是……这是哪里来的消息……” 林雨桐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今晚准备准备,明儿一早出发。你跟着李诚回京城吧。” 文氏瞬间便明白了,这消息是李诚带来的,顺王府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一时间,她连喘气都粗重了起来,好半天才缓过来,扭脸却看向林雨桐,“如此……也好!只要那孩子还活着,哪怕是残了,没有了皇位,还有一条命在。如此,岚儿便解脱了。谁也不会在乎什么大皇子了,如此,又有谁在乎他是j生子还是别的,更不会在意,他还有个同胞的妹妹。从此,岚儿就是文家的女儿。我生的那个……已经去了……” 文家还有个比文岚儿大一岁的女儿,可这种事,只说文家为了保密,故意将孩子的对调了,文家死绝了,已经无处可查了。 文氏几乎是祈求着看着林雨桐:“两孩子的亲事可以作罢,但我把岚儿和她的终身大事托付给你。我不要她高门大户的过日子,哪怕是小户人家,找个疼她呵护她的人,我这辈子……对你都感激不尽。” 说着,就直直的跪在林雨桐面前,“我去京里,你放心,我会护好琼姐儿的。不会叫她受丝毫的委屈。” 林雨桐单手扶起文氏,到底还是点头应承下来了。她深深的看这个女人,许是她真能在皇宫那样的地方有所作为也不一定。 她提到了琼姐儿,情真意切。许是真的情深意切,许是林雨桐总爱把人往坏处想,可万一这些话里带的威胁的意思呢? 凡是往最坏的地方打算打算,防备着总是没错的。 义女都收了一串了,不在乎多出一个文岚儿。 林雨桐应承:“明儿就叫岚儿搬过去跟璇姐儿住吧。” 文岚儿差点将手里的一碟子包子给摔到锅沿上……自己要搬过去住吗?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奶奶已经走了。只留下母女二人,一个门槛内,一个门槛外,就这么面对面的看着。 这一天,四爷得去接姑太太,天不亮就起身了。金孝这次会跟着,对金济的说法是,老太太叫陪着的。 金济觉得这是老太太心意有些回转的意思,叫金孝千万路上当心,一切都往妥当的安排,临走又给了一千两的银票,叫用这个钱只管开销。 其实姑太太家离的不远,半天的路程就到了。到了那边有事要办,当天返回的可能性不大,因此,这走的时候,便是轻车简从,也好几辆马车呢。 谁也不知道,这马车里坐着一个人,跟着车队,就这么离开了。车队在镇上停下来,从茶铺的后门进去。金孝知道,这是跟顺王府的二爷有话说。在这里耽搁了一盏茶的工夫,四爷又出来了,金孝发现留下了一辆马车,但那位二爷的随从在马车边上,像是收拾收拾要用这辆马车,金孝也没在意。只跟着这边启程了。 这一队人马刚走,李诚也就启程了。拉了好几车的货,都是上等的皮毛和人参等物,像是出门采办年货的一样。文氏脸涂的乌青,穿着灰衣黑裤,怕路上冷的扛不住,所以一层又一层的穿,整个人臃肿的很。她像是车队里最不起眼的婆子,一路就这么跟着。 李诚也不主动跟她说话,车队里只当没这么个人,就这么慢慢的……慢慢的走远了。 而等一切都处理好了,老太太宣布:文氏病死了。 谁都知道是假的,可这丧事还是不得不办。 但毕竟上面有两层老人,小辈的丧事一切从简就说的过去。别说是她了,便是当初的金仲威,因着死的有问题,葬礼也办的匆忙简单。 妻不能比夫贵,想隆重也隆重不起来。 棺材是早就预备好的,还是金石这孩子亲手打的。学木匠……精巧的没学会,先就打了一副这个玩意练手。 金石看别人那样的目光,这孩子还挺委屈:“是爹叫我做的。” 林雨桐摆手,“挺好!能用就行!” 漆已经上好了,这就能用。反正里面也不搁人,就这么空空如也的下去,也好叫在那边的二爷安宁安宁。 本就是早就预备好的,所以,灵堂很快就收拾出来了。 找了个客院,在那边‘停灵’。 这些小辈并不知道文氏过去的那点事,也不只是小辈,便是其他人也不是太清楚。三房那边,只知道文氏病了,过人的。孙氏那是绝对不去看的,怕给他家琅哥儿给传染上。大房那边……拿父子俩是嫡长子嫡长孙,金匡肯定是说了的。但小徐氏知道不知道,这个不好说。谁也不知道徐氏有没有给这个儿媳妇露底。 反正人现在去了,孩子们是真伤心。这些年,文氏没孩子,对下面的子侄都是不错的。文家乃是清流,世代书香,好些个字帖绝版,别人那里没有,她必是能弄来的。因此,孩子们只要说用,文氏必是想法子给寻来。尤其是对几个姑娘,琳姐儿和璇姐儿,那就更好了。姑娘学的那些琴棋书画,都是跟她这个才女二伯娘学的。一丁点的姑娘说,说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是哄人的话,但该学的基础都是文氏给教的。她待孩子们和善,有了好吃的好玩的,便是时兴的料子,也多是叫孩子们给分了。 孩子们都记着这个好。 一说人没了,璇姐儿先受不住了,哭的就止了止不住。 而三房表现出来的就是吃惊,这怎么说的,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孙氏还纳闷,她本来是想帮着文氏穿戴的,结果到这边的时候,都已经收拾停当了。她心里奇怪,就问林雨桐:“怎么不叫我过来?” 林雨桐还没说话,边上的文岚儿就道:“姑姑不能起身,突然昨儿晚上却像是好了似得,能起身,还吃了一碗粥两个翡翠包子。我瞧着说是好了,姑姑却说是大限到了。我唬了一跳,立马要回了老太太知道……谁知姑姑不让,说大冷的天,别折腾了老的又折腾小的,都受不住。她起身要热水洗漱,又换了新衣裳收拾齐整。告诉我说,万一不中用了,别叫人看她的遗容……病了这些日子,一天一碗清粥都吃不进去,早瘦的不成样子了……” 这么一说,孙氏倒是有些理解了。长了那么一副容貌,不能去了却叫了留了不好的印象。她也就嘀咕了一声‘天妒红颜’罢了。 回头又马上操心起她家的两孩子要守灵,怕冻着了作下病来。 她这般急匆匆的一走,内里就只剩下文岚儿和林雨桐。 老太太说年岁大了,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就不过来了。那边吴姨娘过来替徐氏上香,言说太太一听消息,便晕过去了,好容易才好些,受不得这个刺激,一来就想起二爷的事,怕触景伤情。金匡是做公公的,只吩咐叫林雨桐好好的办了丧事,就罢了。 大房父子那边屋子也出不了,只养着,还得姚氏照看。 她倒是过来了,只是上柱香,守灵着呢,一会子就被叫去好几次。 四爷不在,把金逸也带去了。家里当用的也就三爷。 打发人给族里报丧,然后叫他在外面支应男客,林雨桐要各处的协调,下一辈的孩子都是孝子,正该守在灵堂的。 别人只知道文氏膝下并没有孩子,因此这摔盆举幡还就得侄子来。 本来该是瑞哥儿的,但那身体暂时出门都难,只得琨哥儿来。老太太怜惜白氏有孕,将白氏接过去了,只说是身子不好,身边短了个伺候的人,女眷灵堂这边,只叫孙氏守着应酬吊唁的亲戚女眷。 林雨桐对于族里有多少人也就是昨儿才有了点数,族里的晚辈不少,这丧服之类的就得赶紧安排。不说别的,就只大房那边,小一辈的孩子就有二三十。 再加上这些族里的孩子,这看过去,戴孝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很是壮观。 文岚儿跪在琳姐儿和璇姐儿身后,带着重孝的她将脸藏在大大的孝帽里,只偶尔抬眼朝男孝子那边看一眼。看见金启珅并没有跟着他大哥应付男客,而是特别细心的带着金嗣在照看族里那些年岁小的孩子,谁要饿了,他叫人给拿糕点。谁要渴了,必是要拦着孩子不叫喝凉的,得从炉子上倒姜枣茶喝了才罢。这边才忙完,又不知道吩咐什么去了,不一会子工夫,就有婆子过来,拿着新蒲团过来给她们这些姑娘换。换了蒲团,立马就不一样了。膝盖下面传来温热的气息……原来看着粗糙的蒲团里,竟然放的是刚烧过的草灰。蒲团这么隔上半个时辰换一次,一点也不冷。 他不跟着他大哥去做露面的事,却在背后将这些小事安排的妥妥当当。 一时间,她的眼睛不由的朝对方看了过去…… 金启珅刚告诉金嗣,再去准备几个炭盆,四个人中间至少摆一个炭盆,才不至于冷,结果一扭头,就看见一双秋水一般的眼眸,这么直直的看着他。 是她。 他面色平和的对她微笑,然后眼里就带上了询问:有事吗? 对他说了那样的话,他还能和善以待。 她赶紧垂下眼眸,轻轻的摇头,头又低了下来,一直没掉下来过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一直边上陪着璇姐儿的久儿若有所思,晚上的时候,抽了个空档,她跟林雨桐是这么说的:“我觉得文家姑娘看珅二哥的眼神,跟……”她不敢拿长辈说事,只说,“跟大少奶奶提起大少爷的时候眼神是一样的……” 这个说法叫林雨桐不由的重视起来。 久儿是年岁小,但她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间是怎么一回事。因此,她说是,那八成就是了。 她嘴里的大少奶奶,是说姚氏。她并没有见过瑞哥儿,可却见过姚氏提起瑞哥儿的样子。姚氏喜欢瑞哥儿,那个一个长相的丈夫,姚氏怎么会不喜欢? 如今,久儿说,文岚儿看珅哥儿的眼神,跟姚氏提起瑞哥儿的眼神一样,这意思是说,文岚儿是喜欢珅哥儿的。而与此对比明显的就是,久儿明显跟白氏更熟悉,但她做对比的时候,为什么不拿白氏做对比? 这说明白氏跟琨哥儿之间确实是有问题,琨哥儿怎么想的,林雨桐还真没注意。但是白氏……心里眼里还都没有琨哥儿。 两个人的感情的事,这个不好说。也不能说白氏没爱上琨哥儿,林雨桐就一定得觉得这个媳妇怎么怎么样。婚后两人慢慢协调相处,处出感情来的也多的是,不能一概说谁的过错。这事不能急! 可这却不由不提醒林雨桐一件事,便是珅哥儿的婚事。说实话,这个孩子,真的样样都占着个中不溜。在家里,从来不跟兄长争义气,特别听话。又从来都是让着弟弟妹妹,宽厚非常。说好听点,性格能说温润,可说不好听点,那就是个温吞的人。 没有一双慧眼,真很难发现这个孩子的好。 好些老于世故的大人都往往忽略这个孩子,更何况给他找个年岁相当的小妻子……小女孩能看到这些好的,又有几人。 从家世好的里面没机会找,便是有机会,自家本就不是金家的嫡长,便是管着家,那也是嫡幼子。而珅哥儿又是这一房的次子,在大户人家看,联姻的价值实在是不高。可找小官小吏家的闺女吧,能靠着闺女往高门大户攀的,能指望孩子有多高的眼界。 这么一排,好似就有点理解原身两口子为什么要给二儿子订下文家的亲事。确实是从各个方面考虑,没有比这个亲事更合适的。哪怕那个时候徐氏是想过继给二房,那四房两口子便是舍不得儿子,也觉得给儿子找个好岳家,找个好妻子这是一辈子的事,比起那点舍不得实在是微不足道。 而金家到了如今,能说上亲的又有什么可选的?本分踏实人家的孩子,林雨桐和四爷要是找,必是能找出来的。可自小的生活环境,生活习惯,各方面的不同,两个人凑在一起,一定能过的好吗?珅哥儿便是不说……可当爹妈的到底是觉得孩子委屈了。 第二天,她先到灵堂去看看,看看各处可都妥当。 她注意到,岚姐儿选的地方很特别,周围跪着人都很难注意到那边还有一个她。她把孝帽压的低低的,谁都甭想看到他的正脸。也是,今儿有老宅那边的人,有族里的人,半大的小子也进进出出的。没人护着,她特别懂的如何保护自己。 琨哥儿刚要过来说话,外面来人说三爷找了,他急匆匆的就朝外面去了。 林雨桐就看向在一边跟金嗣说什么的珅哥儿,扬声叫了一声。她一边叫了,一边用余光看岚姐儿。 只‘珅哥儿’三个字叫出来,文岚儿迅速就半抬起头,直接看向珅哥儿所在的地方。这里这么大,人乱糟糟的,璇姐儿抬起头左顾右盼,这才找到珅哥儿的位子,跟着喊了一嗓子,“二哥!二哥!娘叫你呢。” 珅哥儿着急过来,被个小不点绊了一下,差点摔了。别人是忍不住噗嗤笑了一下,文岚儿却跟璇姐儿和琳姐儿一样,先是担心的不由的‘嗳’了一声,看见无恙了才松了一口气。璇姐儿和琳姐儿还能抱怨说谁家的孩子不看好,那边文岚儿却低了头,像是刚才担心的人不是她。 林雨桐心里就有数了,找了个空档,她叫人将珅哥儿叫回来。 珅哥儿以为是有什么事,急匆匆的过来,进来就喊娘,“有什么事叫儿子办?” 林雨桐看着好似又长高了一些的珅哥儿,不由的就笑了,“娘想跟你说件事。” 珅哥儿一愣,然后点头:“儿子听着。”他把茶端起来,用手背试了一下温度,这才递过来。 林雨桐脸上的表情就端凝了起来,把文氏和皇上以及许时忠的事谁给他听,连最近大皇子出事的事也没有瞒着他。 珅哥儿一脸的凝重,“娘告诉我这些,可是想重提我跟文家表妹的婚事?” 林雨桐伸手摸了摸这孩子的脸,“你能告诉娘,你是怎么想的?” 珅哥儿垂下眼睑,“儿子没什么大志向,就盼着家里人平平安安合合乐乐的。二伯母的事……说实话,儿子吓了一跳。一边觉得二伯愚忠,嫡妻之位岂能随意许人?一边又觉得二伯母可怜。左不过是女人成了男人为了权利而放弃的牺牲品,说是妥当安排,其实还是抛弃。随即儿子就愤怒……大姐她嫁到贺家,究竟会如何?儿子还真放心不下。儿子愿意相信二伯母,二伯母因为愧疚肯帮衬姐姐。可我又怕靠近权利中心的二伯母,人心都是会变的……如果变了呢?如果将来拿姐姐要挟爹呢?想到这里,儿子又害怕……这个亲事,娘要是想重提,儿子不反对。娶她,能保证姐姐和外甥不被欺负……对她好十分,若是能换来二伯母对姐姐好一分,也是值得的。”若是将来真因为她身份的事连累家族,大不了叫爹爹将自己赶出门去便是了。 这么一想,心里越发的坦然了。他抬起头坚定的看向母亲,“娘,这事您做主就行,我答应。” 这孩子是心里什么都明白,可还是处处的给别人都想到了。 她就问说:“万一……万一岚姐儿的身份……” “娘,儿子既然娶了她,万万没有再抛弃她的道理。”他坦然的笑着,却再不肯多说半句话! 这个傻孩子呀! 林雨桐抬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失笑道:“爹娘就是狠心的,舍得拿你填窟窿的人?”她拉着孩子坐下,“娘从来都不是做了决定就肯轻易反悔的人。你的婚事既然帮你退了,按照我跟你爹的性格,都是轻易不肯回头的。但这次,娘为什么又回过头来问你……不是像你想的那样,为了你姐姐……你姐姐那边若真有事,我和你爹自是有法子的。哪里舍得拿你去牺牲。娘过来问你,是因为……我从那个孩子的眼里看到了你……” 珅哥儿先是没明白,随即明白过来了,脸立马就爆红:“娘……不是的……没有……”手足无措的像是个孩子。 林雨桐叹气,“所以,娘就担心!我的儿子很好,在娘和你爹眼里,你跟你哥你姐你弟弟妹妹是一样的,是最好的。娘不想我儿子受委屈,别人不能心仪我的儿子,那她便是再好,在我眼里,那也不合适。反之,如果这个姑娘本身又很好,她的眼里心里装着的是我儿子……还能跟我一样,心里就是觉得我这个儿子就是最好的……那我当然得问问,我这傻儿子心里是怎么想的。娘希望人家姑娘心里有你,也希望你心里装着人家姑娘,也想娶人家,这才都不算是委屈。所以,娘才把这些话告诉你。让你不要去考虑那些背后的东西,至于那些所谓的麻烦……是麻烦就有办法解决,是男人就得有解决麻烦的勇气和担当。你只要去想,抛开这一切之后,只说这么个人,她是不是值得你喜欢,你的心里是不是能放下她。” 珅哥儿连耳朵和脖子都红了,羞窘的无处躲无处藏,“……儿子……从来没有想过……” 那你慢慢去想,想好了咱们再说。 金启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冷风一吹,脸上的热意一点点的都退了。之前给二伯母守灵,心里还挺难过的。如今情绪有些复杂,知道棺木里空空如也,他往灵堂走的脚步也没那么着急了。 娘说,文家表妹心里有自己。 这种感觉很别致。当时定亲的时候,他何尝没有憧憬过。那时候也想,自己的妻子不一定要多漂亮,顺眼就可。不一定要多有才,能看会写明事理就可。也不一定非得温柔似水,就是凶悍一些,只要她是对的,顺着她也行。哪怕是跟璇姐儿似得,娇宠了些,那也没关系,只要像是对妻子一般尊重她,像是对妹妹一样疼爱她,再没有不好的。 却没有想着,她是那么一副长相。其实,两家是姻亲,他也见过文家的其他姑娘,却唯独没见过她。之前也没在意,之后定亲了,她也一直以为她身体不好。定亲之后,他跟她远远的隔着亭子看了对方一眼,其实,他是没有看清楚的。直到文家出事了,她侥幸得以活命,他才算是真真的见到了她。 他怕她多想,告诉她他并不介意她所担心的事。却没想到,再换来的却是她告诉他,她心里有人了。 难受吗?当时特别难受。 羞恼吗?应该也有些吧。 但是他还是原谅且理解并感激这样的做法,至少在她是那种处境的情况下,她没有想着欺骗自己。 他想,她有勇气说出来,必是已经做好了打算。说不定跟她心里的那个他,一定商量好了。等的也不过是跟自己退亲而已。 他愿意退亲,别人许是会觉得窝囊,但是在他看来,成全别人,自己也没有损失什么。 再者,跟她比起来,自己着实太普通了。 金家已经这样了,他想,他将来也要找个普通的妻子,两人一起过普通的日子。无所谓好坏,这段时间,他把那些四书五经的东西都抛下了,宅子里藏书很多,他看的最多的就是农学杂学,甚至觉得金石跟着爹爹学木匠挺有意思的,想要上手试试。他想,哪怕不是公子哥了,男人也该有个本事养家糊口。 可是,骤然间,娘却说,她心里是有他的。 他先是不信,可想着,娘又何必骗自己。他是没有哥哥出色,没有弟弟机灵可爱讨巧,可他从没有觉得被区别对待。娘也犯不上为这个骗自己。 那就是说,她心里许是真有自己的吧。 窃喜吗?有一点。 可紧跟着心里又难受了起来,她要是心里有自己,为什么之前要骗自己呢?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知道她自己的身世,她怕连累自己。 如果换个角度去想,是不是她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份能给她遮风挡雨的能力和担当呢? 他第一次觉得,原来做一个普通人,甘心过最普通的日子,是一种错。父母养育,家族期盼,就是为了叫你不思进取的吗? 这么想着,人已经到了灵堂,走了进来。 璇姐儿跪着拉了拉她哥的袍子:“怎么了?”直愣愣的,表情怪吓人的。 金启珅低头,看了璇姐儿一眼,紧跟着就察觉到旁边还有视线。他习惯性的以为是二姐,却不想,直直的撞进了岚姐儿的视线里。 两人眼神一碰,岚姐儿瞬间就低下头,就像是刚才担忧的看着他的人不是她。 金启珅看着她,她早低了头,怎么也看不见脸。跪在那里的人这般的淡薄……璇姐儿里面穿着貂皮的大氅,只她用棉披风裹着……他抬手将狼皮的大氅脱下来,直接给她披在身上,然后大踏步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84 清平岁月(14)三合一 清平岁月(14) 守灵昼夜不睡那也不可能,老太太叫传了话来,说孩子们都年纪小,别熬坏了身体。说了,巳时初来,申时末走。夜里轮换着守夜就行。 丧事再简单,也得七天才成。 而守灵这事,非长辈发话不可。 时间一规定,就比较容易接受了。大致时间是早上九点开始,下午五点结束。每天早上来,这边准备了早饭,先就座吃饭,这吃完饭差不多大半个时辰就耽搁了。五点要走,那差不多四点就得停下来,也得吃饭。这中间还有一顿午饭。所以,真正在那里跪着的时候不多。年龄偏小还不懂事的,也没人拘着,反倒是吃吃喝喝的尽够,从没有人呵斥。如此一来,族人反倒是爱来了。 这庄子是盖在半山腰的,但是刚进庄子不是没有房子。那游廊后面,也散着一些院落。如今男一边女一边,不用守灵的但却愿意来的,就在里面呆着。里面暖意融融,说着话喝着小酒,女人那边还带着针线来。不仅省了自家的吃的,还把柴炭钱给省下了。 每日过来杂粮馒头吃着,骨头汤喝着,也从来没人表示出嫌弃,他们就觉得凑这样的热闹,给金家二房这样的脸面挺好的。 大房那边当然来吊唁,寥氏被拘着没来。那边的没有大儿媳妇,一直叫那个小寥氏不妻不妾的那么着呆着。如今寥氏不能来,小寥氏更不能来了。只二房的连氏带着,每日过来上一炷香。 林雨桐也算是把这些堂妯娌见了一遍,初初看了一遍,一个比一个的精明。那眼珠子,活泛的很。也就是连氏瞧着本分,还有那个老几家的……老七家的说话听着还有些分寸。也不知道这大房的媳妇都是怎么挑出来。 “都是寥氏和那边的亲娘给挑出来的。”在林雨桐去跟老太太说着一天的事的时候,老太太轻哼一声,是这么说的。 对这些林雨桐也不感兴趣,谁挑出来的也就那个样儿了。如今金济本家那边的子孙倒是不如这边繁茂,这两天听了不少闲话,说是过继出去的第三代能回本宗。 按着算,好似到了金济那一代,跟老侯爷这边的关系,是第五代了。跟那边早出了五服了。既然出了五服了,那要求归本宗也就是说要跟文定侯这边分开关系。 这事只要金济答应,那也随意。 林雨桐过来想跟老太太说的是,“去接姑母的这都去了好几天了,估计姑母要携家带口的来了。估摸着,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明儿您去看看准备好的院子,看看还有哪里没收拾好,再叫人拾掇也来得及。” 老太太知道这是客气话。库房里有什么,尽着给用便是了。她摆摆手,“你的眼光是比我要好的,你布置的,哪有谁不满意。” 平时还看不出来,这一到事上就显出能耐了。也没多少人可用,可这丧事愣是办的头头是道。这一点,小徐氏都不成。这里毕竟不是侯府,都是乡里巴人。这既得办的不落了大户人家的名声,又得不叫乡下族人感觉隔阂不适应,那这顾忌照顾的地方就多了。只从一天比一天来奔丧的人多少上就能看出来,她这事办的漂亮。 能端得起架子当奶奶,也放的下身段去结交……这种媳妇不是徐氏找来的,而是金家的运道撞回来的。 老太太就喜欢这个孙媳妇,叫了在身边坐了,“你来回我,必不是只为这一件事的。” 林雨桐挨着坐着,也顺嘴就吃了两块糕点,“是珅哥儿的婚事,我想把珅哥儿和岚姐儿的婚事重提。” 老太太一愣,认真的看了林雨桐两眼,见她眼睛清亮,带着几分问询的意思,她心里就一叹。她其实还是想亲上做亲的。 闺女那边的日子,没个帮衬的不成。姑爷那边早年跟族亲翻脸了,这些年关系也没能修复。因着外孙女的事,自家闺女愣是不上娘家的门。这就使得越发没个助力。如今她也是当祖母的人了,两个儿子也都成亲了,孙子孙女也好几个。如今能没僵着真就跟着来,说明年纪大了,也算是懂事了,知道没人帮衬的难处了。 老太太是吸取教训,看了再看,才心里定下四房的珅哥儿。 长的普通,性情普通,好在宽厚温和,这是极好的人选,再选是绝对不会选错的。 在老四走的时候,她给了老四一封信叫他转交给自家那孽障闺女,话里也提了这个意思,是想叫她来看看,观察个一年半载的,若是行再定,若是不行,再不提。 没想到老四媳妇会想着重提旧事。 林雨桐是真不知道老太太的打算的,这会子见老太太沉吟,她就道:“抛开别的不谈,只说人。咱们这样的日子,容不下单纯的人过。祸福总在一瞬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说到就到了。靠着以前的交情,找个谁家的庶女谁家的养女也行……可这样的姑娘,经得起富贵,经不起贫寒祸凶。小门小户家的闺女,安分的日子能过,可若是将来……高门大户对她们是祸不是福。怎么选都是叫人家孩子捆着手脚过日子,倒是不如岚姐儿,人间至尊的富贵她见过,人间最苦最惨烈的事她经过。她懂得珍惜,也能在祸福世事里坦然安身。所以,老太太,我觉得她很好。” 这叫老太太怎么说话? 林雨桐把娶媳妇的标准订在那里了,自家闺女的孙女能像是她要求的那般吗? 做不到的! 这过日子,是过两口子,也是过婆媳。婆婆不满意,便是婚事成了,又能指望孩子过的有多好? 她叹了一声,只回了一句:“孩子的婚事,你们做父母的做主,我是不管的。” 林雨桐觉得老太太的态度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起身告辞的时候还回了一句:“那就这么定下来了。今儿我就把岚姐儿挪过去跟璇姐儿一块住着吧。” 这几天,都是叫金双和金伞过来跟岚姐儿作伴的。 老太太点头:“去吧!我乏了。” 文岚儿也没多少东西,府里准备了什么她就用什么,一说搬家,两个丫头一个包了衣服,一个帮着拿了被褥,再叫个铺子把木盆毛巾等物拿了,这就算是把家搬完了。 这突然的变故,文岚儿知道是为了什么。 她的心一边忐忑着,一边又期盼着,然后一脚踏进了属于四房的地方。 白氏看到文岚儿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矜持的笑了笑。 林雨桐眉头微皱,怕是小徐氏跟白氏说了文氏的事了,要不然,白氏为何见到岚姐儿是这个反应。她有点明白琨哥儿对媳妇的态度了,她受大房的影响太深。当然了,她只怕也觉得愿意跟她分享秘密的徐氏才是亲人,可自己这个婆婆,却没跟她提过半句。自己何止没跟她提过,便是琨哥儿都不曾提及。她知道了,却觉得琨哥儿知道,也不曾告诉琨哥儿。这夫妻处的……林雨桐也不由的摇头。 她以前从来不拘着白氏跟小徐氏姚氏亲近,毕竟一个家里出来的,徐家又养了白氏,真要是疏远了,这才不正常。可如果小徐氏想通过白氏把手伸到四房来,这边有点啥事都被白氏说出去,那这事大概齐就不能这么算了。 她伸出手,叫岚姐儿到身边来,“以后你跟璇姐儿一处,你是做姐姐的,也是做嫂嫂的,她若是做错了,你只管说她。” 岚姐儿不可置信的看向林雨桐,像是要求证什么。林雨桐只拍了拍她的手,含笑点头。屋里的丫头们也各个捂嘴而笑,笑了又觉得正在办丧事,人家死的是姑姑,如今且不是笑的时候。 岚姐儿低下头,掩下眼里的泪意。然后嘴角却止不住的翘起,露出几分笑意。 白氏看着被婆婆拉着手的文岚儿,默默的朝后退了退。心里有些复杂,她一直觉得,婆婆其实还是很喜欢她的,甚至可以说疼她疼的很。因着怀着孩子,哪怕是在回老家的路上,也没受多少苦。可跟文岚儿比起来,白氏觉得,好似对自己的喜欢也没那么多吧。细细分辨的话,她觉得,大概那不是喜欢,而是照顾。比较照顾自己这个孕妇…… 没由来的,心里无措了起来。她完全不知道她是哪里做错了。相公已经有几日没同她说话了,婆婆也不似以前那般亲近……跟小姑子……好似从来没有太亲近过。也就是路上相伴了一路,有些情分罢了。 她看着岚姐儿迅速的融入这个家里,跟金双她们一起摆饭,有那么一瞬,她竟是觉得跟这个家格格不入起来。 饭才摆好,那边哥仨回来了。 琨哥儿搓着手,珅哥儿搓着耳朵,只琪哥儿包裹的跟只小熊似得,跟在后面蹦跶着进来。 三人进来都喊娘,琪哥儿还道:“爹明儿能回来吗?我瞧着天又是像要下雪,这困在路上可怎么办。” “今儿下不了。”林雨桐这几天天天注意着天气,“后天再不回来,就有点悬了。” 说着话,兄弟三个将大衣服脱了,几个人这才注意到岚姐儿。 看到岚姐儿在,两人都戏谑的看珅哥儿,珅哥儿先是红了脸,马上又大大方方的叫人看,还道:“表妹住过来了?喜欢吃什么跟双姐姐说,她的手艺最好。” 金双捂嘴就笑,“是!我的三少爷,您的吩咐我听着呢。” 文岚儿抿嘴一笑,应了一声,招呼琨哥儿,“二表哥坐呀。” 金启珅也顺着文岚儿的话,也让他哥,“哥你先坐。” 金启琨左右看看,不由的会心一笑,弟弟这也是成人了。 吃完饭,依次都离开,只剩下琨哥儿两口子的时候,林雨桐就说白氏,“这几天不用去老太太那边了,今儿我已经跟老太太说过了。院子里不能不留人照看,你就留下吧。” 白氏应了一声是,再没别的话。 金启琨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但在林雨桐面前,一个字都没说。他起身告辞,“娘,您早点歇着。外面有我跟三伯支应,您安心睡吧。若是睡不安稳,叫三弟在书房歇着给您作伴。” 林雨桐嫌她啰嗦,“赶紧回去泡个澡,换身衣裳,晚上也睡一睡,别硬扛着。” 那边琨哥儿带着白氏回了屋,白氏赶紧叫婆子要热水给琨哥儿洗漱,“娘已经叫人把吃的备下送过去了,夜里饿了就吃点。” 琨哥儿看了白氏一眼,没有来的生气,你还知道吃的是娘叫人备下的。你要是肯操心我的事,娘又何必操心已经成亲的儿子的衣食住行?他没动地方,反问道:“这个家里,你是觉得跟谁最亲近?” 白氏愣了一下,“我嫁给夫君,自然是夫君最亲近。” 琨哥儿摇头:“我看未必。跟我最亲近?我前一晚看了什么游记,第二天大伯母就找人跟我借,说你昨晚已经看过了,暂时应是不用了,留给我慢慢看吧。白氏,你若是想回徐家……我送你回去也不是不可。这孩子生不生完全在你……你乐意生,你就生下来给我留下,奔着你的富贵去。你不乐意生,那便不生……横竖谁也不能挡了你的富贵路。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说完,也不梳洗,直接就出去了。 白氏摇摇欲坠,几乎是站立不住,她不明白,丈夫说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读了哪本书,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大伯母也不过是关心的问问,自己就顺嘴说了,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吗? 琨哥儿摔门而去,这事林雨桐知道,但她躺在被窝里没动地方。这孩子不是不懂道理,行事也不暴躁冲动,他这么做,必是白氏做了什么叫她无法容忍的事。 且看看吧!看看再说。 结果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就不见白氏,叫金双去看,金双回来说,大少奶奶像是不舒坦,躺着还没起呢。 怀孕的孕妇,林雨桐还是去看了看。白氏挣扎着要起来,林雨桐一把给摁住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脉象就已经清楚了。 没有大碍,也不到起不了身的地步,就是思虑过多,神思俱疲。 林雨桐啥话也没说,脸上却一副了然,淡淡的道:“那你就歇着吧。别的都不用管了……”只留了金双在家里,照管院子。 除了白氏的屋子,她又吩咐金双,“以后也不用二少奶奶去正屋吃饭了,按时给二少奶奶送过来……另外,二少奶奶身子不适,又是双身子的人,可不许由着她出来……不管什么人什么事也都别打搅到二少奶奶,一定得叫她安心的修养。记着了吗?” 金双和金伞对视一眼,都不敢嬉笑,正色的应下来。 里面的白氏蹭的一下坐起来:婆婆这是将自己给禁足了? 怎么会呢? 自从怀了孩子,婆婆对她有多照顾,只有她体会最深。这说明什么?说明公公婆婆对这个孩子很重视。可如今……又是什么意思呢? 金伞跟金双嘀咕:“少奶奶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看看村里那些有孕的妇人,哪个不是伺候啥都干。家里家外就不算了,还得伺候婆婆,晚上给婆婆洗脚,早上给婆婆倒尿盆。一个不如意,这拳头就上来了。可少奶奶呢,家里谁都护着。便是璇姐儿,都得靠后一步。有啥好吃的,紧着她吃。可她呢?把娘留给琨少爷的点心,分了一半给大房送去了。我怕琨少爷回来不够吃,给书房的炉子窑里放了两个酸菜包子热着。这些事我都没敢叫娘知道……从来没见过这么吃里扒外的媳妇。” 金双‘嘘’了一声,“少说两句,这话以后再不可提。” 金伞皱眉:“你说少奶奶也不是糊涂人,怎么办起事来这般糊涂?” 金双心道:就是对她太好了! 林雨桐知道,白氏是被徐家养偏了。只看小徐氏现在养义女的架势,就知道徐家自来是怎么养养女的。养这些孩子,打小教给她们的便是以徐家为重,以徐家为先。她们生来到死去都还不完徐家的恩情。 若是白氏不为宗妇,若是像是侯府一般,几房人都靠着长房过日子,白氏这样媳妇,能叫她这一房在家里过的很滋润。所以,这个媳妇不能说就选错了。但是,如今情形变了,不能说哪一房非得巴着哪一房过日子了,白氏这种在现在看着,就有点吃里扒外了。 而且,白氏太不长心眼了。那边大爷是长房,大少爷也是在下一辈里排在最前面的。到了下一辈,姚氏还没怀上呢,你这边肚子却养的挺好。那边小徐氏心里越是想给儿子留后,越是觉得你这个肚子叫人不舒服。 她那是个惯常爱小算计的妇人,可有些事非自己去悟,否则谁说都没用,还会枉做小人。 金启琨在外面应差,琪哥儿跑过去低声跟他低声把事情说了,他年纪虽小,可也是侯府出来的,徐氏就曾经叫孙氏在院子里养身体,大家都说那是禁足。如今一听说叫嫂子养身体,就明白,娘这是生气了。 金启琨听了个来龙去脉,气的火气直往上冒:两口子有事,可以再沟通。你装着起不了身这是想拿捏谁? 压根就没管! 不仅没管,当天晚上也没回屋去睡,直接去了珅哥儿屋里,哥俩作伴去了。 林雨桐知道这事,同样没去管。 白氏的心里真有点凉,也有点怕了。说到底,这是因为自己跟大房走的近了吗? 她从来不是个笨人,可知道了四房的忌讳,她才越发的害怕了。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徐家……选了丈夫,自己背后就再也没有靠山。选了徐家,自己又剩下什么呢? 这一晚上,她辗转难眠,第二天倒是睡的昏昏沉沉。 林雨桐没注意大儿媳的动静,因为四爷今儿就回来了。一大早叫人在锅里熬着驱寒的汤药,又准备饭食,还有客院那边,都收拾妥当了,今儿家里有客人要来。 一大早的,就忙的滴溜溜转。 而四爷一行人,在临近中午的时候过了镇子,朝文定山行来。 进了村子,村子比往常要安静,全然不见炊烟。金氏隔着车帘朝外看,然后将依偎着她的孩子搂的更紧。 庄子一点一点的近了,远远的能听到哀乐声。她心里咯噔一下,马上叫侄儿:“老四……老四……” 四爷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过去安抚道:“姑母放心,老太太康健。只是我家二嫂,我之前跟您说过,身子不好有些日子了。怕是没熬过去。” 金氏先是面色一松,说了一句:“那就好!”说完觉得这么说不对,忙道:“年轻轻的,可怜见的,也是个命薄之人。” 四爷说了一声是,就见庄子上已经有人迎了过来,乌泱泱的不少的族人。 一家子女眷,除了守在灵堂的,其他人,像是林雨桐她们三个妯娌和徐氏,都陪着老太太等在门口。老太太急切的,看着缓缓靠近的车队,眼里有泪光闪烁。 近了近了,车马在庄子里停下来,人后有人从车上下来。 林雨桐远远的能看见四爷的身影,她指给老太太看,“那个就是姑母吧。” 老太太看不太清楚,但还是不停的点头,“八成就是了!八成就是了。” 再近些,老太太就再也忍不住了,不要谁扶,自己就奔着闺女而去。林雨桐赶紧跟过去,看这个姑太太,竟是个比老太太瞧着还老相的老妇人。 想来,这些年一个寡妇带着儿子过的有多艰难。 母女俩隔得远远的,都住脚了。金氏‘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这些年的委屈,这些年的愤恨,一股脑的都宣泄出来。 老太太是愧疚,是心疼,倒是先迈开脚,把老闺女搂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安抚着。 天阴沉沉的,风比之前还大了。徐氏先受不住了,看林雨桐。 林雨桐过去一手一个将人扶起来,“老太太,姑母既然来了,往后且有团聚的时日。您看,这您外孙,曾外孙可都站着了,怪冷的。且不忙着说话,先回屋要紧……” 那边小徐氏也含笑过来,“客院都已经收拾好了,热汤都备着呢……” 见她过去说这番话,就像是这一切都是她准备的一样,林雨桐就悄悄的退一边,她刚好抽身出来跟四爷回去。 谁知道小徐氏紧跟着又说了一句:“既然来了,就跟在自家一样。或是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只管打发人要……” 话一出口,林雨桐就知道要糟。 这是老太太的庄子,老太太便是把这个给亲生闺女,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偏她习惯性的把对亲戚说的那一套套词给说了出来,当时老太太的脸就拉下来了。 这金氏这么多年,连着亲娘的门都不登,这是何等倔强又固执的人。这会子听了这话,她当即就冷笑,“合着叫我们举家来投,竟是要叫我们寄人篱下。老四,你之前怎么说的?” 四爷就赶紧道:“姑母,再没有哄您的话。镇子上的宅子已经买回来了。三进的宅子,前面带着铺面。开春再修整,您就委屈委屈,在家里陪老太太些时日。” 金氏这才点头,看小徐氏,“这是大侄儿媳妇吧?好叫你知道,我不是那穷亲戚,且别害怕。” 一见面,闹了个不愉快。 老太太是真恼了,“都下去各忙各的吧,我照应着。” 连林雨桐也一并打发了。 林雨桐也不管,只跟着四爷回自家的院子,“其实咱们才是真正的寄人篱下。” 四爷低声‘嘘’,先回家再说。在屋里一边洗了才一边道:“以后那边的事,叫老太太管,你少管些。这个姑太太性子实在算不得多好……” 尤其是对两个儿媳妇,跟对仇人似得。把孙子孙女把的严严实实的……他看了一路,诸多看不顺眼的地方,不过是懒的搭理罢了。心里又谋算着不能长期在一处住着,否则是非必然不断,这才又是帮着置办宅子又是帮着置办铺面,安顿在镇子上。离的近,以老太太的身子,那是想去看闺女了,走着就能去。可只要不在一个院子住,是非就少的多。 林雨桐表示知道了,一边给他搓背,一边跟他说家里的事。 正说着呢,就听见屋外,金双跟谁说话。渐渐的声音大了起来,好似是大房的哪个丫头过来,听着声音熟悉。 金双压着声音在说:“……稍微等一会子,晚些时候我会将药送过去,这会子爹在梳洗,娘在服侍,稍等一刻钟也成。” “大奶奶只吩咐叫我来取,说是急着用,我哪里敢耽搁。” 林雨桐听的烦的很了,扬声道:“大爷的药,四爷待会亲自去送,叫那丫头先回去吧。” 金双应了一声,就朝周红儿看去,原话复述了一遍,“四奶奶也吩咐下来了,我更不敢违逆。” 四爷洗漱简单的吃了饭,真就拿了药给金伯仪送去了。 金伯仪在家庙了,屋子里果然要暖和一些,见四爷来了,他便笑:“你回来了?路上可还顺利?” 四爷捡了一些说了,这才正色道:“大哥,很快,我就要忙起来了。很多事要处理……要不想祖祖辈辈都在老家猫着,我们就不能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金伯仪面色郑重起来,他的气色好多了,天好的时候,还能在外面走走,如今是越发康健了,心态自然也就不同了。对外面的事,他的关注也不低,只不过信息来源渠道太窄太滞后而已。 见老四主动提起这茬事,金伯仪就道:“你不会无缘无故跟我提起这事,说吧,是不是有要我帮衬的……” “大哥,家里得稳!”说着,就把药放在桌上,起身走了。 金伯仪的药还有半匣子呢,下个月月底再要也来得及,这一回来还没喘口气就来送药,金伯仪手敲在匣子上,叫身边伺候的义子过来,“你去请大奶奶来。” 这义子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是,慢慢的就退出去了。 小徐氏可有些日子没见丈夫了,一见叫她,先就红了脸,然后换了身衣裳,重新梳头,再用热帕子把脸给擦了,抹了一层油脂……手都放在胭脂盒上了,想了想又放下。 周红儿是个极会奉承的,忙道:“奶奶今儿冻了半日,脸色有些白。不如上点胭脂,提一提气色,省的大爷瞧见了,跟着忧心。” 小徐氏又将手放在胭脂盒上,“这把年纪了……实在是不成体统……如今也是没办法,少不得轻狂一二……” 收拾停当了,立马就往家庙去。 进了门,看见男人站在屋里,在整理花架子上的兰草,顿时脸上就有了笑意:“表哥果然是康健了。” 金伯仪回头温润一笑,“表妹来了。” 小徐氏点头,回头在屋里瞧了一眼,就见炕桌上倒扣着一本书,像是解梦的书一般。她就凑趣,“难不成表哥做了什么好梦?” 金伯仪点头,“梦见菩萨,只说得找个人诚心祈福,三年我身体便能康泰。” “哦?”小徐氏立马急切的起来,“可有言说是什么人?只要有这么个人,我便是求,也得求来。” 金伯仪轻笑一声:“表妹这般急切的盼着我好起来?” 当然! 没有人比小徐氏更急切,说起来两人坐了小二十年的夫妻,可实际上打从怀上孩子,两人亲热的次数,一只手也数的过来。都说文氏守寡艰难,却不知道他何尝守的不是活寡。看着丈夫戏谑的笑脸,她脸一红,叫了一声‘表哥’,声音里还带着少女般的娇嗔和羞意。 金伯仪垂下眼睑,“这人得属鼠,得跟我至亲至近……” 小徐氏皱眉,“老爷太太都不属鼠……三弟和四弟……也不属鼠……二弟倒是属鼠的,可二弟早不在了……”才想说接下来就是儿子,可突然觉得不对,儿子当然不属鼠,属鼠的另有一人,便是自己。 金伯仪却笑道:“二弟比表妹你小三个月,他私下总不肯叫你表姐,还是你嫁过来了,这倔小子才肯叫你嫂子的……” 小徐氏皱眉:“可我不是至亲……” “这话傻了,至亲莫过夫妻!”金伯仪问说,“难道表妹不愿意?” 小徐氏一愣,“自然不会不愿……只要表哥能好,要我怎么着都成。” “那就从明儿开始吧。”金伯仪朝边上指了指,“这里是家庙,供奉的不是佛祖菩萨。也就不能留表妹在这边了。以后,今儿回去,就在院子里设一静室,供奉一尊菩萨,安心的侍奉菩萨三年,可好?” 小徐氏看着男人的脸,不由自主的点头。 可扭过脸,看到边上放着的药匣子的时候,她微微变色,“刚才可是四弟来过?” 金伯仪脸上的温和和笑意一点一点的收了,“大奶奶……你逾矩了!” 小徐氏被这一声‘大奶奶’叫的,脸上的血色瞬间便退了,她转身一步一步的往出走,只觉得之前那句‘至亲莫过夫妻’的话是一种莫大的讽刺,至亲莫过夫妻,至疏亦是莫过夫妻。 他哪里是要求神拜佛,分明就是要把自己关起来,叫自己少掺和外面的事。 刚被姑太太给了个难堪,正不得劲了,他这边一叫,所有的事她都不记得了,满心满眼的都是他。可结果呢? 他的心里有金家,就是没有她。 他怎么忘了,当年她是如何爱慕他,哪怕是冲喜成亲,一进门就要守寡,会搭上一辈子,她也心甘情愿的嫁进来了。 出去的那一瞬,她回头问说:“表哥,你还记得当日冲喜的情分。” 金伯仪嘴角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眼里难得的带上了几分难堪,但良久之后,还是‘嗯’了一声。 小徐氏等了半晌,那边再没言语。她便知道,今儿的夫妻会就这么着了。 她不知道怎么回的院子,面对儿媳妇,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只问说:“白氏这两天没过来?” 姚氏低声道:“被四婶禁足了。” 小徐氏眼睛眯起来,然后说了一声知道了,就再不言语。 姚氏追问道:“一会子老太太那边开席……素席面都备好了……” 姑太太一家来了,这怎么着也得认亲吧。 小徐氏摇头:“去叫人去老爷那里取一尊菩萨像,拿回来供奉着吧。” 老爷的练手之作,实在说不上多好。而且,这菩萨是要请的,取回来是个什么说法,大不敬呀。 小徐氏像是不知道自己的失言一眼,只道:“去安排吧。” 姚氏到底不敢违拗,她也以为是小徐氏被姑太太给了个难堪,所以才如此躲了的。她想劝一句,说这么着越发的叫老太太不高兴,但看看姨妈煞白的脸色,她到底是把话给咽下去了。 这边正准备开席,却不知道正有一人带着随从,一路打听一路寻,终于,在这一日,找到了镇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85 清平岁月(15)三合一 清平岁月(15) 认亲的过程,有点泛善可陈。除了这位姑太太强势之外,她的两个儿子和儿媳,瞧着安分的很。尤其是两个儿子,木讷的厉害,饶是三爷这种最习惯跟下面这些打交道的,也打了败阵,说啥两人都接不上话。这都是两个二十七八,二十六七的成年男人。看两人的孩子,也是眼看就要到了婚嫁的年龄了,这怎么还这么一副样子。 金氏就跟老太太哭,“我们孤儿寡母,族里也没个好东西。家里的孩子,我都拘着,万万不敢叫出门。” 这怕说的不光是对孙子是如此,对儿子也是如此。 不出门,在自己家里,谁也欺负不到。 说到儿媳妇,她用一个一个词:“上不得台面的。”说起这个,她也一肚子的委屈,“家里的名声,生生被族里人的坏尽了。这俩上不得台面的,都是家里佃户家的闺女,我瞅着还算齐整,就给聘回来了。索性还算能生养,我也算对得起您那死鬼姑爷了。” 林雨桐和孙氏就不由的对视了一眼,孙氏更是隐晦的撇嘴,然后用手绢轻轻的摁了摁嘴角,掩藏了情绪。 说实话,林雨桐真觉得,族里许是有不妥当,但这姑太太的不妥只怕更多。那些年,侯府何等势力,你就找不到乡绅家的闺女,好歹也找个家境差不多的。能把闺女教养的好的。这弄了佃户家的姑娘……只占着一点好处,那就是不会看不起她儿子,不会忤逆她这个婆婆。关起门来只靠着那点家业,过自己的日子就罢了。 儿子孙子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说着家里指靠谁? 怪不得四爷说这边的事别管,其实也是管不了。这事除了老太太能说,别人都是说不了的。 老太太的脸色一直就是灰白的,谁能想到这个多年不见,终于回来的闺女变成了这副样子。她在心里一边悔恨,说我干啥非要弄个继子回来,我要是把亲生的闺女留在身边,给他招赘个女婿,然后生几个孩子,自己再慢慢教养,这个时候,也能成就一份家业。便是当家的当年封侯了,他就是另外赐了婚,自己这个原配也足以平起平坐,那个时候,谁敢小瞧闺女。她也是侯府千金,交际往来的人便不同,见识就不同。都怪自己,当年生下她的时候正是兵荒马乱的世道,圈在家里不敢叫出去,那时候的人心多坏呀。只要能去换粮食的,没什么不能往出偷或是抢的,女人孩子都成了人家的目标。尤其是长的齐整的小姑娘,偷出去就能卖好价钱。那时候自己一个女人,能信得过谁?可不就是把孩子圈着养吗? 没想到,当年的行为被闺女原模原样的复制回去了。可见早年那些经历,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一边悔恨着,一边又生气,你说就这你还死倔死倔的。要不是知道自家闺女的脾性,当年也不会找了个小地主把闺女给嫁了。要不是为了确保她过的有底气,自己又为何提联姻,把外孙女嫁给那边的大小子。再说外孙女,那孩子但凡有一丝刚性,也不能说没就没了。就寥氏那样的斤两,能有多难应付,以至于把小命都搭进去了。可饶是如此,自己为何还是不停的想着联姻,想着给四房的孩子定下闺女家的孙女。可看如今这样……她也没老脸再提这事。老四两口子的底线就是孩子,这一点她现在看的很清楚。京里一个琼姐儿,他们两口子就奔着得叫孩子过的好那个折腾。这就足以说明问题。 看着都老大不小了,还都依偎着闺女的曾外孙,老太太心里沉甸甸的。 小徐氏今儿没来,大概是因为今儿自家闺女给了难堪。也是,如今住在这里,小徐氏担心把这些都给闺女没他们的份,这话里话外的就都带出来了。可就是自己偏心闺女,可以闺女这心性,她家孩子这样的能为,给她她接的住吗?二房这边还罢了,心里哪怕不舒服,但干不出下作的事。可大房那边不同呀,那下面的七狼八虎,那真是狼和虎。人无伤虎意,虎有吃人心呀。真敢给闺女一份家业,大房的儿孙就能把闺女这一家给活吃了。 怎么办? 见闺女的视线在金家小辈中找,老太太赶紧打断,“赶紧吃饭吧!这一路上也累了。吃了饭早早歇歇。先缓两日再说。” 因着家里有丧事,吃的当然都是素席面。 金氏吃的香甜,一辈子都吃自家的饭菜,她也不上别人家去吃席面去。家里的亲家都是佃户也不值得叫上门更不值得她上门。因此,家里原来的婆子做什么她吃什么,后来,儿媳妇做什么她吃什么。可佃户人家出身的,好吃的吃过多少?别说吃过了,就是见又见过多少?见都没见过,哪里会做。 春天是野菜干菜,夏天丰盛,各种菜蔬都有,秋天也不匮乏,还能给冬天攒些腌菜泡菜和冬储菜。年复一年就是这么过来的,何曾见过把豆腐做的这般好看好吃的菜。 吃的心满意足了,就问说:“哪里的厨子,手艺这般好?” 这是金双和金伞的手艺。 孙氏心知肚明,因着有好吃的了,四房也总给琳姐儿和琅哥儿送一份。两孩子都爱吃,琳姐儿时常还过去学两道菜。因着是那边养的义女,养的大大方方的,说话也敞亮。她倒是不曾低看了去,还叫琳姐儿跟着好好处处。因此,这会子知道是谁的手艺,还帮着打掩护,“姑母吃的好,以后再碰上好食材,定叫做了给您送去。” 金氏只不信,又知道这是庶出的侄儿媳妇,心里就带上了三分不喜,“都是些豆腐,说什么好食材,唬我呢?” 把孙氏给气的,这要不是当着老太太的面,她真想甩脸子去了。 这里真是没了有些食材配不起这一桌席面,比如:猴头菇。 以前在侯府,这东西是尽有的。如今,却不是那么好踅摸的。 林雨桐也说:“猴头菇我叫人寻了,在镇上也就找了不足半斤的干货……又有像是鸡腿菇云菇这些,都是有限的很。想再配齐这一桌的配料,着实是不容易。这样就是知道姑太太要到了,家里有刚赶上丧事,特意叫人找来的。您想想,它再好吃,也是豆腐。香料就那么几种,谁能做出花来?不过是用这些不常见,稀罕的配料提味罢了。缺了这些,这跟您吃的豆腐并没有不一样之处。” 金氏这才罢了,可看看孙子一勺子接着一勺子吃的香甜,还是道:“那还能配几道就配几道,瞧瞧我家哥儿吃的多好。”提起孙子,她满脸都是笑意。 说实话,说是孩子,其实也不小了,成十岁了。可吃的满脸都是,她是觉得爱到不行,看在别人的眼里,着实不像个样子。 这顿饭吃的老太太很沉默,里面正无话可说,却听见外面隐隐有说话声传来。外间是男人们开了一席,金匡也出来见外甥了,金济叫送来了不少东西,也没说主动上门,自家知道两家的事。不过金孝却始终在这边陪客。 正说话了,金守家匆匆来报,是说给四爷的:“大姑爷人来。” 嗯? 四爷看金守家,“谁?” “贺家的大姑爷,只带着一个随从,这会子在庄子口的门房歇着呢。”金守家这么说。 四爷忙道:“快请。” 金匡朝四爷摆手,“你先去吧。随后带着来见我。” “是!”四爷说着,就看身边的金逸,“去叫你娘出来。” 金逸绕到里面团团见礼,大大方方,禀明了老太太,才叫了一声‘娘’。 老太太赶紧道:“那你跟老四赶紧去。可怜见的,那孩子怕是从南边一路寻到了这大北边。” 林雨桐也惊讶,一点也不耽搁,起身就走。 姑太太却看着跟着林雨桐离开的金逸,低声问老太太,“这孩子……是四房的?” 孙氏看了老太太一眼,也不插话。心里却道:别看人家那养的是义子,可等闲人家的姑娘,老四两口子且看不上。族里好些人都开始打听了,想把闺女许配给金逸。在他们看来,这孩子以后必然是个小管事,那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日子比小户人家的日子要好。可她却知道,人家这义子……真不是管事。那是真当儿子养的!以林氏现在的做派,是非得给那孩子挑个四角俱全的亲事不可的。像是姑太太家这几个姑娘,孙氏也瞧了,都不成。他原本还想着如今也都这样了,实在不行亲上做亲,给琅哥儿订一个。姑太太家再不好,也有家业,孩子定是养的也不查,谁知道是这个样子。她也是瞧不上的。她自己都瞧不上,指望四房瞧上? 孙氏不开口说,姚氏只当自己是哑巴。做个贤惠的样儿,照看两个表婶和几个孩子吃喝。老太太更是干脆利索的直接转移了话题,问:“几个孩子可都进学了,学的如何。别把孩子的学业给耽搁了。” 然后说起了念书的事,这一茬就这么给岔过去了。 却说林雨桐出来的时候,四爷已经在走廊的尽头等着了。如今雪大了,这一场雪,没个三五天的,且停不了。她站过去,果然就看见有人带着两个年轻人过来,近前来,不是记忆里的贺知庭还能是谁? 这小子见了老丈人丈母娘,纳头就拜:“岳父岳母在上,小婿来晚了,还请见谅。” 这态度,叫林雨桐的心一下子放进了肚子里。 四爷就将人扶起来:“来了就好。” 林雨桐就道:“赶紧回家,梳洗梳洗。” 贺知庭马上道:“岳母好意,知庭心领。”他朝挂着白幡的地方看去,“进了庄子才知道,二伯娘……” 也是!作为堂女婿,他也是孝子。 四爷心里点头,没失了礼数,至少证明他心里是稳的。他也不叫别人带着去,亲自陪着往灵堂去,林雨桐就先回去收拾院子,叫人准备吃食。 那边到了灵堂,披了麻衣,这才进去上香磕头。 琨哥儿几个吓了一跳:“姐夫?” 贺知庭忙道:“看见你们都好好的,我这回去了,也好跟你姐交代。” 远来之客,琨哥儿得陪着,这里留着珅哥儿他们就行。 等父子俩带着女婿过来,林雨桐这边都准备好了。贺家的随从跟着金嗣去了,肯定是照料的挺好。这边贺知庭被安排进客房,里面小小巧巧,但也暖意融融。屏风后的木桶里热水正蒸腾着热气,一股子药味从木桶里散发出来。 一路确实是没好好的洗洗了,他脱了衣服进去,一钻到水里就激灵一下,明明是热水,却从身体里涌出来一股子寒气,生生的激起一层鸡皮疙瘩。随后,热流遍布四肢百骸,他几乎都要舒服的叫出声来。泡的水微微有些凉了,这才依依不舍的起来。边上搭着浴巾,擦洗干净。出来之后,炭盆边防着一套衣服,从里到外,从头到脚,不鲜亮,但是看着厚实,崭新的,应该是琨哥儿还没上身的衣服。 拿到手里,衣服还是温热的,这是熏过的,带着一股子叫人舒服的馨香味儿。这边穿着衣服,那边头发就半干了。自家的随从随即进来,也是一身清爽一身新,过来给他烘头发,束发。 “爷,到底是侯府,底蕴就是深。这回了老家来,日子却比想象中的好的多。”随从低声道,“您看这家里家外,井井有条。” 更不要提这庄子,说是庄子,可也可说是别院。进了四房的院子,依地势而起的屋子散落了,处处都收拾的亭亭当当的。 贺知庭看了随从一眼,“不可枉言!” 主仆收拾好了,就被带到了正屋。正屋里放着个奇怪的桌子,老丈人和小舅子已经坐着了。 四爷招手叫姑爷:“快来,先垫吧点东西。” 往这里一坐,脚自然的就放在桌子下面的横档上。脚稍微朝前一挪,就碰到个东西,还挺热乎的。 哦!这是把炉子卡在桌子中间。坐在这里吃饭,烤着火,一点也不冷。而且,中间那个锅子,是能直接放在火上的。 此时的铜锅里,菌菇的汤底翻滚着。边上放着一盘烤的金灿灿的饼子,瞧着就有食欲。 随从被带下去吃饭了,贺知庭也就不客气,拿了饼子就吃。可能是夹了杂粮了,这饼子吃起来不光是脆,还特别酥,咬一口就掉渣。里面的馅儿是酸菜搭着腌制过的红椒和生姜,又酸又辣,开胃极了。一口气吃了三个,再灌下一碗热滚滚的菌菇汤,肚子才有了底了。 他有几分羞赧,“叫岳父和琨哥儿见笑了。实在是越往北地走,这吃食越是粗糙。便是拿着银子,端上来的也是大锅的炖肉……千奇百怪的肉,都吃过……倒是这一口酸菜的饼子,吃的真真顺口。” 琨哥儿就笑:“之前舅舅来,也是这么说的。在西北,出门能吃的就是炖羊肉,烤羊肉,能吃一碗羊肉面,这都是遇到好店家了。娘大概是想着你不是如此遭遇也差不多。” 菌菇汤里能涮锅,白菜心,萝卜片,粉带,豆腐,豆腐皮,腐竹,素鸡,泡发的木耳蘑菇……零零总总的,也还不少样儿。 林雨桐又包了饺子端过来,四爷就叫坐着一块吃。刚才在席上,都没咋吃。姑太太家的人吃相实在是不敢恭维,谁都没吃几筷子。 林雨桐顺势就坐下了,给他们煮菜夹菜,叫他们说话。 贺知庭没等四爷问,就先道:“……出事的时候我在姑母家,是几个行商的朋友给我送的信儿……” 没有回避在这件事上贺家的态度。 说起来贺家也是名门,他这样的公子哥能跟行商出身的人相互称朋呼友,也能看出一些性情来的。 “往北走,是跟着商队。走的急,只叫人给琼儿送了信,就先奔着这边来了。原本想着尽快些,说不定路上能追上……” 要是没有马车步行的话,拖家带口的,差不多也就是能追上。 “谁知道一路走一路打探,竟是已经到了。”贺知庭面上都松了,“一家子都好好的,这就比什么都好。” 言语真挚,一路上的艰难却只字不提。 随即他面色严肃了起来,那些感叹安慰为以后筹谋这些废话一句没提,先是朝两边看了一眼。 屋里其实没有别的伺候的人,只金逸也只在外间坐着,小炉子上放着小锅子,吃的跟里面是一样的。 四爷就道:“家里说话很安全,但说无妨。” 贺知庭便低声道:“有件事小婿拿不准……但又隐隐觉得事关重大……” 嗯!四爷也正色了起来,示意他只管说。 贺知庭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本来这次祖父只是叫我去给姑母贺喜,结果这边出事之后,我走水路往回返……在沿河的码头上采买补给的时候,见到了家里的管事。管事是祖父的亲信之人,我只说朋友家有事,我得去帮忙……管事也说去采办年货。我也没有起疑!结果我那随从跟府里的那一行人里,有几个相熟的。几个人喝酒的时候意外的得了一个信儿,说是要找什么乳母……一定得可靠,是往宫里送的……” 给宫里送乳母,那必是后宫谁有孕了。 四爷将脑子里的东西翻腾了一遍,“太后当年选了贺家女入宫的……只是当时封了个采女还是?” 贺家其实早把这个女儿给忘了。 贺知庭说起这个也有些脸红,“当时是被册封了奉仪……只是太后跟陛下很是念叨了几回,才蒙了恩典,升了采女……” 林雨桐愕然:这奉仪是九品,采女是八品。奉仪是后宫最低的品级,可这太后跟陛下念叨了几回,竟然只是从九品的奉仪升为了八品的采女。 话说,这是打谁的脸呢? 而且,这个女婿性情舒朗但不失谨慎,在这里说话,还说什么‘蒙了恩典’,这是恩典吗?这是把脸皮揭下来踩了。 再有,太后不是陛下亲妈,如今太后也不在了。当时太后跟陛下绝对不只是念叨。念叨只能用于亲近的人之间,不熟悉的人哪里有什么机会念叨别人,两人之间必是为这个起了争执,结果便是李昭并没有妥协,反手一巴掌扇的更狠,你叫升就给你升,这个位份升的,太后不得气死。 短短几句话,这里面的潜台词在坐的都听明白了。 四爷就问:“你是怀疑,你们家这个采女,有孕了?” 贺知庭点头,“是!您大概还不知道,之前,宫里已经打发人去江南采选宫女和杂役了……” 而这个时候,贺家的管家南下,以采办年货的名义偷着找乳母要送进宫…… 四爷明白贺知庭的意思,这是打算把乳母夹在宫女和杂役之中送到宫里去,给贺采女用。 贺知庭又苦笑:“许是小婿想多了?宫里还有大皇子呢!” 四爷看了他一眼,“巧了,大皇子骑马摔伤了腰,恐终身不得起身。” 啊? 贺知庭面色大变,他在路上,确实是没有听到这样的消息。如果是这样,那贺家怕是卷入到了不得的事里去了。 “祖父糊涂!”他到底是没忍住,说了这么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糊涂倒是未必就糊涂,只不过贺家也很无奈便是了。若是贺家的采女有孕了,他贺家不是保皇派也不行了。想两头都讨好,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 可贺家若从骑墙派变成了保皇派,这跟金家的立场是一样的。琼姐儿的处境自然就好了起来。 而四爷才不去管贺家的事,只问女婿说:“想没想过出京,去外面寻的差事。比如,西北!” 之前贺家不同意,如今只怕贺家的老儿巴不得在外面留上一支儿孙,以防着灭族之祸。 贺知庭一沉吟便知道岳父的意思,他缓缓的点头,“……岳父的安排一定是对小婿和琼儿最好的安排,如何不愿?” 何况,那里是妻舅家。并不算是没有根基!再说,大男人走四方路,交天下友,没有路也该走出路,没有朋友,也该结交朋友才是。 他起身郑重行礼,“叫岳父为小婿费心了。” 话说完,彼此心里都畅快。没有饮酒,但这顿饭吃的着实是舒服。菜吃了不少,回头下了饺子又煮了面条,实实在在的塞到肚子里,都怪自在的。 吃了饭没歇着,四爷带着女婿去见金匡,又去给大房和三房请安。因为来的匆忙,并没有准备什么东西。反倒是林雨桐给准备了一份,给大房和三房都是六百两的银票,回头孙氏就送来给三爷做好的大氅,叫给女婿先穿着。 徐氏见了孙女婿,多是说一些好好对琼姐儿的话,到底是亲祖母,亲近是肯定的,却是真没别的心思。那边小徐氏想见,但压根就没见成,金伯仪直接给拦了,只说:“你大伯母身体有恙,这次就不能见了。回头跟琼丫头好好过日子,她便放心。” 贺知庭一一应着,从里面退出来。 心里却对岳家越发有不一样的认识了。金家藏着个原配老太太,谁知道?人家老太太在这里守着家业,谁知道?金匡堂堂帝师,遭遇此事,原以为多少得有些郁郁不得志,可从人家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那一屋子摆着的是各种石碑,他在雕刻石碑,给当朝的人物做传记。他这样的帝师,是有臧否人物的资格的。见了他,还叫他给祖父带话,说着百十个石碑上,必给贺老匹夫留一个。端是洒脱! 都说文定侯的世子体弱多病,原想着遭此大难,路上的状况便是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可这次见了,不说多康健吧,但也不是说立马就咯噔的样儿。叫他看,人家不说活个七老八十,但年过花甲,得了寿终正寝,怕是能的。 二房没人就不说了,三房瞧着也还好吧。都说三老爷没能为,可在这样的地方,跟那些明显家境不怎么好的族人也有说有笑,那这至少说明,金家便是在老家,也不一定受排挤,很是能把根再扎下来的。 至于四房,他突然觉得许是之前连祖父也看错了。祖父说,文定侯府,若是老二还活着,就是另一番天地。可如今瞧着,岳父却很有些深不可测。 之前没人说好,那自是岳父不想叫人说好。家里的大哥文弱,那弟弟不想叫人觉得有争抢之心,那自然是怎么不好怎么来。就比如自家,哥哥的性子温厚……说是温厚,但其实还是老实了一些。哥哥老实,自己就得叫人瞧着更端方。 这么一想,很多不理解的便也理解了。 如今情况变了,当家的只怕就是岳父了。 他心里自有一番思量,因此岳父的安排他特别用心。每天晚上,得空了就去书房,跟岳父手谈两局,倒也都颇有收获。 可惜,这里再好,终是不能久留。天气再不好,该走也还得走。得赶上过年回家,要不然家里还不定怎么说了。 再听说顺王接走了妻子,他心里便明白金家对出嫁的姑娘的态度。顺王府的人情不好欠,但岳父宁肯欠大人情也要安排好可能被牵连甚至迁怒的女儿,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女儿在娘家的分量,这都是摆的很清楚了。 他一再表示叫这边放心,“……等琼儿生产了,做完了百日,这得等到明年入秋前后……” 是说去西北一定会带着琼儿,带着老婆孩子一起走。 刚好,他在的这几天,也算把‘文氏’给安葬了。留了七天,就抬棺葬在了后山。 贺知庭替琼姐儿行了孝,等这一场雪停了,再不停留,这就要走了。林雨桐给备了一匣子保胎丸,顺产丸,“一定得叫按时服用。” 贺知庭不敢大意,都说妇人生产是脚踏鬼门关。可岳母生下琼姐儿的时候,年岁算着,只怕还没琼姐儿大。可这一年一个的,子孙繁茂,也不像是留下病症。想来,只怕还是有些门道的。他一再保证,“一定盯着叫吃,不假他人之手。” 送走了女婿,林雨桐是真就放下心了。原主两口子果然不是不靠谱的人,虽说对家里很退让,但到底不是没有底线的。这女婿很靠谱! 她这边觉得得了好女婿心情舒畅,可孙氏上门来却愁眉苦脸,甚至是带着几分气愤,“……弟妹,你说琳姐儿的婚事可怎么办?姑太太不知道怎么就瞧见琳姐儿了,她家的大孙子比琳姐儿小三岁,愣是话里话外的想结亲,说是大点的媳妇知道伺候人。” 林雨桐不由的就皱眉,“谁家的孩子生来就得去别人家伺候人去?” 说的就是这个话呀! 孙氏眼泪都差点下来,“二嫂这一去,琳姐儿的婚事就又得耽搁一年。” 是说亲侄女,怎么找也得守孝。过了年琳姐儿都十六了,再守孝,这就十七岁的人了。如今婚事连个眉目都没有,怎能不叫人忧心? 孙氏低声道:“但也不能怨二嫂,这次姑太太说亲,我就用守孝的借口先给推了。”说着,就试探着问,“原本我都不该来问,但这……为了孩子,我不得不厚着脸皮问一声,林家可有合适的孩子?” 没有! 林雨桐就道:“我兄弟之前来,也见琳姐儿了。要是有合适的,这能不提吗?我大哥家的老大成亲了,那个年纪大,我没嫁过来的时候都生下了。老二今年春上成的亲。小的倒是年岁不够,我嫂子是中间小产了一会养了几年才生的这个小儿子,比璇姐儿还小。我兄弟家的,大的比璇姐儿大半岁,小的也才十岁上下的年纪。” 还都是孩子,匹配不得! 孙氏顿时灰心,脸上就有了愁苦之色。 林雨桐就道:“你要是不嫌弃西北又远又苦,我倒是能委托娘家,看看我嫂子娘家那边,或是哥哥的别的同僚那里,可有好儿郎……” 孙氏又摇头:“林家那是姻亲,我信得过。孩子嫁过去,便是条件再苦,我知道人家人好,托付过去我放心。”可若不是十分叫人放心的人家,那就不如放在眼皮底下来的好。 跟着就又叹气摇头,“之前托给林家舅爷的信,也不知道孙家收到了没有。” 还是不死心,想看看那边的意思。指不定就有好的亲事了!若是没有,不过是白问一句。若是说的亲事不好,大不了不应就是了。 林雨桐就说:“还不到吧!只要能赶在腊月到就不错了。” 进了腊月了,京城里各处都是繁华,不管朝堂里出了多大的事,只街面上跟往年并没有不同。 许时忠的车马在城里转了一圈,这才回府。这是他打从监国以来,日日要做的事。成了他每日行程里固定的一部分。从城里转了一圈回家,从角门进家门。 如今,这个职位很是招人记恨,被刺杀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那辆满是华盖的马车,按时从大门出去,从大门回来。但里面坐的从来都不是自己。那辆车上死了五个替身了。他呢,从来都是一顶小轿从宫里出来,然后去偏僻的小院落脚。就跟六部的小官吏一样,住的偏僻又逼仄。然后从这里换个最普通的马车,汇聚在京城的人群和车流里,然后就像个普通管事一样,从角门进去,然后回书房。 迄今为止,这条路线还没被人看破过。 今儿一回来,就被幕僚送来两封信来,“驿站里凡是给主公的信,都是三百里加急。天气着实不好,这信还是迟了一些。谁知道这信才收到,还没看是谁寄来的,只看这驿站的戳,是在是生僻之地……正奇怪呢,顺王府的二爷却打发人来,送了一封信,说是爱呈给您就呈,不愿意呈就别呈。再一看,这两封信上的字迹是一样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属下的错觉,总觉得这字在哪里见过,却又实在想不起来……” 许时忠‘哦’了一声,就顺手接过来,只扫了一眼,就笑了一声,“不是别人,是我那小舅子。” 金家的人? 幕僚吓了一跳:“属下该死!这信属下来拆!” 许时忠将驿站得来的信直接扔进火盆里,“两封信内容是一样的。一封邮寄,一封交给李诚带回来。邮寄的信署名是给我的,那就有可能被人动手脚。封皮你拿了,你没事,那就是说,要有万一,一定是在里面被人动手脚了。我不看便是了!金家并没有害我之心,顺王也不会用这种拙劣的办法……因此,可能有问题的直接销毁,不用费事。”说着话,就直接将留着的那封直接给拆开了,“还挺谨慎,竟是变了一些字迹写信。”可一看这信的内容,顿时给气笑了,骂了一声混账行子。 幕僚心说,这是没生气,生气万万不是这个表情。如今这样,倒像是看着家里的二老爷耍无赖的样子。 他小心的道:“可是小舅爷的信?” “可不正是!”许时忠摇头,却先问:“姐儿在家可都好?” 没有不好的!都当祖宗给供着呢,谁敢惹她? 许时忠又问:“我记得夫人的大侄女嫁到了贺家,那孩子如何了?” 这个……不知! 许时忠面色便不好了,“盯着点,别叫出事了。若真是被欺负了,我到下面,怎么见夫人?” 是! 幕僚有些拿不准许时忠对金家的态度。 正沉吟呢,就听主公又吩咐道:“明儿,请李诚过府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86 清平岁月(16)三合一 清平岁月(16) 李诚再次踏入许家的大门,还真有些恍若隔世。 曾经,跟着金老四那也是经常来的。那时候的主母还是金家的大姐,这位大姐因着金老四和许时思两人的不合,越发的想化干戈为玉帛,把两人往一块凑。这一边是弟弟,一边是小叔子,她夹在中间也为难。金老四是为了他这个大姐,叫来也来。许时思也是很会做面子情,当着嫂子的面,那时决口不提曾经作为孩子时候的不愉快。可是啊,这孙子,损着呢。 那时候过来,除了跟许时思之间不得不接触之外,接触的最多的,反而是许时忠。跟金老四老的恨不能穿一条裤子,因着,也把人家许时忠叫姐夫。 那个时候,人家连称不敢。这是看在宗室的份上,很是不敢逾矩的样儿。 现在嘛,叫人家一声姐夫的话,只怕算是高攀了。 心里挺感慨,但面上嘛,还是那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好像满天下,皇上老大他老二的样儿,谁也不尿。 跟着出来迎的管家一脚踏进去,兜头就看见许时思这孙子。 许时思三十许岁人,跟他和金老四一般的年纪。长的也颇有些人模狗样!这会子不知道要去哪里,走的还挺着急,带着随从一步赶着一步的往出走。 两人看见对方,都停下来。 “二爷?”许时思皱眉,他怎么来了? “不敢不敢!您才是二爷。”李诚比他先一步行礼,“给二爷请安了。” 许时思的眉心跳了跳,刚才大哥才骂过自己,骂了什么他也没太往心里去,大概就是不得矜骄,得夹着尾巴做人之类的话。是想还没出门,先叫宗室的爷们对着自己这个无官无职无品无阶的人来了个礼。 他气的差点哼出来,走了金老四,来了这个一个添堵的。 但还不得不赶紧更大幅度的还礼,“折煞在下了!折煞在下了。二爷客气。”这么‘重要的’客人上门了,他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当然了,如果李诚有点眼力见,说一声‘你忙去吧,不用陪着了’,这就另当别论,不算失礼了。可这孙子他娘的就跟不知道自己有事似得,自己给他带路,他还真就坦然的领了。领了就罢了,一路上走的特别慢,看见老藤还站下来围着转转,好好的打量打量。看见走廊里的浮雕,也站着瞧瞧,还不时的点头,像是在品鉴。你品鉴个大头鬼哟!这府里你曾今是一天不窜一回吧,那至少也是三天窜两回。你他娘的跟金老四差不多都知道我家的房顶上有几片瓦,这会子去来装新客,为的什么的,还不是为了给自己添堵。真不是自己见不得这俩玩意,实在是这孙子太他娘的孙子了。 随从在后面急的跳脚,这边不动地方,有啥办法? 要是大哥不在府里,他敢骂一声‘去你大爷’的,但大哥现在在,不知道今儿怎么了,心情好像不怎么明媚。他得紧着点皮子才行。 因此,心里急着很火烧,还不得不这么陪着。然后好容易人家大爷终于不欣赏老藤砖墙了,脚步一挪,又问起别的来。 “这个亭子不错,请谁给画的图?风水位选的不错。” 娘的!原来的亭子不是你跟金老四动刀动枪的,给柱子上砍上划痕之后,你主动赔的吗?谁画的图,请的哪位风水先生,还有人比你更清楚吗? 他避开点管家,低声咬牙切齿,“差不得得了?” 哟! 李诚斜眼看他:“你还知道分寸两个字咋写呀?” “什么意思?”许时思气道。 “差点把金老四打死,够毒的呀!”李诚轻哼一声,斜眼看他,“所以,出门小心点,你有失分寸的时候,许是旁人也有掌握不了火候的时候……” 许时思语塞,气道:“少诬赖人,我可没有说要了他的命。” 这话一说,瞬间便明白。当时那种情况,他只要露点意思,下面的人就会巴着他而落井下石。他脸上露出几分嘲讽来:“那是他活该!” 嘴还挺硬! 李诚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忙去吧!以后希望你能这么硬气一辈子。” 这是什么话? 好话! 管家跟没听见一样,继续带他的路。直到进了书房,李诚都再没有说话。 这府里他熟,闭着眼睛都都摸到。 这会子进来,许时忠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条陈,不知道在想什么。见他进来也才放下,“等了你这半天了。” “见府里建的好,瞧着新鲜,不由的驻足看了看。”他还是坦然的这么时候。 许时忠不想跟他歪缠,叫管家退下去,书房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他才开口说话:“你去了北边,见了老四?” “去了!见了!”李诚一脸的坦然。 “就为了给我捎信?”许时忠打量他,这小子其实还不错,金家到了这份上,还愿意伸把手的,人品都很过的去。 李诚马上就露出几分‘你别自作多情’的表情来,对他没有半点的畏惧,“我去北边办点年货,顺便去看看老四还活着没……” “话里有话是吧?”许时忠道,“我可没说叫金家死。” 李诚呵呵笑,就跟当初金家出城被逼的那么早走不是你干的一样。 许时忠一眼就看透他的意思,“……不那么干,我能知道谁对金家是真心,谁都金家是假意。便是没有你们,难道我前面就没有安排?” “安排什么?”李诚一副话赶话的样子,“安排清风寨的土匪半路截杀?” 许时忠面色一变,这个自己并不知道,“清风寨?在什么位置?”紧跟着他就训斥,“这么要紧的事,你为何不报?” 李诚瞪大了眼睛,“我才回来,怎么报?再说了,我又没见到土匪的毛,谁知道真假。您监国着呢,这件事您该责问地方父母,不是找我的不是!” 顶嘴顶的梆梆的,跟当初跟老四来府里的时候一个德行。 自己不管怎么变,他倒是一腔赤诚从没变过。 这个问题涉及到朝事,他试探了一句,李诚却未有半丝别的意思。他心里也一松!若是恩师半路被土匪截杀,这叫人拿住了把柄,朝堂上又少不了事端。这样的事,李诚在自己面前这般坦然,那便是半丝算计也没有的。 他的面色缓和了下来,问说:“琼姐儿是在你府上?” “不是!”李诚否认,“是出门拜佛,不想动了胎气,刚好叫老嬷嬷撞见了,带到庄子上去了。现在可都不能挪动呢!”说着就又皱眉,“我跟你解释这个干嘛!那是我干闺女,我接到我家叫养胎,怎么着吧?是不是贺家那一伙子没蛋的货告状了?告他奶奶的状他还敢告状?金家一出事,就恨不能要了我干闺女的命。家里连继室都开始物色了,等着贺家那小子回来就休妻。你说着他娘的王八蛋不王八蛋!” 许时忠的面色就冷了下来,“贺家果然如此?” 李诚轻哼一声,“老四这不是不放心嘛!金家的事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金家大嫂那是多会算计的人,你比别人该清楚。老四还不是一避再避,就怕大房多想?要不然,琼姐儿能顺着小徐氏的心意嫁到贺家。要不是看着贺家的小子还像那么回事,能答应才怪。这事您也不是不知道,当时我跟老四都动手了,骂他混蛋连闺女的婚事都让。你是不知道,我媳妇都在娘家相看好了,她娘家的侄子,最是妥当不过。” 李诚的媳妇出身江南大族,虽出仕的不多,但没代必出大家。算是清流中的清流,在文人中分量不轻。家里豪富不说,关键是以家风清正著称。族中男子不可纳妾,若家中只有女儿,那女儿可带走这一房七成产业做嫁妆,剩下的三成留给嗣子即可。 可便是如此,家中不仅不见颓像,家业反而越发的兴旺起来。 心疼闺女的人家,都想把闺女嫁进去,因此,能进那一家的女子不说万里挑一,千里挑一总是有的。挑进门的好姑娘,不用为子嗣忧心,各家的产业明确,都想着怎么兴旺自家家业的事,谁有那功夫勾心斗角。有些没儿子的,也不怕人家谋夺家业。毕竟,那些孩子便是过继了,得到的也未必就多。如何过继,这得是看族里和本人的意思。有些人家不愿意,这事就搁着。往后再看看,遇到那种早早没了娘,或是有各种意外遭遇情况不是太好的孩子,再过继过去便是了。 江南就流传着‘嫁女要嫁岑家郎’的话。 许时忠倒是听自家闺女说过这事,此时想来,老四也确实是不容易。他叹了一声,倒是想起平安还活着的时候跟自己说过的话,那言语里何尝没有对老四的可惜。 他就说:“城外到底是冷了些。你要是不放心,就给我送来,叫她跟英姐儿作伴。”自家闺女啥都好,就是太孤单了。因着他怕出了意外,有人拿自家闺女做筏子,这孩子差不多只被养在院子里,闷的很。内侄女接来也挺好,做个伴。 李诚才不呢,他不说他不放心,只道:“您家二夫人可不是善茬子,我干闺女在那边好着呢。过年我就接到我府里了,我媳妇也没给我生个闺女来,稀罕琼姐儿着呢。” 顺王府也就是世子有几个庶女,那也是亲侄女。可李诚两口子轻易也不敢太亲近,主要是怕大嫂多想。还以为两口子要给庶房撑腰呢。 把许时忠直接给怼回去了,好心好意的人家那边不接着。 行吧!贺家那边怎么回事,他叫人盯着便是了。 马上又换了被的话题,“我看老四的信里,说什么迁移……” “那谁知道人家那县令听了谁的话了对吧?”李诚呵呵笑,眼眼看赤||裸||裸的,就差没明说,是你是你就是你了。 许时忠面色阴沉了下来,“在你看来,我就是一小人。” 李诚撇嘴,带着几分意气用事的样子,“以前还觉得你挺好,至少跟我大哥比起来,也算是半斤八两的好人……可后来呢?好家伙,翻脸不认人,连老丈人家都不放过!亏得我们姐夫姐夫的叫,全都不记得当年大姐的好了。这有后娘了就有后爹了,大姐这才走了几年呀!这就恨不能把老丈人家除之而后快了!我就纳闷了,大姐她是咋对不住了……” 气的许时忠端起茶盏就摔在地上,“还不给我住口!” 这里面一响,外面的随从带着护卫哗啦啦的一股脑的都涌了进来,李诚阴阳怪气,“这是连我也要杀了!” 许时忠摆手,“都滚出来,不叫进来都不许进来。” 随从和护卫面面相觑,但到底不敢违逆,纷纷退了出去。 李诚一副吓怕怕的样子,又给坐稳了,嘴角还不由的撇了撇。 许时忠轻哼一声,“不要提夫人的事……” 李诚扭脸看窗外,“不提就不提。等到新人要进门的时候,把英姐儿送到金家就成!” 新人什么新人! 许时忠闭上眼睛,掩住几分痛苦之色,然后才道:“你过来是诚心气我的?” “我可不敢!”李诚难得的正色了起来,“昨天给你送了信,你要是只当没看过,也不叫我来问问,那有些话有些事,我还真就不说了。不过……你到底是叫了我来了……那我这人又重感情,又念旧的,还真没法不跟你说。”他起身坐在了许时忠的对面,“我这次回来,还从金家带回一个人来。” 许时忠愕然的睁大眼睛,“她……回来了?”继而气恼,“她回来干什么?她不守着宜安赎罪她回来干什么?” 宜安是金家老二的字。 金家大姐叫平安,大爷字静安,二爷字宜安,三爷字和安,四爷字武安。 但自从平安宜安出事之后,这些个字,金匡就不怎么乐意叫人叫了。 李诚看他:“她有什么罪?有罪也是那个人有罪,也是你这个做朋友做兄弟的有罪,她一个女人,到底罪在哪?” 许时忠狠狠的闭上眼睛,胸口却起伏不定,继而露出几分苦笑来:“祸水!祸水!真真的祸水!” 李诚眼里闪过一丝什么,“难不成这件事还有隐情?” 许时忠再睁开眼睛,一双眼睛却已经红了,然后背过身去,“人在哪里,你留下地址,我会叫人去接。还有……告诉你哥,他的门人里要是有靠得住的,请人着人总履历来。银州上下都得换……” 要用顺王府的人,换掉银州府上下的官员,这意思还是要保金家! 李诚倒是真有些不明白了,此人到底是忠还是奸,一时间,他竟是有些分不清楚了。 他分辨不了,只抬手拿了笔,在纸上写下了地址,扭头就走了。 外面的随从和护卫看着这位安然无恙的出来了,然后各自对视了一眼……李诚对着他们呵呵笑了笑,一步三晃的走了。 也是运道好,这出门的时候,竟是跟周氏走了个面对面。 周氏是许时思的老婆,泼辣的很。金老四跟林氏成亲多少年,周氏跟许时思就成亲多少年。人家那边两口子,儿子女儿的生了五个了,眼看就要有孙子了,这边呢?周氏是一个蛋都没生下。府里姨娘小妾通房的都把许家的宅子快塞满了,生了一窝子庶子庶女,养的也不怎么精心。这货还不知足,在外面养外室。许时忠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弟弟骄纵的很。反正是弟媳妇不告状他不管,你告状,他就往死里打,打的周氏怕做寡妇不敢告状了,就消停了。 这回周氏好似从外面回来。后面跟着人还都带着笑包裹,这是出门的标配。但回来却不回内院朝这边来,必是要告状的。 他心里嘿嘿笑,他走之前将许时思养外室的事跟几个朋友说了,叫几个人谨慎的露一露,露出去周氏再细查,这不得时间吗?这不,见成效了。 心里乐了,面上却不派和善。见女眷过来,他还远远的行礼朝路边让了让,侧过身子不去直视。 周氏却反而住脚了,“是诚二爷呀?” 李诚一副君子模样,“夫人好!” “我是什么夫人呀?”周氏便道,“也别这些虚礼了,咱们小的时候还一块玩呢,我还叫你一声诚二哥?” 周家跟随先帝的大将,跟顺王府关系不错。 李诚也就无奈,“周家妹妹好。” 周氏眼里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道:“我原想着看着小时候的情分,你们看着我们家那位爷混账能派人告诉我一声,不想谁都知道,就瞒着我瞒的死死的。哼!你们没有一个比金四哥仗义的,他要知道,他一准会告诉我。” 李诚心里呵呵,这周家姑娘当年还想嫁给金老四呢,可惜叫林家捷足先登了。这事要是叫许时思知道了,得气到爆炸。 他一脸的苦笑:“这种事……捉奸还拿双呢。我们如何敢说那样的话!你们是夫妻,疏不间亲呀!” 周氏眼睛一瞪:“谁跟他亲?我跟诚二哥都比跟他亲!” 别!这话千万别这么说,容易叫人误会。 李诚有点怕怕的,好像跟周氏见面也不是啥好运道,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外面的事许时忠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气道:“告诉周氏,她想说的我都知道了,叫她回去安心的待着吧。” 周氏得了话,撇撇嘴带着人转身走了。 这一天,许时忠都待在书房里,不管是谁都没有都没叫进去。食盒提进去又提出来,一口都没动。 等到天擦黑了,这才起身叫人,准备出府。 桌上的那个地址,许时忠记住并且取下灯罩引燃,直到燃成灰烬,这才拿了衣服开门出去。 腊月的京城,天一黑,人就少了。热闹的地方都是有钱人寻欢作乐的地方,穷人身上便是有御寒的衣物,可这夜里风冷,他们的寒衣还是受不住这寒气侵袭的。除非不得已,几乎不在外面走动。所以,这俩寒酸的马车,从大街穿到小巷,几乎是没碰到过什么人。 终于,马车在巷子最里面停下来,披着黑色大斗篷的人从里面下来,过去亲自敲门。不大功夫,门里传来轻盈的脚步声,紧跟着,门栓一响,门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人并没有露脸,依旧躲在门后的暗影里。 护卫要先进去,手里还举着灯笼,许时忠一把给拦住了,只低沉的吩咐了一句:“外面等着。” 然后人直接就进去了,紧跟着,门从里面关上了,并且插上了门栓。 许时忠看了暗影里的人一眼,这人没说话,在外面带路,直接带进了正屋里。屋子很小,放着炭盆,不算是太冷。 许时忠将斗篷掀开,抬眼朝此人看去:这人身姿纤细柔和,长发垂下来,没有挽妇人的发髻,倒像是要睡的样子。黑衣黑裙冷然然的转身,那容貌几乎叫人看不出年纪。 此人不是文氏是谁。 许时忠闭了闭眼睛:“你回来干什么?” “我回来干什么?”文氏冷笑,“我不回来,就没人找我回来了?” 许时忠皱眉:“有人去找你?” “半路上被土匪拦截,就是冲着我去的。他们不是要杀人,他们是要抢我回去!”文氏深吸一口气,“到了老家,依然有人打着文家的旗号找我……” 许时忠沉眸不语,“这未必与宫里有关。” 文氏摇头:“不是宫里,还能是谁?难道不是盯着大皇子的人!我现在问你,我儿子怎么样了?” 许时忠大怒:“什么你儿子?哪里有你儿子!你给我记好了,你是宜安的妻子,生是他的人,死了也得是他的鬼!你除了是他的女人,我不会叫你成为任何一个人的女人!你该信我,我现在有这种能力!” 文氏不可思议的盯着许时忠:“你杀尽文家,就是为了宜安的名声?” 许时忠垂下眼睑,“宜安……我不允任何人玷|污了宜安的名声。” 文氏坐在炕沿上,盯着炭火,眼里晦暗不明,“我想知道……宜安他……到底是为什么死的?你别告诉我,到现在你还没弄清楚。是他……杀的吗?” 许时忠面色复杂的看她:“……是他杀的……你待如何?” 文氏面色惨白:“为什么?” “为什么?”许时忠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为了立你为后!” 文氏睁大了眼睛:“什么?” “当日不娶你,那是因为皇位。后来,有了皇后了,他想要回你了。”许时忠脸上的表情慢慢的麻木了起来,“宜安替你说了一句公道话。他说,如此这般,会害的你成为红颜祸水。彼时,太后尚且活着,宜安便说,太后是不会容许你为皇后的。在后宫屈死的女人多了,真要是对你有情义,就该放手……” 文氏泪如雨下,是的!这是宜安会说出的话。 只是,坐在了皇帝位,李昭就不单单是那个跟他肝胆相照,可以托付妻儿的朋友了。他是君王!君王的逆鳞不能碰! 提了当时的太后,这便是触碰了逆鳞,他会觉得,你小看了他,没有从心里敬畏他这个帝王。 宜安啊宜安!我劝你多次,你为何就不听呢。 许时忠也只看着炭火,“……他立你为后,我相信对你是有情义,也是有亏欠的。但这也是试探,试探宜安,也在试探我。宜安要是二话不说,以妻子相让,他便不会再有二话。而我,只要默不作声,看着本是正妻的妹妹让出位置,对皇后之位不做半丝垂涎,那我才算过关!可是……凭什么?宜安跟你,相守相伴十余年,以礼相待……这就不能有一丝情义了?便是个物件,用上十年,也该有感情的,何况是两个人?” 文氏捂着嘴,心如刀绞,“宜安对我不曾有丝毫逾矩的地方……” “但他不那么想,他觉得是宜安贪恋你的美色,他将你托付给他,他却将你占为己有,反倒是认为宜安夺了他的妻子……一个君王要这么想,宜安他……可还有活路?” 许时忠的话没有丝毫的起伏,“宜安当面顶撞,他没恼。出事的那天,我们都在皇后的宫里,……我不能确定我妹妹是否完全无辜……但便真是她叫人动的手,没有李昭的授意她是不敢的。后来,宜安出事了。我一边将他叫出宫不知轻重的揍他,一边又去把宫里可能牵扯到这件事的人给处决了……宜安死了,他的死我可以慢慢查。可要是叫李昭将宜安的死全推到我妹妹身上……那我和许家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宜安的死就彻底的没有以后了!这件事……我处理的有私心,为了这个,平安含恨去了……她到死都以为是我和我妹妹联手害死了她弟弟……我冤!事情走到这一步,是我不得已而为之,我不逼他,他就得逼死我。那你说,我该如何?” 文氏摇头,要事情真是这样,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许时忠又问:“不管为什么回来的……既然回来了……你想怎么样?” 文氏看他:“我不回来,我那个丫头就要回来……” 许时忠皱眉:“金家知道了?” 文氏点头,“我也没脸在金家呆下去了……原本想把岚儿许给老四家的次子,谁知道这事出了弟妹死活不应……可我还在半路上,李诚又接到信,说是……林氏又允了……金家人……厚道……将那孩子托付了,我再无什么可放不下的……” 许时忠默然,良久才道:“老师……还好吗?” 文氏摇头:“不怎么见人了。” 许时忠自嘲,“教出两头狼来,还把亲儿子喂狼了,又怎么会好呢?我也是问了句废话。你只说你想怎么样?想叫我怎么样?” 文氏的手无意识的搓着,“你告诉我实话……他到底如何了?” “他求仙问道是真的,炼丹也是真的。丹药不至于吃出大问题也是真的……可我妹妹给她炼丹的材料里加了点别的还是真的……他……半身行动不便……又不想叫别人知道,这都是真的……” 文氏愕然:“皇后她……” “皇后她想叫大皇子登基,李昭一倒下便猜到了始末。他把国事委托给我都是真的。他知道我不会杀他……知道我宁肯要个废了的帝王把持朝政,也不愿意扶持什么大皇子做国舅。所以,从对待大皇子这事上,我跟你立场是不同的。” 文氏慢慢的起身,“我也没想我的儿子做帝王,我只想作为亲生母亲去补偿我的儿子。我要进宫,哪怕是粗使的嬷嬷呢。我要留在我儿子身边,照顾他……” 许时忠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哦?只是想照顾大皇子?这个容易……将大皇子移出宫来……开个皇子府便是了。你在皇子府想如何便如何……” “好!”文氏点头应下来,“那就把大皇子移出来,我在皇子府照顾我的孩子……” 许时忠认真的看了文氏两眼,还真有些看不透这个女人。但他对她一直心存疑虑。好端端的,李昭为什么非要封她为后?便是试探他和宜安,有的是办法,为何那么急切的操办这件事。 他深深的看了文氏几眼:“你还是进宫去吧!也别说照顾大皇子的话……我直接送你去见他……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我怎么能不满足呢?”说完,就直接起身,“明儿上朝之前,我派人接你。” 文氏朝前走了两步:“你信得过我?” 许时忠摇头:“信不过!但……你留在外面,认出你的人就会猜出一些端倪。我不想宜安的名声受损,仅此而已。” 文氏晚上睡不着,对着炕桌上的烛火。许时忠的话他该信几分?但这不管有几分可信,这里面有个人都逃不掉,那就是皇后许时念。 不管是谁,该对宜安的死负责的,一个都别想跑。 这么想着,盯着烛火的眼睛就有些发困,然后缓缓的闭上,好似有些昏沉。一位是困了想睡,却不想鼻间似是有烟火的味道。 火!火!火! 有人这是要烧死自己吗?是谁?到底是谁? 不!不!不能死! 她睁着着坐起来,屋里果然弥漫着浓烟,火吐着舌头从门外涌了进来…… “不要!”岚姐儿蹭的一下坐起来,神情茫然。 璇姐儿被吓了一跳,裹着被子看她:“岚表姐怎么了?做恶梦了?” 文岚儿‘嗯’了一声,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脸上都是汗。再低头看身上,连里衣都打湿了! 璇姐儿迷糊的问:“梦见什么了?” 文岚儿艰难的摇头:“也没什么……就是梦见火……好大的火……” 璇姐儿踢开一点被子叫透气,“难怪梦见火,这炕烧的也太热了。” 文岚儿含混的应了一声,但还是给璇姐儿把被子捂上,“睡吧,我看时辰还早。倒是我吵到你了!” “没有!是夜太长了。”璇姐儿翻身,已经没有一点困意,远远的,似乎还能听到有人清扫院子的声音,“结巴叔都起来了。” 文岚儿把心里的那点不自在放下,陪她躺下,“不下雪了,外面怪冷的。多躺一会子。” “今儿我三哥他们要去镇上去瞧瞧,表姐要不要去?”璇姐儿是想跟着去的,“也不知道好玩不好玩。” “只一条街道,二里路,能有什么好玩的?”文岚儿便道,“不外是卖些冻梨冻柿子,你爱吃,叫你哥哥给你带着便是了。” 璇姐儿一早起来便去找她三哥,“岚表姐说叫你给我带冻梨冻柿子。” 珅哥儿脸微微泛红:“你告诉我说你想吃,难道我不给你买?”怎么这么促狭? “我告诉你我想吃,你一准念叨我,不许我吃凉的。”璇姐儿做鬼脸,往正屋跑,“三哥可记着点,多买些。咱家人口多!” 林雨桐在里面听见了,就笑:“火炕睡的人上火,泡黄连苦哈哈的没人喝,倒是吃个冻梨觉得舒服。” 正说着话呢,金一钱来请,说是大老爷来了,正在老太太那里,请四爷过去。 金济来了? 来了就来了叫四爷干啥? 林雨桐一边给四爷穿衣服,一边问金一钱,“大老爷可是为了过年的事来的?” 金一钱摇头,“在里面说话,小的并没有听清楚。” 林雨桐再没问,四爷一边往出走一边叮嘱林雨桐,“喜欢吃你这几日也少吃点,莫贪嘴!” 来例假了,不能贪嘴。 屋里有听懂的有没听懂的,听懂的都红了脸,还得假装没听懂。 那边四爷一路跟金一钱说过年的安排,那边就到了老太太那边。 金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往年都是这个惯例!太爷的孝敬钱,这是必给的。炭敬冰敬,四时八节两寿,这都不能马虎……从州府到下面的县衙,莫不是如此……我是要往州府去的,就看这边是老四去还是老三去……” 四爷皱眉:“谁都不去!”说着话,掀开帘子就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87 清平岁月(17)三合一 清平岁月(17) 看着大踏步走进来的四爷,老太太眼角眉梢就带出了笑意,不等四爷见礼,她就指了指身边的意椅子,“坐!过来坐。” 四爷顺势也就坐过去了,然后看向金济:“大伯,您要是听侄儿一声劝,就很不必跑这一趟。一笔写不出两个金字,真要是有人为难,我们去了也是无济于事。若是有人看着父亲的脸面,您去不去的,都是无妨的。何必兴师动众的去跑这一趟呢。” 金济就笑了笑,“老四,这此一时彼一时,母亲自小交给我的道理就是能弯得下腰。为了一家子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有时候,男人在外面弯腰,这是必不可少的。你还是公子哥,没从现在这状况里醒过神来。” 四爷就认真的看金济,也不知道这话他敢不敢当着金匡说说起来。 老叫这位这么闹腾,其实怪烦的。谁叫礼法上,他跟其他族人不一样呢。这种亲近的关系,很多时候你想抛开都抛不开。 他深深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点头:“大伯说的也有些道理。”他扭脸看老太太,问说,“当日大伯过继过来是为何?” 是为了把侯府跟族人绑的更紧。这些族人其实就是指当年在山上的那股子势力。 老太太有点明白这个孙子的意思了,她稍微沉吟一瞬,跟着就叹气,“也是我老糊涂了……总是舍不得,可舍不得如何能行呢?” 金济一时没能明白这祖孙俩的意思,试探的叫了一声:“母亲?” 老太太摆手:“儿啊,用你刚才的话说,那就彼一时此一时。当日把你过继过来,那是为了族人好的。可这好要是不在了,这家族的根基还得保全,儿啊,你是族长,从族长的角度去想,你说该怎么办?” 金济心头一跳,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可思议的看老太太,喊了一声:“母亲!” 老太太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瞧着比他还悲戚:“当日老侯爷为何不带我走,这些事,别人不晓得,你是晓得的。” 金济蓦然,老侯爷在他眼里那是神一样的存在,那样一个人给他当父亲,他荣耀着呢。可老侯爷当年是怎么说的,他说: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自来这些开国之人,有几个能得长久,终是要十之去八|九,方能稳定局势,收揽皇权,压下这些骄兵悍将。 虽然当时他是不怎么明白这些意思的,但后来,慢慢的也就琢磨明白了。 就跟当年金家的产业一样,那些个管事,当时答应了给他们许多的股份,可等产业真的起来了,总得找个由头把这些管事给清理了,要不然,一点一点的做大,哪里还有东家的事。 其实这天下的道理都是一样的。 所以,老侯爷作为开国的功勋,他觉得将来许是要不好。老太太没有去,老侯爷也没有非带着去。对外的说辞都是一样的,只说嫌弃那边有个赐下来的妻子,她这个原配就不必去叫坐在龙椅上那位尴尬难为了。 但其实,那个时候,老侯爷就隐隐的怕出事。 这才过去多少年,老侯爷都作古了,可这说出事还真是出事了。 老太太便道:“宦海沉浮,原本是正常的。可这要出事,都捆绑在一起,是否太过愚蠢。” 金济‘噗通’一声跪下,“母亲这是要羞煞儿子。好处来了,儿子便跟着母亲。这坏处来了,儿子便抛下母亲,您这是要活活逼死儿子吗?” 老太太便声泪俱下,“这么些年,除了这个祖山是太zu赐下来的,绝对不能给你,我这个母亲有什么是不能给你的?因为这个山,你觉得我这个母亲偏心,可你怎么不想想,这东西放在你手里,这是祸不是福。京城是什么模样你都不知道,京城的权贵是怎么一回事,那朝堂风风雨雨,哪天不杀人?你也是在这山上长的,这山上有什么没什么你不清楚吗?真要是藏着好东西,又怎么会拿这个赐人?这不过是赏给勋贵人家的勋贵产业……若是给了你……” 其实老太太也不知道给了大房会怎么样。想来礼法上的大儿子,那便就是大儿子。 给了大儿子其实也没错。 可金家还真就有错,四爷接过老太太的话,“在族里,都知道老太太是祖父的原配发妻,但在大理寺那里,可真不知道有祖母这个人,就更没有大伯了。” 如今的大理寺分管勋贵。凡是勋贵人家,都在备案的,谁家生了几个儿女,但凡是添了人口,都得去报备一声。就跟宗人府管着皇家的事是一样的,这种事情,没有备案就是不承认的。 金济大惊,压根就不知道这事。 就听四爷道:“功勋田若被侵占,九族皆株连,没有例外。” 金济头上的汗都要下来了,赶紧对老太太道:“儿子万万不敢有这个念头。儿子被母亲抚养,受母亲教导,怎敢有此等大逆不道的想头。儿子是……是舍不得母亲……在难处抛弃母亲,舍弃兄弟子侄,您叫儿子以后如何有面目见人?” 这些话情真意切,要真这么做了,不管如何,背后都少不得有人说。 可老太太既然开了口,大房心里的谋划又一直没断过,她便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倒不如干脆利索一些,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把这些事情给掰扯清楚了。 于是便闭了闭眼睛,“我又何尝舍得。可我儿还是族长,得为一族考虑。一支获罪,难不成要全族跟着受累?” 四爷就道:“其实大伯很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几位堂兄都是自小习武,可为何大伯愣是不叫他们出去谋个前程?” 金济心里叹气,为了什么?自然是怕乱了嫡庶。庶子们个个的被老太太送到山上,自小被师傅们逼着习武,可嫡长子不是。忠儿是自小被自己的亲生父母,被廖家自家的舅舅舅母娇宠着长大的。这庶子一个个的压在嫡枝上面,是要出事的。嫡庶从来都不能乱,否则,离家破人亡也不远了。 四爷又道:“可祖父若是归宗了,这又不同了。长子不离家,这也说的过去。庶子再出息,他不能抛开宗族,也是这个道理。只要将来大堂哥是族长,那这其他几位堂兄便是出息了,也不可能难为……”族里若不对外说你好话,你的官途也到头了,“跟我们这边切割清楚了……他们出去谋事才不适于怕被牵连。大伯啊,这不光是咱们关起来分家的小事,这是事关宗族的大事。难道侯府在的时候,你也要去州府送什么孝敬钱?” 那绝对没有! 四爷点头:“这就是说,官面上还是需要有人照应的。不光是您需要,我们也需要。可有谁比手足更叫人信得过呢?咱们金家,不能因为倒了一支文定侯,就龟缩在弹丸之地,再不敢动弹了。之前能出一个文定侯,难保他日不会再出一个武安侯。” 武安侯? 老太太心里一动,老四的字是什么来着? 不正是武安吗? 武安侯吗? 这哪里是劝他大伯该叫大房那边出个武安侯,分明是他心里有着野望。 好好好! 若不是眼下的情况不对,她都想击掌而赞。若是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如今这大房就得从二房身上给撕扯下去。她太清楚这些人的德行了。 于是便道:“可见,你还没有你侄儿心里清明。你是我养的,我跟你几十年的母子情分,难道是说断就断了?” 言下之意,我对你有养恩,对金匡这边,没有生恩也没有养恩,跟谁近跟谁疏,难道你分辨不出来? 可老太太的话却是,“手心手背,这不都是骨肉。可再多的不舍,不能跟族中大事相比。便是受一些非议,难道作为族长,为了阖族上下,受不得一些非议和委屈?” 这话金济更是不能答了。 四爷就道:“大伯不过是觉得不能服侍赡养祖母,为人子心有不安罢了。那要不这么办,伯父膝下八个儿子,问问几个堂兄弟,有谁愿意替伯父留在这边,代为孝敬祖母的……不过就得伯父舍一儿子,谁留下,谁承袭这边的大房。” 也就是说,金济便是走了。这边的大房还给留着。自己的儿子彻底的归到这一支来,作为金匡的亲侄儿,跟着叔父和祖母过日子。 如此,全了金济不能侍奉母亲的遗憾,另一方面,跟当初过继金济到这边一样,连着两边的关系,不叫疏远。 竟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老太太看着金济,等着他说话。好半晌,他终是点了头,“那就听……母亲的。” 老太太面上点头,但心里还是有意思难受的。其实老四是给自己这个大儿子留了个活扣的。比如说叫大房的孙辈,谁愿意可留在这边。 其实,留着孙子哪里比得上留着儿子好? 他自己完全可以留下,只叫他的儿孙归宗就好了。全划拉到他们家原本那一房,把族长的位子叫他的大儿子做了,就可以了。他要是愿意,身边留一两个庶子在这边也行。 可是他还是选择了留儿子在这边代为尽孝,他终归还是要归宗的。 掩下心里的那一丝失望和不自在,老太太连声叫人:“去请了大房的……都叫过来,有话说!” 四爷就看了金逸一眼,叫他去通知自家这边的人。 年跟前了,人都都。反倒是大房比二房的人来的快了一些。大房坐着雪橇,直接到了庄子里。而金伯仪父子俩,出门那是费劲的很。在屋里怎么都好,要出来这就得从里到外的穿,从头到脚的武装一遍,甚至事先吃了药。 三爷那边是快年节了,准备给佃户那边送点过年的东西。都是从猎户那里手来的兔子,不值钱,但一户一个,是个意思。这会子他都出门了,这才打发人往回叫呢。 又有不请自来的大姑太太,“我还是不是金家人。” 老太太斥责:“不是!回院子去,这里的事没你掺和的份。” 把姑太太给说哭了,还是徐氏道:“叫大姐坐着听吧,横竖都是一家子骨肉,这里也没有外人。” 可姑太太看着金忠恨不能一口吃了这个侄儿兼职女婿。 金忠也不敢搭话,在那里很有些坐立不安。 还别说,比起别的庶子,这个嫡子倒是瞧着更老实的样子。难怪金济不放心嫡子,这个样子,真就是被欺负的模样。也就是有寥氏那样的娘,要不然,真能被生吃了。 人凑齐了,老太太的厅堂里也就挤满了。 老太太将早前的那一番说辞,换了个样儿都说出来了。大致意思就是为了不连累大家,不耽搁大家奔前程,为了整个家族的未来,不得已而为之……当日过继,今儿叫归宗,目的都是一样的,为了金家的繁荣昌盛,子孙绵延。 这话一说,大房哪有不喜的?这就意味着能各自奔前程了呗。 连氏坐在金孝的后面,手不停的扯着男人的袖子。她可不想回去受寥氏那个老虔婆的辖制。在这边,这才过了几天舒心日子。 金孝轻轻摇头,叫她安静点。他心里有数的很,刚才金逸叫人的时候,他就在庄子上。这小子倒是机灵,跟自己把大致的意思已经露出来了。这次,自己是可以光明正大的留在这边的。以后见了父亲,叫叔父即可。隔了房头出来,管不到在家身上。 却不想,金济才说了要留儿子在这边服侍,老七先站出来了,然后噗通一下跪下,“儿子愿意服侍祖母。” 金信! 瞧着粗壮的很,她身后的媳妇一直低着头,林雨桐知道,这个媳妇曲氏是个极其懦弱的性子,膝下一个儿子也没有,一水的生了三个丫头,在那么一个大家子里很是抬不起头来。 金孝赶紧起身,跪在边上:“儿子也愿意留下来服侍祖母。” 庶子里没几个愿意留在那边的,老三家的媳妇就一个劲的戳她男人,结果老太太就道:“好好好!有你们服侍,尽够了。” 很感动的样子。 没有及时站出来的,那都是心理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那种。也就是还没被寥氏欺负狠了,这样的媳妇就都不是省油的灯。就不如这俩房老实的,留在这边也好相处。 老太太也干脆:“大房如今管着的产业,那都是大房的。” 那产业就多了去了! 哪怕是知道老太太手里攒着不少。但这钱老太太大部分应该是要补贴给姑太太的,下面的儿孙不管是大房还是二房,都是一个样儿,谁也被想得多少。再说,那钱是死的,可产业是年年有进项的活钱。本来还有些羡慕老二家和老七家以后不必受寥氏的辖制,这会子,这点心思全没了。 老太太又道:“那宅子,都给你们吧。也瞧着体面些!” 金济就看金匡,却见金匡只缓缓点头,半点反对的意思也没有。再看金匡这个儿孙,个个脸上也都没有异色。再看自家,却也已经是喜上眉梢了。 多了西院和中院,还少了两房。这以后的院子,一家一个院子算下俩还有多余的。 紧急突然有些后悔这个决定了。以自家几个儿子的德行,能成什么大事。 可话已经说出了,再无更改的可能。 产业上没有可分的,这边只有五百亩的祭田,这里还有两百亩受益是要上交给族里的。如此只剩下三百亩了。 金匡也说了,“老太太的庄子,咱们是借住的。这庄子上的受益,都给大姐。” 是说给姑太太。 至于老太太的奉养,“有我们做儿孙的,少不了老太太的一口吃的。” 姑太太竟是没言语,就这么坦然的受了。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就这么着吧。去祠堂,召集族人,更改族谱,说明情由,一天的时候,什么时候都给办完了。 却不想这边的事情才定下,金济的亲娘老寥氏就包袱款款的去了那边,当老太君去了。紧跟着就听说,那边的老太太要摆流水席,摆七天的流水席。 这边风平浪静,院落是现成的,连氏带着儿女原来住的地方太小了。给他们和金信那边,重新安排了院子。因着人口简单,也不必多大的地方,一家一个独立的小院子,就足够了。 金孝现在跟这边还算是熟悉,可金信跟这边压根是一点也不了解。 金匡把儿子和新得的跟自家绑在一起的侄儿叫到书房,开了个家庭小会。大致的意思就是叫那俩侄儿尽快的融入到家里来。 想尽快融入,这就得有活干呀。 这到了年节了,金孝负责采买,外头的事情他负责。金信呢,可以从其他地方,给家里召集一批人,七八十成百的青壮都行,当护院用的。在家是护院,以后出门,就是护卫。尤其是少不了走京城这一路,人不能少。 当然了,一般大户人家是不许养这么多人的。所以,四爷的意思,就是跟现在外围住的猎户一样,也安顿在庄子外面,平时当差的时候进来。就是追究,怎么追究?还不兴人家打猎了。 这山是金家的山,只要金家不言语,这山就朝这些人开放。只是猎来的东西,先紧着金家卖便是了。 如此,这哥俩都有活干了。 金家大房这边准备明年开学馆,金石这段时间,正在家里打桌椅板凳这些家伙什,做准备着呢。 三房管着外面的田产,瞧三爷那劲儿,把每个佃户家都跑了一个遍了。 四爷总揽着事情,大事小情,外头的事情,都归他管。这么一安排,亭亭当当的。 林雨桐叫人安顿好了这两房,也给这两个妯娌安排差事。因着各房各自开火,粮食啥的都是按月给的。另外,还都有些月例银子,日子很是能过的。 老太太对这两房也大房,安家就一家给了两百两。金匡那边又叫人再每家给了一百两。这边还剩下的三房人,贺个乔迁之喜就给了五十两。有这些银子做底子,日子很能过了。 不说这连氏的嫁妆里有田又有地还有铺子磨坊,便是这个曲氏,人家也不是光身子嫁进金家的。她家本是酿酒的,但父母就她一个独女。不等她出嫁,父母就都死了。只留下个她跟老祖母。那老太太怕族人夺了家业,就拿钱买通了老廖氏,这才把自家这孙女说给了金家。这边有权有势的,没人敢招惹。然后从族里给过继了一个孤儿做孙子,酒作坊给孙子留着,但是铺子却给了孙女陪嫁过去了。 曲氏主动说需要酒就过去搬就是了,林雨桐才知道,人家也是有产业的。 这地方冬天长,天冷。酒几乎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东西。就是大老娘们,也爱抿两口。劣酒的口味不好,但胜在便宜。利润微薄,但胜在销量大。 曲氏也老实,人家一感兴趣,她什么都说,“一年也就不到二百两银子的受益。” 这维持一家的日子,就很可以了。 曲氏这么说,林雨桐就道:“用酒当然用自家的,你放心,钱跟市面上一样,照给的。” 曲氏不好意思:“嫂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买谁的不是买?”林雨桐叫她安心,不需多想。 回家后林雨桐当着孩子的面,半点不避讳的夸四爷:“今儿这事处理的利索。” 能这么利索,完全是老太太心里的野心有冒出来了,她渴望着真有一个武安侯! 武安? 此刻的京城,皇宫大内,也有人念叨着这个名字。 此人正躺在黄色帐幔的龙床上,嘴角还有些歪斜,含混的念着这个名字——武安! 许时忠坐在龙床边的椅子上,跟他说话,“……当年,宜安在的时候,陛下还说,他是您的武安侯!” 文定侯家的爵位得金伯仪继承,于是,李昭就承诺宜安,说他是文定,叫你做武安。 那时候宜安是怎么说的? 他哈哈大笑,言说,您叫我做个宜安侯便是,武安侯这个爵位给我家老四,叫他给您冲锋陷阵去。 宜安宜安!这便是他的期盼,只想一辈子过个安安稳稳,不是要什么高官厚禄。 可这个人当年,为你挡了多少次刺杀,他身上的那一道伤痕,不是因为你? 李昭闭了闭眼睛,睁开却不看许时忠,而是面朝里,谁也没看见的地方,他的眼角到底是有了泪意。继而他冷笑:“……朕……何曾杀了宜安……朕的话从什么时候起……你开始全盘的质疑?” 许时忠只问:“你是否对宜安动过杀心?” 李昭默然。 许时忠冷笑,自来揣摩上意着多矣,宜安就是被你的杀心杀死的。 李昭睁眼再度冷笑:“……不要……再提……你跟宜安……情义……你妹妹杀宜安……是你料理的尾巴……你弟弟跟他弟弟争执……是他退让将武安送去西北……谈情义……他有……你没有……你有不臣之心……他无!我动过杀心……可真的想杀的是你……他是替你死的……” “住口!”许时忠霍然起身,然后来到龙床前,俯身看着李昭,“……你不无辜……我不无辜……我妹妹也不无辜……我不动手,我就得为宜安的死负责,你会打着宜安的旗号叫我死无葬身之地。其实……那天不管死的是谁,你都能要了另一个命……我和宜安都太蠢,太相信你这个兄弟……当年你是个连宫里的小太监都敢欺负的皇子……我们见过你最不堪,最不能叫人知道的一面,等坐在那大殿之上,每看到我们,你心里便不舒服一次……你早不是那个我们能在你面前畅所直言的兄弟了……什么歃血为盟,什么生死同……这不过都是聪明人哄骗本人的谎言罢了。我竟信了,宜安竟信了。是宜安的死叫我明白了这些道理……我不知道我死后会如何……但我只要活着一天,你就休想过的好……”说着,他就朝屏风后看了一眼,“出来吧,躲着干什么?” 果然,屏风后走出一个曼妙的女子,不是文氏又是哪个? 许时忠冷笑,“我就说嘛,好端端的,谁去放那么一把火。”他拍手鼓掌,“真得为咱们的皇帝陛下喝彩……好一出贼喊捉贼的好戏!放了一把火,却顺手带走了你要的人。你这是要将放火的嫌疑推到我身上,叫文氏以为是我要烧死她!然后等着我进宫,说了那么一通废话,不就是为了叫文氏以为,我也该为宜安的死负责吗?” 他哈哈大笑,嘲讽出声:“什么情深义重?你的冷酷,一如当年。你喜欢文氏是真,可这些跟你自己的利益比起来,算个屁!当年舍弃了她,如今她回来了,还没见面,你就送她一份大礼,将她置身大火之中……进而再加以利用。躺在这里,成了这副样子,你依旧能算计,依旧有可用之人……好好好!大善!如此,我也正好能顺手再挖挖,看还有多少人在为陛下所用。” 说完,就看文氏,“这就是你爱过的人!” 文氏一双眼睛清凌凌的,看了他一眼,复又看向李昭:“他说的都是真的?” 李昭伸出那一只能动的手,艰难的说了两个字:“过来!” 文氏没有过去,“我去看过大皇子了……他的情况是真的不好……” 李昭‘嗯’了一声。 文氏又道:“当年你答应我,你会好好照顾孩子……” 李昭又‘嗯’了一声。 文氏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可我的孩子如今成了那般模样……” “接……女儿……”李昭艰难的道,“作伴!” 这话一出,文氏一把拔出自己的簪子,戳在脖子上,已经见血往下蔓延,“再敢把女儿往火坑里拉,我就死给你看!” “别!”李昭闭上眼睛,其实接女儿回来真没那么大的害处,真就是想给她作伴而已。既然她不愿意,他便摇头,“听……你的。” 文氏看向许时忠,“对金家,你打算如何?” 许时忠看她:“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话!” “我是宜安的未亡人。”文氏看着许时忠,“我是宜安的未亡人,我有没有资格问你一句,你……你们……打算把金家怎么样?你以为,狼心狗肺的只有他李昭吗?你许时忠难道不是!宜安拿你们当兄弟,亲比手足!为了你,当日连亲兄弟也发配到西北去了。老四因为你,差点把命丢在西北。你知道宜安后来那么多年,对老四有多愧疚吗?他不光为李昭挡过到,照顾他的女人孩子,他也还救过你许时忠的命。可你们是怎么报答他的?口口声声的,为了他的名声,为了他报仇……唯独没想过,他生前还有什么遗憾,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他没有自己的孩子,可他有父母,有兄弟姐妹,有侄男侄女……他也有父母要赡养孝顺,他也有姐妹要护持要兄弟子侄要照看,有妻子需要陪伴……可你们呢?李昭就不说了,谁叫他是君王呢?是君王,就有当昏君的权利。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我无权质疑君王,但我要问一声你许时忠……公爹栽培你,你是如何报答他这个老师的。你在最难的时候,是他把嫡长女许配给你,你又是如何做的。当日在金家千娇万宠的大姐平安,她现在人在哪里?他这般对你,你们却叫他老来丧子又丧女,谁无儿女,这种痛彻心扉的滋味,你们可懂?再说宜安,宜安对长姐敬重有加,大姐回娘家总是笑说,当日出嫁,宜安逼着你这个姐夫在轿子门口发誓,要护着长姐一辈子,否则不会放过你!可你呢?你为了你的兄弟,叫宜安处置了自己的兄弟。你为了包庇你的妹妹,叫宜安去后大姐也跟着去了。你有手足之心,难道宜安就没有?今日,你可还记得宜安当年叫你发下的誓言!不!不全都忘了!不丝毫也不记得了!你笑李昭为了权利无情无义,可他总比你满口的情义却依旧把你手里的刀对准金家强!你……许时忠……压根就不配宜安对你的情义。” 许时忠慢慢的朝后退出,好半晌才道:“从州府往下,都换成顺王府的人,你还怕金家过不好?” 文氏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依然是冷若冰霜,从鼻子轻哼出声,说了一句:“也好……省的被迁到大北边……要了一家子的命……”说着,收了簪子,“还有件事,我想跟你们商量……是关于宜安的……” “你说!”两人异口同声。 “我跟老四商量好了,等岚儿和珅哥儿有了次子,就把次子过继给宜安做嗣孙……” 两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道:“有何不可?” 文氏松了一口气,“那听好了,以后不管你们俩如何,都别拿岚儿的身份说事。文家没有骨血了,就剩下岚儿一个。岚儿是文家最后一丝血脉,这话……可听清楚了……” 宁肯叫堂堂公主,去做个罪臣的遗孤,也不愿意认公主的身份。 李昭点头:“……朕……着人支会宗人府……已故的公主……会记在宗牒上……只说养于宫外……文家……病卒!” 彻底抹去了将来牵扯身份的可能。 文氏心里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她没有停留,转身去了后殿。 许是文氏这番话骂的许时忠从心理上真有些招架不住,这天晚上,他当真就梦见了宜安。宜安七窍流血,其状凄惨,哀哀的朝他伸着手……一觉起来,汗湿了衣衫。马上叫了人,带着旨意,往北边去了。 金济此时人在银州,投了帖子想求见抚台大人,那边连搭理都不带搭理的。他花了钱跟衙门打探,说着进进出出的,恨不能地都用水擦洗十遍,这是要干啥? 有那在衙门里混成老油子的门子就说:“京里来亲使了……且不顾上其他呢。” 京里来人了? “为的什么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真没见过亲使。 门子哪里知道?不过也有猜测,低声道:“以前咱们这里没什么……现在……咱们这里不是来了一位大人物吗?” 大人物? 金匡? 金济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门子摇头:“这哪里说的清?没见那位大人物回来,抚台大人只假装看不见,连问都不带问一声的吗?这意思还不明白?许是会好,许是会坏。再坏那也跟上面有实打实的交情,还能踩人家两脚不成。可人家要是运道来了……这不管不问,本身也是罪!怎么做都是错的!要是上面恼了那位帝师,我们大人没踩上去是不对。要是上面没恼那么帝师,我们大人没给特殊的照顾也是不对……左不对右不对……咋都不对,可不就怕挑刺吗?这不得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这话却听的金济心里火烧火燎,他想,他错了!他真的可能大错特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今日更新的早,着急回老家一趟,立碑去,所以只码出来了,没来得及捉虫。 188 清平岁月(18)三合一 清平岁月(18) 金济觉得自己都是见过世面的,但是真的在看到了进城的钦差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气派。满城为了迎接钦差,那么厚的积雪愣是清扫出一条宽阔的道儿来。这会子街面上已经不许闲杂人等在那里逗留了,静街了。 金济包了客栈的上房,打开窗户朝下面看。那些花钱都见不上的官老爷们,穿着厚实的大氅,也不顾老寒腿不老寒腿,排着队等着迎接。之前听门子说,天一冷,这些大人们等闲都不出屋子的,这会子看来是顾不得这个了。 可这等来等去的,从早上天不亮,整条街就明晃晃的灯笼照着等着。到半下午了,如今天黑的早,再不到,这天真就黑了。 他在客栈里,肯花银子,这里还是很暖和的。一整天,她都吃过两顿饭,一顿点心,喝了三壶茶,吃了两个冻梨了,那边官老爷子顶多把袖子里的袖笼换一下,然后抿一口热茶含上一片姜片。天太冷,再喝水容易去厕所。因此,一整天都在这里没吃没喝,一口热水都没喝上。 正怜惜这些大人们呢,结果远远的听到马蹄声。是的!城外也组织民工清理出一条两里的路来。这会子马蹄声应该是踩着那条路发出来了,这应该是钦差要来了。 果不其然,马上的人翻身下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见那些大人们相互整理了衣裳和帽子,然后站的比之前直溜多了。 又是小半个时辰,远远的才能看到一队人马。太远了,看不甚清楚,等到了跟前,才发现这队伍远的有点看不清楚有多长。 这是带了多少东西多少人? 等着队钦差到了,然后那些官老爷门都跪下了,太远了,听不清那个手持明黄色东西的人念了什么,那些官老爷们都磕起头来,嘴里似乎还说什么,金济依然是听不清楚。却见那队人马并没有停歇,而是继续朝前走…… 不是!城里的别院都收拾好了,里面的女婢都是千挑万选才进去的。这些人去的方向,也不像是要去别院呀。 这大冷天的去哪? 他打发亲随找人去问,花点银钱也行啊。 亲随揣着银子笼着手去了,直接去了衙门。银钱好办事,门子屋子里暖和,这回还有幸被请到了屋子里。 “这会子老爷们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还别院呢?”门子抿了一口小酒,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咱们圣旨可都下来了,咱们这银州的官,有一个算一个的,都给齐齐的撸了。” 亲随吓了一跳:“咋的了……犯了啥大事了?” 门子呵呵呵的笑,“这些大老爷,平时也尿不到一个壶里。这要犯事,也不能一起犯事。可这些个……不是一起犯事的,这一起犯了蠢……他们得罪大人物了!” 亲随愣了一下:“……咱们……咱们银州这小地方,能得罪啥大人物?” “这你就不知道了?”门子神神秘秘的,“……知道文定山不?” 亲随心说,自家老爷早前就没入这门子的眼,老爷明明说自家是文定山的,这会子还问自己知道不知道文定山。 他心里叹气,但还不得不配合着对方:“文定山……出了个文定侯……这个我当然知道了。” “文定侯之前不是获罪,回来了吗?”门子啧啧啧,“这些个老爷们,就真当人家获罪是获罪了!也不想想,那能是真获罪吗?人家不光是文定侯,还是帝师。帝师是啥知道不,就是皇帝的老师。天地君亲师,连我都明白,他们这些老爷们愣是不明白。那老师只比爹妈远一步,那你说,就算是治罪了,这就跟爹妈有错了一样。你能不叫爹妈管事,但不能说就把爹妈给杀了。还不是该奉养就得奉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要这么说……听着是那么个道理。 亲随想知道更多,自然不敢反驳打断他的兴致,还越发的得捧着:“您说的是,可不就是这个道理。”还跌足而叹,“咱们这些人都明白的道理。” “是啊!可惜这些大人们不明白。”门子一副越发瞧不上这些老爷们的样子,“这不,位子保不住了。反正是革职了,会不会有罪,没说太清楚。会不会再给其他官位叫他们做,我瞧着也悬。你还不知道吧……人家现在监国的许大人,那是何许人也?说出来真叫人不能不服,那也是帝师的学生。不光是学生,还是女婿。这许家又出了皇后,皇后又养着大皇子……你寻思寻思,这金家得有多了不得。看见过去的那个几里长的车队了吗?那里不光带着皇上的赏赐,还带着监国大人给老丈人家送的年礼……这些车队换马不换车,换什么都不换人,可愣是不到半个月就从京城里赶来了。这是昼夜都没停,沿路的官府给了充足的保障才能完成的。你说,这得是多大的重视。人家为啥会巴巴的这么着急给送来……我寻思着,肯定是咱们这些官老爷叫那位帝师受委屈了,人家一封信过去,从上到下,撸了个干净。如今就是等着,说是新老爷不日将有任命。这一般有了任命之后,两三个月就得到任。这些官老爷就是再怎么着,也得等着新老爷来,他们才能走……要不然还是罪上加罪……这段时间,官老爷门不敢出错,办事说话是最好办的。不敢办坏事了!但要是求上门去,我劝银钱还是少花点好,他们一走,新来的老爷可不认前任的账,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是!谁也不是傻子!给明显不中用的官老爷上供。他不由的就道:“与其送给他们白搭了银钱,就不如去文定山,白白真佛。许是一句话半句话的,事情就给办了。还是本土的乡里乡亲的!” 对头!就是这个话。 正说着呢,门口喧闹起来,老爷们回府了。还有一位老爷是被抬着回来的,一个个的面色都发青了,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被打击的。 门子依旧是弯着腰,弓着身子,谄媚的笑着迎出去了。随从在里面躲着,等门口没人了才跑出去。 见了自家老爷,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一说,肉眼可见的,自家老爷的脸也青了。 但他很清楚,自家老爷不是冷的,这是气恼的很了。 气恼谁呢? 肯定是他自己。 这些日子,村里族里在背后讲究自家老爷的人不少。都说养恩生恩的,辜负了谁都不该辜负老太太。别看如今这偌大的家业,可没有老太太给的本钱,没有老太太早年攒下来的人脉,你打哪来的今天。可别说啥当初给的是小钱,可没有人家那一桶水,也活不了您这条鱼不是?下人们都知道饮水要思源,老爷却偏不懂。 府里的爷们奶奶们,个个的都未能分到院子高兴到不行,可二爷和七爷才是真聪明。这下,跟着发达了吧。 老爷这能不后悔吗?悔死了!悔的肠子都青了。 心里正这般想着呢,就见老爷蹭一下站起来,“快!走!马上启程……” 去哪? 随从一时没反应过来。 “蠢材!”金济气道,“回家!回家!走小路,要赶在钦差之前。” 随从左右看看,“东西还没收拾呢?” “留个人慢慢收拾慢慢走,带几个人,用雪橇……”金济也干脆,说走抬腿就走。 可这紧赶慢赶,赶到镇子上的时候,也都快天亮了。也是现在天黑的迟,所以,瞧着还黑沉沉的。这些钦差应该也是刚才客栈不久。然后好像是包了客栈包了院子,就在镇子上猫着呢。金济鼓起勇气,主动靠过来,果然还没到跟前,就被带刀护卫给拦了。他赶紧表明身份,又问,是不是去金家的。 一听是金家的,又知道上面对金家的态度,护卫就报上去,不大工夫,金济就被带进去。这个钦差看着很和气,问清楚了金济是谁知道,越发的和气。还叫人上了茶,但在金济表示尽快进村,在村里好安置的时候,人家拒绝了:“……动静太大,这天还不亮,寒气又重,惊了老大人如何是好?我们是吃罪不起的。” 金济就把话咽下去,心说,我比金匡还大,这种天我赶了一晚上的路……可金匡呢?这些人却惊着了。 这叫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话。 他不知道说什么,也想着这些人赶路,这会子累的狠了,肯定要急着休息休息,却不想人家却谈兴正浓,一杯一杯的浓茶续着,然后问的话越来越多,这些话问的吧,东边一句西边一句,他饶是字斟句酌的答了,可等到天亮的时候,这关系是没谈的近,反而是越谈越远了。 他已经清晰的能感觉的到,对方的态度是越来越冷淡了。 可他自己,连为什么都不知道。得了!不能再呆着了,他起身告辞,那边没起身,只是随便叫个人将他送出来。他也不敢耽搁,先去庄子上通风报信再说。 陪着金济说话的,也不是正主,此人只是许时忠府上的幕僚。这会子外面也都准备妥当了,才叫他启程。伺候的人低声道:“那个金家的族人说不得已经去报信去了。” 这人就冷笑,“不过是个没有远见的商人……”该打问的都打问清楚了,不仅跟老大人的关系不密切,甚至可以说是悖逆,这样的人……经不起一点沉浮考验,全都是商人的思维,没有利益就躲远了,有了利益就着急往前凑,什么玩意。 金济是不知道他自己那点事全被人家套去了,他自问小心的很,说话很过脑子,将他自己不跟金家这一支的关系说的特别的亲近,可却不知道,这些个人精子那些旁敲侧击里面,全是饵料。他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 他此刻已经站在庄子外面了。 庄子的大门洞开,散落在各处的下人正在清扫院落。然后,有一串的孩子,在游廊里跑着,他走的这边的游廊,孩子们在那边的游廊。一边跑,好像还背着什么。像是论语……看着朝气蓬勃。 走了几步,的了消息的金一钱应了过来。这是熟人了,以前就是老宅的管家,管着老太太的事情。金一钱就问说:“济老爷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金济一愣,之前是大老爷,现在是济老爷,一字之差,亲疏立见。 他面色复杂,但也一闪而过,只道:“带我去见你们老爷,有急事要事。” 金一钱应了一声,带着人往前走,后面的读书声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扭头,才发现那些孩子都已经赶上来了。打头的是金启琨,后面跟着金逸,再往后是金启珅……一串都是四房的孩子。这些孩子见了他都称呼族叔祖,然后又继续背书,跑步。 “曾子曰:吾日三省乎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信,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子夏月: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 “……” 这一声声读书声入耳,再远就听不清楚了。 可光是这几句,金济也明白,这是教孩子忠孝节义的。 一时之间,他的脸有些发烫,浑身都有些不自在。金一钱随意的解释:“家里的小爷们每天都是如此,早起热身背书……这会子回去该习武了……您也瞧见了,便是金逸……每天跟着四爷进进出出的不得闲,但这也得抽空背一页书,晚上得写十张字,才算把功课做完了。哪怕是金嗣,学的慢一些,但这该认字得认字,该描红还得描红。还有算经啥的,反正学的都不少。那几个丫头,也都拿着汤头歌认字呢,会做饭的就会做药膳,更不要提那个久儿,我觉得比镇上那大夫也不差什么了……” 所以,这真不是针对谁,这些这些小爷每天的日常。下再大的学,游廊里又不落不上,每天该怎么练,还都是怎么练的。 金济心里越发的后悔,只看这些孩子,便知道,这一支便是暂时不成,往后还是要起来的。这叫啥?这叫底蕴。 他后悔,想着那一窝子不是争就是抢的孙子,你说要是两府的孩子放在一起,也跟着这边学文习武,这将来是不是就能不一样。前程不一样,再不济,跟这边的情分也能不一样。 心说不行就送几个孩子过来,开年不是说这边要开学馆吗?交了束脩叫孩子跟着学也就是了。 说着话,人就到了正院的前院。 金匡一般都是在这里的。前院的偏院是金匡自己的地方,正屋住人当私人书房,两厢放的都是石头石碑,这是他新添的爱好。别看做这个玩意费劲,但也因着费劲,很是锻炼人的身体。这一会子起来一会子蹲下的,身体越发的康健了。早上起来,还打一遍拳,强身健体嘛。 金济来的时候,金匡这一趟拳还没有打完。金守家守在边上,热水毛巾清茶都备着呢。看见人来,他先摆摆手,这一趟拳中途是不能被打断的。 金济知道,这不是不能,而是没人敢打断。在昨天之前,要是见了金匡还这么大的谱子,他非心里骂开来不可。可自打有了昨儿的经历,他终于有点知道,这虎落平阳了,也依然是虎。 拳打完了,那边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的吐出来。金守家拿着热帕子过去给擦了汗,紧跟着就把大氅给披上了。 金匡倒是直接喊了一声:“大哥?”然后面带笑意,“快进去说话。这么早进来,必是有急事。” 这样的态度,金济的心里一下子就平衡了起来,哪里顾得上进去,急忙道:“我昨儿去州府,结果州府来了钦差,钦差没停,奔着这边来了,如今已经到了镇上。听说,银州府上下官员,都被撸了……” 金匡一听来人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他还没说话呢,就见老四过来了。 四爷也是起来,刚吃了饭……正跟桐桐说一会子叫人买些红纸回来,他要写对联,要给族人送……结果金信就过来了,说又一大队人马正朝村子来。 站在山上就是这点好,从村子到远处的镇子,都能尽收眼底。 一听这消息,四爷就知道,那封信起作用了。他知道会起作用,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于是,跟桐桐交代了一声,他先往金匡这边来了。 金匡还是往屋里走,“进去说话。” 四爷也没说别的,依旧把金济喊了一声大伯,就跟了进去。 金济着急:“赶紧得家老四去安排。” 这边父子俩都不着急,金匡还道:“罪臣而已,不用兴师动众。” 金济越发着急,“人家那样,可不像是对待罪臣,再说,远来是客……这边什么都有吗?要不,我叫人把我那边准备的年货先拉过来应急……” 金匡还是那句话,“罪臣之家,怎好招待钦差?” 那边林雨桐也是什么也没叫准备,金双还紧张:“……我这手艺要是不行,请镇上的厨子来也行……”那可是戏上才有的钦差大人! 钦差大人又怎么了? 不招待才是对的!许时忠这是要给金家披上一层老虎皮,其实还是不想叫金家被欺负。那自家就非得把这个姿态端起来不可。钦差怎么了?钦差在这里也得盘着。 正说着话呢,正院那边叫人来请了。林雨桐以为是老太太,谁知道会是太太。 太太是婆婆,这叫了不去也不行。总的来说吧,这个婆婆平时是比较好打交道的。如今因着老太太在,也不说叫媳妇孙女按时的过去请安之类的,反正各房属于比较自由的状态。作为儿媳妇,抓住婆婆的作息规律,趁着中午午休之前过去,露个面,然后坐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徐氏非打哈欠。这一打哈欠,就起身告辞,彼此不用费心相处。要是做了好吃的,一天给送上几回,她就特别心满意足,从不多说什么。 孙氏这个庶出的媳妇就跟着林雨桐行事,反正也没听说有什么刁难的地方。 这会子叫了,她就出门。她这边一出门,打三房的门口过,估摸着要不了多长时间,孙氏非跟着过来。 到了太太屋里,小徐氏和姚氏也都在。 太太挺着急的,“听说钦差来了?” 往这边来,还没到! 太太急道:“该招待的还是要招待,看看谁管事,到时候叫人问问京里的情况。不说别人家,你舅舅家,贺家这些却是要问的。” 太太说的这个你舅舅家,其实就是徐家。 徐家是金家的舅家。 林雨桐点头应承,“儿媳会瞅着机会问的。” 徐氏就不担心了,她觉得小儿媳挺聪明的,办事也利落。而且回老家的路上,一身男装骑马的样儿,她是真喜欢,也觉得最像亲闺女。于是,纵容的时候多些。 小徐氏看了徐氏一眼,见徐氏再不言语了,又去拿桌上的点心,她才笑问林雨桐:“怎么不见琨哥儿媳妇?” 是说白氏! 这个大儿媳妇林雨桐也是很福气的。这个脾气倔强起来,那真是没谁了。自打林雨桐说叫她在屋里养着吧,到现在这都多长时间了。人家就是不出来。可这家里,也没谁见天的盯着你。琨哥儿这么长时间不回房去,她也不说看怎么着两口子把话说开把误会解开。反倒是四爷和林雨桐先说了琨哥儿,说她怀着身子,你回去住吧。有什么话别着急,慢慢的跟她说……结果琨哥儿半夜出来了,羞恼羞恼的。四爷咋问,他都不说怎么了。等林雨桐问了,这孩子才说了,他回去了,本是想着夫妻俩好的。人家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琨哥儿原本也想着,两人躺下,有什么话在被窝里说,可能效果会好些。可结果了,琨哥儿先睡下了,然后白氏不睡,抱了被子往榻上睡去了。屋里不冷吧,但榻上也没炕上暖和。他就起身,抱了白氏往炕上去。他以前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咋办,但这少不得跟猎户庄稼汉子打交道,都是族里人,喝了酒说话就没谱,什么都敢往外说,说的多了,他也慢慢开窍,想着这女人还是要哄的。再看自家爹,在外面别管多为威严,回来娘说啥是啥……他想,许是不光是白氏有问题,他这个做丈夫的只怕有更大的问题。 于是,他第一次觉得,很该耐着性子哄哄她。 人抱回去了,躺在边上了,他心说,也不急于一时,今儿不说,先把她哄回来再说。折腾的晚了,他也累了,就有些迷糊。正迷糊呢,就听见白氏瞧瞧的起身,走了……不光走了,还不在屋里睡了,跑到外间的榻上去凑活了。 不愿意夫妻同床共枕,琨哥儿当时就觉得受到了羞辱。直接穿了衣服就出来了,去跟珅哥儿睡去了。 林雨桐到现在都不能理解白氏的逻辑,她这是想干什么。 听琨哥儿说了之后,林雨桐也还去看了白氏……白氏肚子里的孩子倒是养的极好,身体也没有大恙,林雨桐也问她:她到底想要如何? 可人家只低着头,一副听训的样子,一句屁话也没有。 这就很让人生气了。 有问题不可怕,有问题说出来沟通嘛。这么不声不响,反正就是跟你们谁我都不搭理的模样,真叫林雨桐火大。 也因着这件事,林雨桐对小徐氏从根子上就讨厌上了,她说话,她也只当没听见,只跟徐氏告退,然后转身就走。 徐氏愣了愣,反倒是问小徐氏,“你又怎么着了?” 小徐氏尴尬的脸都红了,“儿媳不知。只是不见白氏好些日子了……我不过是动问一句……” “那万万不会!”徐氏道:“林氏是个讲道理的人。再不会无缘无故的,就这么给你这个长臊甩脸子。” 小徐氏嘴角动了动,但到底没反驳婆婆,只道:“我是做嫂子的,许是有什么地方没做到也是有的……估摸着还是白氏的事,回头叫姚氏去看看……她们小妯娌,好说话。今儿有大事,这件事倒是不急。” 可不是大事吗? 钦差一行来了,四爷出面招待的,金匡连面都不曾露。还是那边执意说,不见老大人一面,回去圣上动问起来,都不好答,如此这般,四爷才带着见了。 金济只跟着金一钱等人站在边上,看到金匡坐在太师椅上压根就没有起身,见了钦差,也只问了一声:“圣体可安泰?” 那边应了一声‘圣躬安’。 然后那人大胆的直视了金匡,紧跟着又致歉,说是得看老大人的面色如何,回去才好回复陛下和许大人。又招手叫了太医给请脉,得了话才道:“圣上不放心老大人的身体,赐了太医下来。” 这太医便是要留在府里的。 这是不光要照看金匡的身体,也知道金家大房父子俩的身子都不大好。 而礼单里,珍贵的药材赐了几车。 金匡随意的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然后这人又说了许多,但都不是以圣旨的形式,就跟拉家常似的,说什么圣上知道老大人隐居山林,把紧靠着太zu赐下来的山这一片的山都赐给金家,只要是怕别人打搅了老大人。 金济心里咂舌,这周围的山林,这得是多大的一片。光是山里的出产,就能供养金家祖祖辈辈生活无忧。 像是打柴的,金家若是不叫上山打柴,那边只能烧地里的秸秆。但若是允许打柴,家家户户的,是不是得从打来的柴火里,给金家拿出一部分来。这一部分就算是剩下了。 还有猎户,以此为生的人,离开了这一片熟悉的山林,又能去哪里? 只要收的不过分,他们从今往后,自然就是金家的人。包括山下的族人,这山里的野菜菌菇干菜野物,金家只要适当的开放山林叫族人得利,那边有的是人念着这边的好。 就听这钦差又说,陛下知道您住的不宽敞,已经着工部派人,内库出银子,令当地县衙操办,一定得给老大人修好府邸云云…… 然后又是赐药又是赐衣袍,甚至是茶叶,酒水,御用的点心方子,笔墨纸砚甚至包括各色的玩件,东西很杂,很没有章程,不是那种制式的赏赐,才越发显得用了心思。 当然了,许时忠以许家的名义给的,礼单直接送到了林雨桐手里。这里面光是黄金就有两箱子。又另有白银两箱子,铜钱两箱子,给每个孩子的玉佩,首饰,各自都有一匣子。还有各种的布料,整整拉了五车。 饶是林雨桐知道给的不会少,但也觉得,这拿的着实是有些多。 庄子外面围的都是看热闹的人,文定山何曾看到过这样的热闹?这般的喧闹了一个小时,这队人马哗啦啦怎么来的,又哗啦啦怎么跟潮水似的退了。 金济到现在脑子都是懵的,这是何等的地位,才敢如此行事。 徐氏又叫了,林雨桐匆匆忙忙去了:“……太太,您别着急,宫里的态度一出来,您还怕没有舅舅家的消息吗?指不定人已经在路上了……年前便是赶不上,这年后一准能赶上给您拜年……” 这话说的徐家跟见利忘义的小人似的。 徐氏先是皱眉,可紧跟着却意兴阑珊,这话不好听,但却真真是实话。 小徐氏急着,要说话,徐氏只摆摆手:“都下去了,福娘也去忙吧。我乏了!” 吴姨娘站在门口伺候着,见人出来了,就含笑打帘子。她现在特别会奉承桐桐,为的不过是林雨桐对庶房还怪公平的。 妯娌俩从里面出来,林雨桐不停留,抬脚就要走。小徐氏却一把拉住了:“弟妹去我那边坐坐,我是真真有事。” 这般拉扯着实在难看,林雨桐挑眉跟着去了。彼此坐下,小徐氏叫上茶,林雨桐摆手:“不用,今儿真挺忙的。” 那么多东西,哪些是御赐的,哪些是节礼,把什么东西怎么分,这任何一件东西,先入库登记,再出库登记,经了谁的手,给了谁,这都得记录的。可如今的下人班子也不是侯府用熟的,这什么都得重新来。是真忙! 小徐氏也就不废话了,“如今咱们家也不一样了,以前的亲戚,该走动还是要走动的。这要过年了,节礼该送还是得送……何况,林家的节礼,弟妹不也叫镖局压着去了吗?” 嘿!挑这个刺,那你真犯不上。 林雨桐就跟她说:“大太太,您官家有您的原则,我管家有我的底线。在这事上,我就一个原则,那便是有来才有往。这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比起来,孰轻孰重?” 小徐氏面色有那么一丝不自然,“林家在西北,那里天高皇帝远。徐家不一样,在天子脚下,一步错那便是万劫不复,小心些也是没错的。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很是不该那么苛责。” “好的!”林雨桐点头,“大奶奶这话,我会禀明了长辈之后,再做决定。” 真他娘的神逻辑。 她起身,要出门了就说了一声,“这来了太医了,正好叫给大爷诊脉。也顺便叫我们家那位爷去问问大爷,不是说叫您礼佛吗?现在是怎么个意思?不怕菩萨不护佑……” 把小徐氏直接气一个倒仰,在一边的姚氏连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林雨桐走了,小徐氏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声的喘气,“这个林氏……好端端的,哪里得罪她了,这般的冲着我来。白瞎了我的一片心。那些年,我是对琼姐儿不好,还是对琨哥儿不好……两个孩子的婚事,不都是我操心的。琼姐儿的女婿,你看看多好,知道消息大老远的就赶来了。这样的女婿不是我给四房挑的,这才管了家几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姚氏低声道:“母亲息怒,事情只怕就是出再白氏身上。近些日子,不见她过来也就罢了。我打发人去了几回,白氏也都没见……只隔着帘子叫丫头说话……我也去找过她……丫头们却拦了,只说要养身体,不叫人打搅。要不,儿媳再去看看她……要不然,四婶那么个周全人,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咱们难堪……” 小徐氏皱眉:“白氏……以前不见得那么蠢……徐家白养她了……” 姚氏心里暗道:出事就出在您这口无遮拦上了。白氏现在是府里的二少奶奶,不是当年徐家的养女了。姚氏还这般下去,只怕大房和四房真要为了这个反目成仇了。当然了,自家婆子是代表不了大房的,所以,闹不好,婆婆还得被公公厌弃。 她揪着心去了,那边林雨桐正忙着,听说姚氏要见白氏,她就皱眉:“想见就见……”她也想知道,白氏好好的日子不过,这是闹什么妖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正在路上,高铁上码字呢,先更新了,等到家我再改。 189 清平岁月(19)三合一 清平岁月(19) 姚氏进了白氏的屋子,一进来先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这里至少比自己的屋里有热乎气。 因着自家丈夫跟公公在家庙里养身体,所以……自己那边就是个空屋子。没有那个人,屋子都是空荡荡的。比起现在十天半月都见不上丈夫一面,她还是喜欢他病歪歪的就在身边。他这虽没走远,可也跟相隔着万水千山一样,见不到人,那远和近的差别又在哪里? 丈夫不在,本来一个人清清静静的,有点自己的地方也行。偏婆婆说家里只咱们娘俩,怪冷清的,一块住吧。 婆婆是自己的姨妈,再是姨妈,嫁进来就没有撒娇的资格。就只能当婆婆的伺候着!别说是因为没有丈夫在身边,婆婆说相互做个伴。便是有些人家,公公一般歇在小妾房里的时候,婆婆叫媳妇在身边伺候,那媳妇也得无怨无悔。 就这么着,她过去跟婆婆住。这个住就是睡觉的时候把被褥抱过去歇一晚上,歇在哪里?跟婆婆一个炕头一个炕梢。晚上睡觉翻身都要轻些,半夜婆婆要水得起来端了喂了,半夜婆婆要上厕所,她得点了灯在屏风边候着。这种天,半夜频繁的起来试试。就这么着,早上还一定得比婆婆早起,起来得轻手轻脚的,把被窝抱回房间。那边房间不住人,炭火谁能按时添?每次回去都跟回冰窖似得。可要是梳洗换衣服,偏还得在自己屋里换好拾掇好。这其中的痛苦和不舒服,谁尝试过谁知道。 反观白氏这里……真舒服。 炉子里的炭火旺的很,锅上的热气蒸腾着,哪怕是炉火烤着,屋里也不见干燥,呼口气都是湿润的。锅台上放着几样点心,凑近一看,是栗子糕、鸡蛋糕、松子糕,还有一碟应该是家里做的糖。之前四房有给大房送,她尝了一小口,婆婆就说叫给公公和丈夫送去。那是一种用糖稀裹着各色干果做成的糖块,她吃的那一口里有花生碎,瓜子仁,松子……可现在看着,那糖里明显还有葡萄干,可惜,她的那一口里没有。要不然酸酸甜甜的,中和一下甜腻的甜味,只怕更好吃吧。 再看圆桌上,除了茶具,还放着解冻的各色果子,瞧着就清甜的很。炕桌上的小菠萝里,是果脯。不是太精致,都是当地人自己晒的,瞧着不好看,其实吃着还都行的。 她那边是偶尔能尝一口,倒不是说给大房分的少,只是分的婆婆也舍不得,都是给公公和丈夫送过去了。 可在白氏这边,满桌子摆的都是。许是管家有些便利……但四婶这人不会叫人在这上面抓住小辫子。这只怕是四房自己贴了钱多买来的,只是为了叫怀孕的媳妇多吃点。 一时间,姚氏是真羡慕白氏。她想,我这肚子如果也鼓起来,是不是日子就能过的舒服些。 当然了,她也就那么一想。这会子白氏已经看过来,正从炕上下来,笑着迎她:“大嫂,你来了!” 姚氏含笑点头,她跟白氏自小就认识。徐家养着白氏,可徐家也是自家的舅舅家。因此,打小两人就表姐妹相称。 此时,虽然白氏的肚子还不明显,但多少已经有了孕妇之态,她不敢大意,赶紧扶了:“表妹……坐在炕上,坐在上面好说话……” 白氏拉着姚氏,又把果脯推过去,“表姐吃呀!点心甜腻腻的,吃两口还行,吃的多了味儿就腻了。这个果脯看着不好,也不像京城里那样,都是裹着蜂蜜的……农家晒的,瞧着不好,吃着还行……”顺手又给倒了一杯茶,倒出来还冒着热气,正温热顺口。 姚氏知道白氏没有坏心,对跟徐家相关的任何人,她都没有坏心。也就是知道她没有那样的心思,所以她才没多想。这家里也没别的妯娌……要不然,人家一准以为她是显摆。 金家再如何,也是今时不如往日了。儿媳妇也不是可着劲的,要什么就有什么了。 可白氏还是能享用到以现在的条件来说最好的待遇,如何不叫人羡慕。 以前在徐家,白氏这样的养女……吃穿上是跟徐家的亲生女儿一个待遇,比如拿的月例银子都是一样的,四季衣裳首饰钗环等等,都是有成例的。但徐家的闺女,有爹娘补贴,因此,日子要比这些养女散漫。 白氏不是徐家唯一的养女,但她却是里面最乖的那一个。她早年也在徐家附女学,徐家的女学在京里还是挺有名气的。白氏当时算是学的比较出色,在闺秀中有点名声,在贵妇圈就有名声。然后,她大概就是靠着乖和名声,嫁进来了公侯府邸。别的,像是白氏一样的养女,其实都低嫁了。 徐家没有拿养女攀高枝,一定要送到哪里,哪怕是做妾。这也正是徐家高明的地方。 徐家心善,徐家收养孤女,然后将养女精心养大,都嫁到好人家了。是!她们嫁的多是想依附徐家的小官小吏,还有靠着徐家的一些富商。 白氏能嫁到金家,先是白氏出身比较好,她是官宦人家出身,只是父母早亡故而已。再则才是白氏的性情和才名。在她看来,白氏都属于幸运儿。 她是真遇上好儿郎,好公婆了。 她捡了个野山莓的果干吃了,就笑说:“一家子都忙忙碌碌的,就你这里,吃吃喝喝的,过的神仙日子……” 白氏苦笑:“也就是仗着肚子过几天好日子罢了。” 姚氏愣了一下,然后皱眉:“这是什么话?”早前就听说四婶不乐意文岚儿和珅哥儿的婚事,可如今乐意了,这瞧着对文岚儿也不错。今儿进来的时候,文岚儿穿着大氅正在院子里带着几个丫头忙活着呢。看的出来,四房这边的内宅事,反倒是文岚儿担着的多些。 她就劝说:“你这肚子还不明显,你又是这边的长媳,很多事情该自己担起来才是。文家表妹跟这边的亲事定了,可文家人去了才多久?这婚事再不计,也得等到后年才能办。总得把孝给守完了。她也是个能干的,你不趁着她进门之前,把家里的事都给熟悉了,往后你可怎么办?” 白氏把玩着腰带上的流苏,好半晌才说:“这段时间我也在想,怎么做媳妇才是好的。” 姚氏皱眉,“闺中你学的最好,这会子却来反思这个?” 白氏摇头:“是大嫂你还没看明白。别个不看,你只看看我婆婆。当日在府里,我婆婆是怎么一个人?” 不显山不漏水,出身不高,所以在侯府特别乖觉。也就是肚子争气,一个孩子接着一个孩子的生,又刚好赶上公公不是乱来的人,所以……她在府里的日子过的特别消停。谁都得说四房的媳妇是个温顺好相处的人。 白氏又道:“现在,大嫂觉得我婆婆又是怎么一个人?” 姚氏挑眉,现在的四婶跟过去的四婶比,就像是被擦去满脸灰黑的大美人……以前瞧着,只有婀娜之姿,现在光华初露,便觉得耀眼非常。 她没说话,只听白氏往下说:“我婆婆为什么变了呢?因为情况变了。因为她背后有林家,林家肯叫她依靠……她的底气就足……” 姚氏又皱眉,一时之间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白氏却眼睛亮晶晶的,“其实……我也可以变一变……金家不是以前的金家了,文岚儿那么复杂的身份,公公婆婆都不舍,为什么?因为以金家现在的情况,已经找不到更合适的媳妇了。我又怀着身孕……” 姚氏就有点明白这话的意思了,她是想说,她怀着身孕,又在金家没的选择的时候,强硬一些,是不算错的。难不成还能休了她?休了她上哪给这边的长子找一个更合适的姑娘去?再说了,还有肚子这一层保险呢,谁能拿她怎么着? “我不想过的唯唯诺诺!”白氏低下头来,“这些话我也只敢跟你说,便是大伯母……我也是万万不敢说的。” 在徐家再好,也总有不喜欢她的人。她懂得看脸色,可也正是知道看人脸色的滋味,才越发的不想看谁的脸色过日子。 丈夫动不动叫摆脸子,小姑子动不动叫闹脾气,公公面对自己总是冷着一张脸,婆婆处处妥帖但她始终忘不了,婆婆见自己跟小姑子在一起的时候,看着自己的视线是带着打量的。因为某些原因对自己好,还是真心实意的因为喜欢自己才对自己好,这个自己分辨的出来。 “换个法子,两个人在一块,你不退让,那退让的就是另一个人。”白氏道,“为什么委曲求全的总得是我?我也不一定对,但我想试试。” 姚氏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那你觉得效果如何?” 白氏的脸上带出几分笑意来:“……甚好!”至少丈夫主动回房了,自己犟着,他这不就回来哄了吗?虽然第二次没有再哄,可是不着急,他总会小意奉承,回来哄自己的。还有婆婆……之前不叫自己见大房的人,如今不也放大嫂进来了吗? 她从婆婆和大伯母的交锋中也看出来了,两边相碰,硬的那一方一定胜! 白氏这般笃定的语气,叫姚氏一肚子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往出说,她只道:“……其实……我觉得你不必这么较真……四婶也不是个叫人看脸色的人,你看文岚儿,那样的情况下到这边,四婶给她脸色看了吗?或者说早前,四婶给过你脸色瞧?” 要是这么着,你不是早就跟我说了吗?从没抱怨过,那就是从没有过。 所以,你这不看人的脸色说的很莫名其妙。 再说,谁能见天都笑眯眯的,这家里不是一堆的烦心事吗?能不迁怒还把你照顾的这么好,就可以了。你这不能只瞅着你心里认为的那点不好,就把这些好都给抹杀了。你这如今过的日子,当真是家里的头等日子。便是老太太那边,也多有不及。当然了,不是对老太太不好,而是老太太现在依旧是粗茶淡饭,孝敬点好吃的,她也都是送给姑太太那边一半,剩下的一半分给新来的那两房人了。 便是在家里该尊贵的姑娘,璇姐儿早上跟着一起习武,平日里也还都念书,刺绣据说是没叫学,但基本的裁剪缝制,是得学的。绝对不是以前在家里,只一味的娇宠。听说,现在不光不娇宠,四婶对璇姐儿还特别的严厉。 琪哥儿以前总觉得还是个娇娃娃,现在却变了个样儿。隔两天就从正院过一回,是四叔不在的时候去后头请教公公学问的。 四房是最适应家族这个变故,而且最先做出调整的。 可在这些调整中,白氏似乎也受到了一些触动。可这些触动带来的……好似不全是好的。 姚氏的劝解白氏听进去了,但多少有些没应和到心里。白氏心里很多的想法没法子告诉姚氏,但她就是想争一争。 从婆婆的身上,她看到,丈夫其实不用太敬着……像是婆婆那样,感觉把公公攥在手心里的状态才是对的。 当然了,对婆婆也不一定非得顺从,看自家婆婆动不动就驳了祖婆婆的话就能看的出来,祖婆婆并没有恼怒。 对兄弟姐妹也不一定得处处谦让着,看婆婆对大伯母的不客气就知道了。大伯母不一样无可奈何吗? 自己是低嫁,婆婆到金家也是低嫁。这一翻变故,叫婆婆彻底的翻身了,那么自己呢? 这难道不是自己的机会? 只要自己能在四房说了算,自己跟谁亲近,跟谁不亲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又有谁能非议? 于是她跟姚氏道:“要想别人看的起,自己就得先看得起自己。自己端的高了,别人就得奔着你来,你先把自己放在泥了,那就别怪别人踩你。”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这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姚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来要打听四房对大房为何态度变成了这般的事也问不出口了。再问,那就真成了挑拨了。 无言以对,干脆告辞。 白氏有把各色的点心和水果干果一色的都装进匣子,“给大伯母带过去吧。” 这怎么好? 之前大房已经得了,这如今是给孕妇吃的,自己拿了像是怎么回事。她坚决不肯拿,白氏比较强硬:“给你拿,你就拿着……这点主我还是做的了的。” 金双正提着炖好的鲫鱼豆腐汤准备往里面送,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她也没多想,直接就进去了,看到自家少奶奶正拿着食盒往大少奶奶手里塞。 金双只当没看见,还打招呼:“大少奶奶这是要走?正好炖了鲫鱼豆腐汤,您陪着我们少奶奶喝点再走。” 姚氏尴尬,白氏却收了笑,只冷淡的道:“砂锅放下吧。” 金双也不计较,白氏最近一直都这样。金双也不敢叫金伞过来送吃的,就怕金伞那暴脾气直接给发作起来。这会子少奶奶说放下,她也就放下了,朝姚氏福了福身,就退出去了。 这边还没下台阶呢,就听到白氏在里面跟姚氏道:“顺手把这汤提着过去,别怕谁说。一碗汤的主难道我还做不了?” 姚氏的声音传出来,“这是给你喝的,你这有身子,得补补……” “早喝腻了。这一天天的,什么鸭血瘦肉汤,黄豆排骨汤,乳鸽汤,莲子猪肚汤……絮叨的很。”这是白氏的声音。 金双气的恨不能冲进去,知道为了这些汤给你补养身子,废了多大的劲儿吗? 娘说这里不是南方,想找鸭血也不好找,养鸭子的人不多,还是爹托了镇上的哪个掌柜的,给寻来的,说是补血用的。鸭血补血比吃红枣要好。 顺带还有鹅蛋,一只鹅一年才下几十个蛋,这边几乎是没人养鹅,还是叫人家说是有从南边来的,尽量捎带点鹅蛋来。说以后自家养点鹅,鹅蛋去胎毒。以后家里少不得添孩子,吃这些东西放心。 其他几道汤还好点,食材好弄。除了鸭血外,这鲫鱼也很难得……如今冰天雪地的,野池塘里早结冰了。大冷天得把冰给破开,才能弄上鱼来,这是咱家二少爷带着人出去亲自弄来的,鲫鱼大小不等,也就大半木盆,如今用水养着,叫隔几天给炖上一回。这个补虚通乳……璇姐儿和琪哥儿馋的跟什么似得,也没舍得要一条吃。 二少奶奶倒是大方,抬手就送人了。 她知道这是二少爷冻了半天整的发热了给弄回来的吗?她知道一家子都在让着她吗? 她憋屈的不行,转身要走了,但到底是撩开帘子,说了一句:“……这鲫鱼汤难得的很,是二少爷专程弄来给少奶奶喝的……” “这值得什么?既然有,再寻些就是……”白氏只觉得当着姚氏的面被金双给拂了面子,脸涨的通红。 姚氏更尴尬了,“我也不爱喝这些汤汤水水的,有这些点心就挺好的……”一个不拿不好看,都拿了那成了什么人了,她只得选了一样拿了,然后赶紧告辞。 姚氏这边一走,金双就转身,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白氏对着那一砂锅的鱼汤,越想越气恼,为了这点劳什子东西,弄了这么大一个难堪,如何不气恼。 这一恼,心里的火就压不住。拂袖就将砂锅从桌子上掀了下去。 哐啷一声发出来,她的火气小了一些,只觉得这个孩子叫人有些心浮气躁。 那刚进院子的金启琨不知道里面的事啊,一听声响,还以为是白氏摔了,怀着身子的人摔了还得了,三两步窜过去,一边撩帘子一边喊:“……怎么样……” 一句话没问完,他的话就被卡住了。 白氏一身齐整,脸上的怒意还没有消退。地上,是满地的汤汁,那条不小的鲫鱼和白莹莹的豆腐,四处散落着。砂锅没碎成片,只是有没有摔漏,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金启琨的表情越来越冷,冷到白氏不由的手足无措起来,才见他隐忍的到底没言语,摔了帘子转身就走远了。 白氏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才有点反应过来,这鲫鱼是他为她特意找来的。对着那条一直贴在地上的鲫鱼,她蹲下去,手伸出来想捡……但到底是把手缩回来了。 她心里什么地方动了一下,但却坚定的认为,他肯为她费心思,那就证明……她的方式方法是对的,果然,人得强硬一些才能过的更好。 这边发生的事,随后林雨桐就知道了。林雨桐猜不出来白氏的心里是要跟她这个当婆婆学的。她只能从她的行为上判断,她是想在大房那边有面子,她是想自己做主补贴大房,她把自家儿子的一片心意全都踩在了脚底下。 林雨桐冷笑,既然给你好,你不接着,那这好,你也不配有了。 孕妇该补养身体还是要补养的,药粥一样可以,无副作用。怕营养不足,粗粮偶尔肉蛋也是可以的,不一定非得怕你吃不惯叫你吃点好的……不追求口味,但营养均衡的话,粗粮野菜都成的。 林雨桐忙她的,头都不抬,只跟金双吩咐,“那你去老太太那边的小厨房取取经去。老太太高寿之人,身体又康健,既然你做的少奶奶不爱吃,那就先顾着身体,叫她随着老太太吃吧。” 跟老太太吃一样的,你可别说虐待。况且,老太太常年粗茶淡饭,从养生上来说,是正确的。早上吃的稍微好点,一半杂粮一半细粮,鸡蛋早上是吃的。中午多少带点肉,有点腥货就行,晚上雷打不动的是杂粮粥,清粥小菜。 金双应声去了,心里却叹气,怀孕怎么了?那有身孕的妇人,村里有多少,也没见哪个吃的不好生孩子就怎么着了。 果然,白氏当天,就知道伙食换了。点心再没有了,包子馒头倒是不拘多少,可以放在锅里给热着,或是在炉子上烤着,饿了就能吃。水果更没有了……要吃你自己去拿,这东西就在院子里冻着呢,家里不拘这个的。干果这个真没有了,这玩意都当零嘴了,农忙了哪里还顾得上,所以,收来的本也没有多少。各房送一些,本还剩了一些,可姑太太亲自过来要了,就都给拿走了。那东西吃着费牙,那么一小簸箩,少奶奶一个人吃,吃到明年春上都成的。 得!全送人了。 林雨桐今儿忙的什么似得,暂时没管白氏这事。但心里明白,白氏这事不是简单的过去就能过去的。琨哥儿啥也不说,那是因为碍着大房的缘故。 两人忙活完了,晚上了,林雨桐才跟四爷说:“琨哥儿的婚事,怕是不成。”可她说不出休妻的话来,如今这世道,真要是休了,真就把白氏一辈子给毁了。可不休怎么办呢?养着?再给琨哥儿纳妾?这样的事自己和四爷也干不出来。 怎么办? 四爷无奈的用了一个‘拖’字诀,“先叫把孩子生下来,生下来再说。事缓则圆,事缓则变……不急着下决定,缓一缓,这事不是快刀乱斩的事。正好,过完年,也有事叫琨哥儿忙,既然上面下旨要给金家盖宅子,从选址到建成,这得忙活个大半年。到那个时候咱再说。” 许是生了孩子了,就不一样了。 叫两人都静下来想一想,他们以后这日子该怎么过。 嗯!要不然能怎么办呢? 第二天一早,四爷出门就把琨哥儿给带在了身边,主要是开解儿子,告诉他婚姻是需要磨合的道理。若是能磨过去,那什么都好。若是不能,咱再说不能的话。嫌得告诉孩子,他的婚姻的好不好,一大半的责任在父母身上,是做爹妈的没给选好人选,并不是他本身哪里不好。 见过的世情多了,这一个好女人能成就一个男人,一个坏女人能毁了一个男人的事屡见不鲜。若是因为这点事,叫孩子从心理上产生了类似自卑窝囊的这些情绪,那才真是坏了。 金启琨苦笑:“不至于的……不是还有句话,叫做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吗?十事九不周……儿子哪有那么多心思想这事……”况且,自己不能只拿父母的婚姻做对比,你得比祖父和祖母……祖父那样的人,祖母的才情样貌和性情其实是配不上的……再说大伯父和大伯母,就更不能提了……二伯和二伯母当年倒是瞧着好,谁知道内里倒是有那么多的故事……三伯和三伯母,如今夹着两个妾室,那日子见天的吵吵……就是大哥那边,娶了大嫂,大嫂倒是明事理,性情也不坏,但比起大哥那样的神仙人物……人家的日子不也过去了吗?谁不是在忍耐? 四爷再就没法安慰了,再安慰人就有点小看人的意思了。这么大的孩子,说男人不算到男人的年纪,说孩子吧,也是人丈夫要做爹的人了,不好把握。 这件事还是昨晚的话,暂时放着吧。 如今,家里且忙着呢。这大门还没开的时候,金守家就来报,说是庄子门口已经排起长队了,这都是来投递帖子登门拜访的。 这上面的意思表达出来了,那些哪怕是即将卸任的官员,也得过来了。心里还希翼着这边能跟上面说句好话。这满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员,这都得多少。还有乡绅名流,自认能上的了牌位的,都来了。 这眼看就过年了,不能在家里大宴宾朋。但是也不能将人都赶出去,以后这不还得跟这些人家交往吗? 因此,四爷还得待客,还得收下人家的礼单,然后说好过年的时候请大家来吃酒。 林雨桐和四爷一样,都有的忙。这各家的女眷,不得过来跟请安吗?徐氏不怎么见人了,老太太更不耐烦。她是清净惯了的。小徐氏倒是想出面,但是金伯仪发下话来了,还专门叫管家找了婆子来陪着小徐氏念经拜佛。 那能应酬的就只林雨桐和孙氏。另外的两个堂妯娌,连氏屈氏,一个管着上茶上点心,一个看着准备回礼的礼盒。 孙氏陪着林雨桐,也很积极,主要还是想在这些人家里,给琳姐儿找户人家说亲。结果这些人也聪明,示好是示好,可看不清风向的时候,那是半点也不吐口的。有那太急功近利,言语间特别急切的,孙氏反倒是不敢应下。 如此热闹的了几天,赶明都腊月二十八了,人才彻底的消停下来。 今年的年虽然过的不如侯府,但好歹心里是安稳了。 腊月二十八了,年节礼用的东西也都备好了。大年三十晚上,都凑在老太太身边,团年嘛。 白氏没来,钱婆子陪着呢。 除了白氏之外,都过来了。大房的父子也露面了,这一露面,徐氏都乐开花了。两人是自己走着来的,裹得严实,一路走来,脸上还有些红润。额头见汗了,却不见喘气不匀。她高兴的拉着孙子摩挲半日,然后又叫瑞哥儿,“好孩子,还不去谢谢你叔叔婶子。” 大儿子的事不爱叫儿媳妇知道,但却没瞒着自己这个当娘的。自从到家庙里,那吃的用的,哪一样都是精心的安排过的。药是药膳,是老四早前踅摸的方子。那药材难寻,老四肯找,林氏也不小气,肯不间断的给用。一家人能吃的清淡穿的素朴,但给大房的药却丝毫不打折扣。那身上的被子是轻薄的不知道什么羽毛做的。那熏香都不一样,处处透着用心。没有老四两口子这般不藏私,大儿子父子还不定怎么着呢。 看看,遭了大难之后,没有不好反而是越发的好了,这比什么都叫徐氏欢喜。 金匡点点头,拍了拍孙子的肩膀。 金启瑞过来赶紧给四爷和林雨桐见礼,四爷一把拦了,“坐着去吧,原也应该的。等天气和暖了,也多走一走动一动,你婶子家有一套养生拳,林家老爷子少了一条胳膊依旧在练,据说现在依旧是能上马弯弓,跟着儿郎们狩猎……” 男孩子就没有不向往强壮的,金启瑞眼睛都亮了,又给林雨桐作揖,“侄儿拜婶婶为师……” 林雨桐便笑:“不兴来虚的,束脩都不带我可不收。赶明儿,叫你媳妇准备两条腊肉来……” 大家跟着一笑,气氛就起来了。 瑞哥儿跟着琨哥儿几个兄弟凑到一块,去玩去了。珅哥儿最周到,他带着还比较认生的金孝家的顺哥儿一道说话,瞧着也亲热。 只姑太太拉着她家的孙子,不放孩子过去,老太太就说:“一家子骨肉,都在眼皮底下呢,你叫孩子自己去玩吧。” 姑太太觉得金家的孩子瞧着伶俐的太过,自家孩子太老实,只道:“晚上,都爱犯困,就叫他们呆着吧。” 许是她家的人没见过大房父子,一个个的惊为天人,不时的用眼角打量一眼。 说实话,跟这个姑太太在一块,谁都怕她猛地来一句叫人不知道该怎么应答的话。林雨桐一直引着话题,尽量不叫话题往孩子们的婚事上扯……当着孩子的面,提也不合适。谁知道人家姑太太眼睛还挺贼,先问林雨桐:“白氏怎么不见?你这个婆婆忙前忙后的,怎的媳妇就不来伺候?” 你管我家为啥儿媳妇不来呢? 林雨桐就道:“有身子,叫歇着呢。” 姑太太要咕哝什么,被老太太瞪回去了。 没多大功夫,老太太去解手去了,谁知道没人看着之后,金氏人家话音一转,又问小徐氏,“琨哥儿才成婚多久,这媳妇就都有喜了。你家这儿媳妇,怎么还没有喜信儿?” 姚氏当时就跟谁扇了她几个耳光似得,脸涨的通红。这种事当着小叔子小姑子,又有男性长辈在的时候,你怎么能随便问呢? 这姑太太还不停的念叨:“这娶媳妇,得先能生养。要不然,养着做什么?你挑的……肯定是按着好生养挑的……可这长相也太寒碜了,还不如我家大妮妮呢……” 姚氏是生的普通,甚至是粗壮。 但这媳妇从性情上来说,真算是好的。 何况两口子不住一块,怎么可能有孩子?瑞哥儿一直在养身体,本也不能着急。 那边小徐氏没有再顶撞这个姑太太,上次已经得罪一次了,这次她没言语……林雨桐瞧着姚氏可怜,就先打发她:“去告诉金双,能上菜了。” 省的僵在这里,进退不能。 姚氏逃一般的出去,撩开联系吸了一口冷气,这才算是平复了一些,就听里面丈夫的声音传过来,“好叫姑太太知道,是侄孙的身体不好,拖累了她。她是个极好的人……孙儿能娶妻若此,不知道怎么感激……” 这话叫姚氏顿时愣在当场,当时就泪如雨下。不管这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有几分是因为在场面上才这么维护自己,但有这么一份维护……她觉得,她所有的委屈,就都有了价值……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90 清平岁月(20)三合一 清平岁月(20) 这一年,是康平九年了。 李昭坐在龙椅上的第九个年头。 过了子时,儿子们都回小家团聚去了,金匡也回了书房,单手擎着酒杯,开着窗户站在风口上,然后将杯中的酒慢慢的倒下来。 吴姨娘推开门进来,手里端着几个小菜,“怎么站在风口上?”她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然后起身关了窗户,冷的直哈手:“太太歇下了,妾陪老爷喝一杯。” 金匡没言语,坐在榻上,眼睛盯着炭火。紧跟着,眼前出现了一只手,手里举着酒杯。酒杯是白瓷的,上品。酒是陈酿的御酒,每年都能喝到,今年也不例外。只是托着酒杯的手……指肚红肿粗壮。 他抬起头来,吴姨娘含笑看着他。 “出去吧!”金匡摆摆手,“书房这地方,你再踏足一步……我就送你跟老三两口子一块过日子。” 吴姨娘面色一变,迅速将酒杯放下,然后将手笼在袖子里:“……我……我是想问问老爷,琳姐儿的婚事……” “琳姐儿是你的谁?”金匡冷脸看她,再问了一遍,“琳姐儿是你的谁?” 吴姨娘无言以对,她连三爷都没资格管,哪里敢管孙女的婚事。 她隐下泪意:“老爷,我伺候了您三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三十年了,当年给老三说亲的人不少……要是我没记错,孙氏是你从几个人选里选出来了,我和太太都依了你。”金匡摇着酒杯,“如今,琳姐儿的婚事我和太太尚且不管,由着老三两口子做主,你掺和什么?” 可老三哪里有半点主见? 吴姨娘嘴角动了动,到底是再没有发一言。面对着金匡站了站,然后就转身,似乎看不出任何情绪过多的起伏来。 金匡深深的看着她的背影,到底是出声了:“让我选人家也成。” 吴姨娘站住了脚,回过头来,殷切的看着金匡。 金匡起身,摆弄起之前吴姨娘端着的酒杯:“……那是不是能告诉我……这些年,你在府里,在我身边,送了多少消息出去……” 这话一出,吴姨娘浑身僵硬,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什……什么……” “那你以为当年为何选了你为侍妾?”金匡看着她,眼里不带丝毫的温度,“先帝老年多疑,开国勋贵府上,像你一样的人不少……周家暗地里给皇家培养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这个周家,就是许时思的老丈人家。 李昭不信任许时忠,越发的不信任,肯定跟两家联姻有关。周家是皇家的一把暗器,现在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被收回,但周家无疑是知道许多皇家的秘密。当年联姻的时候,许时忠未必知道周家背后牵连这么多,可是后来,只怕也察觉了。周家要自保,许时忠也要自保。两家一拍即合……要不然,只凭着许时念一个皇后,就想把李昭算计到,这皇帝也未免做的太儿戏了。 被自家的狗咬伤了,这便是李昭的处境。 而自家的老二,自来跟许时忠亲厚。而两人不光是密友,还是郎舅,这关系又何止了进了一层。对李昭而言,左膀右臂太亲密,是要出事的。 于是,他不想出事,就只能叫这两人出事。却不想,许时忠到底是棋高一着。 剔除掉里面可以忽略掉的儿女情长,大致就是这个样子的了。当然了,这有些秘密是不能说出口的,于是,女人啊,情义啊就成了最好的借口。 金匡是一直知道有监视的人在的,父亲去世前就说了。这个不难理解。 而自家府里的人,藏的最成功的,便是吴姨娘了。 她不说,他也只当不知。这一晃,也都三十多年了。 吴姨娘看着金匡:“……老爷……我并不曾背叛你……” 金匡没有说话,只看着她。 吴姨娘沉默,沉默了良久,沉默到风从半开的门吹进来,带走了屋里的热气,她才道:“……是……之前来钦差的时候,有个小厮给我塞过一个蜡丸……我重新被启用了……” 金匡点头,猜到了。 只要算个人物,就必然在人家的监视下。得骄傲自己虽不在朝堂,可朝堂还得警惕自己吗? 他轻笑一声,然后道:“送什么,怎么送,什么时间送,通过什么途径送,送到哪里,送给谁……” 吴姨娘重新将门关上,站在金匡的对面,慢慢的开了口。 这一夜,吴姨娘留在了老爷的书房。 现在不是侯府,小辈们也没有窥探长辈私生活的兴致,姚氏一早碰见吴姨娘,见她面色疲惫,黑眼圈重了一些,当时就有些不自在,只福了福身,连个招呼都不会打了。 吴姨娘也没多想,回屋歇着去了。也没去伺候徐氏,她是真心有些累了。 大过年的,徐氏身边没有人服侍,倒是姚氏跟小徐氏说了一声之后,先去伺候徐氏了。太太是个慈和的人,不算太精明,但也说不上糊涂。对小辈,也还慈和。至少在身边伺候,不用像是在婆婆那里,处处都得小心着。 她是真盼着能伺候祖母,而不是婆婆。 大年初一,也没人说谁没来,谁病了的话。都要掏个吉利。林雨桐一下子就轻松起来。在四房里,林雨桐和四爷给几个孩子散了压岁钱。 不光是琨哥儿几个,便是金逸他们十一人,也是没人都有一份。不算多,四爷给了八两八钱银子,桐桐给了六两六钱,讨了好彩头。 琨哥儿几个也不甚在意,只商量着这银子怎么花用,那边金逸等人是真有些无措,光是压岁钱,就十五两四钱的银子,其实像是他们这样的小子丫头,十五两能买三个。 可如今,却真就跟家里的少爷姑娘一样,拿这么些个银钱。 随后,林雨桐又给补了几个人这两月的月例银子,每人每月二两,这就是四两,如此,手里就差不多攥着小二十两的银子了。 二十两,别说一个人的吃喝花用,小户人家,五六口人,够这么多人一年的嚼用了。 林雨桐也告诉他们,“你们没个都是良民,回头去衙门补上户籍。姑娘家也可以立女户。银钱攒着没啥用处,或是买地,或是买屋子,置办些产业,才是你们的根本。” 可从正屋出去,吃饭的时候几个人聚在一处,谁也没提出去置办产业的事。 金世遗干脆把银子直接交给金逸,“大哥帮我收着,我用的时候跟您拿……我去念书去……”匆匆吃了饭,就去念书去了。论资质,他不是最好的,只是比别人略聪明一些罢了。可自己的底子比别人去差很多,想要弥补,这就得比别人花苦功夫。 许是有金麒和金世遗在后面比着,琪哥儿读书要比以前用心的多。今儿大年下的,要去给长辈拜年,要去给各房拜年。还得跟着爹爹去族里拜年,这么一圈转下来,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就听说金世遗今儿多背了两页书。于是他晚饭也不正经的好好吃了,扒拉了两口饭,就赶紧回屋去了。 林雨桐和四爷当家,就这点不好,得不时的应付上门拜年的人。因是头一年,以后还得跟大家常处,因此两人不得不耐着性子,不管是族人还是相邻,来了都接待。带着孩子来了,还都给一把钱做压岁钱。于是,这上门拜年的就越发多了。东西也是带的五花八门,还有做的小衣裳,给白氏肚子里没出生的孩子的。 如此忙忙叨叨的到了大年初三,结果家里来了远客了。 徐家、孙家、贺家、姚家相继都到了。 原本他们都是姻亲,也是当时一得了消息,知道许时忠派了人往这边来的时候就立马打发人出发的,因此出了京城没多久,就遇上了。有的早住店,有些晚住店的,一点时间差,要不了两天就赶齐了。于是,几家结伴,赶来的时候果然就晚了,在路上过的年,紧赶慢赶,赶到的时候都已经是大年初三了。 四家都没主人,都是管事带着人来的。若是送年礼,这没有住家便罢了。可若是大年下的上门,没有住家上门的拜年算的哪门子的拜年。 因此,林雨桐也客气的接待,但并不热情。 徐家的送到徐氏那里,孙家的送到三房,姚家的送到姚氏面前。贺家的,林雨桐就带回了。 贺家的管事四爷接待了,给女眷请安的婆子,林雨桐直接带回了四房。 还别说,对这个婆子,原主的记忆里还颇为有印象。这是如今贺家的当家太太,也就是抢劫而的婆婆身边的人。以往去金家,贺家大太太身边总也带着这么个婆子的。 这婆子一张喜庆的脸,瞧着谁都像是在笑的。这会子瞧着林雨桐,也只说奉承的话。说实在的,这一路上,可是受了罪了。原本也想着,这金家如今是落了架的凤凰,谁知道真到了地方,才知道绝对不是这样。别处也没去瞧,但这庄子的规模绝对不小。只看着四房住的院落,那真是错落有致。尤其是进来之后,习武声,读书声,嬉闹声,处处都是生机。 如今看着端坐在上首的亲家奶奶,她心里是唬了一跳的。许真是管家有了威严的缘故,竟全不似当日的模样。那时瞧着,有些老相,有些憔悴,便是扑粉了,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遮住不好的脸色。每次瞧着,都不像是有精神的样子。可如今再看,竟像是年岁了几岁,像是二十七八岁的妇人,脸上全无脂粉的痕迹,但也面皮细嫩,莹白透亮。许是走了一路,脸还红扑扑的。不过这走路脚下带风的模样,想来身体是极为康健的。再看那一身打扮,虽说素净,但这人要是利落身段好了,这穿个麻布片子也瞧着不一样。 她此刻被让着在下面的凳子上坐了,不等问话就先说了许多的奉承话,“……当时我们太太都虎了一跳,原说离京的时候一定去送送,却不料去了才知道老大人带着亲家一家反倒是先走了。太太总念叨说这是体恤亲戚……后来本说要打发人来,偏不巧,我们二少爷从南边没回来,少奶奶胎气不稳,一直在养胎,本想着等胎稳下来了,再打发人来,到了这边,便是亲家问起来,咱们也好搭话。谁知道顺王府那边是极为体恤的,竟是一时不能见少奶奶,是好是歹咱们家也不能晓得。又想着过年的时候好歹能回来,却不等年下,就有了这样的好消息。别的事能等等,只这大喜的事情,那是万万不能等着的。我们太太便打发了小的来,一则给太太奶奶们问安,二则,也请太太奶奶们放心,走前我们太太说了,一定会拿二少奶奶当亲闺女的……三则,看亲家家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男人们的事妇道人家不懂,但是家里的事……有什么需要的,还请奶奶不要客气见外才是……” 这话虽说的谦卑,但话里的傲气也还在。你那边太太有什么亲密话,像是帮忙之类的话,完全可以写在信里,自己要真有需求也可以写信叫信任再给捎回去,如此才是平等的相处之道。如今,却借着下人的一张嘴,叫自己跟下人说难处。 呵呵! 林雨桐就接话,“还真有件事要劳烦你。” 这婆子一笑,脸上带着几分傲然,却还没等她说话呢,林雨桐就喊金双,“去把炕头的匣子拿来。” 金双应了,转眼就碰了匣子过来。 林雨桐将匣子打开,“这里是一万两银票,烦请你带回去带给你们二少奶奶,就说我和她爹不在跟前,有事也帮衬不上。这些银钱拿起傍身,若是有事,可去顺王府找她干爹和干娘,也可去许家,找她姑爹便是。若是再顺王府住的不顺心的,给许家递个信儿,他姑爹之前叫人带信儿,说是英姐儿在家闷着,想找她表姐过去作伴,只因怀着身孕不叫挪动,这才作罢,来信言说,很不欢喜……” 这话叫这婆子冷汗直流,一个顺王都已经不敢轻易得罪,但好歹顺王不得不顾着贺家是太后的娘家。可许时忠连皇帝都敢……这一个太后的娘家,他何尝会放在眼里? 一时连坐都不敢坐了,捧着一万两银子,就跟捧着个烫手的山药。她心知,这银票子拿回去,怕是要出事。 贺家没那般的富贵,早前太后在的时候,贺家就得缩着,产业不见多,人口却越来越多。这一代一代的下来,婚丧嫁娶的,这不都得银子吗?别人许是不知道,但自家太太管着家,家里有多少自家能不清楚吗?来之前,家里还为过年的三千两银子发愁了。只想着要是金家镇坏了事,恨不能没有二奶奶……之前都开始相看,是个跟家里有些瓜葛的,江南商家的女儿。图什么的,不就是图那边的钱财吗? 可如今看,金家是惹得起的吗? 金家老太爷保着皇家,那就是保着正统。可便是获罪了,这许时忠也是顾念着情分,就怕委屈了金家。难道将来许时忠倒了,金家就不能起复?若是这样的金家都不能起复,那谁能起复?闹了半晌,人家才是稳若泰山。左右都有人保着,在哪只要有富贵日子,哪里不是一样的过活。这给出了阁的闺女抬手就是一万两,就自家带的那东西,她都觉得脸红。 这还不是最害怕的,最害怕的就是……这银子拿回去,太太未必就能第一时间叫给二少奶奶送去。家里这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只怕太太瞅着金家远,不一定能及时通信,反而密下了这银子。 或说,人家敢叫自己拿这钱,那就是不怕有人中间闹鬼。真要是被顺王府和许家知道了,那真就闹的没脸了。 人家再没有别的话,就叫人把她带出去了。剩下的时间她就在院子里,等着家里的两管家回来。 这俩回来,只进了自己的屋。他们本就是贺家老太爷的人,用不着跟一个管家太太身边的婆子说那么些个废话。这婆子瞧着两人的面色沉重,也不敢废话,只在屋里缩着,每日送了饭菜过来她跟着吃,别的再不多话。只看日常送来的饭食,只觉得比贺家给下人吃的待客饭还好些。心里越发的觉得,只怕太太之前的打算是真不成。 璇姐儿在屋里只剩下文岚儿和自家娘的时候还问:“不是说贺家现在很不成样子吗?怎么娘还叫下人捎银子……” 林雨桐揉揉闺女的脑袋:“不怕她贪,就怕她不贪。你且好好瞧着便是了。” 文岚儿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正说着话了,孙氏来了。一瞧,眼圈还是红的。文岚儿和璇姐儿赶紧告退,知道这是有话要说。 孙氏等孩子们出去了才哭出来,“我原本也没想着,能把琳姐儿嫁回去。之前写了信回去,就是想求求嫂子,看她娘家那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却不料我嫂子提了一家,是她娘家的远亲,家在江南……倒是颇有资材。那家的有个独子,今年二十有一了,中了秀才……” 二十一了,这么大年纪还没成亲? 难不成是续弦? 孙氏摇头,“要是续弦,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可谁知道那竟是个克妻的。前后定了四门亲,不等成亲人家姑娘就意外没了……” 林雨桐就心说,那这孙家其实还行。至少有这样的不足,人家很坦然的告诉你了。而且,克妻这回事,未必就真那么真。哪有什么克不克的?况且,琳姐儿不是一样没等嫁人,那未婚夫家就死了全家。有些人家难道就不挑拣了?也一样会说琳姐儿命硬,不光克夫还克夫家全家。 人家那意思,也是个以毒攻毒的法子。若是成,倒也算是合适的姻缘。 但从当娘的角度来说,当然是闺女千好万好,这一说克妻,就先不乐意。还把娘家给怨上了。 她这个当娘的不愿意,别人再说什么都是白搭。 孙氏就道:“能不能叫琼姐儿想想办法,许是贺家还有合适的?” 林雨桐没瞒着,就把贺家的大致情况说了,又把那婆子的无理给细细的学了一遍,“固然是有合适的,你可愿意送琳姐儿去那虎狼窝里?” 更怕人了! 孙氏擦了泪,竟是没可奈何。 林雨桐就安慰说:“你也莫要太着急,过几日家里宴客,咱们再踅摸踅摸便是。” 也只能如此了。 她也不好在这里久坐,起身的时候又道:“王太医今儿要是没出门,回头麻烦弟妹请了王太医去我们那边一趟……” 林雨桐还倒是琅哥儿又不好了,“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琅哥儿,“是我那边的两个小贱人……一个喊着乏累,一个今儿早上对着饭食犯恶心……我寻思着,莫不是有了?” 哎呦! 林雨桐都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我回头就叫过去。” 孙氏苦笑:“你放心,我不犯糊涂。这两孩子的事还不够我糟心的呢,真没心思搭理我们家那位爷。我瞧着他窝囊,那俩倒是瞧着他跟天神似得,他觉得心里熨帖,常过去歇着,肚子鼓捣起来,也是早晚的事。” 小婶子没兴趣听大伯子的房里事,孙氏也觉得失言。实在是如今这般,有些话不跟林雨桐说,还能跟谁说呢? 这会子觉得不妥当,赶紧告辞了。晚上的时候,果然就听说三房有喜信儿的事。 谁能想到没两天,孙氏从佃户里找了个模样甚好的女子。她是家中长女,父母早没了。她拉拔着弟弟妹妹,倒是耽搁了花信,如今都十九了。孙氏是亲自下聘,给聘回来做二房的,那两个却只是买进来的丫头。孙氏答应供那边的弟弟念书,然后一顶花轿就把人给结了进来。没大热闹,但也趁着过年的喜庆气氛,张灯结彩,自家人请了几桌酒,算是很正式了。 新人一进门,孙氏就把三房的家事交给这位辛姨娘,只管着外面的应酬,用心的给琳姐儿挑夫家。 可琳姐儿却越发不爱回三房了,留在这边跟璇姐儿和文岚儿住的时候倒是更多了。有时候过来,住上三五天也不带回去的。孙氏也只以为孩子是闷了,想着姑娘家一处做做伴也好。林雨桐却也明白,这分明就是孩子受不住压力了。 只为了这亲事,孙氏生出多少事来。 这边三房的事一出接着一出的,应接不暇。等林雨桐把几家姻亲都打发走了,才恍然发现,自家这儿媳妇白氏竟然也出来走动了。 竟然到正房开始请安了。 这是想明白了? 看她养的颇为白皙红润,林雨桐也没再继续为难人,反正不用她操心家事,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至于说给大房说这个说那个的,这段时间,白氏作的,一家子从上到下都对她挺防备的。璇姐儿跟文岚儿很亲近,但是跟白氏这个大嫂,却也亲近不起来。 白氏从开始请安,前两日确实是没出门,只在院子里转转,去找文岚儿和璇姐儿说了说话。到了第三天,就转出去了,说是给老太太和太太请安,这个不能拦着。 金伞跟金双咕哝:“肯定又顺道去二房了。” 金双瞪她:“别口无遮拦。”再不好,那也是少奶奶,没有她们开口议论的份儿。这个分寸得把握好。 白氏确实‘顺道’去见了小徐氏。 小徐氏拉着她的手叫坐了:“孩子,你受委屈了。原本想着拿是好姻缘,才把你说了过来。想着你自小命苦,得了好亲事也是苦尽甘来了。谁知……竟是这般的命薄……” 白氏不由的就红了眼圈,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一股脑的给涌了出来,什么除夕晚上四房回来团聚,没有一个人记得她。连琨哥儿也不回房,她都没脸出门云云,说了许多的体己话。 小徐氏陪着白氏,抱着白氏就是一场哭。 姚氏听了动静进来,“这是怎么了?”她赶紧拧了热帕子给两人递过去。小徐氏接了,却打发姚氏,“你去寻琳姐儿,就说她之前画的花样子是极好的,叫她再画一幅富贵牡丹给我,我有用。” 这是不愿意叫自己听吧。 姚氏应了,只得转身出去。 她先回房间换衣服,出来的时候就见周红在院子里站着,这是防着谁偷听的吧。 可是婆婆跟四房的媳妇又能说什么呢? 小徐氏就道:“打发周红告诉你,叫你悄悄过来一趟,确实是有一件要紧的事,要跟你商量。这个家里,太太是靠不住的。到底都是亲儿子亲孙子,哪里能偏着咱们。姚氏是个不中用的,我能商量的人只有你了。” 说着,一脸依赖,一脸惶恐的看着白氏。 白氏的心一下子就难受起来,“看您说的,徐家养我长大,怎么报答都报答不完。您这么说,叫我无地自容……” 小徐氏一脸的感动,眼圈又红了:“太太都只道徐家是捧高踩低的,却不知道徐家的难处。如今告诉你也无妨……宫里的贺娘娘有喜了……” 贺家跟徐家是很有些瓜葛的,两家是姻亲。当时贺家求娶有试探的意思,但徐氏促成了琼姐儿跟贺家的婚事也是事实。 贺家跟徐家是什么关系呢? 贺家娘娘的母亲,便是徐家女。 白氏自小在徐家长大,对徐家的三亲六故那是知道的很清楚的。她一时大喜,“这真真是喜事。” 小徐氏却紧跟着皱眉:“可这……大喜事,却不敢叫人知道。咱们要做的,就是保住这个小皇子。只要保住这个孩子,那徐家贺家两家,前程将不可估量。” 是!是这样。 贺家好了,金家跟贺家是姻亲,哪有不跟着好的道理。 白氏就道:“自然是要护住小皇子……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徐氏点头,跟着却愁苦,“那近身伺候的,有贺家安排人。可将来这小皇子身边伺候的,该怎么安排?放着谁去,才能安心?你是不知道宫里的阴司手段……小皇子还是个吃奶的娃娃,莫说别人,只这奶娘,但凡动了坏心思,小皇子只怕生下来,也活不过两月……” 白氏不笨,慢慢的有点明白这意思了。她的面色慢慢的苍白起来:“……大伯母的意思……” 徐氏热切的抓住白氏的手,然后盯着她的肚子,“算算时间,大皇子的月份比你肚子里这孩子,小也就小一两个月。等小皇子生下来,你这奶水只怕正旺……” 白氏捂着肚子,摇摇头:“我公公婆婆……琨哥儿都不会应的……”哪里会由着自家的少奶奶去给人家当老妈子。再说了,这也不是自己要过的日子。 徐氏的眼泪就下来了:“孩子,我知道你心气高。可你当你的日子真能随心所欲?你婆婆还年轻,且身体康健,要是像老太太那样长寿,你就是到了五六十岁,依然是儿媳妇,还得看着婆婆的脸色过日子。孩子,别想着能压服婆婆,那不一样。琨哥儿便是让着你,可你跟亲娘若是起了冲突,你再看看他帮谁?况且,我是知道你的……你对琨哥儿是没情分……” 白氏的脸更加苍白起来,愕然的看着徐氏,却觉得徐氏的眼里一点温度都没有,冷漠中又带着狠厉。 她的浑身都不由的颤抖起来,然后起身,“……我……我知道……知道了……” 徐氏这才笑了笑,然后抬手摩挲她的后背,“好孩子……这才是好孩子……” 白氏只觉得徐氏的手如同毒蛇伸出来的芯子,叫人惧怕,她起身告辞,出来的时候很有些恍惚。 她这副样子,一回来就跟林雨桐走了个面对面。林雨桐皱眉:“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白氏摇头,勉强的笑了笑,就回屋去了。 林雨桐看着白氏的背影,还真怕她出事,就打发人叫了琨哥儿,叫他回去问问,别真出事了。 琨哥儿真跟金逸整理送来的帖子,得了信儿赶紧就走。 结果回去推开门,就见白氏不停的用肚子磨着桌子角,“你干什么?” 白氏疼的满头大汗,只摇头不说话。 琨哥儿过去,一把将她来开,掀开衣服就看她的肚子,真就磨的红彤彤一片,“你这是干什么?”他一脸的不可置信,“真不打算要这个孩子?” 白氏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不生孩子,就不用去当奶娘,我就能永远在家里呆着。真叫她舍弃这里的一切人和事,她才发现她舍不得。这不得这个男人,舍不得这个家。舍不得早起院子的习武声,舍不得夜里还亮着的那站夜读书的灯。 孩子以后还能有……这是自己唯一能想到的法子。 琨哥儿却从心里发凉,“为了不跟我过日子,你宁肯折腾掉这个孩子?那你当初何必嫁过来?”谁也没逼着你? 啊!是了是了!嫁过来是徐家的意思,白氏在徐家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他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或许还带着一丝解脱吧,“你生下孩子……我放你走。好歹他是一条命……”如今都五个多月了,这都显怀了。也都已经有胎动了,你这说不要就不要了? 白氏从琨哥儿的眼里看出了他对肚子里这个孩子的期盼不舍,越是这样,她越是难受……就听琨哥儿道:“你跟成亲以来,一件衣服没给我缝过,一双鞋没给我做过……一盘菜一个汤都没有过……就当这是你为了做的最后一件事……可好?” 白氏的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衣服是没缝过,但改过,也裁剪过。只是做的不如婆婆快,所以没能亲手给你做。不是没想过给你做菜煲汤,实在是尝过婆婆的手艺之后,不好再动手了。 可仔细想想,自己是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她攥着他的手臂:“你……要孩子……”求着自己生下孩子,却不求着我留下…… 琨哥儿点头:“你放心,只要剩下,不管是男是女,我都爱……不会叫孩子因为没娘儿受委屈……” 可是没娘的孩子怎么会不受委屈? 她自小就没娘,不光没娘,还没爹。那个时候,她看着人家有娘,不知道有多羡慕。常幻想着,要是有个娘,能抱抱她,该多好。 家里的姑奶奶回门,她真觉得嫁到金家的小姑奶奶是天下最慈和的人。她……就像是娘一般。 可再像是娘,那也不是娘。 她不光不是娘,还是狼!是狼,就是要吃人的。 白氏脸上露出难辨的笑意来,紧紧的攥着琨哥儿的胳膊,“你确定……你要这个孩子……” 是!哪怕父母和离,他也愿意要这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他(她)来了,他就欢迎。 白氏盯着琨哥儿,既像是要把琨哥儿的模样记在心里,又像是在确认琨哥儿的话。 琨哥儿坚定的告诉他:“我要孩子!” 那好……如你所愿! 白氏慢慢的背过身,任由泪水肆意的流……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我家崽崽摔破了脑袋,最近要去医院换药,还得陪着输液,不能上学去,我还得在家陪他学习,时间比较紧而且没有规律,我尽量能在这个点前后更新,但若是不准时,也请见谅。 191 清平岁月(21)三合一 清平岁月(21) 林雨桐以为见了小徐氏,又要闹腾什么。却不想白氏这次是真挺老实的,再不出屋子。金双每次都把饭给送进去,都注意着白氏呢。回来只说,在屋子做活呢。瞧着有给二少爷的衣裳,有给孩子的衣裳,吃的也好,每餐拿去的都吃完了。 听着也没毛病,林雨桐暂时不去管了,只阿弥陀佛保佑着,千万别再整事了。 问了金双,回头也问琨哥儿:“怎么着了?就这么僵着?” 琨哥儿沉默了半晌,到底是没瞒着,“……她去意已决……甚至不惜折了肚子里的孩子,是我跟她说,生下孩子,我会放她走……您放心,直到生下孩子,她都会消停的。” 林雨桐愕然,“你说什么?她要走?”真要走,何苦跟着走这一遭?这一路上不受罪? 她一个孤女,又不是姚氏那样的,再不济,人家爹娘兄嫂都在,便是回了娘家,再如何少不了一碗消停饭吃。她离了这个夫家,能去哪里? 若是真就是过的是苦日子,那便还罢了,咱横不能叫人跟着吃苦受罪。但如今这日子吧,比不上侯府的日子,那么多下人伺候着,但好歹也没叫她这个少奶奶累着吧。这里的天气再冷,那也没冷着她。想念京城的繁华……可这所有的繁华都得是你有银子,没有银钱谁认你?就这样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人,回去能干嘛? 林雨桐这么问琨哥儿,琨哥儿苦笑摇头:“捆绑不成夫妻,人家要走,我横不能拦着。娘,就这么着吧,顺了她的心意,安稳的生了孩子,送了她走,就只当时我们缘分尽了。” 大丈夫何患无妻! 林雨桐还能说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之前还说孙氏给琳姐儿说亲,急的是恨不能把银州排的上号的都数一遍,现在,对林雨桐来说也是如此,眼前摆在面前的,就是好几个亲事,且是不能耽搁的。 琨哥儿这边,将来怎么办?前头原配留了个孩子下来,后头再娶媳妇这就得慎重慎重再慎重。到哪找个各方面都匹配的? 愁! 金逸呢?这孩子是真好。如今也收拾利索了,吃了几个月的饱饭好烦,身高又拔高了。每天跟在四爷身后,四爷随时的点拨着,这孩子就很有些样子了。站在那里,真不是林雨桐偏心,不说长相英俊吧,但也五官端正器宇轩昂。原本这孩子也是在别处的私塾外面听过课,认识些字,知道一些道理的。又本是猎户人家出身,武艺也是粗通。如今只一点拨,虽说学什么都稍显有些晚,但以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有些小官小吏家的孩子,都未必比的上。给这孩子说亲,那就属于,说低了怕委屈了孩子。说高了,人家又挑拣出身。 还是愁! 再说金双,这姑娘挺利索的,家里也多有依仗。可真是为了她想,才不敢耽搁孩子一辈子。虽说不急着逼着催着叫孩子结亲吧,但这心里得有这么一码事。 更是愁。 还有金伞,跟金双不差多少,亲事也得相看了。她没有金双周全,还有些泼辣。别的上面不开窍,便是做菜也比不上金伞。但有一点,那便是点心和面食做的好。有这个一技之长,要是不挑拣别的,只相看个性子灵性,本性却良善的孩子,也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这是唯一一个亲事不怎么发愁的。 整个过年,过的人心累身累。 前来拜年的当地乡绅和即将卸任的官员连同家眷,都是要应酬的。 好容易应酬完了,又是正月十五。正月十五了,又是好大的一场雪,象征性的放了鞭炮挂了灯,一家子吃了元宵汤圆,就都散了。 这算是把年给过完了。 过完了年,因着依旧是冰天雪地,所有的生产事宜,都靠后歇着。 现在金家只一件事,那便是学馆要开学了。 这个消息,早在过年期间,就都已经宣扬出去了。别管怎么说,金家的招牌打出去,是挺吸引人的。金家现在还坐镇着一位帝师呢。 北地科举向来不如南地,本地的县学州学三年也出不了一两个人才。出不了政绩呀! 如今金家学馆的消息一出去,一过十五,一串串的读书人都来打问了,多大的雪都阻碍不了求学的脚步。 学馆设在刚进庄子的西边。不用从游廊走,穿过游廊到半山腰的,那是金家人住的地方。因着女眷进进出出的,因此,很不方便。 倒是刚进门往西边走。先是零零散散的几个客院,偶尔会来招待个宾客。其他时候都是锁着的。从这些客院穿过去,应该是保留里原来山里就有的一些松柏林木,里面修了小路或是石阶,沿着这石路一路朝里,就是一座大院子。院门上面只书写了书馆两个字,顺着院门进去,里面是一排排高高低低的屋子。院子里保留着原本的大树,想象的出,这若是夏天来了,这里是何等的清凉。 进了屋里,却发现这里很有些意思。里面有炕,炕的两边是空空的书架。炕上还摆着好几张炕桌。外间是厅堂,长条的桌子陪着方凳,中间钳着个火炉,炉子里烧着炭,坐在凳子上,脚踩在脚踏上,暖烘烘的,炉子上能少热水,炉子边能烤干粮……不说别的,只这里的学习环境就叫人留恋。 来的多是中等人家或是贫寒人家出身的少年,像是一些稍微好些的人家,这些人想的又复杂的多。比如说,孩子一去学,这以后便是金家的门生。现在瞧着上面是挺照顾金家的,但这罪臣就是罪臣。以后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与其如此,那倒是不如先看看情况。又怕不送孩子去,又怕金家怪罪。人家就选了族里那些贫寒的且上进的孩子送过去,只说族里给出束脩。 就这么多,一过正月十五,当真就热闹了起来。 好些都是来看情况的,比如,这收多少束脩,怎么一个章程。 却发现,这边的章程就是——随意。 只要想学,那就有教无类,只要不是大奸大恶,杀人放火了,你想来,我就教。 至于学费,你看着办。量力而行即可! 这规矩一出,好些人打心眼里就打了退堂鼓。贫寒人家读书,谁不是为了将来有了功名,好改变命运改变家族命运的,这里却半点考核都没有,来了就收。鱼龙混杂的,叫我在这里读书……成吗? 这几日,不光镇上热闹,便是州府和州府各县都一样是沸沸扬扬。 茶馆酒肆里,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 今儿茶馆里来了一小哥儿,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青布棉袍,笼着手进来。小二哥热情的招呼:“六哥,您来了?”然后将人引到老地方。 这被称为六哥的少年,从怀里摸出一把钱来,说了一句‘老规矩’,就摸着瓜子闲闲的磕了起来。小二哥应和了一声,转眼给上了一壶茶,两碟子糕点来,就悄悄的退下去了。 这少年一边吃着喝着,一边听着茶馆里的议论声。 “这金家收学生,真出事了,还不得连累?” “那也得能当上官,当上大官才说被连累不连累的话。现在咱们这考一个秀才都难,考上举人还不定是哪辈子的事来……你说只要考上举人,不往京城里去,在咱们银州,算不算这个……”他说着,就竖起了大拇指。 听着的人倒是点头:“可不是……连秀才举人都不是,还怕连累。只要跟着人家学,先取个功名且再说其他吧……” 说的人轰然而笑。 紧跟着就又说起了金家有教无类的事。顾虑这个的,比顾虑被牵连的人还多。被牵连的,哪怕是被牵连了,但也不怕。金家的名声……那是忠臣。别管朝廷怎么给定义,百姓心里,这忠孝节义的标杆就立在那里,坚定的维护皇权,那你就是大大的忠臣。被忠臣连累,那是荣耀,那是祖祖辈辈都值得炫耀的事。可这跟下九流的人一个学堂做同窗,这也未免太自甘下贱了。 还有那消息灵通的,就压低了声音道:“还不知道吧……那城南的李奴儿,据说是也去了……也不知道金家是收还是不收……” 这被叫六哥的少年微微挑眉,这个李奴儿他是知道的,在城里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小子生的跟别人不一样,跟关外的鞑子长了一个模样。深眼窝高鼻梁……据说他爹是北边贩卖香料的鞑子商人,当年到银州的时候包了李奴儿的娘一个月,然后人家走了。这身为女ji的女人却怀上了孩子……这些女人早被灌了药了,怀孩子并不容易,女人偷摸着,没叫老|鸨|子知道,等发现的时候都七八个月了,一碗药下去,这李奴儿还真就活着……难女ji反倒是死了。这本想打胎,却害的差点一尸两命,再说这孩子这般的命硬,老|鸨|子反倒是不敢再怎么着这孩子。只交给一个这城里靠拉夜香过火的一对老夫妻。老夫妻老带着他,因此,满城的人都知道这个孩子。不过四五年,这老夫妻也去了。这小子就成了乞儿,一个乞儿。从人人可欺到人人畏惧……怎么没冻死饿死,还想着求学的……没人知道。但其中的艰难不用去细想,也大致能明白。 他将点心吃完,喝了两壶茶,抬脚就往出走。 出了这边,绕到店铺后头的巷子,然后摸钥匙,开了家里的门,这是个齐整利落的小院,他直接去了正屋,把收拾好的包裹背在身上,把个个的房门都锁好了,然后出了巷子雇了雪橇,这就往文定山去。 整个银州,到处都有这样的场景,有些不去,有些却坚决的去了。 但说实话,金家刚开始也没打算收多少人,首先,自家的孩子就不少。 林雨桐这边呢,已经准备好了四色的礼,便是自家的大伯子,这规矩也不能坏。拜先生就是拜先生,一码事是一码事。 自家这边得去好几个,金麒、金霸、金石、金世遗,都得去。金麒和金世遗是奔着科举去的,金霸是想从武,但这不通文墨的武将,那最多就是先锋,做不了大帅。因此,不管他想学不想学,都得去课堂上去。金石学着做木匠,但光会照着做的是匠人,有钻研能力却能出成果的,这叫大师。四爷和林雨桐没想着一定得培养出大师,但至少得叫他区别于一般的匠人,所以,还是得念书。 至于开课之后学什么,金伯仪那边,四爷会去说的。先去打基础,基础打好了之后咱再说。 本来也说要送琪哥儿过去,谁知道金匡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打发人来,说是叫琪哥儿以后跟着他。 吃在那边,住还回来。反正一整天就是得侍奉在祖父身边。 这是好事。 金匡能做帝师,本事毋庸置疑。叫孩子跟着学两年,是好事。反正晚上回来还有四爷盯着呢,走不了岔路。 琨哥儿是去不去的,珅哥儿本来也说不去,但金伯仪说了,说学堂的一些杂事希望珅哥儿去帮忙管一管。顺便的,也能在那边念念书。 也好!珅哥儿性子温和,且做事周到,那边收的学生混杂,需要这么个人过去协调。 于是,珅哥儿去先去忙活了。 光自己就送去四个,还有三房的琅哥儿,如今身体康健了,能出来走动了,必是要去的。姑太太那边还有四个男孙,一并得去。金孝家还有个顺哥儿,所以,自家这边就十个了。再加上族里的,别的不说,金济那边男孙就得十多个,其他人家不得二三十个。还有村里的杂姓人家的孩子,又因着距离镇上太近,以前镇上的秀才公不肯收的孩子,都乐意过来。算算这人,不老少了。 珅哥儿这几天是真忙,来了便要登记。 登记的表格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专门印刷出来的。上面得登记姓名、年龄、出生年月日、家庭住址,老家籍贯,家里的双亲父母等等。 这一登记,差不多就把底子给挖了一遍,有些有些基础,有些没基础。没基础不会写的,有金麒金霸他们帮忙填写,顺便也就分了等级。 这两日回去,连林雨桐都爱听珅哥儿说热闹。 “……有一家棺材铺的少东家,怕咱们嫌弃晦气,一身吊着十几个小佛像,据说是开过光的……还有镇上饭馆的孙子,随身都带着刀,怀里永远揣着萝卜,手上不停的雕花……” 他并不是个很会渲染的人,说话平平淡淡,但只脑补一翻场景,就知道该是如何好笑的场景。璇姐儿趴在林雨桐身上笑的前仰后合的,“大伯父得气坏了,回去当厨子好了,来念什么书呀!” 珅哥儿却表情严肃起来,“这样的话不可再说。我就觉得之前说的两人挺好。那个棺材铺的少东家,这么惹人忌讳的出身,可还是能跟人处的谁都不嫌弃他,此人跟人交往必有过人之处。还有那手上不离活的小厨子……那学厨是辛苦的行当,可没人催促依旧丝毫不携带。只这份勤奋和自律,就是旁人所不能及的。这样的人哪怕是天赋不好,那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十年不成,二十年总是成的。” 他总能第一时间从别人身上发现闪光点。 林雨桐想抬手揉揉儿子的脑袋,想想岚姐儿还在,这也都是有媳妇的人了,再不能那般了。就鼓励的笑了笑,认可他说的话。 那边文岚儿还倒了一杯水递过去,这两孩子相视一笑,大大方方的,也不算逾矩。 璇姐儿就缠珅哥儿,“带着我去玩呗!明儿我也去帮忙。” 珅哥儿去不许,“那地方你不适合去。不许闹!” 璇姐儿缠林雨桐,林雨桐也不可能放她去,什么才子佳人那一套,最是信不过的。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人心隔肚皮,这些学生得看看,才知道品行。 璇姐儿也不会真心想去凑热闹,她就是想出门去瞧瞧,“我想下去看看去……去镇子上看看……这总行吧。” 这个行! 但自己去不行,得叫人跟着。 正说着四爷回来了,四爷明儿不出门,说叫金逸和琨哥儿带着去吧,反正这俩明儿也有事要去镇里。 孩子们是不怎么看出四爷的情绪,但林雨桐看出来,四爷有事。 等孩子们都散了,各自回屋睡了,四爷的脸才拉下来,“徐家想拉咱们家下水……” 什么意思? 四爷低声将事情给说了,林雨桐愕然:“吴姨娘……” 小徐氏跟白氏说了什么,这个林雨桐都不知道,吴姨娘怎么知道的?竟然还告诉了金匡。 这话几乎都要问出来了,然后才有几分恍然,这个吴姨娘只怕不一般。 呵!还真是不一般。看来最近太松懈了,家里藏着这么个人物,她都没发现。 一旦知道吴姨娘是怎么回事,就有点明白她是怎么知道的了。从古至今,干特工这一行的,都差不多是那些路数。大房本就跟老太太太太住在正院里,进进出出的,小徐氏干嘛,是躲不开吴姨娘的眼睛的。而以吴姨娘的手段,拿住小徐氏身边那几个人的短处,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吴姨娘轻而易举的就将小徐氏背后的事给弄清楚了。 林雨桐觉得,有必要跟白氏好好的谈谈了。但这些谈话,她不打算瞒着琨哥儿。因此,她先叫了琨哥儿来,将事情给说了。 四爷就道:“白氏若真做了那个贺娘娘肚子里孩子的乳娘,咱们金家就彻底的陷进去了。咱们哪怕跟贺家是姻亲,但获罪回了老家,以后京里的事原则上是跟咱们没关系的。但白氏一旦从老家离开去了京城,那咱们就再休想置身事外。” 琨哥儿的脸色沉凝起来,白氏如今必然是不会再去京城的,但是……家里又该把白氏怎么办?她的眼里心里,除了徐家还有谁?她自己吧。 她看出去京城的凶险,所以不想去。不想去可以理解,但她采用的方式却是折腾掉孩子…… 作为妻子,她不合格。作为母亲,她不合格。作为家中长媳,她依旧是不合格。 甚至从没站在金家人的角度上去想,她一旦进了京城,金家一家老小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命就再次可能折进去。 她真看不出这份凶险,还是不在乎这份凶险。 琨哥儿到底还是道:“夫妻也是看缘分的。既然缘分尽了,那便尽了。” 他下了决断,想借着这次的事,彻底的跟白氏做个了断。 如果是这样,那林雨桐倒是不急着去见白氏了。就放着这件事,暂时不理便是了。等着她安稳的生产,叫小徐氏这么等着……这不光是要跟白氏做了断,等小徐氏将事情‘做成’了,便是处罚起来,对徐氏也是一个交代。 这件事,只三口人知道,对外只字都不提。小徐氏常打发姚氏给白氏送东西,林雨桐也不管,只当什么也不知道。 这些背后的事,几个小的全然不知。不知就无忧无虑,那些苦难好似渐渐的远处,只想着出去玩散散心。 璇姐儿要出门去,久儿陪着。金双和金伞忙着呢,且顾不上。金柳和金舞进出也没人拘着,但两人大冷天的不爱出去,早受够了冰天雪地冷飕飕的感觉。 只久儿不声不吭的默默的跟着璇姐儿,上了雪橇。 两人盖着一床皮褥子,兴奋的不得了。还吵着叫琨哥儿带她去下馆子。 琨哥儿如今面上越发的能藏事了,妹妹一说,她就应承。他去茶铺跟顺王府的管事有话说,叫金逸带着这俩去转悠。 绸缎铺子,成衣坊,皮衣铺子,首饰铺子金银店,还有几家当铺,再就是茶馆饭馆酒楼,有个戏楼子,里面都是草台班子演戏,本地人爱听,而且粗鄙的很。金逸可不敢带着两人去那种地方。便是小饭馆,也不敢叫他们去吃饭。只一家茶楼的茶点不错,也还干净。楼上又有雅间,这才带着两的进去了。 金逸这两月,来镇上的次数也不少。镇子不大,有些新鲜事,人人都能知道。金逸都成了镇子上的名人了,对有些人来说,这就是个幸运儿。 一进铺子,人家就招呼:“小爷来了?快里面请,暖和暖和。” 金逸扔了一小块碎银子过去,“楼上雅间,有娇客,别叫人冲撞了。” 店家早看见了,屋里进来两姑娘。大的这个十二三岁的年纪,不大,还梳着双丫髻,头上垂着毛茸茸的头饰,跟山里下来的小精怪似得。那眼睛乌溜溜的,满是好奇。 后面跟着的丫头年岁瞧着更小些,可看人的目光,却有些渗人。谁多瞧前面那姑娘一眼,这姑娘那眼睛就跟刀子似得,能捅死人。 就见那精怪丫头拉着后面的厉害丫头往楼上走,“店家,把你家的蜜饯都给端上来,我妹妹爱吃呢。要是吃的好,再给我们打包几斤回去。对了,找我家大哥哥付钱。” 金逸无奈的笑,只对小二示意,只管去安排就好。 等着一行三人上去,这小二一边准备,一边嘀咕,“这小爷真是走了大运了……”那个小姑娘明显就是家中的小姐,可小姐出门在外,还这么给面子,对捡来的野孩子一声一声大哥哥叫着,可见这认回去的义子在家里是多受重视。 有那凑一块喝茶的人就说:“我家小子也送去念书了,回来说那边的义子可不是杂役,是正经的送到学堂里念书的。穿着打扮,那就是家里的少爷模样。可见,金家别的不说,这仁义上,就跟别人不一样。” 没人注意,那包着头脸,坐在角落的人动了动,在怀里摸了两个钱,放在桌子上,就往外走。 小二哥瞧见了,赶紧过去,一看只两个钱,当时就拦住了:“客官您还请留步……您要了一壶茶,续了两回,得三文钱。” 这客人愣了愣:“在州府,也就两文。” 小二哥低声道:“州府是两文,可桌上没瓜子……” “我也没吃你家的瓜子。”这客人固执的很,就是不肯再拿出一文来。 小二哥也气:“我家自来,都是这样的规矩……开店几十年了……” “那你们也欺客几十年了……” 正说着呢,金逸带着璇姐儿和久儿从上面下来,这里便是好吃,也有限。到底是不如家里做的。璇姐儿尝了一口,就再没有兴致了。 也不说买蜜饯的话了,这里的蜜饯都不新鲜。这会子她正一边走,一边跟久儿商量,“……等山里有了莓子,一定得收来,用这个做蜜饯是最好的……” 结果下面的争执声打断了两人说话,金逸顺手就把这个看不清脸的客人的帐给付了,还拍了拍这个听着声音很年轻的客人,“兄弟,这也不是店家欺客。自来做独家生意是这般的。店家人还不错,茶叶从来不以次充好。茶果也是干净足两。这里就是个小镇,不比州府。州府人多,茶馆多。不二文钱,也就没客人。他们薄利多销能生存。在这小镇,一天也就这么二三十的生意,也就是个糊口的营生。要真这么赚钱,早有人开第二家了。” 可不就是这个话! 这客人反倒是不叫金逸掏那个钱,将头上的皮帽子摘下来递过去,“先压在这里,回头我来赎。” 这一摘帽子,众人都变了脸色。这少年确实年岁不大,却长的当真不一样,他的眸色是褐色的,燕窝很深,鼻子比别人的都挺拔。看不见嘴和下巴,因为脖子上还围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尾巴做围脖,遮挡的很严实。可只这上半张脸,就足以叫周人变色。 鞑子! 金逸只挑眉,但到底是没变了脸色。爹每天晚上都会给他们开课,将周边的国家,讲这些人的生活习性等等。听的多了,也就不奇怪了。何况,此人说一口流利的汉化,带着本地的方言。 璇姐儿在京城是见过这些异国人的,他们的相国和特使三不五时的还拜访自家祖父,家里曾经也有这样的舞娘。 因此,她也只笑笑,还跟久儿低声道:“他的眼睛真好看。” 李奴儿本已经瑟缩了,却不想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他愕然的看向璇姐儿,璇姐儿只和善的笑,“我娘说一文钱难道英雄汉,这有什么呀?”她也不说叫金逸垫付,只说店家,“你只管拿了帽子押着便是,那是貂皮的,你这小店都不及他的帽子值钱。还怕他不来赎呀?” 店家不肯接,只道:“只当请这位小爷了……” 李奴儿点头:“回头我给你送来。”说着,就跟金逸点点头,然后转身出去了。 结果等金逸出去,等着璇姐儿和久儿上车的时候,就见这人跟自家同路。 两方人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走着,一前一后,谁也没搭理谁。 进了庄子,璇姐儿和久儿就能自己回去了,金逸站住脚,看着站在庄子外面犹豫着要不要进的李奴儿。 李奴儿双拳紧握,这是生平第一次这么紧张。世上没人肯接纳他,他生来便是个异类。若是连这里都不能接纳,那这银州,再无自己立锥之地。 只怕不止银州,这大周朝都将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谁叫自己长了这么一副容貌呢? 自己生来是大周的人,若是大周都不能容,那么,自己能去哪里? 之前,总以为用勇气去试试,却没想到,真到了这一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金逸低声跟守着庄子大门的家丁说了一声,“去请三爷来。” 珅哥儿来的很快,本不知道什么事的,金逸以眼神示意了一下,他就明白了。于是主动走了过去,“兄台为何不进取?” 李奴儿收回视线,对上一双温润的眸子,他的喉头滚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珅哥儿做了个请的姿势,“兄台随我来吧。我知道兄台的顾虑……兄台多虑了,我带你去见一位特别的先生。” 李奴儿愕然的看着珅哥儿,脚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他先被安置在客院,并没有带去学馆。 那边金逸已经知道了珅哥儿的意思,马上起身往回走。 四爷正在屋里画图呢,这开年得给自家建宅子,没勘探宅基地,也没法设计院子,但里面配套的小件得有。比如说这个马桶,不是做不出来的。只是以现在的工艺来说,比较麻烦而已。 他正在画这个呢,金逸来了,低声说了几句话。 四爷就好奇:“这个人除了长相,还有什么别的不一样。”值得你这般重视。 金逸皱眉想了想,“儿子觉得……他的眼神看起来像一头狼……孤狼……” 四爷的手一顿,金逸是在山上讨生活的,干的就说打猎的行当。小小年纪能活下来,他的直觉是很准的。他说起人,总是拿各色的人物做对比。 孤狼吗? 那就去瞧瞧。 林雨桐正想问他画的怎么样,结果人家出来了。 “去哪呀?”也不换衣服就走。 “去看狼,你去不去?”四爷脚步不停的问。 庄子里进狼了吗?从哪进来的?当然得去看了,府里还有年岁不大的小孩子,尤其是有那么多学生,进狼了这还得了? 她抓了披风就跟出去:“我去!我去。” 可看到的……还真是头小狼崽子。而且是长的特别俊俏的小狼崽子。 这眼睛都接近琥珀色了吧。 这长相,林雨桐真喜欢的不得了。抬步就过去,上下的打量,眼里的欢喜掩都掩不住,“谁家的孩子这是……长的怎么这么漂亮……” 林雨桐当然知道这孩子生活的有多不堪,他身上到处都是不堪生活的痕迹。可这样的孩子,不怕逞凶斗狠,能经得住羞辱谩骂,唯独对‘好’,没有招架之力。 之前还如同一头狼崽,戒备的随时准备露出獠牙。结果被这么满是喜爱和赞赏的看着,他顿时手足无措,犹如一只羞涩的羊羔,恨不能将整个人蜷缩在皮毛里。 对男性,他时刻保持着攻击性。但对一个如同母亲一样,慈爱的看着他的女人,他收起了獠牙。 林雨桐问说:“叫什么呀?多大了?家里还要谁?” 李奴|儿羞于说自己的名字,但还是不想欺瞒:“李奴儿……” 林雨桐露出一份疑惑,继而恍然,小心的保护着孩子的自尊心,“李弩儿?弓|弩乃是利器……倒是合你!” 李奴儿愣了一下,然后噗通一声跪下:“谢夫人赐名!” 林雨桐不由的和四爷对视一眼,四爷也高看了这个孩子一眼。他若是顺势的认下这个名字倒也罢了,偏偏没有。只认这是新取的名字,将他的尴尬和难堪这么谈谈的展露给大家看……以如今这样的年纪来说,殊为不易了。 四爷坐在主位上,看他:“你想拜师?” 李奴儿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回答的异常坚决:“是!我想!”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92 清平岁月(22)三合一 清平岁月(22) 李奴儿的长相太特殊了! 特殊到放到学堂,别说别人不好接受,便是金伯仪都不好接受。 但不管他接受不接受,四爷还是先带着他去见了金伯仪。金伯仪只看了一眼,但还是先遣了这个少年出去,“羊群里落入一只狼,会如何?” 就是这个道理! 也正因为知道这个道理,珅哥儿才不敢将他往学堂带。但是,金家有教无类的话已经喊出去了,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珅哥儿都明白的道理,四爷怎么会不懂? 金逸跟着四爷走了,珅哥儿才问:“我大伯不会收的,爹何苦带人去一趟?” 林雨桐看了这个孩子一眼,这小子就是太纯良了。太过纯良是好事,但纯良不意味着不能有自己的手段。 她就摊开了说:“狼性难驯,你不将他的所有的路都给堵死了,他肯‘屈就’?” 珅哥儿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爹要收弟子?” 四爷收弟子很挑剔的,到底收不收,还得看看再说。 果然,这只狼崽子还是被带回来了!是带着一身的倒刺,被带回来了。就见他嘴唇固执的抿着,双拳紧紧的攥着。这个孩子,真正好的在于这性子,可真正坏的也在于性子。 教他本事不难,难的是不能磨灭掉他的狼性的前提下,得叫他学会自控。 林雨桐看了一遍瞧热闹的金双一眼:“去把挨着结巴叔的那间房收拾出来,给他住。” 金双又打量了这个长的不一样的小子一眼,然后应声去了。 李奴儿愕然的看林雨桐,又看四爷:“……你们收我?” “怕我们没本事?”林雨桐看他,似笑非笑,然后将手里的针线放下,“跟我来!” 李奴儿本就是桀骜的性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这是只有随时都准备拼命的人才有的架势。 四房的正屋门口,是难得的一点平整的地方。很能活动的开。 靠着石头的栏杆,放着一排的武器架,自家这些孩子,主要练习的还是qiang法,林雨桐顺手拿了一根,朝李奴儿示意。 他只摆出那种攻击的架势,看的出来,他没学过。但一摆出架势,一双眼就真跟一头狼似得,恶狠狠的。 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恶狠狠的给扑了过来。 林雨桐轻巧的避开,qiang花一挑,一qiang给挑起来,顺手就给甩出去,砸在石头地面上,发出‘碰’的声响。这要是骨头没受损,才见了鬼了。这小子愣是又爬起来,哪怕嘴角已经见血了,还是一样不要命的冲过来,其实这左挪右腾的已经很有章法了,这是自己打架打出来的经验。可在林雨桐眼里,还是太小儿科一些。如此再三的摔到地上,这小子却越来越狠,越来越不要命,再起来就是冲着长qiang的尖头冲了过来,悍不畏死的架势。 林雨桐一棍子下去将人敲晕了了事。 把人敲晕了,她左右看看,连听到消息赶回来看热闹的金霸都想躲。 “去哪?把人抬进去,摁在水桶里洗一洗。”林雨桐把武器放回该放的地方,这稍微动一动,还有出汗。 金霸站着没动,直到林雨桐把手里的家伙放回去了,这才讪笑着过去。主要是有点怕的,他是知道娘比较厉害,但教他们的手段也比较温和,谁知道今儿一见……才知道……以后最好老实点,谁都别想偷懒。 李奴儿醒来的时候都是晚上了,浑身疼,肚子饿。他警惕的刷的一下睁开眼,蹭的一下坐起来,肋骨疼的他龇牙咧嘴,但到底也没叫嚷出来。然后左右看看,情形好像有点不对。屁股下面的炕是热的,不是自己冰凉的稻草毛皮堆。身上的被褥是新的,是一种好闻的香味,不是牲畜身上的那股子味儿。天冷了他靠什么活下来了的,靠的就是养着的大黄狗活下来的。可今年入冬之前,老黄狗也死了。他就连最后的一点牵挂也没有了。 这里很暖和,是除了老黄狗之外,唯一给他温暖的地方。 炕头的炉灶上,水咕嘟着,下面该是点着火吧,那火照的半间屋子都明晃晃的。 再低头看看身上,有人给换过衣裳了。身上的是一身白色的,没有染过的里衣,很舒服,从来没穿过的。摸了摸伤口,裹着厚布,身上有一股子药香味儿。这跟他在林子里找来的草药不一样,味儿好闻的很。 林雨桐进来的时候,这小子正跟狗鼻子一样,四处闻呢。 “闻什么呢?洗过了。”林雨桐端着托盘放在炕桌上,把这小子吓了一跳。 走路都不带有声的! 他知道,这是碰上有真本事的人了。 然后二话不说,从炕上就跳下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屁股却撅起来。这是一种臣服的姿态。 “想拜我为师?”林雨桐问他。 他仰起头,不停的点着。 林雨桐没说答应,只道:“先吃饭。” 他又从地上窜起来,坐在边上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动作十分粗鲁。一手三五个小花卷,每个上面先咬一口,宣誓主导权。然后才稍微缓一缓吃。 一盆子花卷,两碟子菜,一大碗粥,风卷残云,马上就消灭干净了。 吃饱了就好,吃饱了先歇着,“拜师的事,明天再说。” 林雨桐起身走,他不敢拦,只眼巴巴的看着,直到林雨桐走了出去。 为什么收这个孩子? 收孩子收上瘾了? 四爷和桐桐没那么无聊。真有银钱,真不犯忌讳的情况下收孩子,开几个育婴堂的地方都比收到家里好。金逸这几个孩子是遇上了,两人原本打算的是,正好家里缺人,这些孩子也缺了活路。两边刚好,各取所需。到现在为止,四爷和桐桐也是,根据个人的材质,叫他们有独立谋生的本事。 至于将来回报多少,现在很多都是不可预估的。 也从没想过什么回报。 可四爷教养的,又怎么会没有回报。人说,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呢。金家就是这般的情况,大房需要护着,三房那边也没有出色的后辈。自家这边三个儿子,可这三个孩子的资质,说实话,并不算是多好的。 琨哥儿端方的很,珅哥儿温和,几乎是没有攻击性。琪哥儿倒是灵活一些,可养到十二三岁,很多的性子都已经定型了。后天想掰过来尤其困难。 这要是以后不遇到事情还罢了,若是遇到大事情,这些孩子怎么办? 若是金家好的时候,他们将来还能找好的岳家,这姻亲选的好了,相互之间帮衬也是常理。可现如今呢?丝毫助力也没有。那怎么办? 别看养的那十一个孩子,安置的好了,就是十一个助力,十一条退路。 而李奴儿跟这十一个不一样,这个孩子调教的好了,四爷是要带在身边用的。当初李诚放了十万银票在这里,那钱真不是白放着的。 两人自有谋算。 这里已经靠着东北的边陲了,银州上下明面上都换成是顺王府的人,这是有利也有弊的。 好处就是自家跟着受益,在这地界,没人再敢随便招惹。于顺王府而言,这里经营的好了,也是一条退路。这样的好处顺王府未必想要,但也拒绝不得。这是对金家的照顾,未尝不是对顺王府的试探。或者说,许时忠等着顺王府犯错! 顺王府不是想退就能退的,既然不能退,那就得主动面对。于是,银州的事,就成了风险与机会并存的事。 四爷跟李诚商量的事,林雨桐大概心里有谱……这边关说起来,安静了也得有三十年了……还能安静多久,这都是不好说的事。很多事情,这不都得未雨绸缪吗? 这李奴儿上门来,四爷叹:“许是运道!” 谁的运道? 四爷低声说了一句,林雨桐便蓦然变色。 结果第二天早上还没醒呢,金双就在外面喊:“娘……娘……快起来看看……” 看什么? 四爷没叫桐桐起,外面再给冷风吹了。 他披着大衣出去,得!外面跪着个人都冻僵了。脸上都挂着冰溜子了。要不是金双起来早要去做早饭,再冻一会子,这小子能冻死在这里。 冻成这样,不光冻病了,还冻伤了。 用雪给把身上擦了,然后才敢给用温水擦,然后才给喝点温水。人倒是出了一口热乎气。 把林雨桐给气的:“你不要命了!” “您不收我……我就没活命的地儿了……”李奴儿睁着一双眼睛,“我生的卑贱……可我也是大周人……” 林雨桐心说,四爷会收的。这小子这张脸,四爷昨晚就说,是出将入相,位极人臣的面相。这话叫林雨桐心里都沉甸甸的。大周朝容不得这张脸,可要是位极人臣,他……该是谁的臣? 那么现在,他还念叨着他是大周人。趁着他的意识里,还知道他只大周人的时候不收了,更待何时? “……我生的卑贱,但我也曾是大周人。” 此刻的京城,大内皇宫之内,黄灿灿的床幔之内,凤榻上躺着个美貌的妇人。这妇人此刻面容苍白,头上大滴的汗往下流…… 这个异族长相的人是谁,他为何在金銮大殿上……他的眼睛像是饿狼……要狠狠的扑过来…… 她的脑子里正琢磨着这句话,就见那人手里拿着刀,将冷森森的刀从刀鞘里抽了出来,朝自己挥舞了过来。 啊—— 这妇人一下子就坐了起来,然后惊慌的四处看看,才抬手捂住头:梦!梦!又做梦了! 外面传来丫头的询问声:“娘娘?” 这美妇‘嗯’了一声,问说:“几更了?” “回娘娘的话,三更了。” 才三更! 还早! 外面有问:“娘娘要出恭……” 不用,“你下去歇着吧。” 美妇又躺回去,帐幔阻隔了灯光,里面有些朦胧。但她知道,帐幔外灯火通明。自打开始做奇怪的梦,她这边夜里的灯就不曾熄灭过。 头一次做奇怪的梦,梦见什么呢? 是了!梦见……梦见哥哥死了。被一杯毒酒给杀了,那被酒就是自己递到哥哥手里的。 然后……然后什么都不一样了。 自己的弟弟时思许是得罪的人太多了,被人给生生打死了。可他得罪的人再多,得罪的最狠的只有金家的老四。 可惜啊,金家的老四现在还活着呢。呵呵!活着……暂时叫活着吧,不急!不能急!不能逼急了哥哥。 可这心里的恨怎么也消不了,哪怕知道那是梦……可梦里弟弟死了……弟弟的媳妇被周家接回去了,再然后……这个周氏还嫁人了……嫁给谁了?嫁给谁了? 梦里没有,她只知道周氏喜气洋洋的穿上喜服,一脸的娇羞盖上了红盖头。 嫂子金氏一点也不管,只带着英姐儿回了娘家。还是英姐儿有良心,时不时的愿意帮衬弟弟留下的那些个庶子庶女,没叫人欺负了去。 她心里不知道哥哥为何会死,她那段时间的计划不是那样的……然后那天,她看见了梦里的那个酒壶,情景就像是重演。临了了,她将两杯酒换了……果然,死的是金仲威。 她原本不知道皇上是要杀人的! 至于她原来以为的是什么……她自己都有些忘记了。自打时不时的做奇怪的梦以来,好似她的脑子就不怎么清楚了一般,很多不久之前的事就会忘记。 是的,死的是她本来及其熟悉,甚至是爱慕过的男人,她也愧疚,也曾惶惶不安。可是……紧跟着她又做梦了,梦见哥哥死后,她的皇后之位没保住……李昭站在她的面前,说着叫她浑身冰冷的话……那些话是什么,梦里听不清楚,只那种仿若掉入冰窖的感觉,却那么清晰,怎么也忘不掉。 在李昭的背后,站着金仲威,他冷冷的看着。不知道是看着自己还是看着李昭。 她没工夫注意这个,因为梦里的她好像是被什么人给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个女人……她只能看到她的绣鞋,点缀着夜明珠的绣鞋。然后这双绣鞋跟李昭脚上的龙靴并排,然后走远了…… 再然后……她就醒了。 她知道,李昭会废了她,会找其他女人来做皇后。这个女人是谁,她不知道。最近,她一直想努力的再梦一次,她一定得看清楚此人是谁……可是结果,却再没出现过那个女人。 反倒是又梦见了一次自己走出冷宫,那时候的自己,白发苍苍,身形佝偻,但她却出来了……她不知道接自己出来的人是谁,但她知道,绝对不能重复被废后,被打入冷宫的命运。 于是,李昭就那么中风躺在那里,他不会再让他有机会站起来的。 她原本想着,她还有皇儿。可是噩梦再一次来了。她又梦见,她身在冷宫中,一个苍老的太监一巴掌将她手里的冷饭打掉,他说:“……休要再闹……皇上是不是你肚子爬出来的,自己没数吗?还想做梦当皇太后……皇太后高坐宫中,岂是你这等贱婢能比的?” 这一梦醒来,她的心彻底的凉了:她寄托着希望的皇儿,竟然舍弃了她这个母亲!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大皇子而已……谁也不能成为自己的障碍!谁也不能! 但心里越发的耿耿于怀,有人取代了自己的皇后之位,还夺了本该属于自己的皇太后之位……成了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这个人是谁?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越是想看清楚,就越是看不清楚。她急切的想做梦,一定要找出这个祸害来!可谁知道,这次,这个梦更奇怪。梦里出现了一个他压根就没见过的异族人,荒谬!异族人怎么可能站在大周朝的金銮殿上? 他是谁? 他跟自己有什么关联? 他对以后的局势有什么影响? 只要一想,她就会头疼。但不管他是谁,他朝自己亮出了兵刃……却做不了假。 她想到的可能只有一个,那便是异族要打过来了。 那时候……是很久以后的时候了吧。久到自己白发苍苍,经历了起起落落之后……那还早,还早!且不着急!不要着急。 但异族人狼子野心,京城里是不能再留了。 得清除出去!得全部的从京城清除出去。 于是,许时忠上完早朝,就被皇后召见。其实,他甚少到后宫,见自己的妹妹的。想着她现在不容易,一般的小要求,只要她张嘴了,他一般都会答应。 可今儿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张口却是要驱逐北国使臣,连带商人。 这就很没有道理了。 他盯着她的眼睛:“前朝的事情莫要插手!” 插手就要犯忌讳了!自己监国是一回事,纵容后宫弄权又是另一回事。 说着,不再停留,抬脚就要走。 许时念站起身来,扶着扶手,问说:“如果我说,我梦见有一天,这些异族会马踏金銮殿,那你也无动于衷吗?” 许时忠愕然的回头去看,她的眼里确实带着几分惶恐与急切。 梦吗? 又是梦! 静安死了之后,她惶恐不安的满嘴都是胡话。胡话里说的最多的就是:原来梦是真的!原来李昭真的要杀哥哥。幸亏我换了酒杯……要不然死的就是哥哥……要不然死的就是哥哥…… 有些人的梦会预警,翻开那些杂谈怪录的书,都能找到这样的故事。 他不知道真假,但他宁肯信其有! 如果这次还是预警呢? 许时忠面色郑重起来:“……边关安宁久矣,北国也十年前迎来了一位明主……这十年间肃清朝堂,若是多几个好年景,北国就会兵强马壮,这不稀奇。但这是朝廷的大人们该考虑的问题……没有你的梦,边关也在做着防范。你……安心呆着吧。这些事都勿用你操心。真要防范别人,哪里能摆出一副防备的架势?这不是告诉别人你的动态吗?徒叫人嗤笑而已。”他说着,就叹了一声,自己这个妹妹,那是皇子妃的料,压根就不是皇后的料子。他难得的耐心起来,“你说了,我知道了。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梦,你要告诉我……我来处理好不好?” 好! 她嘴上只能答应。可梦里的悲凉,叫她早已经不能天真的将事情只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梦里,就是大哥倒了,一切都完了。 不!不能这样。 将大哥送走,亲信的宫人过来禀报:皇上的宫里有别的女人。 “打探到是什么样的女人了吗?”她急切的问。 宫人摇头:“是许大人的人守着,咱们打探不到。” 许时念蹙起了眉头,大哥也不是每件事都告诉自己的。在他眼里,自己终究只是个躲在闺阁中的妹妹而已。 她吩咐宫人:“出去传旨,就说我惦记二哥,想见见。” 许时念就这么把许时思给宣进来了。 许时思被周氏的哥哥给揍了一顿,伤还没好呢。这会子捂着脸进来,怪不耐烦的,被传旨的时候还没睡起呢,因此见了妹妹,哪怕妹妹是皇后,他也不怎么给好脸。当然了,他不是笨,而是看出来了,自家这妹妹对自己的纵容比哥哥还慎。越是表现的无所事事,一事无成,她反倒是越心疼。 然后盯着这么一张脸,果然,许时念完全不在乎那些不耐烦,只问:“又是叫周家打了?” 真是岂有此理! 许时思闷闷的:“哥哥正用周家,我不忍着能怎么样?” 许时念轻哼一声:“咱们家现在还怕谁?” “我的皇后妹子,你可别说这个话。”许时思轻哼一声,“你是没见大哥对金家,那是忠贞不二。好家伙,李诚那王八蛋也不知道在大哥面前说了啥,那天回去,被大哥好一顿打……肋骨都裂了,现在我还疼着呢。” 又是金家! 那般无情无义的人家,有什么好的? 她无奈的看着二哥,“那您也不能就这么混下去吧。要不……您外放,别带周氏,也避开周家,到了下面,谁能管你?” 许时思的眼珠子转的滴溜溜的,“可大哥不一定乐意叫我去!” “不关大哥的事,是我叫你去的。”许时念就道:“对外就说我做梦,梦见一五彩异宝坠入大周,你只是替我寻祥瑞去了……”如此,就能在外四处走动,也顺便收收下面这些官员的底子。 这些话却也不必对二哥说,那有心却没门路的,只要瞅准了机会,自己就会扒上来。 许时思也想出去逍遥,这兄妹俩各有心思,一拍即合。 许时忠得了消息的时候,也以为是周家找老二的岔,做妹妹的心疼了,才帮着把人给支远了,也没太往心里去。 跟京城那么多大事相比,许时思出门这点事,算事吗? 除了李诚这些注意许时忠的知道这个消息,却心里还怪提防的知道,其他人压根就不清楚。连周家都是瞒着的,就怕半路上又被找麻烦。 但周家想知道总是能知道的,至少有些事不能做的太过便是了。他们家打了人,许家啥也没说,只把他家的人支出去,这也算是情有可原。 而李诚这些知道这家伙要走的,原本还担心这货跟金老四的仇结的深刻,怕他往北走寻仇去,谁知道人家一出城就朝南去,直接往江南去了。 这过了年,到江南的时候,只怕正是烟花三月。最是江南迷人的时候,这货不在江南猫上一年半载才怪。只叫人盯着,但也没往更深处想。 如今最热门的事便是,往银州的官员,只怕快的,都要到任上了。 林雨桐只知道,自家现在所在的丰喜县,县令到的时候,都已经是三月了。 三月的北地,早晚寒气依旧浓重。但好歹,冻土开始消融。 林子里的野物开始嗷嗷的叫唤,这也到了交|配繁衍的季节了。李奴儿是个夜猫子,晚上天擦黑出去,快子时的时候才回来,总是在家附近的林子里晃悠。然后慢慢的,就会发现,这种叫声好似很远,庄子近处,成了他的地盘。别的野物都不敢过来的。 几乎每天晚上回来,也会带点猎物,今个晚上回来的稍微早些,这小子带回来一头怀孕的母鹿。 这会子见林雨桐和四爷还没睡,就笑着跑进来了:“母鹿,等产崽了,鹿奶给孩子喝……” 四爷已经叫人物色奶羊了,结果他带回来一头母鹿。 林雨桐喜欢的很:“咱家最不缺的就是山,我看,以后干脆养些鹿,只鹿茸一项,就吃喝不尽。” “等宅子盖好,要是三两只的,只在家里养着便是了。”四爷也不甚在意。 倒是璇姐儿第二天瞧见一母鹿,喜欢的什么似得,自己出去找刚冒芽的嫩草,给母鹿加餐。 金逸回来就见璇姐儿抓着嫩小的青草往母鹿嘴边放,嘀嘀咕咕的不停的念叨着什么。他就说:“你可别折腾。你少碰草,它还吃。你越是碰,草上沾上人味了,它就不吃了。”又不是打小养的,这么喂不行。 李奴儿在院子的另一边蹲马步,手上却拿着毛笔,在面前的一块大石头上蘸着水写字。这是学文习武两不误。 璇姐儿堵了嘴,放下草有些依依不舍。 金逸没工夫管,那边李奴儿却说:“你饿着它!饿狠了自然就吃了。” “万一它不吃,给饿死了呢?”说着,还是跑去找别的给母鹿吃。 李奴儿就道:“饿死了,我再给你抓一头。” 璇姐儿回头狠狠瞪他,嘟着嘴走远了。 等璇姐儿走远了,久儿才从角落里出来,走到李奴儿跟前,警告道:“你离她远点。” 李奴儿戒备这看着久儿,像是看到了同类。 久儿见他不说话,就又冷冷的盯了他一眼,转身跟着走了。 李奴儿只盯着久儿的背影,蹲着的马步却纹丝不乱,然后垂下眼睑,笨拙的拿着毛笔,在石头上一遍又一遍的写着自己的名字。 弩!不是奴! 我是弩!不是奴! 一遍又一遍的,他在心里跟自己这么说。 外面的事林雨桐没注意,她这会子在听金逸说话,“陈掌柜的叫人送来的消息,说是这位大人先没有去赴任,带着一家大小,先奔着咱家来了。” 四爷手里早就有官员名单了,听了这不甚在意。还跟林雨桐和金逸说这个县令,“是顺王府世子的伴读。父亲是王府的属官,深得顺王信任……” 是顺王府的家臣。 得了!四爷得去迎着了,此人带着家眷先上门,这就是要摆出一副通家之好的架势来。再者,原身常往王府去,跟这位邓显邓大人,也算是颇为熟悉的人。 就是那位邓夫人,林雨桐也能从原主的记忆里翻出这个人来。确实是打过交道的!往常王府有事,她也帮着招待品阶较低的一些官员的家眷。林雨桐对她很有些印象。 她跟着去迎接,一见面,果然是个圆团团脸一脸笑意的妇人。 邓显很客气,依旧是称呼四爷为金四爷,四爷却很客气,只称呼官称,“邓大人请。” “您这是折煞我了。”邓显赶紧摆手,“您要这样,叫二爷知道了,可是了不得。” 四爷就顺势,“私下,还跟以前一样,叫您邓大哥?” 这就对了嘛。 男人们相互试探了一轮,相谈甚欢。 这邓夫人也是个秒人,“原本一听苦寒之地,我是一百个不愿意跟来。这一见四奶奶,瞧着竟像是年轻了成十岁,可见,这地方还真是个好地方。” 进了门先拜见了老太太,邓显就跟四爷先去见金匡了。只留下邓夫人在后堂跟女眷们说话。 邓显在金匡面前执弟子礼,见了纳头就拜。金匡扶着起来,“王爷一切都好?” 邓显答的谨慎,“自打去岁入秋,王爷的身子便有些不大好。” 哦? 金匡问说:“可要紧?” “足痹之症!”邓显回答的越发谨慎,“只是时常发作,疼起来竟是走路也不能。” 这种病,说有的话……每个上了年纪的,尤其是半夜起来上朝,冷冰冰的地面说跪就跪的老大人,大概都有一些。 四爷也知道,他们说的这种的,多是收了寒凉或是有些风湿……疼是真疼,但这疼的程度有多大,只有自己知道。属于弹性比较大的病症。 换言之,顺王这是暂时从朝堂给退出来了,不想掺和了,病就犯了。想掺和了,人家就有好了。 邓显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府里的事,多是世子打理。只是世子多是忧心王爷,十日里倒是有八日在府里,侍奉在王爷身边,连会客的时间都没有。” 哦!这就是说,京城的局势还很晦暗。 剩下的事,金匡一句都不问了。 两人在这边留了一晚,第二天,四爷叫金孝带着人亲自将邓显送到任上。 临分手的时候,邓显上了马车了,才撩开帘子跟四爷低声道:“二爷叫我跟您带句话,是说许时思南下江南了。之前谋划的事恐怕得往后拖一拖……” 这是进一步表达亲近的意思,是说李诚连所谓的秘密都敢叫他转达,那就是特别亲近的人。 这个亲近,不是对着整个金家的,而是只冲着四爷来的。 四爷受了这个好意,也提醒他:“县尉为本地豪侠出身……让金孝在县城暂留一个月……” 是说此人手下要人有人,善于动武,不好相处。为了确保安全,连人手也给了他了。 邓显何等样人,在这边一天一夜,已经看出金家在这边的根底。与其说金家依靠他,倒不如说抱团取暖,怎么才能把这地方经营成小王国。 送走了邓显,很快工部的人就会过来。四爷以选宅基地的借口,带着人开始频繁往山里去。家里的事,林雨桐叫孙氏和姚氏两个帮着看着,跟着四爷走。 谁都知道林雨桐的本事,也就徐氏拦了一回,也是担心安全。林雨桐只说不放心死而已,徐氏也就不说话了。 琨哥儿和三爷关着外头的事,珅哥儿负责学馆那边。琪哥儿只跟着金匡。璇姐儿在家跟久儿和金双他们作伴,一点是也没有。 四爷和林雨桐带了金逸金霸和李弩,以及山下的猎户,带着干粮等东西,就进了山林。 庄子所在的这座山,是猎户们常上的山,李弩最近也都是在这边转悠,这里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座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山。将这山头赐给永久的赐给金家,那是因为老侯爷当年封侯的时候,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且安葬在这里。 其他的倒是真没别的了。 树木都是野生野长的,许是老太太管理的缘故,倒树死树的边上,必有栽种的小树。等闲也不见干了的蘑菇木耳山珍这些东西,可见山下的人也是常上山的。 就有猎户解释:“这边人多,那只能说来这边的人更多。猎户都不去的地方,打柴的采摘的,也都更不敢进去。” 是这个道理! 野物是打不完的,不过是凶兽较少便是了。 从山的另一侧下去,在山下的溪流边安营扎寨。这边的火都升起来了,林雨桐正要喊四爷过来烤火,就见四爷转着圈的看周围。 “看什么呢?”林雨桐过去,也站在他的角度上。 四爷朝几个方位指了指,“看出什么来了?” 林雨桐知道,四爷是研究过风水那一套的,他说有点名堂,那必然是有点名堂的,“这里……这里的地势……瞧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93 清平岁月(23) 清平岁月(23) 这里本是一处风水绝佳的所在。绝佳就绝佳在,这里是一处极好的吉地! 脚下的是小河,背后是高山,这正是背山面水,藏风聚气的所在。 别看河是小河,山不算高山,但这风水的好坏,原本大河高山上。那句话怎么说的,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放在风水上,也是一个道理。 那山峦盘旋,犹如条龙横陈此处,只是…… 林雨桐回身问那几个猎户,“那里可建过什么?” 几个猎户朝林雨桐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哦!那里有个天石庙?” 什么庙? 天石庙? 这是个什么名字。 这几个猎户七嘴八舌的说起来,“那都说不清楚是多少年前的事……” 就是一代一代留下的都是传说!说是天降陨石,直接砸在了那一片,随后不知道哪里来的道士就在那里盖起了庙宇。大家都管那个叫天石庙。 “现在庙里还有人吗?”林雨桐又问。 “早没人了……早前那里有没有咱也不知道,反正打从我记事起,那里就没人了。” 说话的是个年岁得有四十往上的男人。 林雨桐就看四爷,低声道:“那里正好在七寸上!” 是!龙穴是龙穴,可天降陨石正好砸在了七寸的气眼上,于是,能翻云覆雨的龙,便跟被钉子钉死了一样, 可四爷现在看的,却是庄子的方向。庄子后面就是金家的陵墓,他也低声问桐桐,“你看那里是哪儿?” “那里是生门!”林雨桐面色复杂,低声道:“那里是生门。” 所以,还找什么地基,什么都不用找了,要建宅子,老太太的庄子连同现在村子所在的位置,就是最好的方向。 哪里也去不得!任何一个地方,都是非死即伤。 林雨桐心里不舒服的就是,自己和四爷虽是管家,但这金家的秘密绝对不止这么一些。自己和四爷还真被沦为王熙凤和贾琏之流,成了管家的管事,却全然不知道家族秘密。 为何金家世代都守在这里,不在这里,也相隔不远。为何遭逢大乱,多少大山深林不进去躲避,偏偏找了这么个地方繁衍生息。 金家人活在生门上,为何不远遁,离开这个不详之地? 若只是守灵人,厄运降不到他们的身上。 所以,金家早前,再早前,很早很早以前,到底是什么什么身份? 金匡知道,老太太知道,连金伯仪只怕也知道。只到了现在,四爷还不知道。 两人窥破了一些东西,就再没有转悠的兴致了。简单的休息吃了点东西,走吧,回吧!没转的必要了。 回到家已经很晚很晚了,四爷没直接回自家的院子,而是一个人去了正院,找金匡去了。 “选好了?”金匡装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四爷摇头:“懒的选了,去别的地方给老太太置办个更大的庄子,我看山下老太太拿一百亩就是顶好的地方了,就那里吧。” 金匡诧异的看了四爷一眼,然后挑眉:“别的地方当真不行?” 四爷也看他:“行不行的,您心里没数吗?” 金匡上下再打量四爷:“老四啊……我这个做父亲的,自问对儿子们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你……还真是叫为父有些意外。连风水你也懂了?” “这世上的能人多了,一辈子遇上一回,便受益无穷。”四爷面不改色,说的话似是而非,不信也无从反驳。 “看在你在西北的遭遇不全是坏事。”金匡这么问了一句。 四爷笑笑,没承认是在西北遇的高人,也没否认。 金匡便露出几分苦笑来:“不是不告诉你……实在是,后人知道了,对你们并没有什么好处。” “那便不知道吧。”四爷要起身告辞。 “坐下!”金匡摆摆手,“既然你知道了……那也无妨。”他站起身来,带着几分烦躁,问说:“你信命运吗?” 信命? 我要信命,我就该臣服我那太|子二哥,做一个坚定的太|子党。不会披着太|子党的外衣,这个那个的……是吧,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 我当然对外还得说人要信命,如此,才能显得爷是天命所归。为啥太子二哥就不成呢,那真不是我使得坏,我哪里有那么坏?那是我太子哥哥的命啊……他真就只能是储君的命,怨谁也怨不到爷身上是吧。 爷我堂堂正正,阳春白雪的。 四爷恨不能翘起二郎腿惦着脚尖把过去的一二三给金匡掰扯掰扯,现在很难有什么人什么事叫他有谈兴,尤其是谈过去的属于自己的话题。 脑子里发散了一小下,但还是诚恳的摇头“不信!” 金匡笑了一下,“我曾经也不信。金家世世代代都不信!可不信……能怎么着呢?” “天降陨石?”小概率事件呀。四爷倒是对这陨石好奇了起来,现在暂且算了,等以后了,得过去瞧瞧去,是多大的石头,愣是叫金家人没法子。那便是一座山,可这祖祖辈辈的,愚公移山也将它移开了。金家人没那么干,必然是这么干也干不动。搬不走,敲不碎……这是个什么玩意? 金匡找了舒服的姿势,给炭盆里重新添上炭,“金家确实是出过帝王……”说着,便一叹,想了想,还是起身,“这么着……你跟我来吧……” 去哪? 去了家庙。 大房的父子已经睡下了,可金匡来了,父子两都起身。金匡率先到了祠堂里,上了香,然后看四爷:“这些牌位,你媳妇背了一路。她怕是觉察出什么来了,但也没有完全想对。你可以上前去,仔细看看……” 四爷皱眉,桐桐之前说过,这牌位的分量明显不对,觉得应该是金匡留着后手呢,这里面放的应该是金砖之类的东西。 他拿在手里,确实是沉手。然后将牌位翻来复去的看了又看,才在底座上的接口处找到了一个小孔。这小孔特别细小,非针之类的东西不能探进去。但针又怕有些软! 金匡从手指上取下一个细细的指环一样的东西,不甚起眼。然后递到小儿子的手里。 四爷接过来看了一眼,就将这东西拧成一根细小的金属丝。这金属丝的一端不是可以拧动的材质,反倒是异常的坚硬。他用坚硬的一头,戳进小孔里。稍微用点力,这牌位就从中间分开了,原本看到的就像是个外壳一般。 四爷拿的是金仲威的牌位,这会子外壳裂开,露出乌黑的牌位来。牌位是什么材质的,四爷还没顾上细看,他被牌位上的一行金字吸引了注意力,只见那上面写着:劉靜安之靈位。 繁体的‘刘’字,去掉‘刀’,可不就是金吗? 活着姓金,死后归刘。 金匡就道:“……不是大汉刘,是大秦皇室后裔……” 四爷脑子里有原主的记忆,名门出身,不可能连这个历史都闹不清楚。 大秦为刘氏皇族,被北国所灭……后一姓赵的年轻人横空出世,建立了大燕,驱逐外族,大燕存续了两百年,天灾**内忧外患加剧了社会矛盾,最终丢了江山,才有了今天的李周王朝。 也就是说,金家的先祖是前朝的前朝。 可怎么会葬在这里呢? 金匡摇头:“刘家皇族几乎是没有存活之人。咱们这一支能存续下来……也是侥幸。当年大秦皇室日薄西山,只能以美人财帛送异邦交好,以保太平……” 四爷微微变色,史书上不缺乏女人的身影。这个时空也是一样。相传,大秦的末代皇帝有一宠妃魅姬,若有一比的话,此女跟陈圆圆颇有一比。进宫之后独宠后宫,封为贵妃。当时的北国肆意寻衅,意图南侵,便传国书言说听闻有一魅姬,若能觐上,便如何如何……于是,帝王含泪将贵妃送往北国求和……却不知道贵妃怀了身孕,那时,大秦的国都已经迁到南边,在临安…… “所以,从临安往北走,因着怀着龙嗣,伺候的宫人也还算尽心,愣是以各种借口慢行,走到丰喜……在丰喜,魅姬产下一子,便是先祖。伺候的宫人分出一半来,留在了当地,另一半然,护送着魅姬继续北行。那时,这里早已经是北国的领地,他们一行人护着婴儿,找了个地方离群索居。但又不甘心就在这里蹉跎了岁月,于是打发了两个护卫,悄悄的往临安去,要进宫见皇帝,告知有次子……可这两年,临安也没保住,据说是秦昏帝烧毁了皇宫,**而死。其实,是带着人,一路逃亡了来……据说,昏帝来了之后,恰好一深山修士路过,言说这小小山峦,为何重聚了龙气……昏帝一听大喜,坚信葬于此地与后辈有益……虽丢了江山,但他还有儿子……那时,他已是病入膏肓……因此,只叫一年迈且跟随了他一辈子的太监拖着他往深山了去了……其他人不放心,随着痕迹找了进去,眼看就追上了,突的天降陨石……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老太监一个踉跄,摔了一跤,却把昏帝掉下了山石下的深潭……那时候没人顾得了昏帝的**,那陨石所落只处,冒起了青烟。山火就在眼前,逃命要紧,谁也顾不上了……等山火少了大半个月,其他人再去找的时候,摸遍了深潭,没找到一个痕迹,只发现跟底下暗河勾连,只怕是冲到底下去了……” 所以,等发现风水不对,想要迁坟,你都没法迁去。因为你知道葬身在这里,却不知道具体的地方。 四爷就心里嘀咕,这昏君果然是做不得的。坐那个位子,你就得为天下负责。做的好了是积德,做的不好了……这报应也是真爽。 像是祖祖辈辈的,你都逃不开这个魔咒。 四爷已经明白金匡的意思了,金家对外的说法,也是祖上如何如何的了得,怎么的耕读传家。那这必然是在前朝,大燕的时候,金家一样出过了不起的人物,可惜,后来又败了。历经数代,金家再次崛起,再次衰败,无一不说明,金家的罪还没赎完了。 他就说金匡,“金家世世代代,以出人头地为己任。想要恢复所谓祖上的荣光。可祖上到底有何荣光……叫我说……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有能力了,多做善事做积德,祖祖辈辈持之以恒的做下去……以功德抵罪孽,才是正途。” 还做什么死后要归刘,刘什么刘,姓什么不都一样。固守着这点东西不撒手,有什么好处? 四爷不知道如今这世道,风水的影响有多大。但金家藏着这样的秘密,不安安稳稳的在这犄角旮旯的猫着,还想干嘛? 他将牌位看了看,又把外壳给扣上,放在原来的位置上。 心里却明白,金匡的话其实还是藏着的,还是没有把底子交出来。一般的人许是就被糊弄过去了,可四爷是谁啊? 这些个理由就捆绑住了金匡的手脚了? 不可能! 四爷也没信探究了,自己和桐桐要想知道什么,那还真没有什么能藏的住的。金匡这么说,他就姑且这么信。 “不早了,吵的大哥也不能歇息。”四爷转身告辞,半点不觉得像是知道了大秘密的样子。 金匡倒是不急着走,“我今晚就在祠堂了。” 好像说出了秘密,要在这里告慰先人一样。 等四爷走了,金伯仪才道:“父亲,这般瞒着老四……好吗?” 金匡闭着眼睛,“……本也是事情赶事情,赶到一起去了……不是要瞒着谁……也不是拿老四当外人……那边若是不成,老四之前的想法,在老家安安稳稳的过下去,祖祖辈辈的,未尝不是福气……” 金伯仪叹了一声,“儿子也想在老家……如同现在这般……教几个学生,闲云野鹤一般终老……” 金匡刷一下睁开了眼睛,“可那孽障如何行事……早已不是你我父子能左右的……” 金伯仪便不再说话,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先退了出去。 四爷回去之后,躺着也是睡不着,从记忆里一件一件的往出捞事情。可因着记忆里的事情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的,很多事情也就是知道有这么个事情,走马观花一般,你根本不可能在事发的当时就主观的去观察去判断。 想从记忆里挖掘什么东西,这一条路走不通。 既然这一条路走不通,那就只能关注以后。以前不怎么注意,那往后,金匡的一举一动,这都得注意起来。 想知道金匡背后的秘密,只有一个人能用,那就是琪哥儿。 可是这孩子未必隐藏的了情绪,与其叫他知道,还不如就什么也不告知,回头问问看。 于是,这天晚上回来,这孩子回来,吃了饭,赖在爹妈身边不想挪窝。林雨桐一边给他通头发,一边问说:“在你祖父有那么累呀?” “累!”琪哥儿嘟嘴,“祖父布置了一天的课业,那当天就都得完成。不按时完成就得惩罚,我是一点都不敢走神。” “走神……你能走什么神?”四爷就说,“你祖父也不出门,去书房的也就那么两三个人……” “那倒也是!”琪哥儿突然想起什么似得的道,“我发现咱们家的管家现在还没有这边的老管家得宠……金守家成了常随了,端茶倒水总是他……可金一钱一来,他就出去了……” 这种主次可就出来了。 金守家退了一步,反倒是金一钱更亲近一些。 那就是说,这所谓的秘密,老太太一定是知情者。甚至他不止是知情者,还是参与者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先更这么多。差了多少我明天补上。楼上试暖气,可能开了暖气人却不在,水流到地板上泡的狠了,水都流到我家了……完蛋了,我的顶和墙呀!快疯掉了!得去处理! 194 第 194 章 【,明天替换!】只这三个字,剩下的还没说呢,柯镇恶便面色大变:“……此事跟全真教绝无半点瓜葛,早就已经说了,一切都是我这老瞎子所为,若是因此害了二弟他们,我便追随他们而去,到了那头,给他们赔罪,来生做牛做马,我也甘愿!” 竟是存了死志! 可这存了死志又如何?你问了那五人的意思了吗?他们是愿意活着,还是愿意到了那头之后再接受你的赔罪。 这话简直糊涂之极。 但他不说,如今也没关系了。这个大致的范围有了,肯定跟全真教有关。 可这江南七侠,与其说他们是跟全真教有交情,不如说是跟丘处机有交情。可要说是丘处机指使的,谁也不信! 四爷当然也不信。丘处机能劝成吉思汗止杀,那此人的在某些方便是绝对值得肯定的。不管对全真有没有成见,不管对此人是否喜欢,你都不能否认这一点。 他很明确的说:“怕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柯镇恶心里一动,又觉得不能相信。自从出了那件杀金国百姓的事之后,他心里也未尝没有后悔过。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真挺不得劲的。这件事是有人送来的口信,告诉自己哪天去哪里的。他记得很清楚,那天二弟三弟四弟三个人去城外看马去了,据说北边来的马贩子带了一批马贩卖,其中有一匹野马王,要价千金。几个人瞧热闹去了。因着第二天便是五弟的生祭,七妹出去买东西,打算蒸糕饼第二天要供奉,也出了门。那天,只自己在家。门外有人敲门,他起身去开了。那人很客气,只说是全真教的道士,奉命替邱道长传个口信。他没听过那个人的声音,想来是全真教的小辈。而那人身上又有明显的香烛味道,这跟其他全真弟子身上的味道是一模一样的。他的鼻子灵敏,别人分辨不出来的香味,他能分辨出来。香烛看似差不多,但其实若是分辨的话,都有些差别。像是一些寺庙道观,都是自己做香烛的,香客信众去上香,给了香烛钱,那自是有香烛供应的。这种香烛,不会被允许带出来的。全真教那样的地方,也不需要靠贩卖香烛赚银子。所以,那人一定是出自全真。 因此,他说的话便也信了。 按照对方的话,他事先并没有告诉二弟他们去钟南山是为了什么,却在那么百十来个拖家带口的人翻过钟南山之后,下令杀将过去。 当时二弟边说:“大哥,情况不对!” 可那时候,来的不止自家一拨人。其他那些人是谁,自己眼瞎看不见,但二弟他们说,这些人黑巾蒙面,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其实,只自己在不知情的时候杀了几个人而已,二弟他们根本就没动手。只是硬拉着自己撤离了现场。 怕是那时候,自家兄弟的容貌身形被记住了,这笔账便算在了自家身上。 可这是邱道长安排的! 邱道长不会害自己兄弟的。 更何况,邱道长心中,助朝廷一统中原的心跟自己是一样的。那什么新宋,根本就不能称之为正统。因此,有人带着邱道长的信物前来,跟自己说,靖儿如今的位置很重要。若是能把靖儿争取过来为南宋朝廷效力,这便是砍去新宋一条臂膀。若是这件事做的隐秘,叫靖儿带着人直接从津口登陆,直取燕京,那一统之日,将指日可待。 这话很有道理!那新宋的官家对靖儿很信任,靖儿只要出其不意,这件事八成是能成的。因此,他的任务便是骗了靖儿回来,逼着靖儿答应。 就像是邱道长叫人传话的时候说的,便是靖儿不肯答应,可这么无限期的拖着他。也能起到反间计的作用。这么一个大臣,不按时还朝,难道官家心里能不猜疑? 只要有了猜疑,然后再慢慢的说通靖儿也是一样的。他是那水师的第一任主官,信息也知道的最为全面。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只要有了他的协助,那南宋的水师岂不是如虎添翼? 越想这事就越是能操作。又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只要管教好徒弟就好了。要是这点都做不好,有什么脸面见这么看重自己的邱道长。 可这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竟然说自己是被人给利用了? 被谁给利用了? 邱道长吗? 邱道长不会利用自己的! 难道是邱道长也被人利用了?! 不会的不会的!全真教全真七子何等样威名?怎么会被人利用了呢? 他说了这些事,嘴里又那么不停的呢喃。 杨过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自己蠢,真不赖别人!” 他自己眼瞎,偏还自负,人家不利用他利用谁。 这里面没人家全真七子什么事,丘处机最多是被拉住来取信这老瞎子的。最后的主使另有他人!而这人必是出自全真教,且对丘处机和江南七侠都非常了解。 此人是谁? 四爷心里有了答案,要是那赵志敬没死,那大致就是这么个玩意了。 原著里赵志敬勾结蒙古人,那么此事若是为赵志敬所为,那他背后是否也是蒙古人呢。 听到这里,四爷对这事就没兴趣了。便是真跟蒙古人有瓜葛,只是这计谋这办法,也忒粗糙了点吧。水师孤悬海外,郭靖统领不假,但阮侯在那里是吃干饭的? 阮侯是桐桐的大弟子,他的弟弟管着寨子,他的妹妹是龙儿的贴身侍女,郭靖有所依仗也许会反?但阮侯除了依仗自家别无所依呀! 况且,郭靖是大都督没错,他是实职,没有爵位。可阮侯不一样呀!阮侯是有侯爵的。而且走的时候,桐桐就给说了,给阮侯以便宜行事之权。 什么是便宜行事? 那便是军中不管谁有异动,都可先斩后奏。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了郭靖。阮侯是拿不下郭靖,但郭靖若是真有反心,想杀了阮侯也不易。桐桐若是不给阮侯杀手锏,也不敢放弟子出去还委以如此重任。 这任何当权者做事,在用人上,都深谙平衡之道。 若只因为一人的离开而不能运转,那是愚蠢! 在现在的情况下,郭靖是最好的选择,但没有谁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 因此,一看这算计,四爷就给盖了一个戳:外行人! 外行人算计内行人,处处都透着一个‘蠢’!偏偏的,犯蠢犯成这样了,还把自己折腾的那般惨烈。 不忍直视呀! 完颜康就说:“先生,去内舱休息吧。起风了!眼看着,雨就要下来了,内舱里暖和,去内舱里靠靠……” 四爷跟恒儿就去内舱榻上靠着呢。里面地方小,火盆又暖和,还开着小窗透气呢。 不管外面怎么说的,四爷就跟恒儿说起当年宋徽宗修建皇家园林艮岳时候的事,什么堆砌假山的太湖石,得顺着运河一路到汴京。因为石头巨大,运河两岸的纤夫动辄就得数千人。船只所过之处,桥洞凡是钻不过去的,那便拆桥也要运送。 可惜,这么一个有文艺青年气质的皇帝,没修成他的园林,便被俘虏了。 如今那艮岳的遗址还在。 “那这地方当保存几处遗址圈起来,以后世世代代的,得叫儿孙们看看,且记住他。”恒儿比较上道,赶紧说道:“儿子也记住了,以后绝对不搞大兴土木那一套。若是想金屋藏娇,也跟您似的,亲自动手……” 四爷一脚踹过去,屁大点年纪还想着金屋藏娇的事呢。再说,你娘那是一所金屋能藏住的吗?“她的光芒那是一屋子金子也掩盖不住的。” 恒儿赔笑,心说,我娘也不在,你这马屁算是白拍了。 内舱父子二人的轻松,也感染了完颜康。他在外间。外间也不冷,而且空间大,可以半躺在榻上,闭目养神。至于柯镇恶的事,这里面牵扯到的事许是有点复杂。但是,对朝廷……那是撼动不了的。都是一些自视甚高的人自以为是的设计,但其实,他们拿他们自己当跟葱,看谁用他们蘸酱? 龙儿在外面是这么说的:“……要找根源,还是直接去全真教,问问情况。问题怕是出在全真教内部!这件事在朝闻阁的管辖范围之内,我会叫人关注的。” 但至于那五个人的下落,说实话,被朝闻阁划在黑名单上的人,完全可以不管的。 但看着郭靖的面子,龙儿还是道:“之前烧船的人若是逮住了,我会帮着问一声。有消息了,我告诉你们。” 柯镇恶急的什么似的,嚷着下船:“找你的几个师傅要紧。” 黄蓉冷笑:“得去全真教。如今咱们是往北,正好顺路。你要下去你自己下去……” 龙儿已经说关注了,那必然是会尽全力的。如今是要弄清楚事情的根源在哪。那五个人的死活情况,并不会因为自家现在在这里做什么选择而定……跟这个比起来,她倒是觉得,要拉自家下水这事更为要紧。因此,这全真教是非去不可了! 这边话还没说完,就见后面一艘快船极速朝这边行来。 黄蓉眯眼道:“难道还不死心。” “不是!”龙儿朝后看了一眼,“那是自己人。” 确实是自己来,来人是李莫愁。 她在暗处,能观察的更清楚。她也不是一个人追上来的,除了她自己以外,手里还拎着一个人,是个年轻的姑娘,一身黑色的劲装。脸上本是有黑巾的,这会子被李莫愁扯下来了,露出一副娇美的容貌来。 李莫愁一落到甲板上,便道:“是金国皇室后裔,此女名叫完颜萍,到底是金国哪一支的后人就不得而知。追杀江南七侠的人就是她的人。其他人都死了,她要自杀,我给救下来了。路上我也问了,她除了自己的出身不说以外,其他的都说了。追杀江南七侠,是为了寻仇。当年逃出来的金人,多是十来岁的孩子和年轻的妇人……而那些人在当时都被杀了……详细的你们问她吧。” 完颜萍抿着嘴,冷然一笑:“大仇得报,虽死也无憾。要杀便杀,要刮便刮……” 柯镇恶抬手就要打,龙儿一把给制止了,反而给完颜萍解开了穴位:“那我要是说,你报错了仇呢?” 完颜萍面色一变:“不可能!我跟姐姐被带过去的时候,明明看见满地的尸首……” 带过去? 龙儿和黄蓉对视一眼,被谁带过去?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 完颜萍马上闭嘴,将脸扭到一边。这姑娘年纪不大,也没什么城府,这人家还没怎么问,她自己满嘴都是筛子给露了。 完颜康此时从里面出去,看了这姑娘一眼:“你叫完颜萍?” 这姑娘点头,却没说话。 完颜康面上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我叫完颜康!” 完颜萍的面色一下子狠厉起来:“是你!是你!你这个叛徒!” 完颜康苦笑一声:“我不是叛徒!我本就是汉人。是金人害我家破人亡……金人养我长大,我保了金人百姓不受战火荼毒……可你既然认为我是叛徒,那便是你的仇人,你的仇人还没死,你就一心求死,这你的仇谁来报呢?” 完颜萍盯着完颜康:“你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就是那个被我坑了的大金太子完颜守绪的女儿。本该是完颜守绪继位的,但后来不是被英王完颜守纯给捷足先登了。他本来是有机会回去拨乱反正的,但不是被自己给拖住了脚步,甚至直接给送到了绝路上。最后不愿意被俘虏,自戕了。 完颜康叹了一声:“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叫做完颜道?当年,你父亲殉国之时,他尚且在襁褓之中。” 完颜萍的脸瞬间失去血色:“你……你知道我弟弟在哪?” “当年,我知道你们的母亲带着你们被侍卫护送,去寻你父亲。而那时候,我已经接到你父亲殉国的消息,只是你们一路逃命,只怕还不知道。我原本是想着,将你们接了过去,好歹能安生的过一辈子。可是派人去的时候,却听你们母亲说,跟你们姐妹跑散了。那时,你们的母亲中了三箭,一箭从肚腹穿过,甚至伤了你们的弟弟……” 完颜康的话叫完颜萍浑身都颤抖了:“所以,我弟弟还活着?” “是!”完颜康点头:“可惜你们的母亲没有救过来,但你弟弟只是受了皮外伤,如今人在燕京……” 完颜萍颤抖着嘴唇,这个消息她不敢置若罔闻。她怕这些人将怒气撒在弟弟身上。 于是,她便蹲下来,心想,姐姐她应该不会怪自己。若是姐姐在当场,她也会跟自己做出一样的选择。 她便张口了,“……我跟姐姐跟娘亲分开,一路往前跑。姐姐背着我,护送我们的侍卫在身后断后……没有了侍卫跟着,我们反而没那么惹眼了,于是,姐姐便带着我,在一个小村子里落了脚。姐姐会些拳脚功夫,又做了男子打扮,对外只说是哥哥带着妹妹谋生的。我们住在山洞里,打些猎物,找些野物跟山下的人换粮食换食盐……这样的日子过了也不知道几年,那时候我还小,只记得那一回,姐姐打猎还没回来,我在洞里便听到山林里鸟儿惊飞,我便知道,有人来了。姐姐告诉我,不管是谁,都不要说我们自己的姓氏……可那些来的人,在山洞的不远处饮水歇息,我听到了他们说话,他们是金人,还有完颜家的人……我一听是完颜家的人,便不由的出了一声,把那些人给惊动了…… 195 清平岁月(25)三合一 清平岁月(25) 金家的学馆,招收的学生不少,但也紧紧是不少。多是本县的,近处的比较多,州府的人就比较少。别的县也有,但这得是那种推荐的生源或是压根就不想走科举的那些学生。毕竟这考童生考秀才,这得在各自的县考。不在县里混个脸熟,连县里的县学的教谕你都瞧不上,那你往后还考不考了。因着有这么一层顾虑,所以,来的人就有限的很。也有说蒙童可以在这边读呀。但如今这交通,去个县城都如同出远门,去个临县那就是及其遥远的地方,能供养孩子上私塾就不错了,谁把孩子送那么远去?开销不起呀。 如此,学生就分为了三拨:本县的、外县的、州府的。 这是地域划分。 而地域划分完了,这又有贫富的划分。 比如本县的,其实多为贫寒人家出身的。这里一天保质保量的抄够多少页书,可换一日三餐。餐饭简单,一碗杂粮粥,一个菜窝窝,一碟小菜。吃不饱,也饿不死。抄的多了,累计几页可以多换一样吃食。只要勤奋,在这里是饿不着的。 若是旬考成绩好,还可得奖励。从一两银子,到一吊钱不等。进步的也可获得餐券,拿着餐券领你想吃的吃食。 一时间,好些人都知道,在这里读书,花销可能是最少的。 但相反,这有钱的,日子过的好的便又不一样了。专门有小厨房伺候着,第二天你要吃什么,前一天把餐单放在门口,有专人收起来,第二天单给你做。只要有钱,日子也可过的不差。 因此,分住处的时候,珅哥儿就尽量的叫避开了。尽量按照地域和家庭条件的差异给做了区分。 相比起本地的学生而言,外县或是州府的,家境就都挺好。 外县能被举荐过来,一定不是最有才的,有才的人那边怕人才被金家连累。所以,举荐来的一定是有点关系有钱家财的。而不奔着科举读书的,哪家是没钱人? 至于州府,情景相似。有些不是家境好,而是家族大,被族里送过来了,族里负责开销。所以,手头也不紧。 而这州府的学生里,有一个比较特殊的。此人叫路六爻,这才多长时间,这些学生,进进出出,不管贫富,都叫这家伙一声‘六哥’。 珅哥儿觉得很有意思,他比较留意这个人。 等父亲问起这些学生里有没有得用的,珅哥儿第一时间就想起了他:“……他是胥吏出身。”他把这人的详细情况跟父亲说道,“……家中父母亡故,无亲眷。在府衙当过差……” 这边话没说话,李弩就插话:“原来是他!他也来了。” 珅哥儿就奇怪:“你认识他。” 李弩点头:“我不光认识……还跟他……有过一些交情。” 嗯? 四爷看李弩:“交情?” “交情!”李弩一脸的肯定,“他也不是真无父母,只是他的父母在乡下,上面还有五个哥哥,守着百十亩地,日子能过活。他是家里的老六,因着他的叔叔一直没子嗣,才将他过继了出来。他二叔原本是银州县户房帮闲的书吏……” 银州虽是府,但首府所在的银州县也设有县衙。就跟城市里有市政府,也有区政府是一个道理。 四爷点头,叫他继续往下说,这些东西不用解释,都明白。 “他九岁就跟着他叔叔进出县衙……给当时的县太爷的公子当伴读……读了几年书,十三岁的时候,他二叔身子不好了,他就顶了他二叔的班……班房也不是那么好进的,他又没得经验,当时伴读的县太爷公子原本还有几分交情,人这一走,他也没的靠山。就在衙门里打杂,混那份钱。他叔他婶病了,他得到处踅摸钱。这街面上谁家要是出事了,都愿意花钱请他帮着了事……没两年,就把衙门里那一套给摸熟了。也是运道,那当年的县令又高升了,坐镇府衙,他从县衙去了府衙,在户房里当差……他叔叔婶子也去了得有两年多了,他一个人在府衙当差,还置办了产业……却不知道他为何好好的差事不干,跑出来念书了……” 哦? 还有这么一码事呀。 四爷就觉得有点意思了,这小子当真是精似鬼,滑如油。 为什么要来?这还不是那位府台大人这官做不了了,他身上贴着前任的标签,要是不把这层标签洗干净了,谁以后也不敢用你。 况且,别人怕金家连累,那是想着以后的前途。但对于胥吏来说,那是流水的大人,铁打的胥吏,这是祖祖辈辈都传下去的一个职业。他又不考虑出了银州之外的事,怕的什么? 因此上,果断的来了。 可光是奸和滑,却不一定当用。四爷就问李弩:“你是怎么跟他认识的?” 一个乞儿,一个胥吏。 李弩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们一起杀过人!” 嗯? 珅哥儿都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李弩语气平淡,但双拳却握在了一起,这是很紧张的态度,就听他特别肯定的道:“我们一起杀过人。” 四爷拦住要说话的珅哥儿,“我不信你无缘无故会杀人!” 李弩这才松开了双手:“城西的老癞子欺负张寡妇……那张寡妇……男人死了,无儿无女……为人却和善。只要我讨要不到东西,就蹲在她家门口。不管啥吃的,总会给我扔一口。我知道,她也看不起我。但看不起我,也没看着我饿死,我得记着这情分。那老癞子不是个东西……欺负了张寡妇不说,还想叫张寡妇挂个暗帘子做皮肉生意给他赚钱……可巧了,我盯着老癞子的时候,路六爻也盯着呢……路六爻他二叔的病,根子上就是老癞子害的,那老癞子做贼偷到路家去了,结果被发现了,路二叔和路二婶撵出来,结果老癞子下手没轻重,把人给打晕了。打晕就打晕了吧……不给弄屋里去。大冷天的在院子里冻了一宿,落下病根了……” 这么算的话,这两孩子杀人的时候,也就是十二三岁。 李弩说起杀人的过程说的轻描淡写,“他把人骗到城外,然后灌倒……然后我背着人,往深山里去……我们一块,看着狼把老癞子分着吃了……” 四爷就不再问了,他看金逸:“抽个空档,将人请来我见见。” 金逸应了一声,转身便出去了。 路六爻在金家书馆,那也是如鱼得水。这些学生可比县衙府衙那些老吏好打交道多了。今儿午饭随着大溜吃的,昨儿抄的书,今儿换了饭。想另外吃,再拿钱买就是了,是真的很省钱。今儿吃完饭,接着昨天的往下抄呢,结果有人传话说,学馆外面有人找。 谁? 谁找自己找到这里来了。 他从里面出去,这传话的人才说:“六哥,是那个大爷。” 那个大爷,是大家都金家的义子金逸的称呼。都知道金家养着义子,学馆的先生身边收着的也是义子。但也都是常跟在先生身边,端茶倒水的人。可那个大爷却不一样!他们这些学生,不上游廊往上面去的,一边都在庄子口附近。一般出来活动,也都是这一片。凑在一起,也都说说这个帝师家如何如何。 那位帝师,至今大家都只是传言,从没见过。 学馆里上学的,也有金家的公子,但瞧着,也很稀松平常。并不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只那个学馆好似是金家的三少爷,为人颇有些叫人称道的地方。再其余,就不怎么能接触的到了。剩下的要么是族人亲戚,要么就是义子。金麒金霸这些年岁还小,像是路六爻这么大的,不怎么关注这些孩子,倒是这个进进出出,好像每天都有事在忙的金逸,大家关注的比较多。 好些人以前对金逸还都有些轻视,可时间一长就知道了,金家的仆从对他都不曾轻视,别人岂敢? 路六爻关注金逸,更关注金家的四房。因为……收了李奴儿这事,他不得不关注。 他笑着走出去,远远的就拱手:“原来是逸大爷……在下有理了。” 金逸还礼:“路兄客气。不知路兄这会子可有空档?” 没有也得有呀!人家这么客气。 却怎么也没想到,带自己见的是金家的四爷。 他二话不说,见面纳头就拜,执弟子礼。 这君子六艺,射和御都由四爷偶尔去客串一把老师。 四爷没叫起,就那么看着他:“听说你杀过人?” 路六爻心里咯噔一下,眼睛只能看见李奴儿的双脚。他的脚上踩着一双九成新的羊皮小靴,恍若富贵人家的公子。可这样的话怎么敢说出来呢? 他深切的体会到‘事不密’的害处,头上隐隐的已经有了汗意。若是别人,他还能狡辩,还能将事情给圆回去,但此时,坐在眼前的这个人,他甚至都不敢跟他对视。 以前,他只觉得那些大人们是顶顶叫人害怕的,此刻才的发现,这人的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叫人只觉得膝盖一软,就要往下跪……连一点反抗的心思都不敢有。 路六爻心里想的挺多,可那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就像是只略微沉吟了一瞬,就开口了一般:“是!”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一下子就变的流利起来,“父母皆为他所害,此仇不共戴天,不杀不当为人子。” 四爷不置可否,叫他起来,上下打量了几眼。 然后叫看李弩:“既然是旧相识,那就出去叙叙旧吧。” 路六爻一愣,微微躬身致谢,然后跟着李弩从里面退出来。 从里面出来,谁也没有说话,一路慢慢的朝庄子外面走。 一出了大门,路六爻就似笑非笑的看李弩:“你倒是什么都敢往外说!” 李弩嘴角一挑:“好赖我分的清!什么话对谁能说对谁不能说,我自有分寸。” 路六爻眯眼,却不辩解,只道:“以你我的交情,给我露句话……这事……是福还是祸?” “你的鼻子比谁都灵,是福是祸你自己端详。”李弩左右看看,问说:“你怎么也来了?你的差事丢了怪可惜的……等再回去的时候,那差事未必就有你的……” 路六爻摇头,“我的处境有点尴尬,所以,我得赌一把。人这一辈子,总是要堵的。赌对了,海阔天空。赌输了,大不了回乡种地去。我父母哥哥都老实……回家未必没有一碗消停饭吃。”说着,又问李弩:“你呢?你了什么?” “活着!”李弩也看他:“为了活的像个人。” 这话一出,两人都不说话了。 站在庄子门口的路边吹了半个时辰的风,才各自回去。 随后,琨哥儿跟州府来的学生,得闲了就闲聊,多是聊路六爻的事。比如怎么在州府那些帮派间周旋,怎么帮着手重意外打死流氓的憨子保住性命从牢里全身而退……什么经年老吏有些事上都要找这个少年拿主意等等。 其实这些事不用去打听,只看着小子再学馆的所为就知道了。人说人数上百,形形|色|色,学馆里这些学生矛盾也不少。他能在其中帮着调和,谁都觉得他公正,这就是本事了。 四爷跟林雨桐把这人选一说,林雨桐当时就比较心热。第二天,叫珅哥儿叫了那孩子出来,林雨桐远远的给看了一眼。 是个挺拔俊秀稳重斯文的少年。 不说家世,只看容貌和性情,这该是相配的。 于是,这天,就出去偶遇吴姨娘了。吴姨娘不太喜欢孙氏,但那是真疼俩孩子。如今比以前过来的更频繁,那是因为这边的俩姨娘都不是省油的灯,她虽然是做姨娘的,却真真是护着孙氏的。 吴姨娘算是个比较守时的人,一般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要是没啥大差错,都不带差的。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林雨桐带着金舞和金柳,把这几天弄回来的野菜,铺在外面的青石板上,叫且干着吧。今天太阳不好,有风,晾干菜却也行。 这不,刚晾好,林雨桐站在边上指挥着来回的翻呢,那边吴姨娘就出来了。 林雨桐朝她一笑,吴姨娘明显愣了一下,还是站住了脚。 两边站着隔得不远,但说话必须得特别大的声。因为三房和四房中间有一道从山上倾泻而下的水流,就跟个瀑布似得挂着。如今,冰雪消融了,这水声着实是不算小。一股子水流顺着小花园流出来,铺院子的时候,给水上又搭了一层青石板,看起来是平整的。其实这庄子里,水流蜿蜒的源头就在这里。 林雨桐没动地方,吴姨娘却还是走了过来。 这两人说起来也没什么矛盾,之前林雨桐顶了她一次,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以前不知道吴姨娘是干什么的时候,只觉得这个女人瞧着温婉,但见识上还是有些短的。可直到了真实的身份,这又不得不说,她很会伪装。 这会子她信步走来,一脸的笑意:“四奶奶着实持家有道,这干菜到了冬天,吃着可就稀罕了。” 金舞和金柳见了礼,就去一边忙去了。 吴姨娘就又道:“四奶奶就是会调|教丫头,你身边养的这几个,当真是好。也不知道谁将来不挑不拣的,能得了去。” 林雨桐就道:“这俩还笑,不着急。倒是金双和金伞这俩丫头,年岁是真不小了。” “金双那丫头跟琳姐儿差不多吧?”吴姨娘露出几分愁容来,“亲事得抓紧呀。得空了,还得劳烦四奶奶劝劝三奶奶,如今的境况,咱不能太挑。” 林雨桐就一愣:“给琳姐儿说了人家了?”没听到消息呀? 吴姨娘垂下眼见,轻笑一声:“没人说,原不过是我跟她闲话的时候说了一两句而已。数一数咱们的姻亲故旧,或是看老爷以前的同窗同僚……算算谁家还有适婚的儿郎……” “找出的合适的了?”林雨桐就道:“也不乖三嫂挑拣,实在是咱们家琳姐儿处处都好。” 吴姨娘眼里闪过一丝怜惜,真说起了,自己这个孙女,皇妃都是做得的。只可惜自己这个出身,好亲事都不敢给说的。老爷承诺的兑现了,倒是也找了一家不错的人家。只是,着实有些远,在长安呢。人家也是关中望族,半拉子县都是杨氏一族的地界。 这样的大族,虽然是有保障,也自有规矩。但是在那样的大家族里过日子,孩子到底是不轻省。 这些其实也不是啥不能叫人知道的,她也就站在那里简单的跟林氏提了一句。她心里也不满意,但还是先跟孙氏商量了。结果孙氏的反应大的很……好像自己这个亲祖母是要害孩子一样。可要真没有合适的,这难道不是一个退路。 如今老爷还在等别人家的信,也是优中选优的意思。只是现在的情况,越是能及时回应答的,越是不介意金家现在的状况。如果这家不行,其他人家就更得慎重了。 林雨桐也不说不好,只说:“可惜了!老爷找的这个人家,倒是叫我不好开口提我们帮着相看的孩子了。” 吴姨娘心里一动,这要是林家那边能有好的人选也不错,她就忙问:“就是一提,没定呢。我知道四奶奶这个当婶婶的,是极疼爱琳姐儿的。” 林雨桐想说,但随即摆摆手:“……其实家世上跟咱们家差的太远……我们主要是看中那孩子……” 这两口子能看重的人,必是有过人之处的。能不考虑家世的打算提这件事,就证明这桩亲事一定有别的亲事没有的好处。要不然,这两口子犯不上开这个口。一个不好反倒把老三两口子给得罪了。 林雨桐越是不说,吴姨娘就越是庄重:“四奶奶,您心里是有成算的。您就当琳姐儿是您的亲闺女,有话只管说就是了。” “我也是怕说了三嫂怪罪。”林雨桐说着就叹气,“您要不见怪,您细细的听我说。” 吴姨娘拉了林雨桐的手去了小花园的亭子里,这里背风,周围都是水声,也不怕谁听见。 林雨桐挨着她坐了,这才把路六爻的情况给说了,“……这孩子说起来是上无父母,下无兄弟。过继来的,跟老家那边就是两家人。没有银钱,但州府的铺面还有两个,郊县还有农田五六十亩佃给别人租种……” 吴姨娘听明白了,他为了给叔叔婶子看病,把家业都卖光了。这才两年工夫,又给赚回来了。在衙门里当差,还能左右逢源。州府那么大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少年,下面的人倒多是服气的,这就足以说明本人的能为。 林雨桐就又道:“说实话,两孩子是相配的。可家事上到底是委屈了琳姐儿。可有些事,但倒过来再看。您想啊,这没父母亲眷,又出自咱家的学生……这一则,将来对琳姐儿指定差不了。便是咱家再有什么变故,以他这种在江湖上混的开的人,保着琳姐儿过上太平日子总是能的……” 话没说完,吴姨娘却已经听明白了这些话背后的潜台词。琳姐儿是有些委屈,但三房如今只有琅哥儿一个儿子。这孩子年岁不小了,还被养的娇气浑不知事。说起来今年也都十三了,可这路家的哥儿,十三岁的时候几乎是失去了依仗。不光没有了依仗,还得照看他嗣父母……三房毕竟只是庶子,分家也不过是早晚的事。老三本就老实,琅哥儿更不济。如果将来真分了家,三房依靠谁? 老三将来还可能会有庶子,许是会有好的儿子给养老。可孙氏呢?于孙氏而言,有个能干的女婿,帮扶着儿子,帮着三房把日子撑起来,这才是最紧要的。 吴姨娘难得的露出几分真挚来,“多谢四奶奶记挂着。儿女婚事,难得的便是‘合适’二字。三奶奶那里我去说……” 不用想也知道,以孙氏的脾气,必定是会暴跳如雷的。 等到晚上了,孙氏红着眼圈过来了,想来,到底是想通了:“……我这心里就是一时拗不过来……可现今就算是扭过来了,我这心里也没底……弟妹说的是哪个小子……我想先见见……” 这个不值当什么,偷着去瞧瞧就是了。 这日也是巧了,去客院那边,才说要叫珅哥儿把人请出来,她们只当是碰见瞧一眼就罢了。谁知道才过去,就远远的听见客院小花园假山那边的一处亭子里,有人在说话。 林雨桐一听声音,是那小子,便示意孙氏起来悄悄。 就见那亭子里坐着个少年,哪怕只坐着,也瞧的出来,是个身材修长的。侧着脸,也瞧着容貌不差。关键是他坐着,对面站着个三十往上的管事打扮的人。 跟着的金双快步过来,她刚才去问了问那边洒扫的小厮,原来是州府那边来特意寻路六爻的。 孙氏还当是人家家里还有管家,却不想听听两人的对话,却叫人有些含糊。 就听那管事道:“……事不到,但是豆腐张家未免欺客太甚……东家偌大的家业,也不是在乎那点银钱,不过是想要个公道罢了?难不成状子递上去,还能判了咱家输了。”说着,就将荷包逃出来,放在石桌上,往过推了推,“还请小六哥帮着谋划谋划。” 路六爻用手里的书将荷包又推过去,“这事,你们东家要是听我的,就将状子撤了。这官司,你们赢不了。” “缺斤短两,反倒是对的?”管事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很不能理解路六爻的话。 路六爻脸上带着笃定,“缺斤短两,别家不成,他家却是成的。当年太zu皇帝平天下,圣驾至银州,人困马乏,进城来吃的第一口吃的,便是张家的豆腐……张家豆腐本为足斤足两,可太zu因跟当时的文定侯商议安置百姓的事,耽搁了些许时间,那豆腐中的水就慢慢渗到碗里了……太zu在马上三天三夜没有进食,吃了豆腐一斤,却不觉得饱腹,只问张家老太爷可够一斤?老太爷忙跪下请罪,言说本是一斤,如今却只余下八两。说着,将碗里剩下的那点水泼在地上。文定侯便道,为了百姓每日有二两干粮,愣是叫天子少食了二两……这便是戏上唱的‘天子忍饥哺百姓’的原型。县志上都有记载,你可以将这些话告诉你们东家,别的话也就不多说了。” 这管家一脸的凝重,然后郑重道谢,硬是留下荷包,转身离开。 林雨桐觉得有趣,就干脆闪身出去。路六爻没想到还有人在,忙行礼退到一边。 “原本是我们不君子,无意间听到了小哥跟那管事的谈话。只你说的这个故事,我倒是不曾听闻过……”林雨桐坐下,好整以暇的问说。 路六爻没见过金家的女眷,这会子心里明白,这大概就是几个当家奶奶。忙回话道:“小子不敢杜撰,县志上确有记载。且张老太爷当年已经记事,他老人家如今还活着……小子怎敢枉言。” 林雨桐点头,“那你觉得……张家可对?” 路六爻沉吟了一瞬:“全府城卖豆腐的不知凡几,可为何只有豆腐张的名号最显?盖因太zu当年一言。有张家的‘缺斤短两’,才能叫百姓永沐皇恩。” 是说这不是缺斤短两的事,事实上,谁都知道缺斤短两的。 这不是普通的纠纷,而是应该上升到政治高度。 林雨桐点头,就听路六爻又道:“……这要打官司的这家,跟张家的铺子相邻,两家因为宅基的事起冲突,之后不仅没有和解,反倒是闹的越来越厉害。如今,竟是想着以此为借口搬到张家……小子跟他家有些交情,厉害已经言明……听与不听,全在他们自家。” 口齿清晰,不疾不徐,简简单单,便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个清楚明白。 林雨桐就看了孙氏一眼,孙氏脸上就带了笑,点了点头。 林雨桐就叫人家:“去吧!去忙去吧,我们在这里说说话。” 路六爻告退走远,倒也没多想,只想着以后再不能在外面随便转了,碰上女眷多少有些尴尬。 谁知道第二天,才下学堂要吃午饭了,才走出来准备去吃饭就碰上学馆的学管,他一脸笑意:“路兄,今儿小弟请客。” 这是金家的三少爷,为何这般客气? 路六爻扬着笑脸:“不敢当不敢当……” “是有些州府的事想跟路兄打听打听。”珅哥儿这么说。 这倒是不好叫人拒绝了。 在外面的亭子里,已经摆好了酒菜。 酒不敢喝,“……三少爷有话就请说,不必见外。” 哪里有事要打听? 该知道的从李弩那里都知道了,不过是想再跟本人确认一下而已。 两人说了一会子闲话,珅哥儿问的也多是府衙的问题。 实在是他没有任何攻击性,所以,连路六爻这种人也不由的放松了警惕。就听他说:“路兄能放下差事,放下家中的妻儿求学,殊为不易。” “哪有什么妻儿?”路六爻说完,心里就激灵一下,这不对呀!这一刻,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似有所为,就说嘛,这几天见的金家人,比来的这小两月见的都多。他的表情不由的严肃下来了,婚事不是没人提过,府衙的工槽就想把他家的闺女说给他,可确实不合适。不说人家闺女怎么样,他先没相中那家人。之前还有守孝的事,可这出了孝之后,那边还得提。也因着他家提了,倒是没有再合适的人家跟自己说,不愿意平白得罪人。 这要是金家的话? 他这样的可不敢想金家的小姐,只想着是不是四房那几个养女。 事实上,金家的小姐她真没见过,可几个养女,他都见过。仿佛年纪合适的……也就两个。 事实上大房也有养女,可那些姑娘看着就像是丫头,谁也不往那边想。 路六爻脑子里转的很快,这会子脑子里把金双和金伞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说实话,这俩姑娘……比他见过的小户人家的姑娘好多了。不是所长相,就单纯的说接人待路,那个大大方方,利利索索的劲儿。 他也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就是远远的看见过她们进出。 若是这两个的话……其实是可以接受的。 想到这里,他便正色道:“我九岁过继到叔父家,生身父母便不再管我的事。他们老实,一辈子也没出过镇子,这两年我原本想着接他们来……但他们固守着规矩,不肯跟着我这侄子过活……我是父母缘分薄,万事都得自己操心。如今还有两月才脱孝……亲事都没定,哪里有什么妻儿……” 珅哥儿点头,知道对方听明白了,也应承下了,他就道:“也确实是叫人唏嘘。索性这里还有熟人,我听李弩嘴上老是念叨……今晚你干脆跟我回家去吃……你也好跟他叙叙旧……” 路六爻老于世故,心道:这是要人家姑娘相看吧。 他忙应着:“也正好想跟他聊聊。” 于是,路六爻下午上完课,就跟珅哥儿走。他是第一次来上来,在上面看上面其实只能看到屋顶,到了上面才知道,这又是另一种气派。 进了大门,眼睛觉得都有些不够看。他保持着沉稳,尽量不去瞧,正走着呢,就听后面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他还没转身去看呢,就听到轻灵的说话声:“三弟……怎么才回来?” 珅哥儿马上转身:“二姐?” 琳姐儿就笑:“四婶做了好吃的,炖了一天了,璇姐儿叫舞儿喊我,这不,来蹭饭了。” “母亲说是叫什么佛跳墙还是什么的,听着怪古怪的。”珅哥儿说着,就把胳膊给她叫她扶着:“看着点台阶。” 琳姐儿以为跟着珅哥儿的是金逸,就笑道:“逸兄弟不是被大哥叫去帮忙了吗?怎么?这就回来了……” 等转过来一瞧,琳姐儿才晓得认错人了,她先见礼,然后才嗔怪的看珅哥儿,低声埋怨,“怎的有客人不早说?” 路六爻不敢去看,只行礼问好。 琳姐儿就不好跟两人同行,点点头,带着舞儿先走了。路六爻只能看见婀娜的背影。 珅哥儿这才说了一句:“这是三伯家的嫡女,家里行二……” 路六爻心说,怎么这般冒失,对着他说起家里姐妹的事。谁想那边珅哥儿却叫李弩,“我先进去,你跟路兄叙叙旧。” 啊?哪有此般做客的道理? 李弩从台阶上直接跳下来,上下打量路六爻:“恭喜恭喜!” 喜从何来? 李弩低声道:“装什么呀?我不信你不知道干什么来了?” 路六爻矜持,“是咱们高攀了。” 李弩嗯了一声:“是高攀了……刚才瞧见了吧?千金小姐,却叫你得去了……你一辈子得记着高攀了人家才好……” 什么? 千金小姐? 李弩就把琳姐儿曾经订婚后来出事的事就说了,“这叫大户人家说来,这是个事……” “对咱们来说,这事算个屁!”路六爻紧跟着说了这么一句,脸上也不由的烧了起来,在院子里整好了衣冠,才抬步朝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96 清平岁月(26)三合一 清平岁月(26) 路六爻进去的很快,进去的快,意味着知道琳姐儿的事的时候并没有犹豫,就直接下了决定并且走了进来。 可也正因为决定的快,进来的时候琳姐儿正在看挂在内室门口的帘子。璇姐儿叽叽喳喳,“二姐,好看不?这可是我挑了可长时间挑出来的石子儿……” 琳姐儿听的心里不是滋味,以前璇姐儿最喜欢的就是玉石,四叔和四婶也惯着,大玉石愣是给磨成小玉石,叫她做玩意玩。现在没有那样的条件了,竟是要在院子里的小溪里,捡这样的石子儿玩。于是她点头,伸手还摸了摸:“缠着石头的丝线颜色搭的好看……” 正说着呢,帘子被撩起来了,走进一个人来。 两人视线一对上,琳姐儿先红了脸,然后大方的颔首,这才一撩帘子,匆忙避了进去。 可即便避的匆忙,路六爻也看清了长相…… 他此刻心里想的是,人家瞧得上自己不? 珅哥儿从内里的厅堂迎进来,再进去的时候就不见她了。看着立在一边的屏风,他心里便明白,大约是躲在里面去了吧。 他先给长辈行礼,今儿在坐的除了四爷还有三爷,林雨桐叫金双上菜,屏风后陪着琳姐儿的除了璇姐儿和文岚儿,还有姚氏。 琳姐儿再迟钝,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她红着脸不肯抬头,璇姐儿是妹妹,文岚儿是将来的弟妹,这俩是说什么都不合适的,没法子对姐夫品头论足。倒是姚氏,这个嫂子,叫她来,也就是不抛开长房的意思。 其实姚氏并不是很清楚这个请来的少年的家世或是更多的信息,只刚才在后面瞧着一眼长相,这个时候能听见他在外面的应对之声,便低声道:“……是个俊秀的少年郎……1瞧着般配……年岁不大,听着却稳当。” 琳姐儿红着脸,只不言语。今儿炖的那什么佛跳墙,味儿香成那般,她都不怎么吃的出味道。 饭吃完,那个少年就起身告辞了。直到人出来,她才听到父亲的声音,他在跟四叔说话,“是个稳妥的。人稳妥,比什么都强。别的不说,只说去年咱家的大姑爷那么一来,我就心说,以后给琳姐儿找婚事,别的不看,只看人就成。当年你给琼姐儿是看对了,这回给琳姐儿瞧的,我瞅着错不了。就他了!” 本是心里悬着的,但一听能跟大姐夫比,琳姐儿的心却有些放下了。 经历的事多了,所求的不外乎‘不离不弃’四个字。 她红着脸不好意思在四房这边呆着,等父亲要告辞的时候,跟着父亲要回去。 林雨桐也没留,有些事,得父母跟孩子去说。 三爷走在前面,他都不知道多久没跟闺女好好说话了。每天倒是见面,见了面,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会子给闺女又定下人家……三爷心里反倒更不是滋味起来。 那时候定的御史家,好歹是大户人家,那孩子读书也好,也都中举了。不是什么勋贵人家,但这家祖上原本也是京郊人。有些官宦人家,这告老了,必是要还乡的。儿孙们便是为官,能不能做京官也说不准。当时就是千挑万选……找勋贵人家,也能找到。可庶房的姑娘,便是嫡出,也就能配个庶房出身的小子。庶子庶媳,在家里到底是得受委屈的。因此,他和孙氏,是很不愿意。在官宦之家找吧,又怕以后得跟着回老家去。这才找了这么一家,便是回乡,也在京郊。就跟叫闺女住在京郊的庄子上是一样的,这说见就能见到,有个事也能伸把手照应的到。 谁知道,就出了那事。 三爷就把当初给她择婿这些前前后后的思量都说了,“……我跟你娘,都不是那有野心想上进的……你娘虽是念叨我没出息,但这样安稳的日子,你娘就挺知足,我也挺知足。以后咱们家好不好的,我也说不好……但我笨心思想着,将来你祖父便是起复,咱们家也不跟着回去了。这里……说真的,也挺好的。安安稳稳的,我这心里踏实。” 琳姐儿‘嗯’了一声,祖父到底是年岁大了,就是起复,这爵位最终还是得传下去了。给了大伯之后,自家不能跟着大伯再过日子。那倒是不如留在老家看着祖业。这里都是族人,只要关系处的好,那就算是顶顶省心的日子。 三爷听见闺女肯定的声音,便笑了:“……这个路六爻,家里特别简单……”细细的把他的情况跟闺女说了,“……爹原本想给你寻的斯文老实的……可想想,你四叔说的也对,如今咱家这情况,光是老实没用,得找个能护得住你的……这小子成!你在闺阁长着,外面的世道也不知道……能在衙门里胥吏里出头的,那个个比都泥鳅还滑溜……精明、干练、善交际应酬。你四叔说,咱家若是往后就是这般了,那他能护着你一生衣食无忧……若是咱家有幸,将来还能乘风而起,那他就能借风上青云……孩子,爹这心里也是左右的寻思,觉得你四叔给你定下的这个亲事……是以咱家现在的情况,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亲事了。” 琳姐儿心里酸酸的,这些日子,因为两个妾的事跟父亲生出的隔阂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又‘嗯’了一声,一口应承了下来。 这都定下来了,四爷才去找了金匡,说了这事。 金匡有些惊讶,“定下来了?” “很合适。”四爷回答的也简单。 金匡‘嗯’了一声,“赶明带过来我见见。” 有了意向了,路六爻就告假了,得回州府一趟,这得请官媒上门提亲的。这原本也是说好的事,但路六爻出于谨慎,还是找了个口风紧的媒婆,给了封口费,这事没定下来之前,不许宣扬。万事都有变故,若真有万一,自己这边无所谓,但对女方的伤害便大了。以后再想找亲事,那稍微有点门第的家里,都不会再上门了。 这媒婆一再的应承,再者,她也不敢得罪路六爻。都是外面混饭吃的,都得给他这个面子的。 这一提亲,一应亲,说快那是非常快的。 路六爻也见了那个帝师,他说话就非常的谨慎,怎么夹着尾巴都不过分,如此,倒是瞧着有些拘谨。 这一拘谨,倒是叫金匡没怎么往心里去。大部分少年见了他都是如此,不坏……但也未必就出色。 琪哥儿回家都跟他爹说了:“我这二姐夫跟我们在一块的时候,倒是不卑不亢,谈笑随意。什么市井见闻,也是说的绘声绘色的。怎么到了祖父跟前,反倒是拘谨了?” 拘谨了,就说明在意了。表现的随意了,他怕金匡觉得对金家没有敬畏。表现的郑重些,不出彩,但肯定不出错。 一个人能时刻记着不犯错,这就是大能为。 四爷把这道理说给琪哥儿听,“……他是在摸爬滚打中学乖了,领悟到的道理。而你们……是在家族的庇护之下,过的太顺心了。因此,才越是要从他们的身上学长处……别看出身,出身有时候反而是限制……” 琪哥儿若有所思的‘唔’了一声,心里却翻腾的厉害。 祖父的教导跟父亲完全是两个极点,祖父没有明言,但话里话外的意思,自家是跟别人家不一样的。 他说不上来那种感觉,他试着将他放在心里,得空了再思量思量。 婚事定下来了,这姑爷的待遇就不一样了。以前在学馆住,如今万万没有叫在学馆住的道理,距离学馆最近的客院给收拾了出来,叫姑爷暂且住过去。吃饭的话叫跟珅哥儿一块。 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路六爻好运道,竟是被金家瞧上,结了亲事。 好些人一听结亲,第一反应也是那几个义女。结果再一细说,才知道不是。是三房的嫡女!金家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 这可是大喜事。 路六爻跟大家的关系不错,都吵着嚷着要请客。当然得请客,大喜事嘛! 在金家肯定不合适,那就去镇上。 路六爻找同窗,这不正好有个叫齐全的人,家里就是在镇上开饭馆的。他主动找人家,叫帮着定席面,“我也不确定能去多少桌,你看着给安排。菜色我就不定,你看着家里有的材料拾掇就行。” 齐全承情,这也是照顾生意的意思。当天中午会抽空回去。 饭馆的人挺多,都是送野菜野物或是药草的,祖父帮着收了,都在后院放着呢。下半晌的时候有人给收。 齐全瞅了两眼就明白祖父这生意是怎么做的了。挖这些野菜的多是不大的孩子,那菜能换几个铜板,可孩子们辛苦做的,不就是为了吃点好的吗?顺手就拿这铜板买了包子了。十个里有两三个买的,这一天家里的开销啥都有了。大堂里还有炖的大骨汤,不买东西喝碗肉汤也行啊。可也有那大人不好意思的,买上一个素菜包子,才好意思要一碗汤。 打眼一瞧,就明白说是帮了金家的忙。可这金家的这个活儿,也是提携了自家的生意。 他随便抓了两包子,舀了碗汤,就把事情给说了:“……他人缘好,估计人不得少。前面后面都用上,也未必够。” 齐掌柜做熟了生意的,“这要你小子说?这镇上有一家算一家,哪次包场你爷爷我没给人兜住了?放你的心吧,一定给整治的体体面面的……”说着又问说,“啥喜事呀,这么大动干戈的?” 齐全一边吃着一边就低声说了,齐掌柜一听,有些怔愣,这金家人选女婿也不看家世呀。 他就心热,千金小姐不敢高攀,但人家那养的义女,那养的是真好。就说现在在自己这边常进常出的伞姑娘,谁家的闺女比的上? 自家这孙子不说多俊俏吧,但也是五官端正,相貌堂堂,也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瞧的上。 却说婚事定下来了,不等林雨桐找吴姨娘,吴姨娘倒是先找来了。肯定是听到了林雨桐筹备着给琳姐儿假装的事。 到底是吴姨娘,她是有体己的。 她从身上掏出整整五千两的银票:“三奶奶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只能劳烦四奶奶了。这些银钱,别过三奶奶的手,拜托您帮着置办,不求华丽,只要实在就行。剩下的银钱,或是给琳姐儿置办铺面,或是叫她留在手里做体己,全由着四奶奶安排。” 这也就是吴姨娘了。到底是干那一行的,这财产都是随身带的。这些东西,金家谁知道? 拿出五千两,不敢叫三奶奶知道。因为什么?因为她手里只怕不止五千两。等琅哥儿说亲的时候再看,她必是还能拿的出来的。 林雨桐拿着银票看了一眼,问说:“只怕吴姨娘这些年都没动过这些钱吧?” 进了府里,又不出门。不想引人注意,当然是不敢动的。 她诧异的看了林雨桐一眼,心里明白,自己的身份,四房是知道的。 吴姨娘垂下眼睑:“四奶奶要说什么?” “这银票……有记号!”她指给吴姨娘看。 有吗? 吴姨娘没看出来。 林雨桐对着窗户,将银票举起来,紧跟着,就看见几个非常细小的针孔。 这是? 这就是记号。 吴姨娘皱眉,从身上又掏出几张来,果然,每一张上面都有细小的针孔。这些针孔的位置一模一样。 她明白,这银票一旦拿去兑换,很快就能查到是她动用了大笔的钱。她动钱做什么的?是嫁孙女的。 干一行的,恨不能叫上面彻底的忘了她,怎么敢把儿孙都摆在人家面前。要真是这样,恐怕这一生都不能摆脱对方的禁锢。因为他们会想办法把自己的软肋攥在手里,自己不听都不成。 她的手不由的攥紧,却听这位四奶奶道:“……跟您联系的人是谁……我帮您除掉他!” 吴姨娘愕然:“你?” 林雨桐笑了笑,“我在边陲长大,边陲最不缺的就是奸细探子……见的多了,听的多了,会应付这些人有什么奇怪的……这里偏僻的很,天高皇帝远的,又深山茂林的,叫一个人消息……并不是太难的事。你不愿意被人盯着,金家上下没有一个愿意被人盯着的……你不试着挣脱,怎么能完全挣脱?” 这事可没那么轻巧。 杀人容易,杀了人之后,留下的后遗症也很麻烦。 况且,老爷还在用那边,是不会愿意杀人的。 吴姨娘摇头:“这事我得想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老爷不想?”林雨桐轻笑,“对您来说,儿孙重要。对他来说,金家重要……” “四奶奶到底想说什么?”能干这一行的,都不是笨蛋。吴姨娘已经听出来了,她甚至有种图穷匕见的感觉。 林雨桐面色一下就正了起来,“我想干什么?我想过清平安泰的日子,想要安安稳稳的活着,将来好含饴弄孙……我想,我这个想法,跟吴姨娘对儿孙的期许是一样的……” 所以呢? 林雨桐看她:“这些年,你当真是在府里生儿育女,本事都忘干净了吧?以前在府里,你知道老家的情况吗?” 吴姨娘摇头,不知道这边还有个老太太。 林雨桐摊手:“你看……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你怎么都不知道呢?” 吴姨娘面色一变:“四奶奶……还是把话往清楚的说……” 林雨桐看她:“金家是大家的金家,血脉相连,谁也撕扯不开谁。其实说实话,要是能分家,我们都想分家了。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清清静静的过一辈子……可是不能呀!别说老爷不答应,便是答应了,我们也不敢走……就怕被什么人什么事给连累了……” 吴姨娘的心砰砰乱跳:“四奶奶说的人和事,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你又怎么这么笃定,金家是有秘密的……” 林雨桐沉默了片刻,问说:“吴姨娘可记得二爷去时的情景?” 吴姨娘皱眉,似是在回忆什么:“……二爷去的时候……琅哥儿突然就出水痘了……根本就没顾得上……” 是!事情突然,谁都没反应过来。 林雨桐就道:“我们家爷也没见二爷的遗容……老爷说不好看,不叫看,说记着好的时候就行了!后来,他还想送二爷的灵柩回老家……可你说奇怪不奇怪,老爷也没答应。只叫金守家送了一趟。兄弟子侄,没一个护送的人……” 吴姨娘的眼睛一缩,似乎有点明白了什么。 林雨桐又道:“以姨娘对老爷的了解,你觉得那是死了亲儿子能咽的下这口气的人?可是就巧了,老爷还真就把那口气咽下去了,只说是病了,谁也不见,得有两三个月没出院子吧……姨娘可在跟前侍疾了……” 没有!紧跟着大姑奶奶也去了,老爷才出门了,去了许家,恨不能生吃了许时忠。许时忠在金家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晕倒了,是皇后打发人将他抬回去了。 吴姨娘心里剧震,那时候都以为是二爷的事带着姑奶奶的事,叫老爷痛上加痛,才如此迁怒的。如今再看……那个对着许时忠的怒,是真的。因为舍不得女儿,白发人送黑发人……可在二爷的事上……事后……都没见老爷的怒,他传递出来的信息,是他伤心,他愤怒……甚至紧跟着,都不怎么上朝了…… 没人怀疑过,因为老爷气病了。因为老爷借着姑太太的事发泄了怒火了,因为老爷对着皇上摆脸子罢朝了,后来,还是皇上亲自上门了,关着门跟老爷说了大半天的话,后来,老爷这才偶尔去上朝,皇上宣的时候才进宫议事的…… 可再反过来细细思量那些细节的时候,你会发现,很不对劲,特别不对劲。 吴姨娘不解:“……二爷没死?” 林雨桐摇头:“不知道!” 吴姨娘就看向后山方向:“想要验证,很容易。” 林雨桐摇头:“那里一定躺着一位的……这个时候也早是尸骨一堆了,看不出什么的。” 吴姨娘点头,“可二奶奶去了京城……” “那才对了。不管是皇位上坐的,还是监国的那位,都不会把往他没死的方向上想。”林雨桐看她,“姨娘……这个家水很深呐。可惜的事,咱们就站在水边,一脚都泡进水里了,可咱们却当真看不到湖底是别有洞天,还是污泥满塘……你不怕,难道不替三爷三奶奶害怕?” 怕!怎么会不怕? 人好端端的不会假死,可既然假死,那必然是有所图谋的。可笑自己在这府里三十多年,竟是什么也不知道。 就听这位四奶奶道:“也没想干什么,就是想着,哪怕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要是上天有眼,说不定还能从这深潭里脱身……以后海阔天空呢!” 吴姨娘看她:“你……是想叫我做什么吧?” “话不是这么说的!”林雨桐就道,“三房和四房的利益一致,可这样的事情,三爷和三奶奶却不适合知道。” 意思是两房合作。 吴姨娘苦笑一声,“当年生下三爷……为了他我收手了,不想过那种日子……可如今,为了三爷,我却不能不再过这样的日子……我知道了……我会留心的。”她将银票都收起来,“琳姐儿的婚事,就拜托给四奶奶了。” 林雨桐应承,但还是问了一句:“我想问问,姨娘给你们的上面送信,是送到哪里的……此人是谁……” 吴姨娘脚步一顿,“镇上的绸缎铺子的掌柜,新纳了一位侍妾……” 可你也没机会出庄子呀。 吴姨娘笑了一下,“那家开始收荷包……手艺好的,缝制一个荷包倒是能赚几个银钱。家里的婆子大房那边的几个丫头,都挺喜欢赚这一份钱的……” 明白了,不拘是放在谁的要往出卖的荷包里,也就顺手送出去了。 吴姨娘提醒说:“如今这些事是老爷在处理……” 林雨桐点头:“我晓得了。以后……还请姨娘多费心。” 是说帮着打探的事。 “三房以后……拜托了。”吴姨娘郑重托付,两人的协议就算是达成了。 这些事都是背后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大面上,林雨桐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忙。 这工部来人了,四爷得去招呼。 给老太太踅摸的庄子也找到了,在镇子的另一边,地没有这边肥,但买的大,足有两百亩。这次,四爷问过老太太,老太太叹气,叫直接写在姑太太名下。 姑太太最近正闹脾气,嫌三房把琳姐儿说给一个没爹没妈没根基的野小子,却不肯说给他们家。据说在老太太那边闹了好大的脾气,被老太太压服了,这才没闹腾起来。 这会子得了这么大一个庄子,人家还不在金家的庄子上住了。镇子上的院子她陪孙子孙女住,孙子白天过来上学,晚上回家住。儿子媳妇则到新庄子上去,照看着春耕的事。 她自己陪着孙子上下学,白天在这边陪老太太。 林雨桐把这老姑奶奶的房子还给留着,还留了人打扫着。这一点,她还挺满意的,对林雨桐比对孙氏要和蔼的多。 可她和蔼了,林雨桐反倒要躲着她。她是看上金逸了,也看上金双和金伞了。觉得这些孩子能干……可林雨桐可舍不得这些孩子去她们家。因此,干脆连老太太那边也去的晚了。 四爷忙他的去了,林雨桐则收拾了收拾,今儿她要去镇里,去那个绸缎铺子看看。毕竟要给侄女置办嫁妆,出去看看总是没错的。虽然小地方东西不好,但他们总有渠道买来好的。只当是找个采买的人。 金双要在家安排饭食,金伞也是忙的脚不沾地。林雨桐叫了连氏和曲氏一起,妯娌三个,溜溜达达的往出走。 一路走一路聊,说起琳姐儿的婚事,两人都眼热。连氏是有大闺女待嫁,曲氏三个闺女没儿子,谁家有个好姑爷心里多少也有个比对。 连氏更是道:“咱家这个姑爷,我们在州府的时候就听闻过……倒是好名声。” 林雨桐安慰:“学馆里那么多好小子,多留意留意,总能碰上合适的。” 连氏和曲氏倒是不好说了,四房能操心三房,他们去不好意思叫人家帮着瞅人家。 连氏知趣的就转移话题,“不知道这嫁妆是个什么章程?” 林雨桐还真计划着呢,“六十四台,不能比这个更少。” 这么多! 曲氏就道:“那怕绸缎铺那边的货色,您瞧不上。” 先去问问。 果然,那料子顶好的也就是中等的料子。而且颜色艳俗,并不合适。 林雨桐就看那掌柜,四十岁上下,留着笑八字胡,他小心的伺候着:“……您需要什么样儿的,小的去采买给送到府上也成……” “我跟你说不明白!”林雨桐坐在店里,“不光是要料子的好坏,还得要颜色花色,得清雅不俗……你家可有女人,我瞅一眼,就知道你们能不能帮我办这差事……” 是怕选的货不好吧! 这掌柜连连应声:“有的!有的!小的这就给您叫来……” 新纳的妾可是京城里大户人家出身的,之前也是姨娘,只是因为那户人家被满门抄斩了,这才被发卖了,流落到自己手里。 她那做派,可比这位四奶奶身边的两位奶奶都气派。 不大功夫,果然就带进来一个女人。 这女人……原身的记忆里有。 记忆里,她还是姑娘的打扮,跟在文家太太身后。 这是文家的女人。 对方视线落在林雨桐身上的时候也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噗通一声就跪下,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是……是您……没想到真能碰见您……” 其他几人都愣住了,林雨桐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抬手将人扶起来:“可怜见的!过的可还好?” 她眼泪又下来了,“主子都去了,我被他给买了……”她指了指这掌柜的,“他愿意花钱给主子们立个墓碑,叫后人有祭奠的地方……本想着能见姑奶奶,谁知道到了才知道姑奶奶没了……我家姑娘……她可还好?” 是说文岚儿。 好!都挺好的。 林雨桐安慰了几句,还道:“以后要是想见你们姑娘,只管去递帖子便是。既然是你们家的生意,那我就放心了。十车的上等绸缎,花色你挑,回头我叫人把定钱给送来……” 这女人连声应了,林雨桐就不多呆,带着连氏和曲氏就出来了。 她心里装着事,路上没耽搁,叫了文岚儿来,把见到文家故人的事告诉她:“……我不记得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跟在文太太身边,是个姑娘打扮的丫头……好似每次出门都带着她……长相嘛……鼻翼有一颗很小的红痣……” “是红豆!”文岚儿先是激动,急切的想问什么,可紧跟着就皱眉:“她怎么在这里?文家上下死绝了……下人们都该是官奴……她那样的长相,等闲是绝对不会卖的,卖也不会在外面随意发卖,都是会带到西北边陲之地,那里驻军颇多,八成都没有成家……若是有运道,被那些人卖去,也能过正头夫妻的日子……”若是没造化,只怕结局不会太好。 这是她被关在牢里,听那些看押她们的婆子说的。 也许人家有运道,没被发卖的那么远。可这么巧,就在金家的眼皮底下,这就绝对不对。 文岚儿皱眉,“红豆……是个稳妥的人……言语倒是不多……她是被捡回文家的,她家投亲,半路上遇到山匪,她父母都被杀了,只她藏起来躲过去了,一路讨饭……” 那些话她早年也信,可从京城回老家,这一路上多少艰难,她全看在眼里。如今再想那些话,只觉得荒唐。也就是内宅妇人会信,稍微有点见识的,都会察觉到不对。真要是这样,她一个小丫头,断断是没有这样的运道的。 越想越是蹊跷,文岚儿摇头:“这个人……我不见!” 林雨桐一把摁住她不安的手:“不!这个人你得见!” 文岚儿不解,但却没问,只皱眉应了一声:“是!”特别温顺。 林雨桐叹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也不瞒着你……她的身份确实是有问题……”接着,她在这姑娘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然后看她:“可明白了?” 文岚儿深吸一口气,手奇迹般的竟然不抖了,“明白了……我知道怎么做。” 不过这红豆很能沉得住气,以为很快就会来,谁知道,人家一直没来。林雨桐寻思,估计是想等绸缎采买好了再给送来。 她得空跟吴姨娘说了这个事情,吴姨娘却没想到会是文家的故人,她皱眉,“我也不清楚上面到底盯着金家想干什么……这几天我也一直很注意……老太太那边我接近不了,金一钱家的女人不简单,我不能操之过急打草惊蛇……”她说着,就有些欲言又止,“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不大好听……” “嗯!”林雨桐无所谓,“现在顾不上好听不好听,有什么说什么……” 文姨娘就问说:“其实太太是个糊涂人……也是个很奇怪的糊涂人。你说,这当了祖母了,真就不能孙子辈操心了?我做不到,九成九的祖母都做不到,就是老太太那么个明白人,不也做不到吗?可奇怪就奇怪在,太太做到了。孙辈的婚事……大奶奶上蹿下跳的时候多,可太太却一直没怎么掺和。大奶奶提的,她也就准了。但从没有哪件事,是她主动提出来的。琳姐儿不是她的亲孙女也就罢了,可璇姐儿却是亲孙女……这些年,除了亲近琼姐儿以外,别的孙子孙女她瞧见也高兴,但你见她接哪个过去养了?就是白天叫过去说笑解闷的时候也没有……”不奇怪吗? 整日里就一个人呆着,也不怎么出门。去请安了她见见,不请安了,她也从不出来走走。之前是天冷,如今是天气和暖了,正是出来赏景的好时候,可人家还是不出来。 日日的那么过,她是宅呢,还是……有别的原因。 吴姨娘摇头:“我拿不准!但作为妾室,这么说主母,确实是逾矩了。”何况,人家是四房的亲娘。 林雨桐皱眉,许真就是四爷原身亲娘的缘故,她还真从没怎么关注过这个婆婆。 这不能怪人家吴姨娘,她就是说了心里的疑惑而已,林雨桐摇头表示不介意,然后才道:“还有大奶奶……这个人,怎么看,怎么拧巴。短时间内,我其实是查不出什么的……其实,倒是有一个人,四奶奶或许可以一用。” 不用吴姨娘说,林雨桐都知道这个人是谁,“姚氏?” 吴姨娘点头:“四奶奶跟大少奶奶接触的不多,您接触接触……她其实也是个妙人!” 林雨桐却想着,徐氏奇怪的不是许是和小徐氏,真正有问题的是徐家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今天匆忙的很,家里请了工人修被水泡了的屋顶,先给大家更了再说。 197 清平岁月(27)三合一 清平岁月(27) 徐家? 四爷端着碗轻笑:“烦了这种游戏了。那就都别玩了!根子不是在徐家吗?”他相信桐桐的判断,“那就把徐家拉下来好了。” 只要拉下来了,他还折腾个屁。 谁也别想阻挡自己和桐桐过清平日子的脚步。 要是过的是富贵豪门,咱享受了荣华富贵,那为家族想着点,原本也应该。这就跟生做皇子,你就得装着天下是一个道理。先都得对的起自己的身份。 现在自己的身份是什么? 就是罪臣之子! 罪臣自己能活着并且活好,就且不错了。折腾那些阴谋诡计,什么图谋造反啦,谋朝篡位了。天下安定才多少年?打仗呀?也不怕遭雷劈! 徐家不是闹腾吗?估计是拿着金家的什么把柄了,这就跟扯着金家的蛋一样……事实上,徐家跟金家也真扯不开关系,徐家是金家这弟兄几个的舅家。这要真诛灭九族,金家妥妥的在九族之内。 徐家要真是闹出事端来,金家休想脱身。哪怕你躲在这犄角旮旯里,那也一样。 林雨桐就说:“老侯爷当初怎么就选了徐家的姑娘做儿媳……” 看这话说的,要不是徐氏,生出来的也不是他们这哥几个不是? 反正瞧着天下挺清平的,除了偶尔闹出来的土匪,没别的。不过这土匪嘛,腾出手总得灭了的,除开这些疖痫之疾,整个社会基本是运行良好的。 徐家到底想干什么这个咱也不知道,咱也问不出来。家里有徐家的女人,但估摸着知道的也有限。那我何必跟你费这个心思。把人先一把拽下来。拽下来之后……不管有什么鬼计划,你都先得搁置着。再慢慢的查问也行呀! 好吧。林雨桐比较喜欢四爷的做事风格。 就是这样,大开大合,磨磨唧唧的,太浪费时间了。 于是,四爷第二天就去了镇上,主要是茶铺,跟陈掌柜的喝喝茶,说的主要是琼姐儿的事。算着日子,琼姐儿快要生产了。四爷又给李诚写了一封信,安排了一些事情。 但回来之后,却直接去见了金匡。而且,面色说不上是多好。 金匡放在手里的工具,说在一边写字的琪哥儿:“给你爹倒杯茶。” 四爷摸了摸琪哥儿的脑袋,“门口守着,爹跟你祖父说会子话。” 琪哥儿应了一声,就利索的出去了,在门口站着。支着耳朵听着里面说话。 四爷开口说:“徐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匡手一顿:“什么?徐家……怎么了?” 四爷摇头:“我不知道徐家怎么了才来问,只是接到个信儿,说是徐家要不好了……” 这是实实在在的舅舅家,作为外甥不管是出于怕连累还是别的,着急的问一问怎么了。 金匡的手扶在椅背上,一副要起身的样子。可随即他又坐下了,“要不好了?”他叹气,“如今的朝局,谁家要不好了都不奇怪。也好,真要不好了……许才是最好的结局。”他认真的打量了这个儿子一眼,然后摆摆手:“放心,连累不到咱们家。” 四爷就问说:“徐家的老家在哪?” 是说可能会发回老家吗? 金匡挑眉便问:“你不知道你外家的老家在哪?” 四爷看他:“徐家是前朝老臣,因着破城时砍了燕帝的头颅大开城门,做了降臣,徐家的祖坟就在京郊……” 金匡缓缓点头:“我以为你们母亲告诉过你呢,既然没有,那我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徐家是大燕的开国勋贵……跟咱们是大周的开国勋贵一样。大燕传国两百余年,徐家始终盛宠不衰……” 四爷点头,明白这里面的潜台词了。没有哪个家族能始终兴盛不衰。况且,大燕也出过几个昏聩的帝王,到了末帝,更是荒唐异常。在这样的帝王身边,还能始终兴盛,那这陪王伴驾的,得是什么样的人。 四爷脑子里过了一遍徐家的人,有耿介的,有深沉的,有狷狂的,有逢迎谄媚的。这要是叫别人看,也最多说是这家的兄弟差别也未免太大,可如今再看,只怕每个人都有他们固定的人设,不管是碰上什么样儿的帝王,总有人能投其所好。 这个无法评价好坏,世人根深蒂固的思想就是不能堕了门楣。 徐家先祖给徐家换了荣华富贵来,那徐家的后辈就要想方设法的守住这份富贵。家族传承就是这么传承的。 四爷表示明白了,随即又问:“当年砍了末帝的头……是活着砍的,还是从尸身上砍的……” 金匡握着茶杯的手明显僵硬了一瞬,“你怎么会这么问?” “从活人身上砍的,那他就是大周的忠臣。要是从死人身上砍的,那……”四爷说着,话音一转,“早些年闹的很凶,说是前朝的余孽要刺杀外祖……说是外祖当年带人搜捕前朝皇室……皇长孙就是他搜出来亲手交出去的……是吧?” 金匡翻来复去转着手里的杯子,然后朝后面的椅背上一靠:“……你比你二哥更聪明……更识时务……” 四爷坐在对面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我猜对了!徐家是从末帝的尸身上砍下的末帝的头……他搜捕前朝皇室是假,救下皇长孙是真……他交出来的是替身,可对?” 金匡闭眼,良久之后才点头:“都对!但这事,是我跟你母亲成亲生下你大哥之后,才知道的事。这件事徐家做的隐秘,又有人配合演戏……真真做成了徐家是前朝叛臣的假象,先帝都不曾怀疑……” 四爷眯眼:“父亲是怎么发现的?祖父都不曾发现?” 金匡摇头:“那个时候,大周初立,百废待兴,有多少事情要忙,徐家也确实做的真,当真就没人发现。因为搜捕前朝余孽的功劳,徐家说动了你祖母,要将你母亲嫁给为父……这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成亲后,先生了你大姐,再生了你大哥……许家本是要让人将一个婴孩跟你大哥调换的,事实上当时已经是调换成了……不过是巧了,你大哥出生的那天,府里闹贼了,关了府门,在查这个事,结果那婆子把裹着你大哥的包裹只能藏在假山洞里……你大哥生下十一月……” 农历的十一月,京城已经很冷了。 “是那个飞贼救了你大哥,他没处躲没处藏的,躲到假山里,发现了你大哥。他知道那日府里的夫人生孩子……以为是有恶仆害主,胁迫了巡逻的护卫要见我……我这才看见了已经起热,浑身的污秽都没清洗的你大哥……而产房里,确实是有个孩子,那孩子……不像是刚出生的,即便没有满月,也生下有几日了…… “然后呢?”四爷挑眉,“大哥换回来了……可那个孩子呢?” 金匡重新又闭上眼睛:“你何苦追根问底呢?这么着过着日子不好吗?” “我想即便是哪天死了,我也想死的明白些。”四爷看着他的眼睛,“那个孩子……你没有还给徐家……” 金匡点头:“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这后面的事情,那就是一个孩子,我还能杀了他?我把那个孩子交给了飞贼,叫他带着想去哪去哪……随后才调换孩子的事,可惜,产房里除了昏过去的你娘,其他的都死了……我当时就想到了徐家,因为产房里的,都是徐家陪嫁来的。最后,徐家的给的结果,是你娘嫁出去却守寡的庶妹连同她的姨娘合伙谋害的。那庶妹嫁出去半年男人死了,她还怀着身孕,她不甘心,所以想将俩孩子调换了……那位老姨娘和你娘的庶妹也认了,当着我的面认的……明知道这里面的事不简单,但那时候哪里会想那么深?当时事出突然,你大哥又病的在吊命,我全部的心思都在你大哥身上,根本就来不及细想……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徐家怎么样,随他去吧,跟咱们不相干!” 这就是不配合着往下说了。 四爷起身告辞:“那父亲歇着,我先下去了。” 金匡摆摆手,一副你随意的样子。 四爷从里面出来,琪哥儿在外面等着,金守家也在院子里站着。 “今儿你娘做了你爱吃的,要不要跟我回去?”四爷主动先把琪哥儿叫回去。 琪哥儿一乐:“好啊!”然后朝里面喊:“祖父,我先回家吃饭了。” 金匡在里面‘嗯’了一声,琪哥儿没心没肺的跟他爹出来,可一出正院,他的脸就垮了,拉着他爹的袖子说了一句:“爹,我有点怕!” 怕什么呀? 怕也得往前走呀。 四爷叮嘱:“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多话,明白没?” 琪哥儿点头:“我肯定跟谁也不说。” 晌午的时候,四爷跟桐桐在院子里喝茶,院子空旷,四周无遮挡,说这些私密话最好不过。 林雨桐听了一遍,大致明白了一些。那意思是徐家想把大燕的皇室遗孤偷着养在金家,不过是没办成。还因为这件事被金家给警觉了,甚至是还因此害的金伯仪的身体一直病病歪歪的。可这也说不通呀,徐家已经这么着了,金家躲着都来不及,何苦再娶进一个小徐氏? 小徐氏这个事情,四爷倒是知道:“那时候金匡不在京,是徐氏做主的。当时病的七荤八素的,眼看就不中用了。是小徐氏冲喜成的亲。从说亲到成亲,前后不到十天……” 等金匡回来,这都成了既定的事实了。 这怎么听着,都像是徐家跟狗皮膏药似得都黏上了呢。 林雨桐想了一回,“徐家的姻亲故旧在京里当真不少……” 是啊! 不光是跟门户相当的联姻,每一代都养不少像是白氏一般的养女。 所以,这坏事的根子一定在徐家身上。一棵大树,这触及到埋在下面的根了,就不信这枝叶不晃动。这一动,就好办了。最好是连根拔了,自家才有消停日子过。 就只四爷今儿这投石问路,就足以叫该动的动起来。 那边金匡靠在椅背上,半天都没有动。等到金守家进来,他才道:“叫金一钱来。” 金一钱来的很快,他一进来,金守家就出去了。 金匡道:“送出消息……就说,盯着京城的消息,许是机会来了……” 金一钱其实并不是很明白这些话里的含义,但他没有犹豫,重复了一遍老爷的话,确认之后,马上从里面出去了。 等金一钱走了,金匡才叫了金守家进来,嘴角挑起几分凉薄又快意的弧度,“想办法叫小徐氏知道,徐家要不好了……” “徐家要不好了?”小徐氏看着站在下面的丫头周红,“你打哪来的消息?” “吴姨娘……”周红低声道,“我听见吴姨娘跟婆子在厨下说的……” “原话是怎么说的?”小徐氏站起来,急声问道。 周红被小徐氏的样子吓的朝后退了两步,“就是……就是太太那天吃了四奶奶做的佛跳墙还是什么的,今儿又说想吃了。吴姨娘本说去告诉四奶奶,结果太太不叫麻烦四奶奶,说四奶奶忙,吴姨娘就说,心疼儿媳妇就不说心疼她……说她这么大年纪了,还得跟丫头子似得伺候主母之类的话,最后又说什么……要不了多久,就顾不上吃啥了,给啥也能吃的香甜……那婆子就问为啥,说太太现在日子也算是顺心……吴姨娘就说,顺心?她快顺心不了了!徐家要不中用了……那婆子就问说吴姨娘说的啥意思……吴姨娘就不说了,只说是气糊涂了瞎说的……可我看着,也不像是瞎说的。” 吴姨娘能从哪里知道徐家不好了,必然是老爷说的。 她一刻也不停,奔着太太那里去。 徐氏却皱眉:“胡说,要是徐家不好了,姥爷不能瞒着我。别闹腾,好好给老大祈福要紧。这些事都是男人该管的事,你跟着掺和什么?” 小徐氏抿嘴,徐家怎么会出徐氏这样的女人,她张嘴再想说什么,那边徐氏却已经拿着经书看了,“去吧去吧!精心最要紧。” “是!”无可奈何,小徐氏从屋里退出去,一步一步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徐氏在小徐氏出去之后,慢慢的闭上眼睛,手里的佛珠却比平常转的快的多。 小徐氏回去,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叫了周红过来:“……你且好好去替我办件事,你的婚事不要忧心。县尉家的次子正在说亲,这亲事我会放心里……假装不会少了,三房的嫡女六十四台,我为你准备四十六台……” 周红大喜,噗通一声跪下:“奶奶只管吩咐,我定是给您办到的。” “去学馆替我找个人,代个口信……” 于是,茶没喝完,先是琨哥儿回来说金一钱出庄子了,再是金逸来说,大房的丫头去了学馆方向。 琨哥儿急了,“我叫人给三弟传话,叫他主意点……” 不用! 学馆就那么大点的地方,瞒不了人,不用特意去说什么。 周红一个姑娘家,其实到这地方还是有些不自在的。她以前也来这里,太太过来让给大爷送点东西。 今儿过来之前她已经问清楚了,大爷今儿的课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就是念书背书,学馆里半日其实没老师的,全凭自觉。 奶奶叫找的人是学馆里一个叫秦海的学生,她原本也不认识,更没听说过。因此到了地方,就找了人问,说是认不认识一个叫秦海的。 还真有人认识,只说等着吧,我去帮你叫。 可这边找了秦海,那边路六爻就知道了。路六爻定了金家的小姐,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如今又来个金家的养女来找秦海,难道又是个幸运儿? 边上就有人问:“谁知秦海?” 路六爻记得住,“是住二排三号学舍的,说是家里是行商,如今想安稳下来,在州府置办了产业,他过来附学的……” 刚开始路六爻也没在意,可紧跟着,秦海就请假了。请了一天的假! 有人就说是肯定跟六哥一样,回去找媒人去了。 可这要是去州府,两天的时间能打个来回,这一天的时间能干嘛? 因此,秦海一走,他也出了庄子。如今庄子的前面不那么开阔了,工部来人监督,府衙和县衙出银子给修宅子呢,因此,这府衙和县衙都派了差役在这边看着呢。他跟府衙的差役熟悉,跟这边县衙的差役也不陌生。毕竟,这边县衙的差役属于府衙的下属,有那跟着县太爷出门去过府衙应差的,就不可能没跟他打过招呼。 熟人在这边,他还专门请了这些人在镇上吃过饭,去庄子里自己的客院做过客。这些交情都是在的。 他此时找这些人,请他们腾出一个人来,跟着那个秦海,看看这家伙干什么去了。 晚上的时候,路六爻跟着珅哥儿来了,“……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去了县里一个叫万安镖局的地方……” 万安镖局? “这个镖局以前没听说过,我已经叫人去打听底细了。”路六爻又多补充了一句。 这小子可真灵性,不用人吩咐,就知道要怎么办。 四爷就问:“在学馆,不妨碍什么吧?” 路六爻就回说,“不妨碍什么?州府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心里都有数。” 很好。 而金伞今儿回来的晚,是被饭馆的掌柜的给送回来的。林雨桐叫琨哥儿亲自给人家道谢,这才把金伞领回来,“……老管家去了酒馆,然后酒馆的小伙计就出了镇子。我就跟了一段,见他出了镇子就是饶了一圈就回来了,我就知道,我被人给涮了。不过老掌柜的孙子齐全却看见了,说是酒馆的老板今儿关门早,去赌场玩去了……” 还是通过赌场在传递消息。 又这个方向就很好,剩下的事情就不用管了。静等着就行了! 四爷给李诚去了信,信是密信,落到别人手里也没用。而信到的时候,京里早是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致了。 琼姐儿临产了,女婿回来后就接到贺家去了。紧跟着王府就送了两个嬷嬷过去伺候,月份大了之后,许家又给送了两个,如今临产了,除了王府拍去的,还有从宫里出去的嬷嬷,只一点,就是要求母子平安,不能有任何闪失。 李诚的妻子岑氏不光亲自去了,还拉了顺王的世子夫人跟着一起坐镇。 随从急匆匆的过来,李诚还以为是贺家那边出事了,结果却是送来一封不薄的信。信接过来,他就把人打发了,自己在房里把信拆了,重新给信上抹了一层东西,等字迹出来读了一遍之后,才面色大变。他一刻钟也不敢耽搁,将信收到怀里就出去。 世子正在书房,一听弟弟来了,他先头大,“你嫂子跟着去了,他贺家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乱动手脚。” 李诚担心的不是这个,许时忠一派人去,他就知道出不了事。这会子他也不辩解,只把书房里伺候的都打发了,才把信逃出来递过去,“大哥,你看看!” 看什么? 世子先开始看只是皱眉,可等看完,眉心都拧成疙瘩了,“这个事……有点大!” 李诚心里惊疑不定,“我是知道金老四的,他跟着咱们混是没错,但他嘴里从不说虚话假话。徐家是他舅家,这事就更加准上三分……哥,这事怎么办?” 他哥起身,“跟我走,去见父亲。” 顺王拿着信从头到尾看了三遍,这才放下,“这个金老四……有意思!” 什么意思? 心上写的这些个徐家的事,不说十分正确吧只怕八成是准的。但徐家谋划这么些年,都没有露出一丝马脚,可见做的有多小心。金家要真是拿住徐家的把柄了,就不会躲到那鬼地方去了。可见,他手里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东西。 他所算计的就是,第一,要叫徐家做惊弓之鸟。慌了,才会露出马脚。第二,算计的也就是人心了。人人都说许时忠是狼子野心……那他就需要一次能巩固皇权的行为证明他对大周,对皇室依然是忠心耿耿。那有什么比拿下徐家这种藏匿了前朝皇室余孽更好的契机呢?别说徐家八成是真有这事,便是没有这事,许时忠有这个借口也会发难的。尤其是在徐家已经向他示好的情况下,他更会如此。 顺王失笑了一瞬,然后将信纸递给李诚,“给许时忠送去吧,这信原本也不是给你的。” 啊? 世子白了他一眼,“金老四跟你也有二十年的交情了,他不知道你有几斤几两,这种事是你能办的动的。送去吧,许时忠不定怎么恼怒呢。那徐家据说是想把家里的芝兰玉树拿出去,求娶许时忠的闺女。许时忠就那一根宝贝的独苗苗,一看金老四的信就明白了,徐家是想算计他。你觉得以他的脾气和心性,徐家能有什么好结果。”他点了点那信纸,“金老四这个时间点选的好……” 顺王闭上眼睛,最可怕的是此人对当权者那种心态的把握,可谓到了极致。 这种人若是在朝堂,必是权臣。金匡啊金匡,怎么吓了眼看中老二,把老四这颗苗子给遗漏了呢。 李诚木着一张脸出去,就碰上从贺家回来报信的:“给二爷道喜,姑奶奶母子平安……” 生了个小子! 这可是喜信! 他一边叫人马上给送喜信去,一边往许家去。 许时忠并不知道李诚为什么来,一听说他求见先问边上伺候的,“是贺家又出事了?” 没有啊! 那是为了什么? 先把人叫进来,李诚这边只把信纸放在桌上,说了一句:“老四叫人送来的。” 什么呀? 拿到手里还没来得及看呢,外面就来报,说是宫里来人了。许时忠也没回避,把人叫了进来。进来的是个小太监,年岁不大,进来就噗通跪下了,“大人……大人……宫里一位才人娘娘生下一位公主……已经有人往宗人府去了!” 什么? 连李诚都吓了一跳,宫里还有娘娘怀孕吗?之前没有得一点消息呀! 顺王就是宗正……如今突然的冒出来一个公主……坏了,是非来了。 这上宗牒不是那么容易就上的,这得查的。这位娘娘在什么地方承宠的,这得看宫里有没有记录。后宫没有太后,是皇后管着。妃嫔伺候了皇帝,这是要拿去给皇后盖印章的。若是皇后知道,那许时忠不可能不知道。如今看报信的这个慌张样儿,分明许时忠就是不知道。这多一个公主本没什么大不了,但这里面透漏出来的出来意义是不一样的。很多事情都将不一样。 许时忠眼睛眯了眯,可也只是眯了眯。一个奶娃娃,还是个女娃娃,这不是什么大事。幸而这位生了,给他敲响了警钟。宫里……皇后并没有把控的住。现在能生的公主,保不齐哪个的肚子里就怀着皇子。 皇上不消停,盯着女人的肚子这种事他做不出来。如今要紧的是,得先坐稳了位子,大权在握了,别说是会生什么皇子,就是皇上又好了,他都没办法。反之,你现在跟个奶娃娃较劲,其结果呢?只会站在更多人的对立面上。 他不着急,他有的是耐心。 于是,他特淡定,“这是喜事呀!”说着,就看李诚,“你回来告诉王爷,请他赶紧往宗人府去,我这就打发人知会皇后……” 意思是需要什么,什么手续就有,不会叫你们为难。 这般的善解人意,李诚知道,金老四算许时忠的心思,这次是真算准了。 公主的出生带来的消息还没扩散出去呢,前朝就又发生了大事。 徐家获罪了! 这个从前朝开国就兴盛起了的徐家,赫赫威名三百余年,就这么被禁卫军围了。 罪名呢?罪名吓了人一跳,当年徐家本就是假降,这一家子都是前朝余孽…… 怎么可能呢? 徐家的姻亲遍布,就连许时忠也一样,金平安是徐家的外甥女呀。徐家老爷是许时忠的妻舅。 这种亲戚关系,你就是要怀疑,也得抻着劲儿。 但上折子求情的人依旧是有,都是一套言辞,该彻查。 彻查呀! 许时忠没往出暴别的,只扔出一件事,那就是金家当年被换孩子的事。那什么徐家的庶女老姨娘的,都死了。但是死了并不等于没的差了。 许时忠只要愿意查,就能查出蛛丝马迹来。还真不是作假的,那庶女确实是生了个孩子,但那孩子是个女孩,庶女的婆家有人知道那事,那女孩养在远亲家,如今都当了祖母了。 所以,当年那个男孩哪来的?又去了哪里了?为何花费代价要往金家换,差点害死了金匡的嫡长子? 徐家几位老爷,几位爷全部都收押。其他人被圈在府里,不能随意进出。 不是要审吗? 那就审吧。 许时忠还不插手了,交给刑部,你们审吧。 刑部里,徐家的底子很厚实。前后有两代徐家人都在刑部里任过堂官,这不可谓是不通融。 结果徐家七位当家的男人,在刑部里只关押了一晚,就都暴毙了。 外面众说纷纭,说是许时忠干的。可许时忠知道,金四这次说对了,徐家当真是藏着大秘密的。 他此刻站在李昭的床前,把这些事原原本本的都说了:“……前朝的余孽,藏着的很深。这宫里,只怕也不怎么干净。他们的人,可能藏在你身边,也可能藏在我身边……便是皇后身边,也难保干净。” 李昭抬眼看他:“召……金家……回……” 许时忠摇头:“金家不能回来!老师的心里还是装着你的。所以,只要我活着,老师就不能回来。” “老四!”李昭低声道,“老四……” 许时忠摇头:“辽东那地方……安稳不了多久了……顺王和老四在那边,我心里安稳,至少我知道,咱们不会腹背受敌……” 李昭便沉默不语了,两人至少在有些点上的想法是一致的。 两人相对无言许久,还是许时忠打破了沉默,“我想见文氏。” 李昭皱眉:“……后宫……” 意思是那是他后宫的女人。 许时忠冷然:“我对你的女人没兴趣。我想见她……是因为想问她当年……宜安临死前的事……” 李昭看他:“……什么……意思……” “不知道!”许时忠摇头,“就是直觉……这种直觉……很不好……” 李昭沉默,然后点头,朝后指了指。 文氏就在后头,她双目无神的拿着书,靠在榻上,什么公主皇子的,爱生不生,她这会子满脑子都是徐家的事。 徐家出事了! 这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 她曾经是金仲威的妻子,对这个丈夫她自问是了解的。其实,金家那么些人里,她一直都知道,跟徐家走的走近的,其实是他。这件事她一直没都言语过,毕竟大房娶的是徐家的姑娘,但二房走的近……她也觉得是徐家势利!大房二房一起下注。 可如今再回头去看,文氏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实在是想不起哪里不对。 听到脚步声,看到走进来的许时忠,她摇头:“你别问,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我真不知道!” 许时忠坐在她对面,“你能确定,宜安他真的死了吗?” 这话你已经问过我很多遍了。 是!我确定,他死了,真的死了,身体就是那么一点点变凉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文氏不解。 “如果真死了……”许时忠就道,“那我心里的有些想头就是胡思乱想的。” “什么想头?”文氏顺口问了一句。 “我记得金伯仪的生日是十一月,宜安比他大哥小……一岁,其实不到一岁,是小了十一个月。他是第二年十月的生日,对吧。” 对的! 许时忠就道:“那就是说,岳母是在生了长子刚出满月,就怀上了宜安……” 没错! 许时忠又道:“金伯仪险些被换走,冻了一晚上的婴孩,病的都快救不过来……这金家上下都知道的事……” 对! 孩子成了那样了,徐氏刚出月子,金匡就跟徐氏同房,然后还叫徐氏有孕了? 文氏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时忠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到哪里去了?要是宜安真的没了,那我就是胡思乱想的……算了……不说了……” 文氏却觉得听的糊涂,“你把话说清楚。若是宜安没死,会怎么样?” 许时忠垂下眼睛,然后定定的看着文氏:“他要是没死……那我就在想,他会不会就是那个徐家要想方设法,养在金家的孩子……” 你怎么敢这么想? 那个孩子要比金伯仪还要先出生的,年龄怎么瞒的过去? 是啊!这就是想不通的地方嘛。 许时忠自嘲的一笑,“所以,我才说我是胡思乱想的。宜安没了……不管他是谁,没了就是没了……” 他走了,可这话却给文氏的心里揣进了一只老虎……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屋顶被泡了,当初说好的赔偿,结果一听装修公司的工程预算,觉得花销大,人家不认了。今儿跟人吵吵,吵的我火大。这会子又来敲门叨叨了!我也没法静心再写了,先这样吧。 198 清平岁月(28)三合一 清平岁月(28) 徐家的男人们,在牢里就那么死了。死的不明不白。 许时忠秘密见了周家的人,怎么回事?别的人许是不知道,但是周家?朝廷的耳目,事先打了招呼,专门叫盯着这件事,看看谁都突然蹦出来。结果呢?人就突然的被杀了。 许时忠岂能不恼怒? “周大人……”许时忠深深的看着对方,“这不光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这也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以为这只是在跟我挑衅吗?这也是在挑衅你。” 这位周大人垂下眼睑:“……我查问过了,徐家的人关在牢里,咱们的人可是一口水都没给喝呢。结果……您猜怎么着?有人拿了二爷的腰牌,另有皇后赐给的玉佩,要进去探看。不仅是看人,还拿了吃食进去……吃的吃进去不到一盏茶工夫,人就死了。那送吃食的人,犹如泥牛入海,哪里还寻的见?这件事要查,还得从二爷身上查。” 许时忠一时语塞。 许时思是自己的弟弟,是周家的女婿,两人两厢无言,说不出相互指责的话来。 “这孽障!”许时忠厉色道:“你只管拿人,将他带回来……” “皇后……”周大人便道,“皇后那边还得请许大人周旋。” 是怕皇后阻拦吧。 许时忠就打量了对方一眼,“暗影什么从时候起,开始学会看后宫的脸色了?” 周大人微微一笑,别的话没有,只端着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许时忠话说出去就有点后悔,但这个周家啊……现在还真不能得罪!自己便是现在紧着训练人手,也不能像是暗影一样,能把触角伸展到大周的方方面面和角角落落。 他把话又兜回来,“这事原也不该苛责。可咱们如今该同舟共济才是……别的还罢了,只这宫中,那个什么才人生了个公主,保不齐哪里的宫女小妃嫔们,谁就会生下一位皇子。这皇子虽是奶娃娃,可宫外不是奶娃娃的多的事。从宗室到勋贵,从勋贵到满朝的大臣……周大人,你说皇上要是好了,他是恨你的多,还是恨我的多?” 这位周大人眼里的暗沉一闪而过,暗影是刀,等刀反噬了主人,还想得了好?反之,许时忠就不一样了。他先是跟皇上有非比一般的情分在,皇上便是要杀,也只杀他一人。他的家人,绝对不会伤了性命。 可自己呢?周家男丁兴旺,大大小小的几辈人,百十口子呢。 是的!不管以后如何,皇上是不能再出现了。他点点头:“您说的是!宫里……我会注意,若是真有……” “真有咱们也不能动手……还有,得看着皇后的一举一动……”许时忠沉色道,“妇道人家嘛,在宫里吃吃喝喝的,听几出戏,这都是小事……但多的却做不得。皇上还在,别放纵的皇后不成个样子。” 意思是不用因着是他的妹妹就网开一面。 周大人表示明白,就又问说:“宫里的另外一个女人呢?” 谁? 周大人不说话,只看着许时忠。许时忠秒懂,这是说文氏吧。 文氏呀,“别管她……她跟一般的女人不一样。” 不一样的女人才更叫人防不胜防。 “但她没有一般女人的蠢劲。”许时忠就道,“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你放心……她不是障碍。但是……该看着还是要看着的……”他的眼里多出了几分冷厉,“她若是有一天,又上了龙床了……那就别留了。” 说的周大人都要以为许时忠看上了文氏。 这个话题不是个好话题,周大人就问说:“接下来,徐家该怎么办?” 怎么办? “你是熟手!”许时忠看着他笑了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当然了,拿自己的孩子套狼,谁都舍不得。徐家跟你我非亲非故的,当家的男人死了,徐家还有那么多人在呢。撒出去,我就不信背后的人不动。” 周大人的面色不曾变化,应了一声是。 等他走了,许时忠一边叫人请李诚,一边提笔写信。写给老师,那是不现实的。他回信……写给老四。另外又叫人问英姐儿,可还有什么药捎带给外祖家的。 李诚来的很快,全程黑着脸。现在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对许时忠惧怕的多。盖因这徐家当真了得,这京城中,竟是有一半算得上人物的人家,都跟他家联络有亲。这亲套着亲,谁知道以徐家为开始的这个漩涡,会不会将更多的人家搅进去。 别人不说,便是自己大嫂,世子夫人的娘家庶弟,娶的继室也是徐家的养女。 你看着关系套的,那边今儿一早就上门了,叫自己出来打探消息呢。自己正推脱呢,说我跟许时忠那王八蛋不熟,结果这王八蛋就打发人叫自己了。 进了书房,他正在往信封里装着信。然后亲自将信口封上,还用了蜡印。 “这信,以你的名义,捎给老四。”许时忠在信上点了点,“很重要!” 李诚也没兴趣看,直接将信往怀里一塞。 许时忠摆手,“英姐儿还想捎带东西,回头我叫一起给你送过去。” 李诚‘嗯’了一句:“那个……徐家的事……快完了吧?” 嗯!快完了。 说完果然就完了,徐家剩下的人全都入罪,发配辽东。 等李诚叫把信送出去,这消息才出来。 辽东?辽东什么地方? 银州丰喜! 不是金家的地方吗? 许时忠这是想干啥? 四爷和桐桐也顾不上许时忠想干什么,京城的消息传过来,且需要时间呢。 三爷那边忙着春耕的事,其实也不用他干啥,都有老农看着呢。孙氏在绸缎铺弄来了上等的布料之后,那就更满意了。知道林雨桐是真心实意的想好好的给她闺女陪嫁,那她这当娘的,还有啥心思?很多细致的活这不都得当娘的来嘛。 所有的精神都被嫁妆占据了,琅哥儿在学馆里,也不一定每天都按时回来。反正大部分情况,是被路六爻叫去了。琅哥儿还怪信服路六爻的,有时候晚上不回来,说是跟姐夫住,孙氏也不计较。放在那边特别放心。不过是也因着琅哥儿常去,倒是叫路六爻那边被照顾的更好。 大房那边改变最大,除了小徐氏,好似人人都变了。那父子俩出来走动了,瑞哥儿早上甚至能跟着晨练的那些小子一起慢跑两圈,过来跟林雨桐学一套养生拳。 瑞哥儿一好,别人不说,姚氏看上去便开朗多了。虽然夫妻两人还是不能同房,但这总好过守着一个整天吊着一口气的人强。日子不能只看眼前,还得朝以后看。养上三五年,彻底的好了,到那时候也来得及。徐氏和老太太也常开解,说这生孩子,二十三四的时候是最好的。其实不用开解,姚氏心里也想的明白。哪怕从此以后,就像现在一般,每日都能见两面,说上几句话,她也是心满意足的。 而小徐氏,却真不出门了。哪怕是金伯仪如同翩翩谪仙一般,能在宅子里四处活动了,她也真不出来相见。 徐家的事,她放在心里,却琢磨着呢。一日比一日的心焦。 四爷每天泡工地,这宅子建起来,往后祖祖辈辈都是退路。宅子里的密室,逃生的地道之类的,这都得自己人盯着的。至于干活的,那都是晚上干活的人。这些人是路六爻找来的。他自己不参与,一水的聋子哑巴……人家专门干这个的。挣的就是这份钱。 想进这一行,想要吃这一碗饭,有办法,选一碗药……这是保命的法子。 林雨桐呢,真就忙了。她得空了还自己进山。两场秋雨下来,山上的菌菇就冒头了。金伞在镇子上收呢,这玩意有多少咱要多少,吃不了都干着,冬天吃。选了品相好的晒好,这是走礼的好东西。 家里的孩子也是一样,有一个算一个,都忙的脚不沾地。 四爷平常就跟他们说,别管外面是啥世道,不外乎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别慌,别忙,别觉得无所依靠,回来了,这心就得放踏实。 结果这一忙,都把白氏这一茬子给忘了。 这天早上,林雨桐还睡着呢,就听金双在外面叫了:“娘……娘……我给二少奶奶送早饭去,没叫开门……” 林雨桐蹭一下坐起来,算日子,这怀了得有九个月了。不到日子。按说还得半个月才道预产期呀!她套了衣服就出去,琨哥儿听到动静已经在白氏门口了,敲了两下,里面还是没动静。他急的一脑门汗,一脚就给踹开了。林雨桐跟着进去,就见白氏在炕上,自己咬着一块白布,一头的大汗……这是已经发动了多久了? 林雨桐直接就怒了:“你不拿你的命当回事也就罢了,怎么连孩子的命你都不当回事?” 琨哥儿最近就在白氏的隔壁住,为了方便,还专门准备了个报警的铃铛。白氏只要拉绳,琨哥儿那边的铃铛就响了。他还怕一个铃铛的声音太小,那边是一串的铜铃铛。结果琨哥儿事先都不知道,可见这发动了,白氏压根就没想要求助。 林雨桐过去看,宫口只开了一点,但身下却湿的不少。这羊水破了,且流了这么多,宫口迟迟不开,再耽搁下去,特别危险。 这白氏怎么主意这么正呢! 她赶紧叫金双,“你们在后厨烧着水吧……这里不用管。” 林雨桐在里面给做助产,外面已经嘈杂了起来。金家的下一辈的第一人,金匡都叫金守家过来听着信儿。老太太,徐氏,姚氏,孙氏,连氏,曲氏,就连一直没出门的小徐氏,也在最后赶来了。都在外面站着。 老太太一连声的道:“接生婆马上就来了……马上就来了……” 不等接生婆来,白氏疼的终是喊出声了。孩子冒出头来,头发乌油油的,等身下一松,还没醒过神来,就听到一声婴孩的啼哭声。 林雨桐将孩子赶紧保住,叫白氏看:“是个姑娘,咱家的大姐儿。” 白氏只扫了孩子一眼,紧跟着便转头,闭上了眼睛,“……抱走吧!我就不看了……” 琨哥儿就跟着门帘子站着呢,这会子听了这话,真就冷了透彻。他没问白氏,只急着问说:“娘,孩子好着没?” 九个月了!也不算是早产。掂量着,六斤重呢。 浑身摸了一遍,健康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 林雨桐抱着孩子,说琨哥儿:“报喜去吧!叫婆子抬了水进来,我给孩子清洗……” 至于说白氏,叫婆子帮着收拾就行了。 白氏没看孩子一眼,林雨桐走的时候也没看白氏一眼,将孩子包好,直接给抱出去了。 这么些人,见林雨桐把孩子抱出来了,都愣住了。 这是…… 都知道琨哥儿两口子闹的不好,但也没想到不好到这份上。在大家看,林雨桐这婆婆不错了,怎么媳妇刚生了孩子,就把孩子给抱走了。 林雨桐拦住要问话的徐氏,而是看向小徐氏,“大嫂,如您所愿了。” 什么? 林雨桐抱着孩子转身往正屋去,“琨哥儿的和离书都写好了,这是白氏听了你的话,要求的。我们从来不做强人所难的事,这就把白氏带走吧!” 徐氏愕然的看向小徐氏,“你……你干什么了?” 小徐氏脸上有了些慌乱,“两孩子过不到一处……” 徐氏一巴掌拍在小徐氏的脸上,“你嫁给我儿子了……从此以后,你就是金家的人。你要是想着念着徐家……今儿也叫老大写了和离书,放你归家吧!我金家要不起你这样的媳妇。” 小徐氏捂着脸,始终都没有说话。 琨哥儿站在台阶上,冷冷的看着。 徐氏看着孙子的表情,泪一瞬间就下来了,嘴里念叨着什么,然后扶着吴姨娘的手,几乎是脚步踉跄的去了。 她这一走,孙氏就朝连氏和曲氏摆手,这是四房和大房的事,别掺和了。白氏是个糊涂的,本该是上上等的日子不过,非听徐家的话。这大嫂子也是吃错了药了,她徐家的养女她过问过问本没错,可你挑拨的两孩子没法一块过日子,这就很过分了。这是要跟四房结仇了! 小徐氏深吸了两口气才平复了心情,就她跟姚氏,她也没法带着白氏走。 本想进去看看白氏,问她一声,怎么能把自己给说出去。可看着冷冷的,眼里像是淬了冰的琨哥儿,到底是不敢过去。她脚步一转,一步一步走远了。 姚氏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赶紧去找瑞哥儿商量去了。婆婆做出这样的事,这叫以后大房和四房可怎么相处? 瑞哥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母亲让白氏跟二少爷和离。”姚氏都快哭了,“孩子刚生下来,这就没娘了。母亲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没个缘由,好端端的,这四叔那边,还不得恨死咱们。你和公公的身体,要不是四叔四婶,能好吗?这是恩将仇报呀!以后,公公还要教书育人,将来相公你,也要有个交际,会个朋友。可这事说出去,她不经讲究呀!别说你了,我这一路走来,都觉得脸上烫的慌。” 瑞哥儿深吸一口气,“你守着母亲,不要让她出屋子了。我去见见父亲。” 大房父子怎么说的,林雨桐和四爷也不知道。这会子四爷在教琨哥儿抱孩子。这孩子红彤彤的,长一长,也是白皮肤。眼睛还没睁开,看不出别的。爹妈的长相不丑,孩子也丑不到哪里去。 琪哥儿和璇姐儿凑在边上,探着头看,想抱但是不敢伸手。 正说着话呢,金守家在外面求见,交给四爷一张纸,是金匡手书的,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一个‘绥’字。 绥? 是给这个孩子取的名字吧。 这个字,一边是绳索,一边是稳妥。这是有所依靠,稳当平安的意思。当然,也有安抚的意思在里面。 没了母亲,对孩子来说,终是少了些什么的。 四爷却点头:“就叫绥。绥姐儿!” 于是,不能再璇姐儿璇姐儿的叫了,差了辈分了。家里管大姑娘们都改口叫璇姑娘,琳姑娘。 新生的孩子得了名字,这边正欢喜呢。文岚儿在外面管着事,这会子安排给族里送红鸡蛋,给家里的下人发赏钱,又怎么置办席面准备迎接贺喜的人,正忙的着呢,金双过来低声道:“岚姑娘,大少奶奶要走。拦都拦不住!这会子撑着把衣服都换好了,炕上放着包袱,这是早前就收拾好的。” 才生了孩子,不要命了。 文岚儿疾步过去,果然就见白氏苍白着脸靠在炕便,手里拎着包袱,许是没劲儿,这会子包袱也拎不起来,只闭着眼靠在那里喘气。她摆手叫金双出去,自己走了进去,也在炕沿上坐了。 白氏睁眼看了一眼她,然后又闭上眼来问说:“别劝我!谁劝也没用。” 文岚儿见她头发还在脸上贴着,一身的狼狈,就伸手,想给她把头发从脸上扒开,白氏不由的躲了一下,十分的戒备。文岚儿手停在空里,“别怕,我帮你打理打理。” 白氏没再动,文岚儿的手轻盈的从她脸上拂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鼻子一酸,眼泪还是下来了。 文岚儿低声道:“我再叫你一声嫂子,可好?” 白氏苦笑了一声,扭着连还是没说话。 文岚儿也没等她说话的意思,看着她就道:“嫂子,你知道我为何敢继续这个婚事吗?” 白氏看她,“你喜欢孩子她三叔……” 文岚儿点头,没否认这个说法,“嗯……他叫我觉得安宁……他在,我就觉得天晴着有天晴着的好,下雨了就有下雨的好……天天心里都满的,这种感觉,踏踏实实的,心都有了着落了。大嫂,你的心安宁吗?” 白氏抿嘴,没有言语。她想,曾经的时候,也曾经安宁过的吧。金家如果没有这场变故,她也会在侯府里,这么安宁的过一辈子。 文岚儿看着她,不等她说话,就又问:“那你知道,家里为什么又愿意我们的婚事了吗?” 白氏知道文氏的事,她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可文岚儿却道:“你以为的都不是。我……姑姑她没那么大的能耐,能叫公公婆婆退让。你在这家里说起来也做了一年多的媳妇了,可是……你了解公公婆婆吗?你知道他们的底线在哪吗?” 白氏看文岚儿,仿佛在说:“你知道?” “我知道!”文岚儿肯定的点头,“他们的底线是家人,是他们的孩子……嫂子心里但凡有二哥,婆婆不会看着事情发现到这个地步的。同样的道理,是因为我心里有三哥,所以,婆婆愿意为了我,承担许多原本不需要金家去承担的麻烦。懂了吗?他们重情义!可不是什么劳什子利益。他们愿意重提婚事,而我应承下来……不为别的,只因为从他们对嫂子你的态度上,看到了我将来要过的日子是什么样儿的。没有娘家不可怕,他们就是后盾。如果有危险了,他们会挡在前面。如果惶恐害怕了,回家来,他们的羽翼下总有咱们的安身之所。犯错了不怕,他们能包容咱们……哪怕再生气,也能将咱们的生活照顾的妥妥当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默默的看着,越看,我心里越是坚定。我告诉我自己,我一定不能把好好的日子过成你这样。我一脚踏进家里的大门,不管成亲不成亲,我就是这个家里的人,我凡事为这个家想,我要加倍的把三哥放在心上……因为我知道,在这个家里,所有的真心都不会被辜负……就算有一天,三哥不喜欢我了,但我也知道,我不用怕失去丈夫的宠爱,这里家里只要我不走,就永远有我的地方。谁也不能欺负!嫂子,外面风风雨雨,哪里有家里安逸。你也知道我的……我不是文家亲生的……知道这个的时候,我心里有多少怨恨你知道吗?恨我的亲生母亲,为什么要扔下我。文家对我很好,可我总觉得爹和娘喜欢姐姐多过喜欢我……我就想,我要是有亲娘,她能给我的总会不一样一些吧……可是,她还是弃我而去了。你知道我心里的滋味吗?嫂子,你真的也要舍下亲生的孩子?要换了别人,我还能理解……可是这人却是你……你也打小就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母亲庇护的孩子会如何……我想,这滋味你比谁都清楚……那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做?” 白氏惨然一笑,“你打小千金小姐一般的长大,当然了,这样的身份,都算是辱没了你。可我不一样呀!我打小就寄人篱下,徐家的养女十多个。你看见大太太身边的丫头了吗?我七八岁上,过的就是那几个丫头的日子……我想得到什么,想要什么,就得去争取。给你的,你就得接着……要是不听话,你知道会怎样吗?我去徐家的时候,身边是有个乳母和两个丫头跟着的!十岁那边,我有了独立的住处,人家也该是称呼我为小姐,然后我就真以为我是小姐了,跟徐家的三姑娘抢一件首饰的,被三姑娘打破了头,可我却被罚了……姑娘了犯了错的,当然是下人的错……于是,乳母被杖责了四十……随后高烧不退,没多久就死了……那时候心里种下害怕的种子,我知道,要是不听话,那就是要死人的。慢慢的,我听话了。我懂得谦让,懂得在外面不夺了徐家姑娘的风头……义父义母说,得要挣出头脸来,要不然就没有用处了……没有用处的都随便给发嫁了……我便奔着才名去了……赏花会品画会,京城权贵里的那些花活,我都参与过……长不了脸回头两个丫头就得挨打……我就熬呀熬呀……终于熬出头了,徐家的大姑奶奶竟然相中了我,你知道吗?这对我来说,是多大的救赎。我以为我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可临出嫁的时候出事了……我的丫头‘偷’小厮,还在我的卧室里干那事,被人给拿住了……徐家处理的很好,没有任何消息露出来。两个丫头也被留在了徐家……没有因为这事影响我的婚事……我感激不尽……我发誓,我出嫁了我要拿徐家的父母当亲生的父母,我要拿嫁到金家的大姑奶奶当亲娘……我是这么做的,我一直是这么做的……可是,她叫我过去一趟……我去了,她却威胁我……话不是威胁的话,但意思就是威胁的意思……她说,我跟二少爷一定不会有情……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当年那事……徐家说是丫头犯了错,那就是丫头犯了错。那要是说我错了,说是我这个当主子的不检点,是我这个当主子的在出事之后拉了丫头当挡箭牌……岚姑娘,你觉得……这话要是传到金家,会如何?我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过?不光我没好日子过,便是二少爷的脸皮也得被撕下来,他还有什么脸面,在这个世上交朋会友。还有孩子……一个人尽可夫的娘,孩子会如何?与其这般,倒不如我做个可富贵不可患难的女人……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好。” 文岚儿皱眉,“你是哑巴吗?这些话当时你为什么不说?你自己的丈夫你信不过……” “所以呀!”白氏道,“所以,我们俩走到这一步了!说到底,还是我俩的情分不到。我在徐家长大,从小学的那一套就跟你们不一样,这个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是不可信的。这是嬷嬷们叫我们刻在骨子里的……我想信任,特别想……我也不是真的一点情都没动,一日夫妻尚且有百日恩呢!我又不是草木,怎会不动情。可情这个东西……动不起的!你看,连三叔父,那么老实的一个人,说纳妾还不是一样纳妾了!三婶是说要给她纳妾的,纳妾也是为了有人做活……可他若是坚决不要,三婶会非常乐意为他洗手作羹汤的。可惜……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一点诱惑就忘了十多年的结发之恩……就连你也不能肯定,你跟孩子她三叔的情分到底能维持多少年?” 文岚儿‘嗯’了一声,“也是……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这种情分……可是,人不能因为怕,就不试着往前走一步……走过了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我只知道,它带给我的温暖让我觉得拥有过哪怕一刻……我也不后悔,至少我曾经被那么温暖过……嫂子,换个人未必比二哥强。别人家的孩子再好,终究不如亲生的那个!” 说着就起身,“和离了,但也别急着走。养着身体吧,家里没人刻薄谁,不会因此少了你一碗饭吃……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若是能试着好好的跟二哥过日子……你的人生会不一样的。我想,对着二哥那样的人……动心不是一件难事……你为什么不大胆的试试呢……” 白氏没有说话,还是在文岚儿要出去的时候,说了一声:“谢谢!” 谢谢你,到了这种时候,还愿意跟我说这么一番话。 可是有些事,错了就没法再回头。有些人,错过了就永远失去了。便是再勉强留下来,那个人也早不是之前的那个人了。 文岚儿掀开门帘出去,才说吩咐金双把准备好的吃食热热再给端过来,却见珅哥儿站在门外。 她一愣,左右看看,院子里除了日常扎马步的李弩,再没别人。她拉着他下台阶,小叔子站在嫂子门口总归是不好的。等自己也不行呀!“三哥找我?那叫舞儿柳儿进去喊我呀。” 珅哥儿却反手拽了她的手,“……就你一个人……” 什么? “以后……就你一个人!”珅哥儿脸红红的,“……没孩子就不要……要是害怕生孩子……等将来成亲了……咱们把绥姐儿养着……将来招个女婿都成……你别管……不管发生什么……都你一个人……” 文岚儿嘴角翕动,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去:“别胡说……二哥听见该伤心了……你想要人家的闺女,人家哪里就舍得给你……快出去找个庙去……洗三的时候想去庙里散点福饼给孩子祈福……不走公中的银钱,我找咱们这些兄弟姐妹凑钱去。” 珅哥儿看了白氏的屋子一眼,“也是!她没娘,但这么些人疼着,断不会叫她受委屈……” 白氏在里面听见了,捂着嘴眼泪滴答答的往下掉,却不敢哭出声来。 到了天擦黑的时候,白氏跟谁也没说,拎了包袱,悄悄的走出了四房的院子。金嗣瞧见了,就跟出去,一路跟着,一直看着她安稳的进了大房,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见还没出来,就赶紧跑回来跟家里说了一声。 此时,绥姐儿喂了点水和羊奶,睡的正安稳。 剩下的事就是商量跟大房的事,这事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叫这么过去了。 四爷叫琨哥儿先去睡:“孩子放在这儿……这事不急,明天……明天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琨哥儿看着孩子,“我带走吧……您跟我娘歇不好……” 不用!奶娘之前早叫族里的人问好了,明儿就能到。今儿带一晚上,明儿就好了。 大房那边,金伯仪将写满字的纸推过去:“你是金家的长嫂,不说能对子侄一视同仁,但这么对晚辈毫无慈爱心肠,家里却万万留你不得!你心里有徐家,拆了金家也要为徐家谋划。在你心里,徐家是一个整体,你便是嫁出来了,也依然还是徐家的一部分。你从金家吸取养分,然后源源不断的输送给徐家,至于金家是死是活,你全然不放在眼里。你是金家的媳妇,林氏也是金家的媳妇。人家作为婶子的,能想方设法的将你儿子调理的康健,你怎么能忍心拆了人家儿子的家?你叫我怎么面对老四,你叫瑞哥儿怎么面对家里的兄弟姐妹……所以,徐氏,你我夫妻缘分也到此为止……你带着白氏,一起走吧!” 小徐氏不可置信,“我是你的表妹,是老四的表姐,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你要休了我?是!当年是我高攀你!可如今,你金家如此这般,可徐家却还没倒呢!……我今日要真走了,你可别后悔!” 永远都不后悔! 瑞哥儿痛苦的闭上眼睛,其实,你要是认错了,这事能过去。大不了在家庙里,养一辈子。 可怎么就非犟着来呢! 第二天,小徐氏还真带着白氏说走就走。 而四爷此刻,也收到了陈掌柜送来的信。 信上的内容叫四爷微微皱眉,怎么把徐家的人往这边发配了? 可消息还没消化完,路六爻就急匆匆的来,“……四叔,得召集村里的人昼夜巡逻了,我刚得了消息,清风寨的土匪被官府撵的现在四处的流窜……说是京城谁的犯官家眷,都被劫杀了……死了百十口子……” 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这死了的……不会是徐家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199 清平岁月(29)三合一 清平岁月(29) 要是死的是徐家人,可这也说不通呀。按照许时忠信上说的,徐家当家的男人都死绝了,剩下的男丁,大的也就跟瑞哥儿琨哥儿差不多年纪,都还很年轻,没经过什么事。还有女眷,老的老小的小,这抄家了,走的又这么匆忙。林雨桐不认为他们一路往北路上会比当初金家好走。虽然如今天气和暖,比当时的环境要好上不少,但他们家只怕没有像是李诚那样的朋友。 当然了,徐家的姻亲故旧多,可金家当初也不少呀。更何况,金家跟许时忠是什么关系,徐家又是什么关系。 这种种情况之下,他们这一路走来,身上有多少东西值得惦记? 因此,土匪抢他们为了什么? 女人? 有可能! 可这事情它得有个前因后果。清风寨的土匪被官府撵?这事是发生在杀了疑似徐家人之前还是之后。 到底是清风寨先杀了徐家那么多人,被官府发现了,然后发兵围剿呢? 还是清风寨被官府围剿,逃窜的时候杀了那么多人。 若是第一种,林雨桐就得问问,清风寨杀徐家人的目的是什么?若是为财,徐家人没有。若是为色,杀男人就行,杀女人做什么? 这要是先抢了女人回去,那官府围剿的时候,他们还得想着先把抢来的女人杀了,然后再跑? 这不是扯淡吗?这个逻辑上是说不通的。 若是第二种,清风寨被官府围剿的四散逃窜,这一路逃命一路杀人?一百多号人呢!他们这是怎么一种逃亡,好有闲情逸致,碰上了什么都不图,然后就是杀了高兴? 这个逻辑更扯淡! 四爷在书房里写下‘清风寨’三个字,又给挂起来。这才起身往出走,他得去金匡那里,还得跟金伯仪说说这个事。 第一,徐家不管怎么说,是舅家。知道了得通报一声。 第二,迄今为止,四爷只知道金一钱跟酒馆跟赌坊联络了,但并不知道传递出去的消息是什么。这个消息,跟徐家的死是否有关? 第三,小徐氏和白氏,该怎么处置。白氏是断断不会再叫回金家了,但是小徐氏,到底是瑞哥儿的亲娘,应该怎么处置,这该跟人家通报一声的。 “死了?”金匡手里拿着的刻刀瞬间掉了下去,他急忙用手去捞,锋利的刀刃划在手上鲜血直流,他却只盯着四爷,“消息确实吗?” 四爷点头,才提醒,“您的手破了。” 金匡这才抬手看,血已经滴答下来了。四爷将手绢递过去,喊了外面的金守家一声,叫他进来拿药包扎一下。 只是个小伤口,撒上金疮药包起来就好了。 金匡摆手叫金守家下去,又安稳的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很闲适的样子:“……许时忠有麻烦了!” 只说许时忠,却避而不谈徐家! 四爷只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啊!许时忠有麻烦,有大麻烦了。徐家男人死的不明不白,可徐家其他人……在半路也被土匪给杀了……有没有幸存者,这个现在还不好说……” 金匡搁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一下子就抓紧了扶手,因为太过用力,刚包扎过的伤口又迅速的渗出血迹。 四爷看出来,金匡很意外。但这种意外里,又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没有继续打探,但是,他知道,他距离真相好似越来越近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进来的是金伯仪,他疾步走来,有些微微喘气,这在半年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他一进来就跟四爷点头,一脸的歉意,“老四,大哥是真没脸见你。” 四爷摆手,“咱不说这个。”他把事情又简单的说了一遍,“大嫂那边……大哥看着安排。” 金伯仪皱眉,第一时间却是把担心的视线投给金匡,然后才道:“两个妇道人家,怎么安排都好。镇西不是有庵堂吗?给庵堂送点银钱,叫她们在庵堂里过活就是了。再等等徐家的其他人,猜测是徐家人出事了,但隔着这么远,也未必就是真出事了。便是出事了,也许还有侥幸活着的呢。京城回不去,都到半路上了,唯一能投奔的也就是咱们家了。该派人去看看……若是还有活着的,带回来安置在村子附近也行。叫她们都跟着徐家人过日子……您说呢?”说着,就盯着金匡,最后一句话音儿咬的很重。 是啊!得叫人去看看的。 四爷觉得这父子俩说话很有意思,就笑道:“那这好办!叫金信带着金逸和李弩跑一趟吧。带着家里的好手!” “不用!”金匡紧跟着就摆手,“土匪四处逃窜,能往哪里逃?自来是山林生匪患。他们奔着山林多的地方。咱们紧靠着山,又距离府城远,山又大,咱们能看顾的,才多大的距离?不管从山的哪一面溜进去,藏起来咱们也未必就能发现。万一真是如此……叫人家藏在咱们背后,不定什么时候就冒出来咬一口……金信对周围熟悉,他得留下来……别人家的事哪里有自家的事要紧……这事你别管了,只管把家守好……这事我打发别人去……也不是什么大事……打听清楚给你娘有个交代就行。” 还是咬死了不肯说呀! 行! 四爷干脆起身告辞,“我这就安排人去,每天三班的轮值,出不了差错。” 等四爷走了,金匡的表情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了。 金伯仪低声问说:“是他做的吗?”问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都有些发抖,“这要真是他……下手未免也太狠辣了一些。” 金匡闭了闭眼睛,长叹一声,“我叫人送消息给他……告诉他徐家要出事……是叫他做防备的。”谁知道徐家倒的这么快,徐家的当家人,死的那么利索。只是这徐家的其他人,又何必杀他们? 金伯仪跟着沉默,沉默了良久之后才道:“父亲,您觉得瞒着四弟,还有必要吗?他的消息现在比咱们都快,他想知道什么……咱们瞒是瞒不住的……再则,若是家里生出两样的心思来,这个家才真是毁了。父亲,万千的艰难,一家人同舟共济才是……您这么瞒着……” 金匡看他:“你以为我原本就打算瞒着吗?以前瞒着……那是不敢有丝毫大意,可这都回了老家了,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可你有没有想过,老四跟……他……是有些相似的两种人。两种人嘛,要么,各走各的道儿,这一辈子,谁也别碰上谁。要么就是你死我活……这两种人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气魄,都有一种‘挡我者除之’的劲儿,叫他们碰撞在一起,你觉得,谁会灭了谁?谁灭了谁……是你想看到的?” 金伯仪皱眉,良久之后才道:“老四除掉他……是我乐意看到的。” 金匡愕然的看着长子,“你说什么?” “父亲……他落在老四手里,还能保住命。可若是落在别人的手里……他便是死路一条!”金伯仪就道,“所以,我宁肯他撞到老四手里。”说着,他就垂下眼睑,“我叫父亲失望了吧!比起他的雄心壮志……我……我更想过安稳的日子。就像是现在这里,清闲自在……这样的日子,我过的安稳踏实。我不用在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觉,心里老像是吊着个什么似得,总是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铡刀就落在了脖子上……父亲,你能纵容他的选择,为何就不能纵容纵容儿子们的选择……我们不怀念祖上,我们就想过我们的日子。我现在就盼着,瑞哥儿身体能康健,盼着瑞哥儿媳妇能给我们这一房填个一男半女。儿子年岁也不轻了,出门教教学生,回家含饴弄孙。若是遇到性情相合的,再交上几个不论出身贵贱的朋友,逍遥于山水间,醒时高谈阔论,醉后酣然而眠。今儿睡下,想的只是明儿吃点什么,去哪转转……父亲……叫他收手吧!真等他跟老四碰上了……可就来不及了!” 金匡慢慢的闭上眼睛:“你当还来得及?!那孽障可是听得进劝的性子?他向来是自作主张,要不然,文氏的事情也不会瞒着我跟你娘瞒的死死的……” 金伯仪便不再言语,沉默了良久之后,才道:“那儿子先去了……” 走的时候,脚步有些踉跄,出门的时候,金守家还扶了一把。 金匡眼里的忧色一闪而过,想说句什么,但到底是没说出口。 当晚,家庙那边来人,说是大爷有些发热。没有惊动老爷,老太太和太太,只打发人来请四爷和林雨桐。 家里是有太医的。 林雨桐就问:“有人请太医了吗?” 这小子却只摇头,看着四爷不言语。 四爷沉吟,叫林雨桐跟着起,“行了,谁也别惊动,我们过去看看。” 这病有点蹊跷啊! 半夜三更,黑灯瞎火的,金逸听见响动已经起来了,四爷摆手不叫跟,“守着院子吧,无碍!” 他只带着桐桐过去,果然,金伯仪面色正常的坐在榻上,以桐桐的能力,并没有看出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 四爷坐在他对面,“大哥有话要私下跟我说?” 金伯仪点头:“我觉得我们兄弟之间该坦诚才是。有些事……越是瞒着越要坏事!我要再不说什么……我怕终有一天,咱们会跟着万劫不复!” 四爷挑眉,‘嗯’了一声,“是二哥?” 果然!老四还是猜到了。 即便猜到的不是全部,估计距离真相已经不远了。 金伯仪将茶杯里的茶一口给闷了,这才道:“这一时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这么说吧,我先问你一句,你信因果报应吗?” 这个,怎么说呢?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我愿意去信。”四爷这么答了一句。 这句话答的真好!愿意去信! 是啊!善恶到头终有报的。 金伯仪就道:“咱们家祖上的事,父亲该跟你说过。有空你可以去看看那个天石……真真是天上飞来一个山头,就那么压在七寸上……从此以后,金家起起落落,奋斗不息,失败不止……就像是一种命运的诅咒……祖父去时正值盛年,若是能活到现在,金家绝对不是如今这般……功臣名就了,他没了……祖父临终的时候,越发相信命运那一套……这些只怕对父亲是有很深的影响的。” 说着,他停顿了很长时间,“徐家确实是前朝的忠臣……父亲知道了,没有揭发……为的什么?当年大秦江山亡了,正是这些最后的忠臣,护住了刘家最后一条根,这才有了如今的金家……徐家打从一开始,将母亲嫁给父亲的时候就在算计了。那时候,祖父不知道徐家的根底,但徐家却怀疑金家的来历。毕竟,大燕灭了大秦。对徐家而言,如今的金家,曾经的刘家就是前朝余孽。咱们老祖,哪怕是换了姓氏,可雁过留痕,有人怀疑大秦昏帝最后的下落,这也无可厚非。况且,天降陨石,这么大的事,当时的县衙府衙都有往上禀报,这天下懂风水的多了,只要稍微一联系,怀疑上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他们以他们的心思揣摩金家,认为金家占据高位,未尝不会因为怀念着当日的荣光……而生出别的心思。于是,他们想李代桃僵。用大燕皇室的血脉,来替代我这个嫡长子。于是,就上演了荒唐的一幕。他们没想杀我,只是想把我带回徐家,当徐家的儿郎养着。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却不想,被一小贼给坏了事了。当真是时也命也!父亲知道这事,可母亲已经生下了我……但母亲毕竟不是小徐氏,她的心向着金家的多……是母亲将徐家的隐秘告诉父亲的……父亲找了徐家,其实也是要个看的过去的说法。面上,他只做不知道徐家背后那些事……父亲不捅破这层窗户纸,徐家便连接回那个孩子都不能了,父亲只说是处置了。但其实……父亲并没有处置……他觉得,当年老天给了大秦皇室一丝生机,如今他也当还了这一丝生机……他怕报应!” 林雨桐也不是理解不了这种行为,有时候人的脑子往那边想的时候,就会觉得很多事情都像是冥冥中注定。 就是翻开史书,有时候也得叹一声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就像是宋朝那赵氏兄弟,对前朝那是极近羞辱,小周氏再落魄,也曾是国母,可结果呢?谁料想赵氏后人,从皇帝到皇后,从妃嫔到公主以及其他女眷,一样被人凌|辱! 金匡怕的是报应。他愿意还天道一份善。 “父亲将那个孩子交给了当天的那个小贼,叫那个小贼代为抚养,养在外头。那小贼也知道闯了大祸,被裹到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里了。于是,带着那个孩子,找了个道观出家,在那里安了身。我知道你怀疑什么……但你想多了。你二哥是你亲二哥……这个做不了假的。因着母亲将家族秘密全部掏出来了,父亲跟母亲之间,不仅没有疏远,反而亲近了起来……于是,就有了你二哥的出生。他是我们嫡亲的兄弟……这个错不了的……” 四爷就有点明白了,“那个养在外面的孩子……二哥这是在李代桃僵?” 金伯仪苦笑,“徐家这些年从没有停止找过那个孩子……那么些年……多少已经叫人闻出点味儿了。刚好,你二哥出事之前,父亲接到当年那个小贼的信,说是有人已经在庙里打探了……于是,你二哥刚好将计就计,脱身去了道观。徐家到现在恐怕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可笑,当年他们想李代桃僵将我换走……这可不是报应来了吗?你二哥看似莽直,但莽直有莽直的好!所以,李昭想杀的是许时忠,却不是他。可是……谁知道中间就出了差错……皇后不知道怎么就知道李昭的打算,反倒是临时做了调换……” 四爷听的心里特别不得劲,“那就是说,二哥提前知道李昭要杀许时忠……” “不知道!”金伯仪说完,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你二哥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提前知道的?还是当天察觉出什么?亦或者是皇后的参与叫他看出了什么……这都不得而知。你二哥却确实是喝了那茶了……可入口就吐袖子里了,但那点量,回来之后还是吐血……口鼻里都是血……” 毒性和烈,就是要人命的毒|药。金老二那是中|毒了。 “没人想死!”金伯仪替老二说了一句公道话,“没人愿意死!他没死,可他跟李昭和许时忠心结却算是结下了。他的所有……也就因为这一杯毒|茶给毁了……” 林雨桐心道:金老二能顺利脱身,那就是说他心里警醒的很。为何警醒,金家人不知道,但他自己知道。李昭还想要回文氏,他金老二这一中du,连个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他能容忍一个假妻子,却忍不了别人的视线……于是,他‘死’了。 ‘死’的满肚子的愤懑! “这事老太太知道吗?”四爷又问说。 金伯仪摇头:“不知道!当初送你二哥的‘灵柩’回老家‘安葬’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家里还有老太太。至于父亲跟二哥是怎么说的,我也不甚清楚。但我肯定的是,祖母以为的秘密,跟父亲瞒着的事是两回事。老太太愿意将手里的人给父亲用……我也很费解。不知道父亲跟老太太是怎么说的。或者……这些人原本也不是老太太的人……而是祖父当年预备下的后手……” 四爷更愿意相信后者。 可林雨桐却不明白了:“既然二爷还活着,那为何……当初文氏走的时候,家里没人拦着?” 金伯仪看了林雨桐一眼,“问了……这从说要走,到真的要走……中间隔了那么长时间……叫文氏走,也是他的意思。” 林雨桐就看四爷,这个金家老二,很叫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徐家的死,林雨桐大致上是有点明白他的打算了。徐家跟他太熟悉了,徐家没了,那些以徐家为首脑的枝枝蔓蔓,才能围绕着他转。 可便是如此,他怎么隐藏他那张脸呢? 除非始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四爷问金伯仪:“他现在在哪?” 金伯仪摇头:“我不知,父亲跟他有联络……途径我却不知。” “那大哥将这些告诉我,是想要如何?” 金伯仪良久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之后,才道:“提心吊胆的日子我过够了……打从生下来,就被算计……好容易长大成亲……怎么就突然重到要冲喜的地步,偏还是父亲不在的时候……母亲在我去娶小徐氏的事上,并不无辜……” 所以,徐氏很看重大儿子大孙子,但是大儿子却从不亲近她。 “我这半生,所遇大事,无一不是被算计。哪怕是在瑞哥儿的婚事上,也是一般无二……本来小徐氏还是想再娶个徐家的姑娘回来的,可惜,年岁上不相当,相当的只有养女,这才娶了她的外甥女……所幸,姚氏不是小徐氏那般,要不然,你说我这半辈子,意义在哪?”说着,脸上多了几分嘲讽的笑意,“从今往后,没有什么姓刘的,愿意死后姓刘的,都彻底埋葬在这里算了。我姓金,从此之后祖祖辈辈都只姓金。从咱们这一辈儿人分宗不大现实。等着吧……等到绥姐儿那一辈人……等到咱们兄弟都作古了,就叫分宗吧。从此以后,哪怕是耕地经商,不论贵贱,只要能自己挣一碗饭吃的都行。不必抱着非得读书入仕的想法,恢复什么荣光!别为了祖宗先人活,各自把自己过好了,先人就算是瞑目了。要真是先人有灵,就该知道,活着就是奢侈,还是别太贪心的好。” 这是身体渐渐好了之后,他做出的深思熟虑的决定。 虽然没有更多的有用的信息,但至少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算是说清楚了。 现在要想的是,金老二到底是想干什么? 谋朝篡位? 要真是这样,这几年也不会毫无动静呀! 可要不是谋朝篡位,他这又是想干什么? 四爷觉得,首要的就是要找到他。 “想找人可不容易。”尤其是咱们在没人可用的情况下。消息最灵通的是路六爻,这事不能轻易被人知道这的前提且不说,只说路六爻的消息渠道,都是市井江湖。这就是探消息成,做紧要的事绝对不成。至于金逸他们,太嫩了。 因此上,除非金匡愿意配合,否则,现在要找金仲威,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四爷却道:“咱们找不见他,可以让他来找咱们。”徐家人被杀,就说明他手里攥着人手呢。且他现在距离这里并没有那么远。金匡来往的给他送消息,真要往南边送,这就得小半年一个来回。可只要在辽东地界,一般就三五天,再远也就是十天半月的。 既然他人还在辽东,那就有办法。 不是说清风寨的土匪逃了吗?成啊!这消息就得散出去,散的人尽皆知。 林雨桐就问:“这清风寨的土匪是真的逃了?还是早被收编了,亦或者是被杀了?”他们没杀徐家的人,官府剿匪的能力又在那里摆着呢,这土匪往山里一钻,茫茫大山,你上哪找去? 蹊跷的很。 四爷明白桐桐的怀疑,她是觉得金老二怕是已经把清风寨的土匪给料理了。然后很多事情都是借着清风寨的名义行事的。 如今自己说清风寨的土匪可能朝镇子这边流窜,是想把金家有危险的消息传递出去。可金老二要是真假借了清风寨的名义,就知道这消息铁定是假的,怎么可能入套? 四爷就说:“……别低估了人性的恶……” 金老二能冒充清风寨,那便有的是人想冒充清风寨,四爷就道:“明儿叫金信带着人先去寻小徐氏和白氏……不用接回来……然后,叫金双金伞,尽快去采买,粮食堆的足足的。三天后,庄子只许进不许出……” 林雨桐沉沉的点头,如此,也正好看看这村子里,到底有多少人,多少鬼。 可怎么也没想到,金信和金逸回来说,压根就没找到小徐氏和白氏,只知道两人在镇子上买了干粮,雇了马车,然后出了镇子……可出了镇子之后,再没人见过。这两人是带着人骑马追了两天,等到第四天才折返回来的。 沿途的客栈驿站农家,都去问了,都是说没见着。 按说,快马去追两个坐着老马破车的女人,怎么也该找到了。可就是不见了,销声匿迹。 林雨桐和四爷对视一眼:是他! 只能是他,他现在是徐家要效忠的那个人。他伸手救徐家的人……不该吗? 小徐氏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反正是出了镇子一路往前走,到了晌午的时候,在路边碰上个茶竂子。让雇来的赶车的下去买了一回热水,喝了水,就有些迷糊,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醒来的时候,她的手脚被绑着,眼睛都蒙着。 害怕吗? 害怕了! 她后悔不该这么冲动,要走也该叫金家的人护送一程。现在,两个女人,白氏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很不舒服!特别不舒服。 一路颠簸,像是在走山路。走了不知道有多久,反正是饿了就睡,睡了就饿,昏昏沉沉之间,这次醒来,好似地方有点不一样。平稳了很多。 身体动了动,没人绑着手脚了。人也不在车上,这是哪里……身上铺着锦缎,身上盖着裘皮。 她起身,撩开帐子,眼里却闪过一丝愕然。 这里……怎么的会跟她未出阁的时候住过的闺房一样。一样的摆设……一样的用具,连点着的香也一模一样。 这是回了徐家了吗? 她从床上下去,伸手拿了喜欢的云片糕。 嗯!是后厨李嬷嬷的手艺。 可不对!李嬷嬷不是已经死了吗?死了好几年了。 这一口云片糕怎么也咽不下去了,任由糕点的渣屑沾的满嘴都是,她急切的推开房门……天黑着,院子里挂着灯笼。是她出阁以前住的院子。小小巧巧,精致非常。 可还是不对!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丝毫的人声。远处传来的,只有动物的嚎叫声,这是位于京城繁华地段的徐家绝对不会有的声音。 她的面色惨白惨白的,好歹在山上的庄子住了小半年了,她知道,这还是在山上。 可是山上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庄子?庄子里还有自己的院子。 是谁将自己带来的? 她一步一步退回自己的卧室,然后将灯提了,再出去。穿过院子,大门是关着的。紧闭的大门轻轻一拉,就拉开了。她一脚迈出去,左右看看……这院子的布局,还是跟徐家一样。一样一样的! 院子门口的石榴树……有些年头了,石榴树正是开花的时节,也正开着花。 她举着灯细看……家里的石榴树上,有她小时候用簪子刻下的痕迹。那是第一次见到表哥的时候她画下的。可这棵树上……没有! 徐家煊赫了三百年,那宅子到现在已经很老了。可看这边这个跟自家的宅子几乎一样的宅子,也算是老宅子,几乎跟徐家的宅子相差无几。 院子外面黑漆漆的,甬道幽深……在徐家,曾经这样的甬道,也是光亮如昼,且来往的下人穿梭不绝。可如今,这如同一只怪兽,长着大嘴,呲着獠牙……她一时之间,只觉得这是在阴间穿行,从心底漫出无尽的恐惧来。 她想退回去,守在屋子里等待天亮,可外面这情景,真要缩回去了,无异于掩耳盗铃。 其实有人不可怕,可怕的就是没人! 不!还有人的!还有的! 白氏!她一定也在宅子里! 自己能在自己的闺房里醒来,那白氏只怕也在她住过的地方。 可白氏曾经住在哪里? 对了对了!她肯定是住在她的闺房里。 可她的闺房在哪?养女住在西北角,只要去那里,亮着灯的地方就是了。 她提着灯,熟悉的在宅子里穿行着,四周只有自己的脚步声,绕了大半个宅子……终于看到一点灯光了。 可是……这不到西北角吧,要是没记错,这是徐家的祠堂。 祠堂里亮着灯,里面有人吧! 她疾步走过去,祠堂所在院子大门洞开。院子里的角灯亮着,昏黄的发出一些光线来。借着这点光线,她看见光洁的地面。跟一路走来踩着枯枝烂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就是说,这里是有人打扫的。 她一步一步走进去,上了台阶,推开祠堂的大门。 里面一排排的蒲团摆在地上,都是半旧的。婴儿手臂粗的蜡烛点了两排,明晃晃的照着。只是里面不知道为什么的,多了一股子新刷的油漆的味道。 一排排的牌位,她也不害怕。三百年了,徐家去了的人多了去了。有这么多牌位一点也不奇怪。在老宅子里,年年都见。 她松了一口气,才说要扬声喊人,却突然意识到不对。牌位这东西,没有老宅已经有供奉了,还要供奉在这里的道理。 她抬头细看,这放牌位的台面是新的,可牌位是旧的……不!也不是全是旧的,那后头那些,不是崭新的吗? 她踉跄着过去,看着一个个的名字,眼睛越瞪越大。 不!不!不可能! 怎么会呢! 本该在徐家宅子里安睡着的人,他们的牌位怎么都列在这里。 她脑子里重复着一句话:徐家出事了!徐家出事了! 一瞬间,所有的力气和支柱都消失了,她颓然的倒在地上:“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呢?”身后突然传来这么一声,声音低低的,小徐氏一时没听出来是谁。 她回头看去,然后睁大眼睛:“醇哥儿?” 只见从黑暗里走来一个少年单薄的身影,可不正是徐家小一辈的芝兰玉树,徐醇! 看到这孩子的这一瞬,小徐氏重新找回了自己,一脸的惊喜,“你……你还活着?” 少年面无表情,“是!还活着。” 小徐氏起身一步一步走过去,只到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感觉到温度,才算醒过神来:“你……你……你真活着!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怎么到这里的?这里是哪里?我又是怎么来的?!” 她一句赶着一句的问,眼里都是急切。 少年看着这些牌位:“是主公救了我……这里躺着的都是大燕的忠臣呐……” 主公? 徐氏从来没见过主公,“主公在哪?徐家的人不能这么白死!是不是许时忠?是不是他!” 除了他还能有谁? “徐家这个仇得报!”小徐氏放开她侄儿,跪在蒲团上,看着这一个个的牌位,“不能白死……不能白死……我要见主公……我要见主公……”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200 清平岁月(31)三合一 清平岁月(30) “主公……已经走了!” 声音从外面传来,有些突兀。徐醇没有反应,也可能是早就习惯了。可这声音却吓了小徐氏一跳。她转过头去,见外面一个瘦小的婆子带着白氏进来,话应该是这个婆子说的。 这婆子低着头,小徐氏没看清脸,她就皱眉:“你是谁?抬起头来?” 这婆子抬起头来,小徐氏惊的朝后退了好几步,“你……你是何人?” 只见这婆子满脸的疤痕,鼻子嘴巴都像是粘连在一起了一般,面目端是可憎。她不认识此人:“你是主公的人?” 这婆子摇头:“我是徐家的人。被留在这里照看宅子!主公已经走了,留下话来……徐家就剩下我们了……叫我们在宅子里安心的过日子……这里是鬼山,都知道这里是鬼山,山民是不敢过来的……宅子里的花园,几十亩,都是开垦好的土地。库房里有粮食菜蔬,有用不完的布匹……真要是还需要什么,我可以下山去买……徐家好歹还留下一条根,在这里安安稳稳的过下去,给哥儿娶妻生子,一代一代的传下去才是最要紧的……” 小徐氏看她:“徐家真就剩下我们了?” 这婆子点头:“……徐家的其他人是我亲手安葬的,就葬在后山……” 小徐氏朝后山的方向看了看,再看向这婆子,不由的抖了抖。她说话就是那种没有起伏的音调,可听在人的耳朵里无端的叫人从心底发冷。她的视线落在徐醇的身上,给他娶妻生子?谈何容易?这是徐家的芝兰玉树,皇家的公主都匹配得,这荒郊野岭的地方,难道去买个丫头回来……亦或者,她不由的将视线对准了白氏……可白氏到底是嫁过人的。 她这视线叫两人不由的都朝后退了一步。 “不!” “不!” 徐醇摇头,“……主公说什么……那是主公的意思。主公会不会为徐家报仇,那不是咱们能管的。徐家为了主公,尽忠了!如今,徐家就剩下咱们……怎么也都该为自家活一回。徐家只剩下我一个儿郎,报仇的事该我去才是……” 可我怎么能放心你去? 小徐氏蹭一下起身,“姑母又怎么能放心你?要走姑母陪你一起走!” 白氏却不想去,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担心的事,到现在为止压根就不是事。她想回头,她知道金家已经不容自己了,可自己还是想回去,哪怕在镇子上的庵堂里安身,心里也是踏实的。跟着小徐氏,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将通往哪里。因此她看向牌位:“我留下来……我守孝……” 小徐氏看白氏,眼里露出点什么来,良久之后又带着几分慈和的笑,“好孩子的,你的心我们知道了,列祖列宗也知道了……只是……当初带你出来的时候,你带着给你撑腰的打算,谁知道徐家遭难了……反倒是拖累了你。我跟你大伯父,是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如今……不一样了……我不能在连累了!说到底,你也不是徐家人。回金家去吧!你有绥姐儿,就是看着孩子的面子,他们也还是会留下你的。不管怎么过日子,总比跟着我们颠沛流离要好……” 白氏的心里警惕了起来,自己想回金家,跟小徐氏叫自己回金家是不一样的。她不能回去,回去了就又是小徐氏的工具。她发现,到了这一刻,徐家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可她心里对徐家的畏惧,一点也没少。 她的语气比任何时候都坚定:“您说什么呢?要是不叫我留着守孝,那我就跟着您……跟着您……您去哪我去哪……” 小徐氏面色冷硬了起来,“我叫你回去……” “姑母!”徐醇回头叫了一声,“徐家就剩下咱们了……咱们得心平气和的说话……” 侄儿的声音听着温温润润的,小徐氏扭脸去看,只看到一脸的深沉来。 小徐氏慢慢的闭上眼睛:“罢了!罢了!想要留下,那便留下吧。”说着,扭脸问那婆子“庄子上,当真没有第五个人了?” 婆子摇头:“主子们要走,我是不能跟的。这里……我得守在这里……” 当然,徐家的坟茔还要人打理的。 小徐氏就问:“你见过主公了?长什么样子可记得住?” 婆子稍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头:“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天太黑,其实没怎么看清脸,只记得是个:“……很英武的人……” 很英武的人,这上哪找去? 小徐氏急忙问:“可有跟主公联络的法子?” 婆子还没说话,徐醇就先道:“姑母,您问的太多了。徐家的事情,我会看着处理。您跟姐姐,都回金家去吧……” 小徐氏一脸的不可思议:“醇哥儿,你说什么?” 徐醇转过头来:“姑母,外面的事情我比你清楚。徐家的事情,我也要比你明白……徐家的仇该怎么报,我心里有数……您是金家妇,在金家您能过最平稳的日子。您只要记得,徐家的人都死绝了,就好了。剩下的事情,不用姑母操心……” 小徐氏摇头:“醇哥儿,正是因为徐家只剩下你,我才不能放心。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跟徐家的列祖列宗交代……金家……还有老姑太太……瑞哥儿身体康健,也都是已经成了家的人了……况且,徐家又怎么会只剩下我们四个人。徐家出嫁的姑奶奶多了,她们一个个的都躲了,真要躲了,你能拿她们如何?但是我不一样!她们躲谁也不敢躲我!孩子,别觉得你姑姑没用……我都想好了,你要做什么我都由着你就是了,但你有需要,姑姑就一直在。行吗?” 徐醇一脸复杂的看小徐氏,“您这是何必?” 小徐氏看徐醇,“老太太说,你是最像老太爷的人……姑母信你!” 徐醇咧嘴一笑,眼里多了几分意味不明,却也没再坚持叫小徐氏走的话。 白氏声音低低的道:“主公……主公愿意叫咱们走吗?” 小徐氏看徐醇,徐醇笑了笑:“不管让走不让走……都得走的!”他看那婆子,“我知道你的,父亲跟我交代过……” 婆子低头,不再言语。 徐醇却郑重的跪下,无声的磕了三个头,然后看那婆子,“叫你之前存放的东西,可都存放好了?” 婆子又点头。 徐醇这才道:“那……那就走吧!” 走? 小徐氏没反应过来,只能这么亦步亦趋的跟着徐醇。然后绕到了祠堂的后面。后面有一口井,哪怕是黑的看不见井底,但也能够感受到井里溢出来的凉气和水气。 井下是有水的。 就见你婆子拎来一个筐子,挂在井轱辘的绳子上,然后徐醇抬脚进了筐子,慢慢的坐了下去。那婆子人小,劲儿不小,搅动着井轱辘,筐子就被吊起来,吊在井上方。然后慢慢的松开井轱辘,人就慢慢的井下面去。 小徐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只站着看。 果不然,绳子大概能下沉七八米,这婆子就又把筐子搅动上来。小徐氏明白这意思,先一脚踏进去。心惊胆颤的往下沉,眼看都要挨着水了,她恍惚能觉得筐子底蹭到了水面的声音,然后这才停住了。 “姑母,过来吧!” 井壁里,有一人高的洞。徐醇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一把像是铁钩子似得的东西,勾住绳索,将筐子拉到洞口,小徐氏才从筐子里出来。 紧跟着是白氏,这洞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小徐氏还罢了,年岁虽然长,但到底是养的身体不错。可白氏却是刚生了孩子,一路颠簸,早就扛不住了。 她晕晕乎乎的,全凭着一口气撑着,她知道,今儿要是倒下去了,就是一个死。 她们绝对不是带着她一起的。 从悠长悠长的洞里穿过去,白氏只是机械的走着,犹如行尸走肉,别的都顾不得了。一脚从里面踏出来,却叫她真真吓出一头冷汗来。 天已经露出鱼肚白了,身后的山里冒出滚滚的浓烟来。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愈发苍白,“那是……” 小徐氏拉住徐醇:“那是……烧了……” 徐醇一脸的淡然:“从今天起,徐家再没有任何的痕迹了……” 啊? 小徐氏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你要干什么?” 徐醇笑了笑,如清风朗月一般:“……为大燕尽忠,徐家做到了……也死绝了,什么主公,什么大业,都见鬼去吧。我若是要争……也只是为我而争……” 别人? 为谁也不值当! 从这个山头看那个山头,很远又很近。看是看的见的,但走过去,还得一天一夜。 看着那边火起,就有人进去禀报,“爷,徐家烧了。” 这位爷看不清容貌,脸上带着半张面具。面具下面,谁也没见过那张脸。然而,下面的人又是怕他,又是惧他。 徐家烧了,这位听了也只轻笑了一声,便不在理会。叫人拿不准他心里到底在琢磨着什么。良久,才又听到有些沙哑的嗓音问:“还有背的什么消息?” 方圆百里,都在传着,说清风寨的土匪要劫掠大户,“……好些个大户人家都关门闭户了……” “嗯?”本来没太在意的,也不由的怔愣了一下,“……这消息打哪来的?” “怕是那些趁机想捞一笔的……放出来的。” 可不正是! 林雨桐也觉得风向不对。 原本消息是自家放出去的,可这吹出去的风又吹回来了。镇子上,村子里,都信誓旦旦的说着,那些土匪肯定要冲着金家来的。靠着山,多危险呀。 是啊!是啊! 然后家家户户的,就又给屋子里挖起藏人的地窖了。原本每家都是有地窖的,地窖从秋天到春天,基本都在用的。秋天的瓜果菜蔬的,都得往里面存。一般就是在院子里,村子里各家各户的,风气一直也还不错,也没听说谁家丢了啥东西。 本来是挺稳妥的地方,可这到底是不透气,人不敢长时间在里面呆着。 因此,家家户户的都偷偷的在挖地窖。 这正说着消息大家信的也太真了,真不到那个份上,结果这天,紧闭的庄子门口就喧闹了起来。村里的妇孺,以寥氏为首的,在外面将庄子的门拍的啪啪啪的响:“开门……开门……你们这是见死不救……” 什么意思? 金信尴尬的不行,他现在主要是守门着呢。可那带着人敲门的是他的嫡母。 她带着一家子老少娘们,还有族里那些拎不清的妇孺,跟在后面凑热闹。口里一声声的喊着,说是土匪来了,这边却只顾自己,不顾族人死活。 四爷本来正跟路六爻说事,林雨桐呢,在跟绥姐儿的奶娘说话。这奶娘是猎户家的女人,身体健壮,生养了三个儿子,生老三的时候难产,差点没了。是久儿回来从林雨桐要了一颗丸药,将这母子俩从鬼门关给拉回来了。她家男人在庄子上做护院,不用再去山林里讨生活了。她大儿子二儿子在学馆念书,因着束脩随意,因此上,两个腊猪腿就够孩子一年的学费。生下老三,宅子要人,要做奶娘。还有羊奶鹿奶米汤搭着喝,又叫把亲生的带在身边,她且乐意着呢。 今儿姐儿哭的厉害,她哄不住,四奶奶就叫抱着孩子过去。她是真怕一个恼了不要她了,谁知道四奶奶也没嚷,只把孩子抱过去,将孩子趴着抱着给颠了颠,马上就止住哭了。这一不哭,就能听到外面四爷跟二姑爷的说话声。 她还没听出个所以来呢,就听外面禀报,说门口闹起来了。 她赶紧将孩子接过去,四奶奶就风风火火的出去了。她心里庆幸的不得了,幸亏是到府里当差了,一家子要都是在外面的话,这会子也得抓瞎。 林雨桐往出走,四爷就没动地方。都是些妇孺,叫四爷去跟那些人讲道理? 哪里需要四爷出面,林雨桐只管叫四爷呆着便是,她自己带着金伞就往出走。 金伞气道:“文定山是有山门的,关了山门谁也进不来。” 话也不是那么说的,这要真放下山门了,土匪要是从山里来,那这可不就正好堵死在里面,想跑也跑不了了吗? 不过金家人也不该这么一副害怕的样儿,怎么着这里面有一本都是当年从山上下来的土匪的后代。 到了门口,门里面,金信带着人将人守的严严实实的。 林雨桐就沿着门边的台阶上去了。大门的两侧,有两排类似门房的所在。但这都是平房。留着梯子上下,站在上门,可以看得清外面的情况。此时,上面也站着护院。 林雨桐上去,清楚的看到下面又百十个人围在门口。一个个的扶老携幼的,真像是避难来的一般。打头的,是寥氏。寥氏带着的,不是金济那边的几个儿媳妇,反倒像是侄儿媳妇,也就是金济的亲生兄弟家的晚辈。 这是想干什么? 还真是神神鬼鬼的都给遇上了。 林雨桐站在上面,冷脸瞧着。终于有人看见林雨桐了,有那胆怯的缩了脑袋的,有逃避视线往别人身后躲的,可相反的,也有那反而愈发兴奋的。 寥氏身边有个低着头的小媳妇,手在寥氏背后鼓捣的戳戳,看了林雨桐一眼,羞怯讨好的笑笑,又跟寥氏咬耳朵说了一句什么。 寥氏这才抬头,“哟……是老四媳妇呀!” 她一说话,就懂静下来了。一个个仰着头朝上看。 林雨桐就问:“伯母带着人来,所谓何事?” 寥氏一把推开扶着她的人,“侄媳妇……咱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如今大难临头了,那土匪要来了?人家为啥奔着这边来的?还是因为你们这一房回来了!这灾祸说到底,都是你们带来的。那你们怎么能不管大家伙呢?瞧瞧瞧瞧……高门大户的,这门一关,就跟个城楼似得,谁也不怕!可咱们呢?咱们小门小户的,能挡住谁?这真要是叫土匪杀的杀抢的抢,祸害完了……那就都完了……你们咋就那么狠心呢!” 林雨桐似笑非笑的看她们:“这是欺负我新来,不知道金家的事吧?金家落户在这里,我就不信没有防备土匪的办法!真要遇上兵祸匪祸,那山上的寨子就是退路!我是新来的,但老太太不是……族里每年都派人去修宅子,这个规矩这么多年来从没变过。怎么?那寨子不能用了?” 这话一出,后面的人很多人就窃窃私语起来,林雨桐隔得远也听不见说什么。只能根据唇形勉强判断,她们好像在说:“寨子还在修……谁修的……不知道呀!” 寥氏强势的直接插话:“老四媳妇,你大伯不在。这都多少年没上山了,谁知道这山现在是个啥样?再说了,这拖家带口的,进山是那么容易的?你大伯带着男丁,去西海沿子有事,青壮年男丁都跟着去了……剩下妇孺,压根就不知道地方在哪……叫咱们怎么去?再说了,这不是金家有这么一处地方吗?你这庄子这么大,咱们也不要住屋子,只叫在你家这空地上,歇着就成了。” 那还真是巧,村子的男丁都抽走了。 这要是叫进来了,这不定里面长着什么歪心思呢。可这要是不叫进来,那大概说了,从今往后,金家在这一片可就混不成了。 可林雨桐还真就叫进了,一百多号人,往院子里一关,其实也出不了什么事。这人要不进来,只怕这戏就没法往出唱。 她就说:“这是老太太的庄子,谁进来都成,只姓廖的只怕不成。” 寥氏一噎,轻哼一声:“不进去就不进去!我不是那等只顾自己死活的人。只要族人都好好的,我便是被那土匪生吃活剥了,也是无怨无悔的。” 林雨桐却笑:“伯母只怕去州府的车马都准备好了,又何必说这么些咸淡话?伯母且去吧,你走了,我才好开门呀。” 寥氏跟后面那媳妇子对视了一眼,扭身就走。 林雨桐低声跟金伞道:“交代下去,盯紧那个红裙子的小媳妇。” 族里人来了,直接往边上的院子里一安顿,米面油菜的都有,你们自己做自己吃去。就是大肚弥勒,你又能吃多少? 既然把人送进来了,那这动起来,也就是这三两天的事了。 学馆里的学生不能随便出来了,都在里面圈着吧。大房父子连同珅哥儿,都留在学馆。 各房关好门户,谁都不能随意走动。 族里人都是带着孩子的,孩子是圈不住的。圈一天还行,两天就开始吵着要出去。到第三天,别说孩子,大人都圈出脾气了。 有那族里的老妇人就开始吵嚷这要出来,“这是拿咱们当贼妨呀!” 这一个闹,一群就跟着闹。金伞站的远远的,看着里面的人跟守着的几个护院推搡起来。紧跟着,就一群流鼻涕的孩子,趁着这个空档挤出来,撒着欢的乱跑。紧跟着就是一群妇人,着急这追,那个喊‘狗儿’,这个喊‘毛蛋’。 金伞看着那小媳妇混在里面跑出来,一双眼睛四处滴溜溜的看。游廊两边有人挡着,想上去是不容易的。 她看了一场闹剧,回去就禀报:“闹起来了。” 林雨桐放在棋子,看四爷:“怕就是今晚了。” 四爷落了一步棋,轻轻的叹气,“那今晚就等着。” 今晚的庄子后头的山林,格外的安静。 一声鸟雀的声响都没有。紧跟着,外面嘈杂了起来,远远看去,是族人住的那边的院子。那里隐隐的有火光冒出来,大人叫孩子哭的从院子里冲了出来。 孙氏在院子里站着,心惊胆颤的问三爷:“不会烧过来吧?” “你老实呆着,烧不过来。”四房之前叫传话了,说了,天大的事情都不许动。外面不管发生什么,门都不许开。 林雨桐在家里守着……火就是烧了柴房,没有大碍。那本就是为了引自家去救火的。 本来火不用烧起来,但这不烧起来,族人也长不了记性。这个惊吓,他们受也得受,不受还得受。 这些事琨哥儿处理就行了。两人的关注点从来不在家里。 两人在等着,等着风里带着一丝丝的血腥味传来,两人才顺着梯子上了墙头。坐在墙头上,稍微适应了一下,林雨桐就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打斗,这是单方面的屠杀。 四爷将火把给点起来,叫下面的人都能看见他,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墙上放下了一根绳子,人就有回到院子里了。 外满依旧是乱糟糟的,可院子里,林雨桐把能打发的都打发了。等了半个时辰,绳子动了。有人借着绳子的今儿,一点点的攀岩上来。 这绳子系在院子里的石栏杆上,拉个人上来,很轻巧了。 这个人影一上来……林雨桐就眯眼,这跟原主记忆里的那个人影重合了起来:没错,就是他! 她朝对方福了福身,就站在四爷身后。 四爷站着举着火把,看着他:“下来吧……等你好长时间了。” 这人顺着梯子下来,嘴里啧啧有声,到了跟前,还对着林雨桐笑了一笑,就率先朝屋里去了。 从外厅进入内厅,厅里的圆桌上防着酒菜。碗筷都摆好了。碗筷的边上还有托盘,托盘里防着湿毛巾,是为了净手净面的。 他身上有些狼狈,好似被溅上了血。脸上带着面具,只露出鼻子嘴和下巴。下巴上续上了胡子,这要不是熟悉的人,当真不会将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这会子此人左右看看,然后熟悉的喟叹了一声,抬手将脸上的面具拿下来,扭过脸来:“还是家里最舒服!” 他的脸有些奇怪,上半张脸白皙如初,下半张脸却粗糙的如同大街上碰见的任何一个糙汉子。这么瞧着,有些怪异。 他见林雨桐盯着他看,就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很怪吧!我也觉得怪!好几年不以真面目示人了,这么看着我,还别说,有点小害羞呀。”说着,就转身去看桌上的菜:“都是我爱吃的菜,这个味儿,比咱家以前大厨房的大头做的还香。” 他抓了筷子,都要夹菜了。才想起什么似得放下筷子,拿着毛巾擦了一把,擦了脸再擦了手,白毛巾上就是黑的是灰,红的是血……他大概是怕林雨桐看见了引起不适,因此将毛巾脏的一面扣在下面,然后拿着筷子夹菜,一口红烧羊肉入口,顿时喊了一声‘香’。 四爷坐过去,给他斟酒。 他一个人自在的吃着喝着,直到桌上的菜都吃的七七八八了,林雨桐撤了桌子,又上了几个小菜,两样水果,从里面出来守在外厅里,叫两人在李曼说话。 金仲威吃饱喝足了,带着几分痞气的朝四爷笑:“别这么严肃,没意思了啊!不是等着我吗?这是要跟我说话呀!外面还有人等着我呢,我的时间不多……天亮前得走远……有话就抓紧……”说着,滋溜了一口酒,“……是不是老大告诉你的,我就知道,他的嘴压根就靠不住。当初就不该叫他知道……”一边说又一边叹,“咱家老头子我是知道的,他是心里能撑船的,天大的事在他那都不叫事……且能长命百岁的活呢。娘那边……嗐,这都多久了,也该过去这个坎了……” “可大姐却折进去了!”四爷看他,“你这话还能说的那么轻松?” 金仲威端着酒杯的手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暗芒:“大姐不是心里不隔事,死了个弟弟就真能被折进去的人。她的死,我心里记着呢。” 四爷便跳过这个话题,问了一句:“你给我交个底,你到底想干什么?” 金仲威靠在椅背上,嘴里嚼着油炸的花生米,也斜眼看这个弟弟,“……我想干什么?你没问爹?” 四爷轻笑一声,“问了他就会说?说了就一定是真的?” “胆子肥了,敢怀疑老爷子说假话?” “我不是怀疑他,我是怀疑你对老爷子说的话……不怎么真!” 金仲威失笑:“出息了!现在是真出息了。心里藏的事还挺多……” “言归正传。”四爷看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造反谋逆!”金仲威一本正经,“怎么?不信呀?” 四爷嘲讽的笑笑,“你这是造反的路数?” 嘿!这造反该是什么路数? 金仲威刚要岔开这个话题,就被自家四弟的眼神给盯回来了,良久之后,他才道:“……事情有点复杂……” “无碍!”四爷特有耐心的样子,“我有的是耐心。夜也还长!” 金仲威颇有些无奈,“……自打李昭登基,其实我就觉得李昭隐隐有些不对……几乎是在我和许时忠的眼皮子底下,李昭染上了吃丹药的毛病……怎么开始的?我压根就不知道的。周家领着皇家暗影,可这样的事情,许时忠问过周大人,他竟然比我们还要惊讶!你说奇怪不奇怪?” 四爷没想到一开场,他先说了这个。 金仲威就道:“李昭在有些事情上,是没有担当了一些。” 林雨桐在外面听着,心里明白,这是说李昭在处理文氏的事情上,很没有魄力。 就听他又接着道:“……随后,我很明显感觉的到,李昭有些喜怒无常。这就已经是中了丹毒的表现了。而周家对此竟然是查而无果。为这个,我曾跟李昭有过激烈的争吵……外面很多人都在传,是我桀骜不驯,过于耿直,惹了皇上不快。这话不全错,我当时其实是跟李昭说我心里的怀疑,我告诉他,哪怕是心里再怎么想……也要克制这种**。我觉得这背后有人在害人……不得不妨……李昭开始不认偷着吃丹药的事,可吵过了也冷静了。我们甚至都曾经商量过,我隐入暗处,偷偷的查一查这背后的事……当时,我们怀疑是太后……可还没等我查呢,太后就没了……我没了怀疑的目标,但我明显感觉到,偶尔李昭看向许时忠的眼神有些怪……我不知道他俩背着我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心里却提防着,就怕出事……可就是出事了。皇后请我们去喝茶,随后李昭也去了……茶是李昭的伴当端来的,却是皇后亲手递过来的。我看见皇后端茶的时候,胳膊的幅度明显变大……而且,当时也是巧了,皇后的寝宫,除了皇上皇后,才是我跟许时忠。这位伴当倒茶,怎么没有那两位的,先紧着我们来了?是!我们是熟悉,有时候单独在一处的时候是不太注意那些尊卑……但是,一个下人先这么做就是错的……我心里就留了心眼……果不然,中du了。这里面的事……复杂到今晚肯定跟你说不完,我就说我隐在暗处之后吧……别问我为什么那么心狠的,将徐家赶尽杀绝……徐家是大燕的忠臣,这个忠你知道忠到哪种程度了?忠到愿意拿朝廷的机密换取北国的武器……徐家……该死!” 但顾着那点血脉之情,他还是留了一条徐家的血脉。 如今人跑了,但一个少年带着几个女人要是能成什么事,他该把‘金’字倒过来写了。 四爷看着金仲威有点讶异,“这几年,你一直在跑北国这一条线。” “要不然呢?”金仲威看他,“周家要是有用,宫里那点事就不至于到现在都弄不明白。京城那边我还没顾上。这几年,收拢了一些人,也往北国放了一些探子……” 说的犹豫阳春白雪一般。 林雨桐手里拿着给孙女做的小肚兜,心里却有些别扭。 叫金仲威说的,他简直就是忠臣,大周朝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的忠臣。 四爷就问:“那这些不能叫许时忠知道?” 金仲威的嘴里‘啧’的一声,“我之前说了那么多,你不该是感动感叹的无以复加吗?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问题。老四啊,再问下去就不好玩了。我能告诉你我都告诉你了,觉得有些事吧,不想告诉你的时候,你最好别问。老是编一些谎话,我也累呀。” “别的我也不多问……”四爷就说,“刺探敌国情报,这是真的吗?” 金仲威点头:“千真万确。” 好! “你是怎么跟父亲说的?”四爷又问,“在父亲眼里,你在干什么?” 金仲威揉了揉脸,然后苦笑:“……子不言父之过!在你眼里,父亲是个很没有能为的人吗?” 四爷没有答话。金仲威似乎也不需要四爷答话,他的脸上露出几分难言的苦痛来,“你说徐家出卖朝廷的事,父亲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如果知道,他为什么会无动于衷?这几年我查到的消息,很多消息的来源,都是辗转从咱们府上传出去的。是!母亲姓徐,大嫂姓徐……可她们我了解,一介女流,算计内宅还行,外面的事……她们都不懂。消息需要甄别,然后才是传递……那么消息,那些重要的消息是怎么‘不小心’泄露给徐家的?”良久,金仲威才说,“父亲是在坐山观虎斗,还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是忠是奸……我已经看不清楚!” 这话叫林雨桐脊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自来,只有金匡和金仲威有联络。这父子俩可谓各执一词,谁是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说的林雨桐心里,都糊涂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201 清平人家(31)三合一 清平岁月(31) 辨你们谁是忠谁是奸? 不管谁忠谁奸,一个是原身的哥哥,一个是原身的父亲,我这不是都脱不开关系吗?忠心是本分,不管多忠心,这都不算多大的有点。但是不忠,这便是大大的错处。 因此上,四爷有什么理由浪费自己的时间,去分辨谁忠谁奸呢? 但只要这里面的话有三成是真的,这父子俩又一个心里藏着奸,那四爷可以笃定,他不管做了多少努力,其实都是白搭的。只一个不臣之心,就能叫人万劫不复! 因此,我管你们是忠是奸,心里又各自有什么打算。我的宗旨就一个:从今往后,都按照我给的路子来。谁踩出框框了,我就削谁! 四爷将酒壶往自己怀里一划拉:“二哥说的话,我信!” 金仲威准备拿酒壶的手停在半空里,然后收回来靠在椅背上坐好,“……信了是痛苦,不信还是痛苦……两难之中,所以,我宁肯叫一家子以为我死了。放心,真要是父亲继续做什么……家里人我会护着,不会真叫金家人无立足之地……” 四爷顺着他的话:“怎么就叫无立足之地?在身上老林里建个世外桃源?在易守难攻的地方建一座城池?或者是在边境两不管三不靠的地方,经营一片属于自己的地方?” 金仲威的面色深沉了起来,老四跟过去果然是很不一样了。他说的这些,在有些时候,他确实是那么想过的。 就听他继续道:“可这都是小道!避世而居,便是解决之法?浪来了,躲着没用,乘风而起,未必不能有一翻新作为。你说要给金家经营一块地方……能够哪怕有朝一日败了,也能叫金家人安然无恙的地方。我觉得这辽东就很好……你若真有本事,将鞑子阻隔在辽东以外,那么金家人,在辽东处处都可安身。不用你护佑,被你保护的百姓会护佑他们平安。等你成了边陲不能失去了一座神祇……金家就永远有退路。” 说着,他就指向陨石所在的方向,“那是一块镇龙石……” 林雨桐在外面听的差点笑出来,屁的镇龙石,她从没听过这种说辞。 便是金仲威也没听过这个说辞,“镇龙石?” 四爷说的煞有介事,“不光有镇龙石,还有锁龙柱。你来之前观察过地形,后山是不是有一山峰,不大,但陡峭异常,如一柱子楔在地上。绕着柱子的,有一溪流,溪流缠绕柱子一圈有重新回到原点,那便是链条……搬山移海,叫这溪流改了流向,解开锁也行……但这镇龙石,却是人力不可为的。这需要无尽的功德,化去镇龙石的煞气,将那镇龙石与山体融为一体……这困着金家人的祖地才算是彻彻底底的变成一块吉地……” 金仲威摆弄着空酒杯:“你也信这个?” 四爷就看向金仲威的脸,他的面相……有些难辨。细看,模糊不清。 这是因为某种变故而被强行改变了命运轨迹的人。金家的每个人,面相都有些模糊不清。四爷很少主动去看一个人的面相,便是路六爻,也是定下此人之后,他才看的面相。可那时,面相已经模糊了。他知道,只怕是接了自家的亲事,也改了此人的命数。 主动看面相的只有李弩一人,实在是此人的长相和面相太突出了,他不想看见都不能。 金仲威被四爷看的有些发毛,搓了一把脸就干笑:“我这阴阳脸我瞧着也不舒服!看看得了,别盯着看。” 四爷哼笑一声:“你也知道这是阴阳脸。”他又盯着他的脸道:“你如今这面相,就如同你现在,脚踩阴阳,在明与暗之间游走……这一辈子,你都要这么不明不暗的活着,不敢以真容示人?” 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了金仲威的心里,他烦躁的将酒杯放下,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老四是真的长大了……说话戳心了!” 四爷主动给他倒了一杯酒:“……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那就把这一辈子按着七十岁来算。二哥,你这可眼看七十岁就过了一半了。这前半辈子,你一败涂地。以挚友只心对朋友,以良臣之心对君王,可惜,没得了什么善终。若是你继续这么下去,那么金仲威这一辈子,就是一场努力过后,却以笑话为终结的悲剧。如果史书上得留下一笔,你……金仲威,又该是什么样的名声。又说,盖棺定论!你若觉得你的棺材板盖住了,那就随世道人言去。若是尚有一丝不甘……那么,你还有后半辈子去订正你的错误……但这首先,你得先是你!” 金仲威眼神锐利的看过来,可对上四爷的眼神,他就像是被刺痛了一样收回视线,“你叫我从棺材盖里爬出来?” “我认为,要是能有个能左右朝局的人,这个人非你莫属!他该被载入史册,而不是因为他的颇有争议的死,被放在野史上,成为李昭和许时忠这对君臣龙虎斗这出戏的配角!”四爷笃定的看着他,“跟他们比起来,你被‘英年早逝’,甘心吗?” 不甘! 就像是金仲威是李昭和许时忠的心结一样,他们也同样是金仲威避不开的心结。 金仲威摆摆手:“老四……你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四爷没在说话,屋里只剩下沉默。 良久之后,金仲威才道:“你还是没信我的话。你是觉得我……” 四爷摆手:“二哥,这个心里存着二志的人,是你或者是父亲,有区别吗?” 金仲威便不再言语,又是长久的沉默:“若是我不顺着你指的这条路走呢?” 四爷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在下的二哥已经去了,你我今生……情分也自二哥去后而终。” 金仲威脸颊快速的抽动了一些,他到底是笑出了声:“……行!老四,是你真行。”他越笑越是觉得好笑,“我倒是真真将你老四看错了。原本我也知道你有些本事,只怕本事还不在我之下,只是上面有哥哥,你就心安理得的缩着……也是,如今到底是当了祖父了,果然 就不一样了。我要不按着你的路走,就不是你哥,不是你哥了,你就不会手下留情……是吧?” 四爷只端着酒抿了一口,却没应答他的话。 金仲威的面色越发的严肃起来:“你要知道,暗中参与,赢了可进,败了可退。可你一旦露头,那便再没有第二次退的机会。朝堂的事,瞬息万变,没有谁是能算无遗策的。” “这世上的事,哪一件不是充满不确定性的。”四爷从不认为这个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理由,“不管什么借口,不过是三个字——输不起!这原本也没什么错。我也一直以为,是朝局的变动,父亲他是明哲保身,远远的躲了。若真是如此,这还能称一声明智!可既然躲了,那就躲个彻底,算计那些蝇营狗苟……这就跟明明是赌徒,却没胆子上赌桌是一个道理。连赌桌都不上……人家是赢是输,又有什么关系?不是当弟弟的非得逼着你如何,实在是你们把这事办的吧,现在咱们家是进退都难。但凡做过的就有痕迹。徐家的事办的太过冒进!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人家抓不住你的尾巴。你别忘了,那京城,有最熟悉你的三个人。他们熟悉你,犹如你熟悉他们一样。与其到时候有人将你的面具揭下来,倒不如你占据主动。” 不上赌桌,却偏躲在边上想着抢赢了的那个一把,你们这就是找死。他们占据了朝廷的资源,你却只有山匪强盗打底子……天下清平的时候,从没有哪个意图挑事的得了善终的。 这也就是金家被身份所限,又被徐家坑了,刚好金仲威又遭遇了一连串倒霉事,就这么一件事赶着一件事,把金家放在了极其尴尬的位置上。 现在,被你们折腾的,这是想躲也躲不成了。 既然躲不成,那就得上赌桌。自己想山赌桌,有点费劲。说服金匡那个老顽固,估计也需要费一些时间……可金仲威不一样,别管说的再洒脱,说的再怎么动听,好像真就是一腔热血忠孝仁义之人……可说到底,他心气不平。 他好说服,而他天然的占着优势。 金仲威还是没有说话,这个决定跟当初那个假死的决定一样难下。外面传来夜枭之声,这是墙外的人在催促了。他将酒壶里的酒一口给干了,然后就起身:“你说的事,我会认真思量的。” “就这么走了?”四爷问说,“我要是找你,得先过父亲的手吗?” 金仲威回头看他:“叫人去赌场,找阿鬼。” 从里面出去的时候,林雨桐已经拿着包袱站在边上了。金仲威愣了一下,“弟妹别来无恙呀。” 林雨桐笑了笑,将手里的包袱递过去,“……这是几样二哥喜欢的吃食,还有两双鞋。二哥先拿去穿,如今知道怎么联系了,要捎带什么也方便。” 金仲威的心一瞬间就又柔软了起来。他的脚早年受过伤,左脚脚尖的内侧,得做的柔软一些。多少年了,没再穿家里的鞋。这怕是得老四猜到自己活着,就叫他媳妇帮着做了。 他接过来,看到一边的簸箩里放着大红的小肚兜,肚兜上绣着一直正在晾着肚皮的青绿色的蛤蟆,他不由的莞尔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轻轻的放在肚兜上。然后结果包裹,将手里的面具重新带在脸上,这才出去了。然后跃上墙头,不见了。 此时,外面听不见喧闹声了。想来那些族人已经被琨哥儿安抚住了。四爷没急着出去,那林子里被金仲威杀了的人是谁,明儿才能知道。 他跟桐桐回屋,此刻她的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我有话说。 林雨桐当然有话说:“镇龙石……真有这东西?你在哪看过有这种东西的记载?” 四爷想了想,“黄五给的黄门传承的书册里,提过一句……” 还真有! 林雨桐就看他,表情严肃,“你是不是早想到了?” 四爷叹气:“天地自该是有平衡之道的。” 林雨桐失笑:“这他们的道也未免太不相信人了。”这镇龙石,真镇压的是前朝的前朝皇族啊? 不!镇压的其实也是四爷身上的龙气。 林雨桐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了,若真是冲着自己而来,那么,这便是有人知道自己和四爷将要走的路。 她越发的想要印证这种猜测,“这次的事情完了之后,不论如何,咱们都得去一趟天石庙。” 成!去看看就去看看! 四爷的反应倒是不像是桐桐的反应那么大。他还笑:“……山河大地本是微尘,何况是尘中的尘……人间帝王,说到底,不还是人吗?只要还是人,那在有些未知的存在眼里,不也是尘中尘吗?有意针对,还是无意而成,都不必深究。心态放好,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以前没有镇龙石这种东西跟着咱们吗?未必没有。可这既然有,总有被咱们碰上的概率。所以,我说不急。千年万年的,总能窥探出点端倪的。要看也行,别那么着急……” 我不是急这个! 林雨桐低声道:“我是担心这玩意对咱们有没有影响。有些影响,许是咱们压根都没法察觉的……那玩意,我看过了心里才踏实……” 行!最近找个时间,去看看便是了。 因着这个事,两人一晚上都没睡,也不光他们两人没睡,一院子的人心里都是揪着的。天蒙蒙亮,四爷就带着人出门了。 另外,县衙也来人了。是四爷早前就跟人家说好的,这边晚上会有些动静。 有流窜的土匪要围攻金家,但四爷的说法,是要来文定山。于是,作为子民,向县衙求助了。 县衙的人没安排进金家,也没安排回村上,而是被安顿在镇上的姑太太家。姑太太一家被老太太接来了,这会子压根就不知道家里还有人。天快亮了,金家人直接去镇上报信,说是击退了贼人。 报信去的是路六爻。他是太明白其中的意思了,又跟县衙的差役有认识且又几分交情的。话里话外的,都是差爷辛苦,替百姓出生入死云云。 显然,人家这是把功劳往自家身上推的。 领头的是兵曹,他拍着路六爻的肩膀笑的一脸哥俩好,在这地方,能捞到功劳的机会可不多呀。叫路六爻出来的时候,四爷又特意给了几百两银子。这边金家奉上谢银,那边县衙里还知道咱们的功劳,这得往上报的。升官又发财,那还有什么说的,这差事应的特别利索。好歹得把功劳砸实不是? 因此上,这现场必须得去。还得叫大家都看看,看看他们杀了多少贼人。 一进山林,到了地方,充斥着的都是血腥味。 兵曹的腿都软,看路六爻:“六子,这是……” 路六爻低声道:“京里回来的帝师,那位许大人又是人家的女婿,这老的老小的小那样的天气完好无损的从京城回来了……我的老哥哥,您觉得上面能没有关照?” 那不会! 路六爻就道:“那些人杀人……留什么后手哟!只是……住在这里,到底是怕吓到人,这个您清楚的吧?” 清楚是清楚!可这我眼睛又不瞎!这是土匪吗? 眼前躺在地上尸体横陈的这两人,身上穿的虽然不是绫罗绸缎吧,但肯定也不是一般小户人家能穿的起的。而且……真不是说,这身形看着还真有些熟悉。 尸体的脸上都蒙着黑布,这也是一个疑点。土匪而已,抢了就跑。你还怕人看你呀?从来没听说清风寨抢劫还不露脸的。所以,这不是土匪。如此怕别人看见脸,那只能说明……他们怕是熟脸。 兵曹心里有数,抬手就把最近的两具尸体上的黑面巾摘下来了…… 啊!是他们。 廖家兄弟! 这不是金家那个大老爷的小舅子吗?这怎么自家人算计起自家人了? 路六爻是何等样人,跟这边结亲,岂能不把这边的事打听清楚。当然了,京城的事他没那个能耐,但只说眼前,只说眼下,跟金家相关的人和事他了解的很清楚。 廖家呀! 他一脸的大惊失色,“廖家舅爷?哎呦!这是怎么话说的,可了不得了!他们什么时候跟清风寨里外勾结上的?这可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兵曹心里呵呵,我信了你个鬼哟!你们这是明知道是谁,可还是偏杀了立威。立了威还不想惹骚气,偏拉来我们当挡箭牌。 可奶奶的腿儿,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况且,这顶头上司县令大老爷,跟这边的关系是在太过莫逆。 这事不想认也不成。 金家别人攀不上,但路六爻还是能攀的上。这小子在府衙里门路广着呢,以后朝上走,来回打点,还少不得这小子帮忙,倒不如干脆的送个人情算了。 于是对着路六爻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却一脸的可惜道:“原本也听到一些消息,说是他们勾结匪盗,我们还不信。如今却真不能不信……” 路六爻拱手,表示这个情自己领了。这些人是老油子,装糊涂他们比谁都精明……油滑着呢。 跟来的族人村人都吓了一跳,不是廖家的人还能是谁?等尸身上一个个的黑面具拿开,大家七嘴八舌的骂起来: “这不是李村的懒汉吗?” “那个是周家屯的狗子……” 这一说起来,都是镇子周围村里的地痞流氓懒汉癞子……纠集了几十个这样的人来,想打着土匪的名义朝金家下手。 这族人里有那昨晚在金家庄子上过的,一看这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之前是寥氏鼓动,再接下来院子就着火了。这幸而是金家早请了差役,人家官老爷护着,连着火了都不叫人出院子。要不然,外面一着火,金家的人都出来了,这些人可不正好翻墙而入? 被人给利用的羞恼和气氛,顿时叫群情激奋。 还有那素日里跟寥氏有些不对付的就说了,“寥氏肯定是知情的,他也勾结土匪……” “还有那个红裙子的小媳妇,那是谁的表亲来着?” 是了!是寥氏的娘家表侄女还是谁的! 你一嘴我一嘴的,事情就叫大家都凑圆满了。 反正是金家长房是坏人,要不然怎么那么巧,他家男人都去了海沿子去了,为啥把村里的男人都请去帮忙去了? 这分明就是想借刀杀人。 兵曹看着路六爻,路六爻一点也没有给寥氏说情的意思。那好,咱就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寥氏唬的脸都白了,可亲侄女不出面,其他的庶子媳妇跟她又不亲,男人儿子统统都不在。她能怎么办?娘家兄弟也都没了! 只金济的亲娘还活着呢,也是廖家的人。这会子只知道指天骂地的骂,这会子娘家的侄儿没了,尸首都不还回来,会不会牵连更多也不知道。只叫人赶紧的,赶紧的给金济送信。 这一狠手下的,足够周围这方圆百里明白一件事,金家再落魄,也不是那么容易算计的。没有什么比人头更有威慑力的。 三爷今儿出门,都觉得大家对他不再是以往的态度,多少带着些敬畏。 外面议论纷纷,便是金伞出门采买,不管是谁也不敢跟她玩笑了。开口闭口便是姑娘姑娘的叫着,这却是原来没有的。 不管这件事给外界的刺激有多大,但在金家而言,风平浪静。老太太没特别问,但心里的那口气到底是出来了。便是姑太太,哭了一场之后,也像是放下了什么。跟廖家的那条人命债,这就算是清了。 眼看金济要回来了,金匡估计也憋不住要问了。四爷干脆躲了,桐桐不是说想看看镇龙石吗? 那就走吧! 谁也不带!就两人,一人一匹马,走着。 走的时候只跟琨哥儿和金逸交代了一声,别人压根就不知道。 初夏的天气,在辽东,早晚都凉爽。他们早早赶路,一路上没怎么歇息,赶在中午的时候,已经快到在山脚下了。 山脚下,树木葱茏,绿意笼罩。太空里,太阳高照,烈日炎炎。 从太阳下走到树荫下,原本以为该是十分清凉的,林雨桐却觉得不对,这是一种非常闷热的感觉。她抬头看天,出门的时候其实已经看过天了,不该有雨的。若是夏天下雨之前,林子里闷,这是正常现象。外面天气越是晴好,这树荫下才越是清凉。 太阳依旧是那个太阳,就这么挂在天上。万里晴空,一丝阴云也没有。 可这树荫下就是憋闷。 林雨桐就看四爷,就见四爷头上的汗如豆大一般滚滚而下。林雨桐从马上下来,这么着骑马是要出事的。 她将马拴在林子里的树上,又接了四爷的马缰绳,拴好,这才扶了四爷下来,“怎么样?” “就是镇龙石!”四爷喘了两口气,“……”看着桐桐的汗已经打湿了头发,显然,她也未必好受到哪里去。 林雨桐不等他再说话,就问说:“还上去吗?” 上去!不看个究竟不放心。 两人搀扶着,林雨桐还能好点,她身上应该是有龙气,但绝对没有四爷那么威重。 山并不是多高的山,但却真成了桐桐爬的最艰难的一座山。 从晌午一路往上,中间桐桐不停的拿空间的水出来喝补充体力,可还是不行。过了半山腰,林雨桐及时背着四爷往上走的。要不是及时的补充能量非同一般的水,只这憋闷和脱水,就能生生的要了四爷的命。 好厉害的东西。 中途走不动了,两人坐在来歇息。远远的,能听见山林里的歌声,歌声粗野豪放,不一时就看见一背着柴的樵夫。这樵夫三时许岁的人,热心的来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林雨桐摆手,还不死心的问对方:“兄台周身不见汗,可是高人?”她一身男装,面孔白皙清修,这樵夫以为遇到了哪里的书生。便憨憨的笑,“山上有泉,我这出了一身汗跳下去洗了洗……只要缓步行,是不会出汗的。这山上原比别出都清凉的多。两位秀才老爷不常进山走山路的缘故……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再晚恐怕出不了山林,还是早些下山为好……” 林雨桐应承着,心里却已经明白。对别人而言,这里不闷。要不然,樵夫也高歌不了。这里也不热,要不然背着柴漫步山路,怎么也不可能一点汗也不出? 闷和热,甚至有些脱力的感觉,只有自己和四爷有。 等樵夫走远了,林雨桐要背着四爷继续往前,四爷坚持不让:“扶着我!” 一手搭着桐桐,一手拄着捡来的干树枝,沿着樵夫猎人山民踩出来的山道继续朝前。林雨桐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呼吸就像是拉着破风箱,她不肯再朝前,“回去……明儿我自己上来……” 四爷摇头:“放心……他是镇龙石,不是斩龙石……” 是!镇龙锁龙,却从没听说斩龙。 屠龙刀倒是真见过,可惜……那玩意跟这东西压根就不是一码事。 嗯! 一步比一步艰难,林雨桐甚至是觉得扛着千金巨石。 天擦黑的时候,就算是上来了。可是这上来了,却依然在镇龙石的下放。从远处看,这就是一块巨石落在山巅上。可人一上来就会发现,这个巨石有点类似于蘑菇。就跟蘑菇长在山上似的,再往顶上是上不去了,整个人都只能在蘑菇伞下面。 四爷躺在地上,喘气依旧艰难。甚至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雨桐试了几次,尝试着用不同的法子去登上石头的顶端。可站在下面看,这蘑菇顶距她的头顶,得有四五十米的高度,真上不去。以这玩意给她的威压,体力的消耗,就是攀岩,她也上不去。 四爷朝桐桐摆手,示意她不要耗费体力做那些毫无意义的事。只指了指边上的碎石块给桐桐看。 是叫自己带点标本回去吗? 这石头坚硬异常,这地上的石块不是这个陨石的石块。 林雨桐只能把目光对准了‘蘑菇缔’,试着用钢刀划了一下。这石块直接给刀身上蹦出了缺口。看来之前的传言是真的,这石块确实是硬度极大。 只能选了不常用的利器出来,非常艰难的,只能是勉强的,从上面划拉下一块像是指甲盖大小的石头片来。 四爷点头,这就足够了。 既然取了东西,这地方确实是叫人难耐的很。那就不再停留,她将标本用手绢包了,也不敢往空间里放,谁知道这是什么鬼东西。四爷伸手要了,她就顺手递给四爷,她则扶起四爷就往下走。哪怕是坐在山坡上往下溜,滚的一身土,那也不在乎,只要远离这里就可以了。 果然,从半山腰往下,就觉得舒服多了。四爷也能喘气了,浑身的力气都似乎能回来一些。 下来都半夜了,马还在山下系着,林雨桐先扶四爷上马,然后才牵着两匹马往路上走。她不敢叫四爷一个人骑马,于是到了路上,两人共骑一匹,手里牵着一匹,慢慢的朝回走。 不是急着赶路,实在是离这里远一些,能舒服一些。 走出了二里路,林雨桐感觉到四爷的身体好像有点不对,有点发烫。 手搭在脉搏上,她的眉头皱起,四爷的身体,此时紊乱的很。 四爷低声道:“标本……标本……扔了……在我怀里……” 林雨桐吓了一跳,下马来停在路边,扶着四爷下来,先把四爷的衣服打开,将那玩意扔了。再回头来看四爷,他的喘息又匀称了一些,再号脉,脉搏趋于正常,只是还有些微弱的不同。 她抓着四爷的手腕没放手,眉头越皱越紧,倒不是四爷的身体不好了,这会子,已经非常接近正常了。但这也说明,那鬼东西就先是某种放射物质,对四爷的伤害很大,偏……叫人无知无觉。 这也就是这次自己跟四爷咬着牙试了一次,若不然,常年累月的就住距离这鬼石头实在是不算多远的地方,每天都在毫无察觉的影响着四爷的身体乃至神魂……后果会怎么样? 林雨桐果断的道:“得走!这里不能留!咱们往……” 四爷摇头,这会子已经好多了,他苦笑一声,“去哪里能是安全的?如果非说安全,那只有一个地方。” “京城?”林雨桐说出了这个答案。先不确定,但见四爷没反驳,她就知道,她说对了。 是了!如果这玩意困的是四爷这条龙,那京城里也还有一条龙呢。那位是现在的帝王,镇谁也不会镇他。所以,哪里对四爷最好,躲在那条龙的身后,才是最好的去处。 嗳!回去可要比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难多了。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在这里好好的经营处一片天地,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 不过,这件事也给四爷和桐桐敲响了警钟,他们俩并不在天道之外。这世上也不是没有奈何他们的东西。 天快亮的时候,四爷差不多就恢复过来了。两人整理了衣服,不再耽搁,打道回府再说。 原以为能出去躲几天呢,谁知道出了这样的意外。 两人回来的时候,以为要找来的金济还没有赶回来,可金匡却已经打发人找了两次了。 四爷还是没去,身体发软,头时而会疼。林雨桐且得给调理一些日子。 结果他这边说病了,金匡晚上真来探病来了。原以为这个小儿子是耍滑头不愿意见,谁知道一见,还真是病了。 之前在外面见孩子们,四爷和桐桐只说是累了,一晚上没睡,都在赶路。气色当然就不好了。谁也没多想,饶是他们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出一块石头会有那么大的威力。 在屋里,四爷也没法藏着了。洗了躺着,林雨桐给行了一遍针,还得再琢磨琢磨这个脉象,那边金匡却来了。四爷靠着,脸在灯光下,煞白。 金匡当然不可能知道缘由,只沉默的坐着,良久才道:“见着你二哥……惊着了?” 四爷默认他这种想法,又道:“也被二哥口中的父亲给吓着了。” 金匡皱眉,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问:“你现在想怎么样?” “我这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病了吗?”四爷看他,“我想问问父亲,是想叫我们怎么一个死法?其实啊,您有宏图大业就成了,要儿孙做什么呢?一人一碗毒|药……咱也不挣扎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儿子……这不是病了,是认命了。” 金匡狠狠的闭上眼睛,“你也不用激我,更不用来试探为父……他觉得他比我这当爹的有能为,你也觉得你比为父清明决断……想做君臣良将是吧?好好好!为父就叫你们看看,他李家的忠臣良将都是什么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202 清平岁月(32)三合一 清平岁月(32) 四爷的身体,比想象的恢复的慢的多。养了得有一个月,看起来跟常人无异,但内里还是受了影响了。饭量比以前小了,瞧着也比以前清瘦了。大夏天的,夜里稍微落点雨,他就觉得冷。 林雨桐也受了一些影响,但到底是不如他大。自己给自己挑理了一个月,好的基本也差不多了。而四爷……没有半年不行。 饶是再假装没事,孩子们还是看出不妥来了。一个个的消停的很,院子里除了绥姐儿的哭声,等闲了安静的很。他们是察觉到出了事了,可到底是什么事,却也无从得知。 之前金济来过,四爷病了没见。是金匡见的,琪哥儿陪在身边,他回来跟爹妈学了,金济说了从此以后将寥氏关在内宅,这事才作罢了。寥氏放回来,但其他人却没有好运道,都入了罪。 琪哥儿说:“……大祖父估计也很冤枉。西海沿子那边的盐场,是廖家人在照管的。他说是廖家人捎话,说那边出了点事,叫这边赶紧过去一些人,要去处理。结果到了那边,廖家老大说并没有派人捎带过这样的话……两下一证,大祖父就觉得事情不对,紧赶慢赶的往回赶,路上两场大雨在路上耽搁了,结果事情就这样了。” 廖家人谈不上冤枉,有了害人心,总是防备着也没用。你稍微露出点疲态来,他就能扑上来咬死你。 况且,四爷现在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了。琪哥儿一说这个,四爷才想起来,琪哥儿还在金匡身边受教养呢,“暂时就别去了。你祖父最近比较忙……去学馆跟你大伯念书去吧……” 啊? 林雨桐揉他的脑袋,“去吧,这是你爹跟你祖父说好的。” 琪哥儿高兴起来了,欢呼的应了一声,跑了出去。孩子都是喜欢跟玩伴在一起的,这几乎是没有任何悬念的。 说琪哥儿不去了,金匡也没说别的,真就跟两边事先商量好的一样。 四爷又偷着研究那些典籍去了,林雨桐除了照管家里的日常事务,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研究这种奇怪的脉象。可惜,案例太少了,只自己和四爷能作为参考。 她在尝试各种的药,配伍不停的变,但其实不用叫四爷试吃也知道,这玩意可能作用不是很大。她自己身体有没有修复的,虽然不多,但这些药都进了她的肚子了。没有谁比自己吃更能研究这个东西了。 如此反复不停的实验,林雨桐觉得差不多有点摸到门边了,“……药不成!丹药也不成吗?” 四爷看她:“丹药?” 他和桐桐都会炼丹,但丹药比配药可难多了。丹药里面必然是得需要一些有毒的东西,但同样,这配伍里有得有能正好化解掉丹毒的药材。可这药材怎么加,才能不影响药效,说实话,这可不好说的。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丹药能炼制,那是有些世界有些时空,是有那种相应的药材的。 如今这个世道? 有没有? 林雨桐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算了,一年半载的,慢慢调理吧。 可此时的京城,皇宫大内,皇后却大发雷霆,“慢慢找?再慢下去,孩子都得生出来了。找!给我仔细的找!一寸一寸的给我摸过去。我还就不信了,一个小小的采女,这偌大的皇宫,还真就找不见了?” 下面的人战战兢兢,“除了陛下的寝宫,都找过了?” 许时念冷眼看站在下面的人:“陛下的寝宫……便不敢找了吗?” 下面的人谁都不敢说话。别处可以撒野,其他的嫔妃便是死了一两个,也没人会说什么。但是皇上的寝宫,是许大人下令不叫打搅的地方。便是皇宫里面的宫人,也不敢说就随便去闯。 许时念微微一笑:“哥哥对陛下真是一片忠心呐!”她慢慢的起身,“今儿炖的银耳莲子汤可还有?” 有!随时备着的。 “盛一碗,食盒里放上冰,用冰镇着,提上,给陛下送去。”她说着,就叫人抬了镜子来,对着镜子将妆容整理了整理,这才起身。 李昭躺在龙床上,殿里伺候的都是鸦雀无声。他说话含混,便也不说话。伺候的就更不敢跟他说话。 每半个时辰,就有人过来喂水。每两个时辰,就有人过来喂饭。什么瓜果点心,定时定量的,跟过去自己的作息是一样的。早上起的早,但没法读书。没关系,就会念书的宫人进来,一篇接着一篇,念给他听。 自从躺在这里,听的最多的反而是什么帝王列传。史书上的历代帝王,都有涉猎。一篇一篇读完了,再返回来再读一遍。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许时忠在教训他。 刚开始还愤怒,现在连愤怒的心都没有了。越发的平静起来。 这一平静下来,很多事情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后悔了…… 他跟往常一样,在心里做着各种的假设,假设当初没那么办,会怎么怎么样。这些个事只能想一想而已,说……也没人可说。原本伺候他的,都被一股脑的杀了。新上来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稍微伺候的不好,拉出去都砍了。因此,这些伺候的,越发噤若寒蝉。他现在连这些伺候的叫什么都懒的问了。 文氏倒是能说一说的人,可惜……她一来,说的最多的也是大皇子。 皇子啊! 这唯一养成的儿子也就这么废了。她知道,文氏想着给大皇子选个好生养的女子传血脉……她做的非常小心,她怕许时忠知道。为了不叫许时忠注意,她上自己身边的时候都不多了。 当年爱慕他的女子,他真正放在心上的女人,却真的不再属于他了。 她爱上了那个人……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还是不得不面对这件事,那就是文氏的心里,有儿子,但是真没了自己。 可这一刻,他的心还真就不恨,不恨文氏,也不恨那个已经作古的金仲威。有时候甚至幻想着,要是他活着……要是他活着就好了。他活着,是不会看着许时忠这般而不作为的。 心里一遍一遍,一天重复一天的这么想着,突的外面传来了喧哗声。 好热闹!有多久没听到这么喧腾的声音了。 那是许时念吧,自己的皇后。以前特别厌烦她说话,要不是她哥哥,他真恨不能一辈子不见她。此时,他听见她说:“……怎么?要拦着本宫?本宫看看自己的丈夫,亲手给夫君熬了汤送来补养身体,也不许吗?” 许时忠只是说不叫皇后打搅皇后养病,但没说不叫看望皇上。 那就让开吧,没有拦着人家夫妻不叫见面的道理。 李昭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现在的嘴不歪了,眼睛也不斜着了。李昭总是要找太医给瞧病的,太医自己也拿不准,这是要治啊,还是不叫治?没有起色,是他们的罪过。真给治好了,许时忠也得治罪。于是,李昭就这么躺着,但瞧着却好多了。至少脸正了,嘴不歪了,眼不斜了。 这些个猫腻大家都心知肚明。反正是好长时间不见李昭的许时念,猛的一愣,李昭真就像是慵懒的赖床的样子,她微微有些不自在,那是本能的对他的敬畏还在。可这也只一瞬,她的恨意就蔓延了上来。脸上带着冷笑,厌恶的选了距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了,“这些人,伺候的可好?若是有不顺手的,您说话,我给您换了。哦!对了……这天热,我看这里里外外的纱窗也该换了……”说着,就跟跟进来的宫人使眼色,“替本宫去看看,有多少窗户需要换。” 李昭眼睛一眯,看向许时念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意味深长:“你是听到什么消息找来的吧。” 许时念脸色一冷:“看来陛下还真没歇着……这殿里果然是藏了人了。” 藏了人? 李昭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然后看了身边伺候的一眼,“去吧,去把人请出来,省的咱们皇后娘娘兴师动众……” 这太监低眉顺眼的去了,不大工夫,就带了一个宫装女子进来。 这人一进来,便满屋生辉。饶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也依旧是光彩耀人。 许时念盯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女人,那脚步犹如踩在莲花上一般,优美轻盈……这个走路的节奏,走路的韵律,叫她不由的朝后退了好几步。那个梦里,跟着李昭身边看不清脸的女人……原来是她! 这是多讽刺的事,谁能想到,李昭心心念念的人,竟然是她。 取代自己的人……竟然是她!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这样! 原来,不管哥哥是不是活着,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吗?明明已经调换了哥哥跟金仲威的命运,为什么这个女人还是出现在宫里了。 她又想起,冷宫里那太监的话,皇上是太后亲生的,你不是皇上的生母。那个时候,是大皇子登基为帝了。 也就是说……文氏是大皇子的生母。 通了!通了!很多不通的地方这会子全通了。 好好好!李昭!文氏!大皇子!还有处心积虑的金家! 文氏很谦卑,低眉顺眼,可许时念看着她,心里就莫名升起了寒意。她几乎是逃出了寝宫,疾步离去的。 看着许时念狼狈的走远,文氏扭身看着李昭:“你不该让她见到我!当初说好的,我只管皇儿,你后宫的事,我一概不管。” 李昭拍了拍身边,叫文氏坐过来。 文氏站着没动,只冷漠的看着李昭。 李昭露出温情来,“我知道…………你生气……她是皇后……我对不起……你……” 文氏心里皱眉,他怎么忽的说起了这个话。 “你若为皇后……必能护好……皇儿……不像是她……恨不能朕……所有的子嗣……都死绝……你必能做……好皇后的……” 如今说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文氏福了福身,“您歇着吧……我告退了……” 一边往回走,心里却一边琢磨着李昭的话……大皇子住在后殿,她在侧殿住着。在宫里,该是又许时忠特别的关照,她过的还不错。只要她不多管事,只负责大皇子的事,那她的行动就是自如的。 皇儿的情绪并不好,一日比一日的暴躁。对于这个亲娘,他的怨恨可能更多些。除了最开始能见两面之外,其他时间,只要自己凑过去,他就大发雷霆。因此,她也只隔着屏风,小心的指挥着宫人伺候着。 今儿又是给皇儿看诊的日子,太医过来把脉,然后开方子。她也一直就那么守着,反正太医也不会跟她说话,开完方子,行了礼,一般就都退下了。 今儿却没有,站在边上,叫了一声:“夫人。” 在宫里,没人喊她娘娘,尊敬些的都喊她一声夫人。当然了,这个宫里,只指李昭的寝宫。消息一般也很难传到外面去。 被这一声喊醒,文氏看过来,太医还是那个太医,表情也一如既往的严肃,“……有几句话要叮嘱夫人……这久病之人,身上气血不畅,最易生疮……” 护理的事情说的很细碎,文氏收了心思,在一边听着……她又怕记错了,忙叫太医一一的写下来,“定是督促着人好生伺候……” 这太医就递过来一张纸,“这是事先预备好的,请夫人收着。千万不能叫生了疮……否则是极难愈合的……” 文氏也没多想,当即留收了起来。等把太医送走,文氏又过问了一一遍大皇子的情况,这才回了侧殿。 坐在窗口,靠在榻上,打开一一细看。 这一看之下,她蹭的一下就坐直了……屋子垂手伺候的都侧目而看,文氏马上收敛了表情,皱起眉头:“……去个人,找许大人,就说需要定制点工具给大皇子用……” 好像那信里写的都是这些东西一样。 事实上,表面上这信上就是写的这些个。宫里伺候的人不多,但文氏肯定在监视之下,有那识字的宫女站在边上瞧瞧的瞥了一眼,然后退下了。 可事实上这份信要紧的地方,是在信末尾的印鉴上。这个太医用的私印,是公公刻的。 金匡刻印章,是新学的。是到了辽东以后,才慢慢开始学的。因着她曾经看过的书杂,记性比别人好上不少,因此,公公打发人问过她,看没看过一本前朝的印鉴图录,她还真看过,且能记得不少。书是找不见了,她把能记住的都写了出去给公公送去了。 印鉴图录上有一种很特别的刻法,她根据记忆写出来了,但其实那是有谬误的。进宫后,她又找到了那本书,且细细的看了一遍。全书她就只那一个错处,可用这错处刻出来的印鉴就这么出现在眼前。在太医给的遗嘱的末尾。虽然是太医的名号,但这一枚印章,肯定是出自公公之手。 只一瞬间,她就知道,这是公公借着太医的手,给自己递了消息。 如果这个世上还有叫他信任的人,那除了公婆,再没别人了。 这个时候递消息,说的是什么? 那遗嘱看过之后,她就不甚在意的收起来了。 可心里却一遍一遍琢磨着,这信上到底隐藏了什么。亦或是什么都没有,公公只是想告诉自己,这个太医是自己人,可以放心用? 她有些拿不准。 那边许时忠先是被皇后召唤,又被告知那位夫人要叫人做些特殊的康复工具。许时忠一一都准了,大皇子那边他没多问。可皇后这边,连着催了三回,请他过去,这却真不去不成了。 一脚踏进正殿,就皱了眉头。里面乱七八糟的,这是又摔了多少东西? “谁又惹你不痛快了?”许时忠摆手叫伺候的都下去,这里先不用收拾了。 等人下去,许时念才扑过来,抓着她哥的胳膊不松手:“哥,为什么要接那个女人回来?为什么?” “大皇子的生母,这个你心里很清楚。”许时忠皱眉,“当年他主动说娶你了吗?没有!是你主动缠上人家的。他没反对娶你,可我劝过你,告诉你,那不是你的良人……” “我为什么嫁给他,你不清楚吗?”许时念看着他,“就因为你娶了嫂子,我就不能嫁给……我当年明明有心上人。是你听嫂子的话,觉得换亲叫你们没了脸面,死活不答应这事……反正不是嫁给心上的人,那我嫁人,自然要嫁一个能给我最好的那个……我选的这个夫君,选错了吗?” “既然知道他心里有人,你也得到了最高的位子。现在,你这皇后做的稳稳的……再为了别人闹这个情绪,这就是无理取闹了。”许时忠心里怪烦的,“别老动不动念叨你嫂子的不好,人死如灯灭……” 许时念摆手,低声道:“哥,你知道吗?我会被打入冷宫……她会当皇后,当太后……你知道吗?知道吗?” 许时忠眼里闪过一丝什么,耐着性子问说:“这都是你梦里梦见的?” “是!”许时念眼里露出几分惊恐,随即是几分狠厉:“杀了她!杀了她……哥,我害怕!” 许时忠‘嗯’了一声,“还梦见什么了?”他相信,要是他自己被李昭杀了,活下来的要是宜安,他一定不会跟李昭罢休的。送文氏到李昭的身边,然后要了李昭的命,顺便扶持文氏的儿子上位,他坚信,这是宜安肯为他做的事。 许时念并不知道许时忠的想法,“金仲威……金仲威把文氏送到皇宫,他居心叵测!” 许时忠叹了一声:“宜安已经没了,文氏只是一个照顾孩子的母亲。你安心吧!”颠来倒去的,就这一点的话,再没有别的新意。 许时念白着脸,“可她在宫里,我没有一时一刻能安稳……知道她在,我晚上都睡不踏实……哥,这样的日子我不想过了。叫李昭驾崩吧……叫文氏跟着陪葬吧。哥,我宁愿做公主,也不愿意做这个皇后……” “闭嘴!”许时忠一把掐住许时念的脖子,“这样的念头你给我从脑子里摘出去扔了,还有……管好你的嘴!若是再这胡说八道,那就在寝宫好好呆着,养养你的脑子吧!” 许时念挣扎着,眼里满是恐惧,“哥……哥……”她说不出话,眼泪顺着脸颊流。 许时忠这才撒开手,然后也有些怔愣,看着跌坐在一边的妹妹,想伸手扶一把,但到底是忍住了。她这个位置太特殊,要是老这么无所顾忌,是要出大事的。 她,就是欠了那么点教训。 想起了宜安,叫他心里多少有些烦躁。这个梦如果是真的,那在自己死后,宜安不惜利用了文氏,干掉了李昭。他的心还是向着自己的。可他……替自己死了。 而自己在他死后,是怎么做的? 这一刻,没来由的,他竟是觉得,他愧对了他。 从皇后这里出来,这么晚了,其实已经很不合适了。他平时很注意,一般时间过晚,他是不踏足皇宫的。站在皇后寝宫的门口,又叮嘱了侍卫几句,主要是防着皇后乱来。 才要走,就见皇后又披头散发一身狼狈的从宫里跑出来,“许大人……本宫是皇后。还是有看望皇上的权利的!再则,本宫管理后宫,这后宫中,却无端少了一个妃嫔,难道这些本宫也无权干涉吗?” 什么? 什么少了一个妃嫔? “宫里四处找过了,只有皇上的寝宫没有找。”本来是打算找的,结果被突然出现的文氏一搅和,她差点忘了这事。刚才隐隐的听见哥哥跟外面的人交代,尽量不要叫自己在宫里乱转,那要是再不争取,以后只怕就没有机会了。 这要是再是个怀了身孕的,呱呱的有皇子降生的话……至少,自己这个皇后得知道。 她就是在蠢,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当然不会这么说,但她坚信哥哥懂她的意思。 却不想许时忠只点点头:“知道了。这件事臣会督促掌宫,查明之后,禀报给娘娘。” 如此公事公办的语气,许时念也端起了架子,“那本宫就放心了。许大人也尽快出宫吧!”说完,她大踏步的回了皇宫,看着铜镜里模糊了身影的自己,又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把自己蜷缩在一起,缩在了墙角。 这偌大的宫殿,金碧辉煌。才被摔了一地狼藉的宫殿,只出去说了两句话的工夫,就又收拾的齐整如初。 可这会子,手摸着脖子上的伤……她浑身都哆嗦起来了。这跟当日的冷宫,又有什么不同。 她第一次这么清晰的认识到,好似救了哥哥的命,不仅没有叫哥哥更感激自己,反而叫她厌恶了。 他是因为金仲威的死呢? 还是知道了旁的? 在这深宫内苑内,自己能依靠的有谁? 许时忠从皇后这边离开,去了李昭的寝宫。却告知皇上已经就寝……就寝不就寝的,他想进去也就进去了。 李昭睡了没睡的,他不在乎。见侧殿的灯亮着,便知道文氏还没睡。他朝后面去,叫人去通报,文氏心里装着事,只拿着书做样子,压根就没看进去。这会子先开了门,“许大人?” 许时忠不用文氏让,直接进去了,回身看看门,见文氏没关上门,他也没言语,一副坦荡的样子。 文氏扭身看他,“这么晚了,你不该滞留在宫里。” 许时忠摇头,没有解释,顺手拿起文氏放在桌上的书,“印鉴图录?怎么对这个有兴趣了?” 文氏理了理袖子:“闲着也是闲着,我没看过的书不多……能找到的有兴趣看的,只剩下偏门了。随便翻翻打发时间的。” “大皇子还是不认娘?”许时忠没纠结那个问题,反倒是转了话题问了一句,问完又解释,“怪不得孩子。” “是!”文氏朝着正殿的方向冷然一笑,“是不怪孩子……” 知道文氏在怪李昭,许时忠就放心了,随口问了一句说:“你距离他这么近……可发现什么了?” 什么? 文氏一脸不解,“我很少过前殿去。他不叫,我也不去。你想叫我替你注意什么,只管说便是了……” 她这样的态度……许时忠嘴唇翕动,话还真不知道怎么说了? 问李昭有没有偷摸在宠幸妃嫔?自打出了小公主的事之后,除了文氏,李昭也见不到别的女人了。这里里外外伺候的,都是太监。一个宫女子都没有。 算了!许时忠起身,“也没什么……就路过,顺便过来看……” 话没说完,就听到‘咣当’一声,这一声特别响…… 许时忠先朝外看,问说:“怎么了?” 站在门边守着的是他的人,宫里安安静静,连一只猫都没有。宫人十二个时辰轮流值夜是没错,可这些人被训练的,脚下绝对没有声响的。 那是哪里的声音? 他转过头来,却见文氏一脸惊恐的对着墙壁看。 许时忠顿时明白了,“你起开……” 文氏朝后退了两步,指了指八仙桌后面的墙,“把那副洛神出水图拿开!” 许时忠招手,喊了个亲随进来,叫他把桌子挪开。可这桌子看着不大,却死沉死沉的,莫说一个侍卫,就是两个侍卫,还得搭上许时忠,三个人才挪开。 许时忠这会子明白了,文氏住在这里,可对这里别有天地的事,事先并不知道。这玩意这么沉,文氏压根就挪不动。 桌子移开,画挪开,里面出现一个能容人弯着身子进去的入口。里面黑漆漆的,好像从中空的墙壁里留了一条通往下面的台阶。 这入口的位置还挺高,得沿着凳子上桌子,上了桌子才能一脚迈进去。 文氏手里提着灯,抢先了一步。她脑子里满是李昭今儿白天说的话,他说,‘你若为皇后必能护好皇儿……不像是她……恨不能朕所有的子嗣都死绝……’,无缘无故的,他不会说这句话。还有,今儿皇后过来,他叫自己过去干什么? 他是在转移皇后的注意力,皇后过来,只怕要找的就是李昭费心藏起来的人。 想到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公主,文氏心里有了猜测。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提着灯猫腰走了进去,里面国道很窄,她长得纤细,因此,低着头躬着身子也就走了进去。后面跟来的许时忠却艰难,缩着就罢了,还得侧着。 幸而,这一段不长,下了十来个台阶,就有亮光透出来。 那里有一道门,门没关着,挂着一个帘子。掀开帘子进去,人就能站直了。 这里是个只有半间屋子的地方,特别逼仄。里面一个不大的床,被子随意的铺着。床头放着个箱子,应该是放衣物的。这边的床头,是个小桌子,上面放着食盒,还有一个茶壶一个茶杯……剩下的空地方就只够转身。现在,这点转身的地方,铜盆和木架子毛巾等物,都这么散落着,床边上,倒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光线太暗,看不清脸。 这女人朝文氏伸着手:“……救我……我要生了……”快生了,只是想用水擦擦身上,谁能想不小心摔了盆……叫别人的给发现了。 她能听见外面的动静,这个女人的动静她一直能听见。 皇上将她安排在这里,就是知道,这个女人能护住她……的孩子。 “救孩子……求……求求你……” 文氏蹭的转身,看向许时忠,“你要杀了这母子吗?” 许时忠没理文氏,也没搭理地上的女人,只看向箱子紧靠的那面墙。 这个女人吃吃喝喝的,包括窗下放着的恭桶,这至少证明每天都有人给送吃的,给清理秽物……这进进出出的,总有地方吧。 结果看了一圈墙壁是完整的。想挪开箱子吧,箱子挪不动。 许时忠将箱子打开,里面空无一物。然后将箱子挨着墙的那一边拍了拍,是空的。摸了摸。摸到绳子,拽了绳子一下,那箱子的那一面就跟一扇门似得,直接开了。这箱子不大,半人高也没有。瘦小的女人或是孩子蹲着可以钻进来。但这地方显然不是为了进人的,而是人进来之后,能从这里递东西的。 这个女人怕是肚子没大之前从这箱子里钻进来,然后就再没出去过。 文氏被安排在这里,那可真是给这女人加了一层保险。便是有人察觉了,也搜查不到文氏这里。 李昭回头看文氏,文氏却挡在了这个女人的前面,固执的看他。 许时忠回头:“我只是看看有没有方便出去的地方,既然没有,她少不得要收点罪了……” 将大着肚子的孕妇带出去,只能用被子包了拉上去。 这女人也硬气,愣是一声都没喊,咬着被子角,忍着那台阶的颠簸。 人带出去,挪到地上。 许时忠只叫请太医,别的就不管了。他得去找李昭,看看这位皇帝陛下还藏着什么。 来的太医叫文氏一愣,正是今儿给大皇子看诊的人,今儿他当值吗? 太医给诊了脉,接生的嬷嬷就跟着进来了。文氏不敢出去,就怕有人暗下杀手,她脱不开关系。因此,只设置了屏风。叫太医在屏风外面,她站在屏风这头……看着接生嬷嬷将人抬到床上去了。 女人生孩子,一叫嚷开,就听见太医说:“……老大人有话要在下转告夫人……若是这个孩子是公主,与谁都无妨碍。可要是皇子……保下他,才能保下大皇子……切记切记!” 文氏一愣,再去看他,却见他已经退的更远一些,眼观鼻,鼻观心。 这个孩子要是皇子,怎么就影响大皇子了? 许时忠站在李昭的床边,“……你手里握的人还不少!这宫里,我不知道东西果然还很多。”他说着,就俯身,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拎起来,“都成了这样了,你的花活一点也没少。周家竟然都被你瞒过去了!” 李昭只冷冷的看着他,然后慢慢的闭上眼睛,说了一句:“有种……就杀了朕……” 许时忠被那么挑衅的看着,脸皮都在抽动,“别以为我下不了手……” 话没说完,就听侧殿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之声……然后良久,都没有报喜的声音传来。 李昭嘴角露出笑意,眼里却多了几分悲凉:“是个皇子啊!” 只有是皇子,下面的人迫于许时忠的淫威,才不敢来报喜。 果然,文氏抱着孩子走了进来,“是个皇子!”说完,低头看了眼粗粗清理过的孩子,看向许时忠,“这个孩子,我来养,可好?” 许时忠一愣,皱眉看文氏:“你要养?” 文氏点头:“除了我,放在谁的手里,都不能保他的命。” 许时忠错愕的看文氏:“……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将他给你养着?要说安全……当然是我养着他最安全……你们谁也不用担心我会要了他的小命……” 文氏抱着孩子没撒手,“可他要是万一出事了……你却也脱不开关系……你真要冒这样的风险吗?” 许时忠看着抱着孩子的文氏,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皇后说的话:她是皇后……以后还会是太后…… 一时间,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兜兜转转,难道什么都变不了。 他第一次怀疑,他对李昭的处置上,这般优柔寡断可对? 大殿里一时静了下来,文氏正尴尬,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是许时忠的亲随跑了进来,他一脸的汗,谁都没搭理,直接跑到许时忠的身边,附耳说话。 文氏只隐约听到,“……金家……二爷……标记……错不了的……” 她还没把这些个词汇联系起来,就见许时忠一瞬间面色变的苍白,风一样从她身边卷了过去,连这个最大的变数——二皇子,也顾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203 清平岁月(33) 清平岁月(33) 文氏抱着孩子,跟李昭对视。 李昭开口,“他……慈恩……叫慈恩!” 是说二皇子,取名慈恩。 李慈恩吗? 李昭点头:“记着……恩情……你的……恩情……” 文氏看着脸上尤自带着血污的孩子,可有可无的笑了笑,正准备转身离去的,却见许时忠又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文氏抱着孩子不由的朝后一退,满身都是戒备。 许时忠看看紧张的李昭,再看看防备着他的文氏,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想笑。眼前……这可不是最大的一出笑话? 他刚想说点什么,却见李昭指着文氏:“……贵妃……朕册封她贵妃……养皇子……不能……无名无分……” 什么? 许时忠愕然的看李昭:“你要册封她为贵妃?”刚才回转过来,就是来找文氏的,有些事情,他是觉得现在只有问文氏,从文氏那里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谁知道还没说话呢,李昭给自己放了这么一个大招。 册封文氏? 许时忠冷笑:“破旧重圆?有情人终成眷属?”然后他扭脸看文氏:“你也这么想?想做什么劳什子贵妃?” 文氏自然知道他的心结是什么,但是宜安死了,可大皇子还活着。如今有了二皇子,那样一个大皇子,在这宫里没有人护着,那不如死了痛快,“我有儿子要顾着的。”但我心里清楚,我是谁的妻子。贵妃只是名分,一个好听的称谓,让很多事情名正言顺起来,并不是要再跟李昭如何如何……李昭那样,别的女人能凑上去,自己却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许时忠就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那你怀里这个……若没有他……大皇子永远都是唯一的皇子,岂不是好?”为何要护着这个孩子? 文氏嘲讽的看许时忠,“你需要二皇子活着……你不光需要二皇子活着,你还需要册立他为太子……我猜的可对?” 许时忠看看文氏,再看看床上的李昭,“对!朝廷需要一个太子!” 有了太子,朝廷就有希望。自己也正好向天下表明,绝没有不臣之心。而朝廷里那些保皇的老大人,自然也会后退一步,会改为保太子,可太子年幼……少说也得十五六年之后。内部矛盾暂时缓解,朝堂安稳了,才有时间和经历应付外患。 其实,哪怕没有李昭偷偷摸摸的生下二皇子,他也会促成文氏给大皇子选妃纳侍妾,真能生个儿子出来,册立太孙也行。为此他还专门问过太医,问问大皇子那方面成吗?太医给的方案是,可行。 只要大皇子的女人有孕,他就对外宣布长子册立皇太孙。若是半年后没有动静,他就得考虑在宗室中给李昭过继皇子了。 总之,朝堂必须得稳,一致都得对外。不能因为满朝上下对他许时忠的排斥,而耽搁了大事。 所以,文氏一点也不糊涂,她想的都是对的。 接着就听到文氏那张嘴里,又冒出这样的话来:“……若是哪一天,这个太子用不到了,太子会死……且必须死,可那样的大皇子,却是你施恩的最好人选,如此,我的儿子才能活的下来……”这也是一瞬间,她想明白的事。所以,公公传话的意思就是,为了大皇子长远考虑,就得护好二皇子。若将来,二皇子真成了事,那有自己这个养母在,他不会不善待大皇子一脉。若是将来,许时忠真要干那谋朝篡位的勾当……二皇子便是挡在大皇子身前的挡箭牌。缺不得的! 这话说的可就诛心了! “闭嘴!”许时忠眯着眼睛,“不要觉得我顾着宜安就不会拿你怎么样,你要给记着,你跟宜安是两码事。” 文氏脸上不由的就多了几分怅然,“当然,我跟宜安是两码事。但我跟你……我想,我们还是能合作的……我会照管二皇子的生活……但将来,二皇子的教养,你说了算。” 哪怕你将他培养成一个傀儡,那也跟我不相干。 许时忠‘哈’了一声,回头看李昭,“饶是如此,你还是将儿子给她抚养?你听听她刚才的话,这肚子里的心计是真不少。你要是当初娶了她……今日或许彼此的命运都会不同。她比起我那妹妹,有成算多了!” 李昭面无表情的看向许时忠,“我能否活到那一日……都不能笃定……我只管没叫在我这里丢了江山……至于后人的事……看他的吧……” 文氏打量了李昭一眼,迅速的垂下了头。 就听许时忠接过这个话,“皇上的话……臣自当遵旨。但臣也有个请求……” 李昭便警惕起来,“你说……” “臣想替老师求情,准许老师回京城养老……”许时忠语气诚恳,真就像是个极其孝顺老师的好学生,“他年岁大了,边关怕是有战事……” “老四……留……” “不用!”许时忠几乎是抢过话头,“我另有更好的人选……陛下只管下旨便是了……” 李昭看着许时忠认真的打量,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这是极为欢快兴奋的时候才肯露出的表情。这样的表情,他只见过他表露过两回。一回是他娶回了金家的长女。一回是自己登基为帝。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但可以笃定的是,一定是有事发生了,且对许时忠来说,是大喜事。 什么事呢? 他一边寻思着,一边点头,对于老师的事,许时忠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他现在关心的是,在许时忠身上发生了什么。 两人各自达成了目的,许时忠扬长而去。 文氏福了福身,抱着二皇子也往出走。 眼看要出去了,李昭突然叫了一声:“你别急着走。” 文氏站下,回头看他:“孩子得喝点水,喂点什么了……” 宫里连个奶娘都没预备下。 李昭的注意力完全没有在二皇子身上,只是问说:“……刚才……你听到……什么……” 什么? 文氏被一打岔,将刚才有人着急找许时忠的事倒是给忽略了。早前,她距离许时忠的距离比李昭近,李昭大概是没听到,但是她恍惚听见:……金家……二爷……标记…… 再想想,确实就这些了。 她一边回忆着,一边呢喃着。 这会子脑子还想着金家二爷是宜安,宜安已经没了,这又是谁家的二爷。难道是顺王府的二爷李诚,又给许时忠递了金家的什么话。 只有这样的解释好像才能将这些词汇联系在一起。 李昭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是李诚吗?可许时忠的表情……这得是李诚传递回来多叫人振奋的消息才能叫他如此的失态。 便是把北国灭了,许时忠也不会是这个姿态。他得更加沉稳,更得在前朝忙才是,跑来跟自己在这里说叫金家回来不回来的事?不可能! 一定不是这样的! 金家?二爷?标记? 标记? 标记! 李昭愕然的睁大眼睛,蹭的一声坐了起来,愕然的朝文氏看了过去。 文氏此时比他还惊讶,她直愣愣的看着坐起来的李昭,嘴巴张的老大,却到底是没发出一声,反而警惕的朝四下看了看。 李昭刚想问什么,就被文氏的眼神看的明白了过来。他又直直的躺下去,“……不是完全不能动……偶尔也能坐一小会……四肢却是不听使唤的……” 不是!他说话明显是连贯的。 她也信他的四肢没好全……但是不得不说,他在悄悄的好转。 谁帮了他? 李昭却没给她发愣的机会,他带着几分笑意,“你先带着孩子下去吧……这世上……要论亲近……朕也只剩下你了……” 文氏默默的抱着孩子退出来,然后回头看看灯火通明的大殿,神色很有些晦暗不明。 宫廷这地方啊……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你永远不知道对方的背后藏着什么。自己也算是经过起起落落的人了,可还是又很多看不透的。这要是当年不谙世事的时候就嫁进王府,进入宫廷……自己能不能活到现在都不好说。 将孩子带回去,再给细细的清洗,然后再请太医,好好的给二皇子诊脉,瞧瞧可有哪里不好。却不想,来的还是之前那个太医。 真巧!今儿都已经见第三次了。 可这太医本分的很,再没有传什么话,只说二皇子身体康健,只要小心的养着,该是没有大碍。 人家没有多留,此时侧殿人多口杂,她也没多问。 文氏跟人打听,“这是太医院的哪个太医?他给二皇子瞧的,以后还只劳烦他。” 就有知道的搭话,“是王太医……值夜的时候多些……” 文氏一一记下,心里却不由的想到金家要回京的事。 原本以为自己一走,这辈子八成是见不到的。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见面了。至于什么贵妃不贵妃的……她翻出几尺布来,连夜的做个面纱……从今往后,这张脸……还是少叫人看见的好。 许时忠说的对:宜安他丢不起这个人! “金家……二爷……”李昭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宜安……宜安……是这样吗?会是这样吗?” 只有宜安还活着,许时忠才会失态成那副样子。 只有宜安还活着,他叫金家人回来的事才解释的通。北国的事,他打算交给宜安来处理。既然叫宜安留在银州,那他的家眷就得留在京城。 宜安的家眷…… 李昭苦笑,然后捂住了胸口,不由的咳嗽了起来……宜安还有什么家眷?怪不得之前说要册封文氏为贵妃的时候,许时忠会露出那么一种表情来。 要真是宜安还活着……文氏这个贵妃……是封不得的! 可他真的活着吗? 恍惚里,他觉得是。但再想想,又觉得荒诞。 “陛下……该进汤水了……”小太监跪在龙床边,手里捧着银碗。 他没有答话,汤水就被喂进了嘴里。 是这个味道! 常躺着不好,不知道是哪个太医说该吃些活络筋骨的药……于是,最近一些时日,晚上总有这么一碗。 他扭脸看了这小太监一眼,然后只跟往常一样,配合的将汤药喝了,由着他慢慢的退出去。 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不管是对许时忠还是对李昭。 李昭不停的猜测,一会子笃定,一会子怀疑。而那边,李昭的桌上却放着一个木牌。 木牌上的标记这世上能看明白的拢共也没几个了。 掰着指头数一数,除了自己和李昭,再就是两人身边的亲随。李昭的贴心太监……说起来大家也都是熟人的那位……去了,一头撞死在勤政殿的柱子上。 自己的亲随……一直跟着自己呢。今儿就是有人将这牌子递到他手上的。 还有谁? 还有宜安的亲随……对了!宜安的亲随呢? 自从宜安出事,再没见过。只说是去送灵柩回老家了,然后自然的就以为是留在那边给宜安守灵呢……现在看来,并不是! 宜安啊宜安!你倒是瞒的我好苦! 早知道你活着……早知道你活着…… 会怎么样? 许时忠怔愣了半晌,没有答案。 随从在边上低声道:“许是……许是故弄玄虚……” 故弄玄虚? 许时忠将木牌拿在手里摩挲,慢慢的摇头:“不会!” 这么确定? 许时忠笑了一下,“他是藏不住了!” 徐家的事八成就是他干的。 亲舅舅也下手!不是有不得已的愿意,他不会这么干的。 随即他又严肃了起来:“我那么对金家,他没动!文氏来了京城,他也没动!此时突然动了……”必是有了不得的大事的。 一想到这里,他蹭的一下便起身,“备车,出府一趟!” 都这么晚了? “……有什么着急的事,小的去办。”外面太危险了!江湖上悬赏十万两白银要拿您的命呢。 少废话!走!现在!马上! “太危险了!” “牵马!”许时忠回身道,“我穿你的衣裳,你穿侍卫的衣裳,就咱们俩,一人一匹快马!” 快! 夜深了,京城里宵禁了。 两匹马蹄上帮着棉包的马从许家的后角门牵出去,两个人飞身上马,一路朝城中一处城隍庙而去。 遇到巡街的,只扔了腰牌过去叫他们看了,就成了。现在,别说许家的人在城里转,便是出城,这腰牌也是好用的。 许时忠说的轻松,但下面的人也不敢真那么随意的安排。他们两人是从后门出来的。但随后两两出来的就有好几组,还有前门出去的马车,一模一样的七八辆,东南西北的乱跑。以扰乱别人的视线。 便是有人留意,一时半会的,也未必能知道出来的是许时忠,且目的地是哪里。 因此,这一路顺利的到了城隍庙。 这庙的大门虚掩着,里面有些亮光……许时忠没有丝毫犹豫,推门就进去了。 里面静悄悄的,供着城隍的正殿里,灯火明亮,却不见人影。 随从里里外外的看了,“没人!” 要不然就得把庙祝找来?许时忠点点头,“你去看看吧!” 随从有几分犹豫:“您一个人?” 无事! 他皱眉催促,“快去!” 随从将门带上,退了出去。 许时忠往大殿的横梁上看……然后纵身上去,“没有痕迹!” 怎么会没有呢? 他皱眉,难道猜错了? 正四下观察呢,就见门又推开了,随从回来了。 “主子,赶紧走……庙里没人……再不走……迟了恐出变故!” 连庙祝也不见了? 是!不见了! 许时忠看了看没燃多少的蜡烛,这蜡烛才换上不久的,这会子……却不见人了? 那就确实是不对劲了!这会子顾不上其他了,他从上面跃下去:“走吧!他想见……终归是会见的!” 他现在不见,那便是真不想见。 出来之后,才翻身上马,便觉得不对!马儿不安的挪动着,这是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了。 随从从怀里掏出竹筒来,红色的信号烟瞬间冲天而起,“果然是故弄玄虚的,咱们中套了……主子……你先走!快!” 许时忠夹紧了马,打马没走出二十步,就见左右的屋顶上,飞下大斗篷的黑衣人……一个个如同蝙蝠一般持剑冲了过来……他抽出挎刀,便迎了上去。却不想这些还都是硬茬子,巷子窄,以一对二,没三招他便难以招架……他只得一步一退,往城隍庙里退去……突的,听见一道劲风冲着自己而来,抬眼望去,那箭簇已经要到跟前了……他面色一变,今儿命丧矣! 眼睛都闭上了,却听到一声响亮的碰撞声,他刷的睁开眼睛,就见冲着自己的箭簇早已经偏离的轨道朝要攻过来的黑衣人飞去,然后正中脖颈。那根将射来的箭簇挡掉的箭,射中了另一黑衣人的胸口,只见这人胸前冒出血瞬间便倒下了! 谁? 谁救了自己?! 他转过头去,却见一戴着面具的人已经站在他身后的墙上,身上背着一把眼熟的弓! 宜安? “宜安!”真的是你! 许时忠回头看着这人,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今天先更五千。还有四千字没修改,撑不住了。随后那四千我先发防盗,明早我起来修改了就给大家替换。 204 防盗! 清平岁月(34) 一根绳索飞过来,许时忠瞬间便被带到了城隍庙内。 许时忠的随从死守着大门,有金仲威带来的人,这些刺客看不能成事,一声呼哨,瞬间分散在城中的大街小巷民居的阴暗处。 之前的求救信号已经发出去了,转眼就会有兵马司的人就会挨家挨户的清查,谁都休想睡个安稳觉。 城隍庙内,许时忠看向还带着面具的金仲威,“宜安,我知道是你!” 真正熟悉的人,根本不用看脸,只看身形也能判断其人。更何况他出手了!他身上背着特别有标志性的长弓。 这长弓是李昭从皇家私库里翻出来的,也只有他能用。 金仲威没摘了脸上的面具,而是扭过脸来低声呵道:“你疯了,带着一个人就敢出门?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 许时忠一怔愣,紧跟着哈哈便笑,伸手就把住金仲威的手臂,“知道你可能活着的消息,便是天上下刀子我也要来!我得亲眼看着,你是活生生的……”说着,就上下的打量,又看落在地上的影子,“是活的!有影子!有热乎气!”是活着的!活着就好! 金仲威笑了一声,挣脱开他的手,顺势坐在蒲团上,“……坐吧。有话咱们坐下……慢慢说!” 许时忠感觉着手心里只有活人才有的热乎气,然后沉默着点头,可坐下了两人却相对无言,许多话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解释吧? 怎么解释? 发生都已经发生了。 良久,还是金仲威打破了沉默,他抬头对着许时忠叫了一声姐夫,“……我姐到底是怎么没的?” 许时忠低着头,眼睛也没了焦距,“我从知道你还活着,我就知道,你肯定得问我这个。”没问他自己的事,先问了他大姐。 “那些年,你也知道,你大姐……不容易……我们膝下就英姐儿一个……早年吃了多少药才怀上了英姐儿……可自打英姐儿,身体还是有些损伤……她呢……心里有总盼着,再生个儿子,才不算对不起我……我跟她说,将来不过继嗣子,哪怕我们夫妻过世了,过继个嗣孙也成,不用太放心里,子孙缘这种事,都是天定的。可她哪里肯听?避着我也没少偷着吃药……怀一个掉一个,这些个事,她哪里敢跟岳父岳母说?况且,她跟小徐氏不合……那边成亲迟,可说有也就有了。还是个儿子,她自觉处处比人强,可就在子嗣上抬不起头来,心里憋着这一口气……越发的不肯放弃……身子破败了,再加上你的事……我没瞒着他,知道是你替我喝了那杯茶,没了命,而那茶是皇后递过去的……当时就发了疯的要去宫里……宜安啊!时念再不对,那也是大周朝的皇后!天下人的眼睛可都看着呢。她那么去找皇后……这不光是许家叫人指摘,金家也一样被指摘。所以,我就给拦了……这一拦,给坏事了。她是死活认为我不护着你,只护着我自己的妹妹……怎么解释也不听。这心里吃了气……当晚就发起了热,底子坏了,这一病来势汹汹,没出两月,人就没了……” 金仲威不置可否,“看的哪个太医,脉案也还收着?药方可都还在。当年伺候的人还都活着吗?” 许时忠看他:“宜安,我怎么对你大姐的,别人不知道你该知道。我能害她……还是能看着别人害她?” 金仲威有事良久的沉默,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罢了……先不说这个!”他面无异色的转移了话题,好像真信了那套说辞,就听他继续道:“我是已死的人了。这些年也过的清清静静。之所以还回来见你,是有两件事要跟你交代!” 许时忠坐直了身子,“你说,我听着。” “第一,徐家人是我杀的,这个你不用查了……”金仲威看向许时忠,“徐家人跟前朝有瓜葛,且暗中跟北国来往密切。金家几个老爷的身边,都有北国的奸细。这些奸细,都是女人。她们作为侍妾,又生养了子女。也因此,她们在徐家不仅能得到想要的情报,还能培植出更多的人手来。这些女人,可都不是出身卑贱的女奴。相反,她们的母亲或是外祖母,多是被抢去的汉女。她们身上还有鞑子和汉人的血统,但长的多随了汉人的长相。从十岁上下,她们就会被秘密选拔,训练。然后被以婢女歌舞伎送出来。她们的父族都是北国达官显贵……因此,她们对于北国的忠诚,几乎是不可撼动。可怕的是,这些女人在大周已经几十年了,她们的子女有没有受影响,受了多大的影响,这都不好说。因此,对徐家人,我几乎是没有留手!我不敢轻易冒这样的风险。” 许时忠听出来了,“这几年,你一直在北国,刺探情报。” 差不多吧! 许时忠一时有些动容,“这话你该说给他听,该汗颜的是他!” 金仲威摇摇头:“不说他……说说你……我跟你说的是徐家……但你就没想过你的处境。” 我? “我的人在大理寺大牢里,杀了七个要犯。”金仲威看他,“不是我的人高明……而是还有人想叫徐家人死……我正好成了人家手里的刀……所以,周大人什么也查不出来,这背后的人高明的连我这边的痕迹都帮着给抹了……那时候我就跟李昭说过……我说过这宫里不干净,朝廷不干净,一定是藏着一股子势力在里面搅动是非……我说了这话没几天,李昭就动手要杀你……这是一石二鸟,你死了,我的结果未必好……是他想杀人?还是有人在影响他?这个人是谁?如今,宫里一个孩子两个孩子的往出蹦……你也不太在意。你觉得,那都是小事……该把视线放在朝堂上。岂不知,这些小人物,往往能翻云覆雨。我就是不甘!叫我死……行!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哪怕是皇后换了毒茶,我也不恨。皇后那也是君!可我就是死了,我也得知道,这藏在暗处,搅风搅雨的人到底是谁!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跟北国有没有关系?查不清此事,边关就是再拼命,也是于事无补。你便是再有治世之能,也经不起有人在后面总给你起乱子……” 许时忠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当真……这般严重?” 金仲威没言语,只那么看着他。 “回来吧!”许时忠看他,“人活在世上,就得光明正大。” “回来?怎么回来?”金仲威摇摇头,“死而复生,没有个过得去的说法,合适吗?” 过得去的说法? “有!”许时忠看着金仲威,“怎么没有合适的说法?你诈死脱身,原本就是陛下的计谋。为的是派你办一件机密要事……之前金家问罪,原也不过是为了给你打掩护。如今,你完全了使命,凯旋归来。自然原本该是什么样儿,就是什么样儿?” 至于文氏,两人默契的都没有提起。 然后第二天一早,就有两道圣旨下来。第一道,是昭告天下,宫里喜添皇子。 这个这应该的,许时忠点点头,算是应承了。 可紧跟着是口谕,这宣旨的太监没敢先宣,而是低声跟许时忠说了一声。许时忠面色微微一变,就恢复了正常,只点头示意,继续。 谁知道接下里的口谕,炸的众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皇上口谕,让二皇子认尚没有子嗣的金仲威为亚父,却又说,等二皇子能进学了,交给许时忠勤加教导。 这是什么意思? 交给许时忠这个大家都知道,许时忠要是不插手二皇子的事才奇怪。 可这冒出来的金仲威是个什么意思?这人都去了几年了?已经成了一堆白骨了,认这么个亚父,是想表达几个意思? 等下面一个个的嗡嗡完了,许时忠才起身,宣布金仲威奉旨完成使命归来云云。 下面的大臣听的一愣一愣的……这里有信的,当然也有不信的。 周家不信,顺王府不信,贺家不信……至于姚家、孙家,关系没那么近,这会子只一个感觉,怪不得降罪了,之前还那么关照。原来这一切都是假象啊! 但不管为什么,许时忠宣布的真相就是真相,宣布的结果就是结果。 金家这又起来了。 前朝的消息都满天飞了,后宫还没得信。 顺王世子回家,一边着急的往顺王的书房去,一边叫下面的人,“找二爷!快!别管在哪,立马给我拎回来!” 李诚才起来吃了早饭,正准备出去呢。今儿出去是正事,自家那干女婿,不是想往西北去吗?自己这边办的差不多了,这些事他不愿意在家处理,还说出去了叫人打发把贺家那小子叫出来说说,谁知道大哥叫了。 他以为又是给金家送信儿。他现在发现,自己大哥跟金老四来往的频率比自己都高。两人有来有往的,也不知道都在扯啥。 这会子过去,伸手就要信,“给我,我今儿就叫人给递出去。” 他哥才不理他,“我问你,金仲威活着的事,你可知道?” 谁? 谁活着? 李诚看他哥跟看个傻子,“大哥你糊涂了你!这都死了多少年了……”说完见他哥不像是开玩笑,他顿时就愣住了,“啥意思?活着呢?诈尸了?咋回事吗?我……我不知道……真不知道……”想了想又觉得这事不对,“老四不会瞒我!” 他哥就看他爹,然后问他,“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 “也能笃定老四并不知情?” “至少离开京城的时候不知情……老四差点被打死那不是假的!这事他不对!” 是!这事肯定不对! 贺家老爷子一回家就叫孙子贺知庭,“别拾掇往西北去了。孩子小,别颠簸了。” 贺知庭皱眉,“这原本就是打算好的……” 都打算好叫女儿女婿走了,那之前说金家是在配合这事就很扯淡。 他跟孙子道:“你岳家要回京了……” 嗯? 回京? 去年年底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贺知庭做梦似得回了院子,琼姐儿正抱着孩子在哄着他睡觉,“……祖父叫你什么事?去西北的事……实在不行,你去见见义父……你要不好意思,我去……” “不用了。”贺知庭挨着琼姐儿坐了,低声问道:“金家要回来了……说是二伯还活着,立了大功回来了……” 啊? 琼姐儿不可思议的看他,“你从哪得来的消息?胡说!” 是啊! 胡说!怎么可能呢? 许时念看着自己的二哥,不停的摇头,“这不可能!我明明看着他喝下去的……” 什么? 许时念立马住嘴,看着许时思,“二哥听谁说的?” “还用听谁说吗?”许时思就道,“现在满大街打听去,都知道了。茶楼都开始说书了,说是‘君臣两不疑,定下瞒天计’,多了去了。我这还都没听完呢,就着急忙慌的进宫来了。我的皇后妹妹,您这一天到晚的,在宫里都是干啥呢?这公主皇子一个个的往出蹦……别人倒是说咱大哥是忠臣了,可咱得了实惠没有您心里没数吗?如今不知道从哪又蹦出个贵妃来,还养着二皇子……这还没摆弄明白呢,金仲威人家没死回来了。我这边把金家得罪了个死臭,结果人家这就要回京了。人家这也是立了功了,配合着一家子吃苦受累的,这不得奖赏呀……你说说,我这跟着上蹿下跳的,我这得着什么了?您这皇后当的,是不是有点忒不走心了?” 许时念哪里听的见这些,她只觉得命运的齿轮照样在一点一点的往前转动。 文氏没死,成了贵妃。 连金老二都没死……他将来是不是还是会站在李昭的身后,然后冷冷的看着李昭废了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叫自己知道要发生什么,却这么的无能为力。以为成了的事,兜兜转转的,又回来了。 怎么办? 接下来该怎么办? 把文氏是金仲威的妻子的事抖搂出去? 不!这样不仅得不到好处,反而会激怒大哥。她不想得罪大哥! 她摆手先叫二哥出去,她得想想,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乐文 205 清平岁月(35)三合一 清平岁月(35) 京城里消息传到辽东,也没那么快。这种事不同别的事,既然要叫金老二光明正大的回去,那就更得沿路把架势给端足了。这回是圣旨,一路大张旗鼓的前去,自然是没那么快的。 但李诚的消息还有贺家打发的人却一点也不敢歇着的往辽东去了。 此时的辽东,粮食已经入库。 给金家修的宅子,此刻已经完工了。剩下的都是细小的活计。但住人肯定不行。三爷很热心,带着人在宅子里转了一遍又一遍,尤其喜欢里面的火墙。不用问也知道,这要是烧起来了,屋里得有多暖和。还有浴室,更衣间,对于冬季过长的辽东来说,这就是最好的东西。 只要想想,大冷天的啥也不用干,在家猫着,好酒好菜的吃着,管他外面是什么天,家里是晴天。这样的日子一点也不比京城侯府差呀。 他回来就热心的找四爷:“等家里的境况再好一些了,弄个小戏班子。老太太和太太闲着也是闲着,在家听听戏,图一乐。” 安于现状,对外面的变化迄今一无所知。 四爷提醒了一句:“这个先不急……” 也是!不急。新宅子要住人,里面的东西添补齐全,怎么也得又一年。 既然四爷说不急,人家就真不急。起身就往回走,“……明年开春移栽花木,我得想想,给院子里栽点啥。” 说走就走,四爷想再多说一句的工夫都没有。 林雨桐笑着将人送出去,回头就问四爷:“准吗?” 四爷点头:“准!该收拾的要收拾起来,西北那边去封信,得告诉林家人一声。” 这个好说,“就是家里这个安排……不好办。” 大房那边才把学馆建起来,这又不成了? 三房好说,就是多了个女婿。三房上下对女婿都满意,本来计划着就是年前给孩子把婚事办了。结果这得回京城……女婿是带走,还是继续留在银州,怎么安排?对路六爻来说,银州他是地头蛇呀,所有的关系都在这里了。家业产业所有的所有,还有老家的亲生父母……跟着去的决定不是那么好下的。但要是留下来,孙氏那边未必舍得琳姐儿。 四爷就说,“舍不得琳姐儿,不过是怕琳姐儿受委屈。若是咱们回京,老二必然在银州的。且职位不低。亲二伯就在左近,还怕谁欺负?这个也不要紧!” 反倒是自家,这些孩子该怎么安排。 “提前安排!”四爷这么说着,晚上就叫了几个小子到书房。 四爷跟这些孩子把话说的很透,“……站在高处就是这样,起来了落下去了,谁也不知道到底要经过多少起落。你们几个中,很有几个有前途的,我跟你们的娘商量了再商量,哪怕是舍不得,但还是不得不给你们另外安排一翻。” 几个人面面相觑,金嗣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我不离开爹娘……我哪里也不去,我就陪着爹……我听话……我以后好好背书,好好念茶经,我不偷懒……爹,别赶我走……” 这话一出来,金世遗也跟着掉眼泪。 金世遗的天赋不错,学馆里的学生都管他叫十一郎。顺便的,这几个收养来的,从大郎到二娘子三娘子的就这么给叫开了。 一个个的平日里跟铁打的似得,这会子却哭出来了。 哭什么哭。 四爷扒拉最老实的四郎,“不撵你。你娘也舍不得你,怕你出门在外被人欺负了。放心,你在家,以后就在书房里,还跟结巴叔作伴去。行不?” 行! 四郎心里安稳了,憨憨的笑笑,去泡茶去了。 等四郎出去了,四爷才道:“别怪爹娘偏心,这自来爹娘偏的都是憨儿。他得靠着爹娘,可你们……指不定,将来爹娘得靠着你们。爹娘养儿,盼着平安,也盼着出息……所以,我跟你娘不能将你们总护在翅膀下面。” 几个人相互看看,谁都没先说话。等着四爷把话往完的说。 四爷就看金逸:“我已经托人在京城买了一处宅子,这宅子平时大郎帮着照看。你们兄弟姐妹,到那边府里难免拘束,以后那府里,主子下人一堆,规矩跟咱们家不一样。有必要在侯府暂住的时候就暂时住住,但你们绝不是无家无业只依附金家的人。老家这村里,你们也看了,紧靠着家里的宅子,你们兄弟姐妹十一个,包括李弩,十二个,都有你们一处小院。紧靠着姑太太的庄子,给你们一人值班了一百亩地,回头叫人帮着打理,这便是你们的退路。京城里,先值班一处大宅子,到了地方不至于没处落脚。这是属于你们十二个人的,可明白?” 金逸点头:“爹,儿子明白。” 四爷就道:“大郎我还是留在身边,只跟我出门。将来他的前程,我跟你娘另有安排。四郎太老实,现在放出去,我们不放心。将来给他说一门好亲事,有个能掌门立户的媳妇了,再叫他出去自己过日子,那也得放在我们的眼皮下面……七郎跟十一郎,过几天,跟着陈掌柜往江南去。江南文风鼎盛,我已经托付给陈掌柜了,叫他帮着在那边置办个小院,雇上一房下人,叫你们在岑家书院附学。你们只以兄弟相称,对外,别人也只知道你们是顺王府的远亲。将来若是要下场,再回老家来。我跟你娘在京城等着你们赶考……至于那些户籍文牒,都已经安排好了……” 义子这种的,在很多人看来,跟奴仆出身并无区别。因此,他们这种科举,就被视为出身不清白的。四爷不会在这上面留下话把儿。 在学馆里接触的读书人多了,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区别。 岑家是顺王府世子妃的娘家,又是书香世家。读书但不刻板,等闲人可没这样的机缘的。可爹娘却帮他们都安排好了。 金麒到底是比金世遗大一些,这会子啥不明白。眼圈都红了,跪下噗通噗通就磕头。爹要是只想着叫他们为金家所用,只管叫跟着大爷读书便是了。可如今安排到岑家。岑家……读书人都讲究个师承。 从此,跟岑家有了这层关系,以后路才好走。背后还有顺王……就不单单只是金家的义子。 这是只有真的为他们考虑,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他本是如乞儿一般……何德何能得此厚爱! 四爷叫他起来,“以后只管安心读书。除了不在我跟你们娘身边以外,其他的都是一样。” 月例银子四季衣裳,该有的都有。 金世遗一边抹泪,一边点头,却哽咽不能言。 再怎么说,也没出过门见过世面的孩子,猛地离开护着他们的羽翼,怎么可能不惶恐。 可也正是因为这个,才要放他们出去,叫他们去见识见识。 至于金霸,四爷看他,“我已经叫你娘给你舅家去信了。二姑爷在州府联系了可靠的镖局,那镖局的少东家,跟他关系莫及。他们家一直走西北这一线,这次,你跟着他们家往西北去。你林家二舅会接了你去。到了那边,要听话。听你大舅和二舅的安排……好好在营里历练几年,可明白?” 金霸点头,“爹,就我一个去吗?李弩不跟着去?要不他跟我一起……” “你去西北。他……我另有安排。”四爷张嘴将这小子摁下去,“怎么?整日里吹嘘你若是上了战场如何如何……不敢了?离了爹娘兄弟,一个人出门的勇气都没有?” 才不是! 他咕哝了一句什么,但到底是不再言语了。 剩下个金石,“给你们把宅子买好了,给十郎弄个大院子。他还不到出师的时候,且得练几年呢。就在京里呆着吧。” 一个个的都瞧金石,只觉得这小子运道最好。 而林雨桐那边呢,还有几个义女要安排呢。 姑娘家跟那些小子不一样,安排也是最不好安排的。侯府那样的地方,就是有自己看着,可将来那府里不只是自家一房人。 金伯仪如今跟鳏夫是一样的。小徐氏来了那么一下,那他这样的人,身体又恢复的还可以了,想嫁的人多了去了。少不得,还得另娶一位大奶奶。 金仲威活过来了,还立了功了。不知道多少不知道背后事的人在叹息,文氏的运道不好,男人回来了,她却没了。所以,这位按照常理来说,不娶亲都不成。 上面再来一位奶奶。 原来侯府那些下人,一直被顺王府拘着呢。如今主家回来了,这些人得用的肯定还会被赐回来。一个个的高门大户的做派……这几个小丫头搁在里面,会如何?咱是把孩子们看的很重,但这些人却未必。环境对一个人的心性影响很大,林雨桐没道理拿几个孩子去试。 这里面久儿是个例外,她先直言,“我不走!我也不嫁人。我就跟着爹娘,跟着姑娘。伺候的爹娘终老了,我去找姑娘。我给姑娘作伴去。” 久儿的经历特殊,而且做事够狠辣,心眼也不少。属于心性坚定的那种。 她知道她要什么,所以,桐桐才不擅自安排什么。 她坚持要这般,桐桐点头应承,便随着她去了。 再看几个丫头,几个人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的跪下,“我们都不走,就留在爹娘身边。” 金伞更是道:“我们本来也不是姑娘小姐,我们就留下伺候爹娘。别人伺候的再好,我们还不放心呢。” 林雨桐原本不是这么打算的,但看这几个孩子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璇儿都快哭了,这几个一个也舍不得。这一年里,朝夕相处,各个都跟姐姐似的疼她,便是久儿小,但久儿处处都先想着她。 这会子要另有安排……如何舍得? 正说着呢,四爷进来了,一看这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都起来……想留就留下吧。”他过去挨着桐桐坐了,“你娘不是要赶你们走。主要是怕……到了京城你们受委屈。京城那地方是最好的地方,也是最坏的地方……那里有最险恶的人心,也有最容易迷惑人的诱惑……真要说起来,未必有现在的清净日子好。” 但显然,这些话,几个姑娘是体会不到的。只听见还要带着她们,就欢喜无限。 紧跟着的几天,林雨桐帮着收拾东西,金霸要送去林家。新得带过去,当然了,东西也不能少带。自己做的药膏药丸子,各色的皮毛药材,其他却没有了。再就是给金霸带的衣物。西北那边也不比辽东暖和,衣服啥的都差不多。林雨桐早前就请了人,一年给做了八身。连着带了三年的,四季的衣裳都有。另外就是各种的靴子鞋袜,大大小小的,连长个子的空间都给留下来了。另外又给备了两千两的银票子,几百两散碎的银子。 然后一步一回头的,被琨哥儿给送出去了。 琨哥儿和金逸一起给往州府送,跟着路六爻亲手交给人家镖局。去的时候琨哥儿就给人家带着礼,是平等相交的意思。本来这边跟路六爻的关系就好,也肯定是想巴着金家的。没想到金家的态度这么郑重,那对金霸的态度立马不一样。 琨哥儿跟人家说:“我们家八郎性子野,沿路只管严加管束。到了地方,务必请人给林家送信,我怕舅舅接不到人不放心……” 很是郑重的样子。 这话琨哥儿亲自交代,比路六爻说多少句‘金家的义子不可等闲视之’都管用。 交代好了,琨哥儿又拿了一千两银票出来,“这是你三哥他们凑的,拿着吧。穷家富路的。便是住在舅舅家,身上留点傍身的钱总是好的……” 金霸糊里糊涂的接了,还是金逸私下提醒的,一千两里有大房的瑞哥儿一百两,有琨哥儿、珅哥儿、琪哥儿、琳姐儿、琳姐儿、琅姐儿各一百两……还有文家的表小姐一百两,另外金孝和金信两家一家给了五十两。是个意思。 “那这是九百两!”还有一百两,是谁给的? “是二少爷替京里的大姑奶奶给的。”金逸叫金霸收好,“这些可都记住了。” “懂!”金霸拍着胸脯保证,“人家把咱当个人,咱就得做出个人样来。” “到了那边,要常往家里捎信。有什么不懂的,写信问问爹。明白不?” 都明白! 再怎么不放心,还是看着他看着镖局,慢慢的走远了。 紧跟着叫陈掌柜带着老七和十一走,南边安定,也繁华。又有李诚的面子在里面,岑家是很知礼的人家,不说别的,就只琼姐儿那边,哪怕是世子妃认回去的干闺女,可岑家给的待遇如同出嫁的姑奶奶是一样的。四时八节的,从来没马虎过。哪怕是金家出了这样的事,岑家也不曾避讳。这些贺知庭和琼姐儿的书信都曾经提过。 四爷和林雨桐给带了厚礼,带的都是贵重的皮毛,药材。还有虎骨泡的酒这一类的东西。因着跟顺王府的关系实在亲密,因此,这两孩子出门,四爷和林雨桐也最是不担心的。 往南边去,给的银子都是一样多。衣裳嘛,又不一样。是选了好料子,做的稍微精致一些。走出去像那么一码事。 这些孩子私下里那些礼,两人是不管的。 满打满算,也就送走了三个,可院子好像一下子就空了起来。 辽东下第一场雪的这天,圣旨下来了。 此时,老太太跟三房连同孩子们才知道,哦!老二没死呀! 是!老二没死,他骑着白马,穿着铠甲,背着长弓,就这么出现在金家的门前。跟那些传旨的太监和和银州府上上下下的官员一起回来了。 金家人等着接驾呢,却看到骑在马上朝这边看的人。此时,他已不是那晚看到的样子了。胡子刮过了,头上玉簪银冠,陪着身上的银甲,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别说金伯仪是美人,金仲威其实也不晃多让,只是身上的锐气太胜,往往叫人忽略了他的长相。此时他大踏步走来,跪在老太太和金匡跟徐氏面前,再被金伯仪和四爷给搀扶起来,哥三个并排站在那里……真就是一道风景线。 金伯仪飘逸俊美,金仲威神采奕奕……当然了,桐桐还是觉得四爷最美,长相并不差多少,再加上那浑身上下那股子气质……啧啧啧! 老太太眼里异彩连连,“好好好!” 好啊! 老侯爷要是能活到现在,不定怎么欣慰呢。 金仲威被任命为平北大都督,以后会常驻银州。而金家人,在接到圣旨之后,十天之内启程,回京。 文定侯的爵位给了,到京城之后另行封赏。 宫里的人有当地的官员陪着,庄子也不缺地方,又有路六爻这样的事事通,这些事就不用操心。 操心的事是徐氏,徐氏是真不知道儿子还活着。大喜之下,还微微有些中风的征兆。府上有太医扎了两针之后,恢复了。只说以后得养着。 金仲威就守着徐氏,别的事他也不管。只开口跟四爷要一个人,“……是你的义子?那个叫什么的?给我留着!” 四爷知道他要谁,“李弩!不是义子,是徒弟。” 都一样!儿徒儿徒,既是儿子也是徒弟。 “这小子行,给我留着。放心,我委屈不了他!”金仲威看着站在外面一动不动的半大小子,跟四爷保证。 四爷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李弩这张脸,没功没业的,带去京城,不是好事。倒不如留在这里,有老二看着,走不了大折子。 四爷招手叫李弩进来,“跟着二伯,成不?” 李弩摇头:“不成!” 嘿! 金仲威就笑:“怎么不成?怕我教不了你?小子,看见我背后这张弓了吗?想不想要……” 李弩摇摇头,我有比你那玩意更好用的东西,不过那是保命的袖弩,不愿意拿出来显摆罢了。他看了看那长弓,“只要找到材料,十郎就能做一把比这更好的。”有什么稀罕的! 金仲威呲牙,“还真是个狼崽子,野性难驯呀!” 四爷却看他,“留下他可以,但驯不可以。我留下他,是给你教导的,是叫你带着历练的……这一块璞玉,你可别给我毁了……” 知道!知道你宝贝。 不宝贝我还不要呢。 李弩不高兴,出去低着头,四爷看他,“你生在银州,长在银州,银州人人知道你,人人又不知道现在的你,将来的你。你得叫他们知道你是李弩,不是当年的李奴儿,然后才能叫更多的人……知道你叫李弩。得叫人看见你的时候不是鄙薄……而是敬你怕你……” 李弩看着四爷:“原来……我也想这样……” “现在呢?”四爷看他,“不想了?” “……人家怎么看我不重要了……对我重要的人怎么看我才重要……你们没看不起我……我就觉得很好……我宁愿一辈子在家里……” 说着,他不由的用脚蹭着地,“一辈子在家里……”才有了一个觉得是家的地方,现在又要没了。 “傻话!”四爷皱眉,桐桐对孩子好就有个副作用,家里舒服自在的容易叫人消磨掉斗志。 他这边做思想工作呢,那边桐桐有新的任务:老太太走不走的问题。 叫林雨桐说,金家落魄了,老太太管着。如今呢?要回京了,回侯府了,把老太太撇下,这不现实。 金匡自然是要带老太太的,但老太太不走,为什么的?因为姑太太。 姑太太那边,全家带去这不现实。人家的家业都在这边呢,要是姑太太愿意带着孙子孙女去,这都可以。 至于她的儿子们,现在谁能欺负他们? 但姑太太就不,“不走!我不放心那俩孽障。我要走了,媳妇都能拿捏他们。” 说到底,还是想带着一家子去。 晚上四爷就说:“别耽搁,愿意带就带着。姑太太原本也是老侯爷的嫡女,侯府正儿八经的小姐……府里在城郊还有两处庄子,一处小点,也就两百亩的样儿。把一家子安顿过去吧!姑太太愿意陪老太太就陪着。只这边的宅子……我刚才找金忠和金信都说了。金忠留这边看宅子,田地庄稼后面的祖坟都交给他照看……金信跟老二去州府……这两房人都不愿意上京城…… 这才是明智的决定。 如此,走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学馆的学生。学馆不关,四爷跟金伯仪定下了:这里面有走科举的,金家给举荐信,找好的书院。有那想读书认字的……金家已经在聘先生了,来附学依旧是束脩随意,想学便学。 没人为这个觉得金家如何如何,金家起复了。跟金家有这么一层关系,别的不说,就是各自回乡去,都被人高看几眼。轻易都没人敢招惹的。 晚上吃了饭,三爷又带着路六爻过来。四爷在书房的炕上靠着,也叫两人炕上坐。 三爷顺势就坐上去了,路六爻在下面端茶倒水的,很有眼色。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的?”四爷叫路六爻只管安心的坐,“可是不知道怎么安排六爻。” 是啊! “我想着叫留下,二哥在银州,哪里都能安置。可琳姐儿……别说你三嫂,我都舍不得……要是留下来,就得抓紧这几天,把亲给成了……” 四爷不听三爷的说啥,他看路六爻,“你怎么想的?” 路六爻没躲闪,直言道:“四叔和岳父的顾虑,我都知道。觉得根基难舍……可我才多大年纪。若是没有从头开始的勇气,算的什么男儿。” 他很清楚他自己,他跟李弩不一样。李弩在这里,有他的用武之地。可他呢?他不一样的!银州就那么大点的地方,再呆下去,呆一辈子也就这个成色。这就跟小水沟里的鱼一样,跳不出那么圈子,永远不知道外面的大江大河有多大。 意思是,想跟着往京城里去。 四爷点头,三爷有些局促的看四爷,这跟去容易,在京城的差事却难。 “这个不急!”四爷就道:“人不在京城,谋划多少都是虚的。先回去,回去之后再说。回京安置,安置好先成亲。成亲之后……咱们看情况再商量……” 路六爻当然不急,他在衙门呆的时间长了,这候缺补缺本就是难事。他都有等一两年的心理准备的。有这些时间,正好熟悉熟悉京城。 金家的变故来的太快,都还反应过来呢,人家这就要走了。族里人天天的带着东西过来,说不完的亲热话。更有把孩子送来的,叫孩子跟着出去见见世面,混碗饭吃的。 乱乱糟糟的,十天就忙乱了十天。 这次走是州府衙门安排的车马座驾,因着都跟顺王府有些瓜葛,这些当官的想见金匡也不难。这就是情分了。 因此,人家安排的非常贴心。拿出了最高规格送金家人走。 出京城的时候人口不少,回去的时候人口照样不少。没了白氏,多了绥姐儿。小徐氏走了,可三房多出两个妾室来。妾室肚子里还都揣着孩子。另有四房的义子义女! 这都上了车了,林雨桐才想起来,忙忙叨叨的,也没问姚氏是怎么安排大房那几个姑娘的。 那几个小子是跟着大房父子了,那三个姑娘呢? 没见……应该是给放了身契,交还给爹妈了吧。 四爷躺在马车上,窝在被子里睡的香甜。走了一天,等在驿站歇着的时候,四爷回头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愣是觉得心口舒服一点了……” 林雨桐没诊出他的心脏有毛病,他之前也不说他哪里不舒服。可人要是对那种不正常的状态适应了,也就察觉不到不对。正是因为有对比,这才觉察了出来。来的时候他身上有伤,且原主身上是不是有别的毛病,那个时候哪里顾得上这个。 四爷如今这么一说,林雨桐心里就不由的多了几分敬畏,“这世上还有许多咱们不知道,且接触不到的东西……” 哪怕是长存敬畏之心,可也生生的唬出一身冷汗。她低声问四爷:“……你说,这是不是咱们一直没太出格,又一直没干过太过离谱的违背规律的事,才允许咱们一直存在着。否则……” 这所谓的天道难道不能抹杀了咱们? 嗯!存在这种可能。 但四爷另有一番感悟,他看桐桐,“身具大气运,你可还甘愿做平常人,过最平常的日子?” 甘愿啊! 怎么不甘愿? 咱们平常的日子过的少了吗?顺势而动,从不逆行。 哪里不对? 难道之前没想着在辽东好好的过清平日子吗? 四爷就笑,然后摇头,“你过普通日子的时候,那是时代所限。你只能在时代的局限下,过你认为的最普通的日子。可但凡没有了时代限制……咱们呢?可安心的过过最平凡普通的日子?” 没有! 都没有! 四爷便不再说话……良久之后才道:“不急着下结论,咱们有的是时间,这辈子看不明白,下辈子接着看。急什么!这世上许是真有千年万年永恒的存在……咱们的一辈子,他们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别焦躁,你得比他们还有耐心。守着本心过日子即可!”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了,等闲再不提。 回京的情绪明显不一样,一路上吃的好,住的也好。驿站里腾出来都是最好的房子,饭菜食材都是早早备好的。这是知道金家要路过,提前备好的。 沿路的大小官员,带着家眷都来拜见。 金匡不是谁都见的,人家过来能见上三爷一面,都觉得没白来。因此,三爷就忙起来了。四爷以养病为由,也不见人。他特别烦这一套。 四爷能不去,但桐桐得去。女眷这边老太太不见,太太不见,孙氏晕车,扛不住没法见人。林雨桐就带着姚氏,见一见算了。偶尔也会叫琳姐儿和璇姐儿作陪,这姐妹俩光是收见面礼就收了一大堆。 璇姐儿给金双几个这个分那个分的,最后留了一份给琼姐儿和外甥。 这一路走走停停,等到快到京城的时候,都一个月之后了。 距离京城还有三天的路程,好些人过来接了。不说李诚,贺知庭,就是孙家姚家,都派了家里的爷们带着人来了。跟四爷交情好的,来了十多个。四爷不能再躲着了,得出去应酬。 这有人接了,路上不能再拖沓。三天的路两天就到了。 眼看这要进京城里,一队兵马却从里面出来,街上锣儿敲的震天响。这是叫回避的锣声。 林雨桐皱眉,这是谁家出行,这么大的排场? 撩开车帘子往出看,就见八宝华盖正从城里出来,“这是……” 这是本朝皇后用的凤辇吧? 李诚跟四爷解释,“前头骑马的那个看见了吗?瘦的脱了相的……许时思!这孙子你瞅那德行。前半个月,听我哥说,宫里来人了,说是叫内务府把城外的行宫简单的收拾收拾……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皇后要出宫去住。咱们那位许大人可真是疼妹妹,怕皇后在宫里闷,这就撒出去玩去了。以后这行宫,只怕就是贵妇人趋之若鹜的地方了。” 四爷扫了一眼,也没太在意。 他却不知道,那里有一道视线正落在他的身上。 这里这么多人,一半看皇家的热闹,一半看金家进城的热闹。四爷被围观,这么多视线,多一道少一道的,怎么知道是谁看他的。 而那边,许时念捂住砰砰跳的心……金老四,一点也没变。 不是!也不是一点都没变……变还是变了的……那种变不是少年时候的阳光开朗,而是沉淀过后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俊朗的男人她见了很多,不说别的,金伯仪站在那里就能夺尽所有的光彩。可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是一眼看到他……像是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这种感觉很奇怪,便是偷偷爱慕他的时候也没有过的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是什么呢? 她慢慢的放下帘子,再没心情去看金家的其他人。 那边慢慢的放下帘子,林雨桐这边也要放下帘子了,车也该进城了。 进城了,四爷没再回马车上,好似是上了金匡的马车。 自打那晚之后,金匡再没单独跟四爷说过话,这会子叫去不知道要说什么。 金匡闭着眼睛,看着坐在面前的小儿子,“这就是你要的结果。看着荣耀,但却成了别人牵着你二哥的绳索,一家子老小都是别人的人质……如此结果,你可满意?” 四爷皱眉,“这是什么话?您这是只有治人的心态,没有被人治的心态……”说着,他压低了声音,“您便就是刘氏皇族后裔,可您也没尝过坐在龙椅的滋味……真是奇了怪了,您怎么反倒有这么胜的帝王心态……” 说到这里,他不由的一怔:帝王心态吗? 他心里闪过一丝什么,可惜,这一丝触动来的太快,还不等抓住就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有很多人问是不是这部分完结就完结了……并不是。有读者跟我开玩笑,说敢完结就自杀。妹子,咱不开这种玩笑好吗?你知道看这种私信我很怕怕吗?最近老有读者评论里说要完结,抱歉,最近家里修房子,我没看评论,也没看到留言……不是有意不回复。 现实虽然操蛋,但生命还是可爱和美好的,愿大家都健健康康,一起到白发苍苍。那时候,但愿我还写的动,你们也都眼不花耳不背,还能看还能听。 约好了哟!不见不散! 206 清平岁月(36)三合一 清平岁月(36) 进京城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这是今年京城的头一场大雪。 文定侯府门前,乌泱泱的跪了一片的人。家里的管事一个个衣衫齐整的跪着。后面的侯府,大门是新刷的,牌匾也已经挂上去了。红灯笼从门口朝里,挂的满满的哪儿都是。 琼姐儿站在头里,马车一停下来她就朝前来,眼泪不由的噗嗖嗖的往下落。这一年,过的太难了。 出城接人的人,将人接到进城,就都散了。今儿没法登门去做客的。唯一陪到底的就是贺知庭了。 贺知庭陪着琨哥儿和珅哥儿骑马,边上跟着金逸。 这京城,是金逸没有见过的繁华。这一路上,跟着两个少爷,他才不至于露怯。 从正街上转过去,没走多远,就拐进了一条长长的巷子。这巷子有长长的甬道,这甬道宽阔的可并行两辆马车。 甬道里一侧,里面是连绵的房屋。 这宅子得有多大? 只觉得走了很长的路,才到了大门口。大门口跪着一地衣衫齐整的人,男女都有。只站着一个少妇模样的女子,泪眼婆娑。 这应该就是家里的大姑奶奶。 果然,就见琨哥儿和珅哥儿先跳下马,二话不说的奔过来左右的拉着这少妇,叫了一声“大姐!” 琼姐儿看看两弟弟,打量了一下,这才笑了,“祖父祖母呢?爹娘呢?” 正说着呢,就见打头的马车上下来一男子,白衣黑氅,头上只一根古朴的木簪束着头发,不是父亲又是谁? “爹!”琼姐儿奔过去,“爹,你身体好了?” 四爷一瞧,皱了皱眉:“怎么瘦成这样了?” 贺知庭跟在边上唯有诺诺,不敢说一句反驳的话来。见帘子动了,他主动伸手,把这位帝师又好好的扶下来。 四爷没叫女眷在门口下车,连同琼姐儿一起,塞进了桐桐的马车,“进去再说。” 光是外院就有三进,走进去且得点时间呢。 大门开着,马车顺着大门进去。林雨桐拉着琼姐儿的手顺势给诊脉,倒是没有大碍。只不过,日子过的不大省心就是了。 琼姐儿不知道那是把脉,这会子只觉得娘的手暖乎乎的抓着她,却不知道话从哪里说起。 林雨桐拍她:“不急,回来了,咱娘儿们有的是时间说话。” 琼姐儿这才道:“被抄的东西,能还的都已经还回来了。基本没什么损失,一直就那么封存着,我看也不像是有人动过。既然又原封不动的拉回来了,一件件的又都有册子。下人又还都是咱们家原本的下人,除了一些自己求去的,又无甚要紧的人,基本管家管事也都在。我又按照之前的,能布置回去的都布置回去的。实在瞧着不成的,换成新的都拾掇好了……” 果然,一进二门,下了马车,这府里还真就看不出多大的变化来。 草木修正的齐整,该刷漆的都刷漆了,红灯笼沿着走廊挂了一大排。 林雨桐叫琼姐儿去扶着她祖母,林雨桐自己去扶了老太太。琼姐儿拉着要走的林雨桐,“娘,老太太那边……安排到哪里都不合适。不过曾祖父当年养病的院子,那里清净又敞亮,冬暖夏凉,我叫家里的老人,按照曾祖父在世时候的样子,拾掇出来了。” 办的好!老太太才是正妻,当年这府里的那位住过的地方叫老太太住都不合适。唯有老侯爷病了之后修养之所,才是最合适的去处。 那里没别的女人的痕迹,不闹心。 老太太是第一次来京城,也是第一次来侯府。林雨桐过去把人扶出来,她边上跟着姑太太,浑身局促的不行。一会子拽拽衣服,一会子拉拉袖子,很是无所适从。 老太太倒是淡然的多,“这就是他挣回来的家业?” 是!这是老侯爷挣回来的。 挺好!挺好! 林雨桐先带老太太去归云院,前面带路的婆子瞧着眼熟……哦!是小徐氏身边的婆子。 倒是会钻营,不见小徐氏,就往自己身边凑了。 林雨桐这会子没工夫搭理这些人,只安安稳稳的把人带进来。这里院子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两小进的院子,姑太太住都是宽敞的。老太太来京,带的人不多,可也带了好几个婆子下人。又有原本的护院,都是跟着回来了。这都属于老太太的熟人。 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老太太就摆手:“你尽管忙去吧。我这边不用照管。有我老婆子一口饭吃就得。” 这也就是那么一说。刚才都看了,院子里是自带小厨房的。里面是精米细面,这个米那个米,这个豆那个豆,光是各色的糖就有七八种。又是活鸡活鸭的在笼子里养着,还有个小石头池子里,各色的鱼大的小的放着。各色安排的都是齐全的。 老太太的人马都是原班子,各就各位就好。屋里瓜果摆着,点心蜜饯在匣子放着,都是新鲜的,马上就能吃。茶是温热的。 处处都体贴。 等没人了,姑太太打开点心匣子给跟在后面的她的孙子孙女,然后抱怨老太太,“您当年怎么不跟我爹到京城享福?”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你要再这么着,明儿就去城郊的庄子上去住。不叫你,你别过来了。” 姑太太这才不敢说话,低着头摆弄她手上粗粗的金手镯。 侯府的下人多,毛病不少是实话。可要是说省心,还是整套的班子叫人省心。这就是一个团队模式,跟主家疏远了一年,这会子都缩着呢。所以,林雨桐只要发下话去,金守家就知道怎么办。 他原本就是管家,又在辽东一年,也见识了这位四奶奶的本事。如今家里的主子,从上到下,都待见这位。所以,下面最好别闹腾,闹腾了这位的脾气上来不比原来的大奶奶好。那位是笑面虎,这位是真虎。 从老太太这里出来,林雨桐又转了徐氏那边。徐氏现在精气神好多了。路上是身体不咋舒服,这不是二儿子死而复生,大喜之下有些中风吗?这又急着赶路,一路上都在修养呢。这会子回来了,人瞧着也灵泛起来了。见了林雨桐的第一件事就是:“明儿千万打发人,把英姐儿给我接来。看见英姐儿,只当是看见你大姐了。这一家子才算是团圆了,我这心里才舒坦。” 好! “明儿我们亲自去接。”林雨桐应承着,又跟吴姨娘点点头,这才出来。 吴姨娘也这把年纪了,知道金家的秘密多了,也不往金匡身边去了。如今就只陪着徐氏,妻妾倒是越发的和睦起来了。如今也不要她动手做活,只专心的陪着徐氏。林雨桐瞧站在徐氏门边的那老嬷嬷,心说,徐氏连曾经的贴心人都不怎么贴着了,倒是更信吴姨娘一些。 共患难的情分,有时候比什么都来的坚实可靠。 大房那边,她去看了姚氏的屋子收拾的如何了。每一房的院子都是小三进。如今金伯仪都住大房的外院,林雨桐不好去看。不过琨哥儿肯定是敲过了的。 大房的内宅归姚氏,她又叮嘱了一翻,不外乎有什么东西去哪里领便是了。 回头把这规矩重新订一份。觉得部队那一套挺好,发下来的东西,按月发放。你用完了,你毁坏了,要么等着下次发,要么就自己另外拿钱去买。 条条框框的都制定好了,各人自行其是便是了。是非自然就少了。她也就省心了。 三房那边是不用操心的。唯一有争议的就是琅哥儿是住内宅还是住外院。外院收拾了院子,孙氏舍不得。琅哥儿却更愿意跟兄弟们住外面。母子俩争论不休,林雨桐才说,叫二姑爷先跟着琅哥儿住。一个住前面一个住后面。一听有路六爻陪着,孙氏这才作罢。 转了一圈,回屋的时候身上都出汗了。 四爷还没回来,他在外院有个院子,怕是在安置金嗣和金逸。这两孩子安排在他那边,金石跟着暂住几天,等这边都安顿好,腾出手的时候,再叫金石搬过去住。 林雨桐一进院子,看到的都是记忆里熟悉的脸,一个个的带着笑意。一路朝里走,就有一圆脸的妇人走过来,眼圈红红的,“姑娘……” 是了!这是原身从林家带来的下人,后来嫁给金老四原身身边的常随。 原本叫碧草,如今叫高平家的。 这两口子是三房的管事。 林雨桐顺手就拉了她::“委屈你们了。” “哪里就委屈了我们,我是心疼主子。”高平家的说着,就小心打量主子的神色。主子还是那个主子,又不像是那个主子。叫她想亲近又怕亲近。 一进院子,就有好几个妇人围上来。林雨桐颇有些烦。 进了屋子,正看到金双几个一脸的手足无措,璇儿气鼓鼓的坐在边上,还有几个丫头缩在门口,如鹌鹑一般。 “怎么了?”林雨桐坐过去,看高平家的,“可是几个姑娘有什么不妥当?” “她们拿双姐姐她们当丫头使唤!”璇姐儿气的眼圈都红了,然后又冲着那几个丫头,“想来你们也一个个的都大了,心野了。我这姑娘说的好也不好使了!告诉你们,双姐姐她们是家里的姑娘,不是伺候人的。要伺候人,那也是跟我和姐姐一般,伺候爹娘的……” “哟!这是谁惹咱们三姑娘了?”琼姐儿掀了帘子进来,“我才去安排点事,这怎么就闹起来了?” 说着,就拉金双几个手,“是妹妹们吧。娘写信都说了的。”她朝后伸手,就有丫头递过来一个又一个匣子,里面是首饰。簪子耳坠镯子玉佩。 “这个是给双妹妹的……”首饰上都是成双成队的蝴蝶,很是精致。准备的也用心。 金双慌忙摆手,“大姑奶奶,这太贵重了,不敢收的。” “当得!当得!这一年,幸亏有你们服侍在爹娘左右。说致谢的话,那是白瞎了妹妹们的孝心,但这东西却是我们姐妹的情分。” 话都这么说了,只得收了。 给每个准备的都用心,各人的又都不一样,并没有亲疏远近。 高平家的就摆手,叫站在门边的丫头们出去了,但各自的心里多少都有数了……这还真就是不知道哪里的野丫头,有这样的造化。 琼姐儿就到:“跨院地方大,房舍也多。叫几个妹妹跟以前一样,还跟璇儿住着。这回,我专在外面买了几个丫头……”说着,就掏出身契,放到金双她们手里,“身边没个人,也不像样。” 金双越发的惶恐,跟来是想跟以前一样,伺候在爹妈身边的,谁知道却平白抛费了这么多。 金双第一次觉得或许自己错了。压根就不敢坚持留下来。 璇姐儿却高兴了,拉着几个人,“走走走,看咱们的屋子去。” 可林雨桐没能歇着呀,外面递帖子的特别多。但都比较懂事,说了,知道你们现在忙,等不忙了,咱们再说话。 林雨桐再不济也得回人家,说好啊!等忙完了,我家设宴,一定给你们下帖子。 然后一家子,忙忙叨叨的,吃了一顿团圆饭,这才都歇下来了。一路上再是慢,再是住的好,但到底是在路上。出门一两天回来都累的得缓好几天,这在路上走了一个月,身上的劲儿都散了。 四爷回来也晚了,一身的酒气。 回来先问绥姐儿呢,绥姐儿跟着奶娘,文岚儿一直就守在奶娘边上,她也不往人前凑,只顾着谁都顾不上的绥姐儿。一点岔子都没出,林雨桐心里都是安稳的。 好好泡了澡,林雨桐得先问:“回了京城,觉得哪儿不舒服?” 没有!没有明显的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就好。 累了,挨着四爷林雨桐就有点迷迷糊糊的想睡。猛地听见四爷问说:“你说,我们有没有自以为是过?” 什么意思? 林雨桐翻了个身,“我自以为是的时候多,你不多。” 别老吹嘘我,吹的我都快习惯了。 他倒腾的睡到桐桐这边,又跟她脸对脸,然后捏她的鼻子,“佞臣!” 林雨桐累成狗了,好容易在这深宅大院里,安安心心的睡个安稳觉,“别闹。”她又翻身翻过来,背对四爷,“睡吧!不累呀?” 四爷这会子翻到里面了,想想桐桐不习惯睡外面,但又一直有靠着他的习惯。半夜里挨不住人能一直往过靠。顺着一个方向靠习惯了,猛地换个方向,她再给摔下去。算了,他又从桐桐身上翻过去,挡在她的外面。 林雨桐都没脾气了,这被窝里能有多少热乎气?人睡的好好的,你从我身上翻过来倒过去的,她以为他精力旺盛,不得不睁开眼,“明早吧……早上状态好……” 四爷算了算,哪怕在路上,也没空了她呀。三天前在驿站还折腾了半宿呢! 想完了,又不由的就想笑,“跟你说正事呢?” 林雨桐睁着眼睛看着帐子顶,再听听外面呼呼呼的风声,“换个地方睡不着吗?” 你在我就睡的着。不是这个事!“我就是问你,说良心话,我有没有自以为是的时候?” 这怎么还开始反思起自己了? 这一日三省吾身的毛病,他当年也没有过呀。错了那一直是别人的错,怎么可能是四爷的错。大部分坏事不用问都是八爷干的,关爷什么事?大部分的蠢事都是十四干的,跟爷有什么想干。 怎么过去这么多年了,他添了这个毛病了。 一日三省吾身呀!林雨桐挠头,“没有啊!我真没有觉得咱们自以为是呀。” 这就是问题了。 这就证明连你也添了自以为是的毛病了。不光添了这毛病,更要命的是咱还不自知。 当然了,这话四爷心里就罢了,不能说的。说出来就惹炸毛了。他特诚恳的说,“那是你觉得我好!” “那当然,你最好!天皇老子也比不上。”她一脸的自得。 天皇老子:……他一小小的紫微星,人间帝王而已,焉能跟本君相提并论。本君好不好,那得问王母娘娘。你……一介凡夫俗子……懂个p! 当然了,以上纯属四爷脑补。 脑子里活动很丰富,心里却还是很受用这一介凡夫俗子的吹捧外加表白。 享受完了,就换了个姿势,头枕着胳膊眼神放空的看着帐子顶,“你说,一个知晓未来的穿越者,带给这个时空的,一定都是好处吗?” 不全是吧! 社会的发展有其自身的规律。需要逐步的成熟。这个成熟是指方方面面的。 这个话四爷认可,“我是问……咱有过出格的地方吗?” 应该是有的吧。 你认为没有,未必别人也认为没有? 四爷就道:“这个别人是谁?你也认为有个神秘的像是神明一样存在的‘他’,是吧?问题是,咱们跟这个他某些看法不可能完全一致。咱们认为没问题的问题,在他那里也许就觉得是个问题。虽然……他的有些想法未必是对的,咱们未必是错的。但现在……咱们却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如果真有这个他……那一定是他强,咱们弱。所以,那块石头就是个限制。若是咱们做事出格了,咱们的神魂未必不会受损。受损多了……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过去……一点一点,抹去的或许先是我们的记忆,然后再是我们本身……” 可怎么才算是不出格? 有标准吗? 没有! “顺着他来吗?”林雨桐皱眉,总觉得这种感觉很古怪。人要是不能的随意洒脱,便是活万年到永生不老,意义又在哪里? 四爷就笑,笑里带着几分嘲讽,“顺着他?”做梦!“不过……若真是这样,咱们还是需要点策略的。”他的语气甚至变的亢奋起来,像是又重新找到了对手一样,他附在桐桐的耳边,低声道:“他在威慑咱们,恐吓咱们……若是不乖觉,那玩意就能给咱们沉重的一击来警告咱们……你想想这辈子,自打咱们来了,金家就被发配。一件事一件事,鬼使神差的,都往一块凑。叫咱们的发现了那块石头,然后发现了金家许多的隐秘事……” 这……像不像是一场摆在眼前的试探。 帝王路,顺着金匡和金仲威,以及趁着边关的不稳,真的走不到顶峰吗? 能的! 如果这是那个他设置的第一波坑,那四爷其实已经跳过去了。他并没有帝王的执念,这是真的。不管谁当权,只有没有横征暴敛,百姓日子依旧可以过,有什么非要抢那把椅子的必要呢? 就听四爷又道:“我把这种试探,叫做观其行!” 第一波算是过关了。 林雨桐又问:“还有第二波?” “第二波,观其心!”四爷看眯眼,“审视一个人的帝王心。” 可人心都难测,更何况是测帝王心? 再说了,帝王心是什么?你说四爷的心是帝王心还是匹夫心? 胸怀天下,难道只有帝王能有此心? 那还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话呢! 所以,要真是这样,那就太扯了! 四爷就说:“他想测,我就叫他测?”说完又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可乐的事情:“……我还真叫他测^” 然后呢? 然后?四爷就笑,像是个做了什么有趣游戏的孩子,嘴上却只道:“鬼知道呢!” 这是卖关子。 林雨桐不扫他的兴致,听他继续往下白话,“你知道当年二哥当太子的时候,那种感觉吗?”他的手在空里比划着,“那就是一种……你怎么都跨越不过的高山……连皇孙们说起皇阿玛和太子,也敬畏的如同面对神明……可是后来呢?” 高山可以跨过去,神祇也有只能做雕塑牌位的一天。四爷一路忍者,一路冲着,然后他赢了。 就听四爷道:“如今……差不多就是那个道理吧。咱们来做个假设……假设咱们两个作为意外的闯入者,进入了一个咱们都不知道的领域。这个领域也有高高在上的王……刚开始,我们俩就如同两个蝼蚁,在艰难而行。后来,这俩蝼蚁一步步变的不一样了……积攒下的功德,足以叫人侧目……这个时候,这个王……记着,他是个王,你不要将他想成一个公正无私的神明,你只将他当做一个王。一个帝王!一个帝王……下面若是有两个这样的臣子,怎么办呢?” 第一,得叫他们听话。 第二,还是叫他们听话。 若是不听话,那会收拾你到听话为止。 就跟武则天驯马的道理是一样的,先是铁鞭,再是铁锤,最后就是匕首。 这个镇龙石,就是已经举起来的铁鞭,要是不听,估计是会抽过来的。 林雨桐有点明白四爷的意思了,“他强咱们弱……因此,咱就得先顺着。” 对了!先得顺着。 紧跟着林雨桐脑子里灵光一闪,“……之前咱们是胡乱的撞,撞到哪里算哪里,如今……只怕不是!” 又说对了!咱们距离真相又近了一点点。 林雨桐脑子转的飞快,“如果来这里,是有意安排的……那这里一定是有什么打破了这个时空平衡的人和事……咱们其实是替人家补漏洞的。”要不然,叫自家来干啥来的? 差不多就是如此了! 以前懵懵懂懂的,却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她不由的轻声骂了一声,“……有事明说呀。” 四爷摇头:“咱们是意料之外的存在。若是聪明,留用便是。若是愚笨,还是胡乱冲撞,那大概说了……抹杀也不过轻轻挥手的事……” 还是那句话,别管是啥存在,你得先有价值。 林雨桐哭笑不得,“闹了成千年,咱们都是不合法的偷渡者……” 意思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四爷安慰说:“现在好了……现在是临时工,还在试用期。” 所以,路漫漫兮! 林雨桐被说的也兴奋起来,“你说……我们会成神仙吗?站在浩瀚的宇宙上方……那时候,就不是山河大地本是微尘了……而是宇宙万物皆为微尘……” 四爷失笑,要么是两口子呢,他刚才还想着,是不是真有一天能做到‘手可摘星辰’。 他伸手把她圈在怀里,“……那是很远很远的事了……” 远不怕呀!有你怕什么远呢。 桐桐问说:“听说神仙都绝情绝爱。” “那做的什么神仙……放心,咱到时候不升职。咱就在人间做最平凡的夫妻。” 嗯!这话爱听。 两口子像是在迷茫中找到了方向,之前一直模模糊糊的,顺着本能做事,只觉得烦乱中就是抽不出那一根线头在哪。如今知道了,那就好办了。 事情得解决,但日子咱就是得好好的过。 事情是解决给背后的人看的。但日子是过给自己的。 早上起来,林雨桐精神饱满。她这才想起问四爷:“这事你是怎么想通的?” 哦! 四爷吐出两个字:“金匡!” 嗯? 四爷又补充:“漏洞!” 金匡就是这个时空的漏洞? 林雨桐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只要发现目标,那就好办了。 随后四爷又提醒,“可谁知道这种漏洞有几个。” 啊? 四爷点头:“注意着点吧。” 这话说的,林雨桐先把身边的人过了一遍,没问题。接触到的人里面,迄今为止,她没发现谁有问题。 唯一觉得可疑的就是小徐氏。小徐氏脑子跟抽了一样,儿子都不要了,只为了娘家。 这种人吧……也不能简单就说这人一定有问题,是要注意的那种漏洞。 这种漏洞的修补,也不是一时一刻就能修补完的。她不乐观的想,许是随时都有新漏洞出现呢。说不准的事。 所以,好好的过,留心点就行了。也别真就草木皆兵了。 金匡并不知道四爷给他打上了漏洞的标签,这爵位恢复了,这得去宫里谢恩去的吧。 四爷没跟着,跟李诚出去了,说是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林雨桐呢,本来是打算去许家接英姐儿的,谁知道一大早许家就来人了,说是下午的时候,英姐儿过来。那也行!她正好有空,下人一个都没叫,管事也不急着见。她叫璇儿过来,叫她拿笔记着,她得一一的把家里的规矩重新给定了。每个下人上岗的时间都定好,私下调换的章程是什么,这都得列好。 她一个人写不过来,再加上文岚儿。边上金双她们只听着就罢了。 正写着呢,高平家的进来禀报,“表姑娘来了。” 不是说下午吗? 高平家这才低声道:“想是怕叫人冲撞了姑娘。” 这说的隐晦的,不就是怕人对英姐儿不利吗?要是这样,是得小心点。可别在金家给出了岔子。 林雨桐起身就要过去,金双忙道:“娘,我们就不去了。” 很是局促的样子。 林雨桐明白这种感觉,就是处处都在提醒她们,她们是外人。 这就是林雨桐当初要安排她们的原因。就是带着出去了,也少不得别人轻看几分。 这事还得再想法子,她拍了拍几个丫头,“你爹今儿出去怕就是看宅子去了……那边的小物件还得你们做。褥子垫子的,赶紧都收拾起来……晚上我跟你们说话。”然后看高平家的,“几个姑娘你要照看好,不能有一丝马虎。” 高平家的连忙应承着,要出门了,偏房里等着一排的丫头,早前林雨桐没叫人道跟前来,这会子指了两个原本就在原身身边伺候的,出门总是要带着的。 出了门,就见三房母女俩在前面慢悠悠的走着,这是有意等着林雨桐赶上来呢。 孙氏见了林雨桐就夸琼姐儿,“……我那边那两姨娘的事,原本也没跟谁说。咱们大姑娘事先不知道,没给安排住处……昨儿一听说,愣是过来又给安排了一回……真真是妥妥当当。你也是,怎么不把孩子留下多住几天。” “她也当娘了,昨儿那样忙乱,过来没带孩子。昨儿夜里又一场雪,今儿不能出门。一早上姑爷家来了,只说那娘俩今儿且来不了。等天晴了路开了,他亲自送回来住上一个月。” 那敢情好。 两人说着话,去了正院。正院里,徐氏拉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这姑娘长的甜甜的软软的,见了孙氏和林雨桐忙起身:“三舅母,四舅母。” 孙氏就道:“这才一年不见,竟是长高了这么些。以前还一团孩子气,如今可都是大姑娘了。” 英姐儿便羞红了脸,往徐氏身边躲。 徐氏忙道:“别羞她。可怜见的,这才一年不见,都瘦成什么样儿了?” 以前婴儿肥,现在抽条了,圆脸成鹅蛋脸了,但也没说的那么厉害。 徐氏叫外孙女跟孙女们去暖阁说话,她留了两个儿媳妇,“我如今身体不行了,也不能出门做客了。再加上徐家出事了,我这再去上门,就有点讨人嫌了。但是你们呢,外面还得走动起来。该把老太太请上的就把老太太请上。咱家得抓紧办这几件事。头一件,你们大哥的婚事。这才三十来岁的人,难不成就真鳏夫到底了?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不成!我知道,你们做小婶子的,没法帮着相看……我呢,也不方便出门。可老太太行!老太太是祖母,她老人家活了那么大岁数,经的事多了,这看人自是就不一样了。这是咱家的宗妇,得老太太帮着相看……” 林雨桐早料到会如此。她点头先应下,“回头我就去跟祖母说。” 徐氏点头,“至于你二哥的婚事……这事不用咱们操心。宫里和你们大姐夫那边,比咱们上心的多。且看他们看中了什么人,再说这事吧。” 听起来没啥毛病,就这么着吧。 徐氏跟着又叹气,“再有就是琨哥儿的婚事。老四家的,这孩子是被我耽搁了……千万得求娶个门当户对的。我知道你养着的那几个丫头极好,可是当咱家的媳妇……还不成。” 是说把金双她们中的一个许配给琨哥儿。 天地良心,并没有这样的事。 林雨桐正色道:“娘,谁又嚼舌根了?那几个丫头是跟咱们打辽东回来的。我早前就说过,那是养的闺女,不攀富贵不求荣华,只要有知冷知热的人,家世清白,人口简单,家里的哥儿懂礼知进退,人上进就行,我们要好好的发嫁……虽不是亲生的,但谁要是敢薄待了她们,我就敢提qiang打上门去。至于说的那些个,更是没有的。这不光是要毁了姑娘家的名节,这也是要毁了琨哥儿的名声呀。娘要是再听谁说这些话,只管给我送来,我倒是要摘一摘她的肚肠,看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 说着,就看那些在边上伺候的,眼里的厉色一闪而过。紧跟着便是冷哼一声,“我这事儿忙,还没顾上料理呢。这一个个的神神鬼鬼的就给我冒出来了是吧?要是懂事呢,就去院子里跪着去,要是不懂事的,那且等着。大雪里放上瓷片子,扒拉了衣服叫跪在上面,再没有不招的。” 话才一说完,噗通跪下三个婆子。 都是原来小徐氏身边的,小徐氏以前管家,惯得她们也是眼里没人。这会子不见小徐氏,又仗着是徐家的人跑到徐氏这里调三斡四了。 徐氏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四儿媳妇一招手,几个婆子就这么被拉了下去。没一个人问一声她。良久,她才反应过来,看着两个儿媳妇。那庶子媳妇就看戏似得饶有兴致,可这林氏一脸怒气,端是威严。只一变脸,这些积年的老人便怕了她。 她摆摆手,“也是我老糊涂了。确实是管不得事了。你们忙去吧,我留几个孩子说说话。” 林雨桐欠身,就率先往出走,孙氏跟在后面还朝前追了几步。 都快出院子了,听见后面有急促的脚步声,“四舅母,请留步!” 林雨桐转头看去,就看到一双满是探究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207 清平岁月(37)三合一 清平岁月(37) 人家英姐儿只叫四舅母,孙氏留下来倒是不好了。她不好跟个孩子一般计较,又觉得有些尴尬。林雨桐就道:“我正要跟三嫂说说琳姐儿嫁妆的事,三嫂先回去,我一会子就过去。” 孙氏就笑,“刚好昨儿孙家叫人送来了好茶,我沏好了等你。” 林雨桐应承着,英姐儿却完全没有那种叫孙氏不痛快的自觉,在林雨桐看过来的时候,瞬间收起了打量的神色,亲亲热热的迎上来,“舅母,我想跟您学qiang法。” “习武?”林雨桐有几分讶异,“这个可得你爹答应……” “他有什么不答应的?”英姐儿过来抱住林雨桐的胳膊,“我一个人在家都快闷死了。我想住过来,跟表姐表妹作伴。听说四舅母那边还有认回来的几个表姐妹,多热闹呀。我们在一块……反正我不回去。” “要为热闹的,怕是跟我们住你也热闹不了。那几个丫头,我跟你舅舅原本就没想着叫她们在家里养着。”林雨桐拉着英姐儿的手,“她们长在乡野,你何曾见过大门大户里野花长的好的?该在什么地方就得在什么地方呆着……如此,她们才自在。也省的我跟你舅舅总是担心她们受委屈。”嘴上的话说的没有停顿,心里却有些惊讶,这姑娘的手可不是绣花练字的手。这是长时间做射箭练习的手。说着话,她就大大方方的看她的手,果然,都已经磨出茧子了,跟着她就抬手摸她的胳膊,“拉伤筋骨了吧?旧伤添了新伤?瞒着你爹练的?” 英姐儿闪过一丝讶异,以前只知道四舅母是武将人家出身,往常在家也舞刀弄枪的,但却从来不知道竟是很行家的样子。她一脸的赧然,“我爹都不敢叫我出门,在家里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护着……可人一辈子不能总这么过吧……我若是自己有本事了,我爹也就不用为我担心了。也没什么可练的,以前就知道二舅的箭射的好,我还小的时候,二舅就送我弓箭了……平时在家,也只能拿小舅舅给我送的小弓箭玩……” 小弓箭是拉不出这样的伤的,“你用小弓箭练习准头,用重物挂在臂膀上练习臂力?” “嗯!”英姐儿点头,“我喜欢喝豆汁,叫丫头们找来小磨盘自己磨……” 所以,许时忠都以为他闺女在折腾吃食,却不知道这么大点的孩子拿着小磨盘在来练臂力。不用问都知道,她现在两条胳膊只从外观上就能看出来,肯定是不对称的。 可这么大的事,许时忠不知道。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姑娘把她身边的下人把的很严,比想象的要严的多。这些连都不敢告诉许时忠。 还有这伤……这伤最早的老伤,最早的也都三年了。三年前,他就开始偷着练了。可三年前……许时忠都还不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奸臣。 这三年间,她就没生过病?没瞧过大夫? 这些大夫也都没一个人看出这孩子身上有伤的? 这一个个的问题蹦出来,叫林雨桐心里一下子就提起来了。如今的可行性不外乎那么几个:第一,这个孩子异常早慧,且跟许时忠缺乏父女间最基本的信任。第二,这孩子在内宅过的并不好,还是跟许时忠之间缺乏父女之间的信任。第三,这孩子本身有问题。 到底是哪种,林雨桐现在不敢轻易下判断。 既然她想留下来,那许时忠肯定不会反对。家里没有母亲,舅舅家,又是外祖亲外祖母的,便是舅舅们,也都是嫡亲的。许家又没倒,孩子叫外祖母教养,也不怕受了谁的委屈。那必然是乐意的。 至于习武的事,只要孩子说要学,健身健体的。以许时忠的性子,万万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林雨桐也想放在身边看看,看看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应承下来,“你安心住着,回头叫你四舅亲自给你爹说去。不过,你这伤不能再耽搁了,回头你每日过去,我给你摁两天,慢慢的就好了。” 英姐儿果然露出一脸的欢喜,“那舅母去忙。明儿我去给舅母请安。”说着,就福了福身,恭送长辈离开。 林雨桐笑了笑,带着丫头转身去了。 英姐儿站在原地,脸上的笑意跟刚才一般无二,直到看不到林雨桐的背景,这才转回去。 琳姐儿和璇姐儿都在屋里等着呢,见她回来肩头都有雪花了,就问说:“痴楞楞的站在雪地里干什么?” 琳姐儿大点,就伸手要去给她拍身上的雪,“一会子连衣服也湿了。” 谁知道手刚伸过去,英姐儿躲了一下,“别湿了表姐的手,我换件衣服就是了。”说着,就看一直在角落里站着的丫头,那丫头利索的拿了衣服出来,顺手把外衣给换了。 都知道太太要歇息,这姐妹俩也没在这边多呆,闲聊了一会子,就告辞出来了,又邀请英姐儿,得闲了过去玩呀。 出来之后,姐妹俩谁都没说话。 沉默的走了一半的路,琳姐儿才拍了拍妹妹的头,“怎么了?还不高兴了?” 璇姐儿摇头:“就是觉得……跟表姐都生疏起来了。” 琳姐儿笑了笑,“以后出门叫久儿陪着你吧。双儿她们可能出去住,久儿总是要留下的吧。” “嗯!”琳姐儿就暗暗松了一口气:“那出来就叫久儿陪着,她本来就小,等双儿她们一走,她一个人呆着就更闷了。” 璇姐儿应着,到了三房门口,她摆摆手,就带着丫头蹦蹦跳跳的跑远了。 看着妹妹走远了,琳姐儿才不由的朝后看了一眼,英姐儿……她的丫头包括身边的婆子都很怕她,这个……以前有没有不知道,但这次回来,感觉特别明显。在屋里,下人们是鸦雀无声。杵在那里跟木头桩子似得,这虽是规矩森严吧,可瞧着……就是叫人觉得别扭。别的不说,老太太就挺会调|理人的,她身边伺候的婆子,那个个都是没有二心的。可也没那样的……身边伺候的人,忠心听话当然重要,但要是拨一下才敢动一下的,又有什么意思?这主子追出去,丫头们按说给撵出去的,没有。那些丫头没动地方,连外面守着的婆子都没动。主子一身的雪回来了,也没有说主动把雪拍了的。还是她自己说换衣服,丫头才赶紧拿衣服。 这规矩……有点矫枉过正了。 她也不能确定那是英姐儿的问题,还是人家许家的问题。看着不妥当,提醒璇姐儿以后出门带个有心眼,能护主的…… 可这以后要是长期在府里住的话……琳姐儿留了个心眼,等琅哥儿回来,她悄悄的叫了弟弟。 琅哥儿现在活泛了起来,这两天正按着心意布置院子呢,明儿还打算出去转转。进来而已是怕娘担心,请安了人家就走了。 这会子姐姐一叫,他立马伸手:“叫我给姐夫带什么?带一次一两银子,盖不赊欠。” 琳姐儿塞了一块银子过去,“别乱花!然后将一封信塞到他的袖子里,只能给你姐夫看,这事谁问都不要说……” 往常都是带一双鞋一个荷包的,现在居然是写了一封信。 这玩意更是得小心点,尤其是在府里,“放心,我知道轻重。有人问我知道怎么应对,姐夫都教过我了。” 那就去! 路六爻接到信的时候还有些脸红,却不想打开信就一句话,叫打听许家这两年可有买进卖出的下人。 这是干什么,还特别叮嘱这事不急,缓着点,别叫人察觉了。 路六爻知道,这事她心里挺急,但又怕叫人察觉她在查许家的事。 他不由的就笑,她倒是真看的起我,我现在对京城是两眼一抹黑,便是再急,也得稍微等等。但还是跟小舅子道:“跟你姐说,我知道了。事情我会看着办!最近我急着找宅子,要是不是很急,等忙完这头的事再说……” 是说找宅子急着成亲吧。 才说着呢,小厮就从外面进来了,说是大郎来了。 金逸? 金逸来是告诉路六爻的,“今儿出去看了两处宅子,不大,都是三进的宅子。两家紧挨着的……地段也不错,前后几条巷子都住的是武官人家。因着是顺王府帮着看的,价儿不高,两千两银子……” 路六爻知道四房在给这些义子在京城找落脚的地方,若是能跟他们做邻居,那是再好没有了。凡是有个帮衬的,彼此都是知根知底信得过的。 他身上也就四千两银子,这是把银州的产业都卖出去之后的,这还是有金家的面子,人家给的价钱很公道才能卖这个价钱。说实话,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早前给老家捎去了五百两,买成庄子给爹娘养老了,他就这些银子了。 房子是大头,他都担心四千两不够用,没想到这边倒是省了一大笔。 金逸低声道:“我爹叫我告诉你,房子里的家具都是八成新的,上漆就行。再需要别的,叫十郎做就是了……” 聘礼当时在辽东都送了,当时的情况自然是不能跟现在比了。现在这侯府……路六爻也够不上不是? 也是这小子机灵,跟琅哥儿处的特别好。三房上下没一个对婚事有异议的。 路六爻说什么也要给四爷道谢去的,这是把他的窘迫都看在眼里的。 四爷叫他进来坐,“……差事的事已经有眉目了,你心里不要着急,也不要拿着银子随便去打水漂。等安顿好了,去外面转转……看看世面上的行情……这反倒比什么都重要……” 路六爻一一应着,第二天先跟金逸两人,去把宅子过户了。 有了自己的宅子,金石就要过去。他在这边也不是很方便,给娘请安,都得一层一层的往上报。他一说要走,金双金伞几个都要出去,说是收拾收拾也好过年。 四爷和林雨桐哪里能叫几个孩子这么出去。两人亲自带了好几车的东西,把人给送过去。只有他们这么大的小子和姑娘住着,哪里能放心? 像是结巴,四爷给放出去了,放在那边,帮着看的门户。信得过! 再有就是林雨桐找老太太,从老太太身边要了两婆子,也跟着过去。老太太直接给了两个无儿无女无牵挂的,干脆把话说到明里,“你们好好的跟着孩子们过日子,他们都是有良心的孩子,不会叫你们将来没个着落……” 再就是琼姐儿买的几个丫头,一并给了过去。 家具都是现成的。铺盖吃的用的,林雨桐都叫拿过来了。 “以后过日子你们自己做主……”林雨桐笑看着她们,“想娘了,就进来看看。没人敢拦着你们。我要是想你们了,抬脚就到了。巷子口那户,是琼姐儿的嫁妆宅子,里面还养着两房人,这一片住的人,当年都是老侯爷的部属,如今好些都是恩荫来的官职,不会有人不长眼的跟你们为难……” 嘱咐了许多的话,说着说着,自己眼圈就先红了,“好好住着,等大郎有空了,叫他带你们在京城转转。娘把你们打发出来,是有大事要交付给你们。” 金双一愣,“我们?” “回头,娘得弄个庄子,开个医馆药铺。那地方只许女人进,也只看女人病。女人常有的毛病,我会找方子制成成药……大部分普通的病症都有效。京城里,富贵人家的女人,各种毛病都多。赚的自是不少!这钱你们留一半,剩下的一办,得拿出来开善堂。那些无父无母,无儿无女的可怜人,你们记得给一碗饭吃就好……” 这是积阴德的好事。 心里有了着落了,搬出来,那点失落也没有了。 林雨桐这才放心的回家,四爷刚好拜访了不少邻居出来。有这层交情在,住在这里安全无虞。 回来了,乱糟糟的,每天好像都忙不到正事上。 据说金匡进宫了,也确实是进去了,但是见没见那位皇帝,就没人知道了。 连着两天,英姐儿一早就带着丫头过来,真就是跟着林雨桐习武的架势。 林雨桐只叫她先跟着璇姐儿跑一跑,把身上都活动开,至于教不教的事,这得许时忠说了算。刚好,今儿四爷要去见许时忠,林雨桐就把事情说了。然后意味深长的道:“这姑娘……很特别。” 发现特别的,总比没发现特别的好。 四爷吃了饭,没停留,直接去见许时忠了。许时忠没去宫里,正在家里等着呢。四爷被带到许时忠的书房的时候,正听到里面争执的声音。 “……你只顾着你岳家……你就没想过你亲弟弟的死活……你在家等金老四,我知道,你给他安排差事……那我呢?你就我一天到晚的在家闲着。我在家里……我没一刻过的痛快的……我……周氏那样,你又不许我招惹……她成天的骂我没出息……” 许时忠气的:“那你能干什么?去了一趟南边,差事没办,弄了一堆戏子,都能搭两套戏班子。除了吃喝玩乐,你说你什么在行?要做官?你这样去做官,还嫌弃你哥的名声不臭是吧?” “我不管,我就是要当官。”许时思往书房一赖,“我就是要叫人家见了我也叫一声许大人。我不管大官小官,给我一个官当就行……” 当官? 行! “明儿我给礼部打个招呼?”许时忠摆摆手,“去吧。等着吧!” “礼部?我不去礼部,那些之乎者也的礼,我自己都弄不明白!”许时思瞧见金老四在外面,他就故意歪缠着,叫他在外面等着去!娘的,金老二活了,这金家就又抖起来了。金家进城的时候他看见金老四了,金老四也看见他了。他娘的还朝他笑了一下,那一笑,笑的他脊背发凉。这两天他晚上都不敢出去,就怕被金老四带着人闷他的麻袋,以前金老四可没少这么干。他就寻思着,怎么着也得弄一官身。当官了,你丫的要是有胆子这么干,才算你能耐。别人当官难,自己当官……不难! 他就赖在这里,外面冻的跟啥似得,大哥你有能耐就叫你小舅子在外面冻着去。 许时忠看着老四背着手站在外面,无聊的扒拉松柏枝上的雪,他还真就不想跟弟弟磨蹭,“礼部下面的教坊司,你去不去?” 教坊司? “大哥你寒碜谁呢?”许时思气的气血直冲脑门,脸到脖子涨的红彤彤的。 许时忠指着门口,“要去就去,不去就在家呆着。” 那还是去吧! 许时思哼哼哧哧的起来,然后出去,跟四爷走了个面对面,然后扬起头挑衅的看了一眼,转身走了。 四爷没搭理,直接走了进去。许时忠起身,直接往里面去,“跟我进来。” 书房的内室,等闲别人是不许进的。 这一进门,外面就守上人了。 许时忠一边倒茶,一边叫四爷坐,“有件事,得我跟你二哥都信得过的人去做。这个人非你莫属。” 四爷看他:“是我二哥之前说的事?” 许时忠点头:“连周家都无法查出来,这非一般人查不出来。我打算在御林军中新组建一武德营,你为统领。银钱给你,地方给你,怎么组建,是你的事。给你半年成营……职责是什么,你心里得清楚。” 对外,刺探敌国情报。 对内,监察百官。 自古不论哪朝哪代都有这样的间谍机关。最早的间谍可追朔道夏朝,间谍的始祖是个叫女艾的将领。后来一朝一代的,最臭名昭著的就是明朝的特务机构。也因着这个机构实在是名声太臭了,到了后来,像是皇阿玛这位的,明面上是没有专门这样的机构的。但设在江南的三个织造处,那兴致其实也差不多。况且还有各地的密折上奏之权,作用是一模一样了。当然了,还有传的到处都是的粘杆处…… 四爷还真是四爷的时候,人家都有粘杆处了。现在再组建这个一个设么劳什子武德营还弄不了吗? 这世上的事都有利有弊。只看权利在谁的手里干的是什么事对吧? 成啊!正好需要人手。 四爷连磕巴都没打,直接就给应下了。正事就这么一点,交代清楚了,就能直接走了。走的时候通知许时忠,“英姐儿留金家了,孩子想习武,跟着她舅母学了。” 许时忠张着嘴,看着走的特别利索的小舅子,想说点什么吧……但看他全程那个黑着的脸,话不多的样子,估计是自己一开口就得被撅回来。那……还是算了,自己改天过去跟岳父说吧。 又当特务吗? 林雨桐啧啧啧的看四爷,“这事真是……” 真是什么? 四爷躺在炕上舒展了身体,这差事……这差事才好呢! 正说着话呢,结果外院送来了帖子,明黄的颜色,一看就觉得晃眼。这是什么呀? 拿过来一看,是皇后下的帖子。皇后说,行宫的梅花开了,想请大家去赏花。 给金家送了帖子,那这金家的女眷,要是没什么特殊情况就都得过去。 赏花宴在五日之后,据说是钦天监看好的,那天可能会有点雪,雪里赏梅最是得趣。 先得去问许是,看她去不去。 林雨桐又去请老太太,老太太也不去,不管姑太太在一边怎么戳,老太太都不搭理,“宫里规矩重,老胳膊老腿的,自在惯了……” 那就只能跟孙氏和姚氏一道去了。至于璇姐儿和琳姐儿,都不带。但英姐儿却是要带着去的。 林雨桐这边一走,姑太太就说老太太,“皇后娘娘的帖子,您都不去……您是见过皇上啊还是见过皇后……您不去,我也能不去,但我家这俩妞妞,好歹也跟着去见见世面……” 老太太就冷着脸看她:“说错一句话,行错一个礼,那都是死罪。这这不知死活的轻狂样儿,到底随了谁。我看……就是太惯着你纵着你了……等天气好了,赶紧跟我搬走,眼不见心不烦……” “我就知道,您宁肯顾着不是肚子里生的,也不顾着我,跟到京城说什么是为了我,你就是为了你自己的……我也不要你赶,要走我自己走……我去庄子上住,你要是还觉得碍眼,我干脆回辽东去算了……也省的碍着谁的眼了。” 老太太那边再怎么闹,除非偶尔姑太太叫的声音大了外面听见了,才能传到林雨桐耳朵里,其他时候,那院子里就算是翻了天,外面的人也不知道。 这回姑太太吵的狠了,第二天都不起床吃饭,林雨桐才听到点风声。她却只当不知道,收拾衣服首饰,色色都齐备了。第五天半夜就起来,马车得往城外赶。 一人一辆马车,在里面能躺下歇一会子也好。金家马车一大串,可这出城门的时候,一样是拥挤的很。这勋贵高官,无一不在邀请的行列。 行宫里,许时念早早也都醒了,她已经懒的问时辰了。盯着床顶看了好久,昨晚睡的不好,一整晚半睡半醒的。越是想做梦,越是什么也梦不到……不行试着晚上喝点安神汤? 这么思量着,就慢慢的坐起身上,光脚踩在地面上,慢慢的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的女人有些模糊不清,她顺手顺着垂下胸前的头发,然后揪起一撮发梢细看,竟是枯黄成这般样子! “来人!”她摸着脸,仿佛想起梦中那个在冷宫里,人人可欺的,浑身肮脏的老妇。她的头发就是这样,现实枯黄,然后看不见的地方,一点一点的冒出白发。等自己发现的时候,头发已经枯黄了。 宫女太监一串串的都站在不远处,她一手拽着自己的头发,一只手伸着,“剪刀!剪刀!把剪刀给我拿来。” 小宫女战战兢兢的将小剪刀递过去,就看见皇后将一大截一大截的头发刷刷刷的给剪了下来。头发散落了一地! 伺候的哗啦啦的跪了一地,不住的磕头。好半天,眼看头发都要揪不到前面来了,这才罢手。做完这些,许时念才发现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碎发铺了一地,她自己的头发却只刚到脖颈的位子。 今儿……还请了那么多贵妇来……堂堂皇后,没了这一头乌发,可怎么见人? “传旨下去,本宫身子违和,宫宴取消。”许时念一把扔了剪刀,浑身泄了气的低声吩咐道。 您不出现都行,但就是不能这么涮着人玩。 这边的大总管是许时忠的人,这话当然是传不出去的。人家臣下的家眷该来还来,咱们怎么招待,也还怎么招待,绝对不能朝令夕改。 林雨桐之前还怕因着文氏的关系,这皇后对金家的人有些敌意,怕是今儿不得消停。谁知道竟是消停的不得了。因着林雨桐带着英姐儿,这边总管给的是最特殊的照顾。暖阁里贵妇人不多,像是顺王世子妃,还有李诚的夫人,又有其他几位宗室夫人。琼姐儿跟着贺家的大夫人……都是相熟的人家。 这会子这么多人,便是再熟,也不能只凑成一堆说那么些个私房话。都是挑些好事聊一聊。琼姐的婆婆夸琼姐儿这媳妇好,生的孙子有多乖巧聪明。这是面子上的话,林雨桐也不当真。人家就顺着这个话,说林雨桐给闺女找了好婆家。婆家好不好另说,林雨桐不吝惜言辞的夸姑爷,那真是千好万好的。随后又说自家近期还要嫁女,姑爷也是顶顶重情重义的好孩子,这算是给琳姐儿的婚事预热呢。孙氏跟着挺高兴。 女人说的高兴了,声音就不由的高了起来。 隔着宫殿,许时念都能听见外面的喧闹声,她用丝带绑着头发问伺候的:“不是取消了吗?” 下面的讷讷不敢言。 许时念披了大斗篷,用帽子将整个人遮住,然后往后面的亭子上去了。 亭子建在假山上,四五层高,站在上面,能将整个行宫尽收眼底。她看见这些女人在梅花林里三三两两的漫步嬉闹,脸上的表情越发的灰败起来,一时间,竟是觉得这个皇后做的到底有什么意趣。 正意兴阑珊,就听到一声轻轻的呼唤声:“姑姑!” 许时念扭过脸去,蓦地一笑:“英姐儿。” “姑姑!”英姐儿裹着火红的大氅上来了。 许时念忙拉她的手,“冷不冷?走!跟姑姑下去说话。” “不冷!”英姐儿挨着许时念站了,“听说姑姑身体违和,就过来瞧瞧。” “你要过来,怎么不事先叫人告诉一声。”许时念带着几分埋怨,“你爹怎敢放你一人出门?” 英姐儿笑的两眼弯弯,“跟着舅母来的。她们在说话,我禀了舅母,就过来看姑姑了。没有舅母带着,我想见姑姑一面都难。” 是!许时念带着几分埋怨,“在宫里我就跟你爹说,想接你进宫跟姑姑作伴。可你爹说什么也不乐意。如今离了你爹也好,我们姑侄见面也容易些。我想你了,只管去金家接你去。你可不许……只陪着你外祖母你舅母,就把我这姑姑给扔到一边去。” “姑姑真是的!”英姐儿嗔道,“姑姑贵为皇后,您的话就是旨意,谁敢违抗?” “你爹!”许时念这么说的时候,带着几分怨气。英姐儿咯咯咯的笑,“那是拿您当妹妹的,您知道我爹怎么对我二叔吗?凶的很!还打呢。” 许时念不由的就笑了,“你二叔把我扔在这里,这都好几天不见出城了。怕是嫌天冷,也懒的应付我了。” “哪里?”英姐儿低声道,“是二叔管我哥要了个什么官……好像是去了礼部了,然后二婶天天的在家闹,说是老鼠掉到米缸里,乐不思蜀了……我二叔这是跟人家学礼去了……” 许时念先是没听明白,后来不由的噗嗤一笑,“是!去学礼了!” “姑姑笑什么?可是我说错了?”她一脸的娇憨,嘟着嘴娇俏可爱。 许时念哪里会把教坊司那样的地方说给侄女听,“以后不要再去打听了,别人嘴里也不说好话。” 英姐儿乖乖巧巧的应着,“我回去就给二叔捎话,说姑姑想他了。” 傻姑娘! 许时念看着远处在梅林里的妇人,回头看英姐儿,“咱们英姐儿也是大姑娘了,可有心上人了?” 英姐儿垂下眼睑,一脸的羞涩,“姑姑,你再这么着我就走了。” “这有什么好羞的。”许时念露出几分怅然来,“我还没你大的时候,都有心上人了。可惜,有缘无分。我就做了这个如同庙里的菩萨一般的皇后,只叫人敬着畏着……有什么趣儿?如今咱们家……但凡有你瞧上的儿郎,再没有不能顺着你心意的。若有喜欢的人,不拘是出身还是别的,只管开口便是……” 英姐儿羞的低头,又大着胆子问:“姑姑那个心上人,如今……过的可好?娶的妇人长的可有姑姑貌美?” 许时念想起那个在城门口看见过的身影,怅然的笑了笑,“……世事无常。有些人……不见的时候是恨,又见了的时候才发现……许是没……有时候该恨的不是那个人,而是……” 而是什么,她没再往下说,“你看,我这都跟你说的是什么?姑姑还没问,你一个人在家,闷不闷……在家都做什么消遣……” 说的放松了,斗篷的帽子在风中掉了下去她也没察觉。 英姐儿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林雨桐那边要走了,英姐儿就赶紧告辞:“要是叫爹爹知道我在打搅姑姑,定是要把我捉回家去的,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呀。” “你爹就是太小心。”许时念摸着英姐儿的脸颊,“记得常来看看姑姑。” 英姐儿笑着应着,告辞下去了。 许时念这才察觉,她的斗篷帽早就掉了。 英姐儿回来就跟林雨桐一辆车猫着,路上说说笑笑的。到了家下车了,林雨桐朝后看了一眼,这跟着的下人仆妇怪忙乱的,只英姐儿身边的丫头像是少了一个。 林雨桐就问:“带了几个人出门?” “八个,还有一个我叫她给我二叔送信去了。姑姑想我二叔了。”英姐儿这么说。 哦! 许时思确实是被小丫头传话了,他还给了赏银叫走了。可这个小丫头走后,门上却来了个不速之客求见,此人是一戏班的班头,说是教坊司的公事。 这班头除了带来了一匣子金子之外,还带来了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 许时思斜眼看他:“想要什么?捧你们班子?宫里皇上可没时间听你们唱戏。” “皇上没有,皇后有啊!”这班头将这美人往前一推,“如今,这有时间听戏的,可不就是太太奶奶们。越是到了年节,这名声越是好起来。皇后若是说好,那必定……是好的。” “你倒是自信……怎么就笃定皇后会说好?”许时思倒是有了几分兴致,“可藏着压箱底的东西没露出来?” 班主讳莫如深的笑笑,又摸出一张银票来。美人儿接了银票柔若无骨的手轻轻的塞到许时思的怀里,留恋半晌没有离开……班主便带笑出去了。 出了这宅子,外面马车里恍惚有个人影。班主到了马车边上,恭敬的道:“……主子,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208 清平岁月(38)三合一 清平岁月(38) 英姐儿跟着去了行宫,作为侄女去见了皇后,出来之后替皇后捎信给她二叔许时思,然后小丫头确实去见了许时思,第二天许时思就去行宫见了皇后。 这行踪上完全没有问题。 再去查,无非是许时思身边又收了一个美人,这个美人却是教坊司出身。 这像是中间再平常不过的一个插曲。 确实是看不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在没有人手的情况下,只能借用李诚的人盯一盯许时思的行踪来验证英姐儿的话。可这些行踪太正常了,倒真叫林雨桐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多心了。 四爷就看桐桐,“你现在的心境真是不成了。不能只为了盯一件事啥也不干吧!嘴上说过日子过日子,你倒是好好的过日子呀。该冒头的你叫他冒头,冒出头来再收拾也行。你这毛病总是喜欢找洞,然后往洞里扒拉。那这扒拉出来的可能是毒蛇,但更多的大概就是蚂蚁窝。把你也累的,把我也折腾的。练心境练心境,重要的不在要发生的事,而在于你的心境。你着什么急呀?” 把林雨桐说的,“那就不管了?” “造反三五年的能成事吗?”四爷就问。 那好像是不能。 “既然不能,那你能三五年七八年成十年的啥也不干指跟他们耗着?”四爷就拉她洗澡去,“赶紧的,在侯府里当当你的太太奶奶,没事宅斗宅斗,外面的事有我……成不?” 你叫我去宅斗? 杀鸡焉用宰牛刀! “你看你这心态就不对了!”四爷朝北边指了指,“那块石头在那里摆着呢,镇我也镇着你。心态……心态……你得知道它在试你的心……你的心里老装着山河大地芸芸众生,他不答应。你得叫他放心……你得有小女人的平常心……哪怕幻想出一两个假想的情敌出来吃吃醋,也比你一个人在这里没头没脑的四处碰壁墙,懂得吧!能开挂的人,那个个都不是凡人。人家都不急,你急什么?” 被四爷给说了!别的还罢了,假想敌是个什么意思? 这话真就把林雨桐给触动了:“你说……万一这破石头真叫咱俩慢慢的忘掉很多事……你说会不会有一天,你也不记得我了,我也记不得你了……咱们俩面对面擦肩而过,我们都没认出彼此来……” 这么一说,突然就伤感起来,她使劲的往四爷怀里钻。四爷正说安慰两句呢,就听她又恶狠狠的道,“一定得找出他来,然后狠狠的摁死他。” 四爷:“……”你要是哪一天彻彻底底的做个小女人,我也觉得挺好的。你这动不动要摁死谁的……我都觉得以后我可以下岗了。我存在的意义……就是站在你身后为你鼓掌吗? 她也别狠狠的摁别人了,四爷先狠狠的摁她:睡觉! 什么都没发现,那林雨桐就把英姐儿当普通的孩子。早上起来,都去演武场。连瑞哥儿都起来,跟着走两圈,然后在林雨桐这边打两趟拳。林雨桐主要是带几个姑娘。琳姐儿只是跟着跑一跑,然后就真不成了。倒是璇姐儿和文岚儿,两人是真的跑完跟着舞剑。别看这剑跟剑舞似得,真多练两年看看,三五个壮汉是近不了身的。林雨桐建议英姐儿练这个,好看塑身又对身体有益,只要耐心,确实是能防身的。 但英姐儿对箭术却特别痴迷。说是学qiang法,确实也跟着学,但是对箭术却从来没有放弃。 林雨桐专门从库房里找了一把好弓给英姐儿用,“……你二舅的长弓,你现在用不了。不过只要有材料,你小舅也能给你做一把差不多的。这个不急……得循序渐进……” 不急? 当然很急!很急很急! 人啊,总是说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习武也是一样。不到用的时候,你就不知道好好习武的好处。 她这么想着,只腼腆的对着林雨桐一笑,然后对着靶子,又放了一箭。 胳膊肯定还是疼的,她脸上却没有一丝异色。林雨桐突的心就软了,不管她是怎么一回事,但能这么努力的坚持……就挺不容易的。她接过她手里的弓箭,“看着……”弯弓搭箭,放手,然后正中靶心,“看清楚了吗?” 清楚是清楚了……可看别人做起来容易,自己想做到却是极难的。 英姐儿握着弓箭,垂下眼睑,像是在调整姿势,但手却不由的颤抖起来了。从来没有过的惧怕从心里涌了起来。当年……当年四舅母这么厉害的功夫,可是结果呢?结果还不是战死在城墙上。 四舅战死了,四舅母守着四舅的尸身,手持一杆铁qiang就站在城墙上。她又坚守了三天三夜,力竭而死。 然后呢? 然后……她和四舅的尸身就被挂在城外的旗杆上。 王图霸业吗? 有些人的王图霸业就是踩着亲人的尸首一步一步爬上去的。那这样的王图霸业谁都别要,谁要我就要伸手剁了谁。 她恶狠狠的,狠狠的拉开弓,放了一箭出去。 林雨桐扭脸看她,笑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她:“挺好!不过,你的筋骨还没长好,得循序渐进。这习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英姐儿收回已经隐隐作痛的手臂,然后朝林雨桐笑了笑点点头。 林雨桐转身去指点文岚儿去了,这姑娘学别的都很有灵性,但除了习武。她习武远不如璇姐儿有灵性,“武跟舞不同,武再像舞,那也在于能不能杀人。所以,舞稍微改动一点没关系,只要优美好看。武则不同,武差一点,那差的就多了。动作到位了,丢命的是对方,不到位了,丢进去的就是你的命。可明白?” 明白! 但把动作做的那么大开大合,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我再试试!”岚姐儿收了势,重头开始。 英姐儿则看着文岚儿目光沉沉的,不过随即就垂下眼睑,手重新挽上了弓箭:清岚公主!文华皇后文华太后的掌珠! 呵! 吃早饭的时候,英姐儿问外祖母,“二表姐的婚事订在腊月,我三表哥跟文家姑娘的婚事,订在什么时候?” 徐氏叫吴姨娘给英姐儿补菜:“……你三表哥到了腊月就给你二舅母守完孝了。也不能再耽搁了。至于你三表哥……文家也才没了一年,少说得到明年冬里或是到后面春上……” 守孝守三年,其实两年三个月就差不多了。明年年前年后都行。 至于文氏在宫里的事,徐氏不觉得有告诉一个孩子的必要。 英姐儿也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也是!我把这一茬事给忘了……二表姐夫都没见过,听璇姐儿说,是个极好的人。” “六爻啊……是极好的。”徐氏说着就看吴姨娘,“老四倒是给琳姐儿找了个好女婿。” 吴姨娘马上笑眯里眼,“……前儿孙家还来人了,三奶奶直接给撅回去了。” 是说孙家给庶子求娶琳姐儿的事。 徐氏就满意的笑:“孙氏这回没犯糊涂。六爻就是咱家的姑爷,任他是谁来……出身再好,再是富贵,抬坐金山来都不换。” 六爻? 以前只听下面的人二姑爷二姑爷的叫,璇姐儿说起来都是二姐夫如何如何。在长辈面前,她不好打听二表姐的女婿。而其他事又急又紧迫,暂时没顾上。 这会子听见了,是叫六爻! 六爻? 听过这个名字吗?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愿这个六爻是个极好的人,能善待二表姐。谁能想到一点变故,竟然把二表姐的夫家给牵扯进去了。其实以前那位二表姐夫还不错,虽说没大出息,人也有些古板吧,但至少成亲以后没走大褶子。要是没有鞑子打来,也一定能好好的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的。可惜,御史人家重名节,在破城之前,一家老小都挂在房梁上,一门死绝了。 总以为能改变很多事的,但有些改变猝不及防。御史一家还是死了,唯一觉得欣慰的就是,好歹二表姐还活着…… 吃过了饭,她回房看书去了。对外,她是这样的习惯。 徐氏还跟吴姨娘道:“这孩子……她爹管的太严了,姑娘家,还是想璇姐儿那般才好……” 璇姐儿? 已经走到外面的英姐儿脚步一顿,璇姐儿啊璇姐儿…… 她快速的回了屋子,她不叫人进,是没人能进的……一进屋子,说好的不流出来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得快一点!得快一点! 她把石头悬在手腕上,强迫自己沉下心思来: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一点都不能急,急了就容易出错。 默默的默完了两页心经,她才深吸了一口气,“来人。” 外面进了一个子小小的丫头,推到人群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长相。平时很少能注意到英姐儿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丫头。 她厚厚的留海遮着脸,低着头,往往只能看见她的头顶,越发的瞧不清长相。 “阿丑!”英姐儿叫了一声。 被叫阿丑的小丫头没言语,只默默的站着,等着上面的吩咐。 “去庵里……把这些心经供奉到佛前……”她的手在匣子里点了点,阿丑便过去接了,“是!” 一句话没多说,就将匣子抱出去,放在包裹里背出去了。 吴姨娘才伺候的徐氏跪经,从正房出来,就看到一个小丫头脚步轻盈的往出走,伸后背着个女眷出门常带的那种包袱。 她就问守在外面的婆子,“那是表姑娘身边的?” 这些下人叫林雨桐收拾了一遍,很是打发了一批,剩下的就都乖顺了。而且现在规定都是定好的,没有争抢的必要。赏罚都摆在明处,杜绝了私下钻营的那一套。因此,一下给清净了。主子用起来顺手了,下人也不用无所适从了。 吴姨娘问了,婆子就说了:“是,表姑娘身边的,叫阿丑。常替表姑娘出去买个零嘴或是捎个话。” “哦!”吴姨娘像是随口一问,这会子很不在意的样子,“到底是贵客,又是娇客。太太如今是不爱管事,表姑娘那边有什么需要的,咱们就要想到主子的前头。” 婆子应了一声,“姨娘放心,我们在心着呢。” 吴姨娘笑了笑就回侧院去了。她自己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心理大概因为出身的关系有些问题,怎么看什么人都可疑呢。这表姑娘……那么小小的一个姑娘,身边的人服帖,这可能是许家的家法严。可这一天天的,不见丝毫的朝气,跟整日里抄佛经的徐氏似得,这就叫人觉得有点别扭了。 今儿盘点琳姐儿的嫁妆,吴姨娘收拾了收拾就去了花厅,孙氏和林雨桐都在。妯娌俩正头挨着头看嫁妆册子,看孙氏脸上的笑,就知道四奶奶是半点没藏私,给准备的东西叫孙氏很满意。 见吴姨娘来了,林雨桐打了一声招呼,“正好……您也来听听。”说着,就指着两处,“这一处庄子,三百亩,带一片山林,就在京郊。还有一处,五百亩,在辽东。给买在姑爷的老家了。那边到底是生父生母……又兄弟侄儿无数……” 话没说完,吴姨娘就赶紧道:“妥当!再是妥当没有了。”必是走的时候,老四家两口子就委托老二或是李弩帮着买了。她怕孙氏没理解这意思,赶紧接话赞了一句。 孙氏之前没太明白,后来吴姨娘一接话,这不是就明白了吗? 生父生母不能不管。可怎么管?以后要是上京城来客居在府上,那你还能不招待。那倒不如给那边安排的庄子,叫那边的父母兄弟帮着照管。又是补贴的意思,又能省去可能出现的很多麻烦。如此,钱许是少了几个,但这姑爷心里却多感念几分。 又说了哪里有铺子,哪里有宅子,“别的给少的,别置办那名贵的。只这压箱底的银子,给上一万两。他们这以后过日子从容些。” 真真是再妥当不过了。以路六爻的情况,那自然是怎么实惠怎么来了。 林雨桐把册子给孙氏,“拿回去再问问琳姐儿,看还有什么想要的。咱家这些东西,现在可着她挑去。” 大房那边现在不管事,姚氏是按时按点的一天守着药炉子给瑞哥儿熬药。冬天到底是难熬,虽然好了,但借着冬天养养病是最紧要的。她是什么都不管的。 这家里四房没意见,那谁有意见都白搭。 孙氏拿着册子就直接走了,“赶明叫琳姐儿千万记着她四叔四婶的好。真真是再疼她没有的了。” 瞧着孙氏欢天喜地的走了,吴姨娘看看,花厅里也没人。下人们规规矩矩的在外面站着呢。她就笑道:“……咱们的下人,如今瞧着也有个样子了。之前……跟人家许家一比,当真是叫人脸红……” 林雨桐看吴姨娘,“咱们之间说话……大可以往明白里说……” 吴姨娘是想不到英姐儿有问题的,她只皱眉,“说句托大的话,大姑奶奶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虽说我有我的目的,但自从进了金家,我对金家的人没存过恶念。就跟太太不待见老三,但却从来没想过伤害老三是一样的……大姑奶奶走了,剩下那个大点的姑娘,我见她全无一点朝气……心里寻思着,这许家那位姑爷,只怕对这独女好……也好的有限。若是真有个什么,咱们不知道……” 尤其是住在正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林雨桐明白这意思,“吴姨娘只别管,也别问。瞧瞧的盯着,别叫她知道咱们暗地里看着她就是了。不看许家对英姐儿好不要,也要放着真有那对付许时忠的人,拿英姐儿做筏子。” 这么一说,吴姨娘恍惚有些明白了,“我会盯着的……只以后老爷那里,我便不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吴姨娘有些躲闪。 林雨桐没有难为人,“那您就安心的陪着太太吧。” 金匡依旧是只在前院书房,送拜帖的人在金家门口都能排队,但人家是一个也没见。也不知道是打的什么主意。 既然吴姨娘再一次提醒了英姐儿那边的事,林雨桐就留了心了。她叫久儿去找金逸,很多事得留心了。结果没带来金逸,倒是将四郎给带来了。 四郎一见林雨桐就憨憨的笑,“娘!”不自觉的他就站在林雨桐边上,又叫了一声娘。 这个傻孩子。 “想娘了,等你大哥回来前院有人守着了,你进来看看就是了。”她摸了摸这孩子的脑袋,“结巴叔出去了,你一个人闷不闷。” “不闷!”四郎抿嘴笑,“我背茶经。背困了我就守在大门口背……” 因为要看着门,不能随便叫人进,所以,就不敢睡觉。不睡觉就能背的更多,是这个意思吧。 要么说憨儿惹人疼呢。 “没事,你爹跟人说话,你守着就是了。平时书房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晌午要想睡就睡不会子……” 四郎又挠头笑,“大哥说,要是我在门口能看着大门那边,记着谁进谁出就好了。老爷那边没出去人,表小姐那边的丫头背着包裹出去了……” 林雨桐叫人他爱吃的果子都给他装起来,“做的好。娘今晚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做好叫久儿给你送去。” 四郎忙不迭的点头,对久儿讨好的笑。 久儿拿手帕子给四郎擦了嘴角,“四哥忙去吧。看好门呀!” 嗯嗯嗯! 林雨桐看久儿,“你陪着璇姐儿常跟表姑娘在一块?” 久儿点头,随即有摇头,“……表姑娘对咱们姑娘……没有恶意!不过……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哦? 林雨桐不由的眉头皱的更深,突的问久儿,“要是去年没有遇到我跟你爹,你们有别的打算吗?” 久儿一愣,“大奶奶当日没选我们,却也给我们指了活路,叫我们去县里去镇里找人牙子。告诉我们自卖自身不仅能活命还能得一笔卖身银子。只是当时……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又是那样的天气……若是没有爹娘,我们得愁着当天晚上会不会冻死,哪里还想着一路找到县城州府再四处打听人牙子的事……当时,抓住哪个稻草就是哪根稻草……若是没有遇见爹娘,我们几个大概会抱团取暖,一起往县城或是州府,找一条活路……” 那就是说,自己和四爷还是改变了这几个孩子的命运轨迹。 若是这个英姐儿有问题,那么在她的印象里,这个久儿又有什么特别吗? 林雨桐不再想这个问题,她现在是久儿就好。于是问道:“上次叫你背的验方可背了?” 久儿点头:“应了……不过这个配伍我怎么想都觉得不通……”说着,她就从袖子里抽出几页纸…… 几页纸从匣子里抽出来,阿丑亲手递给眼前的姑子,然后朝她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这姑子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当时就变了脸色,“阿丑姑娘留步!” 阿丑脚步停下,冷冷的看着这姑子,“师太!主子说什么你做什么……你所求之事,主子替你办到了……主子的事你想反悔?” “不!”这姑子摇摇头,“了缘不敢……” “那就好好办便是了。”阿丑的眼神比之前更冷,“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要去做就好。记住了……你做的好了,你的后人才越发的能得了保障。对她泛起了慈悲心……你的慈悲心还真是胜呢!” 姑子低低的应了一声‘是’,便再不敢言语了。 等阿丑走了,这姑子反身去了内室。内室的炕上,躺着一个面色青白的女人。很年轻的模样,昏昏沉沉的,不时的咳嗽一声。 了缘的手轻轻的拂过这个女人的脸,满脸的疼惜。 这女人迷迷糊糊的,含含混混的发出几个音节来,细听的话,能听出来那喊的是‘娘’,是‘绥儿’…… 了缘摸了摸炕桌上的药,捏开病人的嘴给灌了进去。然后又细心的将身下占了血的褥子给换了。这才出来,将那几页纸又看了几遍,一把扔到炭盆里,直到它烧成灰烬。 灰烬一点一点的灭了,她给炕上的女人将被子拉好,摸了摸炕确保是热乎的,这才转身出去,出去的时候将门给带上,门环拉上了锁。 汇慈庵就在西山,庵堂里姑子大大小小,也有成百个。在城里不算是很有名望,但也算是最清高的一个。从不在大户人家走动,就显得越发超脱于世俗之外了。这会子都在做午课,庵堂里寂静无声。了缘师太一路朝后,走到后山的静室门口,敲了敲门。 隔了好一会子,门从里面打开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面色红润,头发梳的齐整。此时她露出几分笑意来,“进来吧。”紧跟着又一脸担心的道,“那孩子怎么样了?哎!她也是实心眼的孩子……生了孩子就跟我一路颠簸,我说我不用人服侍,她哪里肯听,愣是抛下孩子都没多看一眼,就跟我出来了。金家……我原本以为是她找了个好人家,谁知道……金家这般的狠心。徐家倒了,他家倒是起来了。既然日子好过了,也不说问问她的情况……只可怜……” 了缘垂下眼见,“金家可恶,我是尽知的。我得谢谢大奶奶叫我还能见她一面……” 这里站在了缘对面的,不是小徐氏又是谁。 小徐氏脸上有些笑意,“之前托付你打听的事,可打听准了?” “准了!”了缘声音低低的道,“许家那位大小姐……虽说偶尔叫丫头过来,但我并未见过本人。她的衣裳胭脂水粉首饰配饰,都不是外面买的。您知道的,她现在不是公主也是公主了,只要开口,宫里都得先紧着她。这样的千金小姐……想见一面,当真是难的很。”说着,她语气一顿,“不过……” 不过什么? 了缘就又道:“不过也不是没法子。我也想了,她现在虽说在金家,但这金家吧,那位四奶奶端是厉害,才没几天,这家里就经营的滴水不漏……” 小徐氏的面色便不好看起来,“这个不用说了,她的能为我是知道的。” “所以,想在金家接触到她……不大可能。”了缘稳了稳自己的声音,“……可是如今皇后在行宫,皇后是极喜爱这个侄女的……上次宴会,皇后谁都没见,只见了侄女。外面现在都说,那是怕许家的姑娘出门太招眼,皇后在叫一城的女眷护送呢……想想那各家都派的护卫,沿途也不可能出事。更何况,皇后在行宫也寂寞,听说是有个喜乐班,刚被举荐上去……这听戏,笨着想,那也是一个人寂寞,只怕还会召见那位许家的大小姐……” 小徐氏皱眉,“只有这一个途径?” 了缘一脸真诚的看她:“要不,大太太指个方向,我试试去?” 到了京城,小徐氏也没脸出门。就是在汇慈庵里,她都轻易不敢到前面去,怕碰上熟人。当初到了京城,唯一方便求助的就只有这个了缘了。 这了缘是徐家的故人,有白氏在,她不会不帮的。 虽然去行宫这条路……看似艰难,但若是真像是了缘说的,叫许时思去办的话,那是有空子可钻的。 晚上,一盏绿灯笼,小徐氏提着往林子更深处去了。 林子里两间茅草屋,此时,屋子里透出几点亮光来。她敲门进去,里面炭盆里的活烧着,可还是觉得冷的恼人。火盆边的榻上,一个白棉衣的清瘦少年放下手里的书,朝她看过来,喊了一声:“姑母!” “醇哥儿。”小徐氏走进去,皱眉道:“怎么不多点几个炭盆?” 徐醇笑了笑,“冷……能叫我更清醒。” 小徐氏鼻子一酸,“……你叫打听的事,打听到了。别的机会不多,只想办法进行宫,说不得还有两分机会。但是……醇哥儿,这个风险太大了!那英姐儿一团孩子气,可她身边的人可不孩子气……一个不好,叫许时忠发现了,你这条命……可还有?” 徐醇皱眉:“……她该也是大姑娘了。况且,去行宫……倒是更安稳一些。我并未进过宫,好似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皇后……怕是如今早就认不出来了……这些年,我在京里的时间也不多,认识我的人就更少了……” 听着是那么一回事。 徐醇就道:“……是喜乐班吗?” 是! 是叫喜乐班。 “都是教坊司的人。”小徐氏皱眉,“并不是那么好混进去的。” “教坊司……当日好些获罪的官员家眷都在教坊司。”徐醇就看小徐氏,“姑姑,你有办法的,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小徐氏咬牙,“五日,你容姑姑五日的时间。” 好啊! 徐醇灿然一笑,带着几分潋滟! 夜半,英姐儿蹭的从床上坐起来,轻轻的捂住额头:是他!还是那么潋滟的对她笑。 她压下心底的情绪,只问躺在脚踏上的阿丑,“几时了?” 寅时初刻了。 “起吧!”她直接起身,将秤砣又挂在手腕上,这才拿起小弓箭,练了起来。 一箭一箭的放出去,她又吩咐阿丑,“明儿出去替我转转,就说给二表姐找新婚贺礼的。记着,去一家珍宝斋的铺子,找一对三尺高的珊瑚。带着我的印鉴,别管多贵,你拿了东西,给人家盖个印章。叫他们自己去府里找我爹要钱去。” 阿丑应了一声,连问都没多问一句。 腊月初三,是个好日子。今儿是给琳姐儿添妆的日子。一早起来,乌泱泱的客人上门,好不热闹。 当然了,添妆也就是讨个热闹。 宾客都到了,这添妆有个亲疏远近,自然是从亲近的开始。 在金家,自然得从老太太开始。好些亲眷也都是头一次见这位老太太,听说金匡已经上书给老太太请诰命了。因此,大家对老太太那也是给了足够的尊敬。 老太太的家底有多少,除了金匡大概是没人知道。 这回老太太特备大房,叫小厮抬来一个箱子,箱子倒是不大,像是妆奁盒子大小。但这盒子打开,里面是纯金打造的一套十二属相,个个都比拳头大,怪不得这么沉手。 怪不得那么大点的箱子却两人抬着,这可都是真家伙。 孙氏笑的牙花子都出来,越发得意的看她娘家的嫂子。 老太太拉着琳姐儿的手:“祖母就盼着,你这一辈子,往后的祖祖辈辈的,都把这当个吉祥的玩意摆着,别当钱花。” 连这么一大笔钱都不动地方,可这可过的是最最上等的日子。 到了徐氏,徐氏添了一匣子各色的宝石,这是她从何徐家带出来的嫁妆,当年的徐家,何等豪富,这点东西,都不算太起眼的。但放在庶孙女的添妆里,可相当的阔绰了。 这也就是许时忠当年抄家,金家的东西都不叫动。要不然。这些好东西,你就有钱都没地方踅摸去。 大房没给别的,就是一箱子各色的古玩字画,这些东西有钱都难寻。金仲威叫人从辽东送来一箱子虎皮熊皮各色的熊兽皮,一箱子人参鹿茸这样的药材。桐桐给准备了南边水田庄子五百亩,铺子两个。这都是年年有进账的。金麒和金世遗在南边,四爷交给他们,叫他们帮着置办的。置办好之后,过陈管家的手捎带到京城的,“在琳姐儿名下,这是地契,以后添置在嫁妆单子上。” 孙氏手都颤了,这单论,哪一房都比她给闺女准备的多。 金家在京城再次亮相,就是扑面而来的富贵之气。 金家送完了,得姑太太那边添妆的。可能是老太太帮着准备的,姑太太今儿端的住的很,添了一套玉石的首饰,少说也价值千两银子。这是很大的手笔了。 这姑太太完了,该姑奶奶了。姑奶奶没了,这许家不还有人呢吗? 许家二房的周氏来了,她今儿来,没想着金家给庶房出的闺女动这么大的干戈,所以,准备的有些简薄。原本打算给一只九两九钱的金凤就差不多了,谁知道辽东来的姑太太家都这样的手笔,她那东西显然就不够。可不够……就不够呗。大伯子又没另外叮嘱。 她笑着把她准备的送上去,这就算事了了。 谁知道这东西才给,外面就有人禀报,说是宫里的懿旨到了。皇后赏了玉如意,贵妃赏了如意锁。 东西不在贵重,在于一个宫里出来的。反正圣旨从宫里来,是皇上的意思还是许时忠的意思,那看大家怎么想了。 好容易接了东西,气氛更上一层楼,正热烈呢,这英姐儿就拍手叫人进来,“我爹的心意是我爹的心意,这些是我替我娘给二表姐备的。” 两盆珊瑚,三尺高。通红盈透,罕见的很! 可这东西一抬出来,在坐的大部分人,都变了脸色。 这珊瑚原本是宫里出来的,是金平安出嫁的时候宫里赏下来给金平安添妆的。后来,琼姐儿出嫁的时候,金平安都没了。许时忠就把这珊瑚又送回金家,替金平安给侄女添妆。 按理说,这东西该在贺家才是!这是琼姐儿的嫁妆。 林雨桐起身,围着珊瑚转了两圈,然后就朝面色羞红的亲家母看过去。 琼姐儿这会子还满脸惊愕,她有大半年都不在贺家,回去的时候都快临产了,这紧跟着又忙着做月子,事情就没断过。嫁妆在库房里锁着呢,真真是没想到,她的嫁妆兜兜转转的,以这样的行事出现在了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209 清平人家(39)三合一 清平岁月(39) 英姐儿一脸的懵懂,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低声的‘悄悄’的问她二婶周氏,“……可是有什么不妥当。这是我叫人查了家里的成例,替我娘送来的。在家的账本上有记录的,大表姐出嫁的时候,爹是给送了一对珊瑚,说那珊瑚是出自宫里的……我想着二表姐出嫁,宫里的也不好求,外面总能买到的吧。叫人好一顿找,在珍宝阁里找到这么一对宝贝,买回来的……” 周氏用帕子摁住了嘴角,挡住了那一丝嘲讽的笑意,“……你这孩子太粗心了……以后且不可这么鲁莽行事。” 林雨桐的手指从一处非常隐蔽的印章那里划过去,对着贺家大太太叫了一声:“亲家……” 贺家大太太马上抬起头来,“家里的下人不做法,这事我回去一定查。一定要给琼儿一个交代……” “哦!这样啊!”林雨桐点点头,一脸的认同,“下人是该好好管束。连这么大的东西都能偷着搬出去,这可不是小贼能有的能耐。琼儿这孩子,都当娘了,也就大半年没在府里,回来就又生孩子做月子的,还真是疏忽大意了。想必她那院子现在且乱着呢。亲家母,不是我心疼闺女,实在是你看她现在瘦的这一把骨头的。我想着,她这回去,家里也是乱糟糟的。干脆叫她在娘家住几天,一则,她妹妹要出门子了,姐妹们聚一聚。二则,也省的吵吵嚷嚷的,再惊着了哥儿……”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把这一层窗户纸给捅破,却要接了女儿和外孙回家住。是啊!你不是说下人该管束了吗?那这能偷了这么大件东西出来的下人得多大能耐!这府里上上下下的,这得多少人牵扯到里面。万一这些人逼急了,伤害了主子怎么办呢?你们查吧!我家孩子我们接回来。 那内里的意思就是,处理的不满意了,人家就把闺女留家里不放回去你又能怎么着?不怕惹笑话,不怕臭名声,你们就只管叫儿媳妇在娘家住着。 何况,人家许家那姑娘说的清清楚楚,是从珍宝斋买的。 珍宝斋是谁家的买卖? 谁不知道那是贺太太的陪嫁铺子,这个人啊,丢的大了去了。 这会子偏还不能发作,只一味的点头,“应该的!应该的!我本也是要让她带孩子回娘家住的……只是这孩子孝顺,愣是没答应……” 胡扯!打从金家回来的第一天,琼姐儿就想在家住一段时间的。谁知道这一去,再难过来。见面也就是去行宫那次,那么多人中,见了一面而已……连个叫母女单独说私房话的机会贺大太太都没给。 孙氏在一边直接打断了贺家太太的话,上前拉了琼姐儿,“你这站了不少时候了,赶紧看看孩子去。” 不叫她站在这里尴尬。 琼姐儿团团福了福身,勉强维持了笑意,转身出去了。 剩下的谁家送什么的,除了孙氏也不太有谁注意。三三两两的,都在嘀咕贺家。贺家这些猫腻,早不漏晚也要漏的。叫林雨桐惊讶的是英姐儿,她现在可以肯定,英姐儿确实是有问题。 但显然,她没有要害自家的意思,相反,她在护着琼姐儿的。 忙忙碌碌一天,送走了客人回来,琼姐儿正坐在林雨桐这边的炕沿上,一手抱着绥姐儿,一手揽着茂哥儿出神。绥姐儿打盹了,茂哥儿拿着布老虎不停的往嘴里塞,怕是快长牙了,开始发痒了。边上丫头站着,乳母在外间等着。 一见林雨桐进来,琼姐儿就有些不安:“娘!” 林雨桐摁着她坐,顺手把茂哥儿抱在怀里掂了掂,孩子倒是养的好。她看琼姐儿有些羞愧,很是不安,就道:“当时咱们家的情况,保全你自己最要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莫说这事你不知道,便是知道了,当时也只能装着不知道。她拿了你的东西手软,你的日子就松散。这比什么都要紧。” 琼姐儿红了脸,“……也是我无能。我是压根就没想着,她会动我嫁妆的主意。” 动用儿媳妇嫁妆是不对!但琼姐儿生了孩子顾着孩子,没约束好下人。至少嫁妆该是给陪嫁丫头守着的,怎么就落到别人手里去了。所以,那些个丫头,谁也逃不开干系。饶是主子有大半年不在府里,当家的太太要拿东西,她们拦不住,但至少得给琼姐儿报信儿过去。如果报信都不能,那至少得在她们主子回来之后说一声。这可倒是好,叫人揭在了当面。 只贺家丢人吗? 琼姐儿难道不丢人!这事里面那边有十成的错,她至少得有两成。 更何况,亲婆婆丢人了,姑爷不丢人呀!夫妻本是一体,姑爷丢人,就是她丢人。这处理不好,还会影响夫妻关系跟感情。 琼姐儿带着懊恼:“也是我蠢……当年出嫁的时候,大伯母跟我说,打小伺候我的丫头,对我的性子太了解。这些人的心大了,我辖制不了。告诉我说,出嫁了就好好的先把这几个丫头安顿了。我想想也有道理,就给了嫁妆银子,陪嫁了不少,都给嫁出去了,在嫁妆庄子和铺子上放着呢。二等的……是出门的时候祖母才挑出来的……” 二等的年纪能小些,三五年之后才能长成。这些姑娘必然是姿容比较出挑,三五年之后,琼姐儿也能生下子女了,跟姑爷也该进入疲乏期了。这些丫头就是为了给姑爷准备的通房丫头。 林雨桐是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这要是小徐氏给安排的,她还有个出气的地方。偏偏的,这是徐氏这个孩子的亲祖母安排的。当然了。以时下的三观,这当祖母和当大伯母的,那也真真是操碎了心了。不过她就纳闷了,那位大姑奶奶出嫁的时候,不知道徐氏这个做母亲的有没有为她闺女准备这一套。 林雨桐心里叹气,琼姐儿这孩子嫁人了,但有些事,还得重新教。现在还不能劈头盖脸的说,得慢慢来。 正说着话呢,四爷回来了。不光自己回来了,还带了姑爷。 贺知庭见了林雨桐就行礼,没有解释,也无从解释。只满脸羞愧对林雨桐弓着身子行礼!林雨桐看四爷,四爷轻轻摇头。 林雨桐这才道:“你这孩子……赶紧起身!这是做什么?贺家的事我多少有些耳闻,这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留琼姐儿下来,不是怪罪,实在是怕她们婆媳回去尴尬。”她将人扶起来,“快坐,都没吃好吧,我叫人备饭。” 一会子琨哥儿珅哥儿琪哥儿也回来了,今儿的事在外院肯定也都听说了。三个人没一个人为难贺知庭的,反倒是对这个大姐夫尊敬有加,多是问一些京城里的人和事。这一年不在,许多事这不是都不清楚了嘛。 这一说,就宵禁了。宵禁了,那就留在金家吧。 贺家那老儿被气的把大儿子两口子叫过去骂到深夜,还是不见二孙子回来。 留在女儿外孙也情有可原,把女婿也留下……这是几个意思?有事你得叫知庭回来处理这事呀。 但金家肯定是不乐意叫他们私下说的。贺知庭是做小辈的,母亲哭一哭家里的艰难,做父亲的说说体己话。当祖父的又叹上几声,然后这事也就是处理几个下人到头。顶多把欠了琼姐儿的嫁妆给补齐。 贺家太太更熬心,因为之前她打发去的下人,帮着金家给儿媳妇捎回来一万两银票。这银子她私下里扣了。儿媳妇一住过去,这银票必然是要问清楚的。 这钱桐桐知道贺家并未给琼姐儿。原本这也是个尾巴,那时候计划着叫琼姐儿两口子去西北的。四爷和桐桐怕贺家留着儿媳妇,不愿意叫琼姐儿带着孩子跟着女婿去。因此,这本就是放的饵,等着贺大太太咬呢。 如今,正好! 借着这回这事最好能叫贺家把闺女和女婿分出来。 这事岳家不能主动提,贺知庭再懂大礼,可他是贺家人呀。 要提,得想法子叫贺家人主动来提。 因此,两人一早起来,就派人先到贺家下帖子去了,这事得有个说法的吧。 贺家老太爷看着这个彬彬有礼的后辈,就问了一声,“你爹也不见人,他身体可还好?” “时好时不好!”四爷跟着贺家的大爷在老太爷的书房坐下:“时气不好,上了年纪的老大人们,都一样。” 一样的时好时不好? 贺家老太爷笑了一下,觉得金家这老四……还真是有点意思了。他呵呵笑着,“是啊!时气不好……人年纪大了,确实是不当用了。” 这么说着,就看儿子,金家这上门,怕是要说法的。 可贺家大爷,人家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 老太爷能气死,那是你媳妇动了你儿媳妇的嫁妆,你亲家找上门来了。这赔礼道歉的话要让自己说吗?自己这一大把年纪了,还是长辈。 谁知道他这边端着茶,吭哧了两声,放下茶盏刚要说话了,四爷也放下了茶盏,突然说了一声,“内廷司有个总办郎中的缺……不知道老爷子可有意向……” 内廷司? 这地方没有顺王和许时忠点头,等闲可进不去。 而如今贺家最需要的就是能摸到内宫门边的职位。可偏偏的,自打二皇子出生,他们都不敢动地方了。娘娘在宫里如何了,就更无从得知了。 这会子金家来给指了这么一条路,这可真是雪中送炭了。贺大爷脸上就有了喜色,“这是好事……”说着,就怕不急待的看坐在上首的老父亲,“不如叫老大……” 何老爷子一个冷眼看过去,老大什么老大?!这明显就是金家给他自家的姑爷谋来的。这事除了知庭谁也不成。 可之前闹了那么大一笑话,金家没兴师问罪,反而给了贺家最想要的。他可不觉得金家是吃素的。 他开口接话,应承的话也不能说的太迫不及待,“是啊!知庭也不小了,当爹的人了。” “成家立业的男人嘛,更得为妻儿好好的拼一把前程。贺家家大业大,子孙繁茂,他也不能总活在长辈的庇护下,该独立任事的时候就得担得起来……”四爷说着,就端着茶盏宽茶。 贺大爷又连忙道:“是啊是啊!得立事了!”大儿子不行,二儿子也可以的吧。他很无所谓。这么说完,好似觉得哪里不对。他扭脸忐忑的看老爷子,金老四这话……话里有话呀! 蠢货!才反应过来了。 说什么不能总活在长辈的庇护下,什么独立任事,什么子孙繁茂,这分明就是叫分家的意思。 自己把这个孙子分出来,那一切都没问题,这个差事人家金家帮着拿下来。 若是不分出去,人家也不说不办,就这么给你拖着……贺家急着跟宫里的娘娘联系呢,哪里有那么些时间耗着。 三个人捧着茶盏半天,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沉默了半晌之后,老太爷到底是点头,“是啊!孩子大了,不能总护着了……该得学会自己过日子了……” 这就算是应承下了这件事。 四爷笑了笑,转移话题,天南海北,还主动问起了先帝时候的许多事。 却说林雨桐,女眷嘛,肯定是往后面去了。贺大太太迎着,面上热情的很,看不出昨儿的尴尬。想来,这是肚子里已经打好腹稿了。 她不到待客的厅堂,她就急切的道,“当真是没脸见人。您今儿不来,我明儿都要往府里去的……” 林雨桐哪里给她发挥的机会,直接问说:“这是往哪里去?既然来了,我这个做晚辈的怎么着也得先给老太太请个安。” 贺家的情况有点特殊。贺家有两位老太太,一位呢,在吃斋念佛。另一位呢……是一位娶回来的平妻。据说,当年原配差点被休了,至于为什么闹到那一步没人得知。休是没休成的,不过这位平妻之所以被称为老太太,那是因为她是当年的太后赐下来的。出身还不错!自打这位进门,原配就在祠堂里不出来了,太后活着的时候,这位过的跟活死人似得,一家子都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因此,一般说的老太太,就是那位被赐婚且有诰命的平妻,跟续弦的待遇差不多。这位爷是个悲催的,她进贺家大门的时间,特别靠后——这个后有多后呢,就跟现在给金伯仪说亲娶亲一样,这位婆婆比大儿媳还晚进门。贺家这位老太爷,在家事上不是糊涂的。没有说宠着这后娶的年轻的平妻……反倒是将她放在一边,而叫大儿媳妇早早的就掌管了家事。 那平妻早些年不说什么,现在也都是儿女双全了。小儿子小女儿都跟自家琨哥儿珅哥儿大小似得,这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贺家如今都到拿儿媳妇的嫁妆堵窟窿的时候了,可想而知,她的子女这聘金和嫁妆大太太能给多少。矛盾重重都是往轻了说的。 更要命的是,这婆媳俩,年纪相仿。在闺中的时候就有很多的不愉快,嫁人了,一个嫁了年轻的后生,家中的嫡长子,进门就做掌家的宗妇。一个呢,嫁给了人家的公公,做起了平妻,但原配活着她就是妾。虽说是嫁给了当家人吧,可这老男人也未必就只顾着娇妻。这些年你问问,心里的委屈大了去了。 林雨桐不听她废话,直接要去见这位老太太,贺大太太脸上的笑意就收了收。她觉得跟亲家,这是可以调和的内部矛盾。没必要把那位牵扯进来。那边是正看她的笑话,等着拿捏她的短处呢。 于是,她收了收笑:“亲家太太先跟我过去坐坐,老太太昨儿有些不舒坦。” 林雨桐意味深长的笑笑,‘哦’了一声,“那倒是改天得来给老太太请个安了。” 贺大太太跟着笑了笑,心里已经有了八分不满。等进了大房的院子,在客厅坐了,她脸上就淡淡的,“……这事我查了,差的东西,现如今想追是追不回来,下人大胆,不过……” “亲家!”林雨桐直接打断了她,再往下的话不用听都知道她会怎么说,无外乎罪名全都推到金家的陪嫁身上。如此,她这个太太无错,倒叫琼姐儿连个驭下的能耐都没有,连带的,金家都得跟着落埋怨。 想叫两孩子好好过日子,你还不能把女婿的脸往地上踩。这位非不认,只要不是想撕破脸,就这就不能往破的捅。她就是拿住了这一点,认为她家是儿子,自家是闺女。闺女嫁到人家家,就得顾忌。所以,越发的有恃无恐。 林雨桐压根就不提那一茬:“那是贺家的家务事,是好是歹,贺家自己处理。我这次过来,不瞒亲家说,却当真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贺大太太一愣,这么大的事,金家就不提了,“那亲家此次来是……” “是这么一码子事。”林雨桐就看了一眼跟着贺大太太身边的婆子一眼,“去辽东的是你吧?” 这婆子心里咯噔一下:是!是自己! 她就知道,这件事迟早就露。 这会子被问了,她马上脸上堆满笑,“是!这有大半年了,亲家奶奶比之前瞧着更年轻,气色更好了。” 林雨桐没搭理这恭维话,只道:“我曾托你给你家二少奶奶带了一万两的银票子,可还记得?” “这么大的事……怎么敢不记得?”她说着,就小心的看着她家太太的脸色,见大太太还没有说话的意思,她就噗通一声跪到地上,“那银票……” 林雨桐不给她编造谎话的机会,直接道:“那银票,你许是不知道。它跟一般的银票是不一样的。那汇丰票号,本是有顺王世子妃的本钱的。也因着是她的本钱,我跟顺王府的二夫人一起也入了一股。那银票上,是带着记号的。但凡用那样的银票去兑换银子,他一准告诉你说,没有现银,只能兑换银票。要兑换银票,那就得拿印信。有了对的印信,银票原模原样的退还,需要多少现银,柜上的知道是谁的印鉴要兑银子,只要见了印鉴,三五两、三五百两、三五千两、甚至于三五万两,只要开口,断没有不给的道理。可不知道是谁去兑银票的,说没有现银也行,要银票。人家说要印鉴,她没有,便拿了一方这样子的印鉴过去……”她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纸上是临摹来的印鉴,是一方刻着贺大奶奶姓氏的印鉴。这印鉴出自名家之手,贺家大奶奶从出嫁以前作为闺阁女儿的时候,邀请的闺中好友,写个请帖之类的就开始用它,直到现在,都抱了孙子了,还一直在用。只要是她们这一房请客,必是她的这一方印。她还曾当众说过,那一方印为她所钟爱,一直是她亲自收着,谁都不给把玩。 据说那位大师曾是位美男子,特别受闺阁女子的青睐。当年的贺大太太,据说也是闺阁名流。这一方印,不仅是一方印,更是对过去年华的一种缅怀。 这一方印一出来,贺大太太顿时变了脸。林雨桐只觉不见,继续道,“票号的人见不是自家要的印,但还是给兑换了小额的银票。这银票,又是有特别记号的……您别误会。人家也是为了查证的时候好查证。一般情况,有那一个银票的人,是不可能不知道汇丰内部的规矩的。琼姐儿呢,出嫁的时候她义母给了一方小印,我也给了一方小印。她知道只要有银钱不凑手的时候,拿着小印就能取银子。但这孩子一向性子强,从来没动用过。我在辽东,就怕她受委屈,特意给了她银票,就是叫她有困难直接去票号拿钱就好。却没想到,银票压根就没到她手里。因着这个,票号给各处的分号都说了,以后见着那种有记号的小面额银票,要格外留意……却没想到,拿出这银票的人还真不少……” 有贺大太太的娘家,有已故的那位老太太的娘家,甚至有贺家大少爷夫妇……唯独没见自家女儿和女婿。 当然了,李诚两口子就是看着贺家这么作,那证据真就留了一串。 那婆子一个头接着一个头的磕,头上都渗出血了,林雨桐也只做没看见。 屋子里伺候的一个个的噤若寒蝉,谁都不敢说话。如果说之前那嫁妆的事,还能含糊过去。那么这件事,将是一辈子的短处,被人家金家死死的攥在手里。 隐匿这银子,儿媳妇连知道都不知道……这就很过分了。 贺大太太脸都白了,头上的汗哗啦啦的往下流,这狼狈的样儿……就有知机的下人,慢慢的往出溜,主子如此狼狈的样儿,还是少瞧见的好。 人一出去,多少都有些动静。贺大太太才像是醒过神来似得,“亲家……” 林雨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可这表情叫对方知道,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贺大太太咬牙道:“这一万两,明儿我会送到府上……” 林雨桐摇头,“我知道贵府的事,要凑足这一万两,您今儿就得把您的陪嫁抵押出去。咱们两家是儿女亲家,本也是一家人。有个不凑手的,周转一二,原本也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我又怎么会为难亲家?” “你究竟想要什么?”贺大太太收了脸上所有的表情,定定的看着林雨桐。 林雨桐转着手里的杯子,“依我的脾气,我该将手里的这些东西扔出来,叫大家都来瞧瞧……这东西搁在我手里有些日子了……可我为什么一直没上门呢。我是念着知庭那孩子。不得不说,你生了个好儿子。我舍不得这样的姑爷,舍不得把自家女婿的脸往地上踩,我就这么忍着。心里想着,不就一万两银子嘛。只要我家闺女在你家的日子过的好,这事就烂在肚子里算了。可谁知道……我家这孩子真真是过不了大户人家的日子,在家里连自己的嫁妆都看不住。那你说……我这当娘的怎么能不操心?当年结亲,一是看中知庭。二是看重次子媳妇的身份,过日子图自在嘛。谁成想……原以为自在的日子,却还是自在不起来。倒不如当年就选家世淡薄的人家,小两口关起门来过日子来的好……” 说着,就起身,“你看我,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亲家别送了,我也就是发发牢骚,这就回去了。” 直到林雨桐走了,好半天贺大太太才反应过来,她这是逼着自己给儿子分家。要把次子从家里分出去。 一时间,她的手都止不住的抖了。身边的婆子大着胆子说话,“……那东西还在亲家奶奶手里放着呢,这要是万一……要不……叫二少爷回来……” 不用!没用的!就是还了那一万两都没用。林氏这是抓住了她的短处一辈子都不会撒手的。自己不为难她闺女则罢了,要是真为难了,那她就叫自己身败名裂。 这个家……不分都不行。这要分家,得先把二儿媳的嫁妆给补齐了。东西没了的,拿银子补上。 她有气无力的吩咐,“查库房,该补上的就补上。” 补到最后,她得动用她的嫁妆才能填补儿媳妇的嫁妆。晚上躺下又气的睡不着,儿媳妇的嫁妆这会子自己给补上了。自己的嫁妆将来谁给补? 她气的推醒了男人,“宫里娘娘的事……真有谱吗?” 贺大爷翻身,“有爹呢,没谱的事爹能干?分家……那就分。正好老二也就有差事了。省的在一个府里,小叔叔跟侄儿争这个争那个的……现在分了,对咱这边倒是好。以后娘娘那边还得靠着老二,老爷子不会亏了咱儿子。” 谁跟你说这个! 分家的事都定下了,琼姐儿才知道。再看送来的嫁妆单子,前后两份的对比。她知道,嫁妆又给补回来了。到了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定是爹娘不知道怎么办到的。 她小心的看了贺知庭的脸色,递了一杯茶挨着他坐了,见他手里是几张契书,不知道是地契还是房契的东西,就道:“相公……分家这事,你要是不愿……” 贺知庭‘嘘’了一声,“谁说我不愿意?”他还是一脸的端肃,“我早动过这心思,要不然,当初岳父说安排咱们去西北,我为何什么也不多问就应了。只要答应我去西北,这家自然也就分了。之前我跟朋友借了宅子,是城外的。就想着去西北的时候,把咱们院子的东西,能带走的都带走,放到那宅子寄存着……没想到岳家回来的倒是快,不过能这么办成,也算是意外之喜。我这一走,大哥都会松口气。我也不必整日里藏着躲着,什么事都不敢出头。如此,正正好。这两年是我委屈你了。” 琼姐儿认真看他,见他神色郑重,才信了这话。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以后该孝敬还得孝敬,逢五逢十,咱们带茂哥儿回去请安……得空了,也请父亲和祖父上家里坐坐……” 贺知庭抽出一张房契苦笑,“分的宅子靠着徐家……那地方如今没什么人住……倒不如住你的嫁妆宅子,那地方不是一直有人料理?” 这下琼姐儿高兴了,金双她们就住那儿,紧跟着,琳姐儿就嫁过去了。宅子不大,但是尽够住了。 一边是琼姐儿低调的安排人搬家,一边是琳姐儿热热闹闹的出嫁。 路六爻在京里并没有什么亲眷,但没想到,早些年曾经在银州任过一任守备的将领,后来调回京城了。这人认识路六爻的二叔,还曾拿路二叔当幕僚用过,打问一些府衙的事。那时候,是陆家巴结人家。可如今,路六爻的宅子另一边就挨着他们家。 路六爻本也是个什么样的人都能拉上关系的人,他主动这么上门一拜访。当年有那样的情分,如今这小子又攀上了一门好亲事。那本来是一分的热情,生生的成了十分的热心肠。真就当自家子侄似得,操办起了婚事。 路六爻现在没那么广的人脉,但是这家有啊。这些武将都是小军官,三两杯下肚就称兄道弟。因此上,这婚事乍一看,当真不知道这家的姑爷是无官无职从辽东来的单蹦独户,热闹非常。 英姐儿也是第一次看到了新郎官。 路六爻? 他姓路,叫路六爻? 路六爻竟然不在辽东,而是来了京城,还娶了二表姐。 错了!错了!都错了! 外祖家只是在辽东呆了一年,为何变化如此之大。怎么将路六爻给带来了! 路六爻是谁?她知道路六爻的时候,没几个人敢叫路六爻的名字。人人都称呼一声六先生。 六先生是李奴儿身边的谋士,是幕僚,是智囊。 没有六先生,就没有后来的李奴儿。 可如今六先生来了京城,李奴儿呢?李奴儿人在哪里?她一直下了悬赏令了,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取李奴儿的人头。可派出去的人,至今都没有消息捎回来。 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事情已经慢慢的脱离掌控。 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大表姐的嫁妆被偷了,后来小舅也逼着贺家给分了家。这是一样的!一模一样的。 可是,大表姐分家后,该住在紧挨着徐家的宅子的……可是现在,大表姐没搬过去,反倒是住到了陪嫁的宅子里。 这跟自己的计划又相左了。 看来,徐家宅子那边,还得另外想办法。 眼看过年了,许时忠打发人来接英姐儿回家。这过年,总得在家里过的。 徐氏也没法留,“过完年,再接你来。” 英姐儿不想回去,在家里行动很不自由。她赖着不走,“一回去我就不舒坦!人家都说在舅家的孩子爱长,还不生病,我娘在的时候就总把我放外祖家的过年……反正我就是不回去。” 她嘟着嘴,真跟个耍脾气的孩子似得,满身的孩子气。 林雨桐就接话,“不想回去就不回去……”说着,跟那婆子道:“想必大姐夫过年也忙。这一路上没有长辈陪着,我们也不放心孩子跟你们回去……跟大姐夫说,孩子金家留下了,叫他只管放心,保证不掉一斤肉。” 英姐儿脸上马上有了笑意,过来缠着林雨桐坐了,说那婆子,“还不回去?我小舅妈的话都敢不听,小心长qiang挑你!” 林雨桐拍她,她也想看看这姑娘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都到除夕了,四郎跑过来跟林雨桐说:表小姐的丫头阿丑又出去了。 出去了? 去哪了?四郎拿着果子吃,“我跟结巴叔说过这事了,结巴叔找他表侄儿还是表外甥的,留意着呢。” 小子!长心眼了。 快晚上的时候,阿丑回来了,紧跟着林雨桐就得了信儿,说是阿丑去了徐家宅子所在的那一片。溜了一圈,不知道干什么去的。 徐家?怎么哪哪都有他家! 看来,过了年得空了得夜探徐家了。一家子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这府里还藏着别的秘密? 过年不提这些糟心事,家里叫了一班小戏子,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听着唱曲儿。也不要那些锣鼓叮叮啷啷的,只要清唱着,听个意思便是了。 家里正热闹呢,宫里来人了。不是皇上的人,是许时忠身边的人,看样子着急的很,请四爷即可过去。 四爷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这人只凑到四爷的身边,低声嘀咕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这几天又有事了,感觉事儿真多。我妈的后妈,那个特别残忍的虐待过她的后妈在瘫痪了二十多年之后,在今天咽气了。情分这玩意谈不上,但这葬礼还不去不行。得周三才入土,从今儿开始连着好几天的丧事。我这名义上的外孙女,不去不行。所以,更新我会坚持,但时间会很飘忽。跟大家提前说一声,见谅!这世界就是这么的叫人无奈! 210 清平岁月(40)三合一 清平岁月(40) 许时思中|毒了! 这会子人事不知。 许家这会子都乱了! 四爷皱眉,今儿可是除夕。除夕夜里许时思中毒了? 在许家被下毒了。 那这到底是要杀许时忠还是许时思? 四爷朝金匡看了一眼,金匡压根都没往这边看,只专心的看着台上的小戏子,手跟着清悦的唱腔慢慢的打着拍着。 收回视线的时候扫了英姐儿一眼,见她只是若有所思,别无异色。也就不耽搁了,跟老太太和徐氏告了一声恼,那边桐桐已经把大氅拿过来了。 几个晚辈要起身,四爷没叫:“陪着老太太玩吧,没什么大事。” 出门只跟着一个金逸。 林雨桐真就觉得没把李弩带过来就这点不方便,四爷出门,她不是很放心。 “无碍!”出了门了,四爷才道:“你就是关心则乱。不管是谁,要是敢光明正大的杀人,何必弄什么毒?” 更何况,许时忠派来的人不少,走出大门,一片不安的马蹄声。这该都是护送的人手。 琨哥儿陪着送到大门口,回来跟林雨桐说了一声外面的情况,林雨桐才稍微安心一些。 再回到大厅,母子俩却绝口不提许时忠找四爷的原因。 从金家到许家,没有那么远。骑马过去,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事。 到的时候,那位周大人已经到了。他是周氏的大哥,那位老周大人……就像是四爷说的那样,时好时不好的,等闲都不出来了。 躺在那里的,是许时忠的弟弟,是周大人的妹夫,却唯独是四爷原身的对头。 这两人把他请来,怎么回事? 从进了许家,四爷就觉得奇怪。许家不见丝毫乱象,连守卫都跟平时一般无二。这要是在府里下毒手,许家绝对不是是这般模样。内部清查是绝对有必要的。这府里不说挖地三尺吧,但也差不多。 可如今,安安静静的。周大人坐在一边,捧着茶盏,见四爷进来还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意。 这分明比他这个对头还幸灾乐祸。 “武安来了。”许时忠在外面面前,从不老四老四的叫,称呼字,就是看重的意思。 四爷‘嗯’了一声,朝床上扫了一眼,“怎么回事?怎么中毒的?中的什么毒?” 许时忠看了周大人一眼,有些尴尬,“这孽障……是在外面中毒的。今儿是除夕,晚上吃团年饭了,却见不到他的人。打发人四处去寻,结果在花枝巷的宅子里找见了。现场我叫人封存了,这事……你会同京兆府尹和五城兵马司,细查深究……” 也就是说,怎么中毒的现在还不知道。 边上已经有太医了,还在那翻着许时思的眼皮在看。这会子皱眉的样子,显眼是连中了什么毒也不知道。 见四爷看他,这老太医就摸了胡子,“……倒是在一些野史典籍中看过类似的记载,这毒……有点像是‘百日醉’,乃是前朝秘药……从哪里传来的不得而知,前朝文慧年间,便已经禁了……不过,卑职也不敢肯定。倒是王进王太医,他祖上往上数五代,都是宫中太医,对这些阴司,许是知道的更多些。” 王进? 许时忠好半晌才想起来是哪个太医,“给大皇子调养的就是他?” 这老太医点头,“此人讷言,不善逢迎,但医术还是不错的。” 许时忠就朝外看了一眼,外面的立马就有人去安排了。 四爷上前看了许时思一眼,见他脸色潮红,犹如喝醉一般。就问这太医,“百日醉,若是百日不得解……会如何?” 老太医皱眉:“……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前朝关于这类记载的医术,早当成阴邪之术烧了……除了有传承的人家,别人一概都不得知……如今,只能看症状,试着调配解药看看……还真不敢保证什么……” 他说的小心谨慎,不安的朝许时忠看几眼。就怕被迁怒的样子。 许时忠没有想的那么暴躁,反而特别温和,“你先下去歇着,需要的时候再叫你。” 四爷指了指他手里的脉案,“这个先留下。” 老太医双手奉上,然后战战兢兢的下了。 四爷拿着脉案看了几眼,都记下了。等会子那个什么叫王进的来了,再看看他诊脉的结果。如果脉案没有太大的出入,回去告诉桐桐。桐桐哪怕不知道什么叫百日醉千日醉的,估计药的成分也能知道的七七八八。 知道这个……救人这个从来没想过。不过……这东西许是一条线索也不一定。 因着许家现在离宫里很近,王进来的很快。他给的结论很确定:“是百日醉。百日醉……有解药,但解药配方早已经失传了……” “若不得解……会如何?”许时忠眯着一双眼问道。 “不好说……臣并不成亲眼看见过。不过据祖上手札上的记载,有三例百日醉的案例,其中一例得解,百日内服用解药,之后与常人无异。一例百日之后人逐渐消瘦,偶尔会清醒,服用解药之后,多活了三年,而后跟酒醉一般死去。第三例没解药,百日之后又勉强活了三个月,去的时候人瘦的已经脱了形,倒是没有痛苦,浑噩中就咽了气。” 许时忠握着茶杯的手一顿,“你们可有几成把握配去解药?” 王进摇头:“只能勉励一试……” 就是说心里还是没数。 那位一直没说话的周大人就道:“为今之计,就是找去下毒之人。她们有禁药,必然是有解药的……可对?” 王进接话道:“有些人下毒是不留后手。但若是找到下毒之人,便是没有解药,只要能把毒药找出来,便能知道毒药的配伍,再根据配伍解毒,没有十成的把握,也是有八成的。” 许时忠立马拍板,“周大人,还挺你跟武安通力协作,务必揪出这只黑手。” 周大人笑了笑,微微点头,就看四爷。 四爷起身,“事不宜迟,这就去吧。现场保护的再好,未必就一定万无一失。” 周大人应是,率先走了出去。 等周大人出去了,许时忠才叫住要跟出去的四爷:“老四,你站一下。英姐儿……” 周大人就听到这么一句开头,外面的亲随已经将他请到外厅去了。 等人走了,许时忠只说了一句:“英姐儿在那边别叫轻易出门,最近不安全。”再别的便没有了,而是低声叮嘱道:“这事,你得留心……有些人,在有些事上……有时候也不全靠的住。” 这是说周大人吧。 许时思这样的妹夫,要是自己是大舅子,也恨不能他死了干脆。周氏又没儿女,真死了男人,别看人家这年纪,想找个好的,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何况,在四爷看来,周家跟许时忠这个关系,其实有些奇怪。 许时忠用周家用的也未必就顺手,要不然,宫中不能屡屡出事,周家都一无所查。总说宫里藏着大势力,这得多大的势力,是周家掌控的暗影所不知道的。 四爷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除夕夜,京城里四处都是炮仗声。家家户户关门闭户的在家团圆,连乞丐都找个地方猫着去了,京城的街道上,除了还得当值的巡街以外,当真就没有别的身影了。 两人在马车上,没有骑马。 周大人眯着眼看四爷,笑道:“你那姐夫是不是还防着我呢?” 四爷点睁眼看了周大人一眼,也笑:“总是周大人有值得叫人提防的地方。” 周大人便冷哼,“他防我什么?做到这份上,他偏不肯一不做二不休……若是叫那位找到机会,他或许还有机会保命,我这一家子怎么办?”说着,他慢慢的闭上眼睛,“我把皇家得罪了个死透……然后呢?” 周家要斩草除根,可许时忠不愿意。甚至为了防着周家对李昭下手,宫中周家的力量是最薄弱的。 四爷明白了这一点,就不再说话了。 周家的考量是刀的考量的,只想自保寻求安全。 许时忠的考量是全局的考量,迄今为止,确实不是要了李昭命的好时候。内忧外患,外患随时可能来,他不敢叫内里再生乱。别管许时忠作为臣子够不够格,但在大局上,这么考量是没有错的。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花枝巷。花枝巷早已经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这里的宅子都不大,两进的宅子,小小巧巧的。住的人比较杂,富户小吏,三教九流,反正是什么人都往这里住。 许时思这个没脑子的,他家那种情况,他还敢往这种地方钻。不得不说,到现在才出事,也是这小子命大。穿过长长的巷子,最里面的一户,就是许时思的外宅。原本想着,这里面养上一两个女人就罢了。谁知道这可倒是好,外厅里塞了十多个女人。环肥燕瘦,各有各的姿色。 封着现场的是京兆府尹。这位留着八字胡的颇有些威严的大人递了一沓子东西给周大人,“还请过目。” 这是询问过宅子里的人,记下的口供笔录。 五城兵马司那边来的是李诚,他在里面挂着职,但一直是领着俸禄但等闲了不去衙门当差的。这会子一听消息,年都不过了,专程过来看许时思的笑话。 这会子他挨着四爷在连坐了,“这王八蛋够缺德的。这些女人里,有好几个都是以前有些交情的人家的女眷,如今遭难了,不说给照顾,他娘的怎么还糟践起人来了……” 有曾经称兄道弟的那人的妹妹闺女,这货咋不死了,死了才好呢。 这压根就不当人! 四爷没看那笔录,也不知道谁是谁家的。就问李诚说:“……你说谁对他这种玩意,下这样的毒是要做什么?” 只为了对付许时思,说实话,他真未必有那点毒药贵重。 李诚摇头:“我也纳闷着呢。”他朝屋里指了指,“据说,许家的人来找的时候,许时思正在吃饭喝酒听曲,酒菜都还在桌上摆着呢。桌上只一副碗筷,他吃饭没有叫人陪的习惯……可比较有意思的是,这酒菜里的任何东西,都叫太医看过了,就是普通的酒菜。我还专门叫许时思的小厮吃了喝了,你看那小子,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所以,这问题不是出在入口的东西上。” 说着,就带四爷往里面去,“不是吃的,那就是闻的?香炉里的熏香我叫人看了,就是风月场所常用的暖香……味儿浓,也遮异味,这玩意我不光是叫太医看了,还专门把老鸨子都给揪来一串,分开叫看了,真就是暖香,特普通的货色,没别的。要说跟别的味道儿冲了,或是跟什么吃的喝的犯冲,那那些老鸨子就不用开门做生意了。” 是这个道理。 所以,这毒是怎么下的? 四爷问说:“单独审了吗?那些女人单独给她吃什么喝什么了?” 李诚哼笑:“这小子在家还翻牌子呢。翻哪个女人哪个女人过来,他从不上哪些女人的屋里去。所以吃什么喝什么,都是他自己备好的,绝对不可能在别的地方吃。而且,这些女人……等闲连屋子都出不了。在院子里活动都是奢望,你说……这毒要是她们给下的,这是怎么下的呢?” 四爷就问:“他今儿都翻了哪几个女人……” 刚问了这话,周大人在外面也问了这话。 李诚抬起下巴朝外点了点,“走!听听去。” 两人靠着内室的门站着,能看见外面,也听的清楚。 此时,挤在一堆的女人中,出来了三个女人。从三人的姿态看,少了几分和风尘气,从行礼到规矩看,都是不错的。 李诚低声道:“是张家的少奶奶和夫人……” 张家是御史人家,男人砍了头,女人都发在了教坊。 “今儿许二爷翻的是几位的牌子?”周大人挨个看向三个女人,“你们是怎么伺候的?这笔录上只一笔带过,我是问你们……你们都是怎么伺候许二爷的……要详详细细的过程……比如,他说了什么,对你们做了什么……越是详尽越好……” 李诚面色一变,没这么羞辱人的。他迈脚就要过去,四爷一把给摁住了。 他自己过去,叫了一声:“周大人……张家三郎跟我有些交情。别难为他的家眷。” 其中一个稍微丰满些的夫人快速的抬眼朝四爷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 周大人看了一眼,挑眉摆手,让位给四爷:不这么问该怎么问。你能问出来你过来问。 何必问当事人?当事人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他看周大人,“将这三位单独安排一个房间,着人不错眼的盯着。” 周大人愣了一下就点头,一摆手很快外面就进来两人将人给带出去了。 四爷就招手叫许时思的小厮,“你过来,跟我们好好说说,今儿你们二爷都怎么消遣了……记着,越详细越好……” 小厮抖抖索索的,“金四爷,小的在外头伺候……” “你小子可是顺风耳……”四爷拍了拍他,“放心,你家二爷能不能醒来还不定呢,不知道你偷窥他的事。” 小厮越发的害怕了:“小的那不是窥视……是这地方太乱,小的怕出事……” “怕出事就说。那毒会要命的,找到人找到毒药的来源他还有的救要不然,你家大爷会叫你给你二爷殉葬的。” 小厮噗通一声跪下,磕磕巴巴的说起来,从许时思怎么跟女人调笑,怎么叫女人伺候,一天弄了几回,都在哪里弄了,跟哪个女人弄了多长时间,动作都能复述出来。直说的一个个都听说书一样,都说的起火了,四爷才抓住重点,“你刚才说你家二爷要张家少夫人怎么……伺候的……” “张家少夫人泼辣的很,我们家二爷一直没能近身……偏喜欢她的很,今儿招了她进来,说是今儿大过年的,叫她别找不自在……说要是再不听,叫把她扔出去给乞丐……张家少奶奶这回倒是乖觉了,还主动给我们家二爷斟了酒……我们家二爷要就着她的手喝,谁知道她一口喝到嘴里了,然后用嘴含着喂了我家二爷……” 李诚脸色立马变了,蹭的一下就跑出去,东厢房子,有三个婆子守着,屋子里也确实是三个女人,一个在榻上坐着,一个在桌前坐着。还有一个在炕上歪着。歪着的那个可不正是张家的少奶奶。 这会子,另外两个都站起来了,只她还那么歪着。 李诚叫那婆子:“过去看看……过去看看……” 这一过去,再摇都摇不醒了。 四爷跟过来,指了其中一个婆子,“把她身上查一查。” 那婆子细细查了一遍,然后摇头,身上并没带别的东西。 四爷皱眉,身上没带东西,那药她带在什么地方? 首饰都取下来看了,并没有暗格。 另一个婆子才道:“我倒是看见她吃了个什么东西……还当是蜜饯或是槟榔,也没抬往心里去……该不是吞进去了……” 周大人朝外喊了一声:“府尹大人,可带了仵作?” 带了!当然得带了。 仵作很有眼色,知道这位金四爷跟张家有些交情,便对张少奶奶尊重很多。指挥那婆子,“摁着后背……对对对!就是这里……拍……使劲的拍……” 三五下之后,拍出一团带着粘液的纸团子来。 仵作验了一遍,然后摇头,“这是包药的纸团子。要是随手揉了,现在许是能找到点残留。但现在肯定是不成了……她将药包正反换了个个,沾着药末的在外层,如今这是什么也验不出来了。” 李诚才不管有没有别人,直接冷哼了一声:“该!”他许时思就是该死! 四爷看京兆府尹:“这位张少夫人,还请府衙的婆子妥善的带回去安置再后衙……别叫出了差错,许家的二爷也中了此毒……明白的吧?” 明白!许家要试药,多一个人先试,就多一份保险。 李诚就心里叹气,这个女人也是可怜,这是金老四给她争取的一次活着的机会,可千万别那么就死了。 回过神来,还得审问呀。这宅子是不是有谁来过,这些女人都接触过谁? 能接触的,无外乎是后厨做饭送饭的婆子。来回帮着提水的小丫头,再没有别人。 可这做饭和送饭的婆子是许家的人。 那帮着提水的丫头,是这婆子的孙女。 能被从许家带出来,那必是十分信的过的人。四爷就叫许时思身边的小厮前来问话,这小厮倒是能把这祖孙说清楚,“那婆子原是我们二爷乳娘的亲妹妹,她闺女原是伺候我们二爷的。我们二爷许是在女色上有些那个……但却真没动身边人的心思,是说好的,要找户好人家给说出去。那时候我们家奶奶才上门……醋性大,趁着二爷不在家,打杀丫头,把那姑娘也给打了一顿,烧了三天三夜人没了……我们家二爷还打了我们奶奶……可这人死不能复生。又怕这婆子一家心里生了别的心肠,毕竟我家奶奶那性子有些直……就这么的,给带出来了。虽说在灶上,却都是自由身。因着二爷信得过,就将这边委托给她。她家儿子和媳妇还管着二爷的私产,若是二爷有个好歹,他家啥好处都没的……所以……她们不该又啥问题才是。” 这话也合情合理。 如此一来,还真就成了一桩无头案。 这婆子又一再表示,采买都是他小孙子每日里跑一趟,根本就不可能假借旁人之手:“我家现在不说富足,但这也是有田有粮有点积蓄的人家。我这孙女,不说有丫头伺候吧,但也能娇养的不干粗活。可我说人不能忘本。别人咋说我们家二爷的我也知道。但别管他对别人好坏,对我家那是恩重如山的。二爷这边要紧,那老婆子就带着孙女过来……自家的孩子再心疼,再舍不得干粗活。可只要主子需要,那这就是咱的本分。” 又里里外外的说着院子是怎么经营的,有多小心。竟是这么一听,里面一丝钻空子的机会都没有。 周大人一点也没在意别人说他妹妹醋性大这些话,这会子一听,先打发几个人,“上去看看,看房上有没有什么线索。”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高手曾经光顾过。 果然,在房上发现了新破损的瓦片,且一处的瓦片有掀开过的痕迹。刚好,那间屋子,对应的就是张三奶奶住的屋子, 得了! 李诚就打哈欠,“大过年的,就这样吧。查也不是一天半天能查出来的。我看啊,先各回各家,各找各媳妇,先睡觉!” 然后四爷就回来找他媳妇睡觉了。 回来的时候刚过了子时,其实也不算是晚。四爷还专门去了一趟许家,把事情给交代了一遍。总之,这件事很棘手。 从哪里冒出来的不知道的高手,这很不好查。 再则,这样的高手通过这样的手段害许时思,目的呢?要真的恨不能堆放死,还弄什么叫人抱着希望的秘药干什么……鹤顶红了解会下,一口下去七窍流血,多干脆利索的。 很费解呀! 四爷给了结论,“对方没想着叫他死……有两个猜测,第一,对方想跟你谈条件。第二……对方再转移咱们的注意力……这背后一定还在谋划着什么……” 许时忠缓缓点头:“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越是没找到突破口,他就越是笃定这种想法。 通气完了,四爷回家。其实这事远没想的那么难办,他回去找她媳妇,趴在她耳边将许时思的脉案说了一遍,“依你看,这是什么毒……能解吗?” 世上还有我不能解的毒吗? 林雨桐拉他睡觉,“不难!这玩意……其实跟千日醉是一个来处。” 千日醉,传说是中山人狄希能够酿造一种\“千日醉\“酒,正在酿的过程中被刘玄石喝了一小口。刘玄石回到家里就一醉不醒,家人以为他死了,就把他埋葬。三年后,狄希去刘家看刘玄石酒醒了没有,一起开棺验看,刘玄石刚刚酒醒。 这是《搜神记》上记载的一个故事,谁也不当真。 却听桐桐道:“所谓的千日醉,像酒但不是酒……那就是狄人用秘法从毒虫和毒花种提取的一种类似于神经毒素的东西,服用后如同喝酒了酒。若是服侍的人肯给喂米汤净水,人昏睡三年自然也就醒了。只是这百日醉更加厉害些……百日不得解……毒素就开始蔓延……” 这话一说,四爷就有点明白了。桐桐所说的中山国,不是后来的地名中山。它是指由狄人建立的小国,覆灭快千年了。但大致的地址就在燕山附近。而前朝,之所以以大燕命名,那是因为前朝皇室兴起于燕山,大概地里位置就在古中山国附近。 这……倒是一条线索。 第二天大年初一,早早起来又是祭拜祖宗等等的,忙完了,金匡直接叫走了四爷。林雨桐忙着又安排家宴,那边琨哥儿几个陪着老太太太太在家里抹牌玩。 英姐儿一边给太太出主意教她怎么出牌,一遍问林雨桐,“我还想问问我小舅,我二叔那边怎么着了,外祖父又把小舅叫走了。” 林雨桐过去帮着珅哥儿出了牌:“……这事谁也插不上手。我听你小舅那意思,那毒药的来源,像是古中山国狄人用秘法炼制的毒药……” “古中山?”琨哥儿都奇怪了,“那不是再燕山……”说到这里,他马上意识到了什么,顿住了。 燕山,可不就是大燕。 英姐儿眼神一凝:“跟前朝牵扯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雨桐总觉得英姐儿说‘前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的,朝老太太那个方向扫了一眼。 林雨桐随意的摇头,“这个可说不好。前朝早没了……那些人也都跟没头的苍蝇似的,为谁效命,那就是谁的人……说什么前朝不前朝的……这话在外面更不敢说了,容易叫人恐慌。” 英姐儿捂嘴一笑,“这都过去多少年了……都只敢在暗处算计,哪里敢冒出来行事。很是不必恐慌。” 心里却是有些恼的。 二叔便是不好,但也不能这么拿二叔的命开这样的玩笑。竟然给二叔下这样的毒……徐家藏下的暗桩和人手,看来比想象中的还要多。 谁又能想到,徐家会把这么要紧的东西,放在一个出嫁的女人身上。 这个人偏偏是金家的大奶奶。 有人有棋子还不行,她得有钱才能驱使这些棋子。 看来,徐家老宅那边,还是得尽快的动一动了。只要断了徐家的钱财,小徐氏就是再能耐,也必然跟折了她的臂膀一样。 只要徐醇进了行宫,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至于小徐氏……她默默的替徐氏出了一张牌,此人便如同这张牌一样,可以弃了! 四爷这个年过的不安稳,今儿查查这里,明儿查查那里,光是追查燕山那面的消息,就够人忙的了。当然了,这种忙都是表面上的。 实际上,两人盯着英姐儿的时间更多些。 英姐儿这半个月都很正常,连丫头也都不出门了。只是眼看正月十五了,这年年的灯会,早早的,她就吆喝起来了。找瑞哥儿和琨哥儿商量,说要出去怎么玩。 正月十四这一日,可巧了,三房的两个姨娘前后都发动了。 要生了! 姨娘生孩子,林雨桐早就把产婆给了,又准备了奶嬷嬷的人选,也就不管了。顶多就是叫丫头过去问一声,可还顺利。 结果两孩子都生在了正月十五,一个刚过了子时,一个刚到辰时。 是俩闺女! 庶房的两个庶女,家里的态度都很平淡。只要不是儿子,孙氏也很大度,叫人照顾那俩姨娘,孩子也给分派了奶嬷嬷,名字叫三爷取,三爷到底是明白了一些,只随意的摆手,“你做主便是了……孩子都归你管。” 孙氏给孩子取名珍和珠。一个珍姐儿,一个珠姐儿。两个堂姑姑比侄女都小,但这别管隔着辈不隔着辈,以后绥姐儿有玩伴了。 再是不重视吧,到底是添丁进口。又是没过完年的好日子里,添了两个姑娘那也是怪喜庆的。大人们忙着给各家报喜呢,那边快傍晚的时候,林雨桐就听说,几个孩子作伴,出去看灯去了。 忙完了这一茬,四爷只叫了金逸,别的谁都不带,“走!咱们也瞧灯去。” 两人出去是有事,趁着今儿都忙,没人关注的时候,四爷带着林雨桐避开人到了府衙的外面。从后墙翻进去,后罩房里有一间就安顿着张家的少奶奶。 林雨桐不叫四爷跟着,“万一被发现了,我有办法脱身,你没有。” 小心点! 话没说出口,桐桐已经跃上墙头,轻轻的翻了进去。 果然,今晚守卫特别松散。林雨桐躲在花树丛后面,瞅中了护卫巡视一圈的时间后,错开时间,顺利的找到了安置着那个女人的屋子。屋子里亮着灯,窗户上是两个婆子对饮,在外面能隐隐约约的听见俩婆子的对话声。 一个抱怨说:“……晦气的,年也过不好。” 另一个应和:“可不是嘛!还是个醒不了的犯妇……一个铜子的赏钱都没有……” 林雨桐扭动手指上带的小戒指,这戒指就是机关,里面能发出比牛毛还细的针来。针是淬过毒的,要不了命,但昏睡的三五个时辰,是轻而易举的。 两人慢慢的倒在桌子上,林雨桐闪身进去关了房门。进去看那两婆子,这俩婆子早就昏睡过去了。确定了之后,她走到床边。床上的女人……原主的记忆里还真有。这女人长的白皙丰满,也是京城中少有的叫人羡慕的女人之一。两口子关系和睦,进门就生了俩儿子……如今,男人死了……她该是有两个没满五岁的儿子的。没满五岁不会砍头……但至于发落到哪里了,四爷也给查了,那俩孩子……报了亡故……至于是不是真的死了,却不好查。一个女人能忍辱负重的活着,必是有什么心里放不下的。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有什么比儿子更牵动母亲的心。 林雨桐给她塞了一粒药,在头上和眉心下了几针……缓缓的,这女人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见了林雨桐。 “你?”金家的四奶奶! 两人之间本就认识的。这会子却唯有沉默。 好半晌,她才开口说:“……我还能醒?” “你要不醒,你的孩子……怎么办?”林雨桐说着留看向她,“说吧,为谁办事。你不说,才真是害了你的孩子。告诉我地方,我将孩子带出去,会将他们送到辽东的文定山。那里是金家的地方,这边的事情了了,我送你跟你的孩子团聚……” 这女人的眼里这才有了波动,“……我原本是想求许时思的……他只要找到我儿子,叫我做什么都行……他这人坏是坏,但不是恶人……他真找了……可惜,没找着……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找到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今儿在丧主家里,乱糟糟的,手机修改很困难,先给大家更了吧。 211 清平岁(41)三合一 清平岁月(41) 林雨桐皱眉,明明四爷说那许时思的家规森严,弄的那个小院子就跟个缩小版的后宫似得,在里面的女人,能接触到的人有限。 有人找到她:“怎么找的?”真是高人? 张少奶奶皱眉想了半天:“我不知道她怎么找来的……那天半夜我醒了,她就坐在我的床边。灯没点亮……但我能听出来,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女人? “多大年纪的女人?”林雨桐又追问了一句。 “听不出来年纪,但是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柔和……从我认识的女人里,还从没听过一个说话那么轻,那么柔和的女人的声音……” 林雨桐总结了一下,她想说的是,这个女人听上去就是那种特别女人的女人。 她示意她继续往下说,这一层意思她已经听明白了。 张少奶奶闭着眼睛,“……她手里拿着我儿子的护身符……那东西不值钱,就是挂在小儿脖子上的吉钱……” 嗯!铜钱铸造的时候,有时候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有点瑕疵的钱币……这东西毕竟少,有那有点头脑的,就收这种钱……然后放在寺庙里开关,当做吉钱……大户人家为了给孩子求平安的,很舍得花钱寻这个。 给这吉钱上编上好看的绳结,给孩子挂在脖子上。 “我家孩子的绳结都是我自己编的,从来不假别人的手。用的线都得是煮过之后揉搓的极绵软了,才会给孩子挂上。孩子长的快,半年都得换一次……那个东西,我是不会认错的……” 猜到了!一查到她有孩子没死,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要你做什么?”林雨桐问道。 “给我一包药,让我想办法给许时思喂下去。”说着,她就摇头,“可你知道,这些做了亏心事的人,心里有多怕。你以为他是不想回家吗?是天一黑,他宁肯不回家……在这边带着,就怕在路上出了意外。在这宅子里,我们跟关在笼子里一样,别说是出去走走了,就是相互说话说多了,都得收到惩罚。或是不给吃饭……或是……不叫穿衣服……不吃饭还能忍受,不给穿衣服……受不了那个,我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唯一见到他的机会就是被他翻牌子……可翻了牌子,药也不好下。屋里好几个人看着呢,从吃的到喝的,甚至于是身上的衣服,都是不许我们碰的……也就是除夕了,他之前就喝了些酒……我一直不假辞色,那天稍微给了点好脸,便忘乎所以了,叫我给他斟酒……我斟酒的时候,至少三个人盯着我的动作,我的手指要是敢碰酒,立马就会被拖出去……我不敢冒险,早前,我就把那个女人给我的药粉含在嘴里,然后喝了一口酒给他用嘴喂了……只要我把事情办成了,那个女人……至少会给我的孩子一碗饭吃……” 林雨桐看她:“你再仔细想想,你能提供给我的那个女人的信息越多,我能找到你我儿子的几率就越大,你们母子就能越早的团聚。你再想想……细细想想,哪怕是之前之后听到过哪怕一点别的动静,或是闻见那女人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哪怕是言谈里带出来某些习惯……这都行……” 动静?味道?习惯? 对了! “那天晚上她来找我的时候……正院那边还有动静,那天许时思没走,翻了对面一个姑娘的牌子,那姑娘本是哪个馆子出来的清倌人,倒是有一管好嗓子……那女人临走的时候我有些迷糊,恍恍惚惚的记得,她站在窗户口,将我的窗户开了一条小缝隙,听了半晌唱曲……然后说了一句‘可惜了的’……至于怎么走的,我就真不知道了。我起来还细看了,没看出房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倒是你提醒我……味道……她给窗户开了缝儿,这冷风一吹进来,我倒是闻见从窗口飘来的味道……有点像是松脂的香味……我闻的不是很真切……不敢保证……” 一个很你女人的女人,对唱曲这样的事有难以控制的喜爱,身上带着一股子松脂味儿。偏还能高来高去? 林雨桐安慰这女人:“京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要想把孩子藏匿的没人发现,除了戏班子,估计也没有别的地方了……” 张少奶奶眼睛一亮,“对!戏班子……只要戏班子……唱戏唱惯了的人,说话才会拿腔拿调……”她的眼睛炙热起来,“对了!对了!都对了!那个人不是个女人,一定是个男人。若是女人,不会那么一种看起来特别特意的女人做派……只有男人模仿女人,才会比女人更女人……我就说看她怎么那么奇怪那么别扭……你一说……就全通了!”她伸手一把抓住林雨桐,“求你……找到我儿子……” 虽说只要孩子活着,还也不愿意孩子长大了,变成了别人的玩意。 林雨桐心里不是滋味,“我家那位跟张三爷有些交情,哪怕没有这一桩子事,既然知道了,又有能力管,那就不会看着不管。你安心呆着……”说着,又掏出一个佛像一般的小木瓶子,拇指大小,用不起眼的黑丝线编的绳子,能挂在脖子上,“这个你拿着……里面有几十颗药……没日这个时辰你会醒来,然后服用一粒,能叫你继续昏睡一天一夜……别叫人察觉你醒了……你要知道,许时思身上的毒一天解不了,你就一天不能醒,否则……” “我懂!”她接过去,倒出一粒,这药的颗粒小的很,每一粒都像是小米一般大小,入了口感知就有些昏沉……但脑子模模糊糊的,还是有些知觉的。 林雨桐这才又刺了那两婆子一针,确保她们大致一刻钟以后就能慢慢醒来。这才出去,小心的翻墙出去。墙外面,四爷和金逸正在外面等着呢。见她安然无恙的出来了,两人谁都没说话,先从这里离开便是了。 府衙的后巷,这个点基本是没人。三人依次往出走,还是比较顺利的。 却不想,还没走出巷子,就听到大街上喧闹声。 金逸惊呼一声:“爹,您看……那是哪儿?着火了!” 没错!着火了!隔着半拉子城都能看见。 林雨桐就看金逸:“知道琨哥儿他们订了哪里的包间吗?可别出事了……” 四爷就接话:“没事……琳姐儿两口子都去了,有二姑爷在,出不了事。”说着,他就打发金逸,“你小心些,过去找他们,别叫他们担心我跟你娘,我们哪里去也不去,等会绕进去,要是人多,我们去府衙里呆着都行……” 金逸应了一声,抬步就走。果然,街道上乱糟糟的。 府衙现在也很忙,消防在历朝历代都有的。叫法不一,如今在府衙下就有火兵。百八十人的样子,这会子府尹大人哪里还敢干坐着,一见四爷就拱手:“见谅见谅,今日不能作陪。” 四爷顺手就拉了两匹马:“借匹马用,着火的是徐家的方向。” 哪里不着,就徐家着? 徐家那宅子可都三百年了。还不定里面藏着什么秘密呢。 这位大人正说一路过去要小心,别叫发生了踩踏,结果这位爷却要骑马,不光他自己骑,他还带人……那人还是个女人吧。 还没问出口呢,那女人利索的便上了马背。 林同意在四爷前面坐着,她这样控缰绳能好控一些。满街是障碍的时候,她不觉得四爷能比她御马的能力更好。 两人尽量避开大街道,走小巷子往过穿。这会子小巷子里的人不少,但林雨桐一路吆喝着,都朝边上站一些,马过来了,别踩着谁。这一路不少人肯定小声的骂,但有马骑的人家是等闲人家嘛?那是敢怒不敢言呀。 怒就怒吧,骂就叫人家骂两声,最多就是耽搁了他们一下,没伤着人就好。 靠近徐家了才知道这火烧的有多大,好家伙,这火光都冲天了。附近浓烟滚滚,就听见有人道:“三百年的老宅子了……据说当年徐家盖这宅子的时候一水的松木打底……” 干松木,松木本就油性大,见了火星子就着。这么大的浓烟,必然是连宅子里的花木也着起来了,那花木那么些年头了,长的茂盛粗壮,又是湿的,可不得有这么大烟吗? 这情况,别说百十来个人救火了,就是上千个救火的,也一点用处都没有了。只要维持着不再蔓延就不错了。 四爷就说:“走吧!回吧!这火没个三天三夜是烧不完的。” 也是! 两人到家的时候,琨哥儿这一串孩子也才到家门口。都没过去看,一时都急着问到底咋回事。这个谁知道,反正是着起来了。 林雨桐叫他们赶紧回家,“煮汤圆了。酒酿汤圆,一人一碗吃了赶紧睡。反正也不干咱们的事。” 璇姐儿欢呼着拉着文岚儿和英姐儿往里面去。 英姐儿进门的时候朝徐家看了一眼,脸上带出了几分笑意来。 这一把火烧的……有热闹看了…… 躺下了,林雨桐才有空把得来的消息跟四爷说了:“……想来想去,要查的还是戏班子。可这京城虽不大,可这戏班子却也不少。有名的就不说了,光是来来去去的,各地的草台班子,就不在少数。” 四爷摇头:“能熟悉京城,能摸到发落到教坊司的罪臣家眷,这必然就不是一般的草台班子能做到的。此人脱离不了教坊司……”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来了,“之前……打听许时思的消息的时候,我记得提到过一个班子……可有?” 有!喜乐班! 能摸进去就直接找到张少奶奶住的屋子,这必然是有人进去过,且观察过。又得进过那个院子,又得跟戏班子有个瓜葛的……只有喜乐班。 这是唯一存在交集的地方。 可喜乐班如今在哪? 查了一遍,被送到行宫去了。除夕那天刚被送去。 那就找他家的班主,也是巧了……班主不在,说是回老家去了,之前老家捎信说是家里老娘身子不少了,无论如何叫他回去一趟。 副班主脸上陪着笑:“……之前许二爷叫咱们给宫里演戏……年前刚安排下来,说是除夕去行宫,伺候皇后娘娘几天的戏……这事妥了,班主是一天也没敢耽搁,这都走了半个多月了。” 四爷细看了他两眼,问说:“你们班子呢……可都回来了?” 副班主摇头,干笑了两声,“估计着快了。这年啊节的都要过完了……想来也就这几天了……” 李诚看看这班主,再看看四爷,见四爷没有多问,直接起身要走,就跟了出去:“怎么?有蹊跷?” “叫人盯着这戏班子……”四爷沉吟,“只怕猫腻不在别处,就在行宫。你先去安排人,我去许府……” 结果两人还没上马呢,就见府衙的差役一路小跑着过来,“二爷,金四爷,赶紧的,出事了……我们大人在城外等着呢……” 出什么事了? 一路往城外赶,一边听着差役道:“今早儿城门一开,就有人来报案,说是城外的官道上,有个戏班子像是被杀了……摆了一地的尸首……我们大人派人去查看……还真是,是教坊司的一个戏班子,喜乐班……二十三个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没一个活口。” 嗯? 刚查喜乐班,喜乐班就死干净了。刚好又是从行宫回来之后,“你们大人已经跟许大人禀报过了?” 能不禀报吗?皇后是人家的亲妹妹。可别是行宫里出了什么事才好。 四爷就吩咐,“你去叫那个副班主,叫他去认尸。”死的是不是都是喜乐班的人,得分辨清楚的吧。 快到地方了,远远的闻见血腥味。 到了跟前,四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反抗过的,倒像是一场屠杀。 转了一遍他就往回走,看也看不出什么,最好还是得拿副班主认尸之后……再就是得仵作验一验。四爷没细看,只看尸体的摆位就知道,这些人不是毫无还手之力,而是压根就没有还手的迹象。二十三个人呢,不说反抗,最起码情况不好的时候连跑这样的想法都没有。 那就先把尸体拉回去验验再说吧。 因着看了这个,他回去胃口都不怎么好。回去跟桐桐一说,林雨桐就问说:“你怀疑这些人事先被人下药了……”她还来了兴致了,“完了我跟你去呗!” 在家闲的你是不? 琨哥儿的婚事也该说了吧! “就去看看……我主要是想找张家那两孩子……”妇孺何辜,遭这样的难。 行!想去就去。 “换身衣服,脸上捯饬捯饬。”四爷也没胃口吃了,夹着桐桐泡的菜,拌了一碗米饭,随便扒拉扒拉算了。 再去府衙的时候,四爷身后就跟了两小子,除了金逸之外,这个小子黑溜溜的,李诚多看了两眼,总瞅着有点眼熟。 二十多个尸体,停尸房也搁不下。如今都摆在府衙的前院,副班头正在那里认尸体呢。一个个的,他还都能说出名字。 二十三句具,都认了出来。 四爷又叫差役,去喜乐班,找别的人,最好是在里面干的时间长的,不拘是干嘛的,带来就行。 林雨桐围着这二十三个人转了一圈之后,停在一个瘦弱的少年的尸体边上,“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这一问,几个人都看。 是!这具尸体跟别的不同,别的脸上都没什么伤口,连蹭伤都很几乎没有,这具却不一样,他的脸上有大面积的蹭伤刮伤,而且瞧着绝对不是新伤……这么一个伤了脸的戏子,跑行宫给皇后唱戏去? 她就继续追问,“他是唱戏的还是打杂的?”就是打杂了,这上了脸了也进不了宫了。别说是伤脸,就是咳嗽一声,身上有个异味,也送不到宫里伺候皇后一出戏去。 这绝对不对! 副班头一脸的迷蒙:“……走的时候好好的。他可是台柱子,扮清隽小生,非他莫属。挑大梁的就是他了!除非……” 除非什么? 他低着头,不太敢说话,李诚皱眉:“叫你说你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个什么样子?” 这副班头便吓的噗通一声跪下,“除非……除非在行宫里受的伤……” 在行宫有没有受伤,叫周大人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但这显然是个疑点。 再就是仵作验尸,周围拿布都遮挡起来了,林雨桐也不叫在里面呆着。但里面不能看,这外面却能转转。这带回来的不光是尸首,还有戏班子的其他行头,拉了几辆马车。 看那炭盆里的炭火,就知道这些人是半夜就起来赶路,赶在天亮之前京城的。火应该是一直烧着呢,可拎了铜壶,铜壶里空空的,一口水也没有。 这要赶半晚上的路,没有热水? 没道理呀! 林雨桐拎着水壶摸了摸水壶的壶,搓出来一些非常细小的粉末。凑在鼻子下面稳了稳,就马上明白了。 这就是普通的蒙汗药。 不用等尸检结果了,这些人肯定是被迷倒了,这才毫无抵抗的被人杀了。 甚至都不用往下问,这会子几个人心里都有了答案:必然是行宫里出什么事了。 回去之后林雨桐还问四爷:“这事跟英姐儿有没有关系?” 还真不好说! 叫人去行宫查问,那边给的答复是娘娘最近心情很好,没有惩罚过任何人。喜乐班在行宫一角住着,看的很紧,并没有什么不妥当。走的时候,人还都好好的。 哪里就什么都好好的? 好好的带个脸受伤的进宫?必然是还有问题没问清楚。 四爷才说叫人再去带行宫那边的管事和侍卫回来问话呢,结果顾不上了。 徐家的火被扑灭了。然后可了不得了!据说有个想去捡点东西的叫花子,从砖缝里掏出一块乌漆嘛黑的东西来,当是铁呢,想拿去卖……人家那铁铺可不傻,重量一掂量就觉得不对。结果把拿黑乎乎的东西擦了擦,里面是金子…… 黄金啊! 哪来的? 徐家那废墟里捡的! 一时间,消息跟长了腿似得漫天的飞。一拨一拨的人往徐家涌过去。 金双和金石他们还真去了,不仅去了,人家还捡了不少,捡了还奔着府里来叫林雨桐和四爷看:“……金子就在墙缝里……也不是每一堵墙都有……但确实是不少……城防营想拦,压根就拦不住,不要命的往里跑,不知道谁说的,说地下还埋着呢,如今都是拎着锄头,一寸一寸的往下翻呢……” 英姐儿跟着听热闹,这个结果她特别满意。当年徐家家里藏着金子的事怎么被发现的。就是贺家给大表姐和姐夫的宅子紧挨着徐家的宅院。那地方当年徐家没出事的时候,是特别好的。之前也不住人,要住人就得修缮。姐夫买了一车的石料,主要是那宅子里有几口井,井沿儿都倒了,想把井沿砌起来,井口得放上大石板,每日里专门按时抬石板。应肯多花钱养几个下人,也不敢冒险。结果拉着石料的牛车因为牛受惊疯了,牛车翻了撞塌了徐家的墙,疯牛横冲进去,倒是没伤到人,却紧跟着撞到了徐家一处靠着外面的院子的院墙,给人家装了一个大窟窿。结果呢?结果里面的金子就叫人看见了。 一时间,徐家豪富,徐家连铺着茅厕的青石板下面,都铺着一层金砖的事传的满世界都是。 徐家借着守家财的名义,招徕了不好的看家护院。在京城不怎么显眼,但后来,听说徐家一处隐秘的宅子里……几乎是藏着一只军队。山中练兵,宅子就是军营。 当然……这些都是她嫁给徐醇很久之后才知道的事。 想到了徐醇,她的面色有些奇怪,又有些恍惚。 金双她们再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了。临走的时候,她低声跟林雨桐道:“舅母,我明儿想去行宫,看望我姑姑。” 之前才说行宫里有猫腻,她就急着往行宫去。 林雨桐瞬间便明白,之前一连串的中毒,杀人案,即便英姐儿没参与,但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果然,猫腻还在行宫里。 四爷就道:“正好,我明天要查的案子也跟行宫那边有关……要走跟我一块走……” 英姐儿一愣,才欢喜的说了一声‘好’。 等打发了英姐儿,林雨桐才留了金双几个,“今儿留下来吃饭,正好有事要拜托你们……” 金双一下子就坐直了,“娘,您说。” 张家那俩孩子的事,林雨桐出面还真没有金双她们出面好办,她们如今对外也是有钱人。光是从徐家得到的金子,就不是小数目,“……你们对外只说是曾经受过徐家的恩惠……愿意出大价钱买回那俩孩子……回头可以跟琳姐儿和二姑爷商量……在戏班子戏耍班子里去找找……张家的孩子,琳姐儿也是见过的,再看见了也准能认识。不要顾虑花多少银子,只要出价钱,你就应着便是……” 金双在一边应了,“回去我们就找人打听去。之前也恍惚听着,那边有个武将家里将一个教坊司的妇人赎出来了,说是跟犯事的那家是远亲,只要价钱给的多,那边报个病逝,人就弄出来了……” 这个想弄出来不容易,“只要大致打听到了消息,记得回来告诉我一声。” 嗳! 因着有事,几个人吃了饭,就匆匆告辞。林雨桐打发车亲自给送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英姐儿就过来了,习武吃早饭,然后跟着四爷一道儿出门。先去了府衙,那边倒是把行宫里的管事请来了,他们认尸,也确实是认了。这些人就是在行宫里的那个戏班子。真没出现什么特殊的事情,对他们为什么会被杀,更是一无所知。唯一不太确定的,就是脸上有伤那个,“……进宫的时候,他就带着围帽。戏班的人都说,他的身子不好,不敢见风,要护着嗓子。要不然没法唱戏……我们就想着,这也在理。他倒是撩起来叫我们看了……不过,看的是侧脸,我们的人估计也没看真切……反正他在宫里,一直是带着围帽的……应该就是他了。行宫里也不可能平白多出一个人了!” 多出来那倒是不至于,但是这位如果早在进行宫之前就被换了呢? 他是角儿,角儿有些特殊的癖好。就是要遮着脸,欲抱琵琶半遮面,这也是人家炒作的手段。这种人平时肯定是一人一个房间,不能有人打搅。便是上妆也必是不给人看的……可这一开嗓子就得露馅呀! 四爷就多问一句:“听过这人唱吗?” 管事摇头:“这个是内宫的事,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唱了必定就回露馅。 看来,这还是得到行宫里查问查问。 他自己一个人肯定不去,周大人得带着,李诚这个宗室得带着。那边怎么说也只一个女主子,瓜田李下的,咱都避着些。才过了正月十五没几天,天正冷着呢,也没人骑马,就是马车,三个人挤着一辆马车,下下棋,说说闲话。挺好! 英姐儿一个人一辆马车,被夹在中间。最前面的马车上还有跟着一起从府衙出来的行宫的管事。 路上没怎么停,吃的都是从家里带出来的食盒。差不多是吃过午饭的时候,就到行宫了。把英姐儿亲手送到里面,他们三个才忙。最好是接触过喜乐班的每个人,都能细致的问道。 却说英姐儿一路往里去,去见皇后。 她是被宫人直接带过去的,今儿的皇后跟之前就完全是两个样子的女人。头发短,便披着头纱。大红金线的头纱,将人的脸越发衬的莹白红润。到了跟前,细看她是精心装扮过的,面上一层细细的份,塞上的颜色自然极了。眼睛亮闪闪水润润的,透着无限的欢愉。 这会子,她一脸笑意的伸着手,朝她道:“快过来,叫姑姑悄悄,过个年长高了没有?” 英姐儿笑着,“姑姑今儿收拾的真好看。是还要召见命妇吗?我来的倒是不巧了。” “招待什么命妇?”许时念的手轻轻的碰了碰腮帮子,不由的又回身去看铜镜里的自己,铜镜里也看不清肤色呀,“不过是装扮的好看些,自己瞧着也欢喜。” 英姐儿又将视线投在已经摆好的琴上,“姑姑倒是好兴致。” “闲着也是闲着。”她说着,就拉着英姐儿坐,“才说打发人去找你父亲……你今儿就来了。” “姑姑想要什么,打发人去办就是了。要找我爹吗?我爹现在可忙了,前儿我打发阿丑回去,好似听那意思,是辽东那边我二舅舅来信了……怕是那边开春之后,要不太平了……他最近且忙着呢……听说要让户部从南边调粮食和银子……这事正扯皮呢,我小舅最近是我爹不叫,都不上那边去。有时候叫了,都想办法叫周大人去回话,反正他不去。刚才下马车的时候,还听见周大人说我小舅奸猾。” 许时念的手一顿,“你小舅来了?” “嗯!”英姐儿点头,“跟周大人他们在外面查办案子呢。姑姑……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许时念皱眉,“外面出什么事了?” “给您唱戏的那个喜乐班,从行宫出去就被人给杀了。”英姐儿就叹气:“我是担心您一个人害怕,才跟过来看看您。看过了就放心了!” 许时念面色微微一变:被杀了! 英姐儿垂下眼睑,只当没看见她的面色变化,转眼就说起了别的话题,“……徐家好大的家业,三百年的底蕴果然不是谁都有的……您知道那墙里藏着的金子吗?那么多……城里的百姓一夜之间好像都富起来了……昨儿好像还听我小舅跟舅妈说了一嘴,说是百姓兜里有银子了,朝廷又正好缺钱。不如就把荒山荒地朝外便宜发卖。荒地有人开垦,以后能种出粮食能多养活人口……朝廷正好筹集了资金南下从百姓的手里零碎的购买粮食以备军需……您说,这徐家真就是大燕的忠臣吗?权臣只怕是真的。要不然,怎么可能攒下那么一大笔财富来呢。” 真说起来,这徐家也太自负了。有钱在府里砌墙。看看金家,人家有钱都在墓里放着呢。说到底,这世上毁房扒屋的人多,掘人家祖坟的人毕竟是极少数。 所以,金家就比徐家安全的多。 是以,徐家本来是要拿金家做刀的,却没想到反倒是被金家给摆了一道。金家成了最后最大的赢家。 许时念还没从被杀的那一头转过神来,结果又听说,徐家的银钱全没了。 她顿时,脸上的笑意都差点维持不住了。她扶了扶额头,就道:“叫丫头带着你去行宫里转转。上次只陪着我说话了,连个行宫大致是什么模样都没看清。去吧,转一转,我也正好抽空,叫人来问问……你小舅查的案子是怎么一回事。” 英姐儿就笑着起身,“好呀!最近正好在学工笔画,回头给姑姑画一张。” 许时念点着头,叫英姐儿尽管去。人一出去,她就往后面的寝宫去,问守着寝宫的婆子。这婆子原本就在行宫伺候,只是后来才钻营上来的,忠心是有的。而且,是只能对她的忠心。 寝宫里如今就剩她一个了,许时念急忙问:“他人呢?” “出去了!”这婆子就道:“……我叫我那干闺女跟着呢,一准出不了错。” 许时念急道:“出去多久了,赶紧找来,我正有急事找他……” 她急着要找的人,一路匆匆从行宫的一处矮墙那边过来,远远的,就看见梅林里有个翠绿的身影。 不是皇后! 能在行宫自由行走的,除了徐家的大小姐也没别人。本来一肚子的心事,在碰到她的一瞬间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徐大小姐。”徐醇走过去,上前问好。 英姐儿就转身看过去,他一身白衣,外面是白锦缎的大氅,大帽子扣在头上,很有些雌雄莫辨。此刻,他将帽子褪下,好叫她看清脸一般,“我们又见面了。” 他这般温婉的笑着,如同很多很多年以前。那天,他也是站在梅花树下,红色的花瓣落在他的白衣上,衬的他整个人带着几分妖艳的美。 那时候,她心乱了,她脸红了,他成为了她魂牵梦绕的人。 此刻,他还是那个人,就这么站在眼前。 她的心,却再也不会动了。她疏远又客套的笑着,这样的表情不知道曾经演练过多少遍。然后她听见她说:“哦!是你啊!” 真好!又见面了! 真好!终于又让我站在你面前了。 你曾经后悔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那么今生,如你所愿。不用你再为我浪费时间了! 她含着笑,抬眼再看他,就听见他说:“你还记得我?” 记得!怎么会不不记得! 刻骨铭心,永生永世不会忘却!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繁琐的丧事最考验人,还有两天,还有两天才能结束。感觉完了之后我得睡两天。洗个澡,舒展身体,哪怕什么也不做,只赖在床上也行啊!太受罪了! 212 清平岁月(42)三合一 清平岁月(42) 徐醇笑问了一句:“还记得我吗?” “徐家的表哥?”徐家是母亲的外祖家,京城的圈子就这么大,亲戚套着圈子,这种关系属于那种远也不远,近也不近的关系。但徐家被父亲治罪了!徐家也因为治罪导致全家死的没剩下几个了。因此,两人这表哥表妹的关系……说说罢了,不过是相见该眼红的仇人罢了。 早些年,他们也是见过的。那应该还是孩子时候的事了。可后来,就基本不怎么见这位徐家的表哥了。只是听说这位的身体不怎么好,像是去南边休养身体带求学去了。一年难得回来两次,但每次回来,这诗会文会必是弄出偌大的名声,追捧他的人多了。隐隐的,就听到芝兰玉树的评价来。 这样的芝兰玉树……当年为何会娶她? 她是想娶璇姐儿的。 可是璇姐儿当时有更大的用处,就用自己替代了璇姐儿。要不然,那个时候,父亲没了,二叔没了。没了依仗的自己还得顾着二叔那一院子的庶子庶女,偶尔还想打听打听在冷宫里的姑姑……怎么会有缘分嫁给她。 那个时候的她啊……可真是傻啊! 眼底的那一丝复杂一闪而过,她矜持的笑着:“你怎么在这里……徐家不是已经……” 他当年在洞房掀开盖头的那一刻,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许家不是已经…… 他其实还说其他的,但长久的谦谦君子的面具带的,他说不出更刻薄的话。可便是这一句话,也犹如一盆的冷水浇了下来。应下婚事的时候,她本不知道他求娶的不是她。 人能重来一次挺不容易的,她一次一次跟自己说,别为这些狗屁倒灶的事耽搁自己的计划。可看到此人,还是忍不住刺了他一句。看到他微微变了脸色,这心里还真是舒爽了起来。 徐醇眸色深了深:“表妹若是去告密,在下等着便是。” 英姐儿轻笑一声,这个人还是这么会算计。这个时候自己去告密,给谁告密?给父亲告密吗?然后呢?然后把许时念这个皇后在行宫藏着一个少年的事捅出去。 当然想!特别想! 可惜,不能啊! 皇后还有用,眼前的这个人还有用。 而且,这两人到底有没有到自己希望的程度,还不好说呢。自己这次进宫为的不就是促成此事嘛。 英姐儿眼里只剩下娇憨,脸上的表情也带上了几分懵懂:“我要是告诉我爹了,那外祖母该多伤心?不过……表哥在这里做什么?” 徐醇一笑,眼里的神情真挚极了,“我说我在这里等表妹,表妹可信这话?” 英姐儿挑眉:“等我?表哥怎么会想到行宫里来找我……” “谁让见表妹一面这么难呢。”徐醇朝前走了两步,“表妹可知道,我爹曾经跟你家提过亲……” 那是我爹监国之后的事了。 金家起来了,你求娶璇姐儿。 许家起来了,你来求娶我! 我一辈子都在耿耿于怀,觉得你是心悦璇姐儿的。现在才知道……不是璇姐儿赢了我,而是……金家赢了许家。 她眼里露出几分嘲讽,却垂下眼睑将这一次外漏的情绪巧妙的遮住了。 这神态落在徐醇的眼里,那就是羞赧,“……你可知我爹为何会去你家求亲……” 这话问出来,英姐儿无端的厌烦起来,“你会说你心悦我!”她抬起眼睑,眼里已经不带任何情绪,冷冰冰的找不到任何温度,“但我知道,你一点也不心悦我!心悦女人?这种感情你没有!我知道你找我为什么……要是凭你动的心思,我就该回去告诉我父亲,将你千刀万剐我都不解恨!但想想我母亲,我母亲到底也是徐家的外甥女,我外祖母年纪大了,徐家的事已经叫她差点撑不住……所以,我看在这两人的身上,我不跟你计较。你想活着,你想为你徐家讨那份你所谓的公道……你找我却是无用的。我发现,你做事的法子从里到外都透着徐家的小家子气!想要又不敢伸手……你想通过我,成为我爹的乘龙快婿,这种法子蜿蜒曲折……你又何必。现在,有一条大路可直达顶端,你怎么偏不敢走了呢?” 什么? 徐醇一时没明白这么大的姑娘一脸深沉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英姐儿朝皇后的住处看了看,“……她是个需要赞美,需要陪伴,急需摆脱寂寞的女人……而且,她是皇后!皇后啊……皇后肚子里出来的孩子,那是嫡出的皇子……你知道大皇子废了,二皇子从一个小小的采女肚子里爬出来的……这皇后若是诞下皇子……不论排行,都是嫡皇子最贵重……这道理你该明白的……” 能叫宫里的女人生下公主,生下二皇子,就证明皇上的某些功能是正常的。既然妃嫔能怀孕,为何皇后不能有孕? 徐醇面色奇怪起来,深深的看向英姐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英姐儿看他:“我不信你没这么想过!” 徐醇闭眼,转瞬就睁开。是!有那么一瞬,他真有这种想法……但心里的那点底线不是说跃过去就跃过去的,“你说这些话……你父亲知道吗?” 英姐儿摇摇头:“我不是我父亲。我跟皇位上那位有没有那种所谓的感情……所以,我一直不知道我父亲不杀了他立一个幼帝的原因是什么……也许,这个孩子从我姑姑的肚子里出来便会不一样?”说着,她还带着几分纯良的笑笑,“是不是李昭的有什么关系,是姑姑肚子里出来的,那这就是我爹的外甥……只要不叫我爹知道,其实也没事啊!我爹有了亲外甥皇子,他有什么理由留着那位皇帝?” “那万一……叫你爹知道了呢?”徐醇眯眼看英姐儿,不知道许家养出许时念这样愚蠢的女儿之后,又是怎么教养出像是英姐儿这样的女儿的。许是……英姐儿像她的舅舅们,像金家人也不一定。 果然就听英姐儿笑道:“万一叫我爹知道我姑姑生的皇子不是皇上的?”她捂着嘴咯咯咯一笑,“那我爹不更得赶紧杀了李昭?要不然,就我姑姑犯的事,够我许家上下用脑袋陪葬的了。便是李昭躺在那里没能力把我们怎么样,我爹不也得防着宗室吗?宗室里绝对不会有这么一个‘皇子’混淆皇室血统的。我爹……为了自保,也得把这件事的首尾处理干净不是?你一副痴情的样子,想找我,利用我爹,利用许家……这法子是真傻!你怎么就笃定我爹为了我这一个女儿就听你摆布呢?与其如此,你倒不如暗地里算计一把,将他和许家绑在你的战车上。只要……这件事成了,我爹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那我就不明白了……”徐醇说着话,脚下却不由的朝后退了两步,“你这么帮我,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谁说我在帮你?”英姐儿闲闲的摆弄着花枝,“这想法我是一直有,但这个人是不是你,其实无所谓。不过,想法再好,我姑姑不肯配合,这也是白搭。其实她能跟皇帝生个皇子,是最好不过了。可她这个人,任性的很。再不跟委屈自己的。我也想,要不然,找个相貌英俊身体强壮的侍卫,整天再她眼前晃悠来晃悠去的,说不定这晃悠着晃悠着,就晃悠出问题了。可这些人也不行……身体强壮相貌英俊,偏偏就是不会甜言蜜语。有时候,女人需要甜言蜜语的时候比别的时候都多些。在我都要放弃这种想法的时候,你就这么出现了。刚才我去见她的时候我就纳闷呢,心说,上一次看起来,像是四十许岁的人,苍老憔悴,很有些心如死灰……可这次再见,她却如二八少女。什么能叫一个人变化这么大?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哪怕不是又碰见了心仪的人,也一定是碰上了能哄的她高兴的人和事……一看到你,我就知道,这个人必然是你了。而你又说了很多叫她欢心的话。甚至,她不惜将你冒险留在行宫里……而你,也为了防止别人泄露消息,不惜杀了那么多可能知道你行踪的人……我舅舅查的那个案子,主谋定然就是你。喜乐班要进宫给皇后唱戏,你们得了这个消息。于是,在戏班往行宫的路上,他们就已经被算计了。一定有个跟你身高体型相似的先被算计了……且一定是像是脸啊头啊脖子啊手啊之类的地方伤着了。想临时换人肯定是不成的……人数都报上去了也少不得……于是,你就跟人家偶遇了……你的卖相不错……于是,你便被拉去李代桃僵了……班子里的班头,死了吧!班子里的其他人,都知道你混进了宫却没出来,这些人也是必须得死的!于是,他们都死了……能下决心杀这些人,不惜引来这么多麻烦……你说你只是为了见我?不!你的潜意识里……已经跟我不谋而合了!” 当年,从冷宫里出来姑姑,都老成老妪一般。你不也一样上了她的床! 活了两辈子,一旦想起那一幕她就恶心。 是!恶心! 一个是自己一心意思对待的丈夫,一个是心心念念想着照顾好的姑姑。 他们是怎么走在一起的,她曾经是那么浑浑噩噩的,什么也不知道的。后半生几乎是在自我怀疑中度过的。难道我……真就连一个老妪也不如? 这辈子,她好似懂了一些。可也正因为懂了,所以,才越发的觉得那些小情小爱可笑可悲。 她就这么看着他的面色一点点的冷下去,然后听到他几乎是毫无波澜的声音:“你……你就不怕,皇后生的皇子成了皇帝,你皇后还能跟你父亲兄妹情深……你就不怕,她站在我的一边……” “这就是各凭本事的事了!”英姐儿眼里不起一丝波澜,“你若真有本事赢了我……爹,把我认输又何妨。反之,若是没有你这横插一杠子,李昭就得在皇位上始终呆着。宫里的文氏不是等闲之辈。她知道,李昭活着对她才是好的。李昭活着一天,随时都有反咬我爹的一天,太远的不能去想。但当心的,却还是能想一想的。我爹只是想叫朝堂不乱……皇后有了嫡皇子,嫡皇子登基,这可比躺在那里不知道要做个活死人多少年的李昭叫朝臣有信心多了。在他们看来,皇子终会长大的。只要好好教导,就有成为明君的一天。可李昭这个要朽不朽的腐木……一眼是能看到头的。你说的那些,那都是以后的话了。现在……我们是合作的关系,对吧?” 徐醇沉默的半晌,终还是点点头:“是的!” “金家藏的那些金子可都没有了。从此以后,你这边会很困难……甚至,这次回去,都不知道该怎么皇后交代,是吧?你一定把徐家藏着不少金子的事告诉我姑姑了!” 徐醇再一次点头,“是!” “那你依仗我的地方还有很多。”英姐儿面色渐冷,“回到她身边让她爱上你,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我很希望听到皇后回宫的消息……” 回宫了,就说明皇后的肚子鼓起来了。她得再找李昭去,得在李昭的寝宫里过夜叫人得知道夫妻同房了。 徐醇冷着脸,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来。 “你需要一件事跟她亲密起来。徐家的钱财没了,她可能一气之下要赶你……那你告诉她,金家还藏着一笔比许家更大的财富……这比财富就攥在金家那位老太太手里,你一定会把这些财宝弄到手的……”英姐儿声音低低的,这么说。 徐醇先以为是英姐儿编造了个谎言叫他去哄皇后的,可再看她的表情,他竟然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英姐儿斜眼看他,“怎么?不信?那你以为你徐家扒着金家做什么……金家要是没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你们家能一个女儿接着一个女儿的往金家嫁,有这些尚且不足兴,还想着换掉人家的孩子……到了你这里,要是金家当初没出事,你们家就不会想着跟我提亲了。你父亲一定会为你选璇姐儿的……” 徐醇不由的朝后退了两步:“你是谁?” 这绝对不是他所知道的许家大小姐。 英姐儿咯咯咯的笑,“那我是谁?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吗?” 徐醇皱眉:“都说侄女随姑姑,你跟你姑姑可真不一样。” 一样!曾经是一模一样的! 为了男人,把世上所有的蠢事都做遍了的一样。 英姐儿一笑,朝远处的亭子看了一眼,现在,姑姑一定在那里朝这边看吧。她轻轻的摇摇头,提醒对方一句:“你叫她高兴叫她快乐容易,可想叫她唯你的命是从,那你得先叫她爱上你。她……爱过人的!那个人不是李昭……你没事的时候,多学学我小舅说话做事,许是对你有些好处也不定。”说着,就用下巴朝上点了点,“去吧!她等着你呢。” 徐醇就被她说的一个人吸引了注意力,“你是说四表叔?” 英姐儿打量徐醇,“没人告诉过你,你跟我小舅有些像吗?” 徐醇皱眉,自己的父亲是对方的亲舅舅,外甥像舅舅,自己像父亲……只是,自己更文弱清隽一些而已。论起五官,他确实跟那位表叔有些像。 英姐儿带着几分嘲讽,“要不然,你以为她为何那么好说话。来个少年说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将她哄的不知道东南西北?或是你以为所谓的芝兰玉树就能博得女人的欢心?” 以后成熟了,或许是会! 但现在,还是少年的你,且没有这么大的魅力呢。 不过是少年你的样子,叫她想起了还是少女时候的她自己,想起了她曾经放在心上的另一个少年。 徐醇却不见丝毫被羞辱的羞愤,而是矜持的点点头,“那就多谢表妹了!” “咱们之间……还是别表哥表妹的称呼了……”她一把将手里的梅花和梅花上的雪揉碎扔了一地,“恶心!” 留下最后两个字,她兀自朝梅林深处走了。徒留下徐醇一个人在原地站了良久。 许时念就那么看着宛若一对璧人的一双人在白雪红梅间这么面对面坐着,心里莫名的难受起来。这一幕熟悉的很,就像是他远远的看见那个人扶着一个妇人的胳膊,一点一点的在大雪纷飞的天气里越走越远。 她扭脸问身后的人,“谁来查案子了?请来吧。我得问问,他们要查什么……” 皇后召见臣下……这也没什么? 不过是当年出了金家二爷的事之后,这件事比较犯忌讳而已。如今皇后要见,见见也行。身后的人摆摆手,茶收了,连熏香也一并给收了。 这才打发人去宣召。 四爷跟其他几个人把接触过的人差不多也大致问了一遍了。大部分人其实都是描摹不出戴着围帽那个人的样貌的。 那么结论已经出来了,这行宫里是不是混进什么人了? 这样的话……心里这么想,但却万万不敢随便说出口的。这里住的是皇后,这种事是想都不敢想的。要查,也能是私下查。 四爷都说要叫英姐儿了,该走了。结果里面说,皇后要见。 这……不像话了! 李诚皱眉:“我们是例行公事,跟皇后不相干……” 伺候的宫人脸上堆着笑,“那也请诸位移步……有宫人里外传话便是……不敢逾矩。”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大人就起身:“要见就见吧!二位未必知道宫里的消息……这位的脾气……真不大好。真要得罪了,闹腾起来。好说不好听呀!” 于是,四爷跟着两人往里面去。 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宫殿,大殿里就站着他们三个人和伺候的几个宫人,皇后没现身,他们也没行礼,只背着手站着,打量着大殿里的壁画,等着皇后着人来问。 却是等了半晌都没等到人。 四爷和周大人都能敏感一些,总觉得哪里有一双眼睛盯着这边看。这宫里的眼睛多,两人也不甚在意。 却不知道那双眼睛正是一个打扮的特别精致的妇人。她一双灼热的眼睛盯着那个一身黑袍的颇有威严的男子……只觉得他在大殿里的一举一动,才是她心里一个帝王该有的样子。只这个人站在这里,就叫人觉得,这巍峨的宫殿,只配给他! 她盯着他细看,他的手在把玩着腰里的荷包,他一定很喜欢那个荷包吧?那是谁给绣的?是从西北回来的那个蛮子……还是他纳的哪个侍妾?还有……他的手指可真好看,扳指那样的东西戴的人不多,可他戴着怎么就那么叫人觉得合适呢…… 许是她看的太专注了,那人一双眼睛看了过来。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她蹭的一下躲开了。 少年的时候,他的眼里只有肆意的笑。跟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 曾经他恨不能杀了他,恨不能金家的人死的彻底……可现在想想,之所以恨他,不过是因为一个梦。 那个梦已经变了……他也不是梦里的他…… 梦里的他? 梦里并没有他! 过去的将来的,什么事能怨怪的他身上。 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再胸中蔓延,她转过身来,慢慢的走来,然后吩咐:“告诉三位大人,就说本宫身体违和,就不见了……叫他们只管查问,问清楚了,就去忙吧!天也不早了,行宫夜里不留人!” 四爷就又被莫名其妙的打发出来了。 他出来的时候请宫人去请英姐儿,问她是要住在宫里一段时间,还是跟着一道儿回去。 英姐儿肯定是要回去的。估摸着小舅该走了,她都等着了。去跟皇后道别,却没见到人,就被打发出来了,“先跟着回去吧。最近不太平,你就不要出来跑。若是姑姑想你,会打发人去接你的。” 英姐儿知道,她的时间都留给徐醇了,所以……“回吧!” 姑侄的情分呀!抵不过男人的两句甜言蜜语! 徐醇站在亭子上,看着那个纤细婀娜的身影越走越远。他一直自诩聪明,被祖父称为芝兰玉树,又岂止是因为长的好才气高? 可饶是被祖父寄予厚望的自己,在面对这个姑娘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由的从心底蔓延出恐惧来。 是的!就是恐惧!那种难言的恐惧和害怕。 “看什么呢?”许时念走过来,声音凉凉的,“这么依依不舍吗?” 徐醇转身过去,脸上尽是温和的笑意,“您回来了?”他佯作不知,“什么依依不舍?” 许时念指了指梅林,“在里面跟英姐儿说什么呢?说了那么半天!” “她认出我来了。”徐醇尴尬的笑了笑,“您该知道,我是见不得光的。不费点心思,真怕他一出去,就把我的存在说给金家的那位四爷……” 许时念手一紧,他要是知道了,不得以为自己是那种……女人? 一时间,她对徐醇了冷了三分,“看在你还算最巧的份上,你的行踪我会保密。这宫里到底不是你该呆着的地方……走吧!我相信你能混进来,就能混出去。” 徐醇噗通一声跪下,手抚在许时念的膝盖上,仰着头,眼里已经有了泪意,“您是我最后的避风港,真的要赶我离开?” 许时念低头看他,将他的手轻轻拂开,“……走吧!你还是个孩子……许家已经失去了最大的资本,你回去,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隐姓埋名……” “徐家永远不会失去所谓的资本!”徐醇的声音低低的,“金家……金家的那位藏着的老太太,她手里攥着富可敌国的财富……” 什么? 徐醇嘴角有了笑意,英姐儿知道金家有藏着的财富,这个是他不知道的。但他也知道英姐儿好似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金家的出身,绝对不简单。 徐家是大燕朝的大家族,大燕朝的秘密徐家不知道的不多。金家起起落落,但根子……虽说是没有确实的证据,但也八|九不离十。金家跟大秦的皇室有密切的关系。 这个时候,八成就能当确凿来处理。哪怕是五成的猜测,这会子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您不知道……金家是大秦皇室的后人……大秦皇室的宝藏,可都在金家人手里攥着呢。这也就是徐家明知道金家有不妥当,但以徐家那么多年的底蕴也不拿金家硬来的原因。金家手里的宝藏,富可敌国……” 这话……他编出来自己都觉得像是真的。 许时念瞪大了双眼,心噗通噗通的跳起来,“你说……你说什么?金家是……” “是!”徐醇特别笃定,“当年想换孩子……这就是理由。那个大燕朝的遗孤,早就没了。祖父当年,找人给算过。那位老神仙就曾说过,金家乃是有帝王之相的人家……如果,大燕朝的皇室遗孤能被当做金家的底子,那么金家成功之日,便是大燕复国之时……不瞒您说,早年,那老神仙就算到了徐家会有此一难,生机只在金家。这就是一代又一代的徐家姑娘联姻金家的缘故。当年我的姑姑能去做金家的大奶奶……那是祖父跟现在金家的太太,我们徐家的老姑奶奶算计的结果。金匡不答应这婚事……是金家的太太亲手给大儿子喂的汤药里加了一味药,叫病看起来沉重……只是没想到金家那位大爷看着文质彬彬,却是个极烈的性子……后来心里大约是知道了,可偏下手的是亲娘,反倒是气病了,病了又誓死不肯吃药……这才是他多年病体不愈的真相……” 许时念盯着他:“你这话说的可都是真的?” “句句属实!”徐醇举着右手,“若有半句虚掩,叫我生不如死!” 许时念慢慢的闭上眼睛,心里是刚才再大殿里看到金老四的情景。那种之前称之为怪异的感觉,现在却觉得理所当然起来。 怪不得!怪不得只觉得他才配那大殿!如今想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睁开眼睛,严厉的看着徐醇:“告诉我……那个老神仙在哪里?如今上哪里还能找到这种大师……” 徐醇心里纳罕,但面上却真诚无比:“那位老神仙……祖父在时,就已经找寻不到他的踪影了。但是他的弟子,我好似曾经听祖父说过……不过,要寻找此人……还得时间!” “需要时间不怕!”许时念变的亢奋起来,“我有的是时间……只要找来的人是真人……” 徐醇心里松了一口气,这至少就算是把自己留下来了。但留下来了,危机并没有解除。他低声道:“找人不难,但我进出都难。您现在,从身边伺候的到行宫里进进出出里里外外的,除了寝宫那几个,哪个是属于您的人?” 什么意思? 徐醇的手再次搭在她的膝头:“您留我在身边,会有用处的。这里没有您的贴心人不怕,用不来多久,我就会将这些人都变成您的人。是您的人,就活着。不是您的人,那他们就不该出现在您的身边。您得有自己的力量,不管遭遇什么,得有帮手,得一呼百应……您是皇后,以后还会是太后……威严不是您的靠山有多硬,还是您手里攥着的力量有多强。许大人手里的力量再强大,那不是您的。您用起来不能如臂指使……那么对您来说,那就是无用的。您说呢?” 这跟早前的想法是一样的。不过那个时候,她寄希望于二哥许时思……原本指望他能单独经营出点什么。结果下了一趟江南,除了惹了一堆麻烦之外,什么都没有得到。 这才叫她彻底的心灰意懒起来。再加上文氏的事情来的太突然了,紧跟着又出了金老二的事,没再顾得上那事而已。眼前这个少年……却给了她一个契机。 留下他? 也好!只要有用,就该留下。 她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起身吧!” 徐醇这才慢慢的起身,起来时双腿已经麻痹的没有知觉了。 许时念这才想起问一声:“也不知道……我二哥怎么样了!” 徐醇噗通一声又跪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来:“药……解药……小人该死!实在是怕许二爷过问喜乐班的事。当初,喜乐班是过了他的手的……小人也是迫不得已!” 许时念低头看他,“你藏着的还不少!” “藏着的从今往后,也只为娘娘所用。”徐醇将解药又往前递了递,“不敢伤了许二爷。” 许时念转着解药:“你说……二哥经手了喜乐班的事?只为这个?” 徐醇低头:“小人要用喜乐班,二爷经手了喜乐班……偏偏的……二爷认识小人。他觉得小人长的肖似一个人,想拿小人取乐……您知道的,有些个南风馆……” 许时念面色一变:“因为你肖似一个人?你肖似谁?”说着,她就挑起他的下巴,看着他。 徐醇低声道:“是金家四爷……他觉得小人肖似金家四爷……他恨金家四爷……” 恨的人是他呀! 许时念捏着手里的瓷瓶,一头是亲二哥,一头是该恨但见了人突然就恨不起来反倒是叫她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期待和野望的男人…… 她将瓷瓶拔开,看着瓷瓶里的药:“要是没有解药……我二哥会怎么样?” 徐醇不知道对方的意思,只道:“……这药太医怕是不能完全解开,但……应该是能压制毒性……以许家来说,养一个病人而已……” 病人呀! 只是病了而已。 病了就消停了,也不用出去闯祸了。 她将药瓶在手里转了再转,只怕这解药交到大哥手上,大哥也是宁肯多个不惹事闯祸的兄弟吧。既然如此,那……她的手一翻转,那一瓶的药就从窗口倾泻而下,肆意的风将那药粉四散的吹开,然后消散于无形。 她问徐醇:“你跟我二哥的中毒跟喜乐班有关吗?” 徐醇愣了一下就明白了,然后坚定的摇头:“无关!” “那你是谁?”许时念再次看向徐醇,“想好了,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许大小姐送给娘娘的丫头……”徐醇笃定的道:“我叫豆蔻!” 许时念愣了一下,“英姐儿愿意帮你瞒着?” 她会配合的。 对许时念的说法便是,“我是徐家最后的一条根苗了……她不会看着我出事的。她怕金家的太太,她的外祖母伤心……” 许时念这才点头:“下次她再来,还得哄哄她。她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重情重义? 好孩子? 呵呵!也许吧! 那边四爷到家后,送了英姐儿回了太太的院子,金逸才低声道:“爹,刚才我在行宫外面,好似看到了大奶奶。” 谁? 小徐氏! 四爷脚下一顿,紧跟着转了方向,“你先回院子,跟你娘说一声,说我去老爷书房说点事。” 是! 可四爷这一去,金守家在外面拦了,“老爷睡了。” 睡了? 进院子的时候明明看见有小厮从屋里把炭盆端出来了,要是睡了别人能随便进出吗? 四爷看了书房一眼:“……老爷去哪了?” 没人看见进出,四郎盯着呢。可人就是不在了。 金匡这段时间,看着消停,可也没闲着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在别人家不怎么方便,屋里十多个人,我一个人在外面的车上码字。大冷天的,风呼呼的。这种感觉酸爽的很!不开车上的空调冷,开了空调闷。关键是坐在这里缩着身子码字……太难受!孩子爸埋怨我码字不挑个舒服的地方,我还没埋怨他怎么不换一辆叫我码字坐着也舒服的好车!没钱?没钱你还有理了!这一章码的,费了老劲了!凑活先看吧! 213 清平岁月(43)三合一 清平岁月(43) 花枝巷附近的一片,十多条街巷,都是夜里京城最繁华的所在。这里大大小小分布着上百家ji院,因此,来这里的人成分最为复杂。 从达官贵人到贩夫走卒,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爱来的。 因此,在这里好像是看见谁,都不会很奇怪。 当然了,也不会无聊的去注意都有谁来。一半的官员夜里的私下应酬,不在这里,也会派人来这里请某个色艺双绝的姑娘。 各自寻着自己的欢,找着自己的乐。 一条极小的胡同,胡同口挂着一盏白日看,是杏色的灯笼。但晚上看,这杏色的未免有些苍白,在一水的红灯绿招牌中,显得特别了一些。 这一点特别……除了那些没怎么在京城里走动的生客会好奇之外,常来常往的人是不会多看一眼的。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一家做的是有些特殊癖好的人的生意。在这里的女娘,都是半老徐娘。 个人的喜好不同嘛,都是风月场中的人,其实也没什么。 当然,也有不好意思的。这种癖好说出去叫人笑话,因此,好些进出里面的人,不是用袖子半遮着脸,就是干脆带着围帽,亦或者还有直接穿着大斗篷遮着头脸进去的。有关注到的,不过是莞尔一笑就过去了。 今晚这边,也还真有几个生意。 倚门卖笑的大娘打扮的不错,但比起大冷天依然敢轻衣薄裳的年轻过娘,这些大娘的打扮,就瞧着暖和多了。大毛的坎肩穿着,手里抱着暖炉,还不时的用暖炉暖暖脸,看着闲适的很。 她在招揽客人,连着进去了好几个爷们之后,她也就收了架势,将那灯笼转个方向。招牌朝着墙,就是说今晚客人满了,请想来的见谅,今儿概不招待。 她一步一摇的往回走,关了大门。 院子里所有的红灯都亮了起来,她知道,她得在门房里守着,主子正在里面说话。 院子里灯火通明,可屋子里却昏暗的很。两个穿着大斗篷的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坐着的那个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敲着,手指上有新的旧的好几道刀口子,像是被某种刻刀划伤的。 站着的那个,躬身站立着,等着坐着的那个说话。 坐着的这个有些疲惫的样子,“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 “是!”站着的那个轻声道:“……师傅,皇后对武安……好似很特别。” 什么意思? 坐着的站着的手一顿,等着对方继续往下解释。 站着的那个没有犹豫,而是特别笃定的道:“……我敢肯定,那种特别,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特别。” 武安? 坐着的人轻笑一声:“哦!是吗?皇后想怎么做?” “徐家那小子留在了皇后身边,现在不是皇后想怎么做,而是那小子想利用皇后做什么……师傅,也许,咱们久等不到的机会已经来了……只是……这个过程变数可能会多……而且,时间会久一些……” 久一些……而已! “我等的起!”坐着的这个声音听上去愉悦多了,“那个……有什么你就配合配合……不需事事跟我汇报……” “是!”这人就道,“……宫里……还继续叫按时服药吗?他现在好似能坐起来了……只是腿还不能便利行走……” 坐着的这个‘哦’了一声,“……药……分量减半吧!得叫慢慢恢复,再看看,别急……” 是! “另外……许时忠好似已经在疑心我了。”这人有些忧心,“我怕……他早晚会察觉的。” “文氏……这个人其实有时候是可以用一用的……” 两人在这里低声说话,听起来不急不躁。 四爷这边却在书房里等着,等到快子时了,才等回来了一身酒气一身便服的金匡。 “您这是……去哪了?”看样子,不像是出门了。 金匡在椅子上坐了,“我能去哪?在家里呆着呢。”他看了小儿子一眼,“别怀疑你老子……那徐家能藏那么多金子,我金家就没个躲清静的地方?你不是家主,也不是下一代家主,很多事情我不必要跟你交代,明白的吧?” 成!勉强算是一理由。 四爷也不戳破,“您心里这是不痛快了还是如何?自己喝闷酒?” “哦!”金匡只这么应了一声,也听不出来是不是敷衍,“刚才睡着了,他们在外面叫我也听不见……” 说的像是他本在密室里一样。 四爷没说话,金匡这才问:“这么急……有事?” “我大嫂……在行宫附近出现了。”他平铺直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金匡正倒茶呢,才半杯就放下了茶壶,“随她去吧!许时忠只要不赶尽杀绝,咱们跟她还牵扯着瑞哥儿呢。你大哥你侄儿等闲都不出门……这些事,你不说,他们也无从知道。就这么着吧!” 我要只为说私事,何必等到现在? 顾左右而言他,一点坦诚的意思也没有。四爷彻底的没有再说话的**,他起身的时候再提醒了一句:“有句话叫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又有句话说,天时地利人和。所以啊,这人谋事想百分百的成功,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顺应天时。您饱读诗书,何为天时,您自然比谁都明白。” 金匡靠在椅背上,也说了一句话:“你知道……子不肖父是何种感觉吗?老四……你叫为父心凉啊!” 四爷回头看他:“……人活着,为列祖列宗,为子孙后代。可您活着……说是为列祖列宗吧……往上倒腾几代,真追朔到了大秦的开国帝王身上,他要是知道他的子孙后代都干了些什么,他羞也羞死了。您做的是他希望的?说您是为了子孙后代?可您的儿子就站在眼前,一次两次三次告诉你,想要的是什么,可你愿意给我们想要的吗?父亲……收手吧!非得叫父子站在对立面上,才算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金匡没有回答,四爷也没等他回答。这是他最后一次劝说了。实在不听……实在不听,那么……他也许是该病几年了…… 对四爷来说,顶了人家的儿子,要对人家的父亲出手,从心理上来说,这个障碍还是不小的。 林雨桐特别理解他这种感觉,就低声道:“或许,不该那么着急。英姐儿明显是有问题,这丫头亲近太太,却不亲近老爷……你说,这是为什么?” 嫡亲的外祖父母,何以差别这么大? 还有,英姐儿跟琼姐儿琳姐儿更亲近,甚至还出手帮了琼姐儿。可对璇姐儿表面热情之下,其实平淡的很。对于文岚儿,不知道为何,更多的则是一种隐隐的几乎是要藏不住的敌意。 同在一个屋檐下,身份差不多的人,为何情感倾向这么明显呢? 而对金匡,她又是想干什么呢? 好吧! 四爷看桐桐,“这次是我焦躁了。”这段时间只知道忙这些狗屁倒灶的事,陪她的时间反而更少了,“明儿没事……出去转转。” 这个京城,还是比较陌生的。 林雨桐欢天喜地的应了,吹了灯睡觉! 这边的灯熄了,可外院书房的灯,整晚都亮着。 金匡一晚上都在想着一句话:父子对立! 父子对立……其实,父子可以不对立的!为父可以不为帝,只要子孙能恢复祖上的荣耀也行。老四最不想走这一步,可架不住有人希望他走这一步呢。 他缓缓的放下手里的刻刀,然后倒在榻上蜷缩成一团睡着了。 早上起来吃了饭,林雨桐收拾齐整,准备跟四爷去逛逛。天大的事情,日子得过。林雨桐还说,“开了春,有几家赏花会,我去再看看,琨哥儿的婚事是得赶紧操办了。” 四爷一边应着,一边选了一只桃花簪给桐桐插上,拉了她起身,就要出门。 谁知道四郎此时急匆匆的跑进来:“爹!娘!信!” 谁给的信? 四郎摇头,“是个乞儿给门房的,我刚好再门房,就接了,也问了,人家只说是个小姑子给他的……别的一概不知。” 四爷伸手要接,林雨桐先给拦了,“我来!” 她接过来亲自拆开,信里只一页信纸,纸上只一行字——汇慈庵了缘。 “汇慈庵?”林雨桐的记忆里还真有这个庵堂,“了缘?” 是主持师父吧? 这是叫自己去此地见此人,还是有旁的什么意思? 将信纸抖了再抖,里面也没掉落下别的东西来。 得!逛街的计划直接取消,得先去汇慈庵会一会这个了缘。 “我送你过去。”四爷照旧拉着桐桐往出走。庵堂里一般不招待男客,去了也进不了门,“我在外面转转……” 有那个邪门的石头,叫桐桐跟以前那样随便的浪,他还真就不放心。 行吧!那咱就出城。 城外汇慈庵,还不到庵堂的门口,就见那里远远的站着一个人。这人……林雨桐的印象里有过:“了缘?” “了缘见过四奶奶。”这中年姑子见礼,声音带着沙哑,“四奶奶,冒昧去请,只为请您来见一位故人最后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先更新这么多,我现在还在路上。才上了高速,到家估计就晚上十一点了。路上码字不成,我先放一章防盗,明天替换。 214 防盗防盗 清平岁月(44) 故人? 林雨桐看了了缘一眼,就跟四爷点点头,抬脚要往里面去。 却不想了缘却看了四爷一眼,“这位是金四爷吧,后山的风景不错,或许您想去看看?” 后山? 林雨桐伸手一把拽住四爷:“等我出去,一起去走走。” 还是不放心他! 成吧! “你安心在里面呆着……”四爷朝庵堂门口的桃树指了指,“我剪一些枝条……听说汇慈庵的水蜜桃是极好的……绥姐儿爱吃桃浆,怕是回吃了更爱吃桃儿……咱自己试着种种……” 林雨桐这才罢了,叮嘱金逸:“跟着你爹,就在门口林子里转转。” 回过头来,再看了缘,了缘将头低的低低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将林雨桐往里面请。 林雨桐以为见到的会是小徐氏。毕竟之前,金逸才说看见疑似小徐氏的人了,然后自己就收到这么一份信。她想着,难不成是小徐氏有什么话要单独跟自己说。 却不料,跟着了缘一路朝里,明显这不是去待客的地方,倒像是她自己住的地方。房门打开,里面简朴的很。再往里挂着灰布帘子,隐隐的有药味传出来,了缘掀开帘子,回头看林雨桐:“四奶奶,您请进。这里简陋,您多包涵。” 林雨桐抬脚往里面去。可这一进去,着里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里面虽还是简陋,但暖和。炭盆里像是竹炭,一点呛人的味道也没有。桌子上放着小药炉子,炉子里只有小炭块,上面坐着药。这不是在熬药,而是随时备着药,病人喝的时候得随时是热的。 闻闻药的味道,林雨桐皱眉,这是治疗妇人血漏的方子。 她这才抬眼朝炕上看去,炕上躺着一个面容蜡黄瘦的颧骨高松的妇人,她此时闭着眼睛,但林雨桐还是认出来了,这是——白氏? 她刚要上前,就见了缘已经过去了,手轻轻的搭在白氏盖在被子里的胳膊上,“孩子……孩子……醒醒,你要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 白氏的眼睫毛轻轻的颤了颤,勉强的睁开一条缝隙,朝林雨桐看了过来,嘴角动了动,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声音,看她的嘴型,知道她喊的是:娘! 林雨桐抿着嘴,这一声‘娘’叫的,她心里微微一叹。见了缘让开了炕前的位置,就坐过去,伸手从被窝里拉出她的手,手干枯冰凉……明明炕热乎乎的,她甚至只坐在炕口的位置,都能感觉到下面的温度,手指探到手腕,袖口都是温热的,可这手却冰凉凉的。 不用摸脉,都知道她这是病的沉重的很了。 手指轻轻的摁在脉搏上,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可不止是血漏,更严重的是子宫脱垂。这病在现代那就是手术的事,现在……自己也能给治,针灸加药物……就是一点,这个过程特别的缓慢,三五年能把人好起来就不错了。至于以后生孩子……只怕是难了。 现在她这程度,要是不能及时得到治疗,那基本是……最多三五天的事,人说没也就没了。 “娘!”白氏又叫了一声,这一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算出发出来了。 林雨桐抬眼看她:“是你要见我?” “我知道我没脸见你……”白氏看着林雨桐,因着急着说话,用的力气不小,脸上有些潮红,“……可我还是得见你……绥姐儿在金家,金家在,绥姐儿就能安稳的过一辈子……不能叫她跟我一样,没了父母,连我自己是谁我都不记得了……” 林雨桐看了了缘一眼,了缘背过身,肩膀不停的耸动着,她在哭。 林雨桐心里一叹,从刚才在门口看到她一脸憔悴,再看看这屋里……屋子不大,但很整洁。炕上铺的都是半新的,轻薄柔软。女人下身血漏,一天天的,能保持干净,屋内没有任何异味。一边的小炕桌上,粗陶罐子里插着从野梅叔上剪下来的花枝,老枝上打着花苞,瞧着也生机盎然。床头放着香熏球,瞧着普通,但那散发出来的味道,能分辨出来是安神的。还有她胳膊露出来,顺带露出来的袖口,细棉布的,揉搓的很舒服的感觉。如同跟孩子做贴身的里衣用的料子是一样的。 白氏,除了徐家和金家,无亲无故的一个女子,为什么能叫了缘这般用心的安置? 世上的可怜人多了,要了缘真就是善成这样,那这姑子庵早就成了善堂了。 林雨桐没把这事给挑破了,只低头看向白氏:“你找我来,是有话要说。” 白氏点头,手一翻,一把抓住了林雨桐的手指:“娘……我现在才明白,我以前到底有多蠢……人躺在这里了,一天一天的走到了路尽头了……反过头回想,才发现这辈子真心待我的,还是家里人……娘在我跟小姑子之间,从没偏袒过小姑子……相公对我……很好…细细回想,若不是我一心奔着徐家,若是我肯好好的过日子……那一切都会不一样……我又怎么会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可我知道,我说什么也都晚了,我对不起爹娘,对不起相公,更对不起孩子……文家表妹说的对,我没有爹娘护着,我缺一个自己的家,我怎么能叫我的孩子也过那样的日子……自从离开家,我每天都在想这件事,我悔的肠子都青了……如今,我也没多有日子好活了,真的要闭眼的时候,才发现放不下的还是相公和媛姐儿……这世上至亲至近的只剩下他们父女了……” “你想见他们?”林雨桐的眉头又轻轻簇起……叫孩子看着亲妈成了这般模样? “不!我哪里还有什么脸面见他和孩子……”白氏挣扎着想坐起来,林雨桐一把摁着,“你躺着吧,躺着说是一样的。” 白氏躺着,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我找娘来……是想要告诉您一点事……”说着,就看了看了缘。 了缘朝林雨桐点点头,慢慢的从里面退出去。 白氏这才道:“您要小心徐家……娘,小心徐家……徐家不会这么甘心的……您信我!在他们的眼里,金家没有谁不能用?我担心……我担心……绥姐儿……我不想我的女儿跟我一样,成了人家的棋子……” “绥姐儿是我的孙女,是四房的嫡长孙女,你放心,我们能尽力给她这世上最好的。尽最大的努力叫她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长大,一辈子喜乐平安……”林雨桐拍了拍她,“你歇着吧……”说着,就要起身。 “娘!”白氏抓住林雨桐的袖口,“娘……您要小心皇后……千万小心皇后……她要害您……我不知道原因……但我肯定她真的这么说了……娘,您信我……您是绥姐儿的亲祖母,您在一日,绥姐儿就有保障一日……若是您没了,姐儿在后宅可怎么办?娘……徐家不能留,得永绝后患……后患……” 后患无穷吗? 林雨桐伸手给白氏顺顺气,“好!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我知道小徐氏去过行宫,她的行踪瞒不了我,所以,她也害不了我。” 白氏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不住的点头,然后眼泪不停的流,“……这辈子……老天叫我没爹没娘,进了金家,就是老天给我的补偿……爹娘对我,现在想来,比亲生女儿也不差,原都是真心的……爹能给家里庇护,娘慈爱从不为难,我没想到的爹娘都给我想到了,两口子拌嘴了,爹娘训亲儿子也不训儿媳妇……这才是真的拿我当女儿疼的人家……可惜,好福气被我作没了……若有下辈子,我一定好好做娘的儿媳妇……我把相公放在我心上……若有下辈子……” “别说话……”林雨桐给她顺着气,不动声色的摁了睡穴,叫她睡了。看着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只留两滴泪挂在脸上,这才拿了她枕边的帕子,给她把泪擦了。 了缘急切的进来,就看到这位金家四奶奶细心的在给病人擦脸,本来煞白的脸色一下子变的更白了,眼泪几乎是瞬间就下来,愣愣的看着这边不敢动地方。 林雨桐将帕子叠好放在原位上,然后叹了一声,“没事……她只是睡着了。三两天之内,应该还无碍。回头我叫人给送药丸子来……你要是信我,就把药丸子用温水破开,每日早中晚的先喝着。喝上几个月,等身下干净了,我再告诉你该怎么办……总之,她还不到油尽灯枯不可救的那个份上……” 了缘愕然的看向林雨桐,然后三两步过来,伸手去摸炕上的人,不可遏制的呜咽出声,然后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就给林雨桐跪下了:“谢四奶奶……” “不用谢。”林雨桐叹了一声,“怎么说,到了这份上,她总还叫我一声娘。”她说着,就转过身来,伸手扶了缘,“你是她的……” “知道瞒不过四奶奶!”了缘眼里全是苦痛,“……我是她的亲娘……” 林雨桐叹了一声,“猜到了!人到了这份上,还能将她照顾的这么好的,除了亲娘也没别人了。要不是你……她都撑不到现在。这些日子,为了她的病,你费心了。” “原也不过是我欠她的!”了缘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她乳名唤作柏儿……是我跟徐家大老爷的亲生女儿……她本该姓徐的。” 什么? 了缘眼里露出几分嘲讽,“是的!她是徐家的亲生的女儿。我当年却真真是徐家的养女。我祖父名燕青君,是大燕国皇宫最后一个御林军统领。当年……徐老大人到底是怎么‘杀’了大燕末帝的,我祖父是最清楚的。既然徐老打人是‘杀’了末帝的人,那宫里必须得有人死……才能取信先帝。徐老大人一心谋国,那我祖父自然就要为了大燕以后的大业牺牲自己……宫里的守卫,几乎是没有活着的,那么多人甘愿赴死,全然不顾家人如何,就那么为大燕国给殉葬了……等到了大周朝,我父亲我叔叔们,不知道祖父死亡的真相,坚决不肯俯首,于是……也被降罪发配,最后死在发配的路上。我和母亲是被发卖到教坊的,母亲不堪受辱,一根绳子上吊,自己吊死了。我还年幼,就被徐家想办法带回去了……当年还小,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后来再细想,却才发现,徐家出现的时机就是那么巧,我爹我叔叔出事,徐家不管!明知道一般妇人都受不住教坊司,那个时候她们为何不出现……当然了,这都是很久很久以后,能静下来再想的时候才能想明白的。那个时候我还小,什么也不懂。再后来,我就在徐家养着……一天天的长大,跟徐家的大爷渐渐的有了感情。那时候,也是我傻,还幻想着能不能永远的留在徐家,哪怕是当个妾室呢……可徐家哪里是白养我们的,知道我们的事了,徐老人家便当着我的面要打死大爷……我如何能看着他死?不就是要让我嫁人吗?我嫁!我嫁的是……京城一小官。那小官姓白,他在工部任职……他祖上曾是参与修建大燕皇宫的将作监少监……” 林雨桐意外了,“你是为了白家可能存着的图纸……” “是!”了缘深吸一口气,“白家的两代人,死的都很突然,都是接了一个差事走的,然后差事没完就传来暴毙的消息……可饶是徐家也不知道白家接的是什么差事。徐老爷子原先觉得,白家是被派去修地宫去了……后来有一年,大雨下了三天三夜,皇宫里的护城河有一段都溢出来了……可奇怪就奇怪在……这溢出来的水不知道流哪去了……” 宫里有密道? 了缘又点点头,然后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油纸包来,“确实是有。白家确实是存着的,我偷了这东西,但我留了心眼,只给了徐家一半,说是还有另一半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还得慢慢找……我手里这个就是剩下的那一半。这东西对白家很重要,丢了我知道白家人不肯善罢甘休的。于是我先下手为强,在进香的路上毒死了我丈夫……事先我叫人通知了徐家大老爷,告诉他这次能拿到另一半,他果然来了……来了就看到了已经死了的人……我说是失手了,他没说不信。只把现场做成了被强盗杀了的假象,然后就带走了柏儿……我心里想着,他们都知道柏儿是徐家的亲骨肉,怎么着会善待几分,只要柏儿将来能嫁个好人家,踏踏实实的过上好日子,那么,到时我就能把这半张图纸给他……知道柏儿嫁到金家的时候,我欢喜极了。我曾经有一段天天在金家人进出的路上徘徊,我就是希望……能看看女婿是什么样的!他真是个俊朗的少年……人也端方……四爷和四奶奶在外面并无恶名,况且,都知道,四奶奶是从西北边陲来的,规矩怕也没那么严……我心里想着,大伯母其实是亲姑母,祖母是姑太太,又是这么好的女婿,日子一定能好的……刚巧,那段时间徐家大爷不在京里,我还没来得及给他,金家就出事了……我看着你们离京,可谁知道,再见的时候,我的女儿成了那般模样……” 没人告诉孩子,她其实是徐家的小姐。 甚至那知情的孩子的亲生父亲,也没有将此事挑破。她看着小徐氏将徐醇这个侄儿捧在手心,又看着她是怎么将柏儿这个亲侄女踩在脚底的……悔恨涌上心头,可……女儿成了这样,还得徐家的钱去买药。她这小庵堂,能叫孩子不忍饥挨饿就算不错了,哪里养的起个病人。所以,她乖觉的受小徐氏差遣。 直到……眼看着亲生女儿不成了,孩子一个劲的叫着绥姐儿,一口一个喊着娘。她以为孩子是知道了自己是亲娘,就说:“娘在!娘一直在。” 谁知道她哪怕迷糊着,也摇头,“你不是娘……娘在金家……” 她以为说的是小徐氏。谁知道又听孩子说:“……绥姐儿的祖母……我娘……她对我是真好……” 能叫女儿临死念着的娘,想来在孩子心里终归是不一样的。孩子的心愿没了,她得帮着了了。自己去请请不来,只能故弄玄虚了。 这些日子,昏昏沉沉的时候,女儿断断续续的说这些过往的经历……她听的想骂女儿……可人都这样了,还说什么呀? 没想到,只是想完成她的心愿,却又时来运转。现在,不管是谁说有办法叫她的女儿活下来,她都会信的。 她没有半丝犹豫的把这藏着的半张图纸递过去,“我知道这东西暂时无用……但是……这是我唯一能拿出来的东西了……昨天,我还见了那位大奶奶,她也说有法子救柏儿,可我不信她。我知道她想要什么……但我是宁死也不肯留给她的。您当我自私也好什么也罢,这东西留在这里,只能是我们母女俩的催命符……” 林雨桐还是接了过来,这东西是自己接触徐家的契机。只要小徐氏还想要这东西,迟早都会找来,她展开看了一眼,告诉了缘,“她要再找你,你就告诉她,这东西你给我了。如实相告就是了!”说着,看了床上的白氏一眼,“另外,告诉小徐氏……这个也是徐家的女儿,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小徐氏这个人……对别人是狠,但对徐家的血脉,却很珍视。尤其是在徐家已经没剩几个人的时候,她是不会难为你们的。” 了缘眼里那点希翼的光一点点暗淡了,这位四奶奶这么说,那就绝对没有再接自家女儿回去的打算的。 也是!自己贪心过了。能活着……就很好了! 林雨桐没叫她送,自己从里面出来。四爷正在看着金逸整理那些桃树枝。一捆一捆的打理整齐了,“放车上去。”见桐桐出来了,他就这么安顿金逸,然后迎过来。 才一山前,就闻见桐桐身上沾染上的药味,她笃定的问说:“是白氏?” 林雨桐讶异,“你查过这里?” 没事查这里干什么? 之前不是那姑子说见故人嘛!故人能有谁?小徐氏和白氏。对小徐氏,桐桐可没那耐心。对白氏……哪怕是看在绥姐儿的面上,也不会把事情做绝。 林雨桐点头,拉着四爷往后山去,这才把刚才的事给说清楚,“……孩子有娘没娘心理上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有个娘活着,哪怕是不能常见,在孩子心里知道我是有娘的……有娘了,心里就安稳了……” 祖父祖母再疼爱,孩子心里母亲那个位子却是谁也替代不了的。 四爷只‘嗯’了一声,桐桐就是这样,有时候嘴硬的梆梆的,但真到了事上,她是硬不起心肠的。 两人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比如了缘说的燕青君还有白家,这些东西,四爷知道,但林雨桐并不清楚,四爷跟桐桐科普这个呢。 还在正月的荒山野岭,有什么好看的。风又冷又硬的,树木光秃秃的,草枯黄的趴在地上,山阴的雪还没消融就这么覆盖着,是真没什么好看的。 不过绕到后山之后,站在高处,很清晰的能看见掩映在山林里的茅草屋。 林雨桐皱眉:“小徐氏住哪儿?” 荒山野岭,在姑子庵借着也不会住在那里呀! 四爷问桐桐:“了缘没告诉你这里住着谁?” 桐桐叹气:“她或许还是有那种叫白氏继续回金家的想法的,我没应。” 那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精子,手里总是会留点底牌的。徐家藏得深,她要是把徐家卖个彻底,小徐氏是不会容她的。 因此,她能给提示就不错了,说是不会说的。 桐桐这么一说,四爷就拉住要下去的桐桐,“那就到这里吧!没有继续看的必要了……为了绥姐儿,叫她们就在这里安静的过活吧!倒是行宫那边,确实得查一查了。许时念想杀我都有可能,怎么会想着对付你?” 说的是啊! 没道理嘛! 桐桐开玩笑:“不会是看上你了吧?”说完了自己都觉得好笑。就算是看上了,一个皇后还能再嫁他人吗?杀了人家老婆,她也当不了继室呀。 四爷也笑,凡是跟女人有关的,她总是先往这方面想,“咱不这么闹了成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却不知道许时念此刻沉沉的睡在榻上,再一次闯入了梦境的片段……玫瑰,玫瑰,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玫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 215 清平岁月(45)三合一 清平岁月(45) 没死! 那个李奴儿被谁拦了?看不清脸,但是是有一只手拉住了李奴儿的胳膊,死亡的气息离她那么近,那么近……到底是谁,是谁救了她…… 她拼命的想抬头看清楚此人的脸,可梦里太模糊了,还是看不分明。他们在一起在说什么,她想听,但是压根就听不见。 然后他们像是都在看她,然后也对她说着什么……她就看到梦里的自己急匆匆的跑到龙椅边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玉玺,然后捧着玉玺就那么跪下,高高举起,递给了李奴儿…… 不!不能!那是传国玉玺!贵为皇后的自己怎么能把玉玺交给一个异族人呢! 不能!不能! 她疯了似的嘶吼着,然后她看到一双手臂牢牢的抱着那个年岁枯槁却衣裳华丽的自己…… 这是谁? 为何一国皇后能跟一个年岁如此年轻的男子这般的亲密? 她头痛欲裂,满脑子都是玉玺。仿佛时间扭曲了一般,漩涡在不停的转……场景换了,不在皇宫……可这是哪里……她看见李奴儿一身大红的喜袍,站在金家的大门前……那个一身儒雅的白须老人……是金匡吗? 金匡身后站着谁?看不清楚! 只看见一个用大红的鸳鸯戏水的盖头盖着的新娘子,站在那人群中央……她看见,李奴儿一手将玉玺扔到金匡怀里,一手拉过新娘子……风吹起了新娘子的盖头,她看不清新娘子的脸,但是她看见了新娘子头上簪着的白菊。 这是个尚在孝期的姑娘。 李奴儿一脸的柔和,抱着新娘子如同抱着珍宝…… 这姑娘是谁,是金家的姑娘吗? 是的!一定是的! 要不然,他能用谁家的姑娘给金家换玉玺。 等等!玉玺最后在金家? 玉玺在金家,这意味着什么?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又看到了金銮殿。龙椅上坐着谁,看不清脸,只是一身龙袍显示着这人是帝王。帝王的服饰是汉人的服饰,不是异族服饰……她松了一口气。 可紧跟着,她听到一个名字,太监尖利的嗓音划过人的耳膜,“……册立皇子金启珅为太子……昭告天地神明……钦此!” 金启珅? 金启珅是谁? 她刷的一下睁开眼睛,人从床上几乎跳起来,脱口就问:“金启珅是谁?” “金启珅?”床边的男子声音清越的道,“……金启珅是金家的孙子……” 是了!是了! 金启珅是金家的孙子。 哪一房的? “四房的!”徐醇打量皇后,不知道她为何午睡起来,就问了此人的名字,“他是金家四房的嫡次子,定下了文家的姑娘为妻。” 四房的嫡次子? 文家的姑娘? 如果金启珅是皇子还被册封成了太子,那坐在龙椅上的那人是谁……这个答案在她看来,几乎是肯定的,除了金老四还能又谁? 可如果是金老四,他不是有长子吗? 为何长子不册立为太子呢? 是了!文氏!文氏! 金启珅的定下的媳妇,说什么是文家的姑娘,那分明就是……就是如今这位大皇子的胞妹,是李昭和文氏的亲生女儿。 册立前朝的后妃或是公主为妃,这不是什么新鲜事。相反,反倒是可以拉拢前朝旧臣。如果是出于这种考量的话,那个文家的姑娘就是前朝公主的身份……这一切的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自己拼命的想要改变,以为叫金老二替哥哥死了,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可惜错了错了……金老二没死,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是活着回来了。李昭成了那样躺在床上了,可文氏还是成了贵妃,成功的留在了宫里。宫里大皇子废了,可多了公主和二皇子。她在一步一步的扭转前世的命运,可该死的命运一点一点的,也在修复这个被她好似扭转过的世界。 这段时间,她是满身的疲惫。 也正是这么一股子没来由的疲惫,她躲了,逃了出来,躲在了行宫。 没想到,梦又为自己开启了一扇门。 其实……人生还有另一条路可以选。 许时念重回坐回榻上:“这些年,我对宫外,都开始陌生了……好些人家哪怕是姻亲,印象都已经淡的我想不起来了……” “您……想要详细的知道现在的金家?”徐醇敏锐的捕捉到了他想表达的意思,“金家的每个人,您都要了解……” 他把‘每个人’咬的非常重,然后颇有深意的看着许时念。 “你很聪明!”许时念拍了拍徐醇,“你是贵公子,有你的尊严。这个我明白!以后不用把自己放在宠物的位子上,我身边需要个能办事替我筹谋的人……” “是!”徐醇垂下眼睑,“在行宫,臣行动还算是方便。只是这将来,回宫了……” “回宫啊!”许时念轻笑一声,“回宫且不急。玩意真要回宫……”她一边说着,一边上下的打量徐醇,“你扮作宫娥吧,你扮作宫娥的长相也是极美的!” 徐醇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男儿大丈夫,尚且得受得住□□之辱,如今只是做钗环妇人扮相,有何不可的?没有丝毫为难的应了一声,然后才道:“……金家的篱笆牢,那位四奶奶治家异常严瑾,只怕能打探来的消息也是有点的很。其实,臣的姑母还活着,她本就是金家的大奶奶……” 许时念看他:“最了解金家的,还得是金家自己人,是吗?” “不管怎么说,姑母为金家诞下了嫡长孙。”徐醇说着,就长叹一声,“不过金家……怕是不乐意姑母回去……” “哦!”许时念又是一笑,“那就打发人,去请徐氏嘛。就说……英姐儿不小了,国舅大人又忙着国事,无暇分身,这孩子的婚事只得我这个当姑姑的和她那个当外祖母的来操持了。” 徐醇不由的想起那个叫人看不清深浅的姑娘。但还是没有犹豫,转身就出去安排了。 四爷和林雨桐刚到家,行宫那边就来人了。来了个嬷嬷,把人都打发了,在里面说话。等人都走了,林雨桐就去了三房,等了不大工夫,吴姨娘就来了:“……是为了英姐儿的婚事……” 这……倒也是合情合理。 林雨桐也没多想,孙氏还接话:“英姐儿什么都好,要是能留在咱们家,那是最好没有了。可惜咱家没有年龄合适的小子了……” 吴姨娘看了孙氏一眼,示意她少说话。以她敏锐的直觉看,这家里其实是暗潮汹涌,不定哪里藏着什么呢。 她跟林雨桐道:“之前老三还说,在辽东那边一年,别的倒是罢了。就是喜欢上庄稼了。跟乡下的汉子蹲在地头,倒是觉得浑身精神。如今回了,浑身都不得劲!” 孙氏心里冷哼,哪里是他感觉是这样,分明是刚生了两个姑娘的那两房小妾在这家里摆布不开,撺掇着自家爷往庄子上去呢。 这会子吴姨娘却当个正事来说,她还真不好驳了对方的话。 林雨桐也没在意两人的眉眼官司,“这一开春,天就暖和了。三哥三嫂要是想去庄子上住,只管去便是了。想带琅哥儿出去也行……孩子要是不愿意去,留在家里也是一样的……” 孙氏只得笑着应着,“回头我们再商量商量。” 林雨桐没有多呆,起身就回院子了。因着白氏说皇后要害自己,对行宫那边的消息,林雨桐难免就多在意几分。 回去的时候,琨哥儿正抱着绥姐儿跟四爷说话,看琨哥儿的表情,想来四爷已经将白氏的事跟他说了。 这孩子现在愈发的沉稳端肃了,等闲也不跟谁玩笑,别人也不敢跟他玩笑。这段不成功的婚姻,多少对他都有些影响。 林雨桐坐过去,叫乳母进去,把快睡着的绥姐儿叫她抱出去,这才挨着四爷坐了,跟琨哥儿说话,“我跟你爹什么事都不瞒你。白氏现在的情况就是那么个情况……只要人活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见到了。与其那个时候你没有准备,不如我们就如实的告诉你……” “我没别的想法。”琨哥儿看到了母亲的不安,“娘,儿子做事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白氏……我们夫妻缘分尽了,往后娘若是碰上宽和本分的姑娘,不拘出身,只管做主便是。” 第一次主动提出再娶。 “至于那药,母亲给我吧。我明儿亲自送去。有些事,我不出面,别人永远都有念想。” 也好! “明儿你过来拿!” 都说从一段感情走出来的最好方式,就是尽快的走进另一端感情。既然琨哥儿提了,林雨桐留道:“有个人选,过年的时候岑氏提过,当时没问琨哥儿的意思,我也没敢都应下。如今这孩子提了,我倒是觉得,岑氏提的人许是能考虑考虑。” 岑氏里李诚老婆,两边的关系,铁打的一般。早前就有提过将琼姐儿嫁到岑家去的事,这事当时没成,但只听起来,岑家各方面是不错的。 岑氏这次提的,还是岑家嫡枝的姑娘,只是这孩子时运十分不济。十三岁上定了亲,是岑家的学生。那孩子家寒,但人上进。家里瞧着好,给孩子定下了。结果小定才过,那孩子回了一趟老家,染了时疫,人没了。隔年事情淡了,家里又给定了个武将出身家的孩子,壮实的很,结果订了亲没多久,壮实的跟牛犊子的小伙子愣是病了,病的都起不了床了。人家那边就求神拜佛的,不知道哪里来的混账道士,愣是说是婚事有妨碍,这可倒是好,那边家里来了好些长辈,不求别的,只求退婚。有啥条件尽管提!本也是相好的人家,要不然也不会想着结亲。这么一说,还叫人怎么说,那边眼看就咽气的样子。这姑娘倒是好气性,言说强扭的瓜不甜,要退就给退吧。这亲事一退,那边人家的身体也好了。可这一好,越发说明岑家姑娘克夫了。 桐桐跟四爷说这情况,“……是岑氏隔房的堂侄女。关系瞧着很融洽。跟我说的时候也没敢直接说要说给琨哥儿,只问说西北那边有没有好儿郎……可话里的意思,还是想叫我考虑考虑……” 那些克夫不克夫的,四爷和林雨桐不在意这些流言。只是孩子好不好的,这个得见了才知道。 不过要是岑家这个门第和姑娘的教养,其实也是合适的。 四爷就说:“赶明你去顺王府探探音儿,我写信给七郎和十一郎,叫他们问问。” 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天一大早,琨哥儿取了药,抱了抱绥姐儿,就直接去了。四爷叫人给七郎和十一郎送了信儿,还得去一趟许家。林雨桐呢,早上先递了帖子去顺王府,那边说在家等着呢,她中午才过去。 世子妃不在家,是岑氏将林雨桐接进去的。她亲热的拉着林雨桐的手,“我们家这位爷如今跟着你们家那位,整日里神神秘秘的……以前好歹我还知道他忙什么,现在你就不能问……” “谁知道一天一天的都忙什么……”林雨桐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听说许家那位二爷的情况不咋好,估计我们家那位大姐夫逼着找解药呢……” “他也是该!”岑氏说着声音就低下来了,“那时候落井下石,哪里会想到他也有靠着你们家那位的一天。” 好像四爷是故意不给人家找到解药似得。 林雨桐就道:“天地良心,我们家那位不至于那么蠢。” 岑氏哈哈大笑,“男人小心眼起来,不比女人的心眼大多少。” 两人在内里的小厅说话,岑氏把人都打发了,“我知道你忙,无事都不登门。说吧,今儿来是有什么由头?” 林雨桐就说起了琨哥儿的婚事,不能直说把你侄女说给我儿子,防着误解了人家的意思,到时候尴尬。她就只说她的态度,“……当时这亲事,也是不挑门第只挑人。可谁知道,千算万算的,没算到金家和徐家都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这不,琨哥儿这婚事实在是意料之外。这孩子你也是看着长大,性子太端,白氏的事,到底是叫孩子心里留了影儿了。再说亲,我们就得慎重。再加上有绥姐儿这么个孩子……你知道的,我这心里的顾虑就更多了……就想着,别的都不挑,要找得找个心眼端正,明白事理的孩子。可话说回来了,一听说还有一孩子,一进门就做后娘,这不知道多少姑娘都打了退堂鼓。” 岑氏就明白了林雨桐的意思了,这还是考虑自家侄女的事了。 可淑雅那孩子,自己是知道的。当真是个稳妥的孩子!况且,便是有个孩子,那也是个姑娘家。祖父母又年轻康健,这孩子麻烦后母的机会并不多。不说多亲热吧,和和睦睦的相处这有什么难的。再则,琨哥儿是跟白氏和离了,刚生了孩子就和离。那这两人的情分能有多少?这跟死了老婆的续弦还不一样,如此进门,前面没有牌位挡着,这就是嫡妻原配。人说活人比不过死人,后娶的跟前头的比,要真遇上那长情的,你一辈子都活着牌位的阴影里。这个则没有那样的顾虑。何况,林氏这个婆婆是极好的。只看在是怎么对待那个文岚儿的就知道了。女人要是遇上个好婆婆,比遇上个好夫婿还重要。 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李诚不着调,但是家里公婆疼爱,就是上面的妯娌也是对她多有包容。如此,她才能过的顺心如意。 岑氏就道:“王爷这六十大寿就在眼跟前了。我哥哥嫂子之前还来信说,给王爷拜寿是必到的。回头啊,等我嫂子来了,我单请你过来……我娘家很有几个恰好在婚龄的小子姑娘,说不得还得请你给保媒呢。” 是说到时候请你过来相看。 事说了,岑氏还留了林雨桐吃饭。刚好世子妃也回来了,三个女人摆了一桌,吃了顿饭林雨桐就起身告辞了。 等人走了,世子妃就问岑氏:“可是应了?” 岑氏便乐:“八|九不离十。” 世子妃点了点岑氏,“你倒是抢了先机了。本我还想着求娶她们嫁的璇姐儿呢。那孩子活泼,做不了长媳,做小儿媳妇却是讨人喜欢的。” 岑氏摇头,“你别小看她,她挑媳妇挑,挑女婿就更挑了。咱家的孩子太跳脱了,人家还未必瞧得上。你看看人家给三房找的那女婿,上次来请安您可见着了?” 可要照着那个标准照女婿,可着满京城挑去,能挑出几个来? 那边在行宫里,皇后说起给英姐儿挑女婿,也是差不多这么说的,“咱们家孩子的人品相貌家世,能挑出几个匹配?可我寻思着……孩子放在哪里也不如放在您的眼皮下面叫人安心。您说呢?” 徐氏没太明白这话:“娘娘这是……说哪个?琨哥儿?可琨哥儿头里娶过一个……” “长媳太累。”许时念就说,“四房不是还有次子没成亲吗?那孩子叫什么来着?以前我还听英姐儿念叨过……说是她的三表哥是最最会体贴人的,跟她一块玩,处处都让着她。您想想……这女人过日子,可不就是要找个处处都得包容着她让着她的人吗?亲上加亲,再好没有的事。” 徐氏就是糊涂,这个时候也听出点意思了:英姐儿是皇后的侄女,文岚儿名义上是文氏的侄女,而文氏现在是贵妃。 一个皇后的侄女,一个贵妃的侄女,你怎么选? 徐氏轻轻的摇摇头:“我年纪大了,不管事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孙子父母俱在,外孙女虽然是没有亲娘了,但这亲爹总在的,哪里有我这老婆子越俎代庖的道理?” 不接这个话! 许时念好似也不怎么在意一般,轻笑了一声,“罢了!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那有件事,还真就得您来做主了……”说着,就看了身边的宫女一眼,“把人请上来吧!” 谁? 等徐氏一扭脸看到被带上来的人,顿时就愣在了当场:侄女,也是大儿媳妇。 “姑妈!”小徐氏噗通一声跪下了。 徐氏看着黑瘦黑瘦,头发几乎是已经半白的侄女,眼泪到底是下来了:“……你……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姑妈,咱家的人都没了!”小徐氏膝行到徐氏面前,“姑妈,徐家就剩下咱们娘儿俩了……姑妈,不是我心狠……是在是家里遭难,不管怎么说,我也得亲自去看看……我得看看我爹我娘是不是被安葬了……” 这一声声哭的,徐氏只觉得心都被揉烂了。这里是行宫,再哭下去就是失礼了。 那边许时念端着茶,有几分送客的意思,“她误闯误撞的,叫我身边的人给救了捡回来的。可这是行宫,怎么着也不合适留她下来……您是她的姑母,也是她的婆母……要是徐家还在,她也求不到您身上……这会子徐家没人了,便是跟您的儿子和离了,可您到底是他的亲生母亲……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安置她,全看您的。不过,我这里就不留了,先带走吧……” 徐氏除了把小徐氏带回家,还能带去哪? 林雨桐没想到一回来就有这么大的惊喜在等着她。 一进门就被等在二门的孙氏给拦住了,这话还没说呢,琼姐儿和琳姐儿急匆匆的就都来了。 什么情况这事? “你俩咋这个点回来了?”林雨桐还问这姐俩。 琳姐儿先看孙氏:“我娘捎话了,说是家里出了大事了,我哪里还敢耽搁。相公还没在家,我叫人去找了,一会子他就到。” 琼姐儿搀林雨桐,“三婶也叫人给我送信儿了。您女婿当差去了,不到点也回不了。我这着急出门,茂哥儿还睡着呢。没法子,我叫人把双娘妹妹喊过去帮我照看家里,才赶过来的。” 啥事啊! “走走走!”孙氏拉着林雨桐就走,“太太把大嫂都带回来了……你说这事闹的。大爷刚才发了好大的脾气,气病了,琨哥儿去请大夫去了……瑞哥儿不能气他爹,也不能看着他娘不管,正带着他媳妇在他爹门外跪着呢。老太太是闭门不见人,说大爷是太太和老爷的儿子,她这个做祖母的管不了。可老爷偏不在家……你三个去庄子上去了,想去找四弟吧,他还在许家没回来……我想着你去顺王府也该回来了,就没去催。一时没了主意,就把这俩丫头给叫回来了。” 这事是够闹的。 林雨桐皱眉:“太太不是去行宫了吗?”天不亮就走了,后半晌就到家可见没在行宫多呆,“可这怎么就带了个人回来?” 谁说不是呢! “这会子太太说了,说那人她便不是大奶奶,也是她的侄女,咱家没一间屋子给她住?没一碗饭给她吃?好歹还生了瑞哥儿了呢!” 林雨桐脚步就不由的快了几步,“瑞哥儿怎么说?” “瑞哥儿说,他手里有体己银子。能在城里给买个小院,说那是她娘,他在府外给他娘养老。再买上两房下人伺候……以后他娘的供奉,不走家里,都他自己负责……可太太不答应。说是一个妇道人家没法过日子,她要留侄女在身边伺候……这事不就这么僵住了吗?” 林雨桐先去大房,把瑞哥儿两口子给扶起来,“跪着把身子糟蹋坏了,你爹就能好?事情就能解决?你们哪也不许去,就在这边伺候着。等琨哥儿带了太医来,再叫太医给诊脉。之前给的方子,还是按方抓药,熬了先给喂吧。” 瑞哥儿白着脸咳嗽了一声,一边应着一边看姚氏。姚氏马上就道:“我这就去煎药。” 把这边安顿妥当了,又往太太那边去。 几个孩子都在这边聚着,在回廊里站着不敢说话。见了林雨桐和林雨桐来了,都行了礼朝后退了几步。琼姐儿跟琳姐儿暂时就不跟了,站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 林雨桐一掀开帘子进去,就看见小徐氏在窗下给燕窝挑毛,特别的仔细。细看,确实是老了许多一般。见林雨桐进来,她还讨好的笑了笑……这跟当年的小徐氏简直判若两难。 外面的琼姐儿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这一幕,想起以前的大伯娘,不由的鼻子一酸。紧跟着,她就有点明白太太了。连自己看到一个熟悉亲近的人变成这样心里都难受,更何况是太太。 大伯娘从十几岁嫁进来,到如今已经是抱孙子的年纪,在这家里生活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陪伴在太太身边,不是女儿,也亲似女儿了。谁能做到无动于衷呢? 徐氏一见小儿媳,果然就哭出来了:“你看看她……你看看她再说话……她是瑞哥儿的亲娘,你也跟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快二十年了……咱们今儿将人赶出去,明儿满大街都在说金家……这不是我偏侄女,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我没叫她跟老大两口子复合,就当这是个投奔来的亲戚,难道金家给不得一碗饭?况且,这是皇后开口叫带回来的……这个皇后,我是看不明白的。也不知道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说着,就看孙氏,“老三家的,你先带着你表姐下去歇着,我跟老四家的说会子话,吴姨娘留下伺候,剩下的都出去吧!告诉外面的几个孩子,怪冷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里守着了!” 孙氏给林雨桐打了个颜色,就皮笑肉不笑的冲着小徐氏喊了一声:“徐家表姐,您跟我来!” 小徐氏对这个称呼面无异色,还是谦卑的笑了笑,就塌了肩膀跟着出去了。 吴姨娘能气死:那位再不济,也轮不到你一庶子媳妇给脸色。这真是……不怪徐氏不喜欢她,要是换做自己是徐氏,自己也难喜欢这样的庶子媳妇。 她心里一遍叹气,一遍将门窗都给关了。然后亲手去泡茶,耳朵支棱着听那边婆媳俩的对话。 “……我本也糊涂,皇后呢……我瞅着更糊涂。”徐氏靠在榻上,面沉如水,“她之前跟我提,要把英姐儿许给珅哥儿……” 什么? 徐氏点头:“我不信她不知道珅哥儿已经定亲的事。她对你大姐算不上好,但是对英姐儿,她这个姑姑还是在心的。这事绝不是开玩笑说出来的。要是为了英姐儿想,嫁到咱们家,上面的公婆是舅舅舅妈,女婿是脾气好性子好的亲表哥……往后受不了委屈。可这里面牵扯到文岚儿,牵扯到文氏,我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但是……我看她的意思,对撮合英姐儿和珅哥儿的事,不像是心血来潮……这个时候又巴巴的把她送到我手里……我先是没应承英姐儿和琨哥儿的婚事,那这件事我能不应吗?” 别管怎么说,那是皇后呀! 林雨桐就看她:“您说的都有道理!我按着瑞哥儿的安排不成吗?哪怕是您拿体己银子,在外面置办宅子置办铺子田地,买上几房下人安顿她呢,想来家里都没人会说一个不字。我就不明白了,您怎么就非得把人留在身边呢?大哥那边……太太,您是不打算要这儿子了吗?您没看见,大哥这段日子过的有多痛快!每日里跟着名士逍遥自在……自打我进了金家门,我都没见过大哥那边高兴的笑过。您说,他的身体才好些,您非得这么着吗?” 徐氏闭了闭眼睛:“你们不明白……她搁在家里,放在我眼皮底下,对你们才是最好的。要不然……”她的声音变的轻不可闻,“要不然……什么时候在背后捅你们一刀,那才是最致命的。她是我侄女,可你们才是我的儿孙……我希望你们好好的,希望能看住她叫她好好的……不管你应不应,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你们要是容不下她,那干脆连我一起敢出去得了……” 你这就是不讲道理了! 赶不走婆婆,就得留下小徐氏。 林雨桐啥话也懒的多说了,直接起身往出走。小徐氏正在游廊便的石凳上坐着,看见林雨桐出来也没起来。孙氏在英姐儿那边的屋里朝这边看,见了林雨桐还不停的朝林雨桐招手。 林雨桐没急着过去,而是站在小徐氏边上,问说:“听说你要杀我?” 小徐氏愕然的抬头,一双眼睛黑黝黝暗沉沉的朝林雨桐脸上看过去,“你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不要紧……”林雨桐在她的边上坐下,一副谈心的架势,“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你的儿子是我想办法治好的,在我看来,我是与你有大恩的人。咱俩之间,除了白氏那些不愉快之外,我不觉得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那些年在府里,你是大嫂,我们处处以你为尊……后来,家里遭难了,我才临危受命。如果……如果当初你跟着我们从辽东回来,这家里还是你大奶奶的,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的。到现在为止,我的心态都是替别人保管钥匙的。大哥终究还是要娶亲的,也还会有新的大嫂。我还不瞒您,您喜欢这管家之权,我还真不稀罕。等到新大嫂进门,我第一时间把掌家权交出去。不信,咱们就打赌。我敢,你敢吗?” 小徐氏怔怔的看林雨桐,然后笑了:“弟妹,你啊……就是个普通的妇人,你压根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大。这世上,其实有许多事是女人能做的。女人也跟男人一样,能左右很多很多的事。男人总是小看女人,可却不知道,往往影响大局的都是小人物。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呢,是男人儿子女儿,那就是你的全部。我曾经也想像你一样……为了他我甘愿折断自己的翅膀。可惜,他不懂珍惜!” 林雨桐眉头一挑:“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这次回金家,是有大事要忙的。” 小徐氏眉头一皱,重新去打量林雨桐:“你诈我?” 林雨桐抚了抚袖子,摇摇头,“没人告诉过你,徐家人都太自以为是了吗?从一开始做出投诚的假象开始,就在自以为是。”说着,她身子朝前,附在小徐氏耳边,“我能将瑞哥儿治好,我就能不知不觉间叫你病死还没人怀疑。你要是识趣,就尽早自己滚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她就直接站起身来,转身要走。 “等等!” 小徐氏跟着站起来,“……金家我必须得留下,否则,没有价值的我只有死路一条。我可以跟你合作……有什么消息,我会提前告知你……” 林雨桐没回头,抬脚就要走,小徐氏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我是认真的!我们合作,你不会吃亏的。你刚才说的没错……我确实是要杀你!我没有杀你的动机,但或许站在我身后的皇后有……你得想想,你是怎么得罪了她,叫她非置你于死地!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我得赶紧打发人,给娘家送消息去,叫他们小心提防,省的被人钻了空子。” 有时候杀人不一定是直接要你的命! 这话一出,林雨桐蓦然变色…… 乐文 216 清平岁月(46)三合一 清平岁月(46) 夜幕好似在这一瞬间就降临了! 林雨桐深深看了小徐氏一眼,抬脚就往外走。 突听得‘呱——呱——哑——哑——’的叫声,一只不知哪里飞来的老鸹,在院子上盘旋。 屋里屋外的人,都跑出来抬头朝上看——这可不是吉兆! 自从金家出过事之后,谁的心不是紧绷着的? 林雨桐没有抬头,手里的匕首就扔了出去。紧跟着,那闹心的叫声戛然而止,砰的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刚巧,那老鸹就掉在了小徐氏的身前。林雨桐回头,也不知道看的是小徐氏,还是她脚边的老鸹,就听她的声音了几乎是含着冰碴子,说了两个字:“聒噪!” 是说老鸹聒噪?还是说小徐氏聒噪? 小徐氏只觉得连下人们都朝后退了好几步。她回了金家,呆着这院子里,然后老鸹这种只能在野外看见的东西就那么飞到了金家,被林氏给射死了,好死不死的,这老鸹还只落在了她的脚边。 金家众人只觉得心头重新被阴霾覆盖了。 林雨桐一步一步的往后走,在心里一点一点的问自己,是不是自己和四爷这次表现的太仁慈了。她想起白氏的话,留着徐家后患无穷。 徐家人擅长蝇营狗苟,可偏偏的,他们又有变态一般的耐心。为了一个计划,能数十年的守候下去。就像是当初想着换孩子一样,这得是怎么一种有耐心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试想想这事其中的风险:孩子可能夭折?可能不成才?便是成才了也可能不按照他们的意志发展? 这些事情他们想过吗?不信没想过。可还是愿意用这样的方法。 这样的人偏执的叫人觉得可怕。 林雨桐若是以一个大夫的心态去看,甚至觉得,徐家这种表现出来的东西,像是精神疾病,比如偏执狂。 偏执狂的概念便是:它是一种罕见的精神病,他的妄想系统化,不可动摇,且思维清晰有条理,不伴有幻觉或分裂症样的思维紊乱。 偏偏的,这还是个跟遗传因素有关的疾病。 徐家人表现出来的症状,即便还不到偏执成狂的那种程度。但细观察,已经很明显有了这方面的征兆。 金家和徐家人比起来,金家算是在审时度势。有机会我就冲。没机会我就猫着。随时做好能冲上去的准备,但安安稳稳的小日子未必不能过。 徐家则不同,那是瞄准了一个目标就非奔着那个目标去的。其实,以徐家现在的状态,不该悄悄的猫着,先保住命再说嘛。 可人家就是表现出悍不畏死一往直前无所畏惧的架势来。 “精神病?”四爷非常惊讶桐桐会给出的这么一个结论来,但想想,也觉得很又道理。精神病又不是痴傻病,相反,很多的精神病患者比正常人的智商都要高。且某些病,平时看着,跟正常人没有不同。 林雨桐就道:“本身这种疾病就有遗传的概率。只是有些人表现的明显,有些人表现的不明显而已。但若是从小的成长环境,或是教育,给他长久的输入一种理念。长此以往,执念越深……” “这种被特殊教育的后辈,才是徐家选出来的下一代继承人。一代又一代,如此的循环下去!”四爷马上明白了桐桐所有表达的意思,也因此,眉头越发的皱起来了。 这种人的危害,往往是叫人防不胜防的。 林雨桐甚至低头看了看绥姐儿,这孩子身上也带着徐家人的骨血。因此上,这孩子越发得精心教养。 四爷转着手中的杯子,叫人去喊金逸过来,“去请诚二爷来。” 叫李诚吗? 干嘛? 等诚二爷来了,林雨桐不放心的跟四爷去了外院的书房。这里还算是说话比较安全的地方。 “你们两口子这匆匆忙忙的,有事?”李诚身上还带着酒气,应该是从某个应酬场上才被拉来的。 林雨桐亲手去泡解酒茶,然后就听四爷开口就问了一句:“咱们兄弟,我不绕圈子,就问一句……这个位子,你家要吗?” 这话一说完,林雨桐只觉得像是什么东西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她扶着柜子才不至于摔了。 她大汗瞬间便下来了,慌手慌脚的放下茶杯,扭脸去看四爷。 四爷不好受吧,他借着坐着凳子上的动作掩饰了这个失态,可李诚还是察觉到了异样,脸色苍白,头上的汗止也止不住的,“这是怎么了?你我兄弟,有事需要我出力,你尽管言语就是了。别这么着吓唬人。” 这种泰山压顶的感觉,叫四爷清晰的明白,跟皇位有关的谋划,你最好别参与。他扭头去看桐桐,桐桐一手扶着墙,没有过来,不是她不想过来,是她此刻的感受不足以叫她走这么几步路。 好生厉害! 所以,这样的念头连动都不能动了。 不过,受也不算是白受了。至少说明,躲的远了也未必能逃得过这一层威压。 他压下本来想要跟李诚说的话,只道:“得麻烦你帮我跑一趟许家,两件事。第一,徐家的人不能留……请许时忠查行宫,皇后身边一定又许家的人。第二,珅哥儿已经定情了,我们没有要悔婚的意思。英姐儿的婚事,至亲的都会帮着相看,但不能由着皇后乱点鸳鸯谱。” 就这事啊! 就这事你也不至于的。 “还有呢?”李诚看着他越发苍白的脸,“还有什么别藏着掖着了,说出来我给你参详呀!” “告诉许时忠,徐家的人要往西北伸手,林家在那边的境况不好!”四爷又补充了一句,“提醒他注意西北的动向。” 李诚被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弄的有点摸不着北,这公的私的掺和在一起,怎么那么乱呢! 他先点头应下来,“我这就去……”然后喊外面的金逸,“大郎,给你爹请太医。” 金逸应着,但看着自家娘轻轻的摇头,就什么也不说,只先替自家爹娘送走了客人,只说是去请太医,但转了一圈却又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爹娘已经不在外院了。问四郎,四郎只说爹娘回去了,看着也不像是有事。 是!当四爷跟桐桐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掺和不该掺和的……”的时候,那股子威压好似也消失了。 但两人浑身就跟虚脱了一样,汗已经把里衣打湿完了。泡在澡盆里,两人相互检查彼此的身体,看是不是多出了印记或是别的什么……还别说,以前没有在意,现在再细看,就会发现四爷的胸口位置和桐桐的胸口位置,都多了一个像是半拉子蘑菇形状的印记来。这个印记特别浅,浅的都差点以为是原身的身体上本就有的。有时候皮肤受伤,那伤口好了留下的印记都要比这个深。若不是形状太奇怪,两人都有,都差点给忽略过去。 如果说离镇龙石太近,损害身体比较明显的话。这玩意的发现,叫两人明白,一定是有什么东西给灵魂上留下烙印了。 这可不是好事! 以林雨桐的脾气恨不能一把将那谁揪住摁在地上摩擦的他叫爸爸,但现在不能。尤其是看到四爷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丰富之后,她的心就更得静下来:“很麻烦?” 问完都觉得问了一句废话,这必然是很麻烦。 四爷伸手拉桐桐抱在怀里,“别怕!” 这事上真的已经很少碰到叫人害怕和畏惧的东西了。 “这事上所有的事情都是相生相克的。”四爷在桐桐的耳边道,“没有谁是能离开制约的。哪怕是你我也不行。我们俩……缺的就是那股子平常心。明白这意思容易,想心平气和的做到并不容易。” 嗯!四爷不用再多说,林雨桐便什么都明白了,“我懂!我不怕!” 一点也不! 四爷就笑了,果然还是桐桐。天塌下来,她都觉得能跟他一起撑着。 第二天,李诚一大早就过来了,“你昨晚上吓死我了!怎么样?好点了吗?” “气急攻心罢了!”四爷笑的跟以往一样,“没什么大事。” 金家对李诚来说,没啥秘密。四爷也交代过了金逸金嗣,别人问不能说的,李诚要是问,只管说便是了。 李诚私下问金逸了,说是家里出啥事了。金逸就说了:太太从行宫里把大奶奶带回来了,安排在外面都不愿意,家里的大爷本来身体都好些了,如今都气不了床了。回来的当晚,不知道从哪飞了老鸹,偏偏是太太定下的事,非不答应太太就要出去住。这事心里吃了气了。 遇上糊涂的老子娘,那真是谁遇上谁知道,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你交代我的事,我办了。许时忠当时没说话,可瞧着脸色不好。叫我捎话给你,说他知道了,叫你放心便是。昨晚我就留了人注意着许家的动静呢,一会子要是有消息了,自是会来禀报。”李诚说着,自己给自己倒茶,然后低声道,“昨晚那话可不敢再说了……你的心意我领了……” 四爷笑笑没说话,跟着就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家常小事,“琨哥儿的婚事叫你们费心了。” 是说跟岑家结亲的事。 李诚摆手,“咱们之间说这个就多余。我跟你说,那姑娘真是不错的姑娘,嫡枝的,教养上不差。岑家的老太太亲自写信过来,叫帮着寻亲的。那是家里真不舍得委屈的孩子。” 四爷点头,就说起了琨哥儿:“这要说亲了,说起来我们是气虚呢。这孩子到现在还没考下功名,跟岑家那样的人家,底气不足呀。” 李诚摆手:“岑家没那么些穷讲究。我跟你说,这孩子也不小了,你就不想给他安排个差事。至于功名的事,咱们家这样的孩子,很是不必太过严苛了。” 两人说着话,四郎就进来禀报:“外面有人来寻二爷。” 李诚忙道:“快!叫进来。必是许家有消息了。” 果然,得来的消息是,许家有好几辆不起来的马车出城去了。 好几辆车都往城外去了? 李诚摆手叫人下去,然后问四爷:“他这么大胆?” 许家出去这么多车,只要盯着的人就都会知道,他出城了。想杀他的人可多了去了,真不要命了。 四爷却皱眉,然后叹气:“走吧!咱俩今儿也是非出城一趟了。” 出城干嘛? 四爷还没解释呢,金嗣又进来了,“爹,有个给表小姐送东西的丫头,给了我这个。” 是一封信! 信封压根就没有密封,里面只一行字,“正阳大街路口。” 李诚恍然,“他压根就没有出城。” “嗯!”等着咱们送他出城呢。 李诚不由的骂了一声,“我却成了给他保驾护航的了。” 是!李诚是宗室,谁能想到,一个宗室里这么张扬的爷们,会护送许时忠呢? 之前两人就去行宫查过案子,现在两人继续结伴而行,有什么奇怪的? 正阳大街上,一个一身短葛带着草帽的人蹲在拐角,马车一转弯,他就过来了。车夫跳下去,他直接跳上车,就坐在车夫的位子,然后扬着马鞭‘驾’了一声,马车瞬间就往前奔去。 金逸跟李诚的护卫骑马在边上跟着,里面四爷将马车上的帘子都撩起来,叫人一看就知道里面坐着的人是谁。出城的时候,守城的过来跟李诚请安,“您跟金四爷这是去哪啊?” “许家老二还跟死人一样躺着呢,人家哥哥在上面催着呢,二爷我沦落到位那种玩意奔波卖命的份上了,还问?问个p呀!” 这么个语气,人家拱手赔笑,将这位大爷给送出城去了。 出城一上了官道,李诚就道:“我说大姐夫,进来坐呗。” “劳动二爷你跑一趟,哪里还敢进去坐?”许时忠轻哼一声,“这么着挺好!就这么着吧!” 被怼回来李诚也不以为意,连扭到一边看风景去了。 许时忠这才问四爷:“昨晚你怎么不上门?” “太太把大嫂子又请回去了。”四爷给了一个理由。 许时忠却哼笑:“你是不好意思说不答应英姐儿跟珅哥儿的婚事吧!” 四爷没言语,算是默认。 许时忠就道:“我跟你二哥之前还说起了他的婚事,说是给他找个合适的姑娘,生儿育女……你二哥只说以后遇到了合适的再说,却不热心的样子。我说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总得有个儿子……你二哥说,你的儿子多,不行给他过继一个。我前几年,恍惚听着是说要把珅哥儿过继给你二哥的……” “他生他的儿子去!”四爷直接就道,“我的儿子再多,也没多余的。这是别提!谁提也没用!” 许时忠就回头看了一眼四爷:“老四,英姐儿是你的亲外甥女,我一直觉得你疼她……” “疼她跟疼璇姐儿是一样的。”四爷回他一句,“但这婚姻大事,定下的岂能随便毁诺?文家那孩子不管是什么身份,既然应下了这婚事,我们总要庇护这孩子一辈子的……” 正是知道这个,自己这独女才越发的想找个妥当人家。 许时忠不再继续说跟珅哥儿的婚事,只道:“像是六爻那样的女婿,照着再给英姐儿寻一个。” 英姐儿那孩子……她的事她心里有数呢,且看吧。 四爷含混的应了一声,心里却想着皇后的事。皇后为何会对桐桐有那么深仇恨,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两人几乎连个交集都没有,这份恨从哪里来? 除非皇后也是个漏洞? 那桐桐原身得成为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叫一国之后忌讳呢? 四爷深吸一口气——皇后?或是太后? 可不就是太后! 英姐儿站在花园里,看着文岚儿,心道:这真是个好命的女人。公主身,大周没了,异族灭了大周,可金家却用璇姐儿翻盘,将还在为小舅和小舅母守孝的璇姐儿从灵堂里拉出去,许配了杀父杀母的仇人李奴儿,京城用一女子换了回来……在遭受了异族荼毒之后的京城,金家就是希望,就是一切。 于是,金家成了驱逐异族的英雄。然后外祖父登基了……再然后,二舅回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二舅回来的第三天,宣布外祖父退位,二舅登基了。再后来……四房的三表哥过继给了二舅,被立为太子,文岚儿为太子妃。宫里的那个文氏……她却真不知道这个女人如何了,那个时候,她浑浑噩噩,因为姑姑死了,丈夫却活着回来了。她是金家的外甥女,外祖册封她为县主,二舅册封她为郡主,到了三表哥的时候,甚至给了她封地,叫她做了个有封邑的地位超然的郡主。可她过的并不快活,一方面,她怕徐醇的过往说出去,会叫徐醇丢了命。一方面,她又忘不了徐醇和许时念做下的那些恶心事。 徐醇后半辈子都没有消停,不知怎么的,反倒是给文岚儿做了谋士一般,三表哥的皇子,除了文岚儿生的那两个,剩下的都死绝了。 金家护她一生,可她呢?她一辈子浑浑噩噩的,到底都没放下对璇姐儿的仇恨。只为一个男人。 三表哥登基之后力排众议册封了小舅和小舅母,可是璇姐儿……璇姐儿却再也回不来了。 这些话说出来不过是三言两语,可其中的酸甜苦辣,苦痛挣扎,不经历过又怎么会明白? 如果可以,这辈子,她希望武安帝不再是被三表哥册封的武安帝,武安太后不再是被追封的武安太后。 她的嘴角勾起笑意,这件事……还得许时念这个姑姑和徐醇这个曾经的丈夫……完成起来才算顺利。 只是那李奴儿……那边怎么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这会子马车到了山脚下,有一辆青篷马车在山下等着呢。许时忠扔了鞭子,直接上了那辆马车,“你们别走远了,今晚我必须赶回去。” 看着许时忠离开,四爷还回过神来。 再怎么想,皇后对桐桐的杀意也只能来自于这里。 要真是这样……那这还真有意思了:这就是一个你不想当也不能当皇帝,别人非推着你当皇帝的人生吗? 皇后要真是为了维护李家的皇权,要杀也该是把最危险的金家给杀了呀!对的!她想杀老二没杀了,人家活着呢。因此,她觉得,那条路不通,就换了一个思路。杀了桐桐……还想再当一次皇后? 这个猜想,可把四爷恶心的不轻。 不过却越想越觉得这事有点靠近真相:比如金匡,做儿子的都不愿意奔着那边去,他非去。真要叫他干成了……也轮不到四房呀! 不过,这种夺江山的事,危险重重,什么意外都可能有,也不能说全无可能。 还有一个英姐儿,这孩子很奇怪,但肯定对金家的大部分人都没有恶意的。但她到底是个变数,且不好说呢! 要真都是重新来过的人,他们的作用未必都是积极的。每个人都从自己的角度去想问题,去分辨善恶,都很容易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怪不得,总觉得事情乱呢。七手八脚的,都在里面搅和,这可真是一加一绝对大于二的一个效果。 李诚看他出神,就问说:“想什么呢?” 想怎么才能不当皇帝,努力做个普通人过点太平日子。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一愣,这要是真把自己再放回去,自己是安心做自己的雍亲王呢,还是安心做自己的雍亲王呢? 这好像还真是个问题了! 许时念不知道她心里那点想法,差不多真被四爷猜到了。她此时面对许时忠这个大哥,表情也不怎么好:“大哥来怎么不叫人说一声?” 许时忠事多着呢,跟谁客套都不会跟她客套,开门见山就问:“你二哥的事你怎么说?” 许时念眼神微闪:“我在宫里,我二哥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撒谎! 许时忠气哼哼的坐在许时念对面,“你打小撒谎的时候都不敢看我。告诉我,你二哥的事,你知道多少?” 许时念低下头掰着手指,“我二哥那样……躺着,不惹是生非,不好吗?” 许时忠愕然的看向妹妹:“那是你二哥!” “我还是你妹妹呢!”许时念眼里一下有了泪意,“我说的话你从来不信……” 许时忠看她:“是徐家的人对你二哥下手的?解药呢?” “扔了!”许时念扔出这两字之后,就道:“在这一点上,你就是不如金老二。金老二能将他弟弟送到西北……你看,金家出事的时候,要是没有四房,金家早死绝了。可你呢?怎么娇惯我二哥的,如今都抱孙子了,还是不着调。大哥很清楚,二哥是死不了的,既然死不了,怎么活不是活。”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许时忠看着妹妹,以前虽然也蠢,但绝对没有这么歹毒。甚至文氏一成了贵妃,她反倒是吓的出了宫跑行宫里来了。 可如今呢,对自己的亲哥哥都能狠下这样的心肠。 许时忠看看宫内外伺候的人,再看看这妹妹,他拍了拍手,“来人!伺候娘娘的这些个……有一个算一个,都拉出去……砍了!” 许时念顿时面色苍白,不由的朝一个角落看了过去。 许时忠也看过去,那是个模样还很清丽的姑娘,他皱眉,刚要上前,外面的人就冲了进来。 “哥哥!”许时念手抓着扶手,指节都泛白了。 许时忠叫冲进来的人出去,这才指了指那清丽的姑娘,“你……过来!” 这姑娘一步一步过来,许时忠却冷笑一声,看向许时念:“这是宫娥?” 扮相再像,这走路的姿态却难改。这武夫走路跟士子走路都是有区别的,怎么走才能走的好,走的有仪态气势,这是需要学,且要一日一日的去坚持他,慢慢的就养成了习惯。 这姑娘一步一步走来,分明就士子的走法,一步一步迈着方步,这可不是短时间就能改过来的毛病。 许时念看他哥,知道这是骗不过去了,只红着脸道:“是我物色的人怎么了?他躺在那里,就活该我在这里守活寡。” 许时忠几乎是脸都气青了,抬手就是一巴掌过去:“不知廉耻!” “我就不知廉耻怎么了?”许时念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娘活着的时候就说,女人这一辈子,最不能缺少的就是陪伴。小时候有父母兄弟姐妹陪着,嫁人了得有丈夫陪着,膝下得有孩子养着,如此,老了,等到闭眼的时候,身边才不至于没人陪。可我呢?我呢?爹娘死的早,没陪我。你忙着陪李昭,二哥只知道玩,也没人陪我。等嫁给了李昭了,连见他一面都难。到现在,膝下连个孩子都没有,哪怕是个公主也好啊!我说了,我不喜欢皇后,你能叫我做成公主也成啊!公主死了丈夫,我愿意找驸马就找驸马,我愿意找面首就找面首,谁也管不着。什么廉耻……到那个时候谁敢跟我说廉耻!可你呢?李昭你都舍不得杀……留着干嘛!你怪我不把二哥当手足,你又何曾把我当手足。我跟李昭,谁重要?你说啊!” 许时忠捏住许时念的下巴:“我不是不杀李昭,是现在还得李昭活着,懂吗?” 不懂!也不想懂! 许时忠看向跪下一边的‘姑娘’,“徐家的谁?” “徐醇!”瞒不过去了,就得认。 许时忠皱眉,仔细的打量了他几眼,面带嘲讽,“这就是所谓的芝兰玉树,可别糟蹋这么个好词了!” 徐醇低下头来,不做辩解。 许时忠问说:“想活吗?” “想!”徐醇抬起头看着许时忠,“怎么才能活?您吩咐便是。” “第一,交出徐家藏着的那些人……”这些人钻到老鼠洞里一样,隐藏的深,找起来也麻烦,费时费力,“第二,看着皇后。别叫她犯蠢!” 徐醇抬起头来,“我知道的有限……这得找姑母才行……父母他们走的太快太急,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人就没了……其实他们什么没交到我的手里……这话是实话,我以后会在您的眼皮底下,所以,我便是还藏了什么,您总会发现的。在这事上,我对您撒谎需要冒很大的风险。我不会那么做。” 许时忠‘嗯’了一声,说没说信没信,只示意他往下说。 “不过……徐家向来有准备后手的习惯……姑母就是这个后手……” 小徐氏! 许时忠倒是起身站在徐醇的面前,徐醇跪着,只能看见一双半旧的靴子,然后听到凌冽的声音:“你……所做所说的一切,都在我的眼皮底下,所以,收起你的小心思。我现在不会杀你,知道原因吗?” “知道!”徐醇淡然的道,“我活着,我姑姑才会配合。我死了,她会反扑。你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您留着我,就是想看看,我姑姑会交代的有多干净。万一还有藏着的,那么就会有人再来联系我,我是您攥在手里的饵料,这个道理我明白。” 许时忠点头,倒也算是有几分悟性,“可惜了的!” 说着,就看向在一边惊疑不定的许时念,“英姐儿的婚事,你最好少插手。” 许时念看着他准备走,没有拿徐醇如何,便也收回了利爪,温顺的‘嗯’了一声,“可你得提防文氏那个女人……她毕竟是……” 许时忠没有听她啰嗦,直接就出去了。临走吩咐了一声,“除了皇后贴身的,剩下的都换了吧。” 然后人家就那么走了。 好不容易收揽的人脉,瞬间就没有了。 许时念面色青白,要追出去问问,却被徐醇硬拉住了,他在她耳边低声道:“看!这就是我告诉给娘娘您的,没有权利,所有的一切都是虚的。您想要做的事情很多,可其实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您现在需要的是权利!” 权利! 一个女人从哪里来的权利? 徐醇声音低低的,“皇家的女人,权利要么来自于丈夫,要么来自于儿子。皇上的权利,您给了您哥哥……” 再想要权利,除非来自于儿子。 大皇子本来是她的养子,后来被自己亲手废了。 二皇子归文氏,文氏那个女人又怎么会撒手? “你叫本宫从哪里弄个儿子来?”许时念一把推开徐醇,“你还是操心操心,本宫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人手都被查了,事情自然也办不成了。 “这次不成,总有下次。只要有权利,就永远不缺人用。”徐醇跟着许时念往里面去,“娘娘,权利才是一切。您若有皇子,您就能替皇子说话,便是许大人这个国舅,也再不能像是这般对您……” “可你叫本宫从哪弄一儿子?” “只要您肚子里出来的,没人会怀疑他不是皇子?” 什么? 徐醇噗通一下跪下许时念面前,拉住许时念的手,然后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娘娘……只要怀上胎,怎么可能不是龙胎?” 许时念的手也不由的放在肚子上,“怀上……孩子?” 徐醇点头,眼里藏着一股子暗芒。 许时念脸上泛起了一丝潮红:“……可怎么才能叫他留在行宫,顺利的怀上孩子?” 徐醇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即恢复正常,“娘娘想将人留在行宫?” 自然是要将最终会胜利的那个人留在行宫……如此,以后才名正言顺。 她低低的,几乎是呢喃一般的说了一个名字,“……你可有办法?” 徐醇的手慢慢的攥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有!小的自是有办法让娘娘心想事成的。” 许时念这才满意的笑了,“……若是事成,我自是会将徐家还给你,让你徐家再兴盛三百年……” 徐醇点头应诺,感激不尽的样子。 他低头退出去,站在门口回头看那个陷入某种幻觉的女人,嘴角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 再给徐家三百年? 呵!徐家要的向来也不是这个。 他往出走,心想,姑姑大概再也出不了了。如此也好,少了个人,少了份牵绊。没有姑姑,他也一样有个合作者。 那个英姐儿,许家的大小姐。 她是个不二的合作人选。 他走到走廊上,外面站着个平时在外面伺候的小太监,在小太监跟前,他停下脚步,没看对方,却说了一句:告诉你家小姐,我需要金四爷一件贴身的东西,在顺王生辰之日就要。切记! 小太监站着没动,等人走了好长时间,才慢慢朝外面走去。 英姐儿此时正陪着徐氏在正厅里,许时忠到底是登了金家的门。请了金匡过来,家里的大小主子都在,许时忠跪在徐氏的面前:“岳母,师娘……这件事是国事,是朝事,不是家事,私事,小徐氏她您让带也得带,不让带还得带!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讲不得情面。不过您放心,不管她做过什么,看在瑞哥儿的面上,我会叫她安享余生的!” 徐氏冷哼一声:“当初,你带我闺女走的时候,也说会叫她余生安享富贵尊荣,可结果呢?” 这是许时忠在金家说不起话的原因! “要问,你只管问。人却不能带走。要带走,我先死给你看!”徐氏冷笑,“不信你试试看。” 这谁也没法说试一试。 许时忠看林雨桐,“弟妹,怕是还得劳烦你……” 乐文 217 清平岁月(47)三合一 清平岁月(47) 我? 那这可真看得起我。 林雨桐朝四爷看去,四爷轻轻点点头,低声说了两个字:林家! 说是小心林家,皇后要是有人手,也不会处处受制。说到底,还是在用徐家的人。想要问小徐氏,徐氏不答应。那就只能叫一个不能拒绝也不好拒绝的人来问了。 这个人除了许时忠也没别人。 许时忠看向一直闭眼没言语的岳父,却叫了一声:“老师?”他的语气尊敬,“您说呢?” 徐氏的手指揪着衣带,紧张的看向金匡。 金匡猛的睁开眼睛,看向林雨桐:“老四家的……” 林雨桐应了一声是,然后站起来。 金匡笑了一下,“金家娶了四个媳妇,三个都是聪明的。可论起真正的聪明精明,你是你这一辈妯娌里第一人……” “父亲谬赞了!”这一番话说的,林雨桐的心都揪起来了了。 这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金匡说这么些夸奖的话做什么?自己聪明不聪明,精明不精明的,他也不是今儿才知道的。 她蓦然发现,徐家的事真的只是徐家的事吗? 徐氏在金家和徐家之间起的是个什么样的作用?她死活不让小徐氏离开,这件事金匡没出面没表态,可这就是最好的表态。 金匡说了这么多话,什么聪明不聪明的,这分明就是在说:你最好放聪明点,别什么都往出刨! 徐氏紧张,哪里是紧张小徐氏,分明就是紧张金匡! 她这么想着,就瞟了四爷一眼。四爷的眼睑朝下一垂,这便是默认。 林雨桐颇有深意的看着一眼金匡,“老爷谬赞了,儿媳愧不敢当。既然许大人说是公事,有需要儿媳效力的地方,那唯有尽力而为,实心任事而已。” “很好!”金匡缓缓的点头,“去吧!尽力而为便很好!” 只说尽力而为,不说实心任事。尽力而为,这个尽力没有标准,尽多少力才算是尽力,不唯一。你说尽力了那便是尽力了。这就很主观了。 而实心任事,坏就坏在实心二字上。‘尽力’可以,实心就算了。 林雨桐朝金匡欠身,再朝许时忠点点头,就抬脚出去了。 许时忠意味深长的朝金匡看看,然后起身,“岳父岳母歇着吧,叫老四跟我出去一趟。” 这就是说其他人都先在屋里呆着,只叫老四陪着。 金匡睁眼看向许时忠,不置可否,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英姐儿看着父亲出去,她追了两步,“爹,我也跟着。” “呆着吧!”许时忠拦住了英姐儿,“听话,陪着你外祖母。” 英姐儿皱眉,她确实是好奇,但再跟只能叫父亲警惕。她站住脚,回过头,却见文岚儿一脸若有所思。她嘴角抿起,没到老太太身边去,却坐在珅哥儿边上,叫了一声:“三表哥!” 珅哥儿笑笑,“过去坐吧,夹在这里做什么?” 英姐儿不去,“外祖母这会子大概生我爹的气,我怕她看见我就想起我爹,更生气了。” 璇姐儿就扯了扯珅哥儿的袖子,“三哥,我跟你换。你挨着文表姐坐,我跟英表姐有话要说。” 两人换了个位子,琨哥儿在英姐儿的脸上扫了一眼,转过头来。 这会子顾不上这些小儿女情爱,也不知道母亲那边怎么样了。 小徐氏被请到了园子的亭子里,这地方一边建在假山之上,林雨桐从来没有上来过。 从上面看下去,周围三十步之外,围的都是许时忠带来的侍卫,谁也别想靠近。等她坐下,许时忠才带着四爷过来,两人进了假山的山洞。沿着山洞往上走,有个暗室,跟上面的亭子,只隔着一层皮。 林雨桐看着如同老妪一般的小徐氏,叹了一声,叫了一声:“大嫂。” 小徐氏嗤笑一声:“大嫂?我是哪个大嫂?” 林雨桐看着她:“我叫了你快二十年的大嫂了。曾经我敬重您,孩子放心的叫您教养,儿女的婚嫁也愿意听你的安排。原因无它,因为你是大嫂。家和万事兴,为了家和,没有什么不能退让的。这一声大嫂,是一句称呼,是一种关系,也是一份愿意不愿意,都存在的感情。” 小徐氏没有说话,讶异的看向林雨桐,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我以后你会恨我。” “人呐,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了。要是没关系的人,我恨的着嘛。总是咱俩有一个瓜葛的,才有这些所谓的恨呀爱的。”林雨桐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其实,恨嘛,除了您说起林家的时候我心里恨了之外,对你,我谈不上恨。不喜欢的是肯定的!可就是跟你关系这样的我,真叫我毫不犹豫的在你背后捅一刀,说实话,大嫂,我干不出来。” 小徐氏脸上的表情冷了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您被至亲之人,捅了一刀。”林雨桐将话说在明处,“如今,徐家剩下的都有谁,你很清楚。你藏着徐家许多不能叫人知道的隐秘,知道的人就更有限了吧。还有徐家老宅那把火,你说起的怪不怪。藏着那么多金银的地方,这人不贪财也就罢了,还不惜一把火将它暴露出来,我就想……你之前是不是动用过里面的银钱。他放这把火,其实就是要烧到你身上去的……这世上可从来不存在巧合这种事。” 火是英姐儿的人放的,但林雨桐不惜将它推到另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知道小徐氏的一切秘密,包括她的行动。 小徐氏冷眼看林雨桐:“烧了徐家?” 是啊!烧了徐家! 小徐氏想起那个在深山里的宅子,那个宅子被侄儿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难道的老宅也是他做的? 她的脸上有些阴晴不定,“那又如何?” 林雨桐带着几分轻嘲的语气,“大嫂,你也会下棋,这下棋……期盼上少不了一种棋子,它叫死棋,或者还能叫弃子。大嫂之前跟我说话,大有一种手握乾坤的感觉,我差点都信了。可转天,情况急转直下……我突然间就悟了,您啊,就是个弃子。完成了你的使命之后,剩下的只能是死。我打个比方,比方我现在养着一批人,这一批人不能叫人知道,最好是我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知道了人多了,这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可我又怕,万一我这出事了,还来不及安排,怎么办呢?我就得上一套保险。比如,我会给我还算是信得过的人一个信物,等我出事了,太突然了,我的继承人什么也不知道。那这个备用的棋子就有用了。她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替真正的继承人去唤醒那些因为我出事还而‘休眠’的人。这些人一旦被唤醒,他们自有他们的一套联络办法,而这套办法,那个继承人早前肯定也知道。只是,这是应急的办法,不得已不用。你就是那个将两边的环扣拉起来的那个人。他们对接上了,你的作用便没有了。不仅没了作用,还有些碍手碍脚。于是,你不死谁死!你以为你在完成什么了不得的任务,但其实,你是一步一步的被引入了死路而不自知……” “不!没道理!他没道理要杀我!他供出了我,我供出一切,他就什么也没有了!”小徐氏才不信林雨桐这一套说辞。 林雨桐摇头:“我猜,你们这位继承人,一定是个很有魄力,很有想法且敢做敢干的人。他还很固执,几乎听不进任何劝解。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小徐氏没说话,这些……其实都猜到了。 林雨桐又道:“你的想法跟他相左了,。可对?你有你的想法,你是坚持着徐家的坚持的那个人,而他不是!他有他想要的。” 是的!她觉得应该找主公,但醇哥儿对主公好似很反感。 林雨桐又进一步,“你成了人家的绊脚石。包括你手里那些留下来的人。那些人本来就是给他用的,但跟他所努力的方向不同,他要这些人有何用呢?当然是第一时间抛出来!其实你说不说都一样的,这些年迟早都会被他一点一点的抛出来的。其实,也是许大人没有耐心,要不然,灌一通水下去,什么样的地鼠它都藏不住。而我愿意跟你在这里说这么多话,第一,就是我之前说的,你是大嫂,不管怎么说,小二十年的情分总在。第二,为了瑞哥儿。你要死守着不说,那么瑞哥儿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出头儿。您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瑞哥儿为了能留下你这个娘,那样的身体,这样的天,跪在外面求大哥……你是当娘的,哪有娘不疼儿子的?这世上谁亲,也不如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亲,对吧?为了一个背叛你的娘家人,而放弃你自己的亲生儿子,这跟拿着瑞哥儿的肉去喂一头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别说了!”小徐氏蹭的站起来,“你这张嘴果然厉害!不用在这里跟我费唇舌了,你说的这么多,无外乎是动之以情……别跟我来一套……” “如果情不能动你,理不能说服你。”林雨桐也跟着站起来,“拿就是你不吃敬酒了。不吃敬酒,就只剩下罚酒。我早说了,我是个心软的人。在动罚酒之前,我先告诉你我会怎么罚你。第一,瑞哥儿大概命不会长了。我能叫他好起来,也能叫他慢慢的死去。我不怕别人知道,别人也不会知道……借着瑞哥儿因为你而病了的契机,让他一天天病的沉重,直到起不了身,忧思过度或是别的什么借口都行……用不了两年,我就拖死你儿子,你信不信?” “果然露出獠牙了!之前还说什么交情,现在……” “现在怎样?你在林家那边动什么手脚我也不问,但以我对你的了解,我猜你可能会诬陷林家通敌。只有诛九族的罪才能牵扯到我身上,才能达到要了我的命的目的。大嫂啊!你说,我的命,我儿子闺女的命,我娘家的命……这么多条命,我有什么理由不顾?平白的却去心疼你儿子?他娘都不疼他,指望我这个婶婶什么呀?你说呢!” 小徐氏眼神恶狠狠看着林雨桐,要不是知道她动起手来不是林雨桐的对手,都恨不能一口咬死她。 林雨桐好整以暇的笑,“第二呢,我会杀了背叛你你却要护着的人。其实事情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杀了现在所有活着的徐家人,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你们藏着的再多,那不过棋子。主人没了,棋子也不过是尘封在那里等着落灰的命运。你们应该应该觉得侥幸,当然了,也不全然是侥幸。徐家做法叫人恶心就恶心在,想干脆利索吧,可总好似跟你们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家里人,像是大哥二哥,像是我家那位,要不是顾忌着太太这个生母,何须跟你们客气。包括许大人,若不是心里有大姐,顾着大姐的情分,顾着太太的感受,你觉得他不会杀个彻底干净,他是惧怕杀人的人吗?再说了,你们本来就都是入了罪的人。拿着别人宽容却屡屡触及别人的底线,这种做法叫人不齿的想要呕吐!” 这话说完再看小徐氏,她前额的碎发已经被汗湿了。 杀人!最直接最有效的法子,是真真叫她觉得恐惧的。 下面许时忠露出几分兴味来,扭脸看四爷,低声问说:“她真会像她说的那么干?” 四爷没有犹豫,然后点头:“会的!” 许时忠挑眉,还要再问。上面又传来说话声,是小徐氏的:“有些话,我就算是敢说,你敢听吗?” 林雨桐坐下,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端着已经冰凉的茶水灌了一口,“你背后叫我蛮子,既然是蛮子,那就没别的,就是胆大。你说吧,这世上没什么事是我不敢听的。” 小徐氏也慢慢的坐到林雨桐面前,“你要的东西,可以给你。但是你得保证三件事。” “你说!”林雨桐将茶给她递过去。 “第一,我不想死。”小徐氏给了提了第一个条件。 “可以!”交给了缘和白氏,她们一定会好好对你的。林雨桐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就答应了。 “第二,你得保证瑞哥儿长命百岁,子孙绵延。” 这个呀,“百岁我不敢保证,我只能保证,在我活着的时候,他健健康康的。你非得要百岁,我真做不到。至于子孙绵延,这个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会请太医帮着他和姚氏调理身体,尽快叫两人生下一男半女,叫他老来有靠……这就是我能答应的。你看行不行吧!” 这倒是比什么都一口应下,来的要叫人信的过。 “第三,徐家就剩醇哥儿一条根了,保住他的命!” 可以!活着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只要保命,也简单:“我应了。” “你要的东西在我的身上……”小徐氏低声道。 什么? “是的!刺在我的身上。在我出嫁之前,我父亲请嬷嬷给我刺上去的。”小徐氏将袖子卷起来:“热蜡滴上去,就出来了。” 变|态! 林雨桐看她的胳膊,手肘之上,确实是有些奇怪的印记。像是皮肤上长了黑头的感觉一样,身上要都是这玩意……这也太难看了! 这次,林雨桐是真信了,大房两口子这些年,真就没有夫妻生活。能怀上瑞哥儿,是因为但是金伯仪压根是昏迷的状态。 像是明白林雨桐的想法,**的东西被被人窥伺了,她的脸涨的越发红了。 林雨桐偏又说了一句:“大嫂,我都有些心疼你了。舅舅他老人家,对你这个女儿,当真不存半丝爱怜之心。作为男人,明知道这般是会影响夫妻感情的,可还是这么做了。为什么?因为……她沉迷到情爱里,如同太太对老爷一样,披着徐家人的皮,可已经彻彻底底的将自己变成了金家人。所以,打从你出嫁,一这后半生不为丈夫所喜,夫妻终会走向末路,都在他老人家的算计里。” 这句话比任何一句话都锋利,直刺小徐氏心里最不愿意人碰触的地方,疼的她几乎连呼吸都不能了。好半晌才放下袖子,忍着没叫眼泪下来,“挑拨的话你说了很多了,不用再说了。我既然决定说出来,就不会有隐瞒。” 林雨桐笑笑没说话,等着她往下说。 小徐氏看向林雨桐,“其实,不用我说,你应该也知道了。太太她的心……是想着金家的!” “嗯!”林雨桐点点头,认可这个话。 小徐氏这才又张嘴道,“那你知道她死活都要留下我……”正说着呢,林雨桐只觉得有什么不对,她本能的低头,喊了一声:“趴下!”然后迅速的拉向小徐氏。 可还是晚了! 两根只有比常见的弓箭要粗了不少的箭簇射了过来。冲着林雨桐来的那一支,被惊险的躲过去,一箭射在了亭子的柱子上。而另一支箭则射向小徐氏。尽管林雨桐拉了一下,可这是强弩,本来是用来远攻的。现在却应该是近距离射过来的,速度快,力量大,对方的准头不错,因为那一拉,本来该射在胸口的位置偏了一点,但肯定还是伤到心脏了,将人这么横穿而过,林雨桐不敢冒头,只能摁着小徐氏先做急救,她朝四下喊道:“三点钟方向,距离七十……” 林雨桐听见四爷上来的脚步声了,她的心放下一点。 这边小徐氏口吐鲜血,挣扎着看着林雨桐,攥着林雨桐的袖子:“……答应我的……三件事……别忘……” 一句别忘了没说完,就这么在林雨桐面前咽气了。 林雨桐坐在小徐氏边上,刚才还在这里谈条件的人,就这么死在眼前了。 谁? 林雨桐哼笑,除了金匡,不做它想了。 差一点,反应稍微慢一点,哪怕是去回头看一下,自己都没躲避的时间了。 下手够狠啊! 上来的四爷脸都白了,这个箭还在柱子上呢,只看一下这个角度,就知道桐桐刚才有多悬,“伤哪了?” 没伤到哪,就是着急拉小徐氏的时候胳膊撞到石桌了,现在看不出来什么,明儿最多也就是青一片。 “小徐氏的尸首……”林雨桐才说出来,就听到下面有人接话:“弟妹没事就好,剩下的事我处理。”转眼人就上来,皱眉看了这情况,“刺客是我带来的,一个车夫,在马棚的顶上动的手。” 四爷跟许时忠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明白这事的严重性了,连许时忠的身边都埋着这样的刺,那哪里没被动手脚呢? 四爷提醒他:“大姐夫,去宫里吧!宫里……才是最要紧的。” 许时忠苦笑一声,“我真是傻子!是呆子!可我之前的感觉……是没错!” 将金家赶回老家,其实是做对了的! 四爷摇头:“……那情况只可能比现在还糟。” 许时忠看他:“你……”你站在哪边?想这么问,但这句话实在是问不出口了。 哪有叫人家父子相杀的? 许时忠轻笑一声,洒然一笑,“你就算是站在我对面,那也是情理之中。” 四爷看着那箭簇,也笑了一下,没回这话。心里却道:站在谁一方,其实没多大差别的。但谁要桐桐的命,我就要谁的命。 他拉着桐桐就走,什么话也没留下。下了假山,他直接将桐桐抱起来,回院子去了。 许时忠看着那背影,不知道为何,心里生出几分羡慕来。 若是平安还活着……若是平安还活着…… 若是平安还活着,看着自己和她的父亲为敌,会如何呢?不论如何,夹在中间的都是她。她是个看似开朗,却心里敏感的女子。她不是刚才那林氏,林氏是个天塌下来能靠肩膀扛的主儿,平安不是!她看着骑马射箭,像男子一样,但其实……她的肩膀压根就担不住事。 许时忠吩咐下面的人:“将尸首带回去。” 金家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过来了,金启瑞扶着金伯仪过来,“……尸首留下吧……人死了,总得留几分体面。” “你放心!”许时忠看着金伯仪和金启瑞,“我……” “我怎能放心?”金启瑞拦住许时忠的去路,“我母亲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子却成了那般模样。你们还要带尸首走……” “大表哥!”英姐儿走上前了,拉了拉金启瑞的袖子,“您别说话,叫我跟我爹去说。”她疾步走过去,脸上还带着像是刚睡醒的红晕,站到许时忠身边,“爹!您这样带着人去,可叫女儿以后还怎么进金家的门?您带大舅妈的尸身回去是想要找什么吗?这样好不好,你把我舅妈的尸首放到密室去,我带着阿丑按照爹的要求去做,行吗?”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密室?”许时忠看向闺女。 英姐儿嘟嘴,“我娘在我小时候就带我来过呀!还告诉我,要是捉迷藏不可以躲在里面,要不然睡着了,别人就找不见了。” 许时忠的面色这才好些。他今儿是在是不想跟金家再掰扯下去了,关键是谁也不知道哪里会不会再射来一支箭来。 他叫英姐儿附耳过去,说了一遍,这才叮嘱,“这事……谁都不要提。也不要再想着在金家留了,跟我回去吧。” 短期内是不能在金家了。 英姐儿特别乖巧,应了之后叫招手叫了阿丑,往假山去了。 除了林雨桐和四爷,谁也不知道那父女俩从小徐氏身上带走了什么。他们是走了,可留下了看守的人。从收殓到入葬,全城有一队人马守着,十二个时辰轮班。 这丧事办的简陋,吊唁的人也不多。灵堂小,里面的炭盆放的多的很,说是为了瑞哥儿的身体,但林雨桐知道,这是增高温度,加快尸体的腐烂。停灵二十一天,才给安葬了。 尸体一般十五天就腐烂了,如今二十七八度的温度下,放了二十天,密封在棺木里,但可想而知,便是埋下去,也不怕人开棺了,尸身上什么东西都不会留下。 人不可能送回金家的祖坟,徐家的祖坟也不在京郊。人没法下葬,就暂时放在庙里寄存着。 那就只能如此了。 处理了小徐氏的葬礼,瑞哥儿病了一场。林雨桐去看了,这孩子很懂道理,“我知道的四婶,这事跟您和我四叔都不相干……我爹告诉我……四婶,我先养养身体,等身体养好了,天也暖和了,我跟我父亲想回辽东去。想想在书馆的日子还挺好的,我们想回去,继续把学馆办下去。二叔就在银州,相互有个照应。顺便的,我也想让我母亲安葬。哪怕是不葬在金家的祖陵里,我也想在附近给我母亲找个安身的所在。叫她入土为安!” 林雨桐拍了拍瑞哥儿的肩膀,又给姚氏叮嘱了许多话,才出去了。 等人走了,姚氏问说:“真要回去?” 瑞哥儿点头:“我娘的事……里面的干系甚大。要不走,咱们的麻烦更大。她知道的秘密,别人未必相信她没告诉过我或是你……与其那样,倒不如咱们一走了之。走远了,日子就消停了。消停了,我也能多活几年。” 姚氏忍下眼泪,应了一声。 “只是委屈你,刚跟娘家人团聚,又要跟我远走别处了。”金启瑞咳嗽了一声,“你也别抱怨,谁叫咱们都跟徐家扯不清的关系呢。” 是! 事情的变化快的叫人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了,才觉得哪里不对。大房准备要走的事,没瞒着人。可府里,不管是老爷还是太太,都不露面,算是默认了。那个老太太,除了在院子里,几乎都不出来,从不多管闲事。 三房就是迟钝,也觉察出不对来了。孙氏就说:“你不是朝着要去庄子上吗?走!走吧!庄子上挺好的!挺好的!” 比这血呼啦的在家里还闹刺客啥的好吧。 三房利索的想走,林雨桐没拦着,可是到了城门就被拦住了。 不叫金家人出城。 三爷回来心惊胆颤的找四爷:“这是要出事啊!” 出不了事,“既然暂时不叫出,那就别出。估摸着是辽东那边要打仗了。二哥在那边,咱们作为家眷,能去哪呀?” 别说你走不了,便是大房,也暂时是走不了了。 许时忠没再叫四爷说过任何大事,外面的消息都是李诚和路六爻贺知庭都带回来的。 晚上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林雨桐将准备好的木牌拿出来,第一个拿出来的是金匡。 四爷看了看,仍在一边,“他最近吃的可好?” 挺好的! 吃的好喝的好,最多再有半年,嘴歪眼斜半身不遂不能言语……但很快,他的身体就会出现各种不适的,像是中风前兆的症状。 他的饭菜有人试吃,他的茶有人试喝,他小心的很。 可这有什么关系呢? 四爷低声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是说对金匡出手的事吧。 林雨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微微有些不适。” “那就停下来。”四爷伸手翻了另一个木牌子,是英姐儿,“她,可用!” 跟打牌一样,自己不能动手,那就借力打力。 林雨桐‘嗯’了一声,自己出手,不过是小试探一下镇龙石的底线而已。 四爷没说话,将金匡和英姐儿的牌子朝一边一推,就不管了。桐桐手里还有两张木牌,四爷翻开一张,上面写着皇后。四爷就好奇,桐桐的另一张牌上写着谁,“反过来看看!” 林雨桐犹豫了一瞬,但还是翻了过来。 四爷看过去,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和一个符号——老太太? 对老太太存疑。 这位老太太自打来了京城,低调的都快忘了这府里还有这么一号人。可这府里不管出多大的事,她都报纸着这种不变的低调,或者说是冷漠……“这跟在辽东的热情截然不同。任何一场常态的,这内里必有因由。我画上了一个问号,她究竟是敌是友,我现在拿不准。” 小小一个金家,真是魑魅魍魉轮番上演。 好热闹啊! 四爷将这些木牌扔到火盆里,如今二月了,晚上还需要火盆,看着木牌在火里燃烧,四爷就说:“不在家住怎么样?” 什么? “不出城,但咱们又不是没地方去。”四爷说着就朝外喊:“大郎,给双丫头送个口信,叫收拾房间,就说我和你娘,带着咱这一家子,明儿搬过去住。” 金逸愣了一下,探进头来,“娘,我爹说出去住?” “住呗!”林雨桐也笑,“简单的收拾就好。” 金逸一得话,几乎是跑跳着出去的。路上碰见琅哥儿,琅哥儿问他,“什么事这么高兴?” 金逸多少有点明白爹的意思,就说了:“……出去住一段时间去。” 琅哥儿回去也要出去住,“去我姐家住,我姐夫又不会嫌咱们。去吧去吧!我姐平时都一个人在家,也怪闷的。” 孙氏咬牙,那就去。 结果第二天要出门的时候,才知道金伯仪去城里的皇觉寺跟人论法去了,得住些日子。瑞哥儿两口子回姚家去了,说是打从成亲就没住过对月,以后还要去辽东,也顺便叫姚氏陪陪娘家人。 家里只剩下金匡、徐氏、吴姨娘还有老太太,和一群下人仆从。 徐氏跪在佛堂前,一颗一颗的数着佛豆,“叫你给老二送的信,都送去了?” 吴姨娘点头:“是!都送去了。” 徐氏叹了一声:“我生的都是孽障。好好的一个家,如今冷冷清清的。一个个的都不服他们的父亲……老爷这次下手太狠了,老四媳妇……家里离不得这么个人。对长辈孝敬,对晚辈慈爱,心胸也大……这个媳妇当年不满意,如今瞧着,虽然说话刺人,很不服管教,但真正到了事上,还得指望她……” 吴姨娘在一边听着,从不搭话。 徐氏就道:“你也不往老爷那边去了?为什么呀?” “妾……”吴姨娘苦笑一声,“妾年老色衰,伺候不得了。” “这话是糊弄我这糊涂鬼的。”徐氏看吴姨娘,“你跟我一样,也怕了老爷了,是不是?” 吴姨娘讶异的看了徐氏一眼,就听徐氏道:“我都不知道真糊涂了,还是假糊涂了,但我寻思着,人说难得糊涂,那一定还是糊涂着最好,你说呢?” 吴姨娘默默的跪下,额头贴在地面上,“太太说的是。” “起来吧!这么神神鬼鬼的做什么?”徐氏慢慢的闭上眼睛,“你以后就陪我礼佛吧!礼佛好,礼佛了心静。” 吴姨娘低声应了一声‘是’,便也跪在蒲团上,翻起了经书。 金匡此时站在府里的最高出,就是那个假山,假山上的亭子,俯瞰整个贾府,冷冷清清的如同一滩死水,没有一点波澜。 他问身后的人:“老爷我是众叛亲离了?” 身后没人言语。 金匡一笑,“今儿怎么离的,明日就会怎么会……行了!进宫吧!也该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累的不行了,撑不住了! 218 清平岁月(48) 清平岁月(48) 外面的宅子被金双几个姑娘收拾的很好。这里正院一直给四爷和林雨桐留着。家里的每个人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别的房间也不是每天都打扫,但正院每天都会打扫的。 住过来,还是熟悉的人熟悉的布置,连熏香的味道都是一样的。 东西归置了,金伞就招呼着吃饭。 “汤从昨晚就炖上了,爹、娘,都快尝尝。” 那边绥姐儿从这个手里转到那个手里,尖着嗓子笑,林雨桐都怕把嗓子给笑哑了。这边正往桌上坐呢,外面又说琼姐儿两口子带着茂哥儿来了,“……之前离的远不叫我就算了,如今从我家门口过,也不去我家……” 金双几个就笑的特别欢畅,这说明爹娘拿他们当自己人呀。 金石招呼贺知庭,“大姑爷这边请。” 贺知庭拍了拍金石,“叫大姐夫,咋老这么见外呢。”说着,拦着金石就往里面去,“之前你做的那个储物格,我几个同僚喜欢的不得了,问我这大师在哪,要上门拜访……” 金石连连摆手,“爹才还说我做的粗糙呢,哪里敢当大师。人家要是喜欢,我加点工夫就做出来了,又不费劲。您拿去送人便是了……” 琼姐儿将茂哥儿给琪哥儿抱着玩了,走了两步就接话道:“那可不成!一码归一码,原本拿你做的那个东西送人,之前就想好了的。你这东西确实不错,像是太勋贵的人家一般人家瞧不上,但那才几家人。京城这地界,最不缺的就是小官小吏。他们是既要体面,又舍不得下大本钱。大部分甚至都是租的房子。你说,有家有业的还能弄个暗格密室的,这大部分租房子住的,家里有点要紧的东西藏在哪儿?你这个东西好就好在,就算别人知道储物格里有东西,但不知道打开的方向就拧不开……我跟你说十郎,这玩意要的便宜的还不行。不拿五十两银子绝对不卖……” 喧喧闹闹的,一会子金双安排人跟隔壁的琳姐儿和新过来的三房送饭菜,一会子琳姐儿又打发了路六爻过来送东西,一顿饭吃完都快晌午了。 吃了饭,都要去看十郎的木工作坊,听说十郎给两个孩子做了会动的木马,都嚷着要去看。桌子上的菜才撤下去,金逸就急匆匆的进来了,低声跟四爷道:“四九城封闭了,城防营御林军全都调进城里,所有的主干道,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走动。” 那就是出事了,还是大事。 琨哥儿问说:“是不是徐家藏得什么势力……” 那些人不用这么大动干戈的。而且,徐家安排的人一定是分的到处都是,京城里这么大动干戈,那别的地方怎么办?不早跑了? 所以,一定不是! 四爷哼笑了一声:“周家出事了。只管将大门关了,哪里也别去,连打听都别打听。安心在家呆着吃吃喝喝的挺好。”然后还问金双和金伞:“家里买的粮食够吃几天的?” 饿过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攒吃的? “咱家的粮食城门关上三年都吃不完。”金柳忍不住先嚷了一嗓子。喊完了见众人都看她,这才羞的要躲。 金双就笑,“没有粮食我不踏实,后院笼子里我还喂着鸡呢。” 对嘛!这才像是过日子。 孩子们忙自己的去了,四爷跟桐桐这么说。 桐桐哼他,“真叫你再回紫禁城去,你也这么着过?” 你皇阿玛不打劈了你。 四爷躺在摇椅上,怀里颠了茂哥儿,“这日子,不累心。” 嗯!不叫担责任只过老百姓的日子咱不怕,叫你肩负家国天下可劲的往前拼,咱也不怕。怕啥呢?就怕这种叫人无所适从的感觉。 林雨桐搬了小板凳坐在他边上,“许时忠身边的马夫都是金匡的人,那必然是那位掌握着暗影的周大人本就是金匡的人。可吴姨娘自己是暗影的人,早前跟到辽东的还有那个红豆,只出现过一次,真就帮着弄了点嫁妆再就消失不见了,也没追过来。文岚儿还帮着联络了很多次,都不见这人露面……我还说着到底是怎么了呢。闹了半天,是他把人给撤了。吴姨娘……好歹生了个儿子,她辛苦的隐瞒她的身份,岂不知暗地里跟暗影来往密切的人就是她。为了叫许时忠不怀疑周家,之前在辽东,真是拿着吴姨娘演了好大一场戏。” “从没见过靠这种手段能登基为帝的。”四爷摇头,扭脸却逗茂哥儿说话。 正说着呢,金逸又带着六爻匆匆进来,这又是怎么了。 “四叔!”路六爻低声道:“御林军围了周家,周家百十口子,一夜之间竟像是消失了一般。如今正挨家挨户的搜产,刚得了消息,像是先奔着金家去了。” 周家人会藏在金家吗? “不许打听了。”四爷摁下了路六爻,“别管什么事,只记得你们二伯在辽东带兵着就行。真就是周家人藏在了金家,金家只剩下老太太、太太和吴姨娘,三个妇人而已。周家人挟持了妇人,躲在了金家……又怎么了?要是没猜错,老爷不在府里了。” 是!老爷进宫去了。 且顺利的进去了!至今都没有出来。 这不就得了。 “在家看看书,也别出门招朋唤友了,安心呆着。”这几天,谁也别冒头。 晚辈们不敢反驳,说叫怎么办就怎么办,出去了,看外面乱糟糟的心慌。这不出去,连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对外面的一无所知,叫他们更加心慌。前两天还都算正常,看看书,在院子里转转,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可从第三天开始,都不淡定了。三房白天也都跟着过来,凑在一起唉声叹气。 三爷几次欲言又止,憋了半天还是憋出来了:“要不,叫六爻出去问问。” 这几天夜里很不安生,不会子是刀剑碰撞声,一会子是喊打喊杀声,这到底是谁跟谁打,打的怎么样了,一概不知呀! 三爷的意思:“要真是老爷又干了什么……要降罪的话……咱提前之前了,这好歹能把小辈送出去,别跟着一道儿砍头呀!” 想什么呢? “老爷要是敢直接干那砍头的事,我倒是服他!”孙氏气道,“就是怕什么都缩在背后……我就是担心姨娘……还有太太……” 正说着呢,隐隐约约的,听得见大门口的敲门声。特别大力!结巴急匆匆的跑过来,比划了半天,吭吭哧哧的,“表……表……” “是英姐儿来了吧!”林雨桐问说。 结巴赶紧点头,“是!带人……好些人……” “没事!”林雨桐点点头,“开门去吧!琨哥儿,去迎迎你表妹。” 金逸见琨哥儿出去了,不放心,紧跟着往出走。林雨桐这才回身跟孙氏解释,“如今能在京城串门子的,除了她也没谁了。” “还不是我惦记着舅舅舅妈!”英姐儿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话音没落,人就掀了帘子进来了,“知道你们不放心家里,我第一时间就来了。”说着话,就凑到林雨桐身边,抱着林雨桐的胳膊,“您猜怎么着,那周家人还真就躲在金家。怎么躲进去的不知道……但要不是我去,他们那些人肯定是不知道的……家里的密室,我娘告诉过我,要不然,你说,只留下老太太和太太,这多危险的……” 三爷惊讶极了,“家里有密室……”这不奇怪,可这密室得多大,才能藏在周家人。这话问了一半,他问不下去了。他是家里的儿子,也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些布置。大姐是出嫁女,可不妨碍人家什么都知道。 正心里苦笑,说这嫡子庶子怎么差这么多的时候,四爷就接话说,“家里有密室……除了假山里的,三哥也该知道……那其实也算不得密室。再有其他密室吗?”反倒是问起了三爷。 三爷摊手,感情你也不知道。 孙氏就觉得奇怪:“我们都不知道,大姐是怎么知道的?” 恐怕不是金平安知道,而是英姐儿自己知道。 英姐儿眼睛闪了闪,确实不是母亲说的。这是后来……鞑子打到了京城,金家一家子藏身的地方。那个时候,除了小舅和舅妈,金家一家子,都在那里藏着。 打从小徐氏那天被杀,京城就只许进不许出了,那此刻是父亲身边的人,怎么可能跟周家无关。因着婶婶是周家女的关系,父亲对周家一直很信任。可出了那样的事,周家几乎是就被外祖父牺牲掉了。 周家不能放过,但是……更好奇的倒是,小徐氏没说出口的信息价值到底有多大,以至于外祖父牺牲了周家也要杀小徐氏。更可怕的是,他是连小舅妈一起杀的。 杀小徐氏还有道理,可这杀小舅妈,有什么道理呢? 她笑了笑耸耸肩,跳过这个话题,又直接扔下一句,“我怕外祖母在家里不安全,就请了她跟吴姨娘跟我去许家了。本来也想带老太太去的,可老太太死活不去,如今家里只剩下老太太,我过来跟小舅舅说一声,看该怎么安排。” 小徐氏不知道的,徐氏一定知道。虽然许时忠不能逼迫徐氏说出来,但只要徐氏还在许家,金匡就得小心着。 估计金匡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么个小丫头,给他来了这么一下。 正说话呢,远远的听见街道的喧哗声,路六爻跟着金逸从外面进来,“宫里来人了,宣旨的……” 林雨桐眉心一跳,扭脸去看四爷,却见四爷眉头一挑,露出几分了然的笑意来,林雨桐就回忆最近的事,四爷这是做了什么,自己却不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一章,明儿给大家补上。今儿做了小手术,实在是撑不住了。 219 清平岁月(49)二合一 林雨桐此刻没时间看人家的笑话,她看向一串八个姑娘,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之前只说买卖女子,又说卖往西域,去从未听说过有正主现身。如今这八个侍女的出现,叫林雨桐确信,欧阳克已经来了中原。 他是受完颜洪烈的邀请来的。 林雨桐就问说:“欧阳克如今在哪?” 那领头的姑娘露出几分鄙夷来:“丑八怪!你这样的人便是想去伺候我家少主,我家少主也不要。问我们少主做什么?” 嘿?!林雨桐就纳闷了:这欧阳克是怎么调|教这些姑娘的?这忠心的程度可真真是没话说。 她也不废话,转身就出去了。对这些人,自己如今这样的身份可不行。 晚上的时候,四爷就眼看着林雨桐换了一身大红衣裳,然后用红纱遮面,就先问说:“你这是做什么?” 林雨桐‘嘘’了一声:“不是想找欧阳克吗?”看着就好! 那些侍女被关在一间土屋里,跑是跑不了的。出去的路她们都找不见! 这些姑娘倒是也不惶恐,还想着外面的侍卫都是男的,一副没见过女人的架势,找机会用美人计,想来要出去也不是难事。 谁知道半夜里,一道人影飘了进来,出手如电,只一眨眼的工夫,八个人身上的穴位都被解开了。几个人惊疑的看着此人:“你是谁?” “不想死就跟着我走。”这人说完,身影一飘,瞬间远去。 几个彼此对视一眼,不敢耽搁,紧跟着就运气轻功,逃了出去。前面的人影不远不近,能叫她们看见,却怎么也追不上。只一路跟着这人,周围的路根本就没注意看,只怕把此人跟丢了。等追上的时候,都已经是码头了。那人站在船头,几人再不犹豫,一一跳上了船。 此时,领头的侍女心绪才稳下来,抱拳给此人见礼:“不知恩人高姓大名……” “不是什么恩人。”这人开口便道:“救你们不是为了你们,只是叫你们给欧阳锋带句话!” 几个大惊,此人竟然敢直呼老主人的名讳。 “你究竟是何人?”几个人不由的都出声,问了一句。 林雨桐看她们彼此搀扶着,站在船头,猛地就搭在一人肩膀上,北冥神功运转起来,几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串在了一起,想撕扯都撕扯不开,身上的内力顷刻外泄,不由的叫人骇然。不过此人好似没有真想为难她们,内力只被吸走了一半,对方的手就扯了回去:“不要你们的命,是留着你们传话的。想知道我是谁,叫欧阳锋来问我!再问问他,神木王鼎他要还是不要!若是要,半月之后,湖上相见!”说完,身体飘然而起,足下轻轻在船艄一点,船就如同离玄的箭,朝远离码头的方向飘去。 至于那人,只一瞬,便不见了人影。 几个人心有余悸,靠了岸哪里敢耽搁?迅速远离了这一片直达县城。而后,给欧阳克传了讯息,这人邪门的功夫先不说,只说‘神木王鼎’,虽然没听过说,但能直呼欧阳锋的名字,想来一定是大有来头的。怕误了事,偏那邪门武功的事在密信中又说不清楚,只得先说了神木王鼎的事。 其中一个姑娘说:“她说叫老主子半月来见。” 领头的摇头:“老主子远在西域,如何能来?她要见的必然是少主。” 却说正赶往汴京的欧阳克接到消息,不由的面色大变:“神木王鼎?”不是早已经遗失了吗? 林雨桐也是在赌。这任何东西,都不能是凭空来的。黄药师和洪七公的师承有出处的话,那么西毒呢?他的传承传自哪里? 论起du,丁春秋能当老祖宗!当年的星宿派,树倒猕猴散,子弟四散,藏匿于江湖,又远离了中原地带,难保不会有人在西域活动……所以,若真是遇到一资质好的徒弟,学成那么几分用du的本事,也不奇怪。 而对于神木王鼎,丁春秋那是何等的重视,若是星宿派那些弟子一代一代没断了传承,必然是听过这个物件的。如果欧阳锋的来历确实是如此,那么神木王鼎的吸引力,只怕比那劳什子九阴真经的吸引力还要大。 不过唯一担心的就是,欧阳克究竟知道不知道,世上有这么一种对他们修炼du功极其有益处的至宝呢? 她是真不确定,但四爷却确定,欧阳克必然知道。 “欧阳克不是十七八的孩子,他是三十五六了,这个年纪了,早该把欧阳锋肚子里的故事听完了。” 林雨桐这才恍然,一拍脑门子:又被影视剧给误导了。 郭靖黄蓉杨康穆念慈,都是十七八十六七的少年人,这欧阳克跟黄蓉的纠缠,不由的就将此人也归纳为他们的同龄人一类。但其实,人家就是三十六七了。 这容易出现年龄错觉的几个人,一个人就是欧阳克,另一个就是尹志ping。 欧阳克跟黄蓉差着小二十岁,尹志ping也跟小龙女也差着小二十岁。 中年大叔……哪怕帅,可还是觉得有点别扭。这压根就不搭配! 正等欧阳克等到着急呢,尹志ping跑来了,过问那几个侍女怎么处置。 林雨桐能告诉他吗? 她只一副失望的样子看着尹志ping:“我问过那几个侍女了……尹道长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尹志ping被这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心里不由的一跳,那件事被人知道了。他急忙道:“都是这些妖女引诱我的?” 那天晚上,他跟踪过去,这几个妖女明显发觉了,却只做不知,在一起沐浴游戏。等他们走了,他才从藏身的地方出来,却见一打扫浴室的婢女,脚下一滑,落入了汤池之中。一个弱小的女子在水里扑腾,哪里有不伸手搭救的道理。那女子一身纱衣,落水之后纱衣裹在身上,曼妙的胴|体就是那么展露在他面前,这……他哪里受的住? 但此时他如何肯认:“白驼山庄以du出名,我是受了暗算,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催|情|药……” 林雨桐心里冷笑一声,也不跟他做纠缠,只提醒道:“若是真被算计了,那她们又怎会只这么就完了。若是除了这八个人还有别人知晓此事,又是诚心在算计你,你说,他们下一步会如何?”说着,她又长叹一声,“你是邱道长的高徒,你的名声便是邱道长的名声。此事当当机立断才是。你们家到了你这一代,只你一根独苗。你叔父也有叫你归家,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打算。不若此时,拿着你叔父的信,回师门禀明了原委。将来,便是闹出事端来,也牵扯不到你的师门,免得叫你师门上下,因你而蒙羞。” 尹志ping被说的面色通红,羞愧难当却又不知如何辩解。林雨桐一副体贴的样子,“我们跟你叔父,平辈论交。之前也见过马道长,更是曾经受过全真教的恩惠……此事我自是想想个两全之法。若是那邪魔歪道,将那女子杀了便是了。可她又何错之有?这事除了这么办,你若是还有旁的更好的法子,也只管说出来,咱们参详参详。” 哪里还有别的法子。 “是小子玷|污了师门的清誉。”他低头拱手行礼,“我这就回师门去,总得有个交代。” 看着他几乎是仓皇而逃的身影,四爷又写了一封信,叫了赵金:“将信交给卢东来,尽快递给丘处机。” 卢东来的身份很方便行事,哪怕留在这里,洪帮主不也没说什么吗?他依旧是丐帮的人,依旧可以用丐帮的人脉和资源。再加上愿意给这封信付邮费的话,那就更方便了。 四爷信上写什么了?自然是为尹志ping说好话,毕竟人家是为了被掳劫的女子才出的差错,对吧?还是自家主动提的这事。所以,无论如何这事也得给人家一个交代。没说人家徒弟半句不好,信里也就说说了事情的始末,但看到信的丘处机几乎气炸了。 此时丘处机不在钟南山,而是在汴京城中。 收到消息之后几乎是羞恼交加,说什么行侠仗义!你便是跟踪人家,侍女洗浴你缘何藏身左近窥视?既然知道人家已然发现,那你这么做岂不是更没有道理。 说来说去,不过是动了色心而已。 因此,在此地遇上正一路要往师门赶的尹志ping,哪里还有客气的?逐出师门都是轻的,“此等孽徒,不配我全真教!” 说着,出手就直接废了尹志ping的一身武艺。饶是再怎么求也是无用。 将此孽徒逐出师门,紧跟着就给重阳宫去信,告知此事。更是要大张旗鼓的将这消息送到各武林同道的手里,以示全真教驭下公正严厉。 林雨桐给尹志ping说的办法,那真是顾全面子的做法,谁知道这位邱道长完全不领情,做人做事非得讲个堂堂正正,徒弟办下这事,多余的一概不问,只问是不是跟青楼女子有了鱼水之欢,不等尹志ping辩解,抬手就下了狠手。 一个有武功傍身的人,突然没了武功,就跟被人扒了皮似的,哪哪都不对。 浑身无力,走路都带着喘的。浑身的经络像是受了烙刑一般。他能依仗的只有身上的钱财还有之前跟丐帮的一点交情,拜托他们将自己送回去,送到叔父的家里。 尹东山在沿湖也给自家盖了院子,原本就是想给侄儿安家用的。尹志ping能回的只有那里了。 而此时,林雨桐一身红衣蒙面,悠悠的站在一艘小船之上,负手而立。 入夜子时,笛声入耳,林雨桐不由的戒备起来,这笛声驱使的是蛇。这种生物,说实话,她是一点也不喜欢。但见过超级大的蛇之后,如今这种玩意,就是小意思。她现在所担心的,不过是这些du|蛇万一流窜到谁家,误伤了人可怎么好。 至于寨子,别说蛇进不去,便是蛇虫鼠蚁也都进不去的。四爷给的符箓那都是真的,效果好的不得了。再加上给里面种的药材,蛇鼠之类的也不喜欢这种味道。如此的结果便是,今春要播种,寨子里还得种植作物的话,必须从外面买几箱子蜜蜂来,要不然授粉都是问题。当然了,蚊子苍蝇这种生物,生命力是相当顽强的。今年林雨桐给院子里种了更多的驱蚊草,就是烦这些东西。 之前想着欧阳克会来,却没想到这么紧的时间,竟然还是带着一拨的毒蛇就来了。 她心里多了几分恼意,脚下用力,船就朝着笛声的方向快速飘去。 欧阳克手里拿着笛子,微风吹起袍子,带着几分翩然。他目力所及之处,一女子宽袍广袖像是踏波而来,看不清容貌,可这曼妙的身姿叫他确定,这是一绝世美人。 心里一动,这笛声就停了。他脸上带上了笑意,往前迎了几步,从船的一头走到了另一头:“原来是姑娘找在下,实在是抱歉的很。若知道姑娘是如此美人,我便是飞也会飞来的。” 林雨桐瞥了他一眼,只看向一边密密麻麻的蛇。 欧阳克轻笑一声:“没吓到姑娘吧?姑娘放心,它们很乖,我不叫它们伤姑娘,它们万万是不敢伤害姑娘的。” 林雨桐冷哼一声:“若是你养的这些牲畜,敢伤一人,我叫你白驼山庄上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欧阳克面色一冷,但紧跟着就笑了:“姑娘何必撂下如此狠话。我白驼山庄在江湖上立足到如今,仅凭几句恐吓,还是吓不到的!”他也看出来,这姑娘的功力未必多高深,但他也不敢大意,几个婢女所说的,此人功夫法门有些邪。他收起旁的心思,只道:“听闻,神木王鼎在姑娘手里……你将它给我,而我保证,这蛇绝对不伤一个无辜,可好?” 果然!欧阳克知道神木王鼎。 林雨桐心里一松,就笑:“你还是真是胆大包天,既然知道神木王鼎在我手里,你就不想想,我是从哪知道神木王鼎的?” 欧阳克眼里的幽暗一闪而过:“姑娘不说,在下也有几分猜测。便是姑娘那身化功的法门,也是早已失传的武学……” 化功?! 还是将北冥神功当做了化功大法吗? 那么说,西|du确实是传承了星宿一派的du功了。 想这东邪西du南僧北丐中神通,一灯大师就不说了,大理段氏的传承没断。丐帮因为虚竹也算是将降龙十八掌给传了下来。周伯通却是王重阳的师弟,算是江湖后起之秀。这三人人人都有师门,只东|邪和西|du大家只知江湖名,却无从知晓他们的师承。 见林雨桐没说话,欧阳克继续道:“在下不敢觊觎姑娘的神功,只要愿意将神木王鼎归还……” “归还?”林雨桐笑问一句:“这么说来,你们白驼山庄,自认是星宿海余孽了!” 星宿海三个字一出,欧阳克连着朝后退了好几步。 叔叔曾经特意说过,有两个地方出来的人不能招惹。 一是天山,二是星宿海。 可是天山早没有人了,星宿海更是已经绝了人迹,怎么会……怎么会? 他想到那句‘星宿海余孽’,心里更怕了,此人的出处已经有了:“天山……你是天山上的缥缈仙……” 嗯? 这种说法很新颖,林雨桐还是第一次听到。看来这欧阳锋要比自己想象的知道的多的多。 她便道:“是又如何?” 欧阳克还真不想招惹,就换上之前那副殷勤的笑模样:“姑娘特意召唤在下前来,可是有何吩咐?” “不管什么吩咐,都听从吗?”她这么问道。 欧阳克一愣:“姑娘这便是难为在下了!”有求必应的事傻子才干! “那我找个你不难为的法子!”说着话,她一掌拍向水面,水落入掌心,然后倒运内力,使掌心中发出来的真气冷于寒冰数倍,清水自然凝结成冰。别瞧这小小的一片薄冰,要制得其薄如纸,不穿不破,却也当真不容易。这倒运内力,将刚阳之气转为阴柔,北冥真气原是阴阳兼具,因为曾经用过,所以隔的时间再久,也都记得要诀,只一切逆其道而行便是。 欧阳克正不知道对方猛然这一拍水是何意,还以为有什么埋伏是自己没发现的。去没想到一个眨眼的工夫都不到,一道道凌厉如锥子的利刃朝自己扑面飞来。他左挡右挪,挡了几下才发现是冰。心下骇然是骇然,觉得能把水瞬间运化为冰做暗器,确实是独具一格。但心里却松了一下。再厉害,那也只是水化成的冰而已。他哭笑不得的喊了一声:“姑娘……” 这一张嘴,林雨桐抓住机会,连着好几道子顺着他的嘴打了进去。 一股子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的滋味从口腔蔓延到五脏六腑,再从五脏六腑蔓延到四肢百骸,他觉察出了不妥,躬下身子将手塞在嘴里一个劲的往出掏,弯下腰做呕吐状,要将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吐出来。但东西没吐出来,他却觉得痒了,奇痒难耐,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没有不痒的。紧跟着是疼,撕心裂肺的疼! 初开始以为是中du。可紧跟着又觉得不对! 有多少du物如今能伤到自己?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恶du至此。 他浑身下上的抓挠,只觉得生不如死。然后耳边是清冷的声音:“这是生死符!生死符一发作,一日厉害一日,奇痒剧痛递加九九八十一日,然后逐步减退,八十一日之后,又再递增,如此周而复始,永无休止。” 欧阳克看着林雨桐的眼神就有些惧怕:“你……你究竟是谁……什么仇什么恨叫你如此对我?” “我只问你,坏了多少姑娘的清白,多少姑娘因你而死?”林雨桐冷幽幽的看着他,问道。 欧阳克惊疑不定,难道她曾经是自己的女人? 这个……也不是不可能!有些姑娘年岁不大,但长几年未尝不会倾国倾城。他想说,你不需如此,我对你负责便是。 但那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扔了一个东西过来,落在眼前。就听她说:“这不是解药,只是能缓解你的痛苦。吃了吧!” 不管是什么,他都捡起来倒出几粒马上塞到嘴里,果然,药一入喉,便化了。紧跟着,剧痛和剧痒如潮水般退去,他才伏在船头上,重重的喘着气。一时之间,竟然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姑娘……”欧阳克咬牙:“姑娘想要什么,只要在下能做到的……”说着,就意识到说错话了:“是……是不管能不能做到,只要姑娘需要,在下都倾尽全力要做到……” “早说这句话不就完了。”林雨桐轻笑一声:“只要你做的好了,这生死符我终是会给你解开的。给你那药,你要好好珍惜,浪费了可就没多余的。”药物是改良过的,只要按时服用,他平日的日子不会很难过。但以他的心性,必然是要拿去研究的,想找出配方来……药材真的很紧缺,他浪费的太多就真的没有了。她好心的提醒完才道:“在给你解生死符之前,我要你替我办几件事。” 欧阳克眼睛闪了闪,不敢反抗。刚才的感觉叫人刻骨铭心,他再不想承受第二次。但想到这东西偏就种在身上了,无色无形,比那蛊虫还难对付,心里就更惧怕了。他的表情也谦卑起来:“请仙子吩咐。” 嘴还很甜,这会子就成了仙子了。 林雨桐也不管他怎么想,只道:“第一件事,去找完颜洪烈,为一个叫杨元贞的人请封公爵……” 欧阳克皱眉,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事。还有,这杨元贞是谁?还有那公爵……之前册封的公爵能叫公爵吗?都是草莽出身而已,大金朝廷谁拿他们当事了?也正是因为不当事,所以,只是要这么一个名头的话,很容易。况且,大金国的商队往西域走,也要靠白驼山庄的。这不过是利益交换的一件事,很容易就等达成。 乐文 220 清平岁月(50) 清平岁月(50) 金匡躺在床上,嘴巴有些歪,看着满屋子的儿孙,眼睛只盯着老太太看。那眼里的不甘,谁都看的明白。 老太太拄着拐杖的手几乎是控制不住的在颤抖,这可不像是装的。 屋里没人说话,都盯着正在诊脉的王太医。 林雨桐看着他诊脉,手腕诊脉了,又诊脚上的脉,诊完了脚上的又诊耳上的,谨慎的很。手法也老道,想来这是个医术相当不错的大夫。 这会子收了手,站在边上,一脸的沉思之色。 金伯仪由下面的人扶着,站在床位最靠前的位置,“王太医,您不要瞒着。有什么就说什么,家父到底如何了?之前也是您给诊治的……” “药按时服用了吗?”王太医率先问了一句。 金伯仪点头:“服用了。” 三爷也点头:“每次服药,身边总有人的。几个孩子也都大了,轮番在身边盯着的。”说着,就看琨哥儿珅哥儿这些孩子。 王太医的眉头不由的就皱起来了,之前那药就是个保养的方子,老大人并没有病。他这装病就是为了叫儿孙回来的。但金家这些后辈并不知道这一点,这会子吃了自己给的药,却病的更重了。这……这……这怎么解释? 他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皱眉看他,“怎么?不好?” 王太医看了床上的金匡一眼,眼里有些迟疑。 那这就是不好的意思呗。 金匡嘴里嗯嗯嗯的,眼睛瞪的眼珠子能飞出眼眶。手僵硬的将身上的被子扔开,满脸怒气的看着王太医。 “老大人!”王太医一脸的歉意,“您不能动气,越是动气,您这病就越是难以好转。” 难以好转? 老太太不由的朝前走了两步,“你说……难好?” 王太医扭脸朝老太太郑重的点头,然后对着金匡的时候话却是道:“……上了年岁了,病来的突然。以后,这就得靠养……不能劳心,不能动气,不能着急,得心平气和……” 这些没一条金匡做的到的。 老太太缓缓的闭上眼睛,看向站在床边的三个孙子。这三个竟是没一个替他们爹着急的……瞧着,多少有些凉薄。但她也知道,三个孩子都他们父亲都是不认同的。 老太太先问太医,“真……只是病了?” 并不是其他!比如中毒! 王太医又保证:“病了!就是单纯的病了。” 老太太闭上眼睛,心里叹了一声,天意如此,奈何奈何!这么好的机会,好容易翻盘了,正是大干一场的时候,他偏偏是这个病。太医说了那么一大串,不能这个不能那个的,全都是很唯心的东西……全都是不好控制的诱因。这都是当着金匡说的套话……实际上,王太医是对金匡再次好起来不抱任何期待了。 金匡脑子是清明的,他先是急切的看老太太,不停的摇头。 老太太点头:“不急,民间神医也不少。咱们慢慢找……” 王太医也点头,“是啊!真正的高手都藏于民间。在下家中世代吃的都是御医这碗饭……御医没别的毛病,就是用药谨慎。如今教在下大胆的用药,反倒是不会了。倒是不如民间的大夫,他们会的未必全,但专治疑难杂症的奇医肯定也有。在下这就回去给一些世交去信……” 金匡摇头,急切的看老太太。 老太太还没说话,金伯仪就道:“要的!要的!肯定要找别的大夫来试试。王太医,不是咱们不信你。但就像是你说的,这术业有专攻,许是就有专治这种病症的大夫呢。不仅要在熟人圈子里找,还要悬赏张榜的找……” 林雨桐差点没笑出声来。金匡就是怕叫人知道他病了,他要是真病了,下面的人心就散了。可金伯仪偏不,作为嫡长子,在父亲说不了话的时候,他最后发言权。他说这么办,谁敢说不这么办? 于是,四爷跟着三爷道:“大哥说的是!就按大哥说的办。” 林雨桐都能听见金匡气的喘粗气的声音。 王太医严肃着一张脸,喜怒哀乐完全看不出来,快速的给了方子,然后告辞了。 林雨桐瞄了那方子一眼,这方子越吃越是好不了的。再换大夫,只要还是按着中风来治的,那就没戏。这‘病’好不了的。 客人走了,屋里除了金匡发出的意义不明的声音,都没人说话。 金伯仪先看老太太,“您年纪大了,好好养着吧。我爹虽然这样了,但好在孙儿也都在。一定给老人家养老……四弟妹管家是一把好手,您定能安享晚年的。”说着就看姚氏,“瑞哥儿媳妇,去扶老太太歇着吧。” 姚氏不敢违逆,乖巧的扶着老太太,“我扶您回去歇着。” 老太太站着没动,看着金匡。金匡却朝着后面几个孙女看。 看谁? 老太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恍然——文岚儿! 宫里还有文氏! 她嘴里带了笑,拍了拍姚氏的手,“好孩子,瑞哥儿跟前离不得人。你也扶着瑞哥儿回去歇着吧,我这儿,叫璇姐儿和岚丫头送我回去是一样的。” 文岚儿就先看林雨桐,林雨桐点头,她才拉着璇姐儿站出去,后面跟着小尾巴一样的久儿,扶着老太太出去了。 老太太刚出屋子,就听见里面金伯仪声音清晰的传出来,“……父亲这边你们不用管,咱们兄弟四个,老二在辽东,他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他安稳,家里就安稳。父亲的事写信提一句就是了,别耽搁他的大事。老三呢,家里外面的庶务都得你处理。一家的吃穿住行,都得你操持,这开了春,忙的时候就更多了。老四呢,父亲倒下了,这官面上的事情还得你打理。我是个闲人,自己养病是养,陪着父亲养病也是养。以后,父亲这边我来照看就好!你们都各自忙你们的去。随后,我就把东西搬过来,跟父亲同吃同住,我唯一能分担的,也就这个了。后宅的事……就交给三弟妹和四弟妹了。四弟妹以后外面的应酬怕是更多,三弟妹搭把手,尤其多注意注意老太太,尽到咱们的孝心便好。往后,一家子和和睦睦的,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听说老太太要让孩子们都搬回来,搬回来好……我已经写信给静斋先生了,家里的书院也该开起来了。咱家的孩子不拘男女,该读书总是要读书的。姑娘家的教养,得四弟没多操心了……” 事事都安排的妥当,那就是过日子的架势,半点没有掺和朝事的意思。 文岚儿明显的能感觉到老太太的身上是紧绷着的。璇姐儿却很高兴,“……静斋先生可了不得……真要是上咱们家来了,那附学人得有多少。要是再多几个亲戚家的姑娘,咱们家就真热闹了。” 文岚儿应着,眼角的余光看向老太太,老太太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的,但她就是感觉的到,老太太不高兴。她现在很不高兴。 里面因着嫡长子发话了,这就都散了。 孩子们回去准备准备,马上得跟着先生念书了。 三爷找家里的外管事说话去了,家里的产业,该管的还得管。光是查账目,每天就都有忙的。 四爷呢,该送到金匡这边的帖子,全都往四爷这边送。尤其是金匡还病了,至今外面也不知道这病是真是假的时候,上门的人更多。把客人都拒之门外,也不可能呀。 林雨桐呢? 把家里的很多繁琐的事,比如四季衣裳的料子款式等等这样的差事全都给孙氏了。针线房,园子里的花草,来客的宴席都归她调度。林雨桐轻省了,挺高兴。孙氏一个庶子媳妇,人家也挺高兴。 大房那边,姚氏是嫡长孙媳妇,林雨桐把每日的采买都给她管了。事也不麻烦,就是叫人知道,最肥最管事的那点事,还是大房在管的。 这一分派,当真是家里一片和谐。 晚上四爷挺高兴,破例的要了一壶酒,跟桐桐你一杯我一杯的,两人分了二两。 这都好几天了,那浅下去的印记没有再长出来。 这么长时间的憋屈,这会子心里才好受些。对李昭造成那样的伤害,是谁也没想到的。一个昏君,是当不得四爷这一跪的。好歹天道不是指偏着一头的。他也有他的公平之处!若是昏君,压不住四爷和自己。若是遇到明君,这是防着自己和四爷作乱呢。 如果,镇龙石真有这么一层意思在,那么,这双镣铐戴着,两人倒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那么,林雨桐就要猜测了,之前那种种,都是镇龙石给两人的杀威棒吗? 不知道!但是一点一点的试探,总会知道的。就像是这次,突如其来的,好似就多了解了一些。 第二天,悬赏的榜就张贴出去了。满京城这才哗然! 才说势均力敌呢,结果金匡怎么就病倒了呢! 文氏抱着二皇子,手紧了紧,问来给大皇子诊脉的王太医,“当真就……不成了!” “是!”王太医摇头,“娘娘还是早作打算的好。皇后回宫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文氏点点头:“好!本宫知晓了,本宫会小心的。” 输过一次,她再不会轻易输掉了。 等王太医出去了,文氏将二皇子递给奶嬷嬷,这嬷嬷是贺家送来的,十分可信。安顿好这边,她直接去了李昭的寝宫,“你听说了吗?”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没听说! 李昭咬牙,“老师犹豫了!当时多好的机会,就该将许时忠拿下。如今一朝回到从前……” 文氏摇头:“老大人倒了,还会有更多的人聚拢过来。别的先不说,贺家就该提拔起来。一则,贺家是太子的外家。二则,贺家跟金家是姻亲。如今金家的事该是由老四管着,他没道理不帮着亲家。三则,贺家跟顺王府,有琼姐儿在,也算是勉强能拉上关系。贺家出头,别家只要不反对,这事就行。另外……皇上若是觉得可行,再册立一位贺家女为妃嫔也不是不可……要让贺家切切实实的绑在你的船上……” 李昭看文氏:“我以为你会向着许时忠。” 文氏指了指后殿:“我是大皇子的生母,还是太子的养母,你觉得我该向着谁?况且,你的身体好转的事,我瞒着许时忠没说,你以为他会将我当做自己人。” “宜安!”李昭说着就看文氏,“还有宜安!你是向着宜安,还是向着我?” 文氏愕然:“你觉得宜安有二心?” 李昭笑了一下,“若是我这么觉得,你会怎么做?” 文氏毫不犹豫的道:“你若是想要伤害他……我先杀了你!你该知道,以你现在的情况,我想杀你,易如反掌。所以,别动心思了……同舟共济,才能共渡难关。杀自己的同伴……当年你已经干过一次,带来的恶果,你该警醒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我希望你清醒些。” 李昭认真的看了文氏一眼,见她的眼里再没丝毫的情义,连女人的特性都消失了一般。站在眼前跟那些大人没什么不同,就是政客的样子,她瞬间便失去了兴趣。 于是,长长叹了一声,又哈哈的笑出声来:“是啊!该警醒来。”他不再看向文氏,而是靠在榻上看着窗台上的迎春花,“你想如何?” “我需要协理后宫的职权。”文氏看向李昭,“要不然,面对皇后,我毫无还手之力。若没有这个权利,我又怎么能随便召见命妇,我又怎么把金家在宫里安插的人手,攥在我的手里。只有这部分权利拿住了,咱们的安全才能得到保障。你可明白?” “金家?”李昭又叹了一声,“还是金家?怎么不管怎么着,都绕不开金家呢?有时候我都想,许时忠和金家比起来,到底谁才是那个真正的乱臣贼子。” “少些伤春悲秋吧!”文氏直接坐在桌前,写了一份圣旨。模仿李昭的字迹已经有了八分的火候,然后递过去:“用印!” 李昭看了看,扭身从身边拿了玉玺直接给盖上,“我如今就跟个保管玉玺的大太监似得。” 牢骚真多! 文氏将圣旨看了一遍,将一份拿去存档了。这份留着,第一时间就打发了太监出去,“听说老大人病了,太子怕是也忧心,整日里哭闹。本宫代太子一问,另请四奶奶进宫来,亲自说给太子听才好。” 这旨意荒诞的很,但谁都知道,金匡病了,宫里肯定着急。尤其是跟太子捆绑在一起的贵妃,所以,请金家的女眷一点也不奇怪。 林雨桐接了旨意,就知道什么意思。她看文岚儿,文岚儿不由的朝后退了一步,轻轻的摇头,对进宫的事很排斥。 林雨桐也不勉强,换了一身衣裳,带了两丫头就往宫里去了。 四爷上次没进内宫,林雨桐却进来了。内宫比四爷说的还要萧条。地上铺着的青砖,砖缝里都草冒出芽来都没人清理。宫墙宫门斑驳,红漆都脱落了。一道道的甬道都锁着呢,铜锁都生锈了。 这地方……当真是颓废的很了。 还没到大殿里,就远远看见一个戴着面巾的女人站在台阶上,一身的宫装。林雨桐走过去,不等行礼文氏一把就给拦了,“四奶奶,你可来了,快随我进来。老大人身体究竟如何,我这不问清楚,不能放心。” 走的这个方向,是绕开正殿去侧殿的。 林雨桐假装不知道正殿里的人是谁。如此,就省的跪下行礼了。 她还真怕她的膝盖一弯,里面再有点不舒服了。一次是巧合,两次也是巧合吗?她一点也不想把注意力吸引到自己和四爷身上。 携手进了侧殿,里面空荡荡的。 文氏解释了一句:“这样我心里踏实。” 说着,就招手,马上就有人过来搬了两张椅子过来。就那么面对面的放着。文氏摆手,这一个个的都退了出去。 在这里说话,只要声音不高,别人绝对是听不见。 “坐!坐下说!”文氏拉着林雨桐坐了,又把椅子朝前拉了拉,靠林雨桐更近,开口就问了一句,“爹到底如何了?” 这一声爹,就是表示,她还把她自己当金家人。只要是金家人,就会顾着金家的利益,这一点不会变。 林雨桐看了她一眼,然后摇头:“真不好了!而且,私下也请了别的大夫,结论跟王太医一样,治愈的可能不大。” “哪怕不是治愈……能好转一些,哪怕能含混的说话,这种可能有多大?”文氏急切的又问了一句。 林雨桐摇头,“没有人给过明确的保证。” 文氏深吸一口气,“真是时运不济。”她叹了一声,看着林雨桐,“如今金家的情况也很尴尬。只靠着当年大姐跟许时忠的感情和你二哥跟许时忠的兄弟情分……不足以保证金家万全……或许我说这些,你觉得我在为自己打算。但我不管为谁打算,我不会损害金家的利益,这一点,你不会否认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这几天都在关心我做了什么手术,不是人流,是一个纤维瘤的手术。因为长的地方不是太好,所以,前段时间,身体一直感觉不舒服。检查出来了,及时的做了手术。现在还在医院,不输液的时候我能码字。昨天才做完手术,没写多少。今天本来以为能补完呢,结果还是差点。感觉撑不住了,欠的那点,我明天继续补。见谅吧。捉虫什么的,这几天就更不成了。等我出院吧!护士都发脾气了!先这样。 221 防盗防盗 林雨桐此刻没时间看人家的笑话,她看向一串八个姑娘,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之前只说买卖女子,又说卖往西域,去从未听说过有正主现身。如今这八个侍女的出现,叫林雨桐确信,欧阳克已经来了中原。 他是受完颜洪烈的邀请来的。 林雨桐就问说:“欧阳克如今在哪?” 那领头的姑娘露出几分鄙夷来:“丑八怪!你这样的人便是想去伺候我家少主,我家少主也不要。问我们少主做什么?” 嘿?!林雨桐就纳闷了:这欧阳克是怎么调|教这些姑娘的?这忠心的程度可真真是没话说。 她也不废话,转身就出去了。对这些人,自己如今这样的身份可不行。 晚上的时候,四爷就眼看着林雨桐换了一身大红衣裳,然后用红纱遮面,就先问说:“你这是做什么?” 林雨桐‘嘘’了一声:“不是想找欧阳克吗?”看着就好! 那些侍女被关在一间土屋里,跑是跑不了的。出去的路她们都找不见! 这些姑娘倒是也不惶恐,还想着外面的侍卫都是男的,一副没见过女人的架势,找机会用美人计,想来要出去也不是难事。 谁知道半夜里,一道人影飘了进来,出手如电,只一眨眼的工夫,八个人身上的穴位都被解开了。几个人惊疑的看着此人:“你是谁?” “不想死就跟着我走。”这人说完,身影一飘,瞬间远去。 几个彼此对视一眼,不敢耽搁,紧跟着就运气轻功,逃了出去。前面的人影不远不近,能叫她们看见,却怎么也追不上。只一路跟着这人,周围的路根本就没注意看,只怕把此人跟丢了。等追上的时候,都已经是码头了。那人站在船头,几人再不犹豫,一一跳上了船。 此时,领头的侍女心绪才稳下来,抱拳给此人见礼:“不知恩人高姓大名……” “不是什么恩人。”这人开口便道:“救你们不是为了你们,只是叫你们给欧阳锋带句话!” 几个大惊,此人竟然敢直呼老主人的名讳。 “你究竟是何人?”几个人不由的都出声,问了一句。 林雨桐看她们彼此搀扶着,站在船头,猛地就搭在一人肩膀上,北冥神功运转起来,几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串在了一起,想撕扯都撕扯不开,身上的内力顷刻外泄,不由的叫人骇然。不过此人好似没有真想为难她们,内力只被吸走了一半,对方的手就扯了回去:“不要你们的命,是留着你们传话的。想知道我是谁,叫欧阳锋来问我!再问问他,神木王鼎他要还是不要!若是要,半月之后,湖上相见!”说完,身体飘然而起,足下轻轻在船艄一点,船就如同离玄的箭,朝远离码头的方向飘去。 至于那人,只一瞬,便不见了人影。 几个人心有余悸,靠了岸哪里敢耽搁?迅速远离了这一片直达县城。而后,给欧阳克传了讯息,这人邪门的功夫先不说,只说‘神木王鼎’,虽然没听过说,但能直呼欧阳锋的名字,想来一定是大有来头的。怕误了事,偏那邪门武功的事在密信中又说不清楚,只得先说了神木王鼎的事。 其中一个姑娘说:“她说叫老主子半月来见。” 领头的摇头:“老主子远在西域,如何能来?她要见的必然是少主。” 却说正赶往汴京的欧阳克接到消息,不由的面色大变:“神木王鼎?”不是早已经遗失了吗? 林雨桐也是在赌。这任何东西,都不能是凭空来的。黄药师和洪七公的师承有出处的话,那么西毒呢?他的传承传自哪里? 论起du,丁春秋能当老祖宗!当年的星宿派,树倒猕猴散,子弟四散,藏匿于江湖,又远离了中原地带,难保不会有人在西域活动……所以,若真是遇到一资质好的徒弟,学成那么几分用du的本事,也不奇怪。 而对于神木王鼎,丁春秋那是何等的重视,若是星宿派那些弟子一代一代没断了传承,必然是听过这个物件的。如果欧阳锋的来历确实是如此,那么神木王鼎的吸引力,只怕比那劳什子九阴真经的吸引力还要大。 不过唯一担心的就是,欧阳克究竟知道不知道,世上有这么一种对他们修炼du功极其有益处的至宝呢? 她是真不确定,但四爷却确定,欧阳克必然知道。 “欧阳克不是十七八的孩子,他是三十五六了,这个年纪了,早该把欧阳锋肚子里的故事听完了。” 林雨桐这才恍然,一拍脑门子:又被影视剧给误导了。 郭靖黄蓉杨康穆念慈,都是十七八十六七的少年人,这欧阳克跟黄蓉的纠缠,不由的就将此人也归纳为他们的同龄人一类。但其实,人家就是三十六七了。 这容易出现年龄错觉的几个人,一个人就是欧阳克,另一个就是尹志ping。 欧阳克跟黄蓉差着小二十岁,尹志ping也跟小龙女也差着小二十岁。 中年大叔……哪怕帅,可还是觉得有点别扭。这压根就不搭配! 正等欧阳克等到着急呢,尹志ping跑来了,过问那几个侍女怎么处置。 林雨桐能告诉他吗? 她只一副失望的样子看着尹志ping:“我问过那几个侍女了……尹道长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尹志ping被这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心里不由的一跳,那件事被人知道了。他急忙道:“都是这些妖女引诱我的?” 那天晚上,他跟踪过去,这几个妖女明显发觉了,却只做不知,在一起沐浴游戏。等他们走了,他才从藏身的地方出来,却见一打扫浴室的婢女,脚下一滑,落入了汤池之中。一个弱小的女子在水里扑腾,哪里有不伸手搭救的道理。那女子一身纱衣,落水之后纱衣裹在身上,曼妙的胴|体就是那么展露在他面前,这……他哪里受的住? 但此时他如何肯认:“白驼山庄以du出名,我是受了暗算,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催|情|药……” 林雨桐心里冷笑一声,也不跟他做纠缠,只提醒道:“若是真被算计了,那她们又怎会只这么就完了。若是除了这八个人还有别人知晓此事,又是诚心在算计你,你说,他们下一步会如何?”说着,她又长叹一声,“你是邱道长的高徒,你的名声便是邱道长的名声。此事当当机立断才是。你们家到了你这一代,只你一根独苗。你叔父也有叫你归家,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打算。不若此时,拿着你叔父的信,回师门禀明了原委。将来,便是闹出事端来,也牵扯不到你的师门,免得叫你师门上下,因你而蒙羞。” 尹志ping被说的面色通红,羞愧难当却又不知如何辩解。林雨桐一副体贴的样子,“我们跟你叔父,平辈论交。之前也见过马道长,更是曾经受过全真教的恩惠……此事我自是想想个两全之法。若是那邪魔歪道,将那女子杀了便是了。可她又何错之有?这事除了这么办,你若是还有旁的更好的法子,也只管说出来,咱们参详参详。” 哪里还有别的法子。 “是小子玷|污了师门的清誉。”他低头拱手行礼,“我这就回师门去,总得有个交代。” 看着他几乎是仓皇而逃的身影,四爷又写了一封信,叫了赵金:“将信交给卢东来,尽快递给丘处机。” 卢东来的身份很方便行事,哪怕留在这里,洪帮主不也没说什么吗?他依旧是丐帮的人,依旧可以用丐帮的人脉和资源。再加上愿意给这封信付邮费的话,那就更方便了。 四爷信上写什么了?自然是为尹志ping说好话,毕竟人家是为了被掳劫的女子才出的差错,对吧?还是自家主动提的这事。所以,无论如何这事也得给人家一个交代。没说人家徒弟半句不好,信里也就说说了事情的始末,但看到信的丘处机几乎气炸了。 此时丘处机不在钟南山,而是在汴京城中。 收到消息之后几乎是羞恼交加,说什么行侠仗义!你便是跟踪人家,侍女洗浴你缘何藏身左近窥视?既然知道人家已然发现,那你这么做岂不是更没有道理。 说来说去,不过是动了色心而已。 因此,在此地遇上正一路要往师门赶的尹志ping,哪里还有客气的?逐出师门都是轻的,“此等孽徒,不配我全真教!” 说着,出手就直接废了尹志ping的一身武艺。饶是再怎么求也是无用。 将此孽徒逐出师门,紧跟着就给重阳宫去信,告知此事。更是要大张旗鼓的将这消息送到各武林同道的手里,以示全真教驭下公正严厉。 林雨桐给尹志ping说的办法,那真是顾全面子的做法,谁知道这位邱道长完全不领情,做人做事非得讲个堂堂正正,徒弟办下这事,多余的一概不问,只问是不是跟青楼女子有了鱼水之欢,不等尹志ping辩解,抬手就下了狠手。 一个有武功傍身的人,突然没了武功,就跟被人扒了皮似的,哪哪都不对。 浑身无力,走路都带着喘的。浑身的经络像是受了烙刑一般。他能依仗的只有身上的钱财还有之前跟丐帮的一点交情,拜托他们将自己送回去,送到叔父的家里。 尹东山在沿湖也给自家盖了院子,原本就是想给侄儿安家用的。尹志ping能回的只有那里了。 而此时,林雨桐一身红衣蒙面,悠悠的站在一艘小船之上,负手而立。 入夜子时,笛声入耳,林雨桐不由的戒备起来,这笛声驱使的是蛇。这种生物,说实话,她是一点也不喜欢。但见过超级大的蛇之后,如今这种玩意,就是小意思。她现在所担心的,不过是这些du|蛇万一流窜到谁家,误伤了人可怎么好。 至于寨子,别说蛇进不去,便是蛇虫鼠蚁也都进不去的。四爷给的符箓那都是真的,效果好的不得了。再加上给里面种的药材,蛇鼠之类的也不喜欢这种味道。如此的结果便是,今春要播种,寨子里还得种植作物的话,必须从外面买几箱子蜜蜂来,要不然授粉都是问题。当然了,蚊子苍蝇这种生物,生命力是相当顽强的。今年林雨桐给院子里种了更多的驱蚊草,就是烦这些东西。 之前想着欧阳克会来,却没想到这么紧的时间,竟然还是带着一拨的毒蛇就来了。 她心里多了几分恼意,脚下用力,船就朝着笛声的方向快速飘去。 欧阳克手里拿着笛子,微风吹起袍子,带着几分翩然。他目力所及之处,一女子宽袍广袖像是踏波而来,看不清容貌,可这曼妙的身姿叫他确定,这是一绝世美人。 心里一动,这笛声就停了。他脸上带上了笑意,往前迎了几步,从船的一头走到了另一头:“原来是姑娘找在下,实在是抱歉的很。若知道姑娘是如此美人,我便是飞也会飞来的。” 林雨桐瞥了他一眼,只看向一边密密麻麻的蛇。 欧阳克轻笑一声:“没吓到姑娘吧?姑娘放心,它们很乖,我不叫它们伤姑娘,它们万万是不敢伤害姑娘的。” 林雨桐冷哼一声:“若是你养的这些牲畜,敢伤一人,我叫你白驼山庄上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欧阳克面色一冷,但紧跟着就笑了:“姑娘何必撂下如此狠话。我白驼山庄在江湖上立足到如今,仅凭几句恐吓,还是吓不到的!”他也看出来,这姑娘的功力未必多高深,但他也不敢大意,几个婢女所说的,此人功夫法门有些邪。他收起旁的心思,只道:“听闻,神木王鼎在姑娘手里……你将它给我,而我保证,这蛇绝对不伤一个无辜,可好?” 果然!欧阳克知道神木王鼎。 林雨桐心里一松,就笑:“你还是真是胆大包天,既然知道神木王鼎在我手里,你就不想想,我是从哪知道神木王鼎的?” 欧阳克眼里的幽暗一闪而过:“姑娘不说,在下也有几分猜测。便是姑娘那身化功的法门,也是早已失传的武学……” 化功?! 还是将北冥神功当做了化功大法吗? 那么说,西|du确实是传承了星宿一派的du功了。 想这东邪西du南僧北丐中神通,一灯大师就不说了,大理段氏的传承没断。丐帮因为虚竹也算是将降龙十八掌给传了下来。周伯通却是王重阳的师弟,算是江湖后起之秀。这三人人人都有师门,只东|邪和西|du大家只知江湖名,却无从知晓他们的师承。 见林雨桐没说话,欧阳克继续道:“在下不敢觊觎姑娘的神功,只要愿意将神木王鼎归还……” “归还?”林雨桐笑问一句:“这么说来,你们白驼山庄,自认是星宿海余孽了!” 星宿海三个字一出,欧阳克连着朝后退了好几步。 叔叔曾经特意说过,有两个地方出来的人不能招惹。 一是天山,二是星宿海。 可是天山早没有人了,星宿海更是已经绝了人迹,怎么会……怎么会? 他想到那句‘星宿海余孽’,心里更怕了,此人的出处已经有了:“天山……你是天山上的缥缈仙……” 嗯? 这种说法很新颖,林雨桐还是第一次听到。看来这欧阳锋要比自己想象的知道的多的多。 她便道:“是又如何?” 欧阳克还真不想招惹,就换上之前那副殷勤的笑模样:“姑娘特意召唤在下前来,可是有何吩咐?” “不管什么吩咐,都听从吗?”她这么问道。 欧阳克一愣:“姑娘这便是难为在下了!”有求必应的事傻子才干! “那我找个你不难为的法子!”说着话,她一掌拍向水面,水落入掌心,然后倒运内力,使掌心中发出来的真气冷于寒冰数倍,清水自然凝结成冰。别瞧这小小的一片薄冰,要制得其薄如纸,不穿不破,却也当真不容易。这倒运内力,将刚阳之气转为阴柔,北冥真气原是阴阳兼具,因为曾经用过,所以隔的时间再久,也都记得要诀,只一切逆其道而行便是。 欧阳克正不知道对方猛然这一拍水是何意,还以为有什么埋伏是自己没发现的。去没想到一个眨眼的工夫都不到,一道道凌厉如锥子的利刃朝自己扑面飞来。他左挡右挪,挡了几下才发现是冰。心下骇然是骇然,觉得能把水瞬间运化为冰做暗器,确实是独具一格。但心里却松了一下。再厉害,那也只是水化成的冰而已。他哭笑不得的喊了一声:“姑娘……” 这一张嘴,林雨桐抓住机会,连着好几道子顺着他的嘴打了进去。 一股子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的滋味从口腔蔓延到五脏六腑,再从五脏六腑蔓延到四肢百骸,他觉察出了不妥,躬下身子将手塞在嘴里一个劲的往出掏,弯下腰做呕吐状,要将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吐出来。但东西没吐出来,他却觉得痒了,奇痒难耐,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没有不痒的。紧跟着是疼,撕心裂肺的疼! 初开始以为是中du。可紧跟着又觉得不对! 有多少du物如今能伤到自己?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恶du至此。 他浑身下上的抓挠,只觉得生不如死。然后耳边是清冷的声音:“这是生死符!生死符一发作,一日厉害一日,奇痒剧痛递加九九八十一日,然后逐步减退,八十一日之后,又再递增,如此周而复始,永无休止。” 欧阳克看着林雨桐的眼神就有些惧怕:“你……你究竟是谁……什么仇什么恨叫你如此对我?” “我只问你,坏了多少姑娘的清白,多少姑娘因你而死?”林雨桐冷幽幽的看着他,问道。 欧阳克惊疑不定,难道她曾经是自己的女人? 这个……也不是不可能!有些姑娘年岁不大,但长几年未尝不会倾国倾城。他想说,你不需如此,我对你负责便是。 但那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扔了一个东西过来,落在眼前。就听她说:“这不是解药,只是能缓解你的痛苦。吃了吧!” 不管是什么,他都捡起来倒出几粒马上塞到嘴里,果然,药一入喉,便化了。紧跟着,剧痛和剧痒如潮水般退去,他才伏在船头上,重重的喘着气。一时之间,竟然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姑娘……”欧阳克咬牙:“姑娘想要什么,只要在下能做到的……”说着,就意识到说错话了:“是……是不管能不能做到,只要姑娘需要,在下都倾尽全力要做到……” “早说这句话不就完了。”林雨桐轻笑一声:“只要你做的好了,这生死符我终是会给你解开的。给你那药,你要好好珍惜,浪费了可就没多余的。”药物是改良过的,只要按时服用,他平日的日子不会很难过。但以他的心性,必然是要拿去研究的,想找出配方来……药材真的很紧缺,他浪费的太多就真的没有了。她好心的提醒完才道:“在给你解生死符之前,我要你替我办几件事。” 欧阳克眼睛闪了闪,不敢反抗。刚才的感觉叫人刻骨铭心,他再不想承受第二次。但想到这东西偏就种在身上了,无色无形,比那蛊虫还难对付,心里就更惧怕了。他的表情也谦卑起来:“请仙子吩咐。” 嘴还很甜,这会子就成了仙子了。 林雨桐也不管他怎么想,只道:“第一件事,去找完颜洪烈,为一个叫杨元贞的人请封公爵……” 欧阳克皱眉,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事。还有,这杨元贞是谁?还有那公爵……之前册封的公爵能叫公爵吗?都是草莽出身而已,大金朝廷谁拿他们当事了?也正是因为不当事,所以,只是要这么一个名头的话,很容易。况且,大金国的商队往西域走,也要靠白驼山庄的。这不过是利益交换的一件事,很容易就等达成。 乐文 222 清平岁月(52)三合一 清平岁月(52)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大周朝的皇宫,在这阳春三月里,铺上了一层浓重的绿。 不管是屋檐还是房顶,不管是砖缝还是墙头,绿油油的生的盎然。 许时念睁开眼睛,看看熟悉的帐幔,这才想起来,她回宫了。 回宫了啊! 真好! 她坐起身来,外面一清丽的宫娥已经等在一侧了:“娘娘!”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些雌雄莫辨,“您该起身给陛下请安了。” 哦!是啊!得见见李昭了。 她兴致颇好的起身,换上大妆,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颇为满意。回身笑看那宫娥,“气色如何?”铜镜里看不出来的。 “甚好!”宫娥端详之后,答的异常诚恳。 许时念的心情又好上一份,“也该去见见陛下了,明日有大朝,太子临朝,本宫垂帘。朝堂上的事,本宫还得请教请教陛下才是。” 宫娥含笑点头:“但小的以为,有件事比这件事更为紧要。” 许时念点头,允许他往下说:“想说就说,宫里又没有别人。” 宫娥低声道:“小的以为,不管身处何处,安全得放在第一位。如今回了宫,宫里有陛下,有太子,有贵妃,还有娘娘您。主子不多,情势却复杂。说句大胆的话,陛下太子贵妃在一处寝宫,娘娘在一处寝宫。这又何尝不是说明,如今宫内的形势……” “哦!”许时念轻笑一声,“本宫知道你的意思,他们是一家子,本宫才是个外人,是吧!” “娘娘恕罪!”宫娥欠身,脸上却不见慌乱。 “你没说错,何来有罪?”许时念站起身来,抿了一口之前备好的牛乳,此时刚是入口的好时候,“本宫势单力孤,更该将安全放在第一位。你提醒的很是!” 宫娥便不再说话。就听许时念又道:“我那大哥在宫中的若是得势,就不会是如今的局面。当然了,本宫能垂帘,却也多亏了大哥的不得势。可见,这万事都是有利有弊的。” “娘娘圣明。”宫娥低声道:“禁军不同其他,直接掌管宫内…… “本宫知晓了。”许时念带着几分笃定:“在你心里,本宫连这点数都没有?走吧,时间不早了。” 宫娥只得将要出口的话咽下去。 皇宫还是那个皇宫,李昭也还是那个李昭。他靠在榻上看她,她只敷衍的福了福身,“有些日子没见,不想您的身体倒是大好了。来人呀!赏贵妃!多亏了贵妃在陛下身边侍奉,要不然哪里能好的这般快。” 文氏站在李昭的边上,这会子上前不仅的见礼,还得跪下谢恩。 许时念看了一眼跪着的文氏,眼睛随即转开,“皇儿呢?怎么不见?” 太子是该给皇后请安的。 文氏侧脸看站在门边的太监,那太监赶紧颔首朝侧殿去。 文氏答道:“殿下起的早,这会子怕是睡了。今儿有些风,嬷嬷没敢抱来……” 许时念哼笑一声,“虽说孩子该早睡早起,但这孩子到底是不一样的。本宫虽没生养过,但也养了大皇子。孩子就该晚上叫睡踏实,百日里小睡即可,且不可叫贪睡叫晚上走了困。你是生过孩子,但一个也没养过。陛下也是胆大,怎么敢将太子给你抚养?” 这是李昭和文氏之间解不开的一道结。 李昭轻咳一声:“皇后跟朕说这些,是国舅的意思?” 许时念一噎,当然不是! 如今这平衡局面来之不易,哥哥要是知道自己朝太子伸手,必会怒的。再说了,她并没有这么一层意思。只是想刺刺这两人罢了。 许时念闲闲的扒拉了扒拉小几上的茶碗盖,这才道:“本宫虽是一片慈母之心,恨不能每个子女都带到身边教养,但国事更为紧要。本宫要垂帘,国事尚且忙不过来,只能委屈皇儿由贵妃抚养了。”说着就看文氏,“怎么还跪着呢?起来吧!” 说着话,孩子就抱了过来。乳母抱过去,许时念皱眉探头瞧了一眼,长长的手指尖点了点孩子的脸蛋,“嗯!瞧着可不如大皇子小时候机灵漂亮……那孩子可惜了的……这个倒是有造化的……” 把乳娘吓的恨不能抱着孩子朝后退几步。 端是文氏好涵养,这会子也几乎是维持不住了面上的表情了。大皇子如何会成了如今那般模样,谁害的? 许时念! 她这是句句在扎自己的心呀! “贵妃带着太子先下去吧,朕跟皇后说说话。”李昭看着文氏的眼神带着安抚,然后轻轻摇头。 文氏没言语,起身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 许时念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退出去的人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来。她脑子里不由的又冒出来梦里的片段。那个女人就那么站在李昭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她。 倒是好恩爱的一对璧人呀。 许时念转过身来,看李昭:“怎么?心疼了?李昭啊李昭,作为君王,你抢了臣下的妻子。作为男人,朋友妻你也妻。”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看着依旧离不开床榻的李昭,“你算什么君王?算什么男人?” 徐醇扮作宫娥没跟进大殿,只在外面守着。可听到许时念说这些话,他还是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这个皇后——当真是个蠢人! 太狂傲了! 李昭已经懒得跟这个女人掰扯了,问说:“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你现在也挺忙的,没事不会来瞧朕的。” 许时念哼笑了一声,“本宫回来,忧心的头一件事,便是咱们一家的安全大事。这宫里,是咱们的家……可咱们这家里,想睡个安稳觉都睡不踏实……” 李昭眼里的冷光一闪,“你想动禁军?” 现在的禁军可是老师一手安排的,这是自己最后的底牌了。 许时念在椅子上坐了,“本宫知道陛下信得过现在的禁军,我也没说要怎么大动,只是那禁军统领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哪里找来的,很是放肆。没有人操练,不懂规矩绝对不行。再说了,这些人太桀骜了,以后我哥哥还敢不敢进宫了?若是我哥哥不进宫,那些军政大事,又在哪里办公?难道要将许家当做小朝堂?” 李昭眯眼看她:“你待如何?” “金季常……你觉得此人如何?”许时念说这个名字的时候,将茶水端起来抿了一口,垂下了眼睑。 徐醇在外面站着差点都绷不住,她之前信誓旦旦的说知道了,没想到,心里却打着这个主意。 “老四?”李昭诧异的看了一眼皇后,然后沉默了片刻,“你觉得应该叫他统领禁军?” “皇上放心金家,我哥哥也信得过他。如今这个禁军统领,除了出身金家的,还有谁合适?”许时念手里捧着茶杯,微微有力。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理直气壮的插手朝政。 李昭沉吟了一瞬,“太子监国,这事你跟国舅商量好之后,该跟谁商议跟谁商议吧。朕的身子不好,得歇着,你退下吧。” 这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你倒是给句明白话呀。 李昭真躺下了,且闭眼歇了。许时念对着李昭躺在床上的背影冷哼一声,然后拂袖而去。 如此气哼哼的许时念,徐醇没敢多话,亦步亦趋的跟着回去了。进了寝宫,许时念回头看徐醇,“你也觉得此举不妥当?” 当然不妥当。 禁军本就是金家的,禁军如今的统领,服从的依旧是金家。哪怕是金匡真病了,可金家的其他人又没病。该是金家的还是金家的。 “那我就不明白了,我叫金家的人管,难道错了?”不是一回事吗? 这明面上的和暗地里的当然不一样。 如今金家是帮着皇上太子的,对外的态度是这样的。如今你主动提议叫金四爷去管这事,那别人怎么想,是不是觉得许家跟金家在暗地里又达成了某种协议。这天平倾斜,导致的结果就是,这个局还没开,就已经是腥风血雨了。 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两方将对朝廷官员的升迁任免等等,进入一轮争夺。 便是许时忠也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 他把这道理说给许时念听,“您太急切了。如今的朝局,就像是孩子在玩跷跷板,金家就是那个平衡的支点,谁手里的权利重,它就远离谁。谁手里的权利轻,他就倾向谁。娘娘,朝廷不是任性的地方。” 许时念轻哼一声:“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垂帘的皇后,开口说的第一件事都搁不住,那以后还有谁将我放在眼里……立威立威!这个威必须得立起来!”这一通喊出来,心里倒是畅快了两分。 坐下来细想,好似徐醇说的也不无道理。她缓缓的伸出手指,“三件事!第一,为皇上祈福,大赦天下。第二,开恩科!第三,充盈后宫,为大皇子选妃。别的事不提,只这三件,可行?” 徐醇心里松了一口气:“娘娘盛名!这三件事,件件都在娘娘的分内。且,别人没有反对的理由。” 许时念嘲讽的笑了笑,“这个威立的,不过是找些别人不会反对跟我唱反调的事提罢了。”话里很有些意兴阑珊,转脸问道:“之前交代你的事办好了吗?顺王爷的寿宴在半个月之后,这也快了。顺王在宗室里帝王尊崇,本宫也是晚辈。那一天,少不得去给顺王叔拜寿去。” 徐醇心里一凛,都已经是垂帘的皇后了,怎么还记挂着这个事。他不敢再辨,只低低的应着,“必不会耽搁了娘娘的大事。” 许时念打算叫四爷去做禁军统领的事,当天晚上就传到了金家。许时念跟李昭说的时候又没避着人,因此,文氏第一时间就知道了。随后便打发了人出宫来,跟林雨桐通风报信。 “这皇后是怎么做的?”做过皇后的桐桐实在是不能理解许时念的行为。便是她真开了挂了,知道四爷将来要那个什么……但这哪里有一成不变的东西。情形变了,结果自然会变。你开挂了不等于不用脑子了。 四爷压根就没搭理,“许时忠不糊涂!不会由着她闹腾。” 果然,随后大朝的时候,没听说关于禁军的别的提议。只知道是要大赦天下,要开恩科。还要选秀,为大皇子选妃! 这三件事,跟自家有关的,也就是开恩科了。 开恩科,琨哥儿珅哥儿都能下场了,试试呗。最近不叫他们干别的了,先好好用功去。 至于金麒和金世遗,两人先念几年书再说,他们离科举还早呢。不过一直等着的两人的信,这回总算是到了。 之前四爷写信叫打听岑家的事,现在有消息了。 四爷将信给桐桐,桐桐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从信上是看不出什么来的。这位小姐不好打听,外面没有什么好名声,但也没听过什么坏名声。说起她,不外乎说一句,可惜了的,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叫她赶上了。 看完了,桐桐将信收起来,“还得见见人。只怕这几天,岑家的人也该到京城了。” 果然,三天后,林雨桐接到帖子,是岑氏请林雨桐去戏园子看戏。 看戏是假,相看是真。她兄嫂带着她侄女来京了。 因着有正事,林雨桐出门没带家里的姑娘,想着琼姐儿只怕是要去的,就又叫了孙氏一起。 岑氏热情的很,“王爷过寿,推荐来的戏班子不少。我都挑花眼了。今儿这个班子,是南边来的,我嫂子过来说,这班子在南边等闲都请不到,说的那叫一个热闹。我心说,京里什么班子没有?还偏不信了,今儿请了大家伙,包了园子,叫大家一起品鉴品鉴,若是真好,等到了正日子,请回去助助兴。” 说着拉着林雨桐给介绍,“这是我嫂子。” 岑大嫂是个和善的圆脸妇人,是岑氏的亲嫂子。说的那个姑娘,是隔房的侄女。 大家族是这样的,相看的时候,叔叔伯伯婶婶婶娘的,觉得好了,替侄女做主定婚事是常有的事。 林雨桐跟人家见礼,问候了一遍家里的老小都好,路上一路可好走。说的都是些家常话。 她注意到了,跟在岑大嫂身边的,有个鹅蛋脸,身材稍微有些丰腴的姑娘。她微微低着头,穿的很素淡清雅,嘴角含笑站着,没人介绍,没人搭话,她也不局促。 岑氏见林雨桐看到了,就拉了这姑娘过来,“这是我们家七娘。” 岑七娘笑着上前,福了福身,“见过四奶奶。” 林雨桐一把将人扶起来,手一搭上去,身体状况就知道了。这是个非常康健的姑娘。 至于长相,鹅蛋脸,柳眉杏眼,倒是好相貌。除了鼻翼有几点雀斑之外,说不出哪里不好来。 林雨桐将手上的白玉手镯取下来套在她的手上,“倒是小姑娘带着,更清雅。” 岑氏又叫给孙氏行礼,孙氏知道是来相看的,本也有准备。拔了一根簪子愣是给插在头上了。 头一次见,有个印象就过了。岑氏叫七娘跟琼姐儿她们在一边说话去了。只留下四个人在这里听戏说话。 在外面,说不了多深。不过是说南边的风土人情等等,这些交易应酬的话。 岑七娘坐在后面,用眼角的余光观察这个金家的四奶奶。她是很早就知道这个人的,因为家里从来把琼姐儿当外孙女,一直节礼就没断过。也知道这位四奶奶跟岑家高嫁顺王府的姑姑是极好的关系。姑姑三五年都不回岑家,但在府里说起来,谁不说姑姑是个贵人。因着姑姑在王府,岑家在江南的名声越发的盛了。便是作为闺阁女儿出门拿交际,也多是以她们这些姐妹为尊的,处处都有人巴结着。 岑家教养闺女自来的说法都是,跟儿子一般的教养,经史子集,琴棋书画,该学的都得学。不是为了得个才女的名声,而是为了明事理,养性情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岑家的姑娘才越发的被人追捧。她一直也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可看着这位四奶奶,她还真觉得岑家那套跟男子一般教养女儿的话说出来羞人。 说起来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跟姑姑是一样的年纪。可坐在那里,愣是瞧着比姑姑年轻好几岁。说是二十七八岁的妇人也有人信的。她随意的坐在那里,跟谁都笑语嫣嫣,可很快就会发现,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她就成了中心。几句话,就能把聊天的人都拉过来,谁说的不合适了,她两句话,话题自然就切换了。甚至反应迟钝的人都未必察觉的出来。 这是个非常厉害的婆婆。 在来京城之前,娘和家里的婶婶们就说:若是嫁去金家大房,要是大奶奶在的时候,家里是真不放心。要是四房,就没事。这位四奶奶在边陲长大,没那么重的规矩。以咱家的教养,再没有不满意的。 可如今看,全不是这么一码事。 琼姐儿只看着姑娘从落落大方,到有点局促,心里稍微满意了一些。一直不紧张,要么是自视高,要么就是不太看重这次相亲。这两者,都不是好事。 看了戏,回去的时候琼姐儿跟林雨桐一辆车,在她耳边说了:“……我瞧着好。不论是长相,还是家世上看,都没有大问题。这人品,却不是见一次就能瞧出来了。今儿听说,她在京里要呆个半年,回头我也弄个花宴还是什么宴的,多请她几次,再看看。” “你好好呆着吧……”林雨桐点了点琼姐儿,“知庭现在当差,你跟着也忙了。应酬不少……” 琼姐儿挤着她娘,“我也想着顾着这头,可我要是只忙我家的小日子,我婆婆该不乐意了。祖父这一病,我家那位老爷子急着往上冲。可冲上去没用呀,有祖父一句推荐这就不一样的。祖父的地位,等闲不是说替代就能替代的。老爷子听说递了几次帖子,都叫我爹给推了。我婆婆这不是把劲儿都使在我身上了吗?见天的打发人看茂哥儿,问这个问那个的……” 这边母女俩小声的说着话,那边顺王府的马车上,岑大嫂也拉着侄女的手,问说:“怎么?怯了?” 岑七娘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第一次不自信起来,“……就怕人家看在姑姑的面上,答应这亲事。” 岑氏哭笑不得,“她那样的人是能为了看谁的面子拿亲儿子的婚事牺牲进去的人?断断不会!她若是顾虑多,当初就不会应下。便是现在因着什么没瞧上,也断不会伤了咱们七娘的面子。她看人很有一套,嫂嫂随后见了她那侄女婿你就知道了。不知道从哪里挑出那么一孩子来。听说如今在禁军里,眼瞅着也是前程无量……金家不行,咱们七娘的婚事,还少不得落在她身上。”说着,又看七娘,“金家四房的事,我大致跟你说过。那边对几个养子养女,都极为看中。就说那大郎,好些人家都愿意把庶女嫁过去,那不好的人家,我都不敢上门去说的。养子尚且调|教的如此出色,他家的长子,外人平时不大见,可见了的人没有不赞的。端方稳重,言语不多,人却极为机变。我们家那位爷恨不能把我家的几个小子送过去叫教养两年才好呢。所以,往后这跟那边打交道,这些个养子养女,万万不能瞧不上。再不济,那是共患难过来了。七娘啊,能顾着患难情分的人……这样的人家,嫁进去人心里踏实。” 岑七娘若有所思,然后微微点头,“姑母,七娘知道了。” 等回了府里,岑七娘下去了。岑大嫂才拉着小姑子的手,“别的倒是罢了,只是前头娶的那个白氏……是不是真断干净了……七娘还是姑娘,可咱们是过来人。这男女这点事……最怕的就是旧情复燃!” 岑氏苦笑:“七娘是我的亲侄女,我能害她?”她这才低低的将白氏的事大致的说给打扫听,“那就是个掰扯不清楚的糊涂蛋。后悔了……可后悔有啥用?情分早就作没了。七娘这孩子,性情温顺,大度谦和。又不是一味的担不起事来……更干不出白氏那样的糊涂事。这金家啊,还有一桩别家没有的好处。那便是爷们房里干净。咱家的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在咱家惯的,没见识过姨娘厉害之处。说到别的任何一家,哪个爷们房里没人呀?” 这倒也是。 岑氏就道:“有那没娶妻的,可房里好几个丫头开了脸了,说是没庶子庶女,那你能知道那些丫头肚子里怀了还是没怀?” 岑大嫂就道:“有机会了,我也见见人家那孩子……” 应该的。 岑氏就笑,“大嫂放心,那林氏是个极为讲究的人。只要是有意咱们家的亲事,就这几天,必是会打发琨哥儿过来一趟的。叫七娘顺便也见见!” 晚上回去,吃了饭,林雨桐把琨哥儿单独留了下来,将岑家的事给说了,“……这几天,来家里送帖子的不少,出去碰见人,也多是打听你婚事的。如今,给你说亲的人很多。但我跟你爹商量了再商量,从妥当上来说,还是岑家。你还想下场试试,文官这一路,绕不开岑家。他们家能给你的助力,别人家还真替代不了。再说那姑娘……瞧着没什么不妥当。但是这过日子吗?一个生人融合进一个家庭,这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慢慢来嘛!只要没有大的品性上的问题,婚后你慢慢的教……” 看着下巴上已经冒出胡子茬的大儿子,一脸沉稳的听着,像是在听别人的事,她这心里还真挺不得劲的。 有些事,当娘的说好像效果也不是多好。 她求助的看在炕上逗绥姐儿的四爷,四爷将孩子往炕里面放了点,然后下来,拍了拍琨哥儿的肩膀,“走!出去走走。” 绥姐儿扶着炕桌站起来,对着琨哥儿憋着嘴喊:“爹……爹爹……” 两声叫的,琨哥儿的眼神都能化成水,过去掂了掂绥姐儿,“爹爹一会回来叫咱们姐儿骑大马好不好?” 绥姐儿搂着琨哥儿的脖子不撒手,“爹……爹爹……” 才学会的,这孩子说话算是表早的。叫的含混,但确实开口了。不会叫娘,但是会叫爹了。 这么大的孩子,大人根本就抗拒不了。 林雨桐将孩子的小斗篷给披着,“抱着去吧!” 琨哥儿将孩子裹好,这才跟着他爹的脚步往出走。 四爷回头看着十七八岁还是少年人模样的琨哥儿抱着孩子,心里也有些软。他说琨哥儿,“哪怕到了现在,我还是要说……跟白氏的婚姻,你也有错。两口子之间出现问题,从来不是单方面的。这一点,你承认吗?” 琨哥儿点点头:“是!儿子……也曾反思过。如果能多些耐心,不是一味的责备,她能信任我多过信任徐家,或许许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在给白氏送药的时候他见白氏了,也这么说过了。 当时白氏哭了,他鼻子也酸了。 哪怕是恨过的人,可那个人曾是枕边人,看到她成了那个样子躺在那里,谁都会心软的吧。 四爷就问说:“你得确定,跟白氏到此为止……” “是!”琨哥儿将绥姐儿在怀里紧了紧,“她也没有再回金家的打算。我答应她,以后叫绥姐儿一年去两次汇慈庵,叫她见见。不认,就是看看孩子。等孩子大了,若是想认生母的时候再说。我也跟她说了,我会再娶,若是后来人心肠慈悲,对绥姐儿真心,我会考虑将绥姐儿记在新人的名下,当亲生的抚养……” 这个决定四爷不置可否,转了话题说道岑家这亲事,“……这不光是跟岑家联姻,这也是跟顺王府联姻的意思。往后的局面不好说,咱们得随时做着几手准备,你得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跟人家姑娘相处,别总怀着戒心……人这这一辈子长着呢,按照老太太的寿数算,你们往后还有四五十年要过呢。她在娘家也就呆了十几年,可往后跟你要过几十年。为了跟你过几十年的人,你花几年时间,慢慢教她就是了。别把她当成你跟绥姐儿之外的一个生人,你得把她当成你身上的骨头身上的肉,她出了差错,那就是你的差错。但她哪疼了,哪不舒服,那就是你疼了,你不舒服了。人说夫妻一体,这可不光是说荣辱与共,祸福同当。这道理你得明白!” 琨哥儿有些脸红,但还是点头。 他是信这个话的,父母就是眼前的例子。父亲是高门出身,母亲却是人尽皆知的长在边陲苦寒之地的小门小户人家出身的姑娘……可两人结发二十年,如今,再看母亲,她身上全是父亲的影子。她说话的语气,做事的方式,跟父亲越来越像了。有时候,两人都不用说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彼此什么就都明白了。 在父母成亲之前,他们也是陌生人。是两个出身相差悬殊的陌生人。可最后,两人成了一个人。有时候母亲说话,他都不清楚这是母亲自己的意思,还是母亲转达父亲的意思。 “我试试!”琨哥儿搂着绥姐儿,这次,我耐下心来,用心去试试。去了解一个人,然后,试着像敬重大姐一样敬重她,像包容妹妹一样包容她,想心疼绥儿一样心疼她。大概……也许……总会不一样的吧。 四爷能提点的就这么多了。婚姻这种东西,没有什么可以参考,全凭两个人去摸索,“那明儿,你去一趟王府,给你诚二叔送点东西……” 是! 绥姐儿在她爹怀里睡了,父子俩没在外面多逗留,带着孩子回来了。 等琨哥儿走了,林雨桐将孩子交给奶娘叫她带着去睡了,这才问四爷:“说透了?” 桐桐是怕琨哥儿因为头一段婚姻心里存了阴影。四爷知道这一点,“瞎操心。对孩子来说,没有什么哪种经历是白经历的。该学乖的总得学乖的。” 那就行! 林雨桐又想起一事来,“这几天,三房那边对我欲言又止的。怕是想把太太和吴姨娘接回来……” 两人还在许家呢。 四爷点头:“许时忠正等着我登门呢。罢了!琨哥儿这边你看着安排,我明儿先去许家一趟!” 许时忠看着一身富贵闲人打扮的小舅子被人带进来,他揉了揉额头,指了指凳子,“……舍得来了?” 四爷顺势坐了:“是为军需的事头疼?” 许时忠揉着额头,“这就是我不喜欢文臣的原因,嘴上一个比一个清高,但争抢起来,一个比一个吃相难看。这会子恨不能弹冠相庆,觉得他们是出了头了,叫我退了一步。可却没有一个站出来,问问这后续的军需怎么办?真以为鞑子是纸糊的,真以为你二哥是常胜将军,能百战百胜?哼!”说着,将折子扔过去,“你看看!你看看!” 四爷没看,接了在手里转了一圈,又给放回去,“不用看我也知道说的是什么……咱只说着军需……谁想冒头这活给谁啊!你总得让人家有个出头的人吧!” “可要是给我干差了呢?那就要了二哥的命了!”许时忠摆摆手,“你想的太简单了。” “是你对文臣的偏见太大了。”四爷点了点那折子,“若是这个人干不成,就有盯着他位子的人能干成。你扔一个诱饵过去,能解决一大串的问题,为什么非得压在手里亲力亲为呢?” 屁股决定脑袋,这话真没错。许时忠虽说大权在握,可少的却是帝王该有的手段。 四爷把话挑的这么明白了,他还有些犹豫。 犹豫不决,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四爷就说:“你进宫去问问李昭。在对辽东的战局上,他的心思跟你是一样的。不会在这事上给你动心眼。”说着,他就起身,“我接太太回去了。” 许时忠摆摆手,不甚在意的样子,“想接就接吧!不过英姐儿估计得跟着。你看好她,别叫她出去闯祸。如今不同以往了……以前不敢冒犯她的,现在未必不敢……” 四爷一一都应了。许时忠却没等到四爷带着徐氏走,就先一步进了宫了。 李昭对许时忠说的这个法子有些诧异,事情本来就该这么做的。手握权柄的,从来都是以人制人,以人制事的。可惜,许时忠对这一点领悟的一直不算透彻,这是谁给他指点了。 他不动声色,“先叫贺家去办吧。贺家办不了,自会有能办的人冒头。就这么着吧!”说着就看许时忠,“宜安给你出主意了?” 许时忠摇头,“是武安!叫他闲着实在是可惜。” 哦! 李昭不说话了,竟是武安,“老师倒是藏着不少好东西教给他们兄弟了!老四处事……很有意思!” 什么意思? 等许时忠出去了,李昭才冷着脸跟文氏道:“意思就是……老四用的是平衡之道,帝王之术。” 帝王之术? 许时念看着小太监,“陛下当真这说金四爷的?” 小太监忙不迭的点头:“……是……亲耳听到的!” 许时念转过身来,脸上荡出几分笑意来…… 223 清平岁月(53)三合一 清平岁月(53) 吴姨娘扶着徐氏往出走,英姐儿往出送。徐氏拉着外孙女的手,“在哪对我这老不死的都一样……在这边,我还能陪陪你……如今家里就剩你跟二房的那些孩子……你爹也管不过来,都得指靠着你。” 英姐儿就笑,“也不麻烦,各自都有自己的姨娘。往常二婶也是不管的。现在也是一样,日常起居,有亲娘关怀体贴,日常管教规矩礼仪有嬷嬷看着,家里又请着先生。父亲每一旬会考校一遍……考的好的,表现好的,有奖励。考的不好的,表现不好的,有严格的惩罚。若是兄弟姐妹间生事不睦,不问对错,一体受罚,因此,倒是没有生事的。便是有生事的,也不敢闹到我面前来。只管私下里协调解决便好了。不过是家里没个主事的人,父亲的很多交际都应酬不来罢了。” 徐氏就笑:“你爹那哪里是管孩子,分明就是当他手底下的兵在训。” 英姐儿低声道:“二婶太放松了,养的一个个的都心大。还有的想着我爹没儿子,想着过继过来了。年前我爹夸了老三,结果老三就被推倒湖里差点没淹死。我爹把哥几个都摁在湖里,享受了一回,然后才叫太医给瞧。这才好了些。说到底,本该是二叔和二婶好好教导的孩子,愣是叫那些姨娘给教的,心眼长的歪。不这么整治,撒出去才要出幺蛾子呢。您啊,心疼孩子……也别谁家的都疼。您放心,在这家里,我是吃不了亏的。” 徐氏点了点英姐儿的鼻子,又带着几分伤感:“要是你娘还活着,断不会叫你劳累。更不会看着你们府里这些孩子都成了这个样子……” 英姐儿笑了笑,底下了头。是啊!上辈子母亲倒是活着,可也活的郁郁不得志!三房的几个孩子,母亲在照管,可是被那些姨娘教的,哪个是心里存着感恩的?金家是发迹了,可母亲病病歪歪的活了几年? 这家里,对一直没好的二叔,她还有几分耐心。其他人,比如被关起来的周氏,被养在院子里的那些孩子……她是真没一点耐心的。 有口吃的活着就行了,等将来分出去自己奔日子去呗。多的,她真没耐心给了。 她这样的表情,倒是叫吴姨娘多看了两眼。这个英姐儿,瞧着热,其实骨子里冷。 徐氏却察觉不来这个,只道:“你父亲如今的地位,便是要续弦,这原也是应该的。说起来,你是没个嫡亲的兄弟姐妹……将来难免孤单了些。” 英姐儿沉吟了一瞬,“我还能在家里几年。等我出了门子,我爹也不用担心我受委屈,到那时候,他想续弦,想怎么着都成,我是不管的。” 这孩子,说起出门子怎么一点也不脸红。 徐氏脸上就带了笑,“原本你舅爷爷提徐家的时候,我还觉得挺好。如今那事是不能提了。可这谁家的孩子好?你四叔跟顺王府的关系好,顺王世子家的孩子……今年是多大了?次子跟珅哥儿大小相仿的吧。” 吴姨娘心说,老太太是真糊涂了,顺王府要怎么想不开,才想着跟许时忠联姻。她赶紧催促,“四爷怕是等着急了。太太快些吧……老爷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咱们现在也不甚清楚……” 徐氏脸上的笑收了收,“有那么多儿孙守着,还有老太太在,谁能委屈了他。”她说着,到底是动地方了,走的时候还说英姐儿,“你外祖父病了,得空了你也去瞧瞧病。你父亲跟你外祖父的事,是他们男人之间的事。你还是金家的外孙女,这个谁也改不了。许家你没个亲的热的兄弟姐妹的,但金家兄弟姐妹多。你常过去,好好的处着,将来遇个沟沟坎坎的,也有人拉拔你一把。想过去住了,还过去住。你父亲要是拦你,你跟我说。我这老婆子的面子,他还是给的。” 徐氏说着,英姐儿就一径的将人往出送,“我都记住了,得闲了我就过去。”一直将人送到二门口。 四爷正在马车边站着呢,英姐儿见了四爷挺高兴,“小舅!” “不跟着我回去?”四爷一边问着,一边扶徐氏上马车。等徐氏上去了,又伸手扶吴姨娘。吴姨娘受宠若惊,“不敢……” “您是长辈,上车吧。”不由分说将吴姨娘扶了上去。 英姐儿在一边回四爷的话,“过几天吧。等府里都安顿好了,我去住几天。”一边说着话,视线不由的落在四爷腰里的玉佩上。 等人走了,阿丑又进来了,“他又捎口信了。要的很急!” 英姐儿‘嗯’了一声,“跟我去库房。” 有一间库房,放着她娘的嫁妆。 英姐儿开了库房,指着一个箱子,“打开他,里面有个枣红的匣子,拿出来。” 阿丑小心的打开,里面放着好些小匣子,原木色的多,枣红的匣子只一个。她将枣红的匣子拿过来,箱子又给盖上,这才双手奉上,“主子,是这个吧。” 对! 是这个! 她轻轻的将匣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块玉佩。 这是小舅的玉佩,当年,小舅跟二叔打架,这玉佩就给摔碎了。母亲将碎玉捡起来,找个好的工匠用金子给镶起来,就成了这块金包玉的模样。玉佩的背面原本有一个‘武’,因为碎了,如今这武字看起来字体有些变化,但因着师父的手艺好,其实是看不出是后修补的痕迹的。母亲当时修补好这玉佩……上辈子,直到给小舅下葬的时候,母亲才把玉佩拿出来。因着当时爹爹偏袒了二叔,母亲因此觉得一直对不起小舅。之所以那么多年都没归还,那是因为……不愉快的事,母亲不愿意再提起。如今,这块玉佩果然还在。 这是具有特殊意义的一个物件。 英姐儿在手里把玩,良久之后才将它放回匣子里。 阿丑就道:“主子,要是喜欢,您留着就是。四爷的东西……我想法子再弄一件?” “弄小舅的东西?”哪里来的自信,“小舅头上多掉根头发,小舅妈都能知道。何况是身上的挂件东西。不带在身上的,你说去哪找?要么去内院?小舅妈的眼神有多利,那天上的鸟只要飞过,抬手就能射下来,她的眼神……你最好别在她眼前弄鬼。那其他什么地方还有小舅的东西?书房?别看四郎笨笨的呆呆的,本分二字,没有谁比他做的更好。你去不了书房,就是去了,连一页纸都别想带出来。书房不行,找个小偷从小舅身上摸?你当大郎是吃素的?就这东西吧!这东西就是哄人玩的,除了她许是知道这是小舅曾经用过的东西,谁能证明?” 名字里带武的人多了,姓武的人也不少。金包玉之后,早成了一个新物件了,当年的手艺师父都死了,除了许家的老人心里存事的或许有印象,别人谁记得这个。不过,她或许是知道的吧! 英姐儿递过去,“给吧!叫人给他送去交差吧。” 自家姑姑那脑子啊!呵! 徐醇看着这个被送来的东西,微微皱眉,问了一声:“确实是金四爷的吗?” 这人就道:“拿去交差便是了。你不认识,有认识的人呢。” 这认识的人,是说皇后吗? 许时念拿到这玩意的时候也皱眉:“你说……那人说我许是认得的?” 徐醇点头:“徐家在金家的老人是这么说的。”他编造了可信的来历。 徐家陪嫁到金家的人不少,用这些人弄两件主子的东西出来,不难。 许时念带着几分狐疑细看,然后想起什么似的,“你去把梳妆台最下面那个格子打开,有一根包着金的翡翠簪子,你拿出来我看看。” 果然就有一根样子并不怎么时兴的簪子。 徐醇拿了,双手小心的递过去。许时念抓过来就看,然后走到光线明显要好很多的窗口,举起来看:“……你也过来看看……这是不是同一个师父的手艺?” 徐醇凑过去,细细的端详了两眼:“还真是!” 许时念不由的一笑,“那便是了!这是一件旧物。是我那嫂子替她弟弟修复好的。” “后来,又给了金四爷吗?”徐醇又追问了一句。 许时念看他:“不还回去,修复它做什么?” 徐醇抿嘴,只是觉得这东西来的太容易而已。 许时念轻笑一声,“这东西是能证明来处的东西,要不然,随便拿一件我不知道的,说是金四爷的,我这不是更不信吗?” 要是这么说,好似也有些道理。 但是你要这东西,做什么呢? 许时念就道:“叫人去宣我的懿旨,就说顺王叔劳苦功高,又缝甲子大寿,特允万寿园宴客,以示恩宠。” 万寿园? 李诚来找四爷:“顺王府好好的,非去万寿园。这不是添乱吗?” 万寿园是紧挨着皇宫的园林,据说是大燕朝的末代养三千佳丽的地方。当年大周朝天下初定,哪里有什么银钱去维护什么万寿园。不过。这宫里的女人当时发配的时候,除了一身衣裳,别的都查抄了。除了有价值的珍宝,其他东西都作价变卖,用这钱财,交给宗室打理。 顺王府一直掌管着宗室,这旨意一下来,好些人想的都是,莫不是顺王爷贪污了这银两,万寿园并没有维护好。 但是李诚知道,自家并没有从里面贪墨银子。相反,为了叫那园子看起来光鲜亮丽,自家老爷子那是真没少费心思。 在哪地方开寿宴,荣耀是荣耀,可这开销相对增加了不是一星半点。那院子太大了,“光是彩缎喜棚,就是一笔大开销。今儿,我嫂子都把庄子上能用的人给调回来了。京城铺子里有一家算一家,挤压下的彩缎,全叫我家吃下了。皇后这是想干什么?吃错药了?” 想拉拢顺王府? 这是能拉拢的吗? 这女人的脑回路跟一般的脑回路有点不同,但她的认知里要是认为自己会成为下一代的帝王,她会做什么? 是要杀了自己呢?还是要如何你? 万寿园看起来是没除了铺张以外,没别的好处。但有一样,那就是跟宫里只隔着一道门。想进出也容易。 当然了,这些话是没法跟李诚说的。 李诚发了一会子牢骚,然后就说正事,“琨哥儿去了……我大舅子也见了,满意的很。” 大舅子满意,就是岑家大嫂满意,这位大嫂满意,便是那姑娘也没别的意见。 四爷就笑,“这小子回来倒是没言语。” 李诚正要说话呢,金逸进来了,说是王府来人了,请二爷回去。 得!换了个地方,连他这个一向不管事的,都不得清闲了。 李诚起身要走,走的时候跟四爷打招呼,“那天带着一家子都过来,孩子们都带着,少了谁我也不答应。” 是说把金逸金双这些孩子都带上。 带上就带上。 换季的时候,林雨桐给几个人都定制了衣服首饰。这会子一大半都没上身呢。如今正是选秀的关口,“不用打扮的多亮丽,穿出去大大方方,不惹人注意最好。” 衣服简单素朴,带几件亮眼喜庆的配饰就好。 林雨桐一一给搭配好,叫她们试穿着看了才罢了,“那天去的人多,这京城的官宦人家,不说动一半吧,也差不多。到时候你们跟着你们大姐,她是熟悉顺王府,又熟悉京城圈子的人。都记着,轻易谁的话也别信,你们相互之间别走散了。那地方大的很。这京城里,高门大户里,其实还不比乡野干净。人心要是恶起来,谁也挡不住。咱们家如今境况特殊,想跟咱们家攀上的人多了去了。璇姐儿她们不敢算计,因为她们知道,算计了就是跟咱们家结仇。但是你们……总有人自以为是的认为,你们都是可有可无的人……当然了,许是我杞人忧天。但真要是觉得有人叫你们不自在了,你们大可叫她们不自在。别顾着什么金家的名声不名声的,那都是虚的。别受委屈,知道吗?” 金伞拿着衣服,“娘……您这么一说,我都不想去了。要么,我不去了……” 傻话! “见识过了,才知道能不能应对。”林雨桐将首饰给几个人分别收起来,“别没出息,跟着琼姐儿,一般出不了事。” 久儿点头:“娘,您放心,我看着呢。肯定没事!” 然后听说她从库房领了不少药,配药去了。 林雨桐:“……”算了,随她去吧。 三月,桃花灼灼。 顺王府忙了几天几夜,终于在正日子一大早开了万寿园的大门迎宾客。 金家这边,徐氏要去,但是吴姨娘就不跟着了。刚好,绥姐儿要人照料。有个能管事的看着,人放心一些。 吴姨娘欢喜的什么似得,抱着绥姐儿不撒手,“四奶奶放心,咱们绥姐儿乖的很,也不认人,只一天工夫,我一定给你看的好好的。” 三房那边还有俩姨娘,也都是要留下来的。有吴姨娘在,也不怕谁除幺蛾子。 还要躺在那里的金匡,会不会再见什么人,别人是防不住的,吴姨娘是可以的。 于是,老太太,大房三房,全体都出动了。光是马车,就十多辆。 金家属于交好的那一类人,李诚夫妻俩一个在大门口,一个在内园门口等着呢。男客在大门口就下来,朝里面去。女眷的马车还得再靠里走。 岑氏早早的站在门口,眼睛都是红的,可见是累的很了。 她过来先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一把给拦了,“知道你累了,咱们就不多礼了。你借着这会子功夫,靠在椅子上歇会子也行啊!” 话还没说完呢,贺家的人又来了。 林雨桐跟贺家的大太太闹的不愉快,单独见了,她也尴尬。林雨桐干脆扶了老太太,“咱们先进去吧。后面的人多了,咱们别堵了路。” 岑氏叫身边伺候的嬷嬷亲自带路,将人往里面带。 一脚迈进来,还真叫人目不暇接。徐氏这才道:“我小的时候倒是进来过一次,果然是一点都没变模样。” 亭台楼阁,无一处不精致。 其实这地方,是没法严格的分内宫外宫的。这里连最基本的院子的格局都没有。这里点缀着两间屋子,那里点缀着几间屋子。据说,当年这里的女人多到屋子塞不下,末帝随性而至,入了那间屋子,便是哪间屋子,夜里能连御数女。 林雨桐也不知道这话的真假。反正就是个不大的地方,愣是给建造的一步一景,别致非常。 这些年,这里打理的人也少,草木繁茂的很。春日里,桃红柳绿的,景致确实是精致。 在这地方,路都是不大的路,肩舆可过而已。而且,弯弯绕绕的小路,没人带着,第一次来,还真不好找。但也有好处,就是一旦进了门,一路人就很难碰见另一路人了,这地方的岔道太多。好些人被景致吸引,不由的就偏了方向。就跟老太太似得,稀罕那几杆翠竹,转了弯带路的也不说,反正还能绕回去就是了。 这么多人,世子妃露面之后就忙去了。戏台上唱着戏,茶水糕点放着,尽管吃。有下人在边上服侍呢。想游园,那您尽兴,尽管去就是了。 林雨桐怕那镇龙石作妖,不敢忘宗室女眷那边去。像是长公主之类的,你见了得行礼,可这行礼之后呢? 于是,跟四爷几个关系好的公子哥的夫人,还有岑大嫂,找了个僻静的亭子,打牌去了。 琼姐儿和琳姐儿带着几个姑娘,但她们毕竟是小媳妇,她们有自己的妇人圈子。在这个圈子里,多几个姑娘,就感觉很奇怪。 文岚儿带着其他几个人,稍微落后了几步。看璇姐儿还算自在,但金双几个,多少有些不自在。 以前是快饿死的乡野丫头,现在呢?进了皇城,眼前这一切……只觉得满目珠翠,处处都是不自在。好些人好奇,都朝这边瞧,想看金家的养女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璇姐儿就说:“只管跟那时候在文定山一样,何必拘束。你们走过的路,见过的大山大河多了,这些又不是他们能见识到的。哪里比别人就差了,只管抬起头来,怕的什么?” 她现在习武,走路也只管大踏步的走她的,不远不近的跟着大姐二姐。然后沿途跟金双她们介绍,“……看见了吗?那一片的牡丹跟这边的有点不一样,那是倭国进贡的,叫大富红……其实我不喜欢,但市面上追捧的人不少。那一株牡丹能在辽东换两百亩地!” 金舞不由的叫出声,“那么贵?” 璇姐儿摇头,“那还不算贵的!就是刚才你差点踩到的兰草,那一株兰草,有些文人雅士爱的什么似得,品相好的,值上千两银子。” 金柳依依不舍的回头去看,金舞拽她:“可得小心点,别再碰着哪了?” 金伞扭脸才说叫两人悄声点,叫人听见了笑话,却见有一群姑娘,正围着刚才璇姐儿说的牡丹园那里,摘了花儿往头上戴,她心疼的直抽抽,“这……得糟践多少?” 璇姐儿轻嗤一声:“膏粱子弟,哪里知道一粥一饭来之不易的道理?那牡丹再好,贵人追捧了,才值钱。可若是……别说遇上乱世,就是碰上年景不好的时候,它便是再值钱,换的来一口粥还是一口饭?” 久儿在一边接话,“要是论药材,这园子里的东西还是值几个钱的。” 这么一说,几人一笑,便继续往前去了。 这一打岔,几个都活跃了,不时的问璇姐儿那东西是什么,那玩意是什么的话,璇姐儿就一一的说,没有外人打搅,反倒是玩的更自在。 琳姐儿听了只会心一笑,放下心来。 跟琼姐儿说话的也是个小媳妇,拐弯的时候朝后面看了好几眼,“你那几个妹妹都没说亲?” 琼姐儿不接这个话,“……她们性情烈,受不得委屈,我娘也舍不得叫受委屈……” 对方就知道意思了。她娘家的哥哥死了两老婆了,前面留了两窝孩子,真寻摸续弦了。有高门大户的选择,谁愿意找小门户出身的。这么一问,自然是看上了金双或是金伞了。 可琼姐儿能答应吗? 自家娘宁肯找平头百姓配金双金伞,也绝对不会将她们嫁给面上光鲜亮丽的人家。 正说着话呢,迎面过来一群人,簇拥着个衣着异常华贵的妇人。 琼姐儿站住脚,边上的人还问:“这是谁家的夫人?怎么有些面生?” 其实琼姐儿也瞧着面生,看身后的琳姐儿,意思是问:你见过吗? 琳姐儿也没见过,只摇摇头,“难不成是嫁出去的宗室女……”回京特意给顺王祝寿的。 也有可能! 好些县主郡主嫁出去,十多年都未必回京城。而且,穿成这样,除了宗室里的人,谁敢这么张扬。宗室里娶进门的媳妇大致都见过,但早些年嫁出去的闺女,她们这些年轻的新媳妇和姑娘不认识也正常。 但既然人家身份尊贵,那自然就退避到路两边,等人过来福下身,她们低头不直面,以示尊重便是了。 却不想这一行人过来,却站住了脚,“这都是谁家的姑娘媳妇,长的好生鲜亮。” 这话带着几分倨傲。 琼姐儿为首的,这就不能不说话了:“贺金氏见过贵人,贵人安康!” 其他人跟着一礼,这就完事了。 “贺金氏?”许时念露出几分恍然来:“你是嫁到贺家那个金家大姑娘吧?” 连这个都知道。 琼姐儿心里皱眉,但面上却温顺,应了一声是。 “倒是好模样!”许时念视线从几个妇人打扮的人身上掠过去,朝打头的文岚儿看了好几眼,尤其是身形,一个劲的打量,“这个鹅黄衫儿的姑娘抬起头来,叫我瞧瞧……” 文岚儿微微抬起头来,她昨晚特意将刘海剪了,厚厚的几乎都要遮住眼睛了,这会子垂着眼睑,只看见鼻子和嘴唇,就那么沉默着站着。 可就这一眼,许时念也不由的眯眼,“这姑娘我瞅着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你叫什么?” 回禀贵人,“小女文岚儿。” 文岚儿?! 许时念心头一震,这就是未来的太子妃,要做太子妃的姑娘? “你近前来!”许时念脸色微变,这就是李昭跟文氏的那个私生女。她的手指都不由的轻轻的颤抖起来。 琼姐儿和琳姐儿对视一眼,这不对呀!怎么对文岚儿有兴趣了?两人刚要搭话,璇姐儿就朝前走了一步,带着几分娇憨:“贵人认识我家表姐?” 许时念扭脸看了这姑娘一眼,然后笑了笑,“也是金家的姑娘吧!” 徐醇低声道:“是四房的嫡幼女。” 许时念‘嗯’了一句,又看向璇姐儿,这就是那个人跟林氏生的小女儿。她的视线在琼姐儿和璇姐儿脸上流连,“倒真真是一对姐妹花。” 林氏好福气,儿子女儿一个不缺。 而她自己,人生过了大半了,连个属于自己的孩子都没有。 她的面色有些僵硬,那边璇姐儿却盯着跟着许时念身边一身宫娥大半的徐醇,“这个姐姐……我像是在哪里见过?” 徐醇侧了脸,微微笑了笑,不敢正面对视。然后低声提醒许时念,“主子,还有事呢。”别在这里节外生枝! 许时念笑了笑,摁了一声,“你们玩吧!别搅了你们的兴致。” 几个人垂头欠身,将路让出来,给这一行人过去。 等走远了,璇姐儿还回身去看,“大姐二姐,你们有没有发现,刚才那个谁……很面熟。” 琼姐儿严厉的看了璇姐儿一眼,“相似的人多了,不足为奇。”她眼含警告,这里有外人,不要再说了。 边上有那想拉着文岚儿问,看她是不是见过这贵人而不自知的,倒是不好开口了。 许时念带着人越走越偏僻,万寿园不会因为今儿的寿宴全部开放,比如湖心就不许外人上去的。 但是万寿园说到底还属于宫里的一部分,许时念想去,总有法子去的。 到了僻静的所在,其他人都守在外围,许时念带着徐醇往里面走,“刚才那个丫头,认出里了?” 徐醇沉默,“徐家跟金家的关系实在太亲厚了。早些年,小的还小的时候,逢年过节,肯定是要去金家的。金家的几个姐妹看见我脸熟……怕是这个缘故。故而,刚才小的都不敢搭话……” 哦! 许时念扭脸看了徐醇一眼,“这人啊,有时候长的太好了,也不是都是好事。就像是那个贱丫头,再是想藏着,可那鼻子嘴巴,只要一看,我就知道那是谁了……” 徐醇不敢说话,转移话题的问说:“主子……您到底是作何打算的……亭子里,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偷偷派人打扫陈设过了……” 许时念这才从怀里摸出玉佩,“找个人,带着找个……” 徐醇接过来,等着许时念的吩咐。 许时念沉吟了片刻,“将它给林氏,就人在这边等她。” 林氏? 徐醇皱眉,“找个……林氏不一定会过来。” “一个女人,拿着她丈夫的信物,她怎么会不过来?”许时念笃定的很,“只管去叫吧,告诉她,她若是不来,就有个大着肚子的孕妇要在今儿叫他丈夫身败名裂!” 神经病! 徐醇心里不以为然,但还是不得不按照她说的做。 要走的时候,就又听她喊了一句,“站下!” 徐醇回头,“您还有何吩咐?” 许时念看他:“你之前说的对……林氏那个女人,根据得来的消息,十分不好对付。”她轻笑一声,“你说,女人若是不为难人着急,该为谁着急?” 孩子?! 徐醇就忙道:“要我去找刚才的丫头?” “笨!”如此,你不是就露馅了?许时念笑了笑,“我听说林氏跟她的亲家很是不合。” 是! “那你把你手里的玉佩给我!”说着,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凤炔,“你叫人用这个,去请贺家大太太。” 明白! 贺大太太正跟几个妇人喝茶了,就有一青衣丫头走了进来,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们主子有请。” 你们主子是谁呀? 那丫头从袖子里半遮半掩的露出一样东西来。 贺大太太大惊,她尽量不动声色,带着自己的丫头往出走。 出来了,那丫头又道:“主子等着呢,听说少奶奶也来了,主子也想见见。还得烦请您身边的姐姐去请少奶奶一趟。” 是说请琼姐儿。 皇后有请,贺大太太没多想,看了自己的丫头一眼,“去吧!请少奶奶过来一趟。” 结果这丫头一动,就又有一不打眼的丫头跟了过去。而这个青衣丫头则道:“别叫主子久等,我们的人跟着去了,会带少奶奶过去的。” 也是! 到处是游园的人,园子里丫头仆从各家的都有,除了主家的统一服色之外,别家的根本就区分不出来的。谁还记得贺大太太带的丫头原来是什么模样,穿着什么吗? 琼姐儿一见是婆婆贴身伺候的,就不做他想,急忙问说:“太太没说怎么了?” 这丫头其实知道的也不详尽,只道:“太太只说叫了,没说为什么的?” 这里还有别的小媳妇,琼姐儿不好违背了婆婆的话,只叮嘱琳姐儿,“看着这几个,别叫跑丢了。” 琳姐儿不放心,拉着才要说话。琼姐儿摇头,“是太太身边的。” 璇姐儿看了久儿一眼,久儿就拉着琼姐儿,“我跟您去转转呗。坐在这里闷的很。”她本来长的也瘦小,今儿又一副小姑娘的打扮,还梳着双丫髻。 琼姐儿无奈,只得带着久儿。 谁也没想着会出别的事,就是怕琼姐儿在外面被婆婆欺负。别管在家里怎么样,在外面,婆婆的面子是要给的。 久儿一跟着去,几个人都放心了,斗花草玩的挺开心。 可这走着走着,琼姐儿就发现不对了。刚开始还是贺家的丫头打头,可慢慢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走在前头的是个琼姐儿在贺家从来没见过的丫头。 她站住脚,“这是要去哪?这丫头我怎么没见过。” 这话问完,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带路的丫头突然一伸手,将璇姐儿腰里的荷包一把拽了,然后撒丫子就跑。边上是一片竹林,转身不见人影了。久儿要追,琼姐儿拦住她,“别追了,那东西没记号,绣坊买的。里面就是几个醒脑丸,没别的。”说着,从袖子里又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挂上,然后严厉的看了那贺家丫头一眼,“先往人多的地方走……” 等到了谁都能看见的地方,她才问:“到底怎么回事?” 真不知道啊! 那丫头也急了:“太太她……” 琼姐儿咬牙,“跟我走,先找义母去。今儿王爷大寿,别搅和了主人家的寿宴!” 而那边林雨桐看着一陌生丫头手里的荷包,微微的愣了愣。这没有标记是没错,但肯定是琼姐儿身上戴着的。亲闺女身上的穿戴,她一眼看过就记住了。 不管这人什么目的,不去总归是不放心的。 “带路吧!”这是谁啊,跟自己唱这么一出戏。叫我揪住你,有你好看的! ※※※※※※※※※※※※※※※※※※※※ 明天见 喜欢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请大家收藏:()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更新速度最快。 224 清平岁月(54)三合一 清平岁月(54) 聚在亭子里打牌的人,来来去去的,有打的,有围观的。有人短暂的离开一下,这一点也不奇怪。许是需要方便,许是有另外相好的人家有不方便在这么多人面前说的话。或是又些人是不方便登门拜访,在外面遇上了,抓紧时间,说点正经事。 林雨桐起身,将位置让给其他人,没人在意。 她是带着两个大丫头的,要走,自然带着丫头一起走。跟着前面的青衣丫头往前走,越走越偏僻。老园子里,没有那么多的围墙作为隔断,而是选用了林子,花木,假山自然的做了区分。花木那边好打理,林子这边就没有那么好处理了,桃花灼灼,梨花已落,朝这边走的人并不多。偶尔散落在林间,谁也瞧不清楚谁。 两个丫头心里慌,跟在后面轻轻的扯了扯林雨桐的袖子。林雨桐给了她们一个眼色,叫她们稍安勿躁。 穿过林子,是一片湖。湖不大,看的见湖中心那个不大的岛,岛上有个亭子,四面垂着帐幔,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能在顺王的寿宴安排这一出的,能有谁? 林雨桐冷笑,再往前走,绕过沿湖的甬道,就是窄窄的蜿蜒的白玉栏杆的小桥,桥边守着好几个衣着颇为讲究的随从,表情倨傲。 那青衣丫鬟再不往前带路了,只做了个请的手势,叫林雨桐顺着小桥往前走。 林雨桐看了身后的俩丫头,“都呆在这里吧!别瞎跑。” 两人担心的朝前看了一眼,应了一声是。 亭子里的许时念靠在榻上,轻轻撩起轻纱往出看。说实话,她没见过林氏。林氏嫁过来的时候,她都已经是宫里的皇后了。这么些年,金老四也一直没有什么官身,就是一侯府的公子哥,林氏身上也没有诰命。进宫的机会她是没有的。以前,她从未将这样的妇人放在心上。甚至,想都不曾想起过,京城还有这么一个人。 在任何人的嘴里,林氏都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如今也都是做了祖母的人了。 早年生了很多孩子,如今做了祖母,她的印象里,该是身材臃肿,满脸慈和,梳着古板的发髻,然后穿着暗沉颜色的衣衫,手上挂着佛珠,身上满是佛香味的女人。可远看走来的女人,身形匀称有力……她有些皱眉,林氏习武,这么矫健有力也在情理之中。可再看那打扮,竟是一身紫衣银绣,庄重又轻灵,竟是一时间模糊了年龄的界限。 她心里冷哼,脑子里马上出现了一个面色蜡黄浮肿的妇人,却这么一身打扮的女人,“也不看配不配!” 她放下轻纱,坐在榻上好整以暇等着。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脚步声近了,轻纱被人撩起,然后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走了进来。 这女人生的眉是眉,眼是眼,要说多美貌,那倒是不见得。可就是那扑面而来的气势,竟是叫她一瞬间就站了起来,而对方的五官究竟如何,倒是叫她不由的就忽略了。 林雨桐没见过许时念,原身也没见过。她乐的装糊涂,“是夫人请我来的?” 这一声清凌凌的嗓音,把许时念给惊醒了,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缓缓的坐下,掩饰自己的失态,“你就是林氏?” “金林氏!”林雨桐纠正了一下,就不由的朝岸边瞥了一眼。之间自己的丫头只剩下一个了。不用说,俩丫头还自以为聪明,其实早被人撺掇着通知四爷去了吧。她一副要走的样子,“我并不认识夫人,夫人若是有事,改天请去金家。我在家里等着。夫人若是无事,我想,我也没有在这里的必要了。” “这种时间,这种地方,这么大费周章,你以为会没事?”许时念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吧!先坐!” 林雨桐坐过去,摸出荷包:“夫人费尽心机拿到这个,就为了见我一面?” 许时念一顿,不置可否,反说了一句:“你倒是个会教养女儿的。你家大姑娘很精明,我的人并没有将她带出来。” 林雨桐的心放下了,将荷包收起来,“那我又有什么留在这里的必要呢?告辞!” “慢着!”许时念站起身来,“我来找你,是因为你的丈夫。” 林雨桐回身上下打量她,“夫人跟我说我的丈夫?”她脸上露出几分玩味,“以什么身份?” “身份?”许时念坐端正,“一个能助他实现青云志的女人。” 青云志? 林雨桐嘲讽的笑:“我怎么不知道我的丈夫有什么青云志?” 许时念看她:“他什么出身,你什么出身?你能知道他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谁还没有些凌云的志向,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住口!”林雨桐淡淡的抬起眼,“你这哪里是要帮助我丈夫?分明就是要金家上下的命。掌天下之权?这是要干什么?是要做许时忠第二,还是要阴谋造反?我现在倒是对对夫人有些好奇,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说出这么不知轻重的话?而你的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为别人家的丈夫谋事……如此鲜廉寡耻,当真是罕见的很!” 这么多年了,便是哥哥也没用这样的话骂过她! “你大胆!”她一巴掌拍在榻上,蹭一下就站了起来,手指颤抖着指向林雨桐,“大胆贱妇,本……” 林雨桐啪的一巴掌打在她的手上,将她要说出的话给挡回去了,“本什么本?”她冷哼一声一把揪住她的胳膊,“贱妇?说谁呢?何为贱?”说着,她眼里透着几分嘲讽,“那话是怎么说的?自甘下贱!我看这话,用在你身上恰恰合适!” 自甘下贱? 本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偏却谋算着天下最卑贱的事。 许时念一瞬间恍然,这个林氏,从头到尾都是在跟自己装糊涂,她定是知道自己是谁的。 可明知道自己是谁,可还一样,先是桀骜的顶撞,现在更是敢跟自己动手动脚。 她的手不由的挣扎起来,那林氏的手竟像是铁耙子似的紧紧的攥着,怎么都挣脱不开。她恼羞成怒,脸涨的通红,“林氏,你大胆。你敢以下犯上。” 林雨桐一把将她推在榻上,胳膊肘子顶着她的心窝子,“……这里四下无人,以下犯上又怎么了?在你的眼里,我男人是一个随时都能造反且能成的人,他的女人,敢以下犯上有什么奇怪?就这能耐,还算计掉脑袋的事呢?”她轻哼一声,也就撒了手,掸了掸袖子,像是要弹掉什么脏东西,“我奉劝你,消停点。你消停了,占着身份的优势,说不得还能得点好。否则……” 否则什么,她没说,她的话以一声轻哼之声暂时结束了。 许时念白着一张脸,我捂着胸口,“……林氏,你别嘴硬。之前,我当你是个肚子争气些的女人,现在看,你倒是难得的聪明泼辣之人。如此也好!咱们有什么话也能放在明面上说了。”她坐起身来,“既然是聪明人,这金家到底背地里谋算什么,你是真没有察觉呢?还是金四爷瞒你瞒的紧?这两者都不是,你就是在装糊涂。金老二在辽东,在金家的老巢里戍边,这是什么意思?想要在辽东发展自己的势力对金家而言轻而易举。要是我,我会怎么做?我会叫金家老二开放辽东门户,放鞑子一路南下,直达京师,然后再以拯救苍生的面目出现,收复失地,驱逐鞑子……如此,天下和人心尽得!这些,难道不是你们金家的算计?” 林雨桐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许时念。不知道这主意是她想的,还是她曾经经历过的叫她轻易的说出这么一个法子来。 但别说,这法子只要操作得当,是可能的。 如果以牺牲无辜的百姓为前提的话,这法子确实可行。 怪不得金匡进了京城之后,就很有些急躁。只怕这心里未尝没有这样的念头。 金匡和徐家,谁的背后是谁的影子,确实是不好说的清楚的事。 林雨桐这表情叫许时念有些自得:“怎么?被我说着了吧。”她轻笑几声,换了个随意的姿态坐在榻上,“我知道,你们在宫里,跟文氏那贱人有些勾连。金家在宫里的人都给了她了吧!这次你们可把宝压错了。人家跟李昭情意深重,她不可能为了金家舍弃她的亲生子。那太子在她膝下抚养,贺家的那个女人,连见一面都难。也就是养孩子的嬷嬷是贺家的,这叫贺家人多少还算是愿意跟文氏那个女人合作。但你们跟贺家不一样……你虽然嫁了一个女儿去贺家,但你女儿已经分家出来了……你跟文氏最直接的关系就是你的儿媳妇是她的亲闺女。是!她有帮你的可能,但她不可能没有底线的帮你。她现在就是墙头草,哪边势大往哪边倒。等金家真的成事了,她会锦上添花。但是……我却愿意雪中送炭。我是皇后,我的哥哥是许时忠,这一点,我就有足够的资本。” 你个二货! 真想造反,你直接造反,叫你哥哥造反。哪个不比指靠着金家造反来的靠谱。能经历一辈子,这是大机缘。有了机缘,不想着利用优势拼搏一把,想的还是摘桃子。 就这,还说什么雪中送炭。这样的猪队友,你赶送,我还不敢要呢。 况且,咱们的目标压根就不同,队友个p啊! 还有,你连我心里怎么想的都不知道,你连我的底线在哪你都没摸着,你就敢把你的底线亮出来给我看。 愚蠢的够胆! 跟蠢人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计较了,只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她:“然后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金老二一旦放了鞑子入关,哪怕他再怎么将功补过,名声已经坏了。金家就算是成事,也与他无关。金家老大身体孱弱,生的儿子也是个孱弱的,没戏。三房是庶子,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身上。所以……将来那个位子,必是金四爷的。而我,现在就是寻求跟未来的胜利者合作的……” “合作?”林雨桐脸上露出几分玩味的笑意,“人之所以会努力,那是因为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个需要努力的目标。那个目标总是得伸着手往上够的。而你,已经贵为皇后了。一般情况,你朝上走的路,只有两个。要么,升级做太后。要么,自己做女皇。其实,这两条路,在我看来,都未必不能走通。当然了,女皇……你是做不了的。但是太后,你未尝不能做。只要皇帝死了,你就是明证言顺的太后。不管太子是谁,哪怕是从宗室里过继呢,你这原配嫡妻,再没有不是太后的道理。只要再在宫里保的住命,你就是一辈子的尊荣可享……若论起维护李家皇权,你该首当其冲才是,怎么倒是比谁都踊跃的要推翻它呢?要真是上面换人了……你……” “我只想还坐在我的凤坐上,不地方。”许时念直接接过话,到底是把这话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她的心也蹦蹦直跳,看着眼前的女人,心底到底多了几分难言的刺激,“……如果知道注定要失败,我难道要跟着他一起陪葬。所以,我要跳出李昭那个深坑……不仅要跳出来,我还想继续坐在那个位子上不动地方……这意思,你明白的吧?” 噗嗤! 林雨桐实在没忍住,一下就笑了出来,“你有没有看过太医?” 什么意思? “你发癔症呢?”林雨桐站起身来,“这一切都只是在你的假想之上!可笑的是,你还真就在你的假想之上,当真事去办。”说着,她就往外走,“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你说的这些话,我要是拿它生事,也生不起来。没有证据!所以,这次,就这么着吧。我给你的建议就三个字——看大夫!” “站住!”许时念拿去玉佩,“这东西你可认得?” 什么? 许时念将玉佩转了过去,将‘武’字亮给她看,“……我今儿跟你说这些,是通知你的。我们之间早有默契……以前,我还觉得逼着原配下堂,做的很不地道。现在看你这般白长了一张聪明的脸,我心里那点歉意倒是没了。说到底,还是见识有限,脑子里只有生孩子,养孩子,养大孩子给孩子娶媳妇生孙子这一套……你怎么配的起那么尊贵位置,也配母仪天下……” 林雨桐扭脸,脸上都是冷意,她回身,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许时念倒是怕她动粗,朝后退了好几步,“你要干什么?这里都是我的人……” 林雨桐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母仪天下?这四个字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真恶心!母仪天下是什么意思?母仪天下,就是要用母亲的心去关爱天下的臣民百姓。恩慈黎民,是为母仪天下。母亲该关注什么?母亲还就是关注怎么去生孩子,养孩子,然后操心他们娶妻生子……同理,作为一国之母,该关注的就是怎么叫臣民繁衍生息,怎么叫广袤的国土,去养育更多的子民……母亲得操心孩子是不是吃的饱,是不是穿的暖,气温稍不对,得操心他们是不是病了……然后,你还得教他们做人处事……教他们谋生本领……教他们礼义廉耻……因而,一国之母,还得教化臣民……如同家里的母亲一样,尽心尽力为孩子耗尽一生心血……可你呢?鞑子要南下,你想过有多少百姓会被荼毒吗?没有!你只想着怎么能保住你的尊荣地位。就你,‘母仪天下’这四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都是玷|污。” 她用力的甩了手,将她的脸和人整个儿的甩在榻上,然后抽出一方素白的帕子,慢慢的擦着手,轻哼一声,转身就要走。 这一转身,就看见四爷背着身站在外面。见她出来了,他伸手。她将手递过去,四爷就接了帕子,然后特别细致的将她没根手指都擦了一遍,顺手嫌弃的将那帕子顺手扔了,又抱怨桐桐,“怎么有闲心跑到这里对牛弹琴了!” 对牛弹琴? 正因为四爷到来被吸引了目光的许时念,正惊讶这夫妻间的亲密,紧跟着就被这四个字给气到了。刚才被林雨桐呵斥的时候就觉得气血翻涌,只觉得嘴里一股子腥甜的味道。这会子再也忍不住了,一口老血直接给喷了出来。白色的轻纱上像是点了梅花,猩红色瞬间就晕染开来。 四爷和林雨桐回头,然后对视一眼,这事不对呀! 虽然说话的时候总是说将谁谁谁气的吐血,其实这将人气吐血并不是那么容易。不仅这气人的功力得高,还得这吐血的人心气高,自尊心强,这些条件碰到一块,许是有这种可能的。 桐桐气人骂人的功力,那是一直都不错的。但许时念是那种心气高,自尊心强的人吗?不是!所以,气吐血的概率低到几乎不存在。 那问题来了……许时念她是怎么吐血的! 怕是跟现在所处的位置,桐桐的特殊身份,还有刚才言谈里所提及的内容有关。那镇龙石又作怪了! 不过,好在不是叫桐桐跪的吐血了。而是……骂吐血了。还不至于将这跟之前李昭的吐血联系起来。 对视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赶紧走吧! 这里现在像个凶案现场! 许时念捂着胸口,看着男人紧紧拉着女人的手大步离去……不知道为什么,眼泪瞬间就模糊了。 她不想母仪天下,她也做不来母仪天下的事。她就是个普通女人,向往着尊荣,可一样羡慕这样的做一个普通女人都有的幸福。 她接触过的女人不多,就那么几个。 最先接触的是大嫂,那个叫金平安的女人。大哥因为娶她,大半夜里喝的高兴,仰天大笑。成了亲,进了许家,几年没身孕,大哥都不叫人用大气哈大嫂一口。那种被珍视的感觉,她做梦都想要。 再后来就是文氏。李昭后宫的那些女人,她都懒的在心上放的,因为她知道,李昭也没将她们放在心上。但是有一个女人是个例外,她是文氏。文氏……是个李昭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哪怕是无奈舍弃了,但他的心里没有一时一刻放下过。那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滋味,她曾经嫉妒的快要发疯。 再然后,就是这个林氏。林氏第一次将一个女人过的幸福肆意的姿态搬在了她的面前。她的男人真的因为她在这里来了,来了也由着她放肆,只在一边静静的看着,看着她撒野放肆。这是一种信任、包容、宠爱……那么鲜活幸福的一对夫妻,他们不用说什么,只从那一举一动的小动作上,就看的出来。 她羡慕这些女人,也想着,能给属于自己的男人生儿育女……哪怕不能恩爱一辈子,但至少也像文氏那样,曾经有过。 越是这么想,她的心就越是揪的疼。 然后,眼睛慢慢的模糊起来了,她模模糊糊的,看到两个身影。一男一女,朝这边走了过来了。 是他们去而复返了吗? 她看不清楚,也听不清明。 所以,她并没有听见,那姑娘说:“……这是你的机会……若是不抓住了……你一辈子或许都没有机会了……她一心只想金家出头,当然了,这对我并没有坏处,可这对于你来说……怎么甘心呢?徐家只剩下你一根独苗,她是你翻身的唯一机会……这里我跟你看着,进去吧……” 男子打扮的人,披着一件雪白的锦缎披风,将头脸都遮盖住了。姑娘的话叫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后还是迈步朝亭子里去了。 进了亭子,男子将帽子掀开,露出一张如雕如琢的面容来。 许时念刚才听不见,这会子人在近前了,看这人脱了披风,露出宫娥的装扮来,她才知道这是谁。 是徐醇! 徐醇进来了! 救我!请太医。 而徐醇并没有请太医,他就坐在他的边上,手拂过她的脸,“……娘娘,被羞辱了吧!你是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所以,我早想说,你的想法太简单,也太单纯了!辽东有金家老二,西北林家有些根基,金家复起,在西北,有多少人敢不卖西北一个面子。就连禁宫,也是金家的天下!他如何会卖您面子。您想的那些……他金家现在还是那样的成色都敢这么对你……那以后呢?以后真能叫金家进一步吗?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桥下可行船,直接到亭子下面……所以,你们说的话我听的清清楚楚。之前,金家四奶奶的话,有些还是有道理的。只要李家的江山在,你就是太后。若是心有不甘,你得这么想……不想为他人做嫁衣裳……难道为了自己的儿子还不能吗?” 徐醇的手放在她的衣带上,轻轻的松了松…… 许时念用劲了全身的力气,才只抬了抬手,摁住了徐醇的手。 徐醇便停下来了,“我从不做强人所难的事。但你得想想……想想,去做一个母亲,去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然后为了自己的孩子争取一片属于自己的,谁也抢不走的,再不用看任何人脸色的江山……到底好不好……到底是去被人看不起被人羞辱好,还是自己努力,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下好……想想……想想林氏羞辱你的话……她笑话你不能做母亲,根本不配母仪天下……你为什么不做个母亲,做个母仪天下的太后给她看……今日的羞辱……来日,您的亲自讨回来……想想,难道真的一点也不动心吗?您的哥哥做皇帝,他不听你的。他对金家比对您还亲。但是亲儿子不一样,亲儿子不听母亲的……还能听谁的?”这么说着,徐醇就小心的看着许时念的表情,看着她的挣扎之色,他慢慢的抽出手,“……娘娘,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要是不愿意,那么我今日的冒犯,就算是惹怒了您。哪里还敢在宫里呆着。我这一走,您将来若是想通了,再想如何,可未必能找到这么一个机会,还有像我这么大胆,且知道分寸的男人呢……” 话没说完,他的手被抓住了,攥的紧紧的。然后攥着他的手慢慢的放下,许时念缓缓的闭上眼睛,脸上再无挣扎…… 徐醇脸上并无喜意,他轻轻的挑开她的衣服……朝外看去。 外面,英姐儿背对着亭子,手紧紧的攥着桥上的栏杆。留的极好的指甲,折断了也没有察觉。身后是那两人粗重的呼吸声……日子一瞬间就像是回到了过去……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姑姑……最熟悉的身体和另一具苍老的身体纠缠在一起…… 她听到里面完事了,然后一刻也不再停留,顺着桥就上了岸。这里守着人,她告诫他们:“娘娘在里面有事,不论是谁都不许打搅……你们在这里等着,叫你们了,你们再去伺候……” 林雨桐和四爷并不知道身后还发生了什么,两人一绕出去,就看见李诚带着岑氏朝这边来。岑氏身后跟着琼姐儿、久儿还有……岑七娘。 岑氏着急,但却没多问,“你们从那边过来,看见贺家大太太没有?” 找贺家太太何须李诚跟着? 必是不好对外说找自己呢,只假托贺家大太太罢了。 事实上,看见琼姐儿,林雨桐和四爷便知道,贺家太太八成是被诳去了。还靠着她再诓了琼姐儿,然后用琼姐儿诱导桐桐,再用桐桐引出四爷。看着是绕,但确实百分百能达到目的。 李诚拉了四爷,“园子大,不定在哪里呢。慢慢找吧,再往里都是女眷,我们就不进去了。” 然后携了四爷的手就离开。 林雨桐朝四爷点头,叫他只管放心。这才跟岑氏朝回走。 都是自己人,岑氏低声问:“到底是谁……敢在今儿搅事?” 林雨桐朝皇宫那边指了指,然后竖了竖大拇指。 岑氏一愣:“她……干嘛?”然后不等林雨桐回答就摆手,“我还不问了!人心大了,任谁也拦不住。” 以为是许时念争取金家的支持呢。 林雨桐没说话,算是默认:“确实是给你添麻烦了。今儿你最累,还要你跟着跑……” “嗐!过了今儿就歇下了。”岑氏拉着林雨桐就走,“快开席了,咱们赶紧的。” 到了席上,琼姐儿才低声跟林雨桐道:“……那岑家的七娘,挺机灵的。可能一直注意着您呢,看见您跟着一个丫头走了,她一边叫丫头远远的跟着,看着你去的方向,一边去找我义母了……我跟义母正急着往过走呢,跟她碰了个面对面……她急着说了,义母就说已经知道了……我们还都没有说话呢,她就吩咐下面的人,只说是我婆婆不见了,四处寻我婆婆呢,只字都没提您……” 有眼色,知机变。 林雨桐‘嗯’了一声,吃完寿宴,要走的时候,还特意去跟岑家的大嫂作别:“……这几天王府忙,先歇几日。过几日,我府上那芍药开了,请您过去,咱们也好好的热闹两日。” 这就是进一步磋商婚事的意思。 岑大嫂一脸的喜意,看了七娘一眼。七娘只低着头,带着几分矜持。 要走了,林雨桐看琼姐儿:“你好生等着你婆婆,好好的服侍她回去。” 这是面上的话。 岑七娘就拉着琼姐儿的手,意思是您放心,我跟大姐一起在园子里。客人走了,岑氏还得照看着收拾,七娘陪着岑氏,不会那么早走。 林雨桐拍了拍七娘的手:“好孩子!” 她的马车出了二门,四爷就上来了。大女婿等在外面,“岳母您先走,我在这里等着琼姐儿。”他已经知道自家母亲的事,知道以琼姐儿的性子,必是在里面等着呢。 林雨桐就安慰,“应该无碍!你稍微等等,估摸着很快就出来了。” 可不很快就出来了吗? 贺大太太以为被皇后召见,结果被带到一处屋子,里面什么也没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锁在里面了。原想着还有去找儿媳妇的丫头报信,却不想再等不到人。就她跟丫头在里面耗了这大半日。又是饿又是渴,也没人过来。 眼看着日头都落山了,门外锁一响,她急忙出去的时候已经不在人了。好容易走出来,客人都走了大半了。她现在哪里还敢说皇后召见的话,那凤佩一定是皇后的吗?宫里丢的东西多了,外面淘换去,谁家都能淘换点这个东西来。 一则,她怕惹是非。二则,她倾向于被谁恶作剧了,压根就不敢言语。 岑氏一脸的着急:“哎哟!可算是找着你了。再找不到,我们琼姐儿得急着什么样儿。这一转脸,不见婆婆了……我跟她保证说丢不了,她也不敢回去,就怕没法子跟姑爷交代。” 贺大太太脸上带着几分尴尬,“……那个,还真是年纪大了,不济事了。靠在树下晒太阳,谁知道睡过去了。这丫头也是糊涂的,竟是不知道叫醒。这不,耽搁大家了!” 耽搁什么呀? 岑氏收拾了礼盒,又带了食盒,“都没顾上吃饭,一杯寿酒都没喝。姑爷在外面等的肯定着急,这乱糟糟的我也不留你了……路上好歹垫吧点,是我的心意。”又说琼姐儿,“赶紧扶着你婆婆……看这傻丫头,脸都唬白了……” 琼姐儿就瞬时扶着贺大太太往回走。其实心里正憋笑着呢,义母是真坏。 这会子婆婆着急的不是饿,饿还能忍,不能忍的是出宫。这一定是在哪个地方拘着呢,出来又到处都是下人,她带着丫头不敢出宫,见了主家还没说出宫的话呢,又被搓出来了。 这有个好处,那就是上了马车就得出宫。这要出宫方便,就不好跟自己这个儿媳妇同坐一辆车。很多话就不必问,也不比追问。 果然,到了二门,婆婆开恩,“你不用陪着我。要不然还得跟我回府里去。家里茂哥儿还等着呢,怕是等不到你哭闹。赶紧走吧,我这边有车夫,叫知庭跟你一道儿走……” 直接给打发了。 没等贺知庭问呢,人上了马车,车就动了。他只得跟着媳妇上车,琼姐儿自是不会说这个,只道:“……你也别真不去问问,等到家了,你带着人回府里一趟,看看母亲今儿到底是怎么了?”说着,又把今儿的遭遇详说了一遍,“幸而我是一惯的谨慎,要不然,还不定出什么事呢?” 抢了女眷随身的东西,这伎俩当真是龌龊。 贺知庭脸色都变了,“谁敢这么大胆?” 琼姐儿附在贺知庭的耳边,“我娘说……八成是皇后。母亲去了这半日,会不会是去见皇后去了?我娘那边自是不会出去说的……但到底是顺王府办事,多少眼睛盯着呢。还没怎么着呢,贺家就跟皇后又搅和在一起,这要传出去,是要出大事的……这事怕是得相公好好的跟祖父和公爹说说,别小瞧女眷的事,有时候这种事一个不好,就能影响大局……” 贺知庭的表情慢慢严肃起来,“竟然是皇后?” ※※※※※※※※※※※※※※※※※※※※ 明天见 喜欢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请大家收藏:()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更新速度最快。 225 清平岁月(55) 清平岁月(55) 三月还没过完,桃花还都没谢。林雨桐养在院子里的芍药才刚刚打了花苞…八百里急奏就到了京城。 奏报是金老二送来了:鞑子南下,十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 跟八百里急奏捎带来的,还有金老二和李弩的家信。 金老二的信是给金匡的,金匡病了的消息家里写信给老二了,但信走的是驿站,路上并没有那么快,只怕金老二捎信的时候,还没有收到家里的消息。 如今,金匡是没有知道消息的权利的。信一到,就被送到了四爷的案头。然后金伯仪顶多问一句,“当真要打了?叫你二哥小心。”这样的话就算了。他虽是世子,但身体早些年当真是不好。这个世子更像是当爹妈的给了个安慰奖。然后就这么养着呗!从没有说想过一定能养活,养到多大岁数。因此,他自小学的东西,都很随心所欲。身体不好的人,修身养性嘛。四书五经也念,但长大了懂事了,尤其是成亲之后,倒是学什么佛家道家之类的多些。兵书那些东西,他几乎是从不涉猎的。在他自己的意识里,也知道,那东西是一辈子都跟他无缘的。也因着这个,他的心态其实挺好的。这种家国大事,他知道帮不上忙,说不上话。那基本是就不操心的……这世上没有谁,都一样的往前转。 到了三爷这里,他管不了大事。但这个消息对他也是特别要紧。管着庶务,得保证家里不管啥时候都有饭吃才行。这要是打仗了,粮食供应肯定紧张。这时候不能心疼钱,就得赶紧采购粮食棉花布匹。金家有密室有密道啊,这些地方都得存上粮食。真要是不好了,这得能躲人,还得人在里面活的好好的。像是黄豆绿豆这些,发芽了就能当菜吃的这些得准备。酱菜坊的酱菜,只要有库存的,就都要。放着呗,一般也放不坏,“……干菜啥的都得预备着。弟妹弄的那个奶糕子养人,回头我叫庄子上的妇人多做些,存上两罐子,以备不时之需……” 絮絮叨叨,都是为一家子活命打算的。 四爷就叫他去忙:“年年都这么备着才好。没有人祸还有天灾,宁叫枉了,不能误了。” 三爷一被肯定,就是浑身的干劲,利利索索的起身办事去了。 人走了,四爷才拿着信沉吟。 老二在信上对金匡是一副质问的语气,问他在军中安插了多少探子,问他这些探子意欲何为。言辞激烈,这不仅证明老二那边的情况很糟糕,还证明金匡他……确实是藏着一手的。 正说要去见金匡了,桐桐来了,面色很难看:“……李弩来信了。你看看!” 四爷接过去,眉头皱的很紧,信上李弩轻描淡写,写了在辽东又人在寻找一个他,且要刺杀他的事。 李弩的相貌太有特征了,因此,金老二把他自己曾经用过的面具给了李弩用。在军中,见过李弩真容的不多,都知道这位是金老二的亲传,面具和身后的大长弓就是标志。另外,林雨桐和四爷也知道,金老二肯定是用李弩做探子,往北国刺探军情去过。要不然,李弩的信不会现在才捎来。军中的人只知道李弩擅长用弓,但却不知道他也擅长使□□,这么藏着掖着,随时交换着身份用,确实很方便。 四爷皱眉:“刺杀?” 好端端的,谁刺杀他?他信上说,有人在找的那人经历、长相、名字都能确定,找的人就是他。可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在军中压根就没露过真容的人。谁杀他干什么? 林雨桐低声道:“是现在咱们就知道的这些漏洞干的,还是又出现了新的人物了?” 四爷放下信纸,“你挨个排除一遍……想想,可能是谁?” 英姐儿? 皇后正等着鞑子打过来呢,她坚信鞑子会打过来,从来没想过在这上面做什么改变。想到四爷说李弩的面相,林雨桐就有了猜测,只怕李弩如果还是李奴儿,那这将来他必是北国至关重要的一员大将。 英姐儿也不知道李奴儿已经是李弩,要杀这个潜在的威胁,也就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林雨桐叹气,“应该暂时没事,还有缝隙里还有密信……” 四爷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瓷瓶,又拿了一根新毛笔,用毛笔蘸上瓷瓶里的液体,在李弩写回来的信的缝隙抹了一遍,摸完等了三秒,依次现出来满篇的红色的字迹来。 字迹的内容两人快速的看完,字迹就又消失了。 看完信林雨桐头上的汗都下来了,“他说好好的用李弩,这就是他的用法?” 金仲威竟然想反向投递探子,想利用那些寻找且要刺杀李奴儿的人,叫他恢复李奴儿的身份然后被追杀。然后,假借被追杀的名义叫他往北国去,出了辽东就是北国的军营,叫他混迹再北国的军营中,求晋升。甚至,金仲威不惜浪费三月粮草,亏损军械,陪李弩做戏,叫他挣军功。 但同样的,这对李弩特别不公平。战场上,作为将士能不杀敌吗?李弩要对袍泽动手吗?便是神射,谁能保证每一下都射的刚刚好,看着准,但恰恰避开要害,能及时的被救治回来。若是因为失手杀了袍泽,他以后将怎么面对袍泽的眼神,怎么面对他自己。 太小心了,就会被北国察觉,然后身陷敌营。 不小心了,死的就是自己人,不说良心上过不去,就是过的去,这也是后患无穷。这将是把柄,谁都能揪住的把柄。等战火平息,谁还记得当日的艰难。记得,那些甘心当靶子被李弩射的,也都是一心求牺牲,愿意为国捐躯的勇士。 这就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就是叫林雨桐去玩,也得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可李弩才多大年纪。 “混蛋!”林雨桐不由的骂了一声。 金老二太好弄险了! “这不光是好弄险,他这是……想挣下破天之功……”四爷说着,就将李弩的信塞给桐桐,“你先带着回去,我去看金匡……” 说着,就拿了今儿的信直接去找金匡去了。 金匡睁着眼睛看着小儿子,看了看他手里的信纸,‘嗯?’了一声。 四爷坐过去,“这么些儿子,难怪你最疼二哥。二哥确实是最孝顺的儿子……你知道吗?他想借机攻下北国的王庭,你知道这什么意思吗?” 金匡愕然的看四爷,发出模糊的像是‘北国王庭’四个字的发音。 “你想要黄袍加身,他就出去给你挣一个天下去。”四爷看他,“你没看错他!他的野心确实是最像你的。” 金匡摇摇头,嘴里呜呜呜的。 四爷点头:“是!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说你是汉人,金家世世代代都是汉人。汉人的天下……该是脚下。这里才是京都,才是你想要的……” 金匡点头。 四爷摇头:“这里不行,天下不能以牺牲百姓的利益为代价。这是我的意思,也是二哥的意思。许时忠也一直是这个态度……便是李昭,也知道底线在哪?你为帝师,教出来的学生不算太出色,但至少没被你教坏……我就好奇,你都交给他们什么了?” 金匡看着这个儿子眼里就有些怒意。 四爷轻笑一声,“好了,也不气你了。说点你愿意听的。我二哥这想法,未尝不可!你喜欢的,想要的无外乎权利。权利这种东西,只要有人的地方,就都有。北国跟大周的百姓没什么不一样……相反,若是能将异族人汉化,等他们学了汉家的礼仪习了汉家的文字,等吃穿用跟汉人相差无几的时候,哪里是大周,哪里是北国呢?翻开史书往上翻,如今的国土,当日不也是诸国林立……最后,总有强大的那个会吃下弱小的那个来强大自己。若真按照二哥的路子走,你说……不管将来是谁吞并了谁,金家不都是功臣吗?大周在哪里,大周的文字在那里,大周就在哪里。北国……偌大的国土面积……征服它,然后驯服它……给金家后人一个可以跟大周一争长短的机会……哪怕是输了,也在历史上书写下灿烂的一笔……你,真不动心?” 金匡看着这个小儿子:他要这么说,其实也不算是错。 这个小儿子他其实有时候猜不透的,今儿他说的这些话,怕是老二也想不到这么远。是!;老二有那些想法他信,当依次推演出以后,这……却不大容易。 眼前这个小儿子,分明就是从老二暗藏的意思里,想到了以后……很远很远的以后。 金匡的眼神有些迷离,他成了这个样子,能依靠的能有谁呢? 靠着文氏那个女人,推着老二上位? 女人……靠不住的。 家里除了老太太,谁都跟他不是一个心思。今儿老四的话,给了他另一个可能。到哪他不会无缘无故的跟自己说这些话,他一定是有求于自己的地方。 什么呢? 是了! 金匡僵硬的胳膊举了举,指了床铺的一个位置:那里有你要的东西。 那地方看不出什么异常,就是床柱子。四爷绕过去伸手摸了一下,平整不见缝隙。金匡却紧紧的盯着床柱子,眼珠子朝下看,四爷伸手摸床下面,一个东西是活动的。使劲往下一取,还咔嚓的响了一声。拿出来一看,像是床上的一部分似的,茬口还是新鲜的。可顺着茬口再一掰,里面就有个很小的空隙,一卷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皮掉了出来。上面正反两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名字,后面坠着住址。 四爷将东西收起来,“您真能安心养病了。您得信二哥,得等着二哥接你过去……” 金匡‘嗯’了一声,然后指了一个方向。 老太太住在那个方向上,“我会找机会跟老太太说的。她比您耐得住,放心吧!” 东西取的顺利的叫林雨桐都有些不相信,“这就真给了!” “知道他想要什么,叫他知道,他未来能得到什么,他又为什么要犟着。”四爷拿着这个,唯一为难的是,“这东西,咱们只怕难送到……还得找许时忠……” 还不能明着送。 第二天,四爷直接去见许时忠。带了两封信,一封是给李弩的,一封是给金仲威的。两封信都没封口。另外,金逸还拎着个包裹跟着。 许时忠将信收下了,指了指那包裹,“苦了谁也不会苦了他,没什么必要就不带了。” 四爷指了指包裹:“带不带的随您。能带给带着,带不了就算了。” 也不耽搁人家,直接就走了。 等人走了许时忠才放下手里的笔,看着桌上的两封信,到底是打开了。 给宜安的那一封信,都是写金匡的情况和家里的近况的。至于京城的事,信中一笔带过,只说想比姐夫会告诉你,在这里就不赘言了。翻来复去,都看不出哪里不妥当。 然后再看另一封信,是给徒弟的信。信上细碎的很,从吃的穿的用的,甚至还告诫说,不要在辽东随便许亲事,这边在京里正在给他寻摸等等。杂到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完全没有一点章程。 随即恍然,这两封信不是一种笔迹。给宜安的信出自老四之手,而这一封信应该是林氏写的。随性的很,前一句还写吃的,后一句又说亲事,完全就是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他不由的莞尔一笑,这林氏武艺不错,人也很机敏,只是这文采确实不怎么样。 这般想着,又把信封拿起来看……也看不出来别的。 随从进来问:“人要走了,东西要带上吗?” 许时忠摆手,“叫他们稍等一下……”然后指了指两封信,“叫那个会临摹的文书来,将这两封信临摹下来,原件……烧了!” 啊? 随从一愣,“信有问题?” 没看出问题。 随从不解,许时忠继续忙他的,“万一要有问题我没看出来呢?不如用咱们的笔咱们纸由咱们的人临摹了送去踏实……对了,信封也烧了,换咱们的新信封。” 随从这才应了一声。然后看那包袱,“这个呢……” 许时忠没看,只摇摇头,“不带,你先帮着收起来……” 随从又应了,拎着包袱往出走。 许时忠复又放下笔,“等一下,看一下包裹里放着什么?” 随从不敢耽搁,直接解开包裹,里面是两双靴子。一双单的,一双棉的。 这? 距离这么远,只送靴子? 随从就道:“要不,我把这拆开?” 许时忠摆手,起身过去讲靴子拿起来,手伸到靴子里摸了摸,然后面色奇怪,“罢了,包好,用箱子封存了,一定要带去辽东,亲手交给宜安。” 啊? 信都得临摹,信封都得换,可这靴子里……这鞋底鞋面里,能藏多少东西呀?怎么就叫带了呢? 许时忠面色复杂,带着几分怅然:“宜安他……他穿的鞋子,跟别人的不一样。别人做的,他穿着不舒服。” 随从:“……”好吧!他出去将箱子上了封条,当成极为要紧的东西珍重的交给信差,“这东西不能有丝毫的差池,一定得亲手交给金都督,你可明白?” 英姐儿过来,远远的就听到这么一句。 她今儿心情不错,辽东传来消息,说是终于找到李奴儿的消息了。只要找到此人,趁着他羽翼未丰,杀了岂不是轻而易举? 她没凑过去,直接去了父亲的书房。 她进去的时候,一个小羊胡子的老者正往出走。见了她还谄媚的笑了笑。她点点头,绕到里间,正看见父亲点了什么扔进痰盂里。隔着距离,她也看不清楚烧的是什么。 许时忠朝英姐儿摆摆手,不叫她上前来,“都说了多少次了,书房这样的地方,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没事了,在家绣绣花,找几个玩伴在家里玩玩也行啊,怎么又这么跑来了?” 英姐儿推到门边敲门,“父亲,我能进去吗?” 许时忠看着痰盂里最后一点火光熄灭,才淡淡的道:“进来吧!”说完,才无奈的抬头,“你说你,怎么就不喜欢姑娘那一套。在院子里舞刀弄枪也就罢了,如今越发放肆了……” “您当我愿意放肆呀?”英姐儿过去,挂在父亲的胳膊上,“我倒是想找人来玩呢。可是,谁跟我玩呢?愿意跟我玩的,都是您属下家的姑娘。只一味的奉承我,您说,这有个什么意思?倒是也有不奉承我的,可这些也讨厌我。因为他们的爹都讨厌您,所以她们厌屋及乌,对我怎么会喜欢的起来,人家压根就不跟我玩。我呢?能去的地方都有数。要么,去宫里找姑姑说说话,要么,就去外祖家,跟表姐妹们玩……我这是闷了,来问问爹爹,您想叫我去哪?” 许时忠点了点闺女的鼻子,“你这说话跟谁学的,太直白了不好。” 英姐儿却哼笑一声,“跟舅母学的,她说话就这么直接。” 许时忠笑了笑,不置可否。林氏……可没这丫头说的那么简单。 他不继续这个话题,“最近你姑姑在宫里好像是闷了,要不,你进宫跟她说说话。省的她……胡闹!” 英姐儿看许时忠:“姑姑闹什么了?姑姑现在都是垂帘的太后了,谁敢跟她闹?” “小姑娘家家的,别问。想玩就去玩吧……顺便告诉她,我的忍耐里是有限的,叫她别太任性。” 英姐儿一脸害怕的样子,嘟着嘴走了。 许时忠笑了笑,看着闺女的背影,还真是,这都是个大姑娘了。要是她娘活着,亲事怕都定下来了。如今,他这个当爹的……忙的连孩子的终身大事都差点给耽搁了。 这么一想,他又想到了什么,朝外喊人:“去辽东的人走了没?” 随从忙道:“正要走呢!这会子还在马房上马鞍呢吧。” “叫他们等等。”许时忠说着就写信,英姐儿的亲事交给宜安吧!军中若是有立了新功大功的青年才俊,倒是可以留意一二。 英姐儿是不知道这些的,她真就进了宫。 她也必须的进宫了。 人都进来了,许时念才知道侄女进宫了,“怎么没说一声就来了?”这个时候……可不是太欢迎英姐儿。 徐醇在边上轻声道:“她来了好……来了,也好叫许大人知道,您真的在陛下的寝宫过夜了!”说着,在许时念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几下,“娘娘,这几天本该不方便的……但今儿了,小日子还没到……再不能留在那边的寝宫里,有些事就不好说了……” 许时念的手放在肚子上,“真到了日子了吗?” 徐醇目光复杂,但还是点点头,“是!之前,到了快来的这些日子,您的小肚子都会有些不舒服,这次……可有要来的预兆……” 没有! 许时念脸上涌出几分喜意,转眼就又红了眼眶,泪珠子一下子就滚了下来,“……十多年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他这就来了。 徐醇给她擦了眼泪,“许大小姐要来了,看见您这么哭,该要问了。快别这样,事情这么顺利,像是老天都长眼一般,说有就有了……更到了咱们要用心应对的时候了。娘娘,如今,咱们是一体的。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们俩的血脉,这世上,只咱们三个才是最亲的。许大人,顾着的太多了,未必能跟您全心全意,这道理,您早就明白的吧。” 是! 早就明白! 许时念闭了闭眼睛,再看向徐醇的时候眼里多了些温度,“我知道!我明白!文氏万事都在为她的孩子谋划,而我……也要为了我的孩子争一争!”她擦了脸,靠在榻上,“你去忙吧。英姐儿这里,我来应对。今晚……无论如何,就是赖我也会赖在李昭的寝宫的……” 好! 徐醇出去之后,碰到在外面赏花的英姐儿。他过去行礼,说话声低低的,“……她八成是有了……” 哦! 好厉害啊! 咱们那么多年都没个孩子,你们才几天就怀上了。看来,有些东西,就是注定的。 她笑了一下,眼神凉凉的,“恭喜了!”然后才假装采花的样子,低头不叫人看见她的正脸,低声问道:“还没能留宿在那边……” “文贵妃不是等闲之辈!”徐醇皱眉,“今天我会在试试……” “怎么试?对孩子下手?”卑鄙!英姐儿不想牵扯无辜的人,“不就是文氏嘛,我正要找文氏有事,今儿我替你绊住她……她今儿一准没心思多管的……” 徐醇看了英姐儿一眼,然后点点头,朝后退了两步,欠身一礼,“娘娘这两日,心情正欠佳。一听说您来了,马上欢喜起来。这会子正等着您呢……您只管进去吧,娘娘说,您进去不用禀报……” 英姐儿将花儿捧在胸前,扬起几分天真无邪的笑来,这笑容叫徐醇一顿,他总有一种感觉,他其实跟英姐儿才是一样的人。 当日……当日……若是亲事能成,或许什么都不一样了。 这样一个妻子,总比跟许时念一起,那么叫人恶心着好。 英姐儿没管徐醇的注视,只捧着话进去,“姑姑,瞧瞧……” “你这丫头,把我院子门口的花给薅了吧?”许时念伸手接过来花来,“这芍药开的早,是下面的人特意寻来的,你倒是好,就这么给糟践了。” 英姐儿哼笑,“我也爱芍药,要知道姑姑这里有这么好的花,我早就捎话跟您要了。之前还想着小舅妈一园子的芍药要开了,到时候再看也是一样,却不想舅妈那牡丹养的好,比别人家的牡丹开的都早,而且花期特别长,开的特别艳……我也想着,她会养花,这芍药也必定要开的早呢。早前就说好了,一旦开了就给我送去,结果叫丫头去瞧了几次,只打花苞就是不开花……您说怪不怪。一样的养花,这牡丹不用管,那是要怎么开怎么开。可芍药,不管怎么精心,都不成。还不如您院子门口的……” 这话说的许时念特别不舒服。她又想起在林氏面前丢的人! 而且,凭什么她的牡丹就开的好,自己这边的芍药就开了好呢? 她的视线落在窗台上那盆早已经凋落的牡丹上了,这盆花……今年并没有开! 她是牡丹,自己是芍药吗? 贵为皇后的她……属芍药? 许时念轻笑一声,“牡丹……会开好的……总有开好的那一天……” 这一声不高,像是呢喃。英姐儿假装没听到,心里却笑:不舒服了吧!要的就是你不舒服。 她将芍药给插好,放在案头,“今儿本来想去外祖家玩的,谁知道小舅舅今儿去找我爹了。您听说了吗姑姑,辽东要打仗了。我小舅过去,大概是跟我二舅那边有关……” 八百里加急的奏报,她这个垂帘的太后怎么会不知道? 她叹了一声:“你觉得……能守住吗?金家都在忙什么?”就不信真像是林雨桐说的那般,好像个个都无私的很一样。 英姐儿摇头,“各忙各的,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小舅一般都管着外面的事,我也猜的。其实没见人呢。我本来都追出去了,结果追出大门,我小舅都走了。听看门的说,是去哪里给我小舅妈买什么蜜饯点心去了……找都没地方找去……您要是想知道,回头我去金家……帮您看看……” 许时念压下心里的不舒服,搭话道:“那是你外祖家?你是向着姑姑不向着外家?” “咱们都姓许嘛!”英姐儿挨着许时念坐了,“您还能害我呀!”说着,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不过,今儿进宫,除了看看姑姑,还有一件事……想验证一下。” 许时念哼笑一声,“什么事?我就说,你不是单纯的想陪我的。” “我上次进宫,远远的看见文贵妃了……”她的声音低低的,“她带着面巾,我看不见脸……但那身形,还有手……包括她手腕上的佛珠,都是我见过的。我本来想听听她说话的声音,但是她好像避着我……姑姑,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我问我爹,他不说,只说贵妃就是贵妃……可我老是觉得,她就是我一位长辈……”说着,就一脸小心翼翼的看许时念,“姑姑,您知道我说的是谁吧。如今,我二舅还在辽东,跟鞑子一战,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我就是想见见她……要不然,心里总跟什么堵着一样……” 许时念刚要说,这是大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可却看到站在门口的徐醇轻轻的点头。她心里一动,马上知道徐醇的意思。于是,快要出口的话她到底是收回来了:“……你这孩子,心思怎么这么重。才说咱们都姓许,不管姓金的事呢,这会子就露馅了吧。小白眼狼!这么地的,你替我去看看大皇子吧……你们小时候也常在一处玩,自打出事了,他就不怎么见人了。你替我去瞧瞧他……进出……总得要拜见贵妃的……” 英姐儿欢喜起来,“好呀好呀!多些姑姑……我这就去……”很心急的样子。 “等等。”离天黑还早,你也绊不住文氏半天时间呐,“晚些时候再去吧。太子这个点要午睡的,你别吵了他。陪姑姑说说话,等吃了饭,你再去也不迟。” 好啊! 英姐儿满口答应着,吃了饭,许时念看了看天,又道:“看我这记性,往常这个点,是太医给大皇子治病的时间。针灸按摩的,你去了也不方便。我叫人看着,等太医走了,估摸着大皇子收拾好了,你再去也不迟了。” 那时候,天就差不多有了些许暮色了。 暮色就像是一只怪兽,正在一点一点的吞噬这个暮色沉沉的皇宫。英姐儿带着阿丑,就是在落日的余晖里‘看大皇子’去的。 “许家大小姐?”文氏皱眉,“这个孩子……她要见大皇子?” 小太监点头,“是,人在外面。说是奉了皇后的令。” 见倒也不是不能见……况且是许时念叫来的。 文氏点头,“那就带去吧。大皇子若是不见,别勉强。叫她在外面行了礼,就回去吧。” 小太监看文氏,“那个……许家大小姐说是要见见您……” 见我! 文氏的手一顿,莫不是这孩子知道了? 她低头看书,“告诉她,我歇了,不见。” 小太监又一脸为难,“她说,若是您不见,就让奴婢告诉您,她有金二爷在辽东的消息……” 文氏手里的书瞬间掉在地上,“谁的消息?” “金家二爷,金都督的消息。”小太监低着头,不敢看向主子。 文氏站起身来,“带过来吧。” 英姐儿就这么被带到了文氏的面前,她隔着帐幔给文氏行礼,文氏没叫起,先摆手叫伺候的都下去了。 等人都下去了,她才起身,撩开帐幔走过来,伸手扶英姐儿,“英姐儿,起来吧。” 英姐儿抬头,看向文氏的眼睛,然后眼圈慢慢红了,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二舅母……真的是你……” 一句二舅母叫的文氏心里一颤:“孩子,起来!” 英姐儿这才起身,一把就抱住文氏,“二舅母,我以为你真死了。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伤心,多难过……大表姐知道您出事的时候都快临产了,伤心的就差一点早产了。您怎么……怎么就……您怎么就进了宫了?我二舅活着,您知道吗?我二舅他活着……我爹说给他说个亲事,我二舅还说不成亲,将来要过继……二舅母,我很小的时候我娘就说,但愿我长大了,能找个像是二舅疼二舅母一样知道疼人的女婿给我……可是……怎么好端端的就成了这样了……” “好孩子……好孩子……”文氏抱住外甥女,“别哭……孩子,别哭!阴差阳错,悔之晚矣!” 英姐儿伸手拉下她的面纱,然后破涕为笑,“……不管怎么样,活着就好……你想到这么漂亮的人香消玉殒了,就觉得很难过……” 文氏替英姐儿擦了泪,拉了她在椅子上坐了,“不是不想见你,实在是一言难尽,跟你一个孩子……不好说。你说你有你二舅的消息……” “嗯嗯嗯!”英姐儿点头,“这不是要打仗了吗?我小舅今儿还去了我家见我爹了,给二舅捎信又捎东西……我恍惚听见,说是二舅那边短了几个月的粮草,我爹那边着急上火呢……说是下面的人不得力,不好好配合……朝里的事情,不大懂,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二舅母如今是太子这边的人,这边的人办粮草,我就想着,许是我来求求二舅母想想法子,我二舅那边的难题就好解决一些。虽说我姑姑垂帘吧,但她……也不大管这些事……真正能替太子发声的是您,您说句话,许是有用呢!” 文氏想说这是孩子话,可随即一想,只要自己说的是对的,下面的人有什么理由辩驳了。说几次对的话,这不能证明什么,至少说明,自己又在政务上发言的权利了。一旦开了口子,大家就会习惯……然后,很多事情就名正言顺了。 况且,宜安那边只怕真的很急吧…… ※※※※※※※※※※※※※※※※※※※※ 明天见 喜欢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请大家收藏:()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更新速度最快。 226 清平岁月(56)三合一 清平岁月(56) “你怎么来了?”李昭皱眉看向身边的太监,示意他将眼前的人请出去。 许时念清呵一声,“边关告急,这是天大的事情,您真要在这里安心养病,外面的消息真不听了?” 李昭面无表情的看她,“想说什么?朝中有衮衮诸公,朕信的过。” “本宫也信得过,不过是……”许时念不好意思的摆弄着腰带,“不过是坐在朝堂上,听着他们讨论,很多事情我听的懂,但是想不明白。想问哥哥吧,哥哥是不会高兴我懂这些东西的。思来想去,好像能找的还是只有你……至少你是皇上,我是皇后,在有些时候,我们之前才是捆绑在一起的,我也是因为先是你的妻子,才有资格有如今的地位的……你说呢?况且,我不信你真不想知道外面的事……” 李昭看着身边的太监,然后摆摆手,“下去吧,朕跟皇后说会子话。” 太监低头慢慢的朝出退,路过许时念的时候,就听她轻声道:“别急着找贵妃娘娘,贵妃顾不得搭理你,这会子跟本宫的侄女相谈甚欢呢,别上去自讨没趣。” 太监一顿,头低的更低然后带着人退出去了。 偏殿的灯光亮着,太监疾步走了过去,低声将事情跟守在门口的宫娥说了,“……真是挺着急。” 宫娥为难的朝里看了一眼,然后敲门,“娘娘,有急事……” 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听不甚清楚。但这么长时间,里面的说话从来也没断过。她在外面催了好几次,门才打开了。开门的是许家的大小姐,从她的角度朝里看,能看见贵妃娘娘站在桌上,像是再看一幅画……画好像还是肖像画……看着看着,还提笔在画上添几笔,脸上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 英姐儿让开叫她看,然后‘嘘’了一声,“什么事?娘娘不叫打搅。” 宫娥怎么说? 当着人家皇后侄女的面说皇后去见皇上了? 不合适! 她摇摇头,“只是问问要不要添灯油。” 英姐儿摆手,“这里我会伺候。你们只管在外面守着便是。娘娘整日愁苦,难得像是今日这般有兴致,还是都别打搅了吧。” 宫娥再朝里面看了一眼,娘娘却并未抬头看,而是叫道:“英姐儿,你来看看,这副样貌可像是不像……” 英姐儿朝宫娥笑了笑,就关了门,重新回去站在文氏的边上去了,“像……不过这里……这里……二舅这么添了皱眉了……” 是吗? 文氏拿着笔在眼角的位置添了两笔,“也是……都这般岁数了……也该添皱纹了……” 英姐儿嗯嗯嗯的点头,“那天我看见二舅的时候,真像是看到了神祗一般。他穿了一件黑甲,不是新的,看着很旧,这里这里都磨损了……” “什么样式的黑甲……你先大致画给我看……我看一眼就知道了……” 宫娥在外面隐隐约约的听见了一些,然后无奈的朝太监看,“真进不去。皇后见皇上……难道我们娘娘能拦着?你等着去吧,听听里面都说些什么,等皇后走了,这边也该完了,你再过来……” 也只能这样了。 结果皇后在里面跟皇上说的还真不是废话,都是朝堂上的事,这件事,这位大人是怎么说的,那位大人又是怎么说的,最后是怎么定的。那件事情,她原本觉得应该是如何的,结果却是如何的。哪位大人的态度立场可能又变化,哪位大人像是墙头草,等等等等。 都是干货! 他站外面,细细的听着,默默的记着,回头还得跟贵妃娘娘禀报呢。 里面不知道说了多久了,猛的听到皇上说:“……没想到朕的皇后还有这样的心眼……以后在朝堂上,你可以不说话,可以做泥菩萨,但以后还得跟这样一样,把发生的事一件一件的都记下来,回头再弄懂便是了。坐在上面的人,不开口则罢,开口了,就一定得叫他们无话可说。你可明白?” “明白!”许时念叹了一声,“正是因为慢慢明白了,我这不是才来了吗?你皇帝,我便是皇后。我虽然不见得希望你能全好了,但我突然觉得,你死了真未必对我就是幸事。你要是死了,有两种结果,要是我哥哥输了,那我能得了好?文氏有大皇子,有太子……我不过是一条白绫的事……要是我哥哥赢了,我倒是还能过的以前一样……可是……有垂帘的皇后太后,却从没有垂帘的公主……权利这种东西,果然是沾不得的。沾上了,就不想放手。” 这就是解释了她今儿为什么会过来,为什么会服这个软。 还别说,许时念说这个,李昭真信。 此时,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一股子冷风顺着窗户吹进来,带着几分凉意和湿气。 “哎呀,下雨了。”许时念过去关窗户,心里暗喜,觉得真是天意。她转过身来,“前儿户部还说,怕今年京畿夏粮欠收,从春上下种到现在,没见几滴雨。这不,今儿就落雨了。瞧着,雨还不小。但愿这雨就这么着下上三天三夜不停才好……”她说着,就欢喜的叫外面的人,“准备几个菜,添一壶酒,我跟陛下喝两杯。喜迎春雨!” 李昭张了张嘴,到底没反驳。许时念如今句句说话,都是朝政。两人像是君臣奏对,他还真就怀念这种感觉。 于是,炕桌摆起来。不一时菜色上桌,一壶好酒。 许时念看着太监每样都试了一下,然后再次褪下,这才坐在李昭的对面。她并不主动给对方添酒,各自斟各自的酒,说的都是今年各地上上来的折子,奏报的春耕的事。哪里下雨了,哪里有干旱了。说的详详细细的,“……我记得有一个榆林卫的折子……不过这榆林卫在哪……我在舆图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李昭不免一笑,“那里远,你往西北方向找……” 床头就挂着舆图的,许时念脱了鞋跳上去,顺着西北找,“……哦哦……是这里啊!这是挺远的……怪不得看到这地方的折子跟碰运气一样,这一来一回就得两月时间……” 李昭还问:“你能看懂舆图?” “你忘了,我看舆图还是你教的。”许时念回头看他,眼里都是嗔怪,“那时候我几岁来着,十岁还是九岁?哥哥说我笨就罢了,偏你说我笨……金老二更过分,一看见我问舆图就跑,说是宁肯教他的哈巴狗也不教我……”说着,她就一哼,“我学的慢,又不是学不会……赶明儿,我亲自写信告诉金老二,告诉她我学会看舆图了,再问问他,他的哈巴狗可学会了?” 李昭不由的哈哈大笑,一时间竟是想起小时候的事。 笑完了,两人对视一眼。 是啊!曾经那么单纯,那么好过。是什么叫彼此走到这一步的。 许时念先打破尴尬,“我们给金老二写封信好不好,叫他好好打仗。等他回来,叫他做武安侯好了……” 李昭先是笑,继而看向许时念。两人再次对视,却心有灵犀:收买人心!修复关系。 他点点头,“好!写信给他。我说你写……” “不要……”许时念摇头,“我不爱写字,我给你研磨,你写……” 要写这封信有点,对李昭来说有点艰难。心里千言万语,提笔却有千金重。那边许时念磨了墨之后,就一副困的不得了的样子倒在边上了。等李昭写好再看,人已经睡着了。 外面雨打芭蕉,清晰的传了过来。太监不知道第几次探头朝里面看,李昭招手叫进来,将桌子撤了,看了看皇后,“外面雨大?” 是!雨挺大的。 那就让她留着吧。 夫妻二人和衣而眠,难得的一室安宁。 英姐儿从文氏那里出来的时候,雨正大呢。文氏对着二舅的画像能看一晚上,今晚上,她是二舅的妻子,不是什么贵妃。她不会见任何人的。 正殿里,烛火灭了。太监宫娥都在外面等着呢,她走过去,能听到一面发出的似有似无的声音,还有太监提着热水在边上等着了。太监很尴尬,小声道:“陛下歇了,皇后今儿不回,请大小姐回吧。奴婢叫人送送您。” 英姐儿一脸懵懂的应着,带着阿丑就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徐醇还在等着。 英姐儿点了点头,直接就往她的房间去了。 徐醇便知道,成了!她顺利的留下了。 留下吗? 许时念受不了的。她悄悄的给鼻子塞上棉花,然后将腰上的香囊瞧瞧的放在枕边。不大工夫,李昭就睡沉了。睡的特别沉。 她这才起身,褪了他的衣服,散了他的头发,然后发出几声含含糊糊的声音了。大概持续了一刻钟,她将衣服脱了,披头散发的喊外面,“水!” 她去洗漱了,李昭睡的昏沉。太监进去看了看,也不敢打搅。 然后皇后洗漱完出来,看看偏殿还亮着的灯,“本宫就不留了,叫陛下歇着。别声张,省的贵妃再跟陛下闹……懂吗?” 众人低头,面上不敢违逆。 负责帝王起居注的,忠诚的记下了今儿的事。然后许时念走的更放心了。 这件事,水过无痕,第二天文氏也知道了,但也不曾往心里去。 这两天的心神不宁,怎么也压不住想边关的事,想丈夫的事。久违的针线活被他重新拿起来,别的都罢了,该给他做双鞋了。 “舒服!”金老二叹气,“谁做的都不如家里给准备的舒服。” 他先打开了箱子,一看之下就试穿了,这会子跺着脚,左右的端详,一脸的满意。 正美呢,门猛的从外面被推开,带着面具的李弩急匆匆的进来。 “大人……”李弩急切的喊了一声。 “叫师傅。”金老二恼道,“白眼狼,少教你了?” 李弩将门一把给关上,“您看看,这是我收到的家书。” 家书怎么了?还是我转交给你的? “说什么了?”金老二一边把新鞋往下脱,一边问道。 李弩将信递过去,“您再看看……” 看了!零七八碎的,是四弟妹写给这小子的。 “可师娘不是个这么细碎的人。”李弩说着,就点了点信,“这是一封密信。早前分开的时候,师父就定了一套通信的法子。”说着,就将怀里的论语拿出来,“您数每个字的比划,然后减去九……再乘以三……” 计算了一遍之后,对照的找出相应的字,凑在一起果然很通顺。 原来,话写的细碎,是为了暗藏的话通顺的。 金老二再翻出自己的家书,怪不得法子都试了,什么都没藏着。也是,往常用的法子,是过不了许时忠的眼的。倒是给李弩的传信方式很好用。哪怕是不把信件捎来,只捎带口信,想传递的消息也能传到。 看了密信,金仲威将棉鞋拿出来,右脚的那支,拆开一条不显眼的黑线,果然就有东西掉了出来。而那双靴子,看着并没有破,是个很自然的褶皱。另一只鞋子上也有,倒像是特意留出来的。 名单很重要,可这传递消息的方法更实用。 他郑重的看李弩:“你可看了,他们舍不得你。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我愿意!”李弩笃定的很,“但您答应我的,也一定要做到。” 好小子! “放心,只要做到了,你跟璇姐儿的事,我亲自跟你师父去提。”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于是,银州城郊,一个明显是异族人的人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刺杀,尸体被拖进了密林里喂了野兽…… “啊——”璇姐儿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满身的大汗。 久儿还在看书,她被惊的急忙撩开床帐去看,之间璇姐儿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怎么了?做噩梦了!” 璇姐儿点头,“梦见李弩被狼围住了……狼一扑过去,我被吓醒了!” “怎么梦见他了?”久儿说着,就去倒热水,浸湿了帕子,“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擦擦。” “我自己行。”璇姐儿伸手接帕子。久儿躲了一下,“后背你也够不着呀。” 璇姐儿便不动了,“是不是辽东要打仗了,我心里老挂着这事呢。” “嗯!许是的。”久儿就道,“他能长大,见过的人,遇到的事,比狼狠多了。你还担心他被狼吃了?” 璇姐儿不好意思的笑,“那倒也是。” 久儿给她擦了,又开箱子取了干净的里衣给她换了,连被褥一起给换了,“要是担心打仗,明儿问问娘……” “仗总要打的……”璇姐儿就道:“……我攒的银钱呢,皇后不是说要募集银钱吗?把月例银子明儿送到募集处吧……” “好!”久儿就道,“今儿二姐还说,我们都是辽东人。眼看战火要起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妻离子散呢。想把银钱托付给族里,请忠二爷他们帮着建个善堂,收容老弱妇孺……之前在徐家不是得了不少金子嘛,就用那个钱……” 这是好事啊!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谋划着善堂的事。 善堂的事到底是以另一种形式叫这几个孩子办成了。林雨桐知道的时候亲自给老家写了信,叫镖局帮着把东西捎带回去。 东西还在半路上呢,半夜里,京城的大门再一次打开了。 边关的战事燃起了。 而此时,英姐儿接到消息,李奴儿死了! 死了! 英姐儿笑了一下,死的好!死了就无后顾之忧了! 一时间,她志得意满,等着宫里的消息。 时间一晃一个月了,皇后的小日子没来。太医院请了太医给把脉,没有其他症状,这应该就是……就是有喜的征兆。脉象微弱,但似有似无的还是能把出来的。 至于怀孕多久了,太医们不敢断言。对判断月份这种事,很少有太医给出非常确定的判断。况且,时日尚欠,是不是真的有孕还得等等。 在宫里当差的事谨慎惯了的,有些诊出有孕的,在不知道宫里的情况,不知道皇上和皇后的真实情况的前提下,都不敢说诊出有孕了,只说还得看看。 有那消息灵通的,只说疑似有孕。还得再看看! 于是,大家就都知道,皇后有孕了! “有孕了?”李昭看向文氏,以确定消息。 文氏看他:“有孕了?” 李昭的面色就难看起来,“怎么有孕的?” 文氏看边上的太监。太监噗通一声就跪下,头磕的梆梆的,将那天晚上的事说了。 李昭皱眉,没有印象啊:“我是真没有印象了。” 喝了几杯酒的原因? 可睡下的时候明明是清醒的,跟宜安写信的时候脑子也很清楚。写了一个多时辰的信,酒劲还没过去?竟然还被酒给乱了性! 这不对! 文氏能气死:“……不对!你能说不对吗?你怎么能叫她留下过夜!” 多了个孩子,这就是变数! 李昭冷着脸:“宣旨,朕要见皇后。” 这边宣旨的人还没出去,就得了消息,皇后出宫了。说是时日渐热,她得去行宫避暑。再过段时间,天就热了,光是路上就受不了。 这是出去养胎去了。 这件事哪怕不准,但宫外消息灵通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林雨桐都惊讶:“这怎么说的?李昭这是想干什么?” 李昭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如今人心不能乱呀。这叫以贺家为首的文官集团怎么想?大家谋划着怎么维护皇权,而你呢,怎么又跟许家搅和在一起去了? 四爷摇头,考算计女人的肚子来得权利,许时忠也不是这样的人。 说实话,这猛不丁的来这一手,叫人还有些懵圈。 但女人肚子里的这块肉,只要不出生,暂时还不要紧。 两人正说话呢,外面就来人了。金逸说,前院有人请,贺家的老太爷来了。 那四爷得去。 四爷这边还没走呢,老太太院子里来人了,叫林雨桐呢。 行吧,两人各走一边。 老太太在拾掇菜院子,几种青菜已经长的绿油油颇为喜人了。见林雨桐过来,老太太就叫,“韭菜现在吃着还不老,今年是又一茬,割点好包饺子?” 好啊! 林雨桐过去割韭菜,老太太站直了身子,“英姐儿这孩子有些日子没来了吧?” “是啊!”林雨桐接过话,“许家内宅总得有人管着。” “那孩子的亲事怎么说的?”老太太又问了一句。 林雨桐不动声色,“听我们家爷说,大姐夫给二哥写信了,说是军中若有好儿郎,不拘出身,只要人品好,可留意一二。” 老太太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我也不过是白问一句。你婆婆是个心宽的人,也不过问过问。” “许家如日中天,有那样的父亲,英姐儿的婚事别人也插不上手。”林雨桐递了话过去。 果然老太太就接茬道:“是啊!许家如日中天。再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听说……皇后有喜了?” 林雨桐就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她:“……是贵妃娘娘的消息吧。” 老太太笑了一下,“是啊!可巧的是……皇后留宿那晚,英姐儿在贵妃那里,呆了半晚上……” 这世上可没几个傻子! 英姐儿露馅了。 林雨桐低头又去割韭菜,“……这几天啊,我跟顺王府那边把琨哥儿的亲事说的差不多了。园子里的芍药开的正好,正要请岑家人过来坐坐呢。英姐儿那孩子,喜欢芍药,跟我说了几回了,我正说问她来不来呢?您要是那天精神爽利,也帮我相看相看儿媳妇?” 老太太含笑点头,回身往屋里去,“就请顺王府和岑家的客人,再就是家里的姑奶奶……哦!琼姐儿和琳姐儿叫回来就行,你们姑太太那边就别叫了,都不够添乱的呢。” 好! 林雨桐割了半篮子韭菜,叫丫头拎着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四郎在院子里,是给四爷捎口信的,“爹说今晚不在家吃饭了,他上许家去了。” “跟贺老太爷一起去的?”林雨桐问说。 “是!爹说许家有好酒,今晚上,他在那边用饭。” “你爹啊……现在就是润滑剂,哪里不顺去哪里?”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晚上包饺子,叫久儿给你送去?” 四郎欢喜了,应的特别响亮,这小子爱吃饺子,什么馅料的饺子都爱吃。 四爷带着贺老太爷去了许家,许时忠不在。出城了! 不用问都知道,他去行宫了。 他只是去京郊大营一趟,宫里就出事了。那作死的妹妹怀上了,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不等他回京,直接跑到行宫去了。 去了行宫,就能绕过她呢? 他去行宫,见了许时念,抬手就是一巴掌,“寡廉鲜耻的玩意!” 这一巴掌,直接将许时念扇倒在榻上,嘴角也带了血。等仰起头看,看见清晰的巴掌印,嘴角的血痕,许时忠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下手……重了。 许时念却一口吐出血来,趴在榻上没动地方:“打呀!你干脆打死我!二哥已经那样了,半死不活的!你再打死了我,到了地下,见了爹娘,爹娘问我,年轻轻的怎么就去了……我就说,是我哥,我哥不给我活路……” “住口!”许时忠怒气上涌,“你还有脸提爹娘……”他的声音不由的轻了下来,“孩子是哪来的?跟谁怀上的!寡廉鲜耻到这个份上,这就是娘自小教你的……” “娘教了我几日?”许时念坐起身来,眼泪吧嗒的往下掉,“若是娘多活两年,我许是能多学点做女人的本分。可惜,我自小娘就死了,在后宅被族里的伯娘婶娘欺负……后宅没人护得住我,我就变的泼辣,变成了这样……再后来,我哥出息了,我分家了,日子才好点……可我哥忙,忙这个忙那个,就是没想起来,还要给我找个人教我什么叫做本分……” 许时忠被说的心口一揪一揪的,“怀上了……那就生……但我告诉你,这孩子是个公主,也只能是个公主……” “万一不是……”许时念一时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我说了一定是!”许时忠瞪着眼睛,“一定是!” “如果我这儿子,你要弄死他……” “不会!我会告诉别人,我府上有个姬妾,给我生了个庶子,我就叫这孩子姓许……听懂了吗?” 懂了! 懂了,心才更凉了。作为哥哥,你对妹妹心软了。孩子能叫生,但是……别的没有了! 他是许时忠,只是许时忠。 徐醇说的对,特别对!别人骂许时忠,都说他是奸臣。其实……不是!骂他奸臣,那是因为他的权利太大。其实,这个人人口中的奸臣,长了一身忠骨。他许是不忠于李昭,但他忠于大周。 这就是他! 他不会因为自己贵为皇后的妹妹可能怀了嫡皇子而欢喜……此时,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她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 许时忠好半晌才喘匀了气,“他人呢?将他交给我!果然,我就不该心软。他就不该活着!” “走了!”许时念低声道,“猜到你会杀人,难道还不跑吗?” 许时忠冷哼一声,“来人!行宫怕是混进了贼子,给我搜,连老鼠洞也给我掏一遍……” 许时念只含笑看着,搜吧!搜吧!你真的搜不出来的。因为他真的不在! “你倒是聪明!”英姐儿看着跟阿丑进来的,换了一身装扮的徐醇,这般夸了一句。 徐醇轻笑:“哪里也不如许家大小姐的院子安全。” 这倒也是!父亲能下密令满大周的搜捕此人,但唯一不会搜的地方,便是自己的院子。 英姐儿看阿丑,“咱们院子的小园子少个园丁,你带回来的哑巴不错,叫他去园子里住着吧,没事打理花草,多照应着些……” 阿丑应着,看向徐醇:“跟我来!” 看着被阿丑带出去的人影,英姐儿露出几分冷笑来,然后叫人,“小舅舅在府里要用饭,叫厨子用心点。” 四爷还真就留下来用了饭,直等到晚上许时忠回来。 许时忠一回来就知道家里有俩客人,他顾不上其他,赶紧进去,里面两人下棋,边上放着茶和茶点。 他一进来就跟贺老爷子告罪:“叫您老久等了!” 四爷先放下棋子,“姐夫这是去哪了,等了这半日。” “你也是,贺相要来,你好歹先送个消息呀。”许时忠半真半假的抱怨着,就亲自给贺老爷子倒了茶,“给您老赔罪了。” “你军务繁忙,理解理解。”说着,就接了茶,“咱们过来也不过是说句闲话罢了,不妨事的。” “我呀,也是半日军务,半日私事。”许时忠开口便道,“我这妹妹呀,当真是不争气。这垂帘的皇后,说走就走……贺相也是为这个来的吧。” 贺老爷子就看了四爷一眼,四爷眼观鼻鼻观心的,不接茬。他只得含混的点头,然后问说:“皇后可好?” 许时忠叹气,“好什么呀!如今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做事没谱的很!当年呀,嫁到王府去,我就不乐意。一则,她性情冲动容易被人左右。二则,皇家女人没儿子难。可我这妹妹,幼年我母亲专门找人给她看相了……人家就说,宜女之相……若得女必为闺女,她可安享富贵尊荣……我一直以为这算命的不准,后来她真嫁到皇家了,我就信了一半。这些年,她跟陛下那关系……我又怀疑算命的话了,连那一半我也不信了……什么宜女之相,这都三十好几了,不也没个孩子吗?可这有时候,命真不由人。这岁数了,竟是真有了。我还真信了。看来,明年一开年,咱们大周要添一位嫡公主了……” 贺老爷子一愣,然后上下打量许时忠,心里多了几分敬意。 哪里有什么算命先生,分明就是他在这里坐保证。皇后肚子里没有皇子,只有皇女。 用这样的法子,也要安稳朝局。 皇后为什么会怀孕,他给了理由,皇后冲动容易被左右。 也就是说,这件事,从根子上就不是他的主意。 其实,这对许家来说,是一次绝好的机会。可是,跟大局比起来,许时忠放弃了私利! 他不知道这种心境许时忠能保持多久,但是,只凭今儿他的决定,他起身,郑重的对着许时忠行了一礼,然后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起身就出去了。 许时忠被这一礼行的给愣在了当场,他鼻子一酸,眼圈都红了,他抬眼看着顶棚,尽量不失态,“没想到……被人当成忠臣的滋味是这样的!”说着,吭哧一声笑出来了,笑着笑着,眼泪到底是下来了,“老四……叫你见笑了。” 四爷没言语,起身拍了拍许时忠的肩膀,“……就这样吧!没事了。贺相于稳定人心上,很是有些手段。” 说着,就往出走,许时忠没拦着,也没送。 四爷从里面出来,看见站在窗根下的英姐儿。窗户留了一条缝隙,四爷早就知道她站在外面。他一出去,就朝英姐儿招手。 英姐儿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愕然,走廊里的灯光,将她的脸照的更加惨白。 她一路送四爷出去,神情有些恍惚。 四爷看她:“没想到吧……你的父亲是这样一个人……” 英姐儿愣了一下,然后不自在的笑了笑,“……我爹他……原来是这样的……我是没想到……”父亲上辈子早死了,这辈子阴差阳错的,活成了这个样子。她这才恍然了,总是按照以前的步调在走,却忽略了最该关注也最应该关注的那一部分……那就是去了解自己的亲人。 这世上,父亲是最亲近的人。 而自己现在做的,有跟父亲一致的地方,也有跟父亲南辕北辙的地方。 于是,这一刻,她心乱了!特别乱! 将四爷送出门,她就反身往回跑,一直闯到书房。 书房里并不见父亲的人。 她着急的问,“我父亲人呢?” 随从告诉她:“在祠堂。” 祠堂里,她悄悄的靠过去,站在外面能听到里面压抑的哭声。这里放着祖父祖母和母亲的牌位。 父亲想母亲了? 再靠前,她听见,父亲在喊娘,“……儿子不孝……儿子没看护好弟弟妹妹……儿子心里有愧……可儿子该怎么办呢?小妹被人蛊惑,压根就不知道朝堂打乱,内乱引出外患,内忧外患之下这天下会发生什么……北国虎视眈眈,养精蓄锐这么多年……这一次来势汹汹……一旦宜安那边的防线被突破……将士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是对不起妹妹,还是对不起天下人……娘啊……儿子没的选的……儿子后悔,早些年不该由着她的性子……便是逼也该逼她老实本分,再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如今说不定也儿孙满堂……平安一世……儿子,对不起娘的嘱托……儿子不孝……” 里面一声声的哭诉,叫英姐儿只觉得胸口憋闷的慌。 爹啊爹!您这样,叫女儿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呢? 怎么也没想到,父亲的想法会是这样的。父亲错了吗?没有!那自己错了吗? 英姐儿慢慢的惶恐了起来,难道重来一次,自己又错了? ※※※※※※※※※※※※※※※※※※※※ 明天见 喜欢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请大家收藏:()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更新速度最快。 227 清平岁月 (57)三合一 清平岁月(57) 桐桐的芍药会,没邀请别的人。连孙氏和姚氏的娘家,林雨桐都没邀请。只叫了出嫁的闺女和侄女回来,两个女婿过来陪客便是了。 岑氏带着岑大嫂和岑七娘过来,林雨桐亲自在二门迎接。等岑大嫂下车的时候,林雨桐主动过去扶了人家下车。 岑大嫂心里就特别舒服,证明这婚事这边很满意。她顺手拉着林雨桐的头,“……也只前儿才知道在家里附学的孩子是咱自家的孩子,你看,早说多好的。也能多照应些。” 是说金麒和金世遗。 林雨桐就笑道:“送去江南,一则实在是钦慕岑家的品性学识,二则,也是为了叫他们自己独当一面的。整日里留在我跟他们爹身边,护在翅膀底下,永远也长不成大树。” 岑大嫂就感叹:“之前就挺我家那小子说,那俩孩子比别人的都刻苦。比的他们天天被训。可见孩子没有大人管着,也自律的很。孩子们碰见你们,是运道。” “我们能遇上这样的孩子,也是我们的运道。”林雨桐就道,“如今看着,是孩子们享了我们的福,这日子得往后看……往后啊,许是得享孩子们的福……” 岑大嫂稍微一愣就有些明白,越发的觉得这门亲事做的好。 花无千日红!金家是随时有这样的准备的。 这样的人家,处处留退路,错不了的。 上了人家的家门了,就问家里的长辈:“该去给老太太太太请安的。” “老太太今儿精神好,太太也在老太太那边伺候呢。”林雨桐带着路,一路就往老太太那边去。 孙氏带着姚氏和琼姐儿在老太太的院门口应着了,远远见了就见礼,个个的脸上笑的跟朵花似的。 岑氏心里又点头,跟庶房的妯娌处的是真心好。家族和睦,这一点又比别人家强上不少,“怎么还叫三奶奶亲自迎出来了?” “看您说的。”孙氏过来就笑,“您可是别人家想请都请不来的贵客。”说着又看七娘,“瞧这孩子,多适应京城。这才几日不见,脸色越发的好了。” 几个说笑着往里面去。 院子里菜园子整整齐齐的,靠着墙角的地方,笼子里放着几只鸡,咯咯哒的叫着。院子不大,但归置的整整齐齐的。 正厅的帘子撩起来,几个姑娘都迎出了,簇拥着客人往里面去。 老太太在徐氏的搀扶下也往出走,岑大嫂一转过屏风,就看到要迎出来的老太太。她是二话不说纳头就拜,“老太太,您折煞晚辈了。” 林雨桐心里点头,岑家到底是有许多难得之处的。 宾主相互见礼,才又落座。 徐氏和老太太单拉着七娘看了,给了不菲的见面礼。老太太说林雨桐,“你的眼光向来毒,你说不错的姑娘,那定是不错的。” 岑大嫂就看徐氏,却见徐氏只含笑点头,很是认同的样子。她又打岔给了双娘她们见面礼,主动问说:“绥姐儿呢?可是睡了?” 徐氏不免看七娘,七娘只含笑站着,并无多少异色。 绥姐儿一岁了,磕磕绊绊的能走几步,会叫爹会叫祖母祖父了,姑姑叔叔也能叫,只是一叫就吐泡泡,哈喇子流的到处都是,家里人多了,双娘几个爱逗着玩,这孩子的性子瞧着就活泼些。 要做亲,给一岁的孩子做后娘,这就是回避不了的。人家主动问了,林雨桐就叫人抱了,“会走了,都不敢叫她到老太太这边来……要不然,那菜园子的菜都得给祸害了。之前奶娘带着路过了一回,自己跑进来了,揪了菜喂鸡……刚才进来您看见了吧……靠边的都还是菜苗呢,那是后来补种的,可把老太太心疼坏了……” “胡说!”老太太嗔怪,“咱们家五世同堂,见了第五辈人了,我是心疼菜吗?这不是怕菜地里的虫儿咬了孩子……那细皮嫩肉的,你不疼?” 岑大嫂听着就笑,“可不是!家里就得有孩子,人活到世上活什么呢?可不就是活后人呢!有孩子了,这家里的声气都不一样……” 说着话,绥姐儿被抱了过来。 林雨桐不会为了孩子干净,特意的拘者不叫孩子干这干那的。孩子嘛,这么大,拘着多难受。抱来前估摸着正在花园子里呢,奶娘抱来的匆忙,那领子上还沾着芍药的花瓣呢。 琼姐儿就道:“哎呀!你祖母请了贵客来赏花,别是你又把一院子的花都给祸害了!”说着,就从奶娘的怀里抱出来。 绥姐儿咯咯咯的笑,叫了一声‘姑姑’,含混的很。一看见林雨桐就伸手,“祖母!祖母抱!” 岑大嫂心里纳罕,别人家要是这样的孩子抱出来,叫人想的难免是少了管教,连个得用的下人都不给孩子。但这家不同,看看孩子脚上穿的小鞋,鞋面上的珍珠都是特殊的工艺做上去的,不会被孩子抠下来。但穿在鞋上到处窜,那珠子磨的就真没法用了……所以,对这个孩子金家非常看重。 也是!养子养女都当成宝贝,何况是亲生的嫡长孙女。 岑大嫂伸手,“给我抱抱……” 绥姐儿疑惑的看,然后一扭脸藏在祖母的怀里不露头了。 小孩子都一个样,岑大嫂叫拿上了礼物,是个赤金的金锁,亲手给绥姐儿挂上。 琼姐儿小时候就收到过岑家的金锁,有些地方是有讲究的,这外家会给外孙送金锁压命。 以此为见面礼,岑家的态度就已经表明了。 绥姐儿呆不住,在林雨桐怀里扭着。林雨桐将她交给乳娘,“带回去吧。她该闹觉了……把金锁给孩子收好,将来出嫁要带的。” 说了会子孩子,就往园子里去。金双和金伞带着人先去上茶果了准备整治酒菜了,岑大嫂寸步不离的扶着老太太,两人一路说着话。 刚开始,林雨桐也没太在意,突的听老太太问了一句:“……岑家……说起来也是历经三朝了……从大秦到大燕,再到大周……不容易呀……” 岑家是从大秦开始发家的? 可老太太远在辽东,林雨桐自己都不清楚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岑大嫂愣了一下,“是啊……不过祖上的事情……我们做晚辈的不甚清楚。” 她是真不甚清楚。 老太太就笑:“也是!年轻人都不知道当年岑家的荣光了……据说,在大秦的时候……” 林雨桐直接给打断了这话,“看老太太说的,就好似您见过大秦似的。什么大秦大燕……也都已经只剩下故纸堆里那些记载了……时间呀,就是那滚滚长河,只有去没有回的道理……就跟着脸上的容颜一样,我倒是还想回十八岁,可这无奈,时光不倒流……” 这话就像是在顶老太太一般。 岑大嫂看了岑氏一眼,这是几个意思呀。 徐氏突然插话替林雨桐解围:“很是这个话。这要真是时光能倒流……这世上的事岂不是都乱套了。岑家历经三朝,高居庙堂则为治世能臣,远于江湖则为逍遥高士……金家若能从岑家身上学会三成,后世子孙都无忧矣……” 这个话被徐氏又这么给圆回来了。 老太太点头,也不继续那个话题了,“我正是这个意思。” 这个话题就像是插曲,好似说过就过了。但林雨桐且当真留在了心里。 吃了饭,宾主还算是尽欢。在席上将事情差不多定下,只托了媒人上门提亲便是了。送走了客人,林雨桐跟四爷将事情说了。 四爷皱眉,“走吧!去老太太那边走一趟。” 看看这老太太到底想干什么。 岑家祖上曾是大秦的旧臣,那又怎么样? 老太太备了消食茶,“我知道你们会来。别着急,一人喝上两盏。” 林雨桐将茶直接给推了:“您的茶喝了更不好消化。”这会子没别人,她说话就比较冲了,“因着您年纪大了,当日在辽东,也确实是受了老太太的恩惠。但是老太太,一码事归一码事……不管您想干什么,都休想拿金家的子孙后代做赌注……” 老太太皱眉:“金家的子孙后代……不是我的子孙后代?” “那您当初为何宁肯将姑太太嫁给一个小地主,也不肯叫她回金家呢?”林雨桐轻笑一声,“人生来就有亲疏远近……不过,以老太太的身份,当日能尽心的对金家上下,已是不容易。因此,很多事情……我们愿意让一分,忍一分……但是,老太太,您要是真以为这样的忍让是没有限度,那您就错了。我知道,您手里攥着不少东西……金家的财富……还有金家祖上的人脉关系……埋下的钉子……以及金家很多很多金家的子孙都触及不到的秘密……但是,在你跟我们的目的相左的情况下,这种包容大概……真不会有多少了。” 老太太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林氏,你是这么想的?” “难道我想错了?”林雨桐嘴角带着几分嘲讽,“您这么大的岁数,您膝下只一个姑娘。您的闺女以及她的儿孙,还得指着金家过日子呢。之前岑家太太说,人活着是为了儿孙……那时候我就想,老太太,您活着,且非常自律的要长久的活着,总得为个为什么吧?” 没有东西支撑,没有男人也不为孩子,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太……有时候真不是很能理解她的想法。 老太太不看桐桐了,收回了视线,只看四爷:“老四,你也是这般想祖母的?” 四爷看她:“老太太……没人乐意做棋子……不管是我还是二哥,都一样。您手里不管攥着什么,金家后人都不稀罕……” 老太太的眼睛眯了起来:“你不稀罕?你当真……什么都不稀罕?” “那老太太以为,我该稀罕什么?”四爷看向她。 老太太瞬间坐直了,头颅也高高的昂起,叫林雨桐甚至又一瞬间都觉得她不像是之前的老太太。就听她带着几分傲然的道,“……如果我说,你有帝王之相,那你也不稀罕?” 嗐!我有没有帝王之相还用别人说吗? 四爷脸上不见丝毫波澜,连林雨桐脸上也没有波动。甚至,两人的眼里还隐隐带着几分失望。 老太太皱眉,看向两人,“还有人跟你们说过类似的话?”你们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林雨桐嗤笑一声,“这是谁胡说八道呢!翻看史书看看,多少人都是信了这些相士的鬼话……结果呢?身败名裂,徒留笑柄而已。” 竟是两个不信这个的。 老太太不由的侧脸朝内室看了一眼。 林雨桐蹭的一下站起来,“谁?出来!” 手段够可以的!竟是家里进了人林雨桐也不知道。 她起身就要过去,结果帘子慢慢的撩起,出来一个身形佝偻驼背颔首花白了头发的老妪。 这老妪低着头,这会子慢慢的抬起来,林雨桐差点被吓着,这张脸有点吓人呀! 她突然想起来了,白氏之前给她说过一些关于徐家的事。徐家在深山里有一宅子,几乎跟京城的宅子一模一样。当日,烧了那宅子,从山里出来四个人。 徐醇,小徐氏,她,还有一个鬼面婆婆。 这个鬼面婆婆,据说是守着徐家老宅的下人,谁也没有将此人放在心里眼里,谁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且……好似作用还不可低估。 “是你!”林雨桐不由的摇头,“当真是……有些意外啊!” 老太太见她出来了却起身:“出来了?” 鬼面婆婆点头:“出来了。” 哦! 林雨桐心说,老太太这屋里是有密室的吧。 老太太扭脸看林雨桐:“林氏,不得无理,这位是……” 话没说完,就被这鬼面婆婆给拦了,“无碍的!她这样的贵人,怎么说我都无碍!” 老太太一瞬间脸上都是欢喜:“她……果真是……” 鬼面婆婆直勾勾的看着林雨桐,然后围着林雨桐上下的看,“……奇怪,怎么会身上有龙凤双气,龙气虽弱,但却是龙气无疑……除此之后,难得的是身上这功德……耀眼的叫人睁不开眼……” 一时间,老太太看向林雨桐的眼神也不复刚才,脸上多了几分敬畏,“当真如此?” 鬼面婆婆不答,却不由的朝后退了几步,才看向四爷。 四爷坐在那里,皱眉看着她,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煌煌之气……灼目若此……天将明君……天降明君……”说着,又盯着四爷看,再盯着林雨桐看,“奇哉怪哉……那黑沉沉的犹如巨石一般的是什么……那是什么……” 黑沉沉的犹如巨石一般? 林雨桐不由的跟四爷对视了一眼,这鬼面婆婆当真是有几分本事的。 至少,她是除了两人之外,第一个说出跟镇龙石有关的东西的人。 老太太面色一变,“是不是那东西……你看看,是不是那东西……” 那个东西……是什么东西? 鬼面遮住眼睛,就好像真是四爷和桐桐身上的气息叫她受不住了一般:“不知道……不清楚是不是……”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老太太急了,“你再细看看……你不是说,松了吗?金家的契机来了吗?这怎么还在?到底是好还是坏……” “是好也是坏!”鬼面婆婆挣脱老太太,走到林雨桐面前,“君贤则助,君昏则损……” 被说的像是监视器。 可林雨桐知道,并不是她说的那么简单。因为两人试过! 老太太眼前却一亮,看向四爷:“老四,都听到了吧?都听到了吧!帝王之相……明君之相……”说着,就看林雨桐,“你问我我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能自律的好好的活着……因为我等着,等着金家重新走回顶峰的那一天……” 林雨桐问说:“老太太为何那么信她的话。” 老太太顺着林雨桐的视线看向鬼面婆婆,此时她像是陷入了某种迷障中一样,嘴里念念有词。 “你去过辽东,可知道天石庙?”老太太问道。 当然! 差点要了自己和四爷半条命。 “当年,盖天石庙的高人……是有后人的。她就是那位高人的后人……当然了,没几个人知道她是天石庙的人,因为她赶来投亲的时候,那庙里已经没人了。那时候她年纪小,小小年纪逃难而来,我便将她留下……别看她现在是这般模样,但是当年,她的模样生的确实是非同一般……你们也知道,你们的祖父当年离开老家,只身一人出去了……那时候我们已经是成亲了……她……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起对你祖父动了心思,你祖父走了,她也弃我而去,找你祖父去了……不想天意弄人,她没找到你祖父,却阴差阳错的,跟徐家的老爷子有了感情……只是她那样貌被徐家主母所嫉,一把火差点没烧死了她。也是她命硬,她是被当成死尸放在棺材里往徐家的祖坟那里安葬的……也幸而,徐家下人有那良善的,发现她没死,弄了个到处漏气的桐木棺材,给里面放了水放了干粮,将她带出去了……一路给点药,算是送到了地方。她就那么着,在徐家活了下来……慢慢的,人家都只当她是徐家的忠仆了……也因着死里逃生,她才得了机缘,以前看不见的,后来看的见了……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断过来往……” 怪不得了!徐家能被金家玩弄于股掌之间,原来这里还隐着这么一条线。 老太太道:“她是金家自己人,哪怕是看上你们祖父,她也对我坦诚以告,她从不对我说假话。若是天意如此,你们也当真不受吗?” 四爷就问:“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将功成都是如此……那您知道那皇权的座椅下面,是什么吗?” 老太太默然。 四爷又问:“大秦亡国,天怒人怨!天石降,压的是谁?金家现在是想干什么?天露了一条缝隙出来,金家人马上就迫不及待……若真有天意,您真觉得,天意属于金家?” 老太太不寒而栗,这话说的,怎么像是说金家像是窃取天机的人。 难道不是? “如果没有此人……”林雨桐指向鬼面婆婆,“如果没有她……老太太,您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吗?” 不会!正常的脑子都不会! 林雨桐就道:“高人……我想应该是有的。可任何一个窥破天机的人,都会得天谴。她窥破了天机,给金家指了一条捷径。而这条捷径叫你们都动了心思……投机取巧,要么真侥幸叫你们成了。要么那便是万劫不复。但毫无理智的,什么也不顾,只顺着你们认为的天机那个方向走,牺牲了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都全然不顾……老太太,这样的来的江山,您认为长久得了吗?” 老太太脸上多了几分灰败之色,“你们当真不同意?”她这么问完,眼里多了几分厉色,“你可知道,为此,我努力了半辈子……” 林雨桐才要搭话,四爷抬手制止了,“但您的努力许是不会白费……” 什么? 什么意思? 四爷看她,“父亲那边我已经说通了。父亲手里的人,名单我已经给二哥捎去了。二哥对北国作战……御敌是为大周尽忠……但开疆拓土,却未尝不是为金家自己。这一丝天机,用在大周这叫逆势而为,用在北国,就在顺天行事……我知道,您手里攥着大笔的银钱……这些银钱,用来做什么呢?如今,正是用在刀刃上的时候……” “北国?”老太太看四爷,“你是谁,你们想借大周的兵马,替金家打下北国王庭……” “不好吗?金家若是能主政北国,那么,百年内,两国边境再无摩擦。有这百年,潜移默化。我们读一样的书,说一样的话,行一样的礼,大周便是北国,北国便是大周……这难道不好?彼时……银州再不是边陲……两国相互来往,通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将来,是李氏皇家更高明,还是金家后人棋高一着,那是后人的较量……那时候,疆域大了一倍不止……谁输谁赢,有什么关系?只消弭战祸这一条,金家都将功德无量。这份功德,那天石只怕是压也压不住的……一旦压不住,赢得只能是金家……老太太,您等不到那天,我也等不到那天,我做前人的,做的不就是给后人铺路吗?您这半辈子的积累,能推着二哥和金家走的更远……”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这话听着有点悬。一竿子将人支到百年之后去了。 百年啊! “你叫我想想。”老太太摆摆手,“你们先回去……你叫我再想想。” “老太太慢慢想,不急!”四爷说着,就起身。拉着林雨桐告辞。 一出来,林雨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了,“你可真能忽悠。” 吞掉一个国家是那么容易的事? 清朝吞没大明用了多久?作为异族大清统治汉人,经历了几代才大致平稳? 这里面又很多的必然和偶然。若是遭遇一点偶然,说败了也就败了。但显然,只要是野心家,听了这番动人的说辞,都会心动的。 四爷攥了攥桐桐的手,拉着她赶紧走,“反正是军需的事算是解决了。” 呃…… 是的!前线是不愁银钱的。而且还不用担心押运的问题。直接取了就能用。 不过,老太太真会给? 会的! “给了……就没了!”老太太摸索着拐杖,“这是金家最后的底牌了。” 鬼面婆婆却咧嘴一笑,这一笑更是面如厉鬼,“……他……金口玉言……金家终会成为这更广袤大地的主人……” 老太太的手一顿,“当真?” 鬼面婆婆再次点头:“……以前我不清金家的路……哪怕是露出帝王的端倪也知道了契机……但是,金家的路……前方是黑漆漆的,不见丝毫亮色……”说着,她的眼睛亮了起来,“现在不是……它亮了,犹如曙光照进了黑暗……那亮光虽小……但只要追着过去,终会是光明一片……所以,他说的路……就是金家以后要走的路……给吧……不要犹豫……”说着,就朝里面去,走到门口又顿下,“这里我已经没有呆着的意义了……我要回辽东,我要回文定山……我要去家庙……此一别,有生之年,我再不出家庙的门……小姐,你在府里,安享尊荣吧。您虽心藏猛虎,但到底一生与人为善……您还有二十年的寿数……二十年后,我送小姐入土……”说完,再不犹豫,直接进了内室。 老太太坐在原地,没有动。 二十年的寿数……安享富贵吗? 老太太呵呵的笑了两声,然后看看手里的拐杖,叫了人来,“将拐杖给四房送去……” 当天晚上,四爷和桐桐便收到了老太太送来的拐杖。 拐杖上另有机关,手柄的地方,是中空的。拧下来取出一张地图和一把钥匙。 取棺材板里的金子不现实,那是留着保命用的。老太太藏起来的是另一份。 林雨桐就好奇:“你说老太太这钱是怎么攒下来的?” 没有产业! 不经营产业,可却有大笔的钱财,什么来路,弄不清楚。 四爷点了点,“跟曹孟德的摸金校尉一个路数。” 啊? 林雨桐看四爷:“这话怎么说?” 四爷指了指地下,“金家这府邸倒是前朝就有的,后来赐给金家。可你没去密道,你去了就知道了。密道是新建的,年份并不久远。在京城,天子脚下,不动声色的挖出密道来……这是一般人能有的本事吗?” 盗墓的! “那鬼面婆婆在徐家那么些年,深知徐家的秘密。徐家京城的宅子里都是金子,那你说,别的地方没藏着……那些钱财哪去了?更何况,徐家最知道前朝皇室的秘密,而那鬼面婆婆在阴阳一道上颇有些门道,点穴掘坟,她是行家。老太太有底下有人……这些人是什么人,现在大致咱们也算是有数了……” 林雨桐眼里就有些失望,“怪不得历朝历代,都最见不得术士。果不其然,这术士不论是有真本事的,还是有假本事的……只惑乱人心一条,就不能容。” 说的是啊! 这就跟那些重活一辈子的人一样,知道的多了,不全是好事。 四爷将东西收好,问桐桐:“英姐儿没来?” “没来!”林雨桐叹气,“这姑娘啊,到底是经历过什么……她这一出一出的,到底想干什么呀?” 是啊!想干什么呀? 英姐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这几天,她得空了便才祠堂跪着,对着母亲的牌位,一遍一遍的在心里问,“我错了吗?如果错了,我到底错哪了?” 明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不去制止,不去改变难道就是对的? 我是一个小女子,上辈子只活在情爱里。这辈子,摈弃了男欢女爱,只一门心思的想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当然了,如果能顺势救更多的人,那又何乐而不为。 现在在外面替自己杀人的,那是曾经徐醇所雇佣过的人。她曾经见过丈夫徐醇雇佣这些人做很多事情,很讲信用和规矩。于是,她就用了。 阿丑,她曾经也是徐醇的人。是徐醇救了阿丑,从此阿丑就忠心耿耿,只听徐醇的话。阿丑的娘是暗卫,偷着生了阿丑,阿丑打生下来,就学了一身本事。这辈子,她抢先救了阿丑,所以,阿丑就是她的了。 她很姑姑,恨徐醇。 她讨厌外祖父,但是珍惜金家的每个人。她只是想叫金家往上走的路顺畅一些,不要牺牲那么多。 小舅小舅妈,还有璇姐儿……以及金家的其他人,都希望他们的命运能因为自己而好一些,更好一些。 事实上,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至少徐醇和姑姑都已经入了自己的套了。至少外祖父病了,病的很重。而且是真的病了。当然了,她到现在也弄不清楚外祖父到底是怎么病了的。但是,病了就好!永远的病下去才好。 接下来,她是有整盘的计划的。 可如今,忙碌了这么些年,这计划竟是错了吗? 可错了又怎么样?命运的罗盘已经被自己拨动的改变了方向,便是一手推动它转动的自己,也已经无法再将事情拉回原来的轨道了。 她无奈的苦笑了一声,然后慢慢的站起来,叫两条僵硬的腿稍微缓了缓,这才转身,朝外走去。 阿丑等在外面,喊了一声:“主子!” 主子!她喜欢这种称呼。 英姐儿‘嗯’了一声,“怎么了?” 阿丑低声道:“您叫我打听的神医……有消息了……” 英姐儿眼睛一亮,“当真?他在哪?” 阿丑脸上露出几分尴尬来,“说是进山采药,从悬崖上摔下来……已经死了……” 死了? 英姐儿嘀咕了一声:“还是晚了一步……”说完,就收了脸上的表情,“他死不死的也没什么要紧,你再去问问,他是不是有个女弟子……我要找的事他的女弟子……” “女弟子?”阿丑皱眉,“女弟子……敢问主子,这女弟子,多大年纪,长相有何特征,或是有什么擅长的……之前的调查,这神医并没有什么女弟子……” “怎么会没有呢?”英姐儿就道,“这个女弟子,如今的年纪比你大也没大多少……也就是久儿那般的年纪……” “久儿?”阿丑点头,“那我再叫人去打探打探……” 英姐儿点头,可点完头,突然觉得不对,她喊了一声:“慢着!” “怎么了主子?”阿丑又回来,站在英姐儿的边上,担心的看着她。 “久儿……”英姐儿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久儿是小舅母从辽东带回来的?” 对啊!金双他们都是从辽东带回来的。 “久儿会医术,是吧?”英姐儿又追问了一句。 阿丑还是点头:“是……上次我身上起疹子,是久儿给了我药粉,泡在水里沐浴之后就好了的。” 是吗? “这么说……久儿的医术很好了?”英姐儿一脸期待的看阿丑。 阿丑点头,“金家那边下人们从不在外面瞧大夫,谁要是不舒服了,都去找久儿姑娘。不过,久儿姑娘最擅长的还是妇人家的病还有小儿病症……谁要是小日子肚子不舒服,身上难受,找久儿一准就找对了……谁家的孩子要是发热咳嗽不舒坦,久儿都能给治……” 英姐儿眼里闪过一丝狂喜,“真的吗?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你也没问过呀! 阿丑低声问道,“那……我还去找神医的弟子吗?” 不用了!不用了! 英姐儿抬脚就往院子走,“我去换衣服,你去叫前面准备马车,再叫厨下把今儿新做的点心装食盒……咱们去金家,马上!” 阿丑应着,转身就跑。 英姐儿急匆匆的回了院子,所有的好心情在看到低眉顺眼装哑巴的徐醇的时候,跌落到了谷底。 她问守着门的丫头:“怎么叫他在这里站着?” 丫头赶紧跪下,“主子赎罪……实在是撵不走。” 英姐儿抬脚朝里面去,给徐醇留下一句:“跟我来!” 徐醇默默的跟进去,站在英姐儿的书桌跟前。 英姐儿转身,带着几分凌厉:“有事?” 是!有事儿! ※※※※※※※※※※※※※※※※※※※※ 明天见 喜欢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请大家收藏:()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更新速度最快。 228 清平岁月(58)三合一 清平岁月(58) 徐醇的视线落在墙角的箭靶上,然后若无其事的转回视线,看向书架上当摆设的书,眼里露出几分怀恋来。转脸看见英姐儿不耐烦的眼神,他才猛然醒悟过来,“……我需要出府一趟,还请大小姐以您的名义给皇后娘娘送点吃的。我要跟着您送东西的人一起去一趟行宫……” 还挺离不了的! 英姐儿脸上带着几分嘲讽,到底是怀了他的孩子了,态度真是不一样了。这才离了几天,就已经这般不放心了,“能少出去还是少出去,皇后肚子里的是‘龙种’……谁敢大意?可你这要是被逮住了,一切就都完了。你要想好才是!咱们把丑话可都先说到头里,要是真被逮住了,你就算是说是在我这里藏着呢。我也不认!我不认识你,最多我就只以为你是在我姑姑身边伺候过,现在被赶出宫了,我赏你一碗饭吃而已。明白了吗?” “明白!”徐醇低垂着眼眸:“若是大小姐觉得再见不是很合适……那就得烦请您的人给皇后捎信一封……您知道,皇后她……脑子不甚清明。我担心我若是不在,她万一脑子一热,又干出点什么事来……再把姑娘的计划给打乱了。” 英姐儿斜眼看他,“你在威胁我?” 徐醇抬眼:“大小姐,我是个蠢人吗?” 英姐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收了视线:“我怎么敢将你当做蠢人?” “既然我不是蠢人,那么你对我的态度,我感觉不出来吗?”徐醇不由的苦笑,“我不知道哪里惹了你,竟是叫你这般的厌恶甚至于憎恨我。说起来,徐家因为令尊才落得如今的下场,我该恨你们才是。可我又深知成王败寇的道理……既然入局了,那是成是败你都得认。所以,我输了,没有恨,只想着怎么能扳回一局。可大小姐你……恨我的缘由在哪里呢?不瞒你说,这小半年,我几乎天天都在琢磨这事。我甚至想,要不是你,我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吗?” “如今这一步,是哪一步?”英姐儿看他,“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心里不知道正怎么得意呢。觉得我的主意正中你的下怀……” “许大小姐!”徐醇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的冷了,眼里也带着几分厉色,“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如此卑鄙之人?怎么就正中我的下怀了?这条路是你指给我的!你给我不走这条路的选择了吗?没有!你推着我往这条路上走,再不能回头。是!我不怎么高涨,我时刻都在权衡,都在往我心里的那么目标努力……但是!你没有给过我机会,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有第二种选择呢?也许我会以徐家独苗的身份,托庇金家。然后全力辅助金家,从金家再次获取徐家崛起的机会……你以为这条路我没想过……可你……你没给我机会!你将我推到了悬崖边上。当日,我说心仪你,虽说有几分算计的成分……但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心是有的。你是金家的外孙女,只要我们能成亲……很多事情都不再一样……所以,徐大小姐,没有谁生来就是卑劣的。你也不要总拿那种眼神来看我……若是能做个阳春白雪的贵公子,谁又愿意身染尘埃……” 英姐儿冷眼看着他,转过身背对他,“你等着去吧……我正准备给姑姑送槐花饼……随后会有人找你的……出去!” 徐醇深深的看了英姐儿的背影一眼,转身出去了。 等人出去了,英姐儿的脸一瞬间就煞白了起来。他的一句话戳中了她,他说:若是能做个阳春白雪的贵公子,谁又愿意身染尘埃? 是!当年徐家的情况……徐家没像这辈子似得,早早的死了个干净。徐家人都活着,可是,徐家那些烂事擦的并不干净……被上面厌恶了。徐醇当年所作所为,没有一件不是为了徐家。 她想起那个被她刻意遗忘的晚上。有那么一个晚上,徐醇跪在她的屋外,那天晚上,大雪纷飞……他为什么跪的,他没说,她也没问。这件事就犹如夫妻俩都不能碰触的伤疤……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也当她什么都不知道。 这辈子,走到如今,看着爹爹被朝局裹挟着一路朝前,她也有了几分领悟。 有时候,在大局面前,个人的选择有时候渺小的可以忽略不计。什么大势所趋?这大势就如同滚滚洪水,奔涌朝前,谁也无法阻挡。个人就像是一片树叶,一只蚂蚁,在这铺天盖地的洪水中,谁不是抓住什么是什么……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谁给你时间来分辨。随波逐流就是这个意思了。 但是如果自己真的给过他一次机会,这辈子会不会不一样呢? 会的!还是会有不一样的。 不管是曾经的仇人还是曾经的恩人,机遇不同了,选择就会不同。若是还按着原先的想法去看人,许是真就大谬了。 她恨徐醇,哪怕曾经的他是随波逐流,哪怕是无从分辨很多事情,但基本的人伦这是不用的分辨的。在这一点,他百口莫辩。 今生,她就是带着这样的恨,不给他别的选择,那又如何呢! 真正叫她耿耿于怀的是……她突然察觉到,以以前的眼光再看曾经的人,或许是有偏差的。现在,很多事都变了。 比如那位六爻先生,现在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完全看不出其才能在哪里。长辈们夸来夸去,都是夸此人机变的。他没有了当日的盛名,但是试问曾经和现在,哪里才是好的……便是问他本分,估计也说不出来。如今他过的安稳的日子,眼看就有大好的前程。家里娇妻貌美娴熟,将来还会添几个可爱的孩子……他不会一生孤独,只从老家乡下过继了亲侄儿来……比如那位本该在汇慈庵出家的神医弟子妙姑,她好像现在就在小舅母身边,她现在不是什么姑子,她是记在金家族谱上的姑娘,她叫金久。自己着急找寻的人,很可能就是对自己怀着戒备之心的久儿。 久儿啊久儿……差点就又错过了! 想到久儿,她起身,叫阿丑。 阿丑已经安排好马车了,“都已经安排好了,主子什么时候动身。” “马上!”英姐儿起身去卧室换衣服,“姑姑喜欢吃槐花饼,只喜欢咱们府上的厨子做的,宫里没法随便进厨子,你就把做好的给姑姑送去……另外,后院那个想跟着去,那就叫跟着吧。记得安全的带回来就行!当然了,他要是不愿意跟着回来,你也不用管了,随他去吧。” “那要是他趁机跑了呢?”阿丑不由的问了一声。 跑了? 跑哪去? “放心!跑不了。”付出那么多,能不等着收获吗? 阿丑一寻思也是,她笑了一声,慢慢的退出去安排她的去了。 英姐儿带着今儿新做的别的点心上门了,主要是带给外祖母的。也就是外祖母爱吃母亲以前经常孝敬过来的点心,金家的其他人都不怎么稀罕。因为小舅母那边叫下面准备的点心,其实更可口一些。又松软又好克化,也不是很抛费的东西。别说主子们每天有定量,便是下人想吃,也是有的。 她不过是找个上门的由头罢了。 坐在马车上这么一想,心里就又有些不自在:自己上金家的门,何须什么由头? 外孙想见外祖了算不算?外甥女想舅舅了算不算? 都算的! 当年那么一个孤女,成了人人都羡慕的有封地的郡主,那是金家一代又一代的宠爱才让她无虞了半生……自己口口声声的为了金家,可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跟金家生分若此了? 这般想着,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一般,那股子说不出来的难受……叫她在金家二门一下马车,就提起裙摆朝里面跑。 路上碰上大表哥往外院去。天慢慢热了,大表哥一身白衣飘飘,也常出来走动了。他看见自己,远远的就站住了,急忙问道:“表妹,怎么了?跑什么呀!” 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脚下没停,却冲着大表哥喊了一声,“表哥你长的真俊,难怪我没瞧中的男子,别人都被表哥比下去了……我要是嫁不出去,表哥养我呀!” 瑞哥儿一愣,然后摇头:“不养,家里有个难缠的小姑子,你大表嫂太累。所以还是赶紧嫁出去吧!要真想嫁人了,我给你相看……国子监有几个品行不错的……” “没有大表哥俊我就不嫁……”说着,人已经蹦跶着从瑞哥儿身边窜过去了。 “你倒是慢着点……”不小的姑娘了,“毛毛躁躁的!” 英姐儿只管哈哈笑着往里跑,碰上下人问好,她也嗯嗯嗯的应着。外祖母的院子很安静,吴姨娘在院子修建花枝,伸手的丫头捧着才开的蔷薇。她过去顺手取了一躲簪在吴姨娘的鬓角,吴姨娘这才回头,“我的大小姐……你这做什么……老妖精了!” 她回了一声‘好看’,就往佛堂去了。 佛堂里,外祖母还在捡佛豆。见她进来了就只笑,“我的小乖乖,你又作弄老姨娘了?” 英姐儿走过去跪在外祖母边上,然后钻在她的怀里,闻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外祖母……” 徐氏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 并不曾! 她摇摇头,“就是想娘,想外祖母了!” 重活一回,却没了娘亲。现在想来,知道的多,知道未来真的好吗?最好的日子,其实还是娘亲在的日子。有娘就有依靠,有娘就什么也不害怕了! 徐氏被这话说的心里酸酸的,“你娘没福气。” 是啊!丈夫死了是没福气,丈夫没死她先死了,这也是没福气。倘若人生还能重来,她别的不求,只求爹娘都活着,都安康,能陪她到老就好。 徐氏摩挲着外孙女的脊背,“你娘是个狠心的。扔在咱们婆孙二人……” 不!我娘才不狠心……我娘死的不清不楚……这个仇总还是要报的! 对父亲,她始终无法全心全意的信任,这就是最主要的原因。 他深爱母亲,跟二舅兄弟情深,可母亲的死……父亲有没有责任? 英姐儿在心里苦笑,想再做一个单纯的孩子,怕是做不成了。这么想着,就起身,“外祖母礼佛可被我给搅和了……要不您继续,我去小舅母那边去瞧瞧……之前小舅母还叫我来赏花,那天家里有事,我都没来。我得去跟小舅母告罪去!” “告什么罪?”徐氏摸了摸英姐儿的脸颊,“你小舅母哪里就会怪你。去吧!不拘着你,如今,那几个丫头那边且热闹呢。你很该住过来跟姐妹们一道儿……” “那我就住下了!”她往出就走,“外祖母,我带了点心。您跟姨奶奶用点。” 英姐儿一走,吴姨娘才端了点心进来,“您尝尝,还是温热的。”说着,放下点心,就亲自去泡茶。 徐氏摆手,“你也吃吧。那活儿叫丫头们去做。” 吴姨娘只笑,手上却没停。 徐氏咬了一口翡翠油卷,带着几分怅然,“这孩子……有心了。都是她娘爱吃的。只怕这是想她娘了!” 吴姨娘端着茶过来,“这次我倒是瞧着,眉间的郁气像是散了一些了。不管为什么的,这都是好事。常过来,跟咱们家的孩子处处,以后也有个照应。” 徐氏这才带着几分笑意,“你也看出来了?我也瞧出来了。这人啊,不怕哭,就怕哭不出来……你瞧这孩子看着是欢欢喜喜的,可那是不是欢喜,我心里有数。这次虽是哭了,可哭了好……哭了有些东西就散了……人啊,活在这世上,有时候就怕活的明白……糊涂点好,别什么都那么追根究底的。凡是想弄的明白的,都过的不会多顺畅……要是我跟英姐儿一个性子,又是夫家,又是娘家的,这样的境况,早夹在中间被逼死了……若不是我糊涂,又怎么跟老爷生了这么几个孩子……现在,老爷躺在那里了,我……其实还是我……” 吴姨娘沉默了半晌,这才附和了一声:“您说的是……” 英姐儿去见林雨桐的时候,久儿正拿着医书站在林雨桐的边上,有病例拿着书上的记载方子对症下药,好似效果并不好。林雨桐正跟她说这个呢,药典药方也有需要订正的地方的。正说着呢,外面禀报说,表小姐来了。 话音才落,英姐儿的声音就已经传来了,“舅母,英姐儿请罪来了!” “进来吧!”林雨桐笑了笑,“你这孩子……请什么罪。才说打发人去看看,看你这是怎么了?家里是不是出事了,还是身体不方便……” 话还没落下,英姐儿人已经进来了。她看到久儿一愣,然后视线就落在久儿手里的书上。她随即便一笑,“原来久儿是跟着舅母学医术呢?以前我怎么不知道舅母会医术……” “有几个习武的不懂点基本的医术呀?”林雨桐接了一句话,就叫了英姐儿到身边来,“可是家里有事给绊住了?” “那倒不是!”英姐儿低声道,“原是小日子来了,我不太想出门……” 林雨桐也就不深问了,看久儿,“你之前说的很对,不下手治病,是练不好医术的。这样……汇慈庵了缘师太跟咱们家很有些交情,回头我给她捎信儿,你过去住几日,庵堂里月月总有妇人去求神佛消除病患灾厄,你去多上几次手,多见识见识,是比关在家里背书强。去吧!那边给了回信儿,我就送你过去……” 久儿眼睛亮晶晶的,“我会整理病案,回来给娘看。”说着,就行礼退了下去。 英姐儿便笑,“大舅请的先生不是已经到了吗?我估摸最近也要进学了。久儿不跟着学刺绣,学礼仪规矩吗?” “刺绣这种东西,有人学了是为了锦上添花,有人学了是为了谋生求存的……久儿有医术傍身,不需要在这些事上费心思。那丫头身上的小零碎,没有一件是她自己做的。给府里的丫头婆子瞧病,不要钱,但这些绣品从来也没断过。人嘛……不一定非得学精学会,只要擅长一样,就不错了,贪多嚼不烂嘛……至于规矩,大面上糊弄过去就行了,太守着规矩了,就把好好的良才给毁了……” “那我愿意来跟着学规矩!”英姐儿马上接了一句。 林雨桐就笑,“你啊……是得跟着舞儿和柳儿学规矩的。你跟其他三个可不一样!” 啊? “舞儿柳儿要学规矩?”英姐儿讶异,“您不是之前说,不需学规矩的吗?” 这得分人呀! “舞儿柳儿自己给自己先背上了规矩,可她们心里的规矩,都是她们自以为的规矩,再不好好教,就走偏道了。”林雨桐点了点英姐儿,“就跟你一样……容易走偏道儿……” 英姐儿一愣,不由的小心打量小舅母的神色,不知道她这话是不是意有所指。 她像是随意的问道:“我哪有走错道了?” 林雨桐只轻笑一声,“走错道的人从来不知道自己走错道了……可往往是走远了,发现走错的时候已经晚了……” 英姐儿心里咯噔一下,这话不正跟自己眼前的处境一模一样吗? 她想追问一句:“若是走错了怎么办?”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法说出来。小舅母很聪明,很精明,她能知一而晓十,万一她开口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自己有点应该怎么回答呢?难道要说,我是先知……我知道未来将要发生什么……这太扯了!重生,这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秘密。便是至亲如父亲,也是绝对不能透漏的。 于是,她便笑了一声,“我娘说,错了没事……只要及时改正就好……”我已经知道我错在哪里了,自己就像是刻舟求剑的人,知道得用变化的目光看人,那就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更何况,佛家还说,回头是岸呢!只要我想回头,那就总有岸的吧。” 说着,不等林雨桐说话,她就起身福了福身,“我去找表姐表妹玩……小舅母,我晚上在这边吃饭,想吃小酥肉……” “好!给你做。”林雨桐没留人,看着她去了。 她不是个真正的孩子,若是孩子还能教。她是个成年人,比成年还成年的人,这样的人性子定格,上辈子一定经历的多了,心有执念。再有,对重新这样的机缘,她不敢叫人知道,这样的心态林雨桐能感同身受。因此,更没有勉强。人家都说了,她知道错了,且在改正错误,也想着回头总有岸的事,你还要说啥呢。 她最近没时间关注这事,因为岑家要回南边去。跟岑家的亲事,最好是在岑家夫妻在京城的时候能尽快的定下来。 要保媒,林雨桐请了路六爻家隔壁那个参将的太太,也算是给路六爻一个面子。请了这位太太去顺王府提亲。这是跟顺王家拉上关系的机会,那边特别积极。那家的女人也能说会道,说话有分寸,又不惹人厌烦。这主要是为了替两家来回传个话的。而为了表示郑重,四爷还请了另外两个媒人,一个是贺家的老太爷,一个就是许时忠。 贺家不能推辞,莫说这是金家的事,就单轮跟金家是姻亲,这事也得管。 这老爷子见四爷亲自登门了,心里就一动,“不知道还请了何人?” 四爷就说了:“我大姐夫,他是孩子的姑父,也就劳动外人了。” 一件私事,愣是将朝中两党拉在一块,去的又是顺王府提亲。这算是把朝中的三股子势力朝一根绳上在拧,告诉上下一众人等,叫大家都看看:朝中诸公,好着呢。 “难为你了!”贺老爷子一叹,“便是金老大人身体康健,能做到的也就是如此了。” 从贺家出来,四爷又去了一趟许时忠那里,把事情这么一说。许时忠还可惜,“亲事定的好!你说要不是朝中局势如此……亲上做亲也未尝不可……英姐儿现在都成了我的心事了……” 说着又问:“琨哥儿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也是做父亲的人了,这差事你是不是得用点心了。真要叫他继续念书明年考恩科呀!” “先试试吧!”四爷表示并不着急,“若真是考的不理想,再说以后的话。家里有瑞哥儿呢,他着急奔着出去当差,终归是急切了些。” 想的是真多! 话说到这里了,许时忠就道,“老师病的也沉,我也问过太医了,一个个的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看来,也就那样了!家里的爵位……是不是上个折子,你跟宜安要是没什么意见,我看就叫老大承了吧!” 四爷就以小舅子的身份,跟许时忠坦诚相待,“二哥那边就不用问了,他呢?要么战死,要么回来自然少不了爵位……家里呢,我跟三哥也找大哥提了……可大哥呢,说不急,他主要吧,是怕我们搬出去。大房的情况姐夫也知道。主子三个,瑞哥儿身子看着还行,但媳妇一直也没动静……如今爵位是老爷子的,儿子跟着老子住,天经地义。可要换了哥哥,你说,我们这……何去何从。估计大哥也是怕我出门尴尬!” 现在能说是侯府的四爷,将来大哥承爵了,他是谁? “他的一番心意,我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再说,他便说我是一心抛下他要出去过日子,我是进不得退不得。” 许时忠倒是没想到这一点,沉默了良久才叹,“老师……好福气!别人家都是兄弟阋墙,为了爵位争的头破血流的……你们倒是好,兄弟们一个比一个谦让,宁肯为对方多想几分,也不愿意多占一分……难得啊!” 金匡和徐氏那样的爹妈,怎么就养出这么几个孩子的。便是平安,那也是难得心术端正的女人。 “那倒是也罢了。”这个话题许时忠到此就打住了。 他这边不说了,四爷却有话要说。老太太交给他的地图他根据记忆重新画了一遍,然后再三的找老太太核实过之后,现在拿了出来,“……大姐夫,这是金家最后的东西了……二哥的成败就着落在这个上面了……”他往前推了推,“请大姐夫交给二哥,他知道怎么做。” 什么东西? 许时忠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地图,“这是?” “老太太在老家经营了大半辈子,左右的财富都在这里了。”四爷又拿出一把钥匙递过去,“这些东西藏着,永远是死的。给二哥用了,用在战备上,救下来的人命,保住的江山社稷却是活的,值得!” 许时忠的手不由的一抖,一个徐家藏了多少他大致有数,跟徐家不相上下的金家,这得藏着多少。 可是今儿……老四将这些东西全部托付到自己的手里。 “你就……真的这么信得过我?”许时忠合上地图,面色有些复杂,“我曾经差点要了金家的命……” “大姐夫……”四爷一把摁住许时忠,“对别人我得避讳着些,对你用不上。那人是你的老师,是你的岳父,是我的父亲。他那人对你和我的意义没多大的区别。我无法非议他,就像是你也无法非议他也一样。只凭他做的,你当时做的其实并没有错。况且,如今国难当头,不论任何人,发生过何种的嫌隙,此时都当摈弃才是。” 家中的事是如此,朝中的事更是如此。 许时忠眼里若有所思,然后拍了拍四爷的肩膀。 “好!好!很好!”李昭拿着手里许时忠递上来的东西,然后又问,“到底有多少,可问了?” 许时忠将东西重新拿回来,“金家作为最后底牌的东西,不会令人失望的。我就是来问问你……金家如此这般,可以说是为朝中大人做出典范……陛下是不是该有所奖励才好!” 李昭靠在软枕上没急着说话,“如今太子监国……你觉得朕下旨合适?” 可叫太子下旨也不对! 谁不知道金家是太子一党。本来金家做的是好事,叫太子这么一奖,别人不知道到底是多少数目,岂不是叫自己这边的人心生不满。 许时忠看着李昭半晌:“……李昭,有时候我甚至都在想,我这般坚持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李昭刷的一下睁开眼睛,“这话是何意?” 许时忠露出几分苦笑,“在很多人眼里,我现在所作所为,为的是我手中的权利……可真一心只为权利,我早杀了你了……我没有那么做,如今为了稳定大局,做的都是维护你李家王朝的事……一切的一切,都是维护你们的皇权……是!我本意不是如此!你是你,天下是天下!你只能代表你,可这天下,是天下的天下……我不能因为对你的恨而负了这天下……这是我的想法……可更多的人,还是会把这天下和你,和你的儿子联系在一起,忠于江山社稷,忠于大周子民,便是忠于你,忠于太子……要真是这般的忠于你……你值得吗?金家老四拿过来的东西,意味着什么,我不信你不明白。他舍弃的是什么,他金家舍弃的是什么……你比别人都清楚……可你却连一个爵位一个封赏都舍不得!你要知道,只有明君才出贤臣……” “可只有昏君,才出忠臣。”李昭看他,“他金家忠,那我就是昏君吗?” 许时忠摇摇头,“你的肚量太小了!你知道吗?我觉得老师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成为帝师,然后再不知不觉中教坏你……你有手段,你也有心机……甚至连帝王之术,也曾隐晦的教过你……可他只教了你诡谲之道,却独独不曾教你煌煌正道……” “因为他……将这些大道都留给了他的儿子!”李昭长叹一声,“一个老师要想毁掉一个学生,那是最轻而易举的事了。是!朕不避讳朕的缺点……但是……你要让朕叫他到底都背负一个忠臣的名声……叫他的儿子们享受尊荣富贵……对不住,朕还真就做不到!” “就算做给天下人看,委屈一下能如何?况且,他已经垂垂老矣……你跟一个要死的人这么较劲,有意思吗?”许时忠转身端了盛放着笔墨纸砚的托盘,“我知道你能写,写吧!下旨!褒奖!哪怕没有什么赏赐,口头夸一句总是应该的……” 李昭盯着许时忠的眼睛,抬起胳膊,就见他胳膊轻轻一拂,哐当一声,连托盘带托盘里的东西,都砸在地上。 等在外面的文氏顾不得其他,只怕两人又起了争执,许时忠再伤了李昭,急切的冲了进来。 冲进来就看见,许时忠站在李昭的床边,一脸寒霜的看着俯视着床上的李昭。李昭则扬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许时忠,眼里带着几分挑衅的笑意。床边碎瓷片墨汁飞溅的到处都是,“这是怎么了?又为什么吵起来?”她拉开许时忠,“许大人,这是陛下!” 许时忠没看文氏,冷笑道:“他要不是陛下,我早就揍他了!为了这个天下,受委屈的人何止千万……怎么就独独他受不得委屈了!我这所有的坚持,到了最后,只怕会是一场笑话!一场最大的笑话!” 文氏不解其意,还要再问,许时忠却拂袖而去,文氏追出去,却又怎么追的上。她在外面叫了守在门口的太监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吵起来了。” 这太监一抹头上的汗,小心的朝里看了一眼,这才一五一十的将里面争执的内容原模原样的学了一遍。 五月天了,文氏本是有些毛毛热的,这会子,身上沾衣的天气里,却犹如当头被泼了一头的冷水,从头凉到脚,从外到里,凉的透透的。 她缓缓的闭上眼睛,身形晃了晃。太监赶紧一把扶住,“娘娘保重!如今,也就您能劝动陛下一二……”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娘娘……奴婢家也在辽东,虽是打小被爹妈卖了,可奴婢这心里并不恨!奴婢是家里的老大,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一家子总得活下去吧。奴婢不敢想,若是鞑子进了关,家里会遭遇什么……奴婢不知道金老大人做过什么……但此刻,奴婢感激金家,感激金家二爷在边关守着,感激金家四爷不曾藏私,一心只为了少叫生灵受涂炭……娘娘,劝劝陛下吧,什么都能丢,就人心不能丢。心若寒了,什么也换不回来了!” 是啊!心若寒了,什么都换不回来了。 文氏一步一步的走进去,“刚才……那奴婢的话你也听到了?” 李昭看文氏,“妖言惑众,打死也不为过!” 文氏摇摇头,“那不是妖言!金家的东西给出来了,为了叫上下一心,为了叫边关军心稳如泰山,金家于将士共进退的事就不能瞒着,这是激励民心,激励军心的大事……许时忠来告诉你,就是叫你和这么多人站在一起,只要和这么多人站在一起了,你才是王,才是皇……否则,你是什么?” 可惜,他的苦心你没懂! ※※※※※※※※※※※※※※※※※※※※ 明天见 喜欢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请大家收藏:()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更新速度最快。 229 清平岁月(59)三合一 清平岁月(59) 李昭有没有赏赐,这个四爷和桐桐也没怎么关注。倒是老太太追着问了两次,四爷就说:“您呢,是希望他赏赐呢?还是不希望他赏赐?” 老太太叹了一声:“……我以为,当皇帝的,不会那么蠢!” 他要是不蠢,这大周的江山何以变成如此这般。 林雨桐私下跟四爷说:“李昭这样的皇子……这要是换到咱们那位老爷子的膝下,你说这不得一天挨打八遍……还敢肖想皇位,还想把皇位传给他……” 是说皇阿玛呀! 四爷主要叹息的是:“一个人一个命!这有些人坐上位置,那是伸手就能取来。不要也得给,不当还不行。连个竞争的人都没有!可这有些人呢,就命苦了!” 这是自怨自艾上了。 说的林雨桐都有点心疼的想摸摸他的头了。 她的手刚伸过去,四爷就明白想干嘛,屋里还有小辈,他果断的起身,还小心的看了一眼在外面挑丝线打算给绥姐儿做小肚兜的璇姐儿一眼,见她不像是朝这边看了,这才一边给桐桐使眼色,一边扬声问,“岑家是明儿走吧,东西都预备了吗?咱明儿得去送送……” 林雨桐还要他叮嘱,“不光是给岑家收拾好了。还给琨哥儿收拾好了,叫他护送人家回去,顺便叫正儿八经的老丈人丈母娘也给瞅瞅他这姑爷是圆还是扁吧!给七郎和十一郎收拾了不少东西,跟着船顺便送回去。” 这倒是更合适了。 四爷就说:“那叫去了别急着赶回来,在南边多转转,倒是更好些。” 林雨桐也是这个意思,“……咱们把亲事定的紧,放在秋里。这一去,估计那边再拾掇拾掇,这往京城送嫁妆的人也该动身了。叫他跟着回来,路上也有个照应。这天一热,赶路也不方便。所幸过了夏天再往回赶,能及时回来成亲就行。” 妥当。 晚上叫了琨哥儿过来,细细的将情况给说了一遍。 林雨桐又把礼单给她,“岑家人多,各房有各房的情况。给各房的礼,分着巷子装着呢。上面贴的封条写的也都详尽……” 琨哥儿一一看了,当真是连刚出生的孩子和可能要出生的孩子都给预备下了合适的东西。 四爷又担心琨哥儿第一次出远门,“……有点事也没个商量的。叫大郎跟着你去转转……” 那怎么行呢?您出门不就没人跟着了? “我在京城,谁还能把我怎么着?”四爷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听安排就好。顺便也叫他跟着去长长见识……” 璇姐儿在一边笑,“肯定是带大郎哥给人相看的。” 林雨桐就是有这个意思,岑大嫂那边说她娘家的旁支有个姑娘,那姑娘父母双亡,跟着祖父祖母。祖父母从族里过继了嗣子,可这到底不是姑娘的嫡亲叔婶,很是不为孩子考量。先是岑家大爷看上大郎了,回去说了。岑大嫂又侧面的跟岑氏打听过大郎的情况。岑大嫂觉得挺好,人实在,有靠山。有家业,衣食无忧。也不是会嫌弃那孩子命硬的人。帮衬的兄弟姐妹不少,上面的公婆也不会为难养子的媳妇,越是想越是觉得合适。 这总比在外面攀来的那些人家的姑娘强些。 她交代琨哥儿,“你带着他去,若说只为了想看,那也是倔驴,铁定是不想离开家,不愿意去的。只说给你作伴,到了船上,他走不了了,你再细细的交代他。” 这倒是大事! 着急忙慌的,将岑家和这俩孩子送上了码头。 回来的路上,林雨桐跟岑氏一辆马车。岑氏压着声音跟林雨桐低声道:“……今儿见到你了,顺口跟你说一句。今年宫里那位,说是要大办寿辰。昨儿,几个宗室的王爷长公主,都去府里拜见王爷里。这眼前那位生日,往年,也就是宫里操办一场宫宴。也就是宗室们入宫去热闹热闹,像是臣下,只看有没有体面,也有叫的也有不叫的……看那位的心情罢了。今年,我原本想着也是如此,还想着,我家这位说不定还得跟着我哥哥嫂子去一趟南边呢,往年这进贡采买都是我们家那位……” 林雨桐表示了解,这种的,年年那些商家都换着花样的准备好几份,其实说是叫李诚跑一趟,那是糊弄上面的话。其实下面的人比上面的人用心的多,只要说是上面要的,下面光是备用的就能准备出三五样来。往往都是,李诚过去一挑,然后再回来就是了。让谁去当差都是一样的。 要不然也不会正日子快到了,才去采买。 这采买多少什么成色,都得是根据这宫里的章程来办。不大办是不大办的采买办法,大办是大办的采买办法。 “按说今年不该大办。”林雨桐顺势就说了这么一句。 可不就是这个话。岑氏掰着手指头,“外面要打仗,之前还说国库缺银子。如今也就是陛下是这个样子,这担子都在许时忠身上压着呢。好个人都等着看许时忠的笑话……但按照年景来说,这是不应当的。之前咱们这女眷还都捐银子呢,现在呢?正打仗的时候,陛下却要做生日……还得大办!宗室那几位长公主,总也是往宫里去的勤……那位就说了这么一层意思,昨儿上府里去,听我们家那位说,王爷发了好大的火气。还拿几个长公主,也落了不是。今儿,王爷往宫里去了,到底能不能劝住,还不好说。我们家那位说,那位的性子现在有点左,等闲人也劝不住……” 不管从哪方面说,李昭要过大操大办生日这事就不合适。 顺王去劝,听岑氏的意思,顺王府自己人都觉得不成。因为顺王才过了生日,而且规模还不小。你说你一个王爷都能过生日,他一个陛下难道不能大过的生日。 当然,顺王过生日,其实是带着一些政治目的的。比如很多不方便见面的人,据说是在那天见面了,大家在某个点上都在寻求平衡,而顺王也不过是给大家搭建了一个平台而已。再说了,顺王已经是花甲之年了,以如今的平均年纪算,这已经算是高寿的老人了。给高寿的老人做个生日,他又不是什么具有特殊意义的政治人物,儿孙们孝顺,也是事吗? 懂道理的人不会这么比。可那要挑事的人非要这么比,你能拿他如何? 何况,这个人还是李昭。 岑氏朝林雨桐笑笑,带着几分尴尬,“估计今儿王爷是得被怼回来的。” 言下之意,顺王爷都劝不住,估计还是得有人去劝。 要是想请许时忠,那李诚直接去给四爷说就好了,何必叫岑氏跟自己说? 林雨桐明白了,顺王府的意思,是想叫自己进宫去,跟文氏好好谈一谈。最好能请文氏说服李昭。 她点点头,“我今儿回去就往宫里递牌子。” 岑氏松了一口气,“……上面坐着那么一位,大家都难。” 宗室跟皇帝是绑在一起的,若是皇帝不贤明,下面人反了皇帝,就是反了宗室。一旦没有了大周,李家谁能独活? 金家是出钱出人,保的是大周的江山,可结果呢,上面别说封赏了,连个褒奖也没有。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还得请金家去斡旋。不用别人说什么,岑氏自己都先羞臊的慌。 果然,马车到了半路上,就碰上了顺王府打发出来的人,是找李诚夫妻的,叫二人别耽搁,赶紧回府。因为王爷被人从宫里抬出来了。 李诚吓了一跳,“挨打了?” 这就过分了! “没有!”来人就道,“说是跪了这半日……晕过去了!” 李诚就变了脸色,下了马车骑马赶紧就走。岑氏也换了轻便的马车,利索的走了。 四爷和林雨桐没闲着,四爷直接去找许时忠去了,林雨桐先叫人给宫里的文贵妃递了牌子请见。以林雨桐的估计,文氏是一接到牌子就得请自己去的。她也没闲着,赶紧的梳洗换衣服,才收拾利索,宫里就来人了,请林雨桐进宫一趟。 夏日的皇宫,四处郁郁葱葱。但这杂草太盛,打理的不及时,比别的时候更显的荒凉。 这次,文氏没有在宫里见,而是在宫内的一处花园子等着。周围都是蔷薇,不是什么名品。她站在蔷薇架下,等着林雨桐。林雨桐一到跟前,她就伸手拉了她,免得她行礼,“这蔷薇,是宫里的小宫女插芊长起来了。要不是她们,连一个赏景的地方都没有。这里最凉快,凑活的在这里说说话吧。” 才一开口,就话里有话。她堂堂贵妃,竟然觉得这蔷薇架下最凉快,这说明什么,说明宫里的供应跟不上。比如说这到了夏天之后,该有的冰并没有给供给。 有了这个前提,那么这大办生日就不只是大办生日的事,而是借题发挥,发泄不满呢。 林雨桐就问说:“宫里采买的事,我倒是不曾听琼姐儿和知庭说过什么。” 文氏心里喝彩,她只稍微提一句,对方就什么就明白了。有时候她真不知道,林雨桐这个从没有接触过宫廷的女人,是怎么对这里面的道道弄的那么清楚明白的。 林雨桐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宫里的内务是由专门的衙门在管的。贺知庭就是被安排在类似这样的衙门,为的是照顾宫里的太子和贺家的娘娘,但若是这里有别的事,自家姑爷不可能不跟四爷说呀。除非,这里面的事,贺知庭压根就不知道。或者说,他的触角现在还伸不了那么长。 文氏这才道:“所以才说……这里面有事!”她的声音低下来,“李昭确实不算明君,但种明知道会触怒众人的事,他却非做不可,这里面一定是有某种缘由的。可惜,事情太突然,我还没摸到边际在哪。” 林雨桐明白了文氏的意思,她是说,李昭用这个不高明的办法,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皱眉,就算有事,李昭难道不该跟许时忠商量? 文氏像是明白林雨桐的想法,“两人之前吵了一架,闹的很不愉快。许时忠怕是轻易不会进宫了……除了大朝会……” 怪不得呢! 离开了许时忠,李昭连个用的人都没有。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很特别。 林雨桐点头,“那我就知道缘由在哪了。”说着就起身告辞,“我先回去,家里还等着消息。” 文氏不好多留,只问,“听说琨哥儿的婚事定了?定的是岑家的姑娘。” 是! 文氏脸上带着几分欢喜,“那就好!咱们琨哥儿是个端方君子,值得更好的姑娘。” 林雨桐不置可否,福了福身,不提她想知道的珅哥儿和文岚儿,“娘娘留步!” 文氏只得停下来,“叫人送你出去,这宫里不定哪里冒出个夜猫野狗的,再吓着你。” 也是!宫里这般模样,如果李昭真是想奢靡,这宫里至少得简单的修缮一遍。但他从不提这事。 带着这样的思量出宫回府,四爷却还没回来。 死而已此时坐在许时忠的面前,就听许时忠道:“……不用管,爱怎么着怎么着去。宗室的银子每年都是有定例的,皇庄的收益等等,这些银子进不了国库,肥的还是宗室。之前筹备军备,你可听闻宗室说过愿意出一文钱的?我倒是听说,顺王爷几次请了宗室的爷们说这事,他是提议给的。可宗室的其他人没一个人乐意的。皇宫采买是由顺王府管着的,但这进和出是两回事……” 嗯!这跟会计和出纳是一个道理。 顺王府算是管理财务的会计,可这出纳却另有人。 “康王?”四爷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康王是李昭的亲哥哥。 许时忠诧异的挑眉,然后点点头,“是!这位……当年可是差一点……要不是我跟你二哥从康王的小舅子身上揪住了康王的把柄,那坐在皇位上的绝对不是李昭。”说着,更是嘲讽的一笑,“康王前几日叫人来见过我……是来探我的态度的。他想给世子聘英姐儿,被我给挡回去了……”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了! 现在是这边一心只想稳定着一致对外。可皇室内部却算计看了!有人想把李昭顶下来自己上去。 四爷都懒的再听了,消耗的是宗室内部的钱财,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去。 他回去跟桐桐把事情大致一说,桐桐骂了一句,“这是当初把孩子给扔了,却把胎盘给养大了吧。” 什么玩意! 骂了也就觉得这才正常,翻开史书看看,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历朝历代哪一朝没有? 结果这边两口子才骂了康王府没两天,琼姐儿两口子带着孩子上门了。 四爷跟姑爷去前面说话,琼姐儿才急道:“我们家那位老爷子去替陛下拜祭祖庙去了,您猜怎么着?我婆婆竟然把我那小姑子给许配给康王世子了!” 什么? 这才几天的工夫? “换更贴了吗?”林雨桐就问。 “换了!昨儿换的。相公昨儿在当值,晚上也没回来。我住在外面,消息并不灵通。今儿相公的同僚从津口回来,带了两桶海鱼,挺稀罕的,我就留了两尾巴,给二妹那边送了两尾,剩下的,给贺家送了一半,才说吃了饭给咱家捎带回来呢。结果我打发去的人回来就说,昨儿给家里的小姐定亲,换了更贴了。我一问哪个小姐,定的哪家,这才知道是我那小姑子,定给了康王世子。我还心说,这嫁到宗室也还不错,谁知道相公却变了脸色,二话不说就要过来,我这就跟过来了……” “你公爹呢?”林雨桐就问琼姐儿,“这里面的水深。女人家不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难道他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 琼姐儿尴尬的很,“……现在还不清楚……相公已经叫人去打听了……” 可见这个爹也是不靠谱的,要不然亲儿子知道这事的第一个感觉是来求见岳父,而不是跟亲爹商量。 可这事叫四爷怎么说? 贺知庭脸上露出几分冷意来,“宫里的事主要不过分,我向来是不多管的。皇家的事更是如此……在那地方,我一直记得岳父的教导,能不说话就别说话。康王拿着钥匙,管着私库,别人插手也插不进去。更是没人愿意往里面掺和。打从今年一开始供应冰,我就知道,要坏事。之前御膳房有要过一次冰,说是天慢慢暖和了,有些食材存不住,想放在御膳房的小冰窖里,为的是存放食材,偶尔许是主子们想吃个冰碗呢。结果康王那天正好也在,将御膳房的掌事太监大骂一顿,说陛下身体康健,下面伺候的却不想着给主子盛上有利于身体的吃食,只顺着主子的喜好……这要求就给驳回去了。从那时候起,宫里的吃食,都是半夜送新鲜的往里面送。横竖也是主子不多,能应付的过去。可这天一热,班房里也不见冰……之前我跟父亲提过一次,说是怕太子受不住,于是贺家孝敬了钱财,这钱全由我经手,采买了冰送进去了……” 这拉拉杂杂的说了不少,四爷大致从姑爷的话里提炼出了意思,那就是康王可能监守自盗,从皇家私库里偷盗了不少出来。甚至是中饱私囊,冰窖里怕是连冰都没存。 他这么上蹿下跳的,就是知道纸包不住火了,他不往前冲一冲,结果也就是一个死。 四爷问他:“那你想怎么做?” 贺知庭低声道:“这亲事不能做……要想彻底断干净,非得下狠手不可。康王府中饱私囊,监守自盗的事,得拿住把柄,将其彻底的拔起才行。” 四爷就笑,然后摇头,“晚了!” 晚了? 什么晚了! “你以为康王是那么没脑子的人?”四爷摇摇头,“这亲事成不成的,你们自己掂量。可对付康王,你没找个机会了。” 为什么? 四爷指了指宫里,“要是没猜错,康王此刻已经在宫里呢。” 什么? 贺知庭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来人了,果然是路六爻叫送来的消息,康王进宫了。 为什么? 四爷就道:“为什么?在康王意识到,他的野心施展不开的时候,谁也不能容他的时候,他就得自救了。怎么自救?得找一个用的到他且不得不用他的人。巧了,那位陛下跟许时忠之间刚好有些不愉快,于是,康王的出现就是最好的选择。康王只要去求,那位为何不接纳?至于你说的罪名,就算有证据又如何?往大了说,那确实是大事。可往小了说,那也不过是皇家自己的事。哥哥用了弟弟的钱,弟弟不追究,别人再揪着不放,那就多管闲事。因此啊,这个亲结的,没有好处,但坏处也没你想的那么大。遇事以后不要慌,这世上的人,今儿是敌人,明儿是朋友的多了去了,不能乱了方寸。” 贺知庭起身,恭敬的应是。 四爷就摆手,“去吧!留琼姐儿和孩子在这边先住着,你只管回去看看去……” 是! 琼姐儿知道没大事,真就安心的住下了。她是特别喜欢在娘家住,什么心都不用操,只觉得处处都顺心。 璇姐儿就取笑,“什么都好,就是不能见大姐夫。” 林雨桐摇头,“你大姐夫晚上肯定也过来……” 贺家那边两口子不吵起来才怪,这一闹,这做儿子的是劝呢还是不劝?劝吧,觉得当娘确实该教训。不劝吧,不像话,叫下人看了笑话。与其左右为难,不如躲在岳家。贺家人也不好意思上金家的门,叫亲家看笑话吧。 事情真就像是四爷预计的那样,康王主动的找了李昭,哭的痛哭流涕,说是家里几个儿子都是败家子,在外面欠了多少钱,年纪不大却都不学好,实在是没法子了,这才动用了私库。不过您放心,我以后铁定都给您还回来,而且,我以后唯您马首是瞻云云。 李昭表示,只要听话,就既往不咎等等。哥俩说的还挺投契! 康王就说了,“……陛下,我觉得您这过万寿的决定,当真是英明的很……”本来这一招是直接将康王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了,如今上下嘴皮一碰,却又成了好事,“您想啊,这大周上下,人人都只知道有个许时忠,有个贺相,更有个忠心耿耿一心为咱李家皇室的金家……可其实咱自己心理知道,这些大忠臣,个个都是心里藏奸的。大奸似忠啊!长期以往,谁还记得您是陛下,这大周的天下是咱们李家的。这万寿,叫臣说,不光要办,还要大办,更大的办,要叫天下人都知道,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不提醒是不行的。顺王叔他本该是宗室的顶梁柱,但现在呢,是明哲保身,根本就靠不住。再说了,他年纪大了,胆子也小了。跟咱们兄弟又到底是远着一层,心贴的可就没那么紧了。他不操持,臣来操持,一定要让您满意……” 这是康王投诚以来主要要求的第一件事,你还得叫他办。否则,他会以为你不接纳他。 李昭就说:“意思一下就行了。到底是前面在打仗,金家所藏到底是多少,咱们也没个数。钱还是要省着花,用到要紧的地方。” 康王连声应着,恭敬的退出来。可一出来,就掩不住眼里的冷意,他回身嘲讽的笑了一下:省钱?做明君?! 呵! 文氏隔着窗户看见康王的表情,她慢慢的走开,站在阴影里。 康王会一心往李昭打算吗? 李昭的名声坏了,于他难道是坏事? 她抬脚想去跟李昭说这事,但到了侧殿门口了,却站住了脚。 去说吗?说……又能说什么呢?李昭听不进劝告,她得为以后筹谋才是。跟李昭绑在一起,迟早得沉船的。 她觉得,有必要请皇后回来了。她跟皇后之间,必有一战,但在这之前,说不得……两人的目标是一致的。 这么一想,她又一点一点的退回来,坐在桌前,磨墨,然后提笔。写了两页,封好,叫人,“给皇后送去!” 林雨桐最近是没出府,但消息特别灵通。不看别的,只从琼姐儿那边就知道外面的行事。现是琼姐儿的公婆大打出手,然后是大姑爷暂住岳家,也暂时不当差了,躲在这边陪四爷下棋呢。再是贺家老爷子回京,直接去了康王府,原本以为是要大闹一场,结果却不是。贺家认下这亲事了。 这事大姑爷倒是回去问了,后来琼姐儿才说:“……我家那小姑子被我婆婆惯坏了。这事传出去都丢人……是她想攀附高门,结果跟人家暗通款曲……那边怕是有意接近,她也就顺势接住了。康王府没声张,主动上门求亲,反倒是贺家欠了人家的人情……” 没地方说理去。 到了这份上,这亲事成不成的也就那样了。贺老爷子没把孙女直接送到庵堂里剪了头发做姑子,那是对这个姑娘最大的仁慈了。至于嫁出去以后……嫁出去了就能决定贺家的立场了?那绝对不会! 因此,贺家被康王府算计这事,瞧着吧,还是会有意无意的透漏出来的,得叫人知道,贺家是多无奈。 但这事对大局是没有影响的。 唯一因此而改变的,就是康王绝地起复,抖起来了。一心的大操大办起了万寿节。 银子从哪里来? 商家有的是! 路六爻坐在四爷的书房,“这康王也忒的大胆!出五万两银子,就能保证商家女进宫封得贵人。十万两银子,就保证叫商家女做大皇子的侧妃。这几天,拍着见康王的车马能把康王门前的路给堵的水泄不通。这么闹下去,还怎么得了?” 可这种事,一个心甘,一个情愿,谁拦的住。 唯一要操心的是,这万寿节,侯府得觐上点什么。 眼前这万寿节就在眼前了,四爷将桐桐准备的东西,什么抄写的佛经之类的东西,全给送到许家,叫许时忠代为呈上。至于金家,关门谢客! 宫宴肯定不去。 第一,作为侯爷的金匡病了,连床也起不了,话也说不了。 第二,作为世子的金伯仪是个美人灯,如今这不是天热嘛,所以中暑了,起不了身。 其他人,除了打仗着的金老二,身上都没官没爵的,没有进宫的必要。况且,金家上到老太太,下到一岁多的孩子,都在家给前方的金老二祈福呢。这个是在佛前许下的冤枉,得做七七四十九天,绝对不能打断。 躲了一个干净利索。 李昭并不知道寿宴办的到底有多大,只以为比往年大一些,除了宗室,再就是朝中的一二品大员。 谁知道康王是把能惊动的都惊动了。 什么戏班子杂耍班子,各种的金银玉器古玩字画,十分豪奢的往宫里搬。 不光是李昭这边,就是皇后那边,文氏这边,以及受宠的不受宠的躲在犄角旮旯的嫔妃,都得了人家的好处。 康王甚至还贴心的替大皇子太子和小公主预备了那边进献的寿礼,当真是再妥帖不过。 这些李昭并不清楚,还拿着册子,想着给谁体面。文氏就在边上,他还跟文氏商量,“宜安远,就不搅扰他了。不过得给老四体面,叫他带着他媳妇和几个孩子,进宫来吧。他大哥我是知道的,风一吹就倒了。如今天热,日头毒,就不叫他受罪了。” 文氏推了,“金家来不了!老太太做了个梦……金家在家祈福呢……” 李昭脸上的笑就收了一些,只有梦见的不吉,才要在家祈福。这种事,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淡淡的说了一声,“那也罢了……”跳过了金家。 正日子那一天,李昭坐在新造的龙椅上。这龙椅能抬着走,铜造的,外面是包了一层金。但这种高高在上的威严,真是久违了。 李昭今儿心情好,夸康王,“这次的差事办的好。” 大殿里山呼万岁,叫他很有些意气风发。 等君臣过了礼,一件一件的往上送寿礼。皇子皇女送的当真是件件都在李昭的心坎上。三个孩子,大的瘫了,两个小的还没断奶。这东西是谁操办的。 越发觉得康王体贴。 等到见到许时忠和贺家的贺礼,他的兴致全无。许时忠给送了一本据说是绝版的好书,里面记录的都是历史上所有明君的事迹,别管事迹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此时送出来,这劝诫的意思不言而喻。 到了贺家,贺家送了一本由贺相亲自抄写的一本先帝语录。先帝说过的话,做过的批示,捡了很多教训人的话抄录了下来。这是干什么?这是借着先帝的手教训我是吧? 等再看了由许时忠转交的金家的贺礼,李昭的脾气差点都压不住。 佛经? 什么意思?叫朕修身养性呗。 你们这是要什么吗? 边上要不是康王和文氏拉着,他当场能把这些东西甩到许时忠和贺相的脸上。 康王就打岔,“贺相到底是贺相,我往常梦见父皇,音容笑貌总在眼前。想起父皇当年的教导,常是泪湿衣衫。想着再用这些话训导儿孙,可零零碎碎的,竟不知道从何说起。贺相这个礼送的好!陛下,这书还得允臣誊抄才是。将来必定叫子孙后代,代代受教。” 将这尴尬的气氛给转圜了过来了。 李昭也收了怒气,笑了笑,“才听闻你们两家成了亲家,现在看,倒是心有灵犀。” 康王就接话:“可不是!臣最近就忙着我家那小子的婚事了。说起来,皇后娘娘也说今年要给大皇子选妃……”他就哈哈大笑,“想起臣跟陛下在演武场上比摔跤这才几岁,如今都得为儿孙的婚事操心了。”说着,声音就低了下来,“您怕是不知道,这次,接着办差的机会,倒是叫人相看了不少姑娘,得好生养的,不拘是出身,选在身边做侧妃也是好的。” 李昭就点头,“你是他们的王伯,操心也是该的。要是觉得好,叫贵妃……和皇后看看,送进来也就是了。只是我发愁的是,这孩子的正妃不好选……” 许时念在边上插了一句话,“大皇子妃的人选,我这个做母后的,一直留心呢。我养了他一场,总想找个哪哪都好的。别人家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一家,门第配的上,家世配得上,人品也配得上。而且,一定能叫贵妃喜欢的……” 文氏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李昭皱眉,刚要阻拦。却听康王问了一句:“谁家的孩子,我倒是不曾想起?” 大殿里的人静悄悄的,都竖着耳朵听呢。 就见皇后捂着嘴笑,“还有谁家?金家就是了!金家四房的姑娘……你们说,这是门配不上,还是家世配不上,那人品好坏……只看看金老大人,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皇后!”许时忠蹭的站起来,躬身行礼,“娘娘,您多饮了几杯,怕是不胜酒力了。金家的姑娘已经有了婚配,这事您却不知!” “正是!”文氏也站出来,“只因着前面在打仗,金家在祈福,并没有大操大办而已。皇后娘娘,这个人选绝对不成!” 李昭看看许时忠看看文氏,轻笑了一声,慢慢的开了口…… ※※※※※※※※※※※※※※※※※※※※ 明天见 喜欢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请大家收藏:()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更新速度最快。 230 清平岁月(60)三合一 清平岁月(60) “好了!”李昭接着来了一句,“金家确实是好人家,康王费心了!”说着,没看许时忠和文氏,只转脸问康王,“听说准备了小戏,很有几分看头。叫上来吧,朕也看看稀罕!” 将这个话题直接给跳过去了。 话里的意思含混,对这亲事没说成也没说不成。 许时忠和文氏对视了一眼,然后都退下了。 许时念只觉得不管是许时忠还是文氏,看她的眼神都有几分凉意。她心里哂笑,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拂过,本宫现在身怀龙子,还有何畏惧? 林氏,你跟本宫的羞辱,本宫会一一的跟你讨回来。 她的嘴角带着笑,手里端着蜜水一点一点抿着,很有些慵懒和漫不经心。正喝着呢,感觉到一道异常锐利的视线盯着她看,她一愣,因为哥哥和文氏看她的眼神都是克制的,这个眼神叫人的感觉就像是要把人盯穿一样,她侧过脸去,却正好看到英姐儿,她此刻正一脸的笑意,垂着眼睛像是在听边上的小宫娥说话。那个方向还有别人家的家眷,以及伺候的人。到底是谁像是要生吞活剥她的看着她,她现在也无法判断。只招手叫了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告诉英姐儿,叫她小心点。这宫里宫外的,对本宫不满的多了去了,小心有人拿她做筏子,发泄她们对本宫的不满。” 这话说的太直接! 小太监不敢耽搁,凑过去低声说了。 英姐儿笑了笑,然后还迎着许时念的目光看过去,脸上不见丝毫阴霾。 许时念没注意到英姐儿的表情,但是一直注意着许时忠的文氏,却将英姐儿看许时念的眼神看在了眼里。她有些愕然,这孩子到底是有多恨这个姑姑,以至于叫她那样一种混杂着厌恶乃至憎恨的情感来。 因此,整场宴会,她关注英姐儿的时候反而多些。因着那天晚上的事,她一直以为英姐儿跟皇后是一起的,英姐儿是给皇后在打掩护,可现在看,好似不全是这个样子。 文氏的观察,英姐儿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她中途离席,谁都以为她是更衣去了。许时念正跟几个长公主说养胎的事,注意力压根就不在别人身上。文氏也就悄悄的起身出去了,除了李昭注意到了文氏,别人都不甚在意。 从大殿里出去,绕到后面,拐角处果然站着英姐儿,边上伺候的都被打发的远远的。文氏愣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英姐儿,怎么不进去?” “二舅母,我在等你。”英姐儿脸上没有多少娇憨,眼里带着几分深沉,脸上的笑意泛着几分苦涩。 文氏一愣,差点认不出眼前这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她走过去,抬手摸她的头,“要是有什么事,你不要瞒着。给金家送信去,你舅舅们不会不管你的。要是不方便跟你舅舅们说,跟我和你小舅母说是一样的……” 英姐儿鼻子一酸,是!金家不会不管自己,这才是自己最后的退路。她抬眼看眼前的这个人,眼里带着几分迷惑。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她最看不明白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女人。 说她背叛了二舅,不完全是。 说她跟二舅情深义重,她也看不出来。 所以才说,她看不懂这个女人。但今儿,她打算冒险一回,在她站出来为璇姐儿说话的时候,她打算试着相信她一回。放心曾经的偏见执念,改变心态试试。 因此,她打断她的话,“我没什么事,就是在等二舅母,有些话,我觉得不说清楚,怕是二舅母要误会我的……” 文氏一笑,“你还是个孩子,有些事……要怪也怪不到你身上……” “二舅母!”英姐儿低头浅笑,“从我娘死了,我哪里还是什么孩子……” 这话带着很多深意,将她身上因为重生带来的违和全都掩盖起来,而又透漏了另一层意思……文氏果然马上就变了脸色,“你娘她……是因何而死……” 英姐儿苦笑一声,“进宫见了皇后一趟,回来就病的有点重了,再后来就没了……” 文氏心里泛起凉意,这就解释了为何英姐儿看向皇后的眼神是那样的,“这事……你得确认,可不能瞎猜。别人能恨她……但你到底是她的血亲……” 英姐儿看文氏,“要是真没有这样的事,我爹……会那么对我姑姑吗?” 文氏便不说话了,抬手想摸摸英姐儿的头安慰一二,却见英姐儿朝后退了两步,然后郑重行礼,“先跟二舅母致歉……之前那天晚上我去找二舅母,就是想拦着二舅母的。这件事,是我有意为之,利用了您对二舅的感情,是我的不对。” 坦然的这么认了。 “但是……”你这个费劲心机的,促成许时念怀孕,“又是为了什么?” 英姐儿展颜一笑,眼里的寒意让人不由的打颤,“……那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压根不是李昭的……” 什么? 文氏惊的不由的朝后退了两步,“你刚才说什么?” 英姐儿笑的纯良极了,“就是这样的,二舅母别不信呀!” “怎么会?”文氏摇头,“许时念……不会这么愚蠢……而且,她也没有这样的机会……”说着,她话语一顿,“是哪个侍卫?不对呀!侍卫都是金家的人,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英姐儿从这话里听出了文氏对金家的信任。那种信任那么理所当然,好像本就该如此一般。 她笑了笑,“侍卫当然不可能……” 那是谁? 文氏盯着英姐儿,“你在宫外,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英姐儿看着文氏的眼睛,“因为这个男人是我安排的。是我安排这个男人引诱了她……” 啊? 文氏强忍着才叫自己没往后退,“为什么?” “恨呀!”英姐儿说的轻描淡写:“我恨她……我要报仇……可她是国母呀,她还是我父亲的妹妹,我父亲在我母亲被害的事情上选择了退让……你说,我要复仇还能靠谁?金家没等我靠,就被我父亲发配到辽东去了……你说,我能靠谁!谁也靠不住,可此人偏偏是皇后。怎么能要了皇后的命呢?下du吗?这方向不错,我也想过。这种事,要借别人的手,我不能放心。而且,她再如何也是皇后啊!吃的穿的,身上用的都是经过严格的筛查的,不是谁都能将有毒的东西送到她的口里的。再者,一旦人死了,凡是跟她的死有关的,都得陪葬,我……不想叫那么多人跟着搭进去性命。我自己动手的话……我喂的东西她肯定吃,但是查起来我也藏不住。要让我爹知道我下手弄死我姑姑,我跟我爹的父女之情也就保不住了。于是,我就得另外想个法子才行。刚好,我还别的目的,又恰好,正好有个有野心,有跟我有仇的家伙撞到我手里,那我就顺水推舟好了……于是,计划就成形了。皇后偷人,怀了野种……此人能留吗?” 尽管后来详细的过程她没说,可文氏还是听明白了,“只怕在你的计划里,我也是你的棋子。” “不!”英姐儿摇头,“在今天之前,我从没想过拿你做棋子。今儿,也不是要拿您做棋子。我只是想试着去信你,才告诉你始末的。至于你会怎么做,你自己去选。”说着,她轻轻一笑,“您说……要是皇后坚信她肚子里怀着的是个皇子,她会怎么做?” 文氏心里一寒:她会想办法,一点一点的要了李昭和太子的命。 不!甚至躺在那里的大皇子也会有危险! 许时念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冲动上来压根就不顾后果。偏还出手狠辣,毫不留情。 紧跟着英姐儿又说了一句,“皇后是您请回来的,您在不知道她怀着别人的孩子的时候请她回来,那个时候,您将她请回来,是干嘛的?您知道许时念的性格,知道她一旦怀上了孩子,只怕就容不下李昭了……你想借刀杀人……现在,其实您依然可以借刀杀人……等她把人杀的差不多了,吊着一口气的时候……我今儿跟您说的事,就是压死许时念的最后一个稻草……彼时,李昭活不成了,许时念也死了……那个时候,是您扶持太子上位,还是要等着大皇子妃给您生下皇孙上位……那都是您的事……” “那你可知道,一旦让定了许时念的罪,你……还有你父亲,就都会被牵连!”难道你就不怕! “二舅母何必吓唬我?”英姐儿呵呵一笑,“您不会叫人牵扯到我和我父亲的。因为权利只有在我舅舅的手里,才会有人无限的包容我二舅在辽东的一切行为……您会叫皇后有个体面的死法,我相信您,您就是这么一个周全的人。” “那你……从中得到了什么?”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只为报仇?文氏可不敢将这个孩子真当一个孩子,孩子是算计不出这么复杂的一个套子的。她信她说的这部分都是真话,只是这个真话不怎么全。后面一定还隐瞒了什么,她一句都没往出吐。 英姐儿灿然一笑,“我报仇了呀!” “不止吧!”文氏摇摇头,“孩子,这样太累,你想要什么,该跟大人商量。能满足你的,不管是你父亲还是你舅舅们,只要你开口要,都会捧到你面前的。” 但前提是‘能满足你的’,可自己要的,往往他们觉得荒诞。 所以,说出来,一点意义也没有。 英姐儿摊手,“我以后还想干什么……这个二舅母未必一定要知道。只要记得,我送给您的这个消息,恰好是您需要的,且对您是有利的就好。不管怎么说,您不会害金家,但是我姑姑会!所以,我希望赢的人……依旧是您!” 什么叫依旧?! 这话说的好生古怪! 不等文氏再问,英姐儿摆摆手,带着个其貌不扬的丫头转身走了。这是朝宫外去的路。只听英姐儿一边走一边安排,“……告诉我父亲一声,就说我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文氏追了两步,“去一趟金家,告诉你小舅母,璇姐儿的婚事这边没有什么明确的说法,叫她不必太忧心,我会从中斡旋,这事必是不成的。” 英姐儿回身笑了笑,这事当然不成。 其实,不用英姐儿专门跑一趟的。今儿在大殿的话才一落,李诚就叫人把这些话递出来了,路六爻亲自回来说了这事。 许时忠拦了,文氏拦了,顺王府没说话,不是说不想说。实在是李昭现在的性子,有些左。你们所有人反对的,我偏要去做,就跟跟谁较劲的孩子似得,你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更不是不敢激怒了他。往后他要是还想提这一茬,那在背后否了他没事。千万不能叫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说出来,那就完蛋了,这么多人呢,抗旨是个什么罪过。哪怕是最后没成,不也落了话把了吗? 所以说这皇后是个蠢东西。你要是诚心想给金家添恶心,那你今儿就发狠,把事情给做死了。铁板钉钉的,谁也不能违抗的……这也蒜泥有几分本事。可这么不上不下的,平白得罪了金家,不知道她是为的什么。 路六爻将事情跟四爷和桐桐说了,两人都不怎么往后心里去。这事成不了!另外又叮嘱路六爻,“这事连琳姐儿也瞒着吧,省的回来一说,一家子跟着添了心事。” 这倒也是! 紧跟着英姐儿就来了,林雨桐知道必然说的还是这事,只叫四爷跟路六爻在前面说话,她去后面招待英姐儿。 英姐儿一进来,就疾步朝林雨桐走过来,“舅母已经知道消息了吧!您放心,这事成不了。” 当然是成不了的!宫里的侍卫都是金家的人,金家不想叫李昭见人,那谁他也见不上。 金家这段时间表现的太像一个忠臣了,所以叫他忘了皇城的掌控之权在金家手里,在外,金老二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真逼急了提枪杀回来,要比鞑子灭你便捷的多。 林雨桐递了乌梅汤过去,“大热天的,喝点吧。这风风火火的,也不嫌弃热。” 英姐儿一笑,端起来咕嘟咕嘟就喝了,“我就是怕家里担心,才着急回来的。” “这事咱们知道就行,在家里就被提。璇姐儿胆小,再给吓着了。横竖咱们家要在家祈福七七四十九天,有个点时间,什么风声就都散了。”林雨桐安抚她,“你要是没事,也在家呆着吧。屋里一直给你放着冰,有人照看呢。要不,你先回去午睡一会子。起来吃了饭,跟她们姐妹去园子里玩去。” 好啊!正好躲躲清静。 英姐儿应着,就往出走,走到一半,突的想起什么,回身问道:“……其实我觉得,这事最保险的法子,还是给表妹定的亲事。不知道舅舅和舅母可有人选?” 她这话的语气明显郑重的多,这不由的叫林雨桐一愣,“说亲呀!我和你舅舅正在物色,你二舅之前来信,提了一句,说是别急着给璇姐儿定下来,他那边有好的人选,不过是刚好赶上打仗,这事暂且没提罢了。” 英姐儿一喜,“那就更不怕了。若有这么一个夫婿做借口,皇家还好意思抢人?人家儿郎为了大周的江山抛头颅洒热血的,他们在后面却抢了人家的妻室……” 是这个话! 便是李昭真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赐婚,只把这理由往出一扔,李昭他不把他说出来的话吞进去才怪。 老二确实是说过这话,而且四爷和桐桐也知道老二指的人是谁。这事两人没松口,但若是发展的顺利,这未尝不是一个好人选。 这些话当然也就无法跟英姐儿说了。 英姐儿是特别放心的去午睡了,下午起来跟金双几个在花园子里,也不是玩耍,金双和金伞是顾不得玩耍的。这俩姑娘属于时刻不忘赚钱的那种性子,打从知道种花种草要是培育的好了也挣钱之后,两人就在后院里忙活开了。夏天是赶不及了,还等着秋天的时候卖一茬菊花和金桂呢。 文岚儿靠在一边做针线,手里拿着的是给绥姐儿的鞋面。璇姐儿在边上帮着久儿磨药粉,久儿说要配一种熏蚊虫的香料,试的都是路边随处可见的草或是草根。她在这边磨,久儿蹲在一边翻医书,把璇姐儿看的心里发毛,“你这配出来的行吗?” 不知道啊!我得等晚上的时候在园子里试试才知道。 璇姐儿朝后躲,“半夜我可不跟你出来喂蚊子。” “我也不去,等弄好了,我就叫四哥把这些散给街上的乞丐,效果好不好的,叫四哥问问不就知道了。”久儿头也不抬:“不过应该有用!娘说叫我去汇慈庵的,这次又耽搁了,其实去山上试药最好……” 英姐儿看着久儿眼里就有些热切。 徐氏眼神太直接了,看的久儿回头看她,眼里带着几分询问之意。 英姐儿一转视线,看向在亭子外面抓着几根草叶蹲在一边玩斗草的舞儿和柳儿……久儿以为她是让自己看这两人呢,这一看之下,她的眉头就皱起,然后站起身来,“五姐六姐,你们在干嘛?不是在帮着大姐二姐分苗吗?” 舞儿愣了一下,然后吐吐舌头,“这就去……” 柳儿却一把拉住了舞儿,“叫两个丫头去了,那活用不了那么些人。” 说着话,蹲在原地并没有动。 璇姐儿皱眉,就要说话,文岚儿一把拽住了她,轻轻摇头。璇姐儿不解,但是到底是给了这个准二嫂面子,没搭话。只朝刚过来的英姐儿笑了笑。 见有外人在,久儿也没说别的,只道:“那边活要是不多,过来帮我用这下脚料缝上几个小药包,不讲究针脚,不露药就行……” “那得用细纱布!”柳儿起身踮起脚尖探头看了看文岚儿边上小箩筐里的小布片,“那布太碎了,缝不了。用了也是白费功夫!再说,你那药粉细的的跟尘似得,包在什么里也不行啊!” “放药丸子的。”久儿又解释了一句,“您别管我做什么用……” 柳儿还要说话,倒是舞儿先跑过来了:“我看着缝吧。” 柳儿没再说话,跟过来站在簸箩边上,挑了这个挑了那个,好似没一块叫她满意的。反倒是将文岚儿那原本十分规整的簸箩翻的乱七八糟的。文岚儿是个细致人,布头也不乱放,颜色差不多的规整到一处,用一个竹夹子夹着,大的夹在一边,小的夹在一边。十分好挑拣。她手里这双小鞋子是给绥姐儿做的,才过了周岁的孩子刚走路,鞋底子要软,鞋面也不能太硬。那么点的小鞋子,用不了多少布料。她之前做裙子剩了不少这紫烟罗的料子,给绥姐儿刚好做一条小裙子,剩下几块巴掌大的布料,她觉得好看,这才捡了出来,想顺道给孩子做双鞋。 刚才在这里的时候,久儿听见她跟璇姐儿说话说了这么一茬。 家里绥姐儿不比谁金贵?还是文家这位表小姐,家里的准三少奶奶拿不住好料子给绥姐儿做一双鞋? 这才吃了几天饱饭,就挑拣起布头不布头的了。 记在族谱上,住在侯府里,给了丫头婆子,不是说她们几个真就是侯府千金了! 她的眼里慢慢就没了温度,思量着这几天一定得找机会跟大姐说一声。这个时候,偏大哥不在。金舞和金柳这是要造反呀! 英姐儿过来笑了笑,将那布头又重新开始归置,“这都是好料子,鲜亮的很。”然后拿出两块比帕子略小些的布料来,翠绿的,不知道是做什么剩下的,她主动跟文岚儿和久儿搭话,“你们看两块怎么样?” 文岚儿笑了笑,“难为表妹看的上……你要喜欢,这几天我得空了,给表妹做双便鞋可好?” 金家的便鞋都是林雨桐给的样子,大致就是拖鞋的模样。这么大的两块,刚够做鞋面的。 英姐儿一拍手:“还真想到一块去了。这个做便鞋刚好。那就麻烦表姐了!” 这边说着话,舞儿的脸羞的通红,柳儿低着头没言语。不等舞儿把布头挑好,就只说不舒服,要回去休息,然后人走了。 这气氛就很不对了,文岚儿起身叫英姐儿和璇姐儿,“要不去我那边,挑几个花样子来。我想给绥姐儿的鞋上绣两只蛐蛐,却总也不得好图样,你们谁能画,正好央你们画两张来。” 英姐儿就笑:“求我呀!这个我在行!回头给你花一整套的蛐蛐毛虫来。”一边说着,一边拽着不放心久儿的璇姐儿走了,还跟久儿道:“那你收拾好你的药瓶瓶药罐罐也过来……” 久儿应着,等人走远了,却拉下脸来。 那边璇姐儿问文岚儿,“怎么不叫我说话?” 文岚儿摇摇头,“叫你说话……你要说什么?” 什么? 文岚儿教她:“你说什么都不合适。你出言劝住久儿,可这就助长了舞儿和柳儿的脾气,以为她们那样做就是对的。你没发现她们已经有些骗了。只看到了侯府的富贵,却全然不知道这富贵不是那么好驾驭的。她们需要一点教训,所以,久儿就没错。可要是由你说了那俩,这可就不一样了。你的身份不同,偏偏年岁小。我倒是比她们大,英姐儿也勉强大,可在她们看来,我们现在是亲戚家的姑娘……怪不得金家的事。因此,你开口一说,她们难免想左了,认为咱们家还是不拿她们当主子。见识浅薄,一时间把握不住分寸也是有的。这世上的人有千百种,会遭遇各种的境遇变化。境遇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性。这也就是娘当初不叫她们进府里的原因,也是现在一定要叫她们学规矩,给她们的嬷嬷也是最严厉的一个缘故。若是咱们还在辽东,那么舞儿和柳儿就还是当年那个舞儿和柳儿,她们蹲在门口晾晒着菜干,也是甘之如饴的。” 璇姐儿沉默了,然后缓缓点头,“怪不得娘上次说什么人生若只如初见……”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文岚儿笑了笑,“她们的事……给她们时间自己处理,如此才是最恰当的办法……” 璇姐儿似有领悟,英姐儿看向文岚儿的眼神却变了,她一直觉得文岚儿嫁给三表哥是极其不合适的,总也忘不了当年的后宫风云。可如今不是当年,若是文岚儿和三表哥一直就是府里的三少爷三少奶奶,然后三表哥说不定能考个名次出来,夫妻俩外放为官……那当年的事还会重演吗?境遇不同,人才会不同的。 她释然一笑,想起那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是啊!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美多好! 这边三个人携手走远了,久儿看了一眼舞儿,然后打发身边的丫头,“请两位姐姐过来说话。” 金双晒的脸有些发红,金伞手上还沾着泥呢,这会子急匆匆的过来,“怎么了?”左右看看,不见其他人,“前面出事了?” 久儿叫丫头打了水,亲自拧了帕子给两人擦,“二姐三姐……咱们进了侯府,但咱们本来是谁,这不该忘吧!” 金双愣了一下还没明白这意思,金伞眉头一拧,将手里的帕子往盆里一扔,转眼就盯着金舞,“怎么?好日子过的忘本了?” 金舞还是怕金伞的:“不是……没有……我就是见柳儿一个人,我陪陪她,你叫我干什么活我就干什么活……我又没顶嘴,又不会说不干……干嘛这么看我?” 久儿一把将急赤白脸的她拉开,“今儿就咱们四个在这里,我问你五姐,六姐有没有说过别的不合适的话?” 金舞眼睛一亮,“说过!说过的!”她挨着金双坐了,“……上次家里待客,泡了海参……她想吃海参了,跟厨房要,厨房说这次泡的用完了,要想吃,马上先泡,明儿一早就能吃上,她不乐意,当时没说什么,回来说了一句,就不信璇姐儿想吃了,你们也这么推脱……” 她说着,见那三个还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她又急忙道:“还有……还有大姑奶奶上次带来的海鱼,璇姐儿要招待以前认识的各家小姐,要了两尾去……她也去要了一尾,说是喜欢吃……可巧本来只有一桶,娘分了一半给了顺王府,家里只四尾,一尾给了老太太,一尾给了太太,剩下的本说给大房三房的,但大爷那边说吃药怕相克,三爷三奶奶都嫌弃腥气大,也不吃。璇姐儿就说要待客图个新鲜……后来柳儿去厨房要了,不知道怎么璇姐儿那边的丫头知道了,璇姐儿干脆没上那道菜,给了她一尾,多出来的那一尾,也没法上两桌,就给在外院上课的几位少爷端去添菜了……” 这些事,金双和金伞全都不知道,就是久儿也不是很清楚。她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六个时辰都是捧着医书的。 几个人一边心里震惊这一件一件争吃争喝的事,更失望的是,这些事舞儿都知道,平时不见说。今儿见事情不对,全都招了。跟柳儿那好的跟一个人似得的关系,也全像是忘了一般。 这些特质真要说起来,其实比争吃争喝更可恶。 金舞张着嘴,好似好要往下说,金伞一巴掌就抡过去了,“闭嘴!” 金舞被打蒙了,“三姐,你为什么打我?” 金伞恶狠狠的看她:“这些你早知道,你为什么不说?她争来的吃的,争来的喝的,你有没有跟着吃跟着喝……” 金舞低下头,“我不吃她自己也吃不了……反正又不是我要的,你打我干什么?” 金双拉住金伞:“你说的没错,打没用!心坏了,你就是打死她也没用处的。我这就去见娘……这事不能瞒着的……” 金舞的脸都白了,看着金双跟一阵风一样的从眼前刮过去,眼前一黑,几乎站里不住,这要是叫娘知道了……可怎么办?娘要是讨厌自己了,要怎么办? 久儿喊了一声:“二姐,别急!姐妹一场,总得把话说明白才好。” 金双站住脚,回头看久儿。 却见久儿站在亭子边淡淡的笑着,这叫金伞心里泛起了凉意。 三个人对视一眼,都不说话,默默的收拾了东西准备回院子。 院子里闹成那样,林雨桐能不知道吗?璇姐儿和文岚儿坐在林雨桐的边上,璇姐儿低低的说了今儿的事,“……吃的喝的都是小事……就怕……欲壑难填!” 说到点子上了。 林雨桐笑了笑,“你也大了,懂得抓要紧的地方了。但不着急……且看看,看看她们想怎么办?” 晚上,等金舞金柳两人的屋子灯都灭了,金双和金伞才去找久儿,“你说怎么办?白日里你是不是已经想好怎么办了?” 久儿看金双,“咱们的命是爹娘给的……没有爹娘,咱们不定要遭遇什么,说不得早已经冻死在路边,被野狗叼了去了……爹娘没拿咱们当下人,家里少爷姑娘都拿咱们当个人……可要让人家把咱们当人,咱们得活的像个人。什么侯府千金,什么大家小姐,那是爹娘疼咱们。但咱自己心里得清楚,咱就是丫头……拿一辈子报答都报答不完的……” 金伞点头:“这些话我和二姐心里都有数……你就只说,想拿这俩怎么办吧!这事要是让爹娘知道了,还不定得多伤心。当年为了咱们,娘把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下人都得罪了。要不是娘手段高,这家里都没四房的立足之地。这道理我能不明白……” 久儿心里苦笑,真当咱们现在不说,娘就不知道了。但她现在没对这姐俩说这个,而是道:“送回老家吧!听说,那边娶亲怪不容易的,军中有功的儿郎多的是,咱们好歹身上有金家皮,叫人知道金家舍得把姑娘嫁过去,至少还是有点好处的。在那边……天高皇帝远的,要是好好过日子,金家全族又不远,二老爷还是那么大的官,受不了委屈。若是不好好过日子,家里不管不问的,人家就知道她们在娘家不受待见。军中的爷们怜香惜玉的少,打几回就打明白了。她们啊就是好日子过的忘本了……有人给提提醒,我觉得挺好的……” 这话说的无情,但这不得不说,是最好的安排了。说是嫁过去叫人打一打就学乖了,但其实找合适的人选,可能会选强势一些的,但绝对不会选动辄打人的。要是外面有个强硬的男人,叫她们在家料理家事,养儿育女,说不定日子也就能过下去。 金双点点头,“我给大哥写信,然后抽个空,跟娘提一提这个事情。” 可还没等金双跟林雨桐提呢,外面就有消息传出来,说是陛下说了,大皇子妃选金家的姑娘。金柳贪吃,爱吃个零嘴,偷着叫小丫头拿几个铜板买零嘴的时候听说了。得了这个信儿,她是又惊又喜,她知道家里不愿意璇姐儿进宫,于是,吃完饭,当着一家子的面她就跪在林雨桐的面前,“娘,我愿意替璇姐儿……我愿意替璇姐儿嫁给大皇子……” 什么? 璇姐儿都愣住了:谁要嫁给大皇子? ※※※※※※※※※※※※※※※※※※※※ 明天见 喜欢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请大家收藏:()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更新速度最快。 231 清平岁月(61)三合一 清平岁月(61) 一家子人都璇姐儿一样,知道这个消息,先是变了脸色,然后又露出几分若有所思来。叫璇姐儿嫁给大皇子,这不可能。 只要金家不愿意,皇家连提都不敢提。 老太太冷哼一声看四爷:“知道是不成,但这样的话放出来,是想干什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尝过了就知道了。要是我啊,我就宁愿做这刀俎,也不做鱼肉……” 这是对四爷之前的决定不满了,能刺一下是一下。 然后就见老太太起身往出走,路过璇姐儿的时候还拍了拍,“放心,你爹你娘又不是窝囊的,怎么会舍得你嫁大皇子。别说是你了,便是双儿她们,你爹你娘也舍不得呀!”说着还看向金双她们,“都好好的,咱们家就喜欢本本分分的孩子。” 老太太这一走,其他人跟着都走了,最后只剩下四房的人。 柳儿跪在地上,林雨桐没叫起,她就那么一直跪着。 四爷拉着桐桐起身,“咱也回吧,你今儿起的早了……早早的歇了吧!”又说其他人,“行了,都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林雨桐没再看柳儿一眼,绕过去就跟着四爷出去了。 剩下的也都面面相觑,然后珅哥儿起身,文岚儿拉着璇姐儿就往出走,剩下的人才跟着依次出去了。 柳儿跪在当场,还没有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舞儿落在最后,要迈出门槛了,到底是返回去了,她快步到了柳儿跟前,“六妹,别怪五姐。实在是你的想法太荒唐了……你是什么出身你不知道呀?爹娘不嫌弃不等于别人不嫌弃。别说那大皇子还活着呢,就是人家是个死人,配阴婚咱们这样的也不够格。你还想当皇子妃,怎么……你还想叫爹娘见了你拜你一拜是不是?你说说你,你这心也太毒……” 柳儿蹭一下站起来,“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那么想了?我是真以为璇姐儿要去嫁给一个瘫子,我是真想着替嫁报答爹娘的恩情。我又不图什么,嫁给大皇子,至少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是不愁的。哪怕那是个死人,自己也嫁。自己就是图了这荣华富贵了怎么了?既能满足自己的愿望,又能替爹娘分忧。哪里错了?“倒是你……你就是个小人!好处没少跟着占,到了要紧的时候你就反咬一口!面上乖巧,心里歹毒……” “你胡说!”金舞朝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转身迈出门槛,“我好心留下来劝你,你不领情就算了,何必攀三扯四……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久儿就站在窗外,听了这么一出戏。 等金舞走了,她才反身进去,看着瘫软在地上的金柳,愣愣的看着她。 金柳扫了久儿一眼,“我……我知道爹娘不会拿咱们去攀附高门……可在她们眼里,那所谓不好的亲事,在我眼里,未必就不好。你们总说,爹娘会给咱们找个出身清白的人家,哪怕日子清贫……可如今的我最怕的就是清贫。三妻四妾,乌烟瘴气,在他们看来是日子没法过,可真正挨过饿的心里都知道,这世上除了快被饿死的绝望,其他的都不算什么。我喜欢现在的日子,哪怕是守着爹娘一辈子不嫁人,只要叫我在家过的是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就成。可是,娘没有这样的想法,娘还是想把咱们给嫁人了。嫁人是什么?嫁人是投胎!第一次投胎,我没投好,没的选择。第二次,我希望把眼睛睁的大大的,选一个能叫我一辈子吃喝不尽的人家……我错了吗?” “想过好日子,不算错。”久儿蹲在她面前,“可你的好日子,就是好吃懒做,攀附别人。你把‘骨气’丢了!没了骨气,剩下的就是一摊烂泥……对烂泥,该怎么处理呢?” 久儿盯着金柳的眼睛说了这么一番话,然后转身走了。 金柳一晚上都没有动地方,就那么在大厅里坐着。 第二天林雨桐一起身,就听下面的人禀报,说是金柳跪在院子里。 林雨桐皱眉,“叫她进来吧。” 金柳低着头进来,脸颊和眼睛红肿,走路脚步虚浮,一进来就要跪,林雨桐摆手,“不用跪了……站着说吧。” “娘!”金柳嗫嚅,“……我知道错了……” “不!你认为你自己错了。”林雨桐对着镜子,“在你心里,认错只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很轻松。用这么点代价换取能继续衣食无忧,富贵荣华,这又算什么呢?哪怕天天跪着,这点代价都是值得的……是吗?” 金柳一瞬间的愕然,然后瞪大了眼睛,仿佛是不明白自己的想法对方为什么会知道。 林雨桐笑了一下,“从你的角度想问题,其实你的想法也不算是错。每个人的经历不同,在这一点上,不管是谁,都没有指责你的权利,包括我跟你爹。” 金柳一愣,眼里的泪一瞬间就涌了出来,愣愣的看着林雨桐,“娘……你还认我?” “当爹娘的,哪里能不认孩子呢?便是在外面杀人放火了,当爹妈的哪怕给别人赔命,可这孩子还是得认的。不是你们不好,是当爹妈的没给教好。”林雨桐说着就转过身去,“可是,怎么办呢?孩子碰上什么样的爹妈,这也得任命。我和你爹就是做不出来给你攀高亲的事来……所以,昨晚上,我跟你爹商量了再商量……孩子,你得知道,咱们虽在侯府,但你爹本身是没有官位爵位的。家里如今最有本事能耐的就是你二伯……可你二伯在边关……” “我愿意去边关。”金柳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女儿愿意去边关……” 婚事叫二老爷安排,再不济也是军中将领。 金柳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女儿去了边关,一定不会丢了爹娘的脸面。女儿没出息,没了骨气,久儿骂的对……女儿就是一摊提不起来的烂泥……” “胡说!”林雨桐笑了笑,“烂泥里才能开出更美的花来。娘和你爹……就等着开花的那一天……” 金柳看着林雨桐的眼睛,“娘……我还有开花的一天?” “有啊!”林雨桐肯定的点头,“去吧!奔着你想要的日子去吧。别忘了给家里写信,省的我跟你爹记挂。回去慢慢收拾东西,想几时走,就几时走。想带走什么就带走什么……” 金柳的一颗心彻底的放下了,她跪下给林雨桐郑重的磕头,然后才起身,慢慢的退出去。 她一出去,璇姐儿和英姐儿就进来了。 璇姐儿嘟嘴,“娘怎么跟她说话还好声好气?” “你这脾气!”林雨桐点她,“成不了骨肉至亲的母女,但至少不能成了仇人。要送她走,也不能叫她带着一腔的恨意走。我总跟你说,人活在世上,要多栽花少种刺。一句善意的话就是一粒花种子,一句恶言就是一枚刺种子。种子许是会发芽,许是不会发芽。但这若真的发芽了,你希望她开出的是善意的花,还是扎人的刺呢?” 璇姐儿不言语了,好半晌才道:“可能做到这一点,得多不容易。” 没有好的涵养,真做到这一点。 英姐儿想的却更多一些,上辈子金家对自己的好,在自己的心里其实就是埋下了花的种子,上辈子不能报,这辈子依旧不能忘怀。只想把最好的拿出来捧到金家的面前,如此,才对的起当年的好。 这便是小舅母说的栽花之道。 就跟文氏不管心里怎么想,对自己始终是和善的,以一个亲和的长辈的形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从来不带丝毫的恶语。于是,自己对她,对文岚儿,就怎么也升不起更多的恶念是一样的。 而徐醇对自己的恶,终究是长成了刺,不扎回去,也同样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的。 她就想,自己现在有没有因着重生的缘故,又不知不觉的种下了刺。这次,是自己幸运。那下次,若是旁人也重生,那自己种下的刺,是否又会是另一个轮回的恶果。 英姐儿从里面领悟了什么,这个姑且不去管。只说柳儿回去真就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舞儿吓坏了,没想到真的会将柳儿打发走。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去了柳儿屋里,“……真送你走呀!”这也太绝情了。她嘟着嘴,“你一走,二姐三姐她们都不搭理我……久儿更恨不能吃了我……我一个人在府里,肯定会想你的……” “不是送我走!”柳儿一边收拾衣服一边道,“我是去二老爷那边。二老爷是大官,没听说嘛,族里那些姑娘,现在都嫁的可好了。嫁出去的,都是诰命……娘说的也有道理,京城的规矩太重,想嫁到高门大户没有不受委屈的。反倒是在边陲,规矩松,不说三品四品的诰命,六品五品却是轻而易举的。我也听人说,那些打仗的官老爷其实也有钱,只要有银子,在哪里过的都是好日子。你要愿意,你跟我作伴,咱们一起回辽东……” 辽东再好,不也是战乱不断吗? 才不要去。 舞儿心里自有打算的,回去取了两件大毛衣裳,“那边冷,这个给你带上吧。以后有难处了,你就给我写信。” 柳儿就不解,“你不是说二姐她们都不爱理你!” 爱不爱理的,有什么关系,“你收拾吧。我这边你别操心……” 三天后,正好许时忠要打发人去辽东,带了不少慰军的物资,派兵押送的。正好,叫把柳儿顺道给带去。 府里都知道,柳儿不是被撵走了。是这姑娘野心大,自求去边关的。要留,林雨桐肯定留的,给她找个殷实的人家,说嫁也就嫁了。不过,也给了第二选择,那就是去边关……谁知道她选了去边关。那谁也不会拦着! 走的时候林雨桐叫几个孩子都去送了,“这一走,这一辈子相见的机会就不多了。兄弟姐妹一场,去送送……” 到底是去送了。 金柳坐在马车里,看着巍峨的城池被远远的甩在身后,眼泪到底是下来了。但随即,又擦了个干净:来的时候,是为了过好日子。今日这一走,为的也是过好日子。等过的好了,我一定年年叫人进京来,给爹娘送更多的好东西。得叫爹娘知道,烂泥里不仅能开出花,还能结出果呢。总不会叫人说,爹娘白疼了自己一场。 家里走了一人,影响到底还是有一些的。四爷怕金双和金伞多想,专门从顺王府里弄了不少的名品菊花苗,叫两人在府里侍弄。 家里人不再提那婚事,但心里还是提着的。珅哥儿专门叫人盯着呢,看有什么风向。结果外面那股风来的快去的也快。 珅哥儿打听了才知道,康亲王连着几天想进宫,牌子都没递进去,就被挡在外面了。好些个惯常进宫的,如今也是彻底的进不去了。 说是皇上不见! 没这道理呀! 这要是再反应不过来这是金家不高兴了,那就真是蠢到家了。 于是,之前的风声没人敢传了,倒是隐隐的听说,大皇子妃是长公主的哪个孙女。宗室内部联姻,大家背后嘀咕嘀咕就算了,再不敢跟之前一样,说的人尽皆知的。 老太太跟桐桐说的时候,就冷笑:“看见了吗?皇室成了那样,可百姓依旧是敬畏宗室。金家付出的再多,在大家的嘴里依旧是能成为谈资的人家……这差别你们再心里可明白?” 明白!太明白了! 林雨桐就说:“咱们做的,不是为了叫人看的。若是只为了好看,那咱们家跟现在的李家一样,还想什么以后呢?您只想着,我做的这件事,是不是让更多的人受益了,这就行了。这天道即人心,人心可变,则天道可变。这话的意思您再思量思量。” 老太太闭着眼睛没有言语,由着林雨桐又走了,良久,她才睁开眼,她其实没那么些大才,也不知道那么多的大道理,她这一辈子所走的方向,就是一条在老四两口子眼里看起来大概是特别愚昧的方向。一个出身,一句箴言,就是她这辈子坚持到如今所有的力量来源。这叫什么,林氏说自己这是信仰。大概是吧!自己的信仰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很难说服自己,自己当然是更难说服他们的。 她长叹一声,就这样了!就这样吧!好好的吃饭,好好的活着,且要看看按照他们坚持的路走,未来的金家会变成何种模样。 才说要去歇着呢,身边伺候的就进来低声道:“姑太太来了,正在门口下马车呢。” 老太太提着这个女儿就头疼:“大热天的,不在庄子呆着,瞎跑什么呀?”嘴上嫌弃,但还是叫人赶紧准备热水热帕子,温热的酸梅汤都备好,再取些冰块来给屋里堆着,只怕把闺女给热坏了。 边上的人忙说:“您别忙着了,姑太太说是先不过来,直接去找四奶奶去了。” 去找老四家的了? 干啥去了? 这人摇头:“不知道……想着该不是坏事!” 那可保不定,自家那闺女向来不怎么拎得清的。她抬脚就往出走,“过去看看!过去看看!” 林雨桐正在翻看门上送来的帖子,谁家的孩子满月了,谁家给孩子定亲了,谁家又怎么着了。虽说在家里祈福暂时不能出门去做客,但是人不到礼得到呀。 正安排这事了,毫无征兆的,姑太太上门了。虽说不接待客人吧,但这得分谁,出嫁的姑娘要是都不叫登门,这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一些。 再说这大热天的,闷在车里可不热坏了吗?她赶紧叫人准备酸梅汤和热水热帕子,人一进了门端着酸梅汤就灌。才放下碗。然后朝左右看看,问林雨桐:“这个点还有人来不?” 这是花厅,除了仆妇也没人来了。 金氏一听,就站在冰山边上脱身上的衣裳。 “成个什么样子?”老太太一进来就看见自家闺女那样,气的就将拐棍磕在地上咚咚咚的响,“快穿好!” “又没外人!”外衣脱了,大裙子脱了,这才舒服了,只站在冰山的边上叫小丫头使劲的用扇子扇着,“使点劲,差点热死个人。” 一热一冷,这是要激出病的。 “进去洗洗,洗个热水澡,出来就凉快了。”老太太说着,就指了边上的角房,好说歹说的,把人送进去了。 洗澡出来,再吃了一个冰碗,人这才缓和下来了。 老太太心里不耐,“有什么事,先说事。这大热天的,你不会平白无故的来。你这不说什么事,我这心里都不踏实!” 林雨桐给老太太倒了去暑茶:“不用着急,总得叫人缓缓!” 就是! 金氏将碗递给边上伺候的,“再给我弄一碗来!”说完,这才看林雨桐,“侄媳妇,我是来问问,舞儿那丫头你跟老四家两口子给定亲了没有?”她一边说着,一边禁不住的就笑,“我家那傻孙子,我还当跟她老子一样是个愣头,谁知道竟是开窍了……”说着,就一脸的笑意,“上个月也出jing了,是个男人了。我昨儿就问说想找个什么样儿的,我好相看媳妇呀。谁知道这小子吭哧了半天,却说瞧着舞儿那丫头好……那丫头模样倒是生的好,身段是几个丫头里顶好的了。性子如何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以前在辽东的时候,见过她干活,这几个丫头干活是顶顶好的……我知道,璇姐儿我们家那小子是娶不上的。虽说我爹好歹也是侯爷,但这边府里还是看不起我那一家子,我心里都清白的很。” 这话说的,把人给逼到了死角了不是。 说起来,嫡亲的骨肉,璇姐儿配不上,难道你家这种收的养女我家孩子也配不上? 你不答应,就是当真看不起我们了。 要是放在以前,林雨桐说怼也就怼回去了。但如今……什么事都得看看人家当事人怎么想。姑太太家的孙子,腼腆的很。以前倒是在府里住过,后来偶尔来府里,也是被姑太太带着给这边请安,顺便请教请教学问的。跟金舞有没有见过,林雨桐还真说不好。但这么一个腼腆的孩子,不会主动去后院见姑娘们。这见是怎么见到的?况且,金双她们才住进来几日?以前是在外面住着的。在外面住的时候有没有见过,这就不好说了。 这边的情况,叫林雨桐看,是一万个不妥当。但叫金舞看呢,怕是未必不能从中看到许多的好处。 这边说着话,林雨桐给门口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叫她去探探金舞的态度。 直接问小姑娘不好,就找了年岁大的金双,这么那么一说。金双眉头都皱起来,“这可不是好亲事!” 可问金舞的时候,金舞红着脸,“哪有不好?姑太太家可是金家正经的亲戚。” 金双一愣:“我没说姑太太家不好,我是说……”做她们家的媳妇难。姑太太此人太强势。 金舞将从花园子里剪来的鲜花慢悠悠的插在花瓶里,小心的看着这个强势的二姐,“……那个……姑太太家富贵,光是补给姑太太的嫁妆,就不是小数目。京郊的庄子……怎么着,两个孙子,一家总得分一个吧,这就是三五百亩上好的田地。要田有田,要屋有屋……若是进了门,那婆婆好摆弄,不过是佃户出身的,还不如我呢!只要恭敬着给碗饭吃,难道还能难为我。我好歹是姓金,跟姑太太是一个姓,一个娘家……姑太太想着她将来没了,怕她的孙子们跟金家关系疏远,尤其是跟四房关系疏远……她想着靠我拉近跟咱们家这边的关系呢……又怎么会难为我?如此,我这一进门,就是当家的少奶奶,一辈子虽然不能富贵荣华,但也衣食无忧呀。话说到这里了,我也不瞒二姐说,一进京城我就寻思将来的事了。姑娘总是要嫁人的。如今在府里,在爹娘跟前,情分自然就深些。可若是将来嫁的远了,感情总是会淡的……”况且,这里面还有个远近亲疏呢。爹娘明显喜欢二姐三姐和久儿更多些,对自己和柳儿都很淡。要是自己跟她们三个一个得宠,也就不会早早的替自己谋划这些了,“姑太太家……亲戚,血脉相连,这总是远不了的吧!本来,我还想着,姑太太俩孙儿,我跟柳儿要是能做妯娌就好了,谁知道柳儿的心比我大……她想做诰命夫人!我没她的志向,我是小富即安!她为了做诰命夫人,竟是去了最苦寒的地方……打仗的男人,谁知道将来能不能活着回来……我不敢去冒险,就在天下脚下,大树底下,乘我的凉就好了。”说着,就苦笑一声,“二姐,别拦着我。这亲事是我自己谋划来了……您放心,我嫁出去,肯定能过好的!” 金双看着金舞目瞪口呆,转身之后也只说了一句:“……也是我眼瞎,竟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闹鬼我都没发现。爹娘将你们教给我,我竟是不知道,原来你们心思都比我活!” 呵呵! 挺好! 真挺好! 林雨桐见打发去的人回来了,朝着自己微微点头,便知道金舞果然是愿意的。 之前也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因此,这会子,她也只围着姑太太的大孙子各种的问,始终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但问的仔细了,叫人就觉得郑重,这是要答应的意思。 因此,她这会子点头了,说了一句:“真挺好的!” 这孩子,真挺好的! 然后才去看老太太,意思是,你要是不答应,这亲事就作罢! 别人不知道金舞的事,老太太是知道的。但老太太沉默了一瞬,还是点点头,罢了:“有心眼的总比没心眼的强!”自家闺女这一家子,除了闺女一动心眼都是歪心眼之外,还真就没个长心眼的人。一家子老实头,舞儿那丫头小心思不少,人也自私些……但这样的人容易满足,却什么样的日子都能过的好。心思活泛,偏还拉的下脸!再则,她也知道自家闺女的意思,说到底,还是想跟金家捆绑的更紧一些。之前想着把她的孙女说给这边的几个养子中的哪个,哪怕是金嗣也行。可老太太早前就给拦了,这娶媳妇跟嫁闺女还不一样。娶媳妇是得进门来的,得能当家立事过日子的。嫁闺女,图的就是个人好,不受欺负,能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嘛。在心里来回的颠了一遍,竟是好处比弊端多的一门亲事。 她点点头,“那就这么着。亲上做亲是好亲事!你们也别坐着商量了,好歹得有个媒人呀!这么坐着说这事不像话!” “听老太太的。”林雨桐一口应下来,说姑太太,“改明儿打发媒人来提亲便好。” 姑太太大概真怕林雨桐反悔,一天都不在金家多住,当天就赶回去,寻思着请媒人的事去了。 这事应下了,府里都知道,但没定下来,林雨桐总没正儿八经的说。 晚上吃饭的时候,金舞小心的打量林雨桐的表情,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她以为会问的,结果没问。吃完饭,别人都走了。只金双留下来了。 没人了,她才跪下,“爹娘,我没把妹妹们看顾好……都是我的错!” “起来!”林雨桐伸手拉她,“一人一个性情,一人一个选择,这本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我跟你们爹收了你们十一个,加上李弩,十二个。就是撞大运也不能说个个都能顺着我们的心意来。别说你们各自本来就有不同的爹娘,不同的家庭,不同的遭遇……就是一个娘生了一母同胞十二个,那也不能是个个孝顺听话的。你往世上看去,有几家不出不肖子的?” 金双固执的不起来,“娘,我知道您一直在给我相看……我都知道!可是娘,我真没想嫁人!我都想好了,娘说的善堂的事,我去办。”说着,就直接将散着的头发拢起来,一般挽起来用簪子簪住,一半那么垂着。 这是自梳的意思! 四爷皱眉:“胡闹!” 金双砰砰砰的磕头,“我知道,爹娘是担心我老了,孤单寂寞。可是娘啊……我本就是庵堂里长大,看多了世态炎凉。若说出家,这是对不住爹娘的教养。再说了,自从进了咱家门,我也知道,拜菩萨是一点用也没有的。原本,我也想着,连菩萨都解不开这样的苦噩,那人活着该怎么办呢?现在我知道……庙里的泥菩萨不行,那我就去做个活菩萨。爹娘收了我们十二个,我就想办法养活一百二十个,一千两百个……我就不信,这么多的孩子里,没有成才的,没有一个有良心的,在我老了之后不肯给我一碗饭吃。如果真没有……”她一脸温和的看着在炕角睁着懵懂的双眼朝这边看的绥姐儿,“我这不是还有绥姐儿吗?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我不怕老无所依!” 态度异常的坚决! 四爷看了桐桐一眼,然后点头。 桐桐扶这孩子起来,“爹和娘不是非得觉得你们成亲生子或者作出多大的事情就是争气就是出息……说到底,不过是想叫你们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既然你心里有决定,那就去吧!先想想怎么做,等祈福结束了,只管去着手办吧。你的婚事娘和你爹都不说什么了。不过,将来,要是遇上想嫁的人了。别掰不开面子死拧着不说……顺心就好,别人怎么看都是次要的,你可明白?” 明白! 金双这才破涕为笑,“明白的!”说着,又有些犹豫的看四爷,“爹……您还记得咱们镇子上那个齐家的小饭馆……” 记得!自然记得! 金双脸上就有了笑意,“齐家上京来了,是找了二姑爷帮着安置的。” 路六爻给安置的? 怎么说也是故人! 四爷就说:“那明儿叫琨哥儿琪哥儿跟四郎十郎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衬的,也好大把手。” 老家的人,那家的孩子又是金家的弟子。 金双就说:“爹,您说……齐家那样的配三妹妹好不好?” 这么着急? 什么意思? 金柳的事叫这些孩子心里还是不自在了? 林雨桐就皱眉:“你们要是这样,可真就伤了爹娘的心了。” “不是!”金双赶紧摆手,“其实齐家早来了……以前住在外面的时候,二姑爷还叫二姑奶奶过来问过我,叫我探探三妹妹的口风的……这不是还没顾得上,就被接进来了。这一回来,就成了正儿八经的金家小姐了……人家知道攀不起也不提了。三妹妹之前不是老在齐家饭馆吗?跟齐家的小东家,倒是熟悉的很。” 意思是,金伞不反感这亲事。 这样啊,“那也不急于一时,明儿叫琨哥儿先去看看,再把那孩子带过来给你看看。要是合适,我跟你爹不在乎这门第……” 金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才欢喜的下去了。 等人走了,四爷才说:“我对那家的孩子,还真有些印象。” 讷言,但勤奋。不多话,心思却亮。难得的是这家人……辽东眼看不稳了,家业卖了投奔来了。借着那点香火情就能在京城立足。四爷从来不会瞧不起借势的人。只要心思正,借了也就借了。 “那你的意思,这亲事能成?”林雨桐问了才又说,“那家的老东家我倒是见过,很懂分寸,知道进退的一个人。” 四爷低声道:“咱们也该有咱们自己的消息渠道。这亲事要是成,不如陪嫁一个酒楼出去……” 把收集消息的事,交给金伞去管。 不显山不漏水的,最是妥当不过。 第二天,四爷见了齐家那孩子,挺满意的。林雨桐这才去问金伞,看她对这亲事怎么看。金伞先是红了脸,“……靠手艺吃饭挣银子,我觉得挺好。靠什么都不如靠手艺傍身……走到哪也饿不死手艺人……叫我到高门大户去做少奶奶,我憋的……也受不了那个管束……” 果然是愿意的! 林雨桐这才跟她单独谈了不少,但不强迫,“……不管你能不能做,酒楼都是要给你陪嫁的……” 谁知道金伞眼睛都亮了,“娘,我能干的!我就怕自己没用……娘,您想啊,我要是成了万事通……这满京城的,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这是多了不起的事。娘,这事您别管,您跟我爹说,不要交给别人了。只管叫我做就好了……说定了!不许再改了!”一边说着,一边蹦跶的往远处跑,自打进了府之后,所有的拘谨之气都没有了。这件事的本身竟比给她定亲还要叫她欢喜! 林雨桐也不由的就笑出了声,果然,这野生野长的你就得顺着自然规律叫她在外面野着去,圈养在锦绣之地,确实不是好主意。 金双的事情林雨桐没怎么在意,只要她高兴就好。金伞的事情只能说叫她去试试,却不知道这一试,当真就成了提前布好的最高明的棋子,为金家的子子孙孙留下了一笔无可替代的无形财富。当然,这都是后话………… ※※※※※※※※※※※※※※※※※※※※ 明天见 喜欢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请大家收藏:()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更新速度最快。 232 清平岁月(62)三合一 清平岁月(62) 整个夏天的气氛,都很奇怪。 京城里隐隐的有些躁动,这种躁动来源于哪里呢? 是对现在这位高坐神坛但没有神威的帝王失去了敬畏而叫人无所适从?还是对如今边关的局势有了些许的不确定。 路六爻到现在四爷都没给安排具体的差事,现在他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想办法搜罗每日的物价,尤其是粮食的价格。 随着前方开战的消息传来,这粮食价格每日里小额度总是在向上走。所以,躁动的不是大家都皇帝怎么着了,对遥远的辽东的战事怎么着了,而且切实关系到各自的利益了,都对未来的生活能不能保障,有了些许的不确定。 天气一天一天的逐渐转凉了,这种焦躁的情绪一点都没有得到缓解。 这天早上起来,四爷第一时间就是去看窗台下的花圃,花圃边上,小丫头正在拿着洒壶洒水,没撒到的地方,土地依然是干燥的。 林雨桐没往外看都知道四爷在看什么,“这都两个月不见落雨了。” 第二茬庄稼种下去,就没再落雨。别的地方看不见,至少京畿今年的秋粮怕是要减产,要是再不下雨,只怕绝收都是有可能的。 四爷抬头看了看天,“以你的经验,近几日落雨的可能有多大?” 桐桐朝外看了看,摇摇头,“最近我一直在收集数据,不怎么乐观。也是咱们大意了!” 原本以为皇后和英姐儿都应该是先知先觉的人,盯着这两人应该就能明白大致的走向。至少,大事件应该是清楚的。那边皇后就不说了,在宫里养胎呢,可英姐儿最近一直在金家,并没有特殊的动作。 因此,林雨桐也一直以为此次哪怕是有些旱了,也应该没有大碍。 可随着四爷收集来的粮食价格浮动数据,林同意意识到,事情好像不是盯着这些疑似重生人士就靠谱的。这两人本身就特别不靠谱。她们俩关注的事情,跟自己和四爷关注点压根就不一样。 这一观察,心有点凉。今年大旱的迹象已经初露端倪了。 四爷叹气,就怕这样的。内忧外患人力可为,可这天灾,以现在的能力来说,勉强的很。你说抗旱,抗旱最直接的法子就是祈雨。 祈雨有个屁用啊! 老天不下雨,毛办法都没有。 四爷叫桐桐吃饭,“先吃吧,琨哥儿和大郎这几天怕是就要回来了。他们从南边回来,回来就知道南边的情况了。” 三天后琨哥儿和大郎到家的,同行的还有岑家送亲的,这会子都在岑家在进城新买的宅子里落脚。珅哥儿琪哥儿带着家里的人,帮着把那边安顿好,这才都回了家里。 两人回来表情都很凝重,尤其是琨哥儿,一路没有要当新郎官的欣喜,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旱!从南到北,一路越走越旱。南边好些水稻田里,都不见湿气了……” 这问题可就严重了。 怪不得根据四爷和自己的推测,应该是被北国给攻陷了城池。这要是大周刚好赶上灾年,那就好解释了。没了粮食,你能差饿兵吗? “沿路都记录下来了?”四爷管琨哥儿要记录的册子。琨哥儿随身放着,马上拿出来,“爹,现在都看朝廷的存粮到底有多少……” 所以,得拿着这个东西去找许时忠呀! “你们吃着……”四爷连饭也不迟了,直接出门,“我出去一趟。” 同样坐在饭桌上的英姐儿愣住了:“旱了?” 上辈子有这么一回事吗? 有的吧! 好似听见丫头们嘀咕,说是外面一斤细粮的价格涨了十倍不止。当时……她哪里会留心这个。不管多少银子,反正也没短了她的一口吃的。 以前觉得无关紧要,现在一想,才知道这种想法多幼稚。这真要是遇上天灾了,乱局一起,比外敌更加可怕。 她的面色微微有些泛白,她一直以为能拯救世界,现在才发现,其实,自己就是一蠢蛋。做了那么多,可能还都是无用功。 林雨桐见几个孩子面色沉重,就道:“先吃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只要积极想办法,总也是能解决的。秋粮便是欠收了,夏粮据说今年的收成还不错……” “再不错,最多也就是撑到年底。”可过了年便是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等到夏粮,又得半年。现在要关注的是:“明年前半年可怎么办?” 国内没有,就只能依靠进口。 可如今这进口,谈何容易? 四爷跟许时忠要令牌,他得查阅资料。像是哪里进贡了什么,跟哪里交好等等,这些东西都在大内书库存档了。 许时忠直接就给了,“库存的事,我心里有数。准备战事,这两年一直在这方面管的非常严格。大周上下都饿肚子,都不会叫你二哥那边饿肚子的。” 实在不行,还有杀鸡取卵那一招没用呢。 粮食这般涨价,那各大粮食商行,就不信没有存量。他们一个个的精明的跟什么似得,朝廷在备战,他们当然就在备粮。等着发这一笔横财呢。为什么之前一直涨价,朝廷置之不理。 置之不理有置之不理的道理。粮食贵了,小老百姓按照饿不死的标准吃那么点粮食只要饿不死就行。如此,粮食在粮行。只要还在,这就是老鼠给猫攒食。逼急了一个哄抬物价就能治罪,将粮食收缴了也就收缴了。因此,粮食涨价只要不过线,不逼的人饿死,朝廷是不插手的。 这些不用许时忠解释,四爷和桐桐太知道这里面的道理了。 从宫里的库里带了不少资料出来,四爷熬了三个晚上,抄录了一份资料。有了资料之后,他去找了许时忠,递给他。 许时忠翻看了一遍,诧异了看了四爷一眼,“去交至等国借粮?” 谁去? 四爷便是想去,许时忠也不会答应的。但是有个人却合适,“路六爻!” 是他! 许时忠诧异的看四爷:“你舍得?这一去千里迢迢,快也得一年多的时间才能返回。慢的话三五年也未必!你可得想好了。那是你的侄女婿,新婚这才半年的工夫吧……” 新婚这才半年工夫! 四爷回来的时候家里正高兴,因为琳姐儿怀上了,两月了。两口子被孙氏接回来住,说是怀孕早期,那边每个长辈,不放心。还是在这边把胎养稳当了好。路六爻没什么意见,在哪边也行。他在岳家常进常出的,除了晚上不在住,其他时候几乎都跟长在岳家一样。很是无所谓! 琳姐儿当然是愿意回娘家来了。在家里只她一个人,以前还有金双她们在隔壁住着能串门,现在,也就是周围人家的家眷来走一走。金家到底是跟以前不一样了,过来的人逢迎的多,平等相交的少。如今怀孕了,就有些不耐烦应付。一听说叫住回来,就可高兴了。客院里专门给他们留了院子,只管住就是了。 一家子欢欢喜喜的,四爷也没提。等到人散了,四爷单留了路六爻。 琳姐儿本来跟孙氏都准备走了,这会子脚步一顿,“我留下来跟四婶说说话。” 孙氏便知道,闺女这是打算等着女婿一起走了,她轻骂了一句‘白眼狼’,跟林雨桐笑了笑,也就先走了。 人一走,这屋里就静下来了。 琳姐儿再迟钝,也知道怕是有大事。她看看四叔,又看看四婶,再看看自己的丈夫,“我在这里……不方便说吗?” 赶上孩子怀孕的时候,你说这叫人怎么说。 四爷一边考虑着新人选,一边就道:“是有个差事,我真想着,叫六爻帮着参详参详,看派谁去合适。” 琳姐儿有些失望,还以为是给自己的丈夫找到合适的差事了呢。 路六爻倒是不急,“四叔,您说,我听着。” 四爷就把这事给说了,总结为两个词——出使!借粮! 话一说完,路六爻就明白了,四叔心里中意的人选就是自己。 这么长时间一直没安排,但这一安排——起点就这么高! 出使不是谁都有这样的资格的! 更何况是肩负着如此重任的出使。 这一去,要说凶险,那倒是不至于。除了路途上的不安全之外,去其他国家转转,也不至于说就要丢了命。不外乎是成与不成的差别。 一旦成了,自己的立下的功劳都不会低于在辽东的二伯。 这其实是个可一步顶天的捷径。可想走通这条捷径,其中的困难,也是可以预见的。要不然,这么一个差事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他从不认为自己的能耐有多大,不过是有能耐有身家的,不会去冒险罢了。 要知道,这事成了则一步登天,可若是不成,怕是要耽搁天大的事。 四爷就说:“此人,得懂机变,会处事,且心思坚定,百折不回……毕竟,这几乎是将半拉子江山这样大事压在此人的肩膀上,能不能扛的住……得看心性!” 路六爻眼睛亮的很,呼吸都粗重起来了。但脑子里清醒的很,一边是明知道困难重重,一边又更明白,这是机遇!这辈子有没有可能出人头地,能不能给自己的媳妇孩子富贵尊荣,全看能不能把握住这次的机会了。 那这……怎么能错过! 他扭头去看琳姐儿,琳姐儿在对上路六爻的眼神的时候,就什么都明白了。 四叔想叫他去,他自己也想去。 琳姐儿的手轻轻的抚在肚子上,然后看想林雨桐,“四婶……能去吗?” 林雨桐笑道:“去不去都好。若是去,这是机会。哪怕是没成,你四叔也把这事都兜着。若是不去,以后再找差事就是了。以六爻的机敏干练,在哪里都不愁出头的事。不要心里有太大的压力……” 琳姐儿的手在肚子上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我没见过灾民……但我看史书上写着,流离失所,易子而食……要是没有粮食,得死很多人……得有很多母亲没了孩子,得有更多的孩子失去母亲……双娘在城外建了善堂,善堂里如今就有几个孩子,之前我去的时候问了那孩子,那几个孩子里,就有三个只是因为家里的田地被山上下来的山洪给淹了,所以遭灾了。他们爹在路上病死了,她们娘自卖自身,给几个孩子换了点口粮,只为孩子能活下去的……”她说着,就看路六爻,“你去吧!要好好的……要争取借更多的粮食回来……这是给孩子积福的大好事……便是不成,我也信老天看的见,一定会保佑孩子平平安安……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边住着,等着你回来……有四叔四婶在家,别担心我……还有孩子会吃苦受累。” 在这里,天下人都饿死了,娘家也不会饿死自己的。 说着,不给路六爻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拉着林雨桐往内室去了,“四婶,以前就听说你这里有各色的药丸子,这会子你得多给准备点。要是有救命的方子你得叫六爻背下来……” 看着晃动着的帘子,路六爻好半晌才平复了心情,跟四爷道:“四叔,我去!” 四爷就叫丫头,“叫十郎过来!” 金石? 叫他干什么? 金石来的很快,四爷安排金石跟着路六爻,“你就是借了粮食,粮食怎么运回来?” 是了!船只! 不管是打造大船,还是改造船只,都非金石不可!他见过金石给茂哥儿做的玩件,放在水里能动的那种。那东西被贺家老爷子看见给没收了,找了好些能工巧匠,愣是没研究明白。想把船拆了吧,又明知道一旦拆了,可就装不回去了。最后还是原模原样的给送回了金家,都不许孩子玩这玩意了。 “另外,这趟差事,是密旨!”所以,没那么些繁文缛节。 路六爻心里明白的很,“……正在打仗,大周的事情不能宣扬的人尽皆知,否则,就乱了人心,这道理我明白。” 明白就去准备,“越早出发就越好。” 这瞒着,那就当真是瞒着的。路六爻走了,对外的说法是金老二那边有差遣的地方。可那边在打仗,孙氏和三爷也不放心呀。 对这两人的说辞又是:“……宫里的差事!陛下要修陵寝……” 那这绝对不能叫人知道。这秘密采买很多东西,像是珍宝之类的做陪葬,历朝历代都有这先例的。这差事跟危险不沾边,办的是皇差,还是个肥差。这两口子只有欢喜的,孙氏不止一次的跟桐桐道谢,“您看……叫她四叔跟着费心了。” 而在深宫里,作为帝王的李昭,也确实配合的演了这么一出戏,召见了康王,叫他着手修建陵寝。至于采买的事,只说交给放心的人去办了,叫他别操心。 然后再细打听……哦!金家的女婿似乎是最近不见踪影了,得!肯定是许时忠安排的。 再加上本来不见人的皇帝这会子能见人了,大家就都明白,皇帝这是跟金家示好了。 李昭呢,虽然不出宫,可这最近有没有下雨,他还是知道的。随后,又叫文氏从钦天监拿了记录来看,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许时忠又把各地的折子挑拣的一些给他看,那李昭就知道,若真是有了天灾,情况确实是不容乐观。 现在这条路,当然不是唯一的一条路。但万一成了呢?每条路不都得试试吗?至于人选,他不做评价。金家的人,许时忠过了眼的,那就算不成,也不差。朝中不是无人可用,而是要不动声色,又觉得靠得住的,好似除了这个人选,再找第二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就跟文氏叹:“这金家呀……让人是又爱又恨……”他哼哼的笑了两声,好似对之前限制活动的事丝毫也不介意,“给大皇子选妃……这人选,定下来吧。”他看着文氏,“之前听哪个长公主来说,金家的姑娘……一个自梳办了善堂,一个说是在辽东就说好的亲事,是金家在辽东的学生,出身商贾之家……还有一个是亲上做亲了……对了,往辽东还送了一个……” 言下之意,将养女这么安置,都不愿意送进宫来伺候大皇子。 文氏知道,这是在挑拨自己跟金家的关系。 她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陛下还真是冤枉人家了。收养这些孩子的时候,我还在金家。那些孩子……没一个适合进宫的。金家……不舍得孩子把命搭在里面而已……” 李昭一愣,没想到文氏会这么说。他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怨怪,“被你说的,这宫里真就成了龙潭虎穴了……动辄能要了人的命?” 文氏笑了笑,还没说话,外面的小太监端着托盘进来了,“启禀陛下,您该用药了。” 托盘上放着银碗,边上是银碟子。碗里是黑漆漆的药,散发着一阵阵扑鼻的古怪味道。那碟子里放着梅子,腌渍过的。小太监用勺子舀出来一半的药,随即的取了几粒梅子,自己喝了,这才默默的退到一边。 文氏这才亲手捧了药,递给李昭,“您啊,先喝药吧。我怎么觉得,这次的药倒是好用些。您的手比之前灵便了吧!看您写的字,倒是恢复了几分神韵。” 李昭接过去一口灌下去,文氏又把蜜饯带碟子递过去,李昭自己用手捻起来塞进嘴里,含混的‘嗯’了一声,压下那股子苦味,这才点头,“朕也十分受用。本来不甚有知觉的腿脚,现在时常有些麻麻的,木木的感觉……” “那这确实是好转了。”文氏带着几分欣喜,“药能坚持喝还是得喝的。”然后这才将话题拉回来,“长公主的孙女,我觉得就挺好。身份上匹配,那孩子的性情也合适……” 李昭叹了一声,“你要是不嫌弃,就这么着吧。” 不算是长公主的亲孙女,亲的她才舍不得呢。这是驸马的妾室生的庶子的嫡女,名义上的孙女。驸马都是依附公主的,公主府的庶子本就懦弱,这样出身的女孩,嫁给皇子是救赎。不管皇子是什么样,她都不会嫌弃。 文氏也算是为了孩子各方面都想到了。 李昭就又提醒,“但这到底是大家闺秀。皇儿那个情况,他自己不能动弹……想要留下后,很多事情非女子主动不可。大家闺秀……又是不懂风月的,这些事上必是不中用……要么,你提前安排嬷嬷好生教导,要么就得暗示长公主叫她们费心……另一面,康王虽然用大皇子侧妃的位子卖银子不靠谱,可商户家养的孩子,有那专门调|教出来的……也是清白的姑娘家,做个侧妃可能更有利于子嗣……” 他说着,瞅见文氏的表情不对,就讪笑了一下,“咱们做父母的,就得想到前面,要是皇儿一切都好,我这做父亲的,哪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文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看来陛下是经验之谈呀!” 是笑话他都不能动弹了,还能叫妃嫔有孕吧! 好容易说会子话,又不欢而散了。 李昭看着窗外,苦笑良久,现在是谁也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文氏出去,正瞧见之前试药的太监,将托盘放在地上,从腰里的荷包摸了一块什么赶紧塞到嘴里,这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她笑了笑,只做没看见。 这太监是皇后的人……皇后给李昭到底吃的什么呢? 她没兴趣知道! 大皇子要成亲,这府邸得修起来了。国库没银子,这不要紧,康王不是能用侧妃的位子卖出大价钱吗?这事叫他去办就好。 忙着这事,这才记起,琨哥儿又要娶亲了。 紧跟着就是珅哥儿。 林雨桐安排的很紧凑,中间只相隔了三天。之前跟林家通信,林家说外甥成亲,这是大事。肯定会来的!这不,人家来这一趟,就不再跑第二回了。林雨桐干脆把俩儿子的婚礼安排的紧凑了一些。 岑家那边嫁闺女,那规格可不低。陪嫁有多少,林雨桐大致是有数的。这相隔几天的文岚儿也要进门,没有陪嫁这就不好看了。 其实文岚儿不是没有陪嫁,文氏走了,东西当时是被封了。她是有陪嫁的,后来这不是又还给金家了吗?金家二房又不是没人,都在二房原原本本的放着呢。这东西按说,给文岚儿也成。 文氏想起这事,传话出来也是这个意思。当年她出嫁,因着李昭心里过意不去,给了很多的私产,都是以陪嫁的名义给的。这些东西宜安肯定不要,那就干脆直接给岚儿陪嫁就好了。 可文岚儿也不说不要,林雨桐前脚把钥匙给她,她后脚就去把这些东西直接给捐到军资筹备处了。 至于嫁妆,她说:“谁都我的情况,我原本也就是没嫁妆的人。就是陪嫁的再多,也知道是爹娘给我撑面子用的。那又何必呢?我不在乎这些,三哥也不在乎这些……咱们家里也没人因着私产的多寡就高看谁低看谁一眼……就不必为面子折腾了。” 谁知道这事怎么就传到岑家耳朵里了,那岑七娘也很有意思,除了留下陪嫁的宅子之外,其他的明面上的东西,也全都捐了。折成现银,采买粮食往辽东送。 因此,这婚事还没办,又给金家赢了一波的赞扬之声。甚至因此捐银子捐报废的铁器的迎来了一波高|潮。 贺家老太爷跟自家的孙子贺知庭道:“家里这边不必常回来……请什么安呀?请不请的我都安。常去你岳家……金家可是了不得的很!这娶媳妇都能娶进来这么两个姑娘……” 娶对媳妇,子孙能昌盛三代,这绝对不是假话。 贺知庭低声应是,就要出去。贺家老爷子又问:“知道你那个连襟去哪了吗?” “不知道!”贺知庭这么道。 贺家老爷子睁眼上下的打量孙子,然后轻笑一声,又闭上眼睛,“孙子……当真是好孙子!不知道……不知道呀……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滚蛋吧!分出去了,就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去……要是能挪个地方,找你岳父商量,给你挪个地方,宫里的娘娘和太子……你不必再管了……” 岳父早就问过自己的意思,当时他就说,你只管思量你的。你现在的差事干不久的,我便是不提,你祖父也要跟你提的。 他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皇后的怀孕叫祖父有了危机感,他这是在留后路。 贺知庭鼻子一酸,然后跪下磕头,“这次,妻舅家有人要来,岳父的意思,还是希望我去西北!若是顺利,孙儿就带着媳妇和茂哥儿走了……您老人家要保证身体……勿以孙儿为念……” 贺老爷子眼睛猛的一睁,然后哈哈的笑出声,“又想在老夫前面了。你这岳父……倒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不过,对你也确实是实诚……他叫你去做什么的,我也不问。好好做,贺家以后如何……全看你了……去吧!” 贺知庭又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慢慢的退了出去。 琼姐儿这会子并不知道可能不久之后她要离开京城,这会子正帮着操办婚礼的事。这几天林家可能就要到了,琪哥儿和大郎带着人去城外接去了,她还得再看看给林家的客房安排的怎么样了。 金家上下忙的很,但儿媳妇都把嫁妆捐出去了,这婚礼必然就没那么麻烦了。 孙氏跟姚氏在林雨桐边上嘀咕:“这婚礼的顺序都乱了吧!这一项一项的还得重新定……” 头一天要亮妆的,这一天,人家亲戚朋友是来还是不来呀! 来!借两班小戏子,前院后院各异班子,图个热闹嘛! 孙氏马上道:“别家的小戏不成,倒是顺王府和康王府的听说是极好的。上次李大人家给老太太过寿,请的就是康王府的。” 林雨桐不乐意跟那边打交道,“顺王府的能分两班子,就不打搅那边了。” 可自家不去搭理康王,康王倒是主动上门找四爷,“……不知陆家贤侄如今人在哪里?呵呵!他年轻,去采买也是四处去撞……本王这边倒是认识几个人……” 找路六爻,为的是给路六爻介绍商家,他从中应该是得利了。 路六爻的消息,不管真假,半丝都不能漏。 四爷耐心的请他坐了,“您是好意,我替六爻领了。王爷也别打听,六爻是去见了我姐夫之后就走的,至于我姐夫跟那孩子说什么了,我还真不知道。去哪里了也不甚清楚,要不,我去问问我姐夫?” 许时忠? 那不用! 康王尴尬的笑笑,“本王是好意!” 是!知道你是好意! 四爷低声道:“我那个侄女婿去哪我不甚清楚,不过我那姐夫啊,却叫我那不争气的女婿随后去西北,这是想干什么,我现在也是没弄的太明白……也不知道两件事有没有什么关系……” 康王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去西北?” 四爷垂下眼见,然后缓缓点头。 康王随意的笑笑,“许大人心里自有丘壑,我等还真就看不明白。”然后心不在焉的客套了几句,就告辞。四爷给亲自送回去,回来的时候四郎将书房都打扫干净了,嘴里还在嘀嘀咕咕的念叨什么。 四爷一听不像是茶经,“你这是叨咕什么呢?” “爹!”四郎回身嘿嘿的笑,“我得记住怎么骗人才能把人骗过^” 骗人? 你还会骗人了? 林雨桐从外面进来拍了四郎一下,这小子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怎么还学骗人了?她逗他,“怎么骗人?骗我一个试试!” 四郎嘿嘿嘿的笑,然后伸手挠头,一看就是不好意思了。 “傻笑什么呢?”林雨桐打发他,“沏茶去,娘跟你爹说个事。” 四郎应了一声就往出走,一会子端了茶进来然后又退出去。林雨桐过来是看给林家的客院,顺便问四爷能不能收各家的贺礼的时候,顺便叫各家折算成粮食的事。 “胡闹!”四爷白眼看她,“想转进来看看我就看看我,还找这么个借口。拙劣!” 谁想进来看你了? 林雨桐左右看看,耍花腔,“这不是听说康王有保媒拉纤的爱好吗?所以过来瞧瞧……” 是说把商户家的闺女说给高门大户做妾,他现在特别热衷这件事。 路六爻一走,四爷还真不知道康王干的这件事,“很频繁吗?” 林雨桐一愣,“都能传到我的耳朵里,想来不少吧。” 那就得查查了!这些商家要只是为了找靠山就罢了,要是勾连了北国,事情就大了。 林雨桐赶紧起身,“你别管,你查太打眼,我去找吴姨娘。太太昨儿才说要打发吴姨娘去庙里还愿,顺道的事。” 这风风火火的,四爷还没说完呢,人就又出去了。 才出了院子,四郎急匆匆的就追出来,“我爹说炕桌的抽屉里有个小匣子,是给您的,您回去看看喜欢不喜欢?” 小匣子? 林雨桐说了一声知道了,就先去找吴姨娘。回去见其他琐事孙氏都料理的挺好,坐下来歇歇脚,这才想起四爷说的匣子的事。 拉开抽屉,没有呀!里面只有绥姐儿在炕上玩的时候随手放的绢花呀。 她叫了屋子伺候的丫头进来,“这里有个匣子,谁见了?” 没有啊!屋子里本来就不常叫她们进的,东西更不敢随意翻动。 是个什么样的匣子? 林雨桐心说,我哪知道什么样的匣子。她摇摇头,“许是我记错了,你们先去忙吧。”就算是丢了,也不好冤枉人吧。 这个抽屉没有,她一个人把里里外外的匣子都翻了一遍,没有新匣子。现有的匣子都打开了,都是自己之前放的东西,也没人翻动过。 嗳!是自己记错了,还是四爷记错? 四爷回来,见她还在翻腾,“找什么呢?”她脑子好使的很,什么放在什么地方,记得可清了。有多久没见她这么到处找东西的模样了? 林雨桐回头看她:“找你给我的东西呀?” “我给你什么东西了?” “你不是说炕桌的抽屉里放着个匣子,是给我的吗?” “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记得,“在哪跟你说的?” 林雨桐一愣,反应过来了,“四郎?”她顿时哭笑不得,“这小子……出息了呀!真就骗我了!” 且骗成了! 四爷的表情一下子就严厉起来,叫丫头,“去叫四郎来!” 林雨桐戳他,“那是老实孩子……我叫孩子骗我试试,你别吓唬他!”好容易有了点活泛劲儿。 四爷摆手,“你别言语……老实孩子要是长歪了更麻烦,他认死理!” 学坏也是跟你学的。 多老实一孩子,跟着你才多久,都能自学成才了。 你整个就是一撒谎精! 她继续戳他:“说!你到底说了多少骗我的话!” 一肚子的火气被她一戳两戳的给戳没了:“别闹!我就问问他……他今儿到底领悟到什么了?” 怎么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得。 可四郎站在这里还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任谁看见了,都会觉得这就是一地主家的傻儿子,这会子一脸的羞愧,“娘,我错了……” 咱先不提错不错的话,林雨桐也好奇:“你来告诉娘,你觉得该咋骗人呢!” “骗人……”他老实巴交的摇头,然后笃定的道,“我不骗人……我只说实话……那匣子……” 等等……咱先不说匣子的事。不过你对骗人这个理解吧,初一听是胡说八道,可是细想想吧,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林雨桐扭脸看四爷:这孩子要是心眼不偏,好好培养,指不定才是最大的杀器! ※※※※※※※※※※※※※※※※※※※※ 明天见 喜欢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请大家收藏:()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更新速度最快。 233 清平岁月(63)三合一 清平岁月(63) 金嗣四爷怎么去教,林雨桐顾不上管了。 因为林家来人了。太远了,老人没跟着来。老大是林百岁,按说是世袭的爵位,不能来的。林雨桐一直想着,该是林千鹤来了。谁知道不是,来的是老大家的两口子,林大哥和林大嫂一起来了。 林家的信上也没说谁要来,这会子是几个小子在驿站接到人了,才赶紧打发人快马加鞭的回府报信。 四爷就道:“怕是西北有事,借着亲事的事特意来的。”他特意回来换出门的衣服,“你也换衣服……” 得亲自去迎一迎。 两人赶到城外,在路口等了半个时辰,就远远的看见一长串的马队朝这边慢慢行来。等到了近一些的地方了,果然还就是。 林百岁跟金仲威的年岁差不多,现在留了一脸的络腮胡子,很有几分威武的样子。粗糙的犹如黑塔一般的汉子,看到林雨桐和四爷的时候才露出几分笑模样。 “大哥!”林雨桐站在马上,伸着胳膊想叫他扶着下马。 林百岁却伸手搭了四爷的胳膊跳下来,然后上下打量,拍了拍四爷的胳膊,就又低头看桐桐,脸上的笑意这才盛了几分:“见到人了,也就放心了。信里说的再好,别人嘴里说的再好,不亲眼见到,祖父母和爹娘总是不能放心的。” “小弟不是见了吗?”林雨桐就笑,“都挺好的。” “他什么时候靠谱过?爹娘能放心才怪。”他说着就朝后看去,刚好马车上的帘子掀起来,一个圆脸的笑眯眯的妇人撩开帘子,“福娘!” “大嫂!”林雨桐直接往后面去,她一去,从马车上下来一串小子,琨哥儿几个被他们舅娘拉着在马车上聊家常呢,这会子可算是解放了。 林福娘出嫁的时候,这大嫂已经进门了。姑嫂二人的关系不错,林雨桐虽对人家陌生,但对林大嫂来说,这也是久别重逢了。眼圈一瞬间都红了,“爹娘不知道有多惦记,要不是实在太远,怕老人家受不住,都要跟着过来的。我瞧瞧,这次小弟倒是说对了,是跟出阁的时候没有多大的差别……都做了祖母了,瞧瞧这脸……嗯!嫩的跟当年一样。” “我瞧着大嫂也没怎么变。”林雨桐反拉了她的手,十分亲热。又问了许多娘家的事,老人家身体如何,每日用饭可香甜,一顿能用多少等等。一句赶着一句,女人久不见娘家亲人,大致都是这样的。 前面四爷却跟林百岁并排而行,多是跟林百岁介绍京城的情况。咱们现在进的是哪个城门,这条街上有什么,设什么衙门等等,都是些闲话。林百岁偶尔露出几分急切的意思,但到底是知道这是在外面不适合说话,给忍住了。 回府之后,金家又安排着接风等等的。等能单独说话了,都差不多是晚上了。林雨桐带着林大嫂去客院说话,四爷带着林百岁直接去了书房,“大哥是带着使命来的?” “西北有些不安稳。”林百岁直接扔出了这么一句。说完,见进来一个端着托盘的少年,就住嘴了。 四爷笑了笑,“这是四郎,无碍!” “大舅。”四郎腼腆的给倒了茶,跪下就磕头。 林百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倒是跟八郎是两个性子。”说着,就摘了腰上的玉佩,“拿着玩去。” 四郎笑着收了,退了出去。 退出去就守在书房的门口,哪里也不去。在里面还能看见外面的影子。 林百岁收回视线,“有人跟西北军中将领暗中联络,活动异常频繁。这次本来是叫千鹤来的,结果临行了,西北大营突然出了倒卖军粮的案子,查到了一个姓李的千户身上……西北军大都督蒋大人亲自督办,言说,一个小小的千户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必是有更深的蛀虫……得深挖……当场点了我的将,说是听说我的妹妹嫁到了侯府,跟许大人很有些瓜葛,别人前来,必不能那么快的见到许大人,那边时间不等人,就叫我来了。我当真以为是这事,跟你二哥换了都要动身了,结果半夜里蒋大人登门拜访,才说,叫我走这一趟,是迫不得已。怕是折子和信件在路上都未必安全。有人在西北军将领中活动,且非常频繁……此事非同小可,你看,能不能今晚就就见了见许大人……” 见许时忠? 行啊! 四爷喊金嗣:“四郎,去跟表小姐说一声,叫她打发丫头回去请她爹一样,只说务必今晚来一趟。” 这么托大? 林百岁愕然。 四爷就解释,“要真是有人在西北活动,知道你从西北来,那必定是盯着的。今儿才到就去见了许时忠,那这人不得警觉了。盯着许家那边的人就更多了……他来这边则不同,第一,琨哥儿和珅哥儿成亲了,他这个姑父再是位高权重,只要还认这个岳家,不来一趟都不合适。来一趟也在情理之中。第二,便是有人将大哥来的事跟他的拜访联系起来,也只会以为是他主动找你了解西北的情况。但西北的情况大哥你就全了解吗?蒋大人告诉你的事一定非常隐秘,而他拜访林家的事就更是隐秘……只要你不知道他们想瞒着的事,至于你跟许时忠谈什么……他们还真就没兴趣……” 作为许时忠了解西北的一些情况,原本也是意料当中的事。 再则,叫许家的丫头回去传话,就更家不显眼了。 林百岁默默的点头,两人又说起了别的话,不可避免的就说起了金霸,“这个八郎,当真是初出牛犊,边关数十次的小规模的摩擦,哪一仗没有他?累计的首级数都过百了,一年连跳了三级。这小子,天生就是在战场上搏命的。打起仗来从来不惜命,次次都冲在头里。别看年纪不大,可下面的人还都服他……” “年纪小,一味的莽撞蛮干。”四爷话里带着几分谦虚的意思。八郎跟家里的信从来不断,甚至是将听来的在西北发生的大小战事写在信上,附带了他的思考,同时还有这思考后依旧想不明白的,或者,他有什么更好的思路,他都会写上,然后问自己的意见。 这小子,字虽然写的不好,只能勉强算是写的字仅限于别人能认识的阶段。写信的内容也没有什么之乎者也。这也是桐桐教的。毕竟都是入门迟的孩子,不管是写还是记,只在于叫人是否看的明白。因此,满篇都是大白话。平时话是怎么说的,这信就是怎么写的。往往捎带回来的都是厚厚的一封,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重要的事要说呢。 会思考又敢于实战的人,即便没有大成,但前程也是差不了的。 说着话,那边许时忠过来就来了。他从后门出来的,进金家也是从侧门进的。一如既往的黑色大斗篷,直到书房门口才脱下。 等四郎朝里禀报,说是许大人来了,四爷才起身将门打开。 林百岁跟着起身相应,这位可是在边关闻之丧胆的大人物,他其实压根就没设想过还能见这样的人物,甚至是有些紧张的。可才到门口,就听到许时忠在逗四郎,“都说了叫姑父,也不知道你爹娘是怎么教的,跟大郎一样,许大人许大人的叫……如今你林家舅舅来了,你也叫林千户?” 四郎憨憨的,“大舅给我玉佩了!” 嘿! 许时忠哈哈一笑,顺手摘了荷包递过去,“现在能叫姑父了?” “是!”四郎接过来就笑,“您本来就是姑父!” 也没说叫也没说不叫。许时忠拍了拍四郎的脑袋,“也不知道这是真傻还是假傻。”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看见林百岁就先抱拳,“长寿兄,久仰久仰。” 林家取名取字非常直白,叫百岁字长寿。一上来就亲切的换字,不等林百岁见礼,就把了他的手臂往里面走,“本也是要过来的,偏老四叫人叫我。贺相还在我府上呢,本来说一起喝几杯,倒是被搅扰了。”说着就看四爷,“弟妹的手艺不错,尤其是上次英姐儿带回来的酱火腿,又香又糯……” 四爷就叫道:“厨下备着呢。” 本来也是要跟林百岁喝几杯的。 林百岁还没机会说话,就上了酒桌。那边许时忠当真是不急不徐,还问起了婚礼准备的情况。四爷顺口都一一的说了。 许时忠听着挺满意的,“弟妹挑的这个长媳挑的好。懂事明理,岑家果然名不虚传。”他还问四爷,“岑家有没有合适的小子,不一定得是嫡枝,只要孩子出息,旁支的都行。关键是孩子好……” 还是为了英姐儿的婚事。 四爷随口应承着,弹来弹去,谁都没说到林百岁要说的事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这话题还都在儿女婚事上面绕,林百岁就有些着急,几次给四爷使眼色。四爷叹了一声,将之前林百岁说的事给说了,然后才看林百岁,“大哥看看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情况就那么个情况,剩下的再具体的,林百岁也没有经手,上哪知道去? 他又将蒋大人在这事上前后的安排都说了,许时忠也听的特别认真,等说完了,许时忠给斟了一杯酒,“有劳长寿兄了……喝酒!喝酒!” 林百岁只能喝酒。上官是怎么考虑的没有对他说的必要,他也不问。但许时忠没要走的意思,林百岁觉得大概是人家跟自家妹夫有话说。他就告退,只说一路疲乏,不能作陪,改日一定登门请罪。 四爷叫四郎亲自将人送去客院,这才回来跟许时忠说话。 林百岁看看那书房里亮着的灯光,还有映在窗户上的人影,他一边走一边问四郎,“许大人跟你爹倒是相处和睦。” “我爹跟谁都相处和睦。”四郎这么说。 林百岁一噎,回头看了四郎一眼,这孩子还是憨憨的笑,他无奈的摇头,心里还说,这世上当真是没有不可用之人,只看怎么用了。瞧瞧,傻孩子放在这样的地方,确实是能保守秘密。回院子的时候,自家妹子还没走,姑嫂俩正你退我让。 林大嫂再那边确实是弄了个药铺,一年也不少赚。这回过来,带了分润的银子来。 林雨桐还纳闷,“我的嫂子,不是说将这些给八郎吗?” “八郎不要!”林大嫂就道,“你们这个儿子呀,可算是个人物。战场上是个小英雄,你不知道多少人上门寻我说亲……下面的人服他,这有私财的机会,也带着他一份。我听小弟说,这小子是不缺银子使的。有了钱也不吝啬,更不攒着,看谁家困难了,就把他的分给人家。平时是有钱了就请吃请喝的,没钱了跟那些兵痞子一样,啃干粮。但是,从来没有喝花酒的毛病……” “那这银子也给他存着,留着应急。”林雨桐坚决不要,“我的嫂子,你就听我的吧……” “听福娘的吧。”林百岁进去朝自家媳妇摆摆手,深深的看了林雨桐一眼,“如今的福娘不是当年的福娘了。”说了又跟林大嫂解释,“福娘这么安排必有这么安排的用意,给孩子留着吧。那小子的手面大,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到了。” 林大嫂无奈,只能留着。 林雨桐起身笑了笑,“大哥回来了,那你先歇着。” “福娘!”林百岁叫住妹妹,“你先坐。” 林雨桐又坐下,“大哥这是……跟您妹夫没喝好呀?” 林百岁叹了一声,看了自家媳妇一眼,“你去沏茶,我跟小妹说几句话。” 是在回避,也是叫在外面守着的意思。 林大嫂面色郑重了起来,起来穿了鞋去了外间,将外头的丫头都给打发了。林雨桐就笑,“没事大哥,在家里说话,只管放心。” 林百岁又是一声叹,“许大人来了,跟他说的事没个结果,我今晚上是睡不踏实了。西北对京里的贵人来说,那就是个偏远的小地方。但是福娘啊,对咱们林家来说,那是咱的家。世世代代的,咱林家都在那里……” “大哥!”林雨桐哭笑不得,“您有什么疑问,只管问您妹夫,他还能瞒着你?有什么需要打听的,需要活动的,你只管说。您这干嘛,叫我吹枕边风呀?” 胡说! 林百岁看了林雨桐一眼,“你不是当年的你了!嫁到京城了也都有小二十年了,这也难怪。小弟回去就跟我说了不少,这次一进侯府,这府里府外,你说了就算。你也别忘了,八郎就在西北,你如今什么模样,从八郎的言谈里我也知道了一二。因此,我不拿你当一般的妇道人家。不是信不过妹夫,是先叫你参详参详。” 林雨桐微微皱眉:“在大哥看来,事情严重到这种程度了?” “若是错一点,一家子性命难保!”林百岁就道,“这还不算严重?” “那您说,我听着。”林雨桐的面色郑重起来,只看着林百岁。 林百岁多看了林雨桐两眼,才把在西北的说了,“倒卖军粮,这不稀奇,自来就没断过。只要有军队以来,这吃空饷,倒霉军资,这压根就断绝不了。而且,牵扯进去的千户,其实跟蒋大人还有些瓜葛……” 林雨桐就道:“咱们兄妹说话,不用遮掩。您想说的是,这位千户是蒋大人的亲信之人。亲信参与倒卖军粮,以前就一直存在,也就是他本身之前就从这里面受益。如今自爆其短,又自断臂膀,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连他都无法掌控的事了。” 林百岁眼里闪过一丝赞赏,跟别人说话,不能说的这么明白。但只要知道西北情况的,他这么一说,这内里的关系和暗含的意思就都说明了。他知道这个妹妹现在可不是等闲之辈,却也没想到,他成长成这般模样。可见,站的高度不一样的,环境变的不一样了,人确实是会变的不一样的。 他沉吟道:“这是我心里的第一怕。第二怕,西北军的都督,竟然给京里送消息,还得这么蜿蜒辗转的借着我的手借着金家的这个时机……那这背后的坑得多深……这要是消息稍微滞后一点,被坑死在战场上倒是好了,还能给你侄儿留下世袭的位子。就怕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被牵扯到其他的事里面去。那可就真是死的太冤枉了。我这心,一路都是提着的。” 是!消息的不对等,会叫林百岁越想越怕。 尤其是他这一出门,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越发的就不安稳了。 林雨桐摆摆手,“这里面的事……说复杂也复杂,说不复杂也不复杂……您想啊,有人在西北军中,活动那么频繁之后,蒋都督才知道,且用这样的法子来送消息……那你以为蒋都督能坐在都督那个位子真就等闲之辈,下面出了那么大的事,他真不知道?可要是他知道,他为什么要现在才发难,且用了这般看似曲折的法子传递消息?” 林百岁一愣,这话还真把他给问住了。 林雨桐就笑,“这位蒋都督啊,是一等一的奸猾之人。” 林百岁白了她一眼,“慎言!这样的人物,岂能这般褒贬?” 林雨桐收了笑,“大哥,事实就是那么一码事。谁的人四下在军中活动,他却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想想,军中都是许时忠的势力……他牧守一方,若不是许时忠的人早就被换了……谁敢在许时忠的眼睛里揉沙子……满大周朝你数一数,能有谁?” 林百岁面色大变,蹭一下站起来:“是陛……” 话没说话,他立马住嘴。依照自家小妹的意思,这分明就是陛下和权臣之间的博弈。 “可蒋都督明明就是许大人的人!”林百岁就道,“他就不怕……” “怕什么?”林雨桐就笑,“所以我说此人奸猾!他是不肯将事情做绝了。自来权臣得善终者少,迟早会被清算的,到了他这个份上,难道不给自己留条退路?于是,他一方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对方活动,一方面又瞅准了时机,在情势尚可控的时候来了这么一下,自断臂膀,甚至是把心腹都要搭进去做这么一场戏。这一方面,是告诉许时忠,我被亲信的人骗了,一时大意,不是我有意的。一方面又做好了准备,他把他这些短处自爆给许时忠看。便是许时忠要治罪于他,他也不过是一个失察之罪。身家性命安然无虞!况且,你进京秘密见许时忠,肩负告密的重要使命,那就说明,那位陛下并不知道蒋都督已经告密了……” “于是,他便能两头卖好!”林百岁好似有点明白了,“若是许时忠赢,他就是历经艰险也要为许时忠传递消息的忠心之人。要是陛下赢了,他就是那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意装糊涂的都督,一样能得了好感。便是这件事走漏了消息,他也可以一推六二五,只说这事是我自己的行为,跟他并无干系……毕竟,他夜访林家的事,并无人知晓。” 这么算了一遍,其实我还是掉别人坑里了。 林雨桐点头,大致就是这么一码事。 林百岁苦笑,“怪不得刚才那郎舅俩只说家事,半点不谈这事呢。原来两人都心知肚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肯定的! 你以为许时忠能有这样的位子那是白来的。没点看人看事的眼力见,早被人生吞活剥了。 林百岁带着几分怅然,“……以后的路,林家要怎么走……” “我的大哥,金家如今的地位,没人会跑到您面前问您是向着许时忠还是向着陛下,林家只要安守本分,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便可。”说着,林雨桐就起身,“您放心,没人敢拿您填坑去。另外……这次你们走的时候,琼姐儿两口子会跟着你和大嫂一起走。知庭那孩子,是个内秀的孩子,大哥若是有拿不准的事,可跟知庭商量……不过,只要金家不倒,林家便无碍。” 林百岁看她:“之前发配辽东,家里人差点没吓死……” “不会了!”林雨桐笃定的道,“您放心,只要我和你妹夫活着,就万万不会叫覆辙重蹈。不早了,早歇着吧。” 林百岁叫住要转身的妹妹,“这里面可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林雨桐没否认,“没说是因为您不必知道。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不是好事。” 林百岁嘴角动动,到底没有再问,“回去吧!得闲了咱们兄妹再说话吧。” 等林雨桐走了,林大嫂才进去,见林百岁怔怔的就过去,“怎么了?兄妹俩这是说什么呢?” 林百岁摇摇头:“只是觉得……福娘不像是福娘了。刚才说话的时候,我几乎觉得这就是一个陌生人……哪怕顶着福娘的脸,我还是觉得不像是我妹妹。” “不是是谁,手腕内侧的小红痣我都看见了,还在原来的地方。”林大嫂只是叹气,“你想啊,当年在家里,娇惯着。嫁出来的时候才十四岁。十四岁,才算是刚刚懂点事的年纪。所有的不懂事的年纪都在娘家,所有懂事的年纪都是在婆家。她不是变的不像了,是长大了。你当这侯府的媳妇是那么好当的?早年她就不诉苦,如今熬出来了,难道还跟你这大哥再说说苦楚?叫我说,小妹是个有福气的。不说旁的,只说妹夫,这些年可就妹妹一个,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她嫁过来不大,妹夫也小,两人是夫妻,可也算是青梅竹马。情分不一样。于女人而言,这就是福气。” 嗐!我说的不是这个。 可说的是哪个,跟自家这婆娘是说不明白的。他也确实是累了,只道:“早点睡吧,金家有长辈,不能起的太晚。” 林雨桐去书房的时候,四爷跟许时忠还在里面坐着呢。 四郎在外面守着,见林雨桐来了并没有出声。娘俩站在外面静静的听里面的动静。 许时忠在问四爷:“……你觉得这事他能叫谁去办?康王?” 四爷摇摇头,“康王作兴起来才没多少日子。” 是啊!这事是谁办的呢? 许时忠看四爷,“我知道你猜出来了……” 四爷斟了一杯酒递过去,“除了贺相也没人了。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就像是你现在已经安排明年要参加恩科的举子一样,他想给掺沙子,你想给他掺沙子……” 大面上的团结背后,必然还是有争斗的。这太正常了! 许时忠点头,“所以,你叫你女婿去西北……这一步棋走的好……” 顺利的推了贺相一把,但同时又何尝不是敲打。暗子放在明处,局面会在贺知庭前往西北之后,重新达到一个平衡。许时忠叹气,“朝中再无第二人能通观全局,且能想你这样料定先机并做好安排的。” “过奖了!”四爷将酒壶收了,“这也喝了不少了。就这么着吧!另外,之前给您送的消息,康王在京城的动静……得查查,可有结果了?” 这事啊,“还真就有些不妥当。那些送到各府的女子,背后都有卢家商行的影子。这个商行,做的还就是南北的生意。跟北国的一半以上生意跟这个商行有瓜葛。” 哦!这就有意思了。 北国呀! 四爷点头,就不再提了,这事许时忠必是要查下去的。这卢家被许时忠闻出味儿来了,倒霉就在眼前。 果然,在琨哥儿婚礼的前一天,卢家商行被查抄了,人都被拿住了。随后,许时忠送了个消息过去:之前去辽东的钦差里,有北国的人。 林雨桐面色一变,“算着日子,金柳该到辽东了。” 可却没有来信!金仲威叫人给侄儿送贺礼,信上对此事也只字未提。 四爷算了日子,金柳被送走之后,他给金仲威送了信。他人可能在督战,收信可能没那么及时。等看到信再回信……“再等等,咱们专门说了金柳的事,以老二的性子,必是会回信的。等着他的回信再定。” 这事只两人知道,对哪个孩子都没多提一句。 家里欢天喜地的准备迎接新妇,文岚儿提前被金双接到城外去了,她从那边发嫁。 林雨桐抱着绥姐儿安排下面的事,绥姐儿睁着眼睛好奇的看着。林雨桐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亲爹再娶妻,在好些人看来,绥姐儿可怜了。这有了后娘,怕是就有了后爹。祖父祖母再疼爱,到底是个没娘的孩子。林雨桐最怕孩子在这事上受伤。这孩子现在回叫人了,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敢教孩子叫娘。 她叫了乳娘到跟前,这是从辽东就跟回来了,“这几天忙乱,你看着孩子。谁要敢胡嚼舌根子,你只管告诉我,这家里是容不得这样的人的。护住绥姐儿,不光是叫她吃的好睡的好,还得叫她高兴叫她顺心,不能因着新人进门,叫孩子受委屈……” 乳娘是个质朴的妇人,那么大点的孩子吃她的奶喂这么大的,除了自己没生,说句逾矩的话,跟自家的孩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她也舍不得孩子受委屈呢。这会子主家一嘱咐,就更有主心骨了,“四奶奶您放心,她就是我的命。谁敢胡嚼,我就撕了他。” 绥姐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指着挂在院子里海棠树上的小灯笼,伸着手要,“摘……拿……拿……祖母……拿……” 好!咱们去拿。 她抱着绥姐儿去摘灯,将她举得高高的,这孩子也胆大,咯咯咯的笑个不住。 琨哥儿远远的就听见闺女的笑声,嘴角不由的就噙了笑意。绥姐儿‘站’的高,看见她爹穿过花墙进来,便手舞足蹈起来,“爹……爹爹……” 琨哥儿小跑了进去一把接过去了,“你可慢点,再闪到祖母的腰。”又说林雨桐,“娘,您也真是。叫丫头们举着吧,您垫垫这丫头的斤两,不沉呀?” 沉什么? “现在不多抱抱,等大了想抱也抱不动了。”林雨桐就说,“我还想抱着你举高高呢,我举得东吗?” 这话说的把琨哥儿给臊的,院里院外的都跟着笑。 “娘!”琨哥儿少年老成的脸涨的通红。 “不说了不说了!”林雨桐甩了甩胳膊,“前面不忙呀,你跑后头干嘛呀?” “别人都忙,就只我闲着。”琨哥儿低头看怀里的孩子,“突然……就想过来看看孩子。有时候想想,也不知道再娶对不对。其实,要是不娶,只我带着绥姐儿,难道不好?” 也好! 这属于婚前恐惧症吧!早前跟白氏的婚姻,也是带着期待的。可不想以那样的姿态结束,心里阴影不是说去就去掉的。 林雨桐拉着她去园子里,等周围没人了才跟他说话,“这是最后一次容许你露出这种彷徨的姿态。等新人一进门,你再不许彷徨。你的彷徨,就是对别人最大的伤害。你去了江南一趟,来回也有好几个月,别的时候罢了,这来回的路上,在一条船上,必是跟七娘有单独相处的机会的。听其言观其行,你觉得这个姑娘怎么样?你啊……虽然替孩子多思多量是好的,但也不能太杞人忧天。明白吗?” 琨哥儿点头,“我爹也说,遇上一个心眼正心眼好的媳妇,对孩子许是另一种福气。” 林雨桐一愣,随即一笑:四爷说的是自己对莫雅琪弘昀他们…… 是啊!过了这么久了,仿佛那才是自己的来处一般。别的都淡忘了,只那一辈子记的那般的清晰,桩桩件件的都犹如昨日。 要娶儿媳妇了,第二天,林雨桐特意换了一身庄重的红,首饰也只捡了厚重的戴。好似只有如此,才能有做婆婆的威严一般。 这一天,里里外外的忙的都是别人。做爹娘的,今儿的主要作用就是坐在高堂的位置上,等着新人跪拜。 新人按照吉时跨进了大门,然后新娘子被新郎官用大红绸牵着,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行大礼,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等新人入了洞房,外面就开了宴席。林雨桐招呼这边的女眷,四爷进去了。 林雨桐正被那些妇人奶奶们灌酒,就见英姐儿急匆匆的朝这边来。她连着喝了三杯,告罪之后,就迎着英姐儿去了。在外面不好说话,她携了英姐儿的手,“幸亏遇上你了,两杯酒下去,还真有些晕……”一边说着,一边笑,拉着英姐儿往出走,“扶舅母去更衣……” 后面就传来那些夫人奶奶的笑声。 英姐儿朝那些人含笑致意,然后扶着林雨桐就走。到了后院背人的地方,英姐儿左右看看,才附在林雨桐的耳边道:“……我爹那边接到消息,之前派出辽东的人不知去向了……” 不知去向? 是带着金柳走的那一拨人吗? 英姐儿点头:“是那一拨人!” 消失了? 好好的不可能消失了! 英姐儿低声道:“我听我爹的意思是说,好似被认绕道带去了北国。那里面有潜藏在我家的探子,估计手里有什么情报……” 不!林雨桐不光担心这个!还担心李弩! 李弩是被金仲威派去北国的,如果金柳也被带去了北国,她认出李弩且叫破了身份怎么办? 这是会要命的大事! ※※※※※※※※※※※※※※※※※※※※ 明天见。以前用过‘一推六二五’这个词,但因为这个词被读者留言刷屏给我提意见,叫我别自己创造词。之前我没解释,现在又碰上了我解释一句,这不是我自创的。不明白它什么意思的可以问一下度娘,她知道。谢谢。 喜欢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请大家收藏:()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更新速度最快。 234 清平岁月(64)三合一 清平岁月(64) 八九月,北国的冬天便已经到了。仿佛一夜之间,草木那浓烈的绿被苦霜打了之后,就慢慢的枯萎了。 然后枯黄,这枯黄之色还没看几日,一场大雪下来,那一望无际的都是白茫茫的。没有方向,不知道会通向哪里。 金柳瑟缩的猫在帐篷里,她在这里被关了多少天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亲眼看见所谓的亲使被人斩杀,然后焚烧……她没死……不是因为她有多重要,而是因为北国的人没有杀女人的惯例。女人就意味着生孩子,就意味着人口繁衍。 她自小在辽东长大,怎么会不知道北国鞑子的习俗。 死不了,那就得乖巧的活着。 这个亲使团里,有一位看起来异常文弱的大人,她以为他是好人,因为在一路上,他最照佛她。却没想到,一夜之间,隐了外地来劫杀他们的,也是他。 她的丫头,一个十三岁的傻丫头,被这些畜生糟|蹋之后一头撞死了。 她……因为这个文弱的大人,她幸免于难。但她知道,这只是因为她是金家的养女,金家在大周代表着不一样的意义。更因为金家的二老爷是大都督。 这些日子,她就在想。这些人关着他是要做什么?他们说的话她听不懂,但他们看向她别有意味的眼神,她看的分明。她知道,要是不想办法,她迟早就成为这些人的玩物。 在京城,甚至在辽东,比她秀美的姑娘多的是。但在北国,北国的女子大周的女子还是不一样的。许是贵人家的女子更漂亮,收拾的干净利落,当然是漂亮美貌的。但是在这里,她见了两个北国的女子,应该是女奴吧。贴着穿着的布衣早已经看不清楚颜色了,外面穿着羊皮的袄裙,长毛的一面在里侧,光面朝外。因着要准备饭食,要做杂事,因此,那光面上都糊上了一层厚厚的污垢。 她之前还单纯的以为,受苦难的应该能同情受苦难的。她曾试图在对方送饭的时候跟对方套近乎,却没想到,这些女人比外面那些男人瞧着还恶。她们背着那些男人抽她,打她。在她们眼里,汉人的女奴还不如她们高贵。 于是,当天晚上,她想法子‘自杀’,然后又弄出点动静来,结果当然是被男人们发现了。那个文弱的她就叫不上姓名的大人看了她脸上的伤,出去之后就跟外面的大胡子将军吵嚷了起来。结果是那两个女奴被脱了衣服冻了一晚上,生死由命。 可能真是适应了这天气,那么冷的天,就拿了绑在柱子上,竟然没冻死,也没被狼叼了去。第二天被抬到屋里,躺了三天之后,就又起来做饭收拾了。 命可真硬啊! 从此之后,这两人跟她算是结仇了,每次送来的饭上面都结着一层厚厚的板油,这是故意放冷之后送来的。 呵!之前在经常,听跟璇姐儿交好的那些个姑娘说北国的女人。说她们的粗暴但没有心眼……这话可未必对!女人跟女人其实是一样的,差别不大。这小手段用起来,半斤八两,差不多呀。 今儿又是这样,羊腿肉上厚厚的一层油,凝固着,端来的盘子像是在火上熏过的,脏兮兮的不成个样子。 她淡定的拿起来,往嘴里塞。有吃的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那些在文定山,在京城的锦绣日子得叫它一点一点的淡去,得记着那从小就开始的忍饥挨饿的日子,然后就会觉得现在有个还算的上是暖和的地方呆着,每顿饭有肉有奶……这算是不错的日子吧。 想起跟野狗抢吃的的日子,这口里让人恶心的肉一下子就变的香甜起来。 她吃的并不艰难,但她知道,这俩女奴喜欢看她被为难后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因此,她一边艰难的下咽,一边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眼泪是真的,她真的后悔了。如果不是自己想要的太多,此刻,她应该还在京城的侯府,做着金家的小姐。等着爹娘给他找个稳妥的人家,然后带着丰厚的嫁妆过衣食无忧的日子。她不知道,只是这一念之差,这命运便又翻转回来。甚至比之前更要悲惨。 夜里躺在四处漏风的帐篷里,蜷缩在兽皮中间,听着狼嚎生,听着像是什么野兽在扒拉帐篷的声音,她颤抖着。紧跟着又觉得不对……这里是营地,要是有野兽早被发现了。外面有值岗的,还点着一圈的篝火,什么动物敢过来。 她瞧瞧的起身,爬在地上,帐篷下面还是能挑起一点缝隙的。结果看见两只脚,裹着羊皮的脚。 又是那个女奴,她们在吓唬她! 再用老办法?弄不死她们自己还得接茬受罪。 她退回兽皮窝里,以前出去讨过饭,那有些人就喜欢看她们抢了吃的然后狼吞虎咽的样儿。而这俩女奴,跟那些人的心态其实是一样的,就是希望看到她崩溃。 崩溃吗? 她躺在被子里,笑了。 半晌之后,先是低低的饮泣,然后是呜呜咽咽的哭……她听的见,她哭了,哭出声了,然后外面的响动就消失了。 她自己哭到后半夜才睡下的。她以为,睁开眼就能看见那俩女奴幸灾乐祸的脸,却没想到,才睁开眼,就看到了坐在帐篷里的那位文弱的大人。 她蹭一下坐起来,习惯的先用兽皮将自己护起来,然后戒备的看着他。 “六姑娘,别怕。”他温和的笑笑,“我以前在许家做书吏,说起来,都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 金柳心里冷笑,她怯怯的看他:“你是……姑父家的人?那你也是被挟持的?他们这些人想干什么?什么时候才能送我回家……” “回家?”这位大人笑了笑,“六姑娘是指哪里的家?京城的侯府,文定山的老宅还是……” “自然是大都督府!”金柳便道,“二伯父给我相看了亲事,我是过去待嫁的……” “六姑娘!”这人收敛了一些笑意,“六姑娘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 金柳脸上露出几分愕然来,“大人知道什么?” “知道你是因为惹了金家的厌恶,这才被驱逐去侯府的。”他浅笑着,“侯门闺秀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你该恨的人是谁。” 金柳摇头,“碰上这些野蛮人,我不该恨他们,反倒应该恨别人不成?” “当然!若不是金家人太绝情,你又怎么会沦落至此。”他盯着她的眼睛,试探着问。 金柳垂下眼睑,良久才道:“……你要这么说……也有些道理……可是我除了金家也没地方去……家总是要回的……” “回当然是要送你回去的!”这人笃定的道。 金柳的心揪起来,好容易将自己绑了,却要放了自己?呵呵!以前饿狠了出去讨饭的时候,因着自己长的弱,正不过别的。就有老乞丐把他自己千辛万苦抢来的吃的给了自己。自己当时也以为那是好心,碰上了好人……可结果呢,那老东西想占自己的便宜。 见过人心的恶,她心里一点都不意外此人别有目的,正因为知道爹娘那样的人难得,所以,哪怕是心里有再多的想头,也不曾否认过爹娘的恩情。 她心里警惕的很,可面上却迸发出惊喜来:“真的吗?能回去吗?” “能回去!”这人看着她,“不过,送你回去,你得帮我做件事。” “只要能送我回去,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她激动的站起来,身上全然都没有了防备,恨不能冲过去一把拉住这人的架势。 “光回去没用。六姑娘……被人舍弃一次,你难道还想再把这辈子交到别人手上?”他的话里带着几分蛊惑,“想要荣华富贵,这有什么错。可寄托在别人身上终究是缥缈。金家说是你的家人,但其实你知道,他们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人啊,只要能做自己的主了,富贵金钱都有了,才是最好的。” 金柳心里便有些明白了,她是想叫自己为他做事。 此人是潜藏在大周的奸细,在许家一直知道了不少事。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被他知道了,所以他要回北国?还是他在路上露了马脚,被使团里的人给发现了,所以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她脑袋乱成一团,没有结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做。 这会子就想着,不管他说什么,叫自己答应什么,自己都得先应着,只要能回去。 她一脸真诚的点头:“……大人说的有道理……我以后都听大人的。请大人千万先送我回去,在这里太害怕了,那两个女奴欺负我,我吃不好,睡不少……这里还有野兽,到处都是野兽……我不要在这里呆了,一天也不要多呆……大人,只要能送我回去,什么都好……” 说着,她噗通一下就跪下了:“您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六姑娘,我就是一个要饭的。金家我是又叫爹又叫娘的,可我叫过的爹娘……别说爹娘,就是叫爷爷叫祖宗的都大有人在,只要给我饱饭吃,只要给我好日子过,叫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人就一把扭住她的下巴,“当真听话?” 是!听话!当真听话! 她笃定的点头,“只要能回去,我就听话。” “叫你找金仲威,窃取军机地图,然后伺机下毒呢?”他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也会听话!” 金柳下意识的瑟缩,“……我……我……” 原来他们是想要这个!她浑身都开始发抖了,这就是一条必死的路。真替这些人做成了,难道我就能活了?便是抱着金元宝,没有人庇护的女人,就能安心的过富贵日子? 要是以前的金柳,她会信这话。但是这一年的时间,在金家不是白呆的。她听到的故事,学到的道理,都知道,这条路会死,且会死的很惨。便是死后,那也是挫骨扬灰的下场。 她得答应下来,只有答应下来回去了找到二老爷,才能告诉他这些。 这人却问:“怎么?不敢了?” “我……没有不敢……”金柳克制住害怕,“我就是想知道,我能得到什么?我不要那虚的,我要就要实实在在的东西……” 这人神情就放松了两分,“还算是识时务。放心,不用害怕,必然是能给你做好万全的安排的。你可知道康王?” 嗯!当然知道。 “康王跟我们很有些瓜葛,金子给你两千两,然后叫你做康王妃的侄女,改头换面嫁到西南官宦人家……从此做一辈子富贵奶奶,此生不进京城,不会跟金家人碰面,岂不是好?” 竟是连自己顾虑的女人没有庇护这一条都想到了。 她缓缓的点头:“好!我听你的。什么时候走?” 这人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你且等着就是了。至于欺负你的那两个女奴,你会看到她们的下场的……” 金柳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以为又会冻那两个女人半晚上,谁知道紧跟着就听见外面乱了起来。她掀开帘子朝外看去,就见那俩女奴惊恐的朝远处跑,可紧跟着,是几个嬉笑着的北国人骑在马上,笑看着那两条不知道是狼还是狗的牲畜追着那俩女奴而去。她亲眼看着那牲畜扑上去,然后一口就咬断了女奴的脖子……再然后,撕咬着扯下半拉子脸来……这一幕的冲击再一次刷新的了她的认识。以前,她见的最多是坏人,他们会欺辱人,会嘲笑人,会瞧不起人,但从没见过真正的恶人。 这些人就是恶人!是魔鬼! 她是带着这样的恐惧晕过去的。 等再次醒来,她的边上好像是篝火,带着暖烘烘的气浪。她睁开眼睛,五感才又回来了。这帐篷里带着嘈杂声,腥臭味……还要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的古怪气味。 她蹭的一下坐起来。然后帐篷里就安静下来了,她刚抬头,眼前就出现了一双半旧的靴子,那是好大的一双脚。她扬起头来,看到了满脸络腮胡子的将军,他满嘴喷着酒气,手里拎着酒囊,半蹲下来,上下的打量她,这才用蹩脚的汉话道:“听说你肯听话?” 金柳朝后缩了一下,“是!我听话。” “可我不信!”络腮胡恶劣的笑着,眼里带着几分兴味。 金柳举起右手,“我发誓!我可以发毒誓!若是我不听话,叫我的亲生父母死无葬身之地,来生去做猪做狗做羊做畜生……永生永世不得为人……” 络腮胡哈哈一笑,“好聪明的姑娘。”他回头去看文弱大人,“她以为我是莽夫,以为我听不懂汉话里的弯弯绕……你听见了吗?她用她的亲生父母赌咒……好狠的心肠!”说着,就看金柳,“我知道你恨你的生身父母,所以,你这誓言就说明,你并不那么真心。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小姑娘!你换成你养父母……发个重誓我听听……” 金柳白了脸,紧咬牙关,再不开口。 络腮胡一巴掌拍过去,紧跟着就是一脚,她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呻|吟声都几不可闻。他还要抬脚,文弱大人一把拉住了,“别动粗!她若连这点恩义也没有,这个人就更不得用了。原本我也只觉得这人用一用就好,但是现在……我倒是觉得,她的身上长出了几分骨气来。你别打坏了她!任何人都有底线,不是非叫她越过底线才能用的。” 劝完了这边,又去劝那边,他蹲下来看金柳,“听话的意思你得明白。那就是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去做什么,不能犹豫,不能迟疑。你只能去执行!懂了吗?若是还不懂,之前那俩女奴就是你的下场!” 是!那也是杀鸡给猴看的。 金柳一张嘴就有血沫子冒出来,她艰难的咽下去:“除了这件事,别的都行。” 这人还没说话,就被络腮胡拎到一边,“别的都行?” 金柳睁着眼睛,眼睛里凉凉的,就跟她当年咬死抢食的恶狗一样,“是!别的都行!” 络腮胡轻笑一声:“现在起来。” 金柳没说话,缓缓的站起来。退无可退,害怕也于事无补。她站起来,晃悠了两下,到底是自己站了起来。 “衣服脱了!”络腮胡盯着她,这么说到。这话以落,周围一片嬉笑之声。 金柳的手攥紧,然后慢慢松开,垂下眼睑,却又昂起了头,挺直了腰杆,结了身上的衣服扣子,一点一点的,脱了下去。 “再脱!”络腮胡冷着脸盯着她,眼睛很不能从她身上一点一点刮一遍。 金柳没有犹豫,将所有的衣物都脱了下来。周围的人起哄着,都往这边凑。 络腮胡三两步凑过去,一把将她摁在地上,边上起哄的人就更多了。文弱大人一把拉住,“够了!此女羞辱不得!” 络腮胡一把将他甩开,“叫女人忠心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将她变成你的女人……” “她的意义比你想象的要大的多……”文弱大人瞪着络腮胡,“见了大王,您的表现我会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他……你的急色会坏了大事……” 络腮胡喘着粗气,只狠狠的拧了金柳两把这才起身,将衣裳仍在金柳身上,话却是对那位大人说的,“姑且听你一次!” 金柳胡乱的套着衣服,然后从围观的那些汉子中挤了出去,忍着他们在她身上揩油的猥|琐动作。冲出去就靠在帐篷外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泪瞬间滚落下来。大口的冷气叫人瞬间清醒过来,再看在外面值岗的人一个个那如狼一般的眼神。她知道,躲的了这次,躲不了下次。她得逃!得想办法逃走! 她站起身来,慢慢的整理身上的衣服。当手摸到脖子上的时候,她愣住了。她脖子上的挂坠是早前十郎送的,这是他自己做的,里面是中空的,里面能藏点东西。当时出京城的时候,久儿给了自己一点防身的药,璇姐儿给了自己一刻珠子。那珠子是一颗不小的东珠,原是英姐儿送给璇姐儿的。她曾经特别喜欢,只恨不能自己也有。在出京的时候,璇姐儿叫丫头给了自己。因着太贵重了,她把这珠子藏在了木牌里面。 如今,这就是救自己的东西。这珠子只要去当铺当了,自己就有银子了。 心里拿定了主意,就起身去了那俩女奴平常做饭的地方。她们会什么做饭,除了烤就是烤!用锅最多就是烧热水的,这还是考虑到有那么一位疑似汉人的大人,特意准备的。 半只羊,清炖羊汤,可以除了盐不放任何调料炖出美味来。这菜娘教给二姐过,每次,她都守在灶台前烧火,因此,她会做。 小火慢炖,一个时辰后,到处都飘着难以言喻的香味。 这天晚上,营地上所有的人,都能分一囊的羊肉汤,一块炖的极烂的羊肉。 她只乖顺的站在角落里,看着男人们吃这美味。没有人防备她,因为她的衣服曾当众脱下,她身上连个尖锐的东西都没有,因此,她是无害的。不会有能力伤害到任何人的! 羊肉吃了,汤也喝了,看着也没怎么样。 金柳有些焦急,难道久儿给的药不好用? 心里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就听到此起彼伏的鼾声。这些人,凡是吃过肉的人喝过汤的人,都睡了。她小心的摇摇这个,晃一晃那个,都没有反应。 成了! 得跑了! 她撒丫子就往出跑,跑出百米了,她突然站住脚:这药能撑多久?若是撑不了多久这些人醒了,肯定会追上自己的? 怎么办? 她犹豫了片刻,眼神就当真冰凉了起来。她脚下生风的又朝后走,从睡着的值岗的人身上,抽了他的大刀,然后避着眼睛,跟劈柴一样,咬牙狠狠的照着这人的脖子砍了下去。 然后一个两个三个……外面完了就是里面。她的胳膊渐渐的失去了知觉,可是之前的那些羞辱,却在一次次鲜血迸发中得到了洗涤。 是!这些人死光了,死光了就没人知道我这些不光彩的经历了! 到了最后,对着文弱大人,他犹豫了一下,因为她感觉的到,他并没有完全昏睡过去。是了!此人不爱吃羊肉,吃的最少,喝的也最好。 她的刀举起来,就听见他说:“……别……别杀……自己人……我是……替陛下出使北国的……我是陛下的人……我怀里有密函……” 陛下的人? 她的刀有一瞬间的犹豫,但只这一瞬,“我听我娘给我讲三国……鲁肃劝孙权说,‘今肃可迎操耳,如将军,不可也。将军迎操,欲安所归?’如今,二伯父为大周死守关卡,陛下派你去出使,所谓何来?” 这大人一听,愣了一下,满眼复杂,“若知道……金家连舍弃掉的养女都有见识,我都该找许大人上门求娶的!姑娘身上的气节……某钦佩……万分!” 气节? 金柳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她一边流泪一边笑,“我……身上到底是长出骨头来了……”这么说着,就放下刀,然后捡起一个囊,里面的羊肉汤已经凉了,她拔开撒子,摁住这位大人的脖子,给他灌了进去,“我不杀你!你是大周人!你要是能活下来……是你的运气,你要是死了……别怪我心狠!你也不要想着去北国出使了……这事我会将消息传递回京城,你管你们谋划什么……都是痴心妄想!” 这人迷迷糊糊的,脑子还存了两分理智。他听见她跟泄愤似的,对着那位将军连砍了十数刀,头应该砍下来了。他能听见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而且,血腥味浓烈的几乎叫人闭过气去。 他眼睛模模糊糊的,看见她在翻检尸身,像是找什么东西。最后,又跑到自己跟前,将自己身上的所有的东西,都搜刮了干净。那封密函,她藏在了什么地方,他也看不轻了。不过,最后的记忆是,她打开羊皮卷,在上面仔细的看。 他想说,那是舆图,不是谁都能看懂的。给我解药,我能给你指路。 但是很快,他知道他错了。就见这姑娘笨拙的用手指在舆图上量着,这是在估算距离! 竟是看的懂舆图! 怪不得陛下防备若此,金家连养养女的方式都跟培养军中斥候一般……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金柳将收集的东西放好,又把女奴的外袍套在身上。脸手都擦黑,再然后,把能搜集来的干净的吃食都带上。对了,还有马! 拴马的地方有两只恶兽,她之前,为了给这两只畜生送羊肉,还忍着恶心叫养马人在她身上蹭了两下。 如今,养马人死了!这两只畜生……想到里面还有个活人……她杀了这两条牲畜,然后牵了一匹马出来。 骑马?她不会!但不得不骑马!这里的血腥味很快就能引来狼群。 她虽然不会骑马,但是会赶马车。这里没马车,但把案几翻过去,用绳索套在马脖子上,暂时还是能用的。就当时雪橇用了! 收拾妥当,甩着马鞭,将案几绑在肚子下面,再用绳索将马和自己捆绑在一起。不管能不能保证平衡,跑起来的马总能带自己离开这地方。 趴好之后,她甩了长长的鞭子打在了马身上。马儿嘶鸣着朝前跑去,但是她却太想当然了,以为这跟雪橇差不多,其实根本不一样。高低不平的地势,叫‘雪橇’根本就无法保持平衡。案几没给她当垫背的就算了,动辄她反倒成了垫背的。脊背曾在雪地上,什么滋味。这幸而是外面套了一层羊皮耐磨。但听着那狼的嚎叫声,再疼也得驱赶着马儿继续朝前跑。 黑漆漆的夜,她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身上都全无知觉了。然后马儿大概也累了,行动缓了下来。又过了良久,它才彻底的停下来。她颤抖着手砍断了绳索,可人却站不起来了,只能是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不行!不能这么躺着。 因为昨晚那种状态压根跟想的不一样,根本就无法分辨方向。按照老马识途的常事……这里大概离北国人的大营不远了。 此时,天已经微微有些凉了,她找了个不远处稍微高点的小山丘,朝那边跑过去,想看看周围的环境。等天大亮了,她上去了,就看见一大群衣衫褴褛人正被押解着朝从远处过来。 她踮起脚尖,想看的清楚些,谁知道他们的人更眼见,隐隐的传来一声呼哨声,就有好几个骑着马的人朝自己这边来。 跑!跑不动,整个人顺着山丘滚了下去,停在了那几个人的马边。 他们拽着她起来,然后像是看牲口似的看着什么,最后,被一把仍在了马背上,带回了那一队人马里。到了跟前,她听见有人在说汉话。 他说:“……这次只从那边运来五十个……竟然敢半路造反逃跑,被逮住死活不肯活命的,这一拨人里就死了七个……还有五六个被逮回来……” 金柳不敢吱声了,这是贩卖人牙子的。她这是被当成逃跑的丫头逮回来了。这些都是女人,应该是往大营送的。 果不其然,一进大营,她们就被像是货物一般的仍在了空地上。等了良久,乌泱泱的好似有人在靠近这里。那震天的笑声,刺的人鼓膜疼。 不及细想,更不及抬眼去看,鞭子就打在了身上,有人呼喊着什么,然后有汉人就高声翻译着:“起来!都起来站好。咱们北国的大王子殿下来了,都站好了。别一副小家子气,若是叫大王子瞧上了,比在大周做大皇子的侧妃还荣耀。毕竟,那位大皇子是个瘫子,这位大皇子可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大王子? 金柳抬眼看起,只见此人三时许岁,长的文雅并不粗鲁,他正用汉话跟侧后方低着头的人说话,“……这次烧了大周的粮草,你立下了大功劳……功勋当然得奖,但是……女人也得要!这是额外的赏赐,咱们的功臣先挑……” 烧了大周的粮草? 金柳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大周真要不好了?她朝烧了大周粮草的那个人看去,这一看,瞬间就愣住了。 李弩! 怎么回事李弩? 他不是跟着二老爷吗?怎么会在这里?还烧了粮草? 他背叛了大周? 不会! 她早前还能从璇姐儿的嘴里偶尔听到一些李弩的消息,所以,他不可能背叛。那么……是不是说……他其实是二老爷派来的人呢? 这么一想,她就垂下眼睑,压着狂跳的心。本来没有一点头绪的脑子,此刻前所未有的清明起来。 她站的端正,将所学不多的规矩都拿了出来,站在那么一堆人里,马上就鹤立鸡群起来。 这位大王子给李弩指了一下,“奴儿,你看那个如何?” 谁也不会及得上心里那个人的。 他面无表情的看过去,这一看,两人的视线一对上,他就愣住了。不由的朝前走了两步,喉头不由的都紧了一下。 边上的人轰然而笑,只以为年少之人初见女色,难以自控。 却不知道李弩头上的汗都下来了,金柳一身狼狈的出现在这里……怎么会?是金家出事了吗?否则,她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师父和师娘不会叫姑娘家来到这虎狼窝里的。 想到这里,他怎能不紧张。 他一步一步的过去,却见金柳的头轻轻的晃动,这是示意他不要朝前的意思?他不确定,脚还要迈出去,就见她的双手放在胸前,快速的一横一竖的放着,这是个只有金家人才明白的,表示‘暂停’的动作。 他的脚生生的收回来,那边金柳的动作快的几乎没人注意到,因为她的手放在腹部,微微的福了福身,只作行礼状。 李弩压下心头的焦灼,只让在一边,做了个请的姿势,意思是请大王子先选。 这位大王子哈哈一笑,指了指金柳,“你过来。” 金柳过去,一点也不勉强的跪下,然后磕头:“妾蒲柳之姿,仰慕王子久矣。” 李弩眯眼,低头看金柳,意思是:你想干什么? 金柳不动声色,仰着头,想起娘看爹的眼神……对!就是那种眼神,那种看了就叫人觉得温暖的眼神……她用这样的眼神看对方,看的这位大王子不由的一愣。那么多的姑娘都瑟缩,只她胆大。 边上的侍从低声道:“小心!蹊跷。” 大王子却多了几分兴味,探子吗?叫他们安插咱们都知道的探子进来,总比安插一个咱们都不知道探子进来强。 他哈哈大笑着,一把将金柳拽起来,“汉人说,最难辜负美人恩!看来本来不笑纳也不成了!”说着,留看李弩,“奴儿,剩下的都给你就行,这个本王留了。”说着,意味深长的眨眨眼,表达这个女人有问题的意思。 李弩面无表情的看向金柳:“……不管你想干什么,都得掂量掂量……”像是在威胁她,不要对大王子有出格的举动。但金柳知道,他是叫她小心谨慎,不可贸然而动。 金柳的鼻子一酸,带着几分暧昧的凑近李弩,用方言说了一句:替我给娘捎句话…… 于是,一个月之后,桐桐收到了消息,金柳叫李弩转达的话是:娘,您信我!我会叫烂泥里开出花! ※※※※※※※※※※※※※※※※※※※※ 明天见 喜欢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请大家收藏:()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更新速度最快。 235 清平岁月(65)三合一 清平岁月(65) 林雨桐的手摁住长信,久久没有言语。 这件事是除了自己和四爷,谁都不能告知的人。如今知道这事的,也就四个人:自己和四爷还有李弩和金仲威。 许时忠身边有李昭的探子,藏得还很深。不得许时忠的格外看重吧,但能叫他独立当差,那至少是许时忠认为的极为妥当的人。告诉别人就有暴露的风险,况且,告诉这些人,就有可能被当成棋子利用。这不妥当。 她没想叫这孩子成为被牺牲的棋子,这条路是她选的。她能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她自己掂量,她不会特意叫她去做什么或是去收集什么情报。不仅如此,还得告诉李弩和金仲威,在安全的情况下,尽量保证她的安全。如果她后悔了,想回家。那就想法子将她送回银州老家。 这么个人在北国大王子的身边,这要是叫许时忠知道了,能这么不利用吗? 因此,四爷只拿了那一封辗转而来的密函,亲自去交给了许时忠,“这是二哥捎带回来的。”至于金仲威是从什么途径得来的,他没说。 当然了,许时忠也没问,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这封密函吸引了。 他连着看了三遍,从脸色乌青到面色平静,然后朝四爷摆摆手,“老四,你先回去吧。我得想一想……得好好的想一想……” “想什么?光想不干,也就是想一想的劲儿。”林雨桐轻哼了一声,很是有些不屑。 不管许时忠怎么想的,四爷关注的不是这个。四爷这会子关注的是,“……偏赶上这个时候,好几个月的粮草损失了……朝中那些言官开始不消停了……叫他们知道李昭的意思,那这要求‘和’的声音只会更大。” 哪怕是天灾,只要人心齐,都能扛的过去的。就怕一人一个心思,总有人想从中取利。四爷整天就跟救火队长似得,这边摁下葫芦,那边就起了瓢,好不热闹。 自古来,但凡有外敌,都少不了战与和之争。 而且,这样的争执,导致的结果就是局势更加复杂,有时候,三五年十年八年的僵持下去。对漫漫的历史长河而言,后人读起来不过是从某某年到某某年这样的话,但亲身经历的时候才知道这岁月有多漫长,有多难熬。又有多少人在背后做着各自的努力,推动着时局朝好的方向发展。 一听这个话啊,林雨桐连多想都赖的想了,从现在看,短期内也就这样了,还是顾着眼前的日子吧。 家里娶了两个媳妇,按说她是能轻松点的。但这是侯府,自家四房呆着的本也就名不正言不顺的,前面有姚氏,你不能说叫自家的媳妇管事。可要是叫姚氏管着府邸……说实话,如今的局势,稍微不小心,这府邸就混进别的人进来了。有秘密的人家,还是小心为上。 如今是天冷了,菊花开的正好。金双和金伞样的菊花今年开的还不错,但今年显然是没有谁有闲情逸致赏花的。今年秋天,果然是基本绝收了。粮价一天一天的往上涨,好些稍微有些办法的人家,只要是手里还有钱就换成吃的,种类不限制。只能能吃的,都换。要攒着!谁都知道,过完年之后,恐怕日子会更难过。 别家不说,就说齐家的饭馆子,生意就大受影响。 但再受影响,这该婚嫁的还得婚嫁。金伞的婚期就订在年前,总是要体体面面的将人发嫁出去的。 第二天一早,林雨桐叫把炭给各房分下去,天冷了,取暖总还是要的。 吃饭如今也简单了,每桌都一样,四菜一汤是标配。一荤三素菜主食搭配这杂粮吃,各房都一样,不能超标。 能例外的也就是琳姐儿了,她怀着身子,想吃什么总能给弄来什么。琳姐儿会客气,但孙氏这护犊子的可不会客气,才不管难弄不难弄,反正该告诉你的还得告诉你,弄来了挺高兴的给她闺女吃,弄不来,人家也不恼,这种人反倒是叫你没了脾气。 林雨桐比较关注的是大儿媳妇,“还吃的惯吗?” 七娘正给绥姐儿喂蛋羹,忙笑道:“吃的惯的。家里祖父祖母注重养生,吃素食的时候多,吃肉食的时候少。祖父又总说,五谷养人,岑家的孩子,没有只精米细粮养着的,打小就这么吃,如今更家里并无区别。”说着,就又喂了绥姐儿一勺,“因此,我改了乳娘给绥儿的食谱。晚上不叫喂羊乳了,该吃稻米粥……” 都行! 岑七娘很聪明,自从嫁进来,没特意说带孩子过去养,孩子还在这边住,但早上请安完,必去孩子房里,等孩子起了,给孩子穿衣服洗漱,说说话。晚上孩子睡前,她也陪琨哥儿过来,或是跟孩子玩一会子,或是教孩子说话认卡片。这才一个月不到,孩子开口叫娘了,并不见得跟她生疏。她但凡对孩子那边插手,林雨桐从不管。她很有分寸……乳娘做的也没错,更改了也行。养孩子大致就是那样,哪里有固定的模板。她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融入到这个家,也想把小家想迅速的整合起来,这才是正常的。林雨桐叮嘱乳娘,只要不是孩子不适应,就听二少奶奶的。 林雨桐这样的态度,叫岑七娘心里安定了下来,大着胆子道:“从明儿起,我想叫绥儿自己吃饭。在她自己屋里吃就行……” 孩子学吃饭,必是十分狼狈的。甩的饭菜到处都是,但每个孩子都得经历这么一段。林雨桐之前也想着要叫孩子自己吃的,但没言语。果然,儿媳妇先提出来了。她就道:“该自己吃。但也别叫孩子委屈巴巴的自己吃饭,十郎早给准备了小桌椅板凳,回头搬到暖阁里……”隔着珠帘子彼此能瞧见,还挺热闹。 七娘一下子就笑了,“嗳!都听娘的。” “娘!”绥姐儿揪住七娘的袖子,“还要……” 七娘又给把最后的蛋沫子刮了刮喂了一下,“哎呀,咱们肚子吃的饱饱的了……等会出去给娘摘了花花回来就给绥儿吃果果好不好……” 吃完饭哄着孩子去花园子溜达一圈,这就半个时辰了。回来吃点水果,玩一会子。然后就能午睡呢。 这是对的! 林雨桐含笑听着,那边绥姐儿就小心的看金伞和璇姐儿的脸色,然后朝七娘身后躲,“……姑姑凶……” 璇姐儿故意凶神恶煞,“每次只许摘一朵,听见没?” 七娘教孩子,“告诉姑姑,我们明年一起帮姑姑种花……” “我……种花……帮姑姑……”绥儿露出脑袋,说完了,又看林雨桐,“祖母……好看……给祖母……花戴……” 这个小精怪呀! 四爷也忍不住笑,吃完都要走了,又过来把孩子抱起来掂了掂,“对!咱们绥儿眼睛亮,只祖母最好看,是不是?” “不说好看……不给肉肉吃……”孩子趴在她祖父耳边说‘悄悄话’,惹得一屋子大小孩子笑的更欢。 家家都是这样,家里没个孩子,得多寂寞。 真说笑着呢,大郎从外面进来,低声禀报道:“刚才送来的消息,陛下昨晚昏厥了……至今还没醒……另外,昨晚许大人进宫过,如今好些大人都往贺家去……” 贺家? 林雨桐叹气,“幸而琼儿两口子跟着大哥已经走了。” 四爷将孩子放在炕上,“今儿家里闭门谢客。我出门一趟,估计回来得有点晚。大郎我带走,外面的应酬琨哥儿和珅哥儿你们商量着办。” 好! 等四爷走了,琨哥儿回头问林雨桐,“娘,这陛下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别是装病吧!” 林雨桐还没说话,七娘就对其他人摆摆手,意思是:要说正事了,都散了吧。 她带着人率先退下去了。 其实林雨桐不避讳孩子们说这个的。她自顾自的道:“装病不可怕!可怕的是……万一哪天狼真来了呢?” 但林雨桐不知道的是,狼已经来了。 文氏看着红润,躺在那里人事不知的李昭,心里叹了一声。许时念在外面在召见来探病的众人,包括贺家老爷子。 一个个的都说要见陛下,好啊!见去吧。 看见的就是面色红润康健,睡的呼噜声震天响的李昭。 这是晕过去了? 这分明就是晕过去了。 长公主出去就问皇后:“太医怎么说的?” 太医?“太医说什么呀?陛下金口玉言,他都说他被气晕过去了,那就是被气晕过去了。你们要是有疑问,那就等陛下醒了再说。” 都这么说了,还说什么呀?皇后这话明显带着怨气,是说陛下耍赖装病故意陷她哥哥于不义。 于是,一个个的都纷纷告辞了。 许时念连去里面看李昭都没看,挺着肚子就走了。 文氏站在李昭床边,等人都走完了,大殿里的人都给打发出去了,她才道:“睁开眼睛吧,人都走了。” 李昭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猛地咳嗽了一声,文氏将帕子递过去,帕子上就染了血。 “不该瞒着的。”文氏就道,“讳疾忌医……那是取死之道。” “叫人知道我真病了……”李昭一把抓住文氏的手,“那就什么都来不及了!便是要死,我也需要时间,在死前为你和孩子多安排一分。许时忠的态度你也看见了,宜安从战事上撤不下来,这就意味着,我连个托孤之人也没有。你明白吗?” 文氏看着他眼神复杂,“你……不要多想。太医那么多,总有法子治的。” 李昭摇摇头“我这是病吗?不是了!谁想要我的命,现在你该清楚……不要有任何幻想,许时念要是生下儿子,你跟太子都别想活了!我们三个是许家的绊脚石……迟早会被搬开的……” “你别这么想!”文氏就道,“许时忠跟你说话的态度是有问题,但是他说的何尝不是道理。您怎么会想着去求和呢?你这要将戍守边疆的将士置于何地?” “求和不过是权宜之策!”李昭甩开文氏的手,又捂住胸口咳了起来,“过了这个冬,明年春天该怎么办?要是明年春天再不下雨,耽搁了春耕,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周大部分地方明年将颗粒无收。这是要死人的!打仗要死人,饥饿难道不会死人?暂时求和,休养生息,以图将来,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治国,跟做人一样,不能只知道进,不知道退。这道理说给你你不明白。你跟大部分人一样,就喜欢慷慨激昂,就喜欢英雄气概……” “那是脊梁!”文氏回她一句,“脊梁要是塌了,大周的腰杆就再也直不起来了。陛下,别人都能求和,只您不能。” 李昭摆摆手,面色也冷了下来,“你下去吧。看顾好太子,不能出岔子。” 文氏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到底是再没说什么,然后慢慢的退出去了。出去之后,她又回头朝大殿里看,清醒的意识道:这次李昭和许时忠的冲突,少了很多个人恩怨。纯属治国理念不同……这种不同,是谁也说服不了谁的不同。 她的心有些乱了,重新的返回大殿,“……许时忠不是说了,粮食的事会解决的!” 李昭闭着眼睛,“解决?我知道!办法想了不少,但谁敢百分百的保证一定就成的!治国没有万一……若是不能做到万无一失,就不要去赌!因此,朕……没错!” 文氏沉默了,从里面出来之后半晌都没有说话。 如今的境况,谁敢保证谁是正确的。细想李昭的顾虑,好似也有些道理,做事不能意气用事,治国更是如此。 李昭主和,许时忠主战。武官主战,文官主和。 何去何从呢? 本来一致对外的局面,因为这场天灾,转瞬就出现了对立。如此的猝不及防,恰又在情理之中。 文氏看着闪烁的灯火,听着外面飒飒寒风,第一次这么郑重的问自己:我该站在哪一方? 想完了又笑,自己能站在哪一方?宜安还在打仗,自己不站在他的一方又能站在谁的一方? 一晚上的风刮的,苦霜就下来了。除了菊花,花园子的花也都打蔫了。吃完早饭,七娘也不敢叫孩子去园子里完了,怕风吹的着凉了。只带着在这边的屋子里玩。从这边的走廊跑到那边的走廊,到处都是孩子的笑声。 四爷昨儿跑了一天,今儿暂时是不出去了。这事不好办,“利益相关,自来如此。” 主战,又恰逢天灾,等朝廷支应不下去了,那自然是要拿大户人家下手的。这些官员,哪个不是大户?便是清贫小吏,在本乡本土,那也算是体面人家。日子过的要比小老百姓强的多。 换个词,那就是如果再战下去,必然要损伤这部分人的利益,因此,这部分当然希望主和。 这不是劝说能劝下来的。 林雨桐手里一边忙着针线活,一边道:“天灾这种事情,以现在的能力来说,那就是听天由命。若是明春再不落雨,这大周朝神仙难医……” 可能否落雨这事,便是林雨桐也不能提前小半年知道啊! 四爷就道:“我叫人盯着英姐儿呢。英姐儿将许家的存量留到了明年六月,其余的,都存起来,只要善堂要,就只管叫往出取。” 也就是说,在英姐儿的印象里,明年夏收就有新粮下来。 不属于连年大旱的情况。 林雨桐松了一口气,那主战就没有丝毫的错处。她不由的摇头,“……至少还有点用处!” 四爷轻笑一声,“用处?用处可不止这一点。” 还有什么? 四爷却只笑不语,倒是叫林雨桐心里跟猫爪子挠似得,见天的问大郎,外面有什么新鲜事没有。当然,最关注的还是英姐儿那边。 英姐儿上辈子从来没关注过这件事,但她印象里,却知道,来年春上会多雨。她记得很清楚,第二年春雷滚滚,都说是吉兆,却不想是鞑子入了关。那一年她似乎忘了很多,但那衣裳因为发霉来不及晾晒的味道这辈子都挥之不去。 阿丑担心的看英姐儿:“粮食真给了?明春肯定有雨?” 嗯! 阿丑就皱眉:“这也是您叫我找的那个算命的半仙说的?” 英姐儿轻笑一声,“他是神仙,可不只是半仙。”说着,她就放下手里的弓箭,“把我请了老神仙的事要藏紧……至少在进宫之前,要藏的紧紧的,不许叫人知道……” 阿丑点头,“那这老神仙……何时能进宫?” 英姐儿朝后园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这就取决于徐醇什么时候去见许时念了。 每次,要见徐醇的时候,许时念都会传召自己。自己自然会带上徐醇这个无关紧要的角色。当然了,徐醇不会告诉许时念,他跟自己是什么关系的。只说是自己看着皇后的面子关照了他。 随着肚子一天一天的鼓起来,许时念像个小女人一般,越发的爱使性子了,也越发的想找孩子爹了。这个时候,别管这个男人是大男人还是小男人,奇怪的很,总能从男人的身上得到些许的安慰。 上上次招见是半月前,上次召见是五天前,中间间隔了十天。这次只会比十天短,因此,可能就在这两三天内。 果不其然,第二天,宫里就来传话,说是请大小姐进宫一趟。 英姐儿打发了传话的人,“告诉姑姑,我后半晌过去,在宫里住一晚,明儿再回来。” 等人走了,才叫人叫徐醇,告诉他自己替他找了算命的半仙的事:“……她现在很慌……肚子里是男是女,决定着她以后走的每一步棋,不给她吃个定心丸,她怎么会安心呢?怎么会顺着你安排的路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呢。现在,到了最要紧的时候了,她犹豫不前的时候,你得推她一把,叫她大胆的走下去……怎么?舍不得了?” 徐醇眼神复杂的看英姐儿,“万一这个孩子不是男孩,我请求你保她一条小命,可否?” 英姐儿垂着眼睑,“当然!我并不想枉造杀孽。” 很好! “我能提前见见此人吗?”徐醇低声道,“不是信不过你,只是怕露馅了!” 英姐儿叹了一声,“其实我找来的也不全是个骗子。你见见也行,我等你。从后门出去,后巷第三家,人我安顿在那里。” 徐醇朝英姐儿点点头,默默的退出去。 什么世外高人,徐醇是不信的。但是等见到了人,他还是微微有些恍惚。 此人年岁不大看的出来,鹤发童颜这个词用在此人身上再是恰当不过。脸上的肌肤犹如婴儿一般白皙红润,偏发须眉毛全白,一根杂色也没有。一身白袍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拂尘,这不是伸向,也像极了神仙。 他愣愣的看着对方,对方却只扫了一眼,然后说了一句:“喝茶。” 茶是热茶,就放在小几上。主人一杯,客人一杯,早预备好的。 是有人通风报信跟他一起装神弄鬼,还是他真算到有客人会来。 他上前行礼:“老神仙安!” 对方摆手,“都是俗世中人,哪里有什么老神仙。真要是神仙,焉能算不出今日之祸?” 是说被请来是被强迫的。 徐醇轻笑一声,这话他当然不能轻易信的。他带着几分试探,“以老神仙看,小子何日大祸临头?” 这老神仙只盯着徐醇的面相,然后叹气,摆摆手,便不再言语了。 徐醇忍不住追问一句,“可有不方便言说之处?” “你死劫已过!”他一边一身一边道,“不过啊,你跟老夫一样,身不由己,半个自由身而已。” 徐醇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既然小子能不死,那前程若何?” “能活着且活下去就是万幸,你还期望前程?”他回身看徐醇,然后说了一句,“悠悠江湖,便是你的宿命!” 是说自己将来会悠悠江湖? 怎么可能? 他也不当真,只又笑了一声,这人的脉象实在是太好了,许时念这个女人好糊弄,见见也无妨。 他也不耽搁,直接起身告辞,“在这里等消息,回头说话,记得慎言。” 从这里出去,就跟着英姐儿进了宫。 许时念并没多少精神应付侄女,月份大了之后,尿频尿急,身上的各处不舒服就都显露出来了。怀孩子怀的特别艰难。因此,只说还在歇着,叫英姐儿先自己去玩。 那丫头不能都带出去玩,该留下的还是得留下。于是,一个总低着头的丫头就进了皇后的寝宫。 许时念一看见徐醇这副打扮就觉得不顺眼,“这个样子给谁看?难看死了!换过来,给我看一眼……” 徐醇无奈,在寝宫里换了简单的白袍,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一个美男子,白衣飘飘,散着一头黑发,吃着双足就那么走来,许时念眼里有了几分笑意,“这个样子顺眼多了。” 眼里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自从有了肌肤之亲,自从怀上这个孩子,许时念对徐醇的态度变化很大。原先还呼来喝去,可如今呢?倒是多了几分依恋。 她带着几分娇嗔的叫他,朝他伸手,“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难受。夜里也睡不安稳,起夜也就罢了……关键是心里不踏实……你说,咱这要不是儿子,可怎么办?” 徐醇摸了摸她的肚子,“是不是儿子……我倒是找了个人,你不是之前也想找有道行的瞧瞧吗?反正徐家祖上是信他们的……信不信的,你先见见……叫他瞧瞧……要是不是儿子,再想儿子的法子……” 许时念低声问道:“那他……还不能死……” 是!李昭现在当然不能死。前面挡着太子呢,你着什么急。 徐醇轻声细语的安抚许时念,但这种神算子,很难叫人相信。徐醇低声道:“倒是不小心叫大小姐给撞见了,她问了老神仙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随后她就把家里的存量留够量之后全给善堂用了……” 许时念皱眉:“英姐儿还是太小,怎么能这么轻率呢?” “是!”徐醇就道,“这事大小姐没叫人露消息。怕也是知道,传出去人家不信老神仙,只以为是许大人使了手段安定人心呢。” 许时念就点点头,“那……我去找英姐儿直接说,叫她明儿将人接进来,可好?” 徐醇点点头,“当然是最好了。也不用遮遮掩掩的,如今陛下病重,宫里宫外的也都是金家的人,叫人抓住把柄了,就坏了。我能进出自由,也就是因为跟着金家的外孙女,换个人只怕都没那么自由。” 许时念倒是听见了,“就说昨晚做了个梦,心里有些惶恐不安。叫娘家的侄女请个跟相熟的道长讲讲道法也就是了。” 将此人送进来是如此的轻松。 当这位神仙被带到许时念面前的时候,她的眼前一亮,如果这都不是老神仙,什么样的人才是。 这老神仙没行礼,只皱眉盯着许时念使劲的看。 边上的宫娥太监就要出声呵斥,许时念摆摆手,任由他看,等着他说话,看他能说出个什么来。却不料这人一开口便道:“前世执念不消,叫今生如何是好?” 许时念瞬间就白了脸色,她做那古怪的梦的事,只告诉了哥哥。哥哥那个人,是不可能将这样的事告诉别人的。英姐儿不可能知道,徐醇也不可能知道。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一下子坐起来,朝伺候的人摆摆手,“都出去,我跟老神仙有话要说。” 伺候的面面相觑,然后依次退出去,站的离正殿远远的。 许时念指了指边上的凳子,“老神仙请坐。” 这人就坐了过去,行动间完全没有老者的姿态。 “不知老神仙高寿几何?”许时念问道。 “九十有七。”老者坐下,随口答了一句。 九十七了? “当真算是人瑞了。”许时念又赞了一声。 “不敢,恩师尚在,怎敢称人瑞?”老者甩了甩拂尘,“敢问娘娘想听哪一段?” 这一打岔许时念倒是问不下去了,但这师父若是活着,年岁至少该在一百二十岁上下,不由的郑重起来,“不知道尊师如今在何处?” 老者轻轻摇头,“师父隐有羽化之感,闭关了。想来,得一二十年冲关,娘娘怕是等不得的。” 这话说的仿若都不是人间事一般。 许时念到底是问了一声:“老神仙之前说前世……前世如何……” “前世如何,娘娘何必明知故问。这些事,也只有娘娘自己知道而已。”老者摆摆手,“老道实不能答娘娘。” 可这话却是给了她最好的回答,那就是她那古怪的梦,被老道看出来了。 许时念急切的问说:“那梦……可有妨碍?” “善用则为利,滥用则难说。”他的视线放在许时念的肚子上,“至于是吉是凶,端看此子的造化……” 许时念眼睛一亮,“……儿子……你说我肚子里怀的是龙子……” “是小子!”老者强调了一遍。 许时念心说,小子不就是龙子,可是转念,她头上的汗就下来了,当真是老神仙不假,竟是连肚子里怀的不是皇上的种也给看出来了。 她笑了笑,“小子便小子,是小子便好。老神仙帮本宫看看,这小子可都好……” 老者不再盯着她的肚子,反而左右看看,朝东边指了指,“那边似有妨碍!” 东边? 东边住着李昭、文氏还有太子和大皇子。 这每个人对肚子里的孩子而言都是妨碍。 “可能解?”许时念急切的道。 “这得看看才能知道。”老者说着就起身,一副看过我就该走的模样。 许时念就叫在侧殿休息的英姐儿,“你呆着老神仙去转转……快去快回,别耽搁。” 英姐儿笑盈盈的应了,没有废话带着人就走。 人一出去,许时念却跟屏风后的徐醇道:“此人留不得!出宫便除掉!他知道的太多了!” 徐醇却在琢磨前世今生的事。刚才这老道明明就是说中了许时念的隐秘! 他自小被养在南边,四处游学,曾见过那种异人,言说自己重活了一世,起初没人信,后来他预言的吉凶件件都中,这才有人信了。可一样被当成了冤魂附体活活给烧死了。 如果皇后跟此类似,那么,她很多看似荒唐的行为,就有了解释。 比如,她为何千方百计的也要找金家四老爷,除非……最后的赢家是金家。 他心里记挂着这事,面上却应承着许时念,“这个不用您操心,今儿出去,世上再去此人。” 却说英姐儿回头看了这老者一眼,心里总有些隐隐的不安。往东边来是许时念的意思吗?至少自己从没想到把此人往东边带。 可在宫里,他一马当先先往东边去,全不似被带回来惧怕许家的样子。她的眸色暗了暗,别是有人借了自己的手想达到某种目的吧。 英姐儿追了几步,追上这人的脚步,“老神仙,别觉得人家叫你老神仙你就真是老神仙了。别忘了自己是谁……” 老者却停下脚步,看向英姐儿,“可怜的孩子……又是个执念不消的。索性,你还心存感恩,心存善念。孩子,放手吧……相信天道公平才是!” 英姐儿愕然的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老者行了个稽首礼,“多做善事,会得福报的。姑娘好自为之!” 说完直接往那边的宫里去了,却见那边迎面走来了文氏,就像是在那里等着一般。 这么巧! 英姐儿急忙追了过去,就听见文氏道:“听说皇后娘娘带了老人家进宫,正好陛下闷的慌,正想找上了年岁的老人家说古……”见她过来,文氏就笑了笑,“英姐儿先回去,告诉皇后娘娘一声,就说陛下召见。” 英姐儿行了礼,没法再跟,只能看着这老道被文氏带走。 事情到了这里,她就笃定,自己设计的一切被人利用了。有人棋高一着!更可怕的是,自己做的许多事,说不定都看在对方的眼里。这才是最可怕的! 还有,背后的人,要利用这老道做什么呢? 老道进去,第一句就说:“陛下,您是中|毒了!” 只这一句,李昭就坐起了身子,“你……能看出来?” 老道递出一个瓷瓶,“早年,也听闻陛下好炼丹,这算是道门中人。许家来请,我哪里会搭理,可这许家却是见陛下的捷径,所以,老道这才应了。果然就见到了陛下!” 是说因为他虔诚的信道,才有了这次援手吗? 李昭接过瓷瓶,一把将瓶盖拔开,从里面倒了药出来。这是一种红色的有丹晕光泽的丹药,香气扑鼻。 他一时大喜,“朕只在记载中见过这种丹药,没想到当真是有啊!” 说着,不由分说,就要往嘴里塞。文氏赶紧拦了,“陛下,小心……” 你懂什么? 李昭一把拂开文氏,将丹药塞进嘴里。从喉咙里滑进去,没有火烧火燎的感觉,只有一股子湿湿的润润的舒爽感……然后慢慢的身上开始冒汗,汗里带着恶臭的味儿,用帕子一擦是黑色的。 文氏的脸都白了,“陛下……”她今儿是接了金家的消息,才过来接这道人的。可这道人上来就来这么一下,万一出事可怎么好? 她正担心呢,就见李昭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竟是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了!虽然这站起来的时间短暂,只两个呼吸的时间,就又倒下了。但这一丸药下去这般立竿见影,这不是老神仙是什么? ※※※※※※※※※※※※※※※※※※※※ 明天见! 喜欢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请大家收藏:()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更新速度最快。 236 清平岁月(66)三合一 清平岁月(66) “老神仙!”李昭伸出手,似要抓住这老道一般,“这丹药……” “这丹药……一共三颗。一年一颗,祛病延年。”老道说着,不由的脸上就带了严肃的神色:“不到时间不可吃,否则,有害无益。” 李昭的脸泛起了红色,眼里全是亢奋,“祛病延年……是说朕能跟当年一样,行走自由……” “何止行走自由,御马射箭,健步如飞,都不在话在。”老道说着,就捋了捋胡子,“只要擅自保养,到了贫道这个岁数,再不济也跟贫道似得……尚算康健。” “老神仙高寿?”李昭的心越发的热了起来。 “九十七。在门中算是小辈!”老道的脸上竟是带了几分赧然。 九十七算是小辈,那这长辈得多大年岁? 李昭眼里迸发出发现宝藏的惊喜,朝文氏摆手,“你先出去吧。朕跟老神仙有话要说。” 文氏看了这老道一眼,见他当真老神在在的,她也就下去了。在她看来,这世上不能否认有能人异士在,可这样的能人异士却不是能轻易驱使的。公爹或许可以,但是老四两口子……却有些难。 她现在更倾向于这就是老四弄来的骗子!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药叫李昭好转了一些,但若是不下猛药绝对达不到这样的效果。下猛药对李昭随后的身体会不会埋下什么祸根她现在不关心,她关心的是,这个招摇撞骗的骗子能不能将这场戏完美的演下去。还有,安排这出戏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她觉得这是骗子,可亲身感觉到丹药效果的李昭却不会觉得。什么都能作假,只丹药不会。曾经,他也痴迷于炼丹。但那种丹药吃了,虽然也会有飘飘若仙之感,但那点幻觉完了之后,身体却越发的沉重起来。跟如今这种从五脏六腑舒服浑身上下的感觉完全不同。不亲身经历,不自己对比过,是不知道这种明显的差别的。他自己的身体是不是更轻松了,更趋近于健康了,他很清楚。 因此,他觉得,这就是难得的高人。 既然是高人,那就不能轻易放过。他问老神仙,“皇后找您,不知道要问什么?” “陛下是剔透之人。”老道先是这么说了一句,“想来问了什么,您心里自是有数的。” 没有证明回答。 李昭却并不曾动怒,又追问了一句,“可是皇子?” “是个健壮的小子。”他又是这么答了一句。 李昭并未多想,面色便越发沉重起来,“不知老神仙可能算算国运?如今内忧外患,朕只觉得疲惫不堪。只怕朕是对不起先帝了……” 这老道皱眉:“陛下潜心炼丹修道,也算是我道家弟子。若是大周气数将尽,师傅万万不会遣贫道下山……” 李昭扶着床榻边扶手的手不由的一紧,手指都因为用力过猛而发白了,“您是说……大周国运尚好……” “国运绵长,陛下勿忧!”老道说的异常坚定。 可这危机重重之下,李昭一点也感受不到国运绵长的气息,他面色凝重起来,“在老神仙面前,也无甚可隐瞒的。天灾乃天意,天意如何,朕左右不了。但是这人祸……朕只觉得虎狼环饲,危机重重……” 老道皱眉:“陛下觉得,谁是狼?谁是虎?” “许是狼,金是虎……”李昭常常的叹气,“这般虎狼,朕只觉得,手里的江山快要握不住了!” “狼驯化了可为犬!”老道这话接话,“这虎嘛,驯服不了。养在家里吃自家人,可你将它栓在家门口,别人惧怕,也不敢靠近。狼不可怕,虎亦不可怕。怕的是虎狼勾结,为祸家业呀!” “狼岂是那般容易驯服的?”李昭低声道,“狼性狡诈,难以驯服。” 老道摇头,“……早年,那是老道还年轻的时候,曾在山上看到一猎户驯狼。猎户以狩猎为生,常在山中设捕兽夹,隔一晚,总要去看看,瞧瞧有没有收获。那一日,还真就有。捕获了一只怀着身子即将生产的母狼。彼时,母狼已经奄奄一息。猎人怕如此这般,有违天和,便剖开了母狼的肚子取出了小狼。于是,将小狼带回去,跟家里的小猎狗一同养着。一天天的养大,在猎户都忘了几只小猎狗里混着狼的时候,狼的本性暴露了。家里养的鸡鸭,存的肉,都被它祸害了。猎户几次想除之,都不忍心下手。这狼一天一天的大了,竟然连同它一起长大的猎狗也要吃……这就触怒了猎户,在猎户踹了狼一脚之后,这狼竟是对猎户呲牙。恰好,猎户受了伤,心知不是这狼的对手。便将家中的肉都喂给狼。又将狗关在屋子里,没日里,但凡有收获,都尽量将狼喂饱……甚至于狗没有肉吃,跟着主人一起吃野菜扮杂粮。于是,日子一天一天的这么过,猎户以为,狼也该喂熟了。这一日,心中不忍,便将大块的肉给了狼,小块的肉给了猎狗们。可狼性贪婪,哪里肯?竟是去抢夺猎狗们的肉。猎狗们每日随着主人打猎,却吃不得一块肉。难得一小块肉,狼偏来抢。这如何肯依?您猜怎么着?” 李昭若有所思,“狗虽弱,但势众。狼虽强,但势寡。双拳尚且难敌四手!这狼必是输给了猎狗……” 老道缓缓点头,“陛下英明。” 说完,再不言语。 李昭心道,这跟自己和许时忠其实是一样的。当年,许时忠不过是没了父母,在族中受人欺凌的小可怜。就如同那被猎户带回家的小狼崽一般。自己放在身边,成就了他。他羽翼丰满,正如那长大了慢慢露出獠牙的狼。如今,自己正如那受伤的猎人,跟他硬顶着来,那是不成的。怎么办呢?如猎户一般,一边养一群猎狗,一边宠着惯着偏着这只狼。然后,再用这群狗去咬死这只狼。 自己如今其实做的跟此差不多。贺相身后的文官集团,那就是一群猎狗。 许时忠在军中威望甚重,千人一声,就如同那肆意的狼。 自己得扔大块的肉给许时忠继续啃着,也得用小恩小惠继续维系跟贺相这边的关系。同时,又得弹压着文官暂时不要跟许时忠冲突,如此,常年累月的,积攒的怨气才会越来越大,将来一旦出现冲突而自己撒手了,那许时忠必然是被咬的尸骨无存。 说起来,自己跟着猎户差的唯有耐心而已。 自己不是没有耐心,而是惧怕自己的身体不允许,惧怕老天不给自己那么多的时间叫自己耐心的等待。可如果身体好了,自己还有好几十年的时间呢,那自己急什么呢?难道比不上一个山野的猎户? 他缓缓的点头,“狼性贪婪,如此也罢。只这老虎凶猛,非一般禽兽……它乃是兽中之王啊!” “兽中王好啊!”老道就道,“这虎关在笼子里,那就犹如困兽。困兽最为凶猛,那是在哪里都要称王称霸的。可这样的虎若是放在门口,那便不同了。等闲谁敢上门口骚扰?” 嗯? 这话倒是也有几分道理。 “可老虎难控,怎么才能叫他乖乖的在家门口呆着呢?”李昭摇摇头,“难难难!” “它要是乐意在家门口呆着,那自然是最好了。若是不愿意在家门口呆着,只要不是想要回来,那他爱去哪去哪,做主人的何乐而不为呢?”老道就摊手,说的异常简单。 李昭摇头,“不叫回来?理由呢?” “不能不叫回来……可若是老虎不想回来呢?”老道又问了一句。 “不想回来?”李昭一瞬间明白了,若是宜安不想回来,那必然得叫外面有更大的诱惑等着它。是了!只要边境不宁,只要他还想打仗,他还想建功立业,他就不会想着回来。往北那是跟大周几乎等大的北国。若是败了,他不肯甘心。若是胜了,只会滋生出他更大的野心。所以胜了,于大周有利。然后再一点一点的叫他滋生出野心来,边境没有事端也要制造事端将他留在大门口……然后,要么耗的英雄白头,要么,耗的他开疆拓土。哪种,似乎对大周都没有坏处。 这么一想,猛然间就意识到,这不是叫自己主战吗? 那么这个所谓的神仙……他……这么一瞬间,他升起了一丝疑惑。 老道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也是师傅夜观天象,觉得紫微星摇摆不定,周边隐隐有晦暗之色……”他微微一笑,“陛下勿忧,是战是和,陛下顾虑的是天意。天意只有小灾,并无大难。明年开春,必有雨。若是无雨,老道愿择吉日登台祈雨,以解陛下之忧。” 李昭大喜,“那边要道长留在宫内,伴朕左右。” 若是说的假话,估计是不敢留的。 却见这老道欣然允诺,不见半丝慌乱之色。他顿时心中大定,当晚就请了贺相和许时忠入宫,君臣三人恳谈了一番。 意思很明确,那就是战!全力以赴,不死不休。 如此大的转折,贺相看许时忠,许时忠则眼观鼻鼻观心,他其实并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看来,回去得问问小舅子了,是不是他在背后又做了什么。 许时忠要战,如今陛下也要战。贺相心里暗骂了一句,tmd,早知道要这样,我何苦带着那么多人前前后后的折腾。折腾来折腾去的,折腾的差点就撕破了脸,结果你说该主意就改主意了。你该主意提前跟我说一声也好,叫我私下安排安排,跟许时忠在下面有点默契才好。结果你一上来就背叛,这跟当着许时忠的面扇了我一巴掌有什么区别。 但这是君王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领命从里面出来,许时忠和贺相面面相觑。 贺相以为许时忠装傻充愣,就皮笑肉不笑,“许大人果然手段了得,老夫领教了。” 许时忠赖的给他任何表情,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一出去就见等在外面的英姐儿,“你这孩子,大晚上的,你要住便住,要回便回,这是做什么?” “我等爹爹一起回。”英姐儿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急躁的很。她不知道那老道到底会说些什么。 许时忠只这一独女,不忍心说她,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给女儿披上裹严实,这才拉着闺女走,“那就回。” 出了宫,上了马车,英姐儿才道:“您又跟贺相吵架了?” “哼!”那老匹夫! 许时忠一路沉思,并不言语。这叫英姐儿无从判断。 到了家里,许时忠没下马车,只吩咐英姐儿,“你好好在家,爹爹还要出门一趟。” 去哪啊? “去你外祖家,跟你小舅舅说会子话。”他说着,就要扶英姐儿下去。 英姐儿不下去,“那我干脆跟爹爹去外祖家好了。一个人在家多没意思。”说着就掀开窗帘,“只留四个人,剩下的都在家吧,把院子看顾好。” 是提醒徐醇不要再跟着了,这是去金家的。 许时忠无奈,只得带着。一到金家,这孩子就跳下去,撒欢的往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打发个人去厨下,叫他们预备馄饨,我要吃馄饨。再看看四舅母睡了没有,看她屋里常备的翡翠糕还有没有,我想吃了。今晚就想吃!” 然后许时忠就看着边上伺候的金家人,真就分出两人传话去了。 闺女在外祖家住的果然是比家里高兴。这金家上下并不曾将她当客人。 他也不用人带,因为好像也没人要带他的意思。只带着随从溜溜达达的往书房去。四郎在院子门口,特别热情,“姑父来了?您快进去坐,我给你泡茶。” “成!挺好。回头姑父给你找个好媳妇。”他还有心情跟着老实孩子开起了玩笑。 四爷在书房门口等着,将人迎进去了。 许时忠一进去就道:“李昭改主意了,是不是你做什么了?” 四爷接了四郎送进来的茶壶,亲自给许时忠倒茶,“……找了个算命的……” 嗯? 许时忠抬眼看四爷,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她是知道皇后叫英姐儿找算命的这事的,原来是这么把人送进宫的。 这法子不算高明,他甚至是觉得荒谬,“国家大事,这般儿戏?” 这可不是儿戏!当一个人面临绝望的时候,任何能给他信心的东西都不是儿戏。你站在你的立场上想问题,可易地而处,你有没有站在李昭的立场上想呢。 看似儿戏,可这儿戏里……若是没裹着真东西,也是说不懂李昭的。 他就道:“不管用什么方法,稳住李昭,争取时机是最最要紧的。从如今到明年正月,对我二哥来说,尤为重要。对快到交趾国的路六爻来说,也尤为重要。而姐夫你和朝中诸公,是这两人的后盾,尤其是姐夫您,能不能稳住,关系着天下数以百万计的人命……要的就是您人稳心稳。撑到明春,就算是熬过去了。” 许时忠苦笑点头:“熬过去了!那就是兔死狗烹的结局。” “姐夫太悲观了!”四爷低声道,“最不济,您还有我二哥那条退路。你二人互为臂助,你是他的退路,他是你的退路,这才是进可攻退可守。” 四爷说着,手指轻轻的点在桌面上。这轻轻的叩击声似乎提醒着许时忠什么。许时忠怔愣了片刻,才有了一丝的恍然。这进可攻退可守,重点不在退可守,重点在进可攻! 北国!金家的目标是吃下北国。 这是何等气魄! 这远比关起门来勾心斗角来的爽利的多。 许时忠眼里迸发出从来没有过的亮光,他不由的轻笑,然后大笑出声,起身重重的拍了四爷的肩膀,“放心!有我!你二哥的背后乱不了!乱不了的!” 说完,大笑着扬长而去。顺手还将腰上的玉佩扔给四郎!四郎不要,追过去,“姑父,您给过了。” “姑父高兴,给你攒着娶媳妇当聘礼。”话音还在耳边,人却已经远走。 叫阿丑一直守在前面等消息的英姐儿,就得到这么个信儿。父亲很高兴,特别高兴,大笑着离开。小舅舅到底跟父亲说什么了。 为什么从宫里出来,父亲第一时间要见小舅舅。小舅舅在这次的事情里充当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更叫她心慌的是,小舅舅会不会跟那老道突然变卦有关了。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自己的很多作为都在小舅舅和小舅母的眼里。 许时忠前脚走,桐桐马上叫人热了饭。想着四爷马上就回来了吧。谁知道饭还没热好,前面又送了消息,暂时回不来了,贺相来了。 前几天是四爷上人家的门,谁都没给说服了。现在是上面一变,他们又来找四爷了。璇姐儿在边上摆弄丝线,“这个人可真是变的快,一天一个脸。” 但愿这次,这个表情能维系的时间长一点。 打从这一天开始,朝中诸事一时间协调了起来。该赈灾的赈灾,该调拨粮食的调拨粮食,一条一条政令下达,未曾收到丝毫的阻碍。 林雨桐还好奇那个老道:“从哪寻来的?” “早前许时忠不是叫我组建个搜集情报的部门,这事后来不了了之了。他不再提,我也不再提。可当日找人的消息已经叫六爻散步出去了,此人就是其中之一。他长的红脸膛,嫩皮肤,少白头……若是年轻,再好也不敢用……不过现在也都年过四十了,在江湖上混的也很有些道行。因皮相好,一直在道观里栖身。对道经很有些研究……” 所以,什么老神仙,都是你包装出来的。 亏的此人胆大,也真敢去。 四爷却笑,“人是假的,可丹药是真的。句句都能说到李昭的心坎上,凡是透漏的消息即便不完全正确,可也相差不远。真的假的,分不出来的!他在宫里,等到明年春季下雨就能出来……” “下雨?”你倒是挺笃定,“再弄一出祈雨,叫李昭深信不疑。” 对啊!就是这么想的。 “假的会祈雨?”林雨桐看他,“你能从英姐儿嘴里知道大致的下雨时间?” “我干嘛费那个劲儿?”四爷也看她,“我身边有你,干嘛舍近求远?” 我?给你祈雨? 呵呵! 这玩意我还真没玩过!你也是忒胆大了。 你没玩过我也不担心,那是明春的事了,“我现在担心的是北边……那边战事如何……春节前后就见分晓了!几年是个干冻,雪少……一场大战是免不了了……这段时间也没有再收到老二的来信……” 更不知道李弩和金柳的情况。 是!除了天气刚冷下的那一场雪,今年的辽东,关内关外,再未曾再下过一场雪。 金仲威站在墙头上,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边上的副将道:“……今冬不见雪,明年的草就长不好,只怕北国明年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我倒是宁肯他们好过一些。否则,都是背水一战,没有退路,那才是最惨烈的。”金仲威说着,语气又重新坚定起来,“背水之战,不胜则国破。没有退路也好,一举便可定乾坤。” 要么北国灭了大周,要么大周灭了北国。 没有第三种选择。 心下一定,他转身就从城墙上下去,问身边的人,“有没有消息回来?” 这人答道:“没有!迄今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还没有消息吗? 金仲威沉吟,“那就得做两手准备了!拿舆图来……” 舆图上弯弯曲曲的曲线,在烛火下跳跃。 大王子看着侍奉在一边低眉顺眼的女人,问道:“你一直盯着舆图……怎么?看的懂?” 金柳摇头,然后羞涩的笑:“看不懂。” 大王子扭过头不看她,“我不喜欢撒谎的女人。” 金柳低头,然后默默的跪下。这里距离火堆远,身后就是帐篷的边缘,风从下面的缝隙里漏进来,很冷很冰。 大王子这才回头看她,这个女人……说是探子吧,其实真不像。 侍寝,就乖乖的侍寝。然后就成了他身边的女人。再之后,就是跟几个伺候他的女人争风吃醋,耍些小手段,但从来没有过激之举。 说实话,若不是她的身份可能有问题,他还是很喜欢她伺候的。他的王妃侧妃,都是大部落首领家的女儿,嫁给他,那就是利益的共同体。她们每个人都有儿子有女儿,她们都在为她们的儿子争着夺着,他不喜欢如此。便是回府,也是不得安宁。 往常,伺候的也就是几个选上来的女奴。生的稍微齐整些。但没有一个如这个女子一般,她骄傲时候颐指气使,每日里早晚都得热水洗漱,从不间断。他赏赐她任何贵重的东西,她都喜欢,且总是恰当的用在她自己身上。除了香料! 她半点也不避讳对北国人身上的香料味道的嫌弃,于是,一个人在帐篷里调香,那香味儿清新如四五月的草原,到处都是鲜花盛开的味道。她的帐篷里不烧粪便,都是捡了大木块烧完的木炭,暖意融融,一进去就是春意盎然。 她不会将头发编纂起来油汪汪的,她每日都洗头,头发总是披散着,只用丝带绑着。或是干脆只一条大辫子,或是垂着,或是挽起来。中间夹着各色的彩带,没有金银首饰也一样鲜亮。她的手很瞧,各色的皮毛搭上锦缎,就自己做出好看的衣裳来。 若是太阳好,还会去营地外面挖挖野草根,然后煮着喝,说是防病的。她不给别人喝,只自己喝的。 之前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叫人提防,只认识草药这一点,叫他身边的人又跟着害怕了。 这万一要是找了毒药来,王子你得小心呀。 后来,专门请了汉人的大夫,这才知道,那些所谓的认识草药,纯属无稽之谈。照汉人大夫的话,汉人人家,几乎家家都懂一些药理。知道绿豆梨子能降火,知道红枣能补血,知道人参能补气……她挖的药材叫大夫看了,那就是蒲草的根,“这种根能消食……她怕是不习惯顿顿肉食,克化不好……另外,羊肉性热,多吃自然上火,这根也有降火的作用。且,她身上有些外伤,服用蒲草根泡的水,防止外伤化脓。现在虽是冬天,但人若是经常洗澡,伤口见水,是有化脓的风险的。她这一味药选的对……可这一味药材因着易得,因此,连街上的乞丐都知道。他们就常给自己用这个东西熬水喝。” 因此,叫人紧张的这一个疑点暂时就没有了。 可这并不代表完全没有疑点。 第一,此女严格查了,从南边买来的人里面,没有她。 第二,女人身上带的东西,当时就被带回去脱了衣服检查过了。匕首,食物这都不奇怪,奇怪的是,她身上带着一张舆图。 那么,她是谁?从哪里来?为何身上会有一张舆图? 他问了,每次她都沉默。 今儿又是如此。 大王子转过身来,蹲在她的面前,“……说实话,我难得遇上一个称心之人。用你们汉人的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女人……我愿意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说的是实话,不管你是谁,因为什么留在我身边的……我都既往不咎……但是,前提是别骗我!” 金柳抬起头,眼里有了泪意,“我不是不说……实在是……我无法完全的相信你。你能发誓,我告诉你的,你不告诉任何人,不能对外公布,不能利用我的身份谋利……否则,我宁肯你杀了我。” 不能公布?不能利用她的身份谋利? 大王子站起身来,他以为她会是探子,但是显然……她不是!她的身份比探子可能更为紧要。 他起身,也扶她起身,还没说话,她就行了一礼,“您先想想,值不值得为我发誓。晚上……我在帐篷等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说着,不顾有人拉扯,直接就从帐篷里出去,然后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的帐篷。 一进帐篷,她整个人就瘫软了下来。大意了!大意了!之前李弩就给自己送过一次消息,叫自己小心点,自己身上的漏洞太多了。 是!当时压根就没想到之后会遇见什么,自然是没有万全的准备。 这些漏洞不堵上不行! 可怎么堵,却是个问题。 她用袖子盖住脸,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却不敢出声。好半晌,她的眼睛眯了起来。心里有个想法满满的冒头,而且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这件事自己一个人不行,得需要李弩,需要李弩来配合才行。 她蹭的一下站起来,将身上打理干净,然后带上匕首,提着筐子就出了门。她知道,有人一直在跟着她。 她出了营地,去了营地的后面。那里有条小河,小河因着不下雪,有些干涸。只剩下小溪大小的河流,上面结了一层冰,她昨儿给那里下了篓子。而河边,她早前发现了野生的山药的踪迹,不小的一片呢。 出去的时候遇见大王子的另一个侍妾,她骂她什么她也听不懂,但她拍了拍筐子,意思是找吃的,然后指了指大王子的帐篷,脸上带着几分趾高气昂。这是说,她要准备吃的给大王子吃。 是!比起顿顿肉,这位大王子的还是喜欢一些花样的吃食的。 她前脚出去,后脚就有人禀报,大王子只道:“跟进,盯住了。” 金柳看了看日头,再有半个时辰,就该换岗了。今日下一班岗,就轮到李弩了。 她到了河边,用匕首艰难的扒拉着,山药得挖很深很深,这么挖非常吃力。一个时辰,一根都没挖出来。 等到换岗的时候,李弩远远的就看到了金柳。她要是没事,一般不会捡他在这里的时候出现。今儿却偏偏在,只能说明她有事。且是急事,非现在见不可。 北国的兵一个比一个粗野,并不会因为那是大王子的女人就不敢聊骚。好久不见女人,见了女人老远就打着呼哨。 李弩冷着脸,顺利换岗。 金柳并不叫李弩这一队,只叫换下来的那一班:“过来帮忙!” 她说的是汉话,别人听不懂,只能看见她在招手。 李弩不搭理,那一班的头儿却吆喝他,叫他做翻译。 是的!他比金柳多懂些北国话。 于是,他走过去,问金柳,“你叫他们干什么?” 金柳指了指山药,“挖这个……给大王子吃的。这对大王子膝盖上的病症,很有好处。” 常年塞外,膝盖风湿。夜了疼痛难忍。 李弩便过去大致的说了一声,这玩意是不好挖,金柳又絮絮叨叨的,说得挖的完整云云。 等人都干起来了,她才低声快速的说了一番话。 李弩差点变了脸色“太冒险了!” 金柳却道:“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你在金家受教的事并不是秘密。那时候你再主动解释……什么都晚了!” 李弩退后,“你叫我想想,若是听到羊角哨声,便是……我应了且做了。在这之前,别轻举妄动。” 金柳‘嗯’了一声,过去捡被挖出来的一截一截的山药去了。这山药还不小,不是当年生的吧。 捡了一筐子,又将冰面砸开,取出篓子。里面有三条一匝长的鲫鱼,她蹲在河边顺便将鲫鱼处理了,将山药去皮清洗干净。一双手冻的又红又肿,这才起身,拎着筐子拎着鱼,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回走。 全程李弩没有看金柳一眼。 金柳回去,在大王子赏赐给她的铁锅里蒸山药。她还有在北国特别珍贵的糯米粉,有非常昂贵的白砂糖。还有素油荤油不少,这些东西,足够做糯米山药膏了。 大王子非常喜欢甜食,可在辽东,能被称为甜食的东西实在太少了。从关内抢了厨子来,做的糕点也就那么几种。像是这样的精致糕点,在辽东是很少见的。这也就是娘教二姐和三姐的时候,她学过。也打下手帮着二姐做过,做出来大致不走样子,比不上家里的,但以如今的条件,算是顶好的了。 今晚大王子要过来,她准备饭食。这不奇怪! 大皇子听了禀报,点点头,才叫人下去,就听外面禀报,说是李奴儿来了。 李奴儿? 他脸上带着欢喜的笑,“请进来。” 在周围都飘着若有若无的香甜的气息的时候,很多人都探头探脑的朝这边看。过了不久,正心不在焉的金柳就听见远远的,有羊角哨的声音。那声音三长两短……她的嘴角不由的泛起了笑意。 然后手脚麻利的将山药糕拜访好,尽量摆放的好看一些。才又给锅里炖上雨,鱼汤的香味出来了,汤汁变的乳白的时候,帐篷的帘子被掀了起来。一个高大的男人裹着风走了进来。她笑了笑,福了福身,先道:“吃饭吧。尝尝爱不爱吃……” 大王子没动,看了看银器上面摆着的白色的糕点,边上放着奶白色的汤,“很香,也一定好吃。但我怕吃了不好消化。所以,你有什么话,还是说吧。说完,再吃也不迟。” 金柳不慌了,只要有李弩配合,她一点也不慌。她将汤又倒回锅里,给下面添了木炭。这才坐在火堆边,“您……还没发誓呢!” ※※※※※※※※※※※※※※※※※※※※ 明天见。最近病毒感冒的孩子特别多,家里有大宝小宝的都多注意点,发现有点症状就上医院,估计很难扛过去。 喜欢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请大家收藏:()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更新速度最快。 237 清平岁月(67)三合一 清平岁月(67) 大王子看着金柳,坐在她的对面,“我发誓,不对外公布你的身份……”这对我自己好处并不大。北国不只有一位王子,自己的母亲可不是正妃。虽然北国没有像是汉人那些嫡长的说法,自己如今在王子中出类拔萃,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三十出头,老二老三甚至是老四都夭折了。从老五开始,下面的弟弟一个挨着一个,才都是二十来岁……跟自己比起来,勇武倒是勇武,可就是经验与沉稳上,不怎么叫人放心。要不然,下面一水的十多个兄弟呢,估计是轮不到自己身上的。更糟糕的情况是,自己的父亲只比自己大了十三岁。四十多岁的人正是壮年的时候,对于自己的未来,自己被谁的忧心都大。 金家,能搜集的情况他都努力的搜集了。当然了,朝廷的消息更详尽,但到了自己这里,很多东西都是打了折扣的。自己培养的人,搜集北国内部的情况尚且不够用,更何况是去收集大周朝廷的特定家族?他自己没人,朝廷专门管着情报的部门只对汗王负责,也不会听自己的调令。 这就导致了,直到李奴儿站在自己的面前,告诉自己他曾经再金家受教,成为金家的弟子的时候,自己还都是懵的。 自己看重的人,委以重任的人,生在大周,长再大周,是大周高门的弟子。这简直太过荒唐。更叫人觉得荒唐的是,李奴儿不仅自认了身份,同时还告诉了他一件事,那就是眼前的这个姑娘,她是金家记载族谱上的姑娘。 金家……金家的人在自己身边的事,他也不想叫人知道。互为臂助的事是说不准的。谁也不清楚,相互有没有用到的地方。哪怕是相互交换一下情报和消息,有时候也能帮上大忙。 因此,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他先想到的是,这件事怎么为自己所用,而不是……将它禀报朝廷,叫朝廷从中得利。 因此,这个誓言他发的一点也不吃力,当然不会对外公布。 既然都不用公布了,那剩下的誓言就不用说了。至于会不会利用她的身份做些什么,这种话,不用跟她说的那么清楚。真要做什么,也不会叫她知道。 他说完,就看着她,想从她的口中得知更多的消息。 金柳仿佛没听懂这些没有将誓言发完的潜台词和暗藏的意思,脸上露出几分单纯又温暖的笑意来,“谢谢殿下,肯答应我。”她说着,起身郑重一礼,然后露出几分苦笑来,“殿下可知道金家?大周的金家,文定侯府。” 大王子点头,嗯了一声,“当年老文定侯惊才绝艳,父汗经常提起。” 金柳轻笑,“……我原本只是个被父母舍弃的孤儿,四处流浪。哪里能给我一口饭吃,我就去哪里。是金家被问罪,全家回辽东的时候,我机缘巧合被带去了金家。那时候,是贾家大房在挑丫头,说是养女,其实就是丫头。我们这样的人,能无给人家做丫头,能有个吃口热饭,有个屋子避寒的地方就该谢天谢地。可那时候金家大奶奶,挑丫头是极为苛刻的。这些被羊做养女的女孩就是我为了将来能帮着联姻笼络人的。像我这样的……黄毛丫头,脏兮兮的姑娘,大奶奶看不上。那场雪可真大,陆陆续续的下了那么长时间。天那么冷,要是没被选上,一出去,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心里想着,今晚不定就冻死饿死在哪里了……可巧了,出来就碰见四爷和四奶奶,也就是我爹我娘。他们慈悲,不忍心看着我们丢了小命,就把我们带了回去。起初,我们也惶恐也害怕……怕伺候不好。可是没有!他们是拿我们当孩子对待的。在辽东那一年,是我过的最舒心自在的一年。我学写字,听娘说姑娘讲道理,甚至跟着娘学些养生防身之术……后来,我们又回了京城,我就成了侯府千金。可是……富贵迷人眼,爹娘想给我找个稳妥的人家,叫我一辈子衣食无忧,日子顺遂,可我,却舍不得侯府富贵,一心想攀权贵。大皇子选妃,之前不知道怎么就有了消息,说是我们要选金家的姑娘……爹娘有两个亲生女儿,一个嫁到了宰相贺家,也就是太子殿下的母家。一个还待字闺中……爹娘不舍闺女,我心想,我替她,两全其美。却不想,惹怒了母亲。母亲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觉得我没有骨气,便说将我送回老家,好好反省两年。谁知道,路上便出事了。” 前半部分,他从李奴儿那里听了。两人说的大同小异,基本算是一致的。至于后面的,李奴儿没说,只说他不知道为何这位养女如今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提醒自己千万小心,可别被金家给算计了。 大王子点点头,“这么说来……你跟李奴儿是认识的,早在你们见第一面的时候就认识。” 提到了李奴儿,金柳眼里明显的闪过一丝厌恶,她半点不曾回避,“是!一开始,我就认出他是李奴儿。我这样的身份,原本是想老老实实的低头做个女奴,每日里喂马烧水做苦力,也不会去是侍奉男人……尤其是北国的男人!李奴儿生在大周长在大周,但谁看了他的脸都会知道,他其实是北国人的血脉……辽东苦北国久矣,谁愿意跟北国人打交道?金家收徒,有教无类。这话放出去了,李奴儿就当真就上门拜师了!逼得金家不得不收下他这个学生。因着学馆里的学生都不愿意跟他一起,爹娘才不得不将其收在门下。爹教他学文,娘教他习武。可他呢?果然是狼子野心,竟然觊觎起了爹娘的小女儿……可饶是如此,爹娘也没有重罚他,只是将他留在了老家,老家有宅子有地。有爹娘留给他的产业,但也可以住金家老宅,甚至于可以去投奔大都督,做护卫也好,做什么都行,总没少了他一碗饭吃?难道这样的恩不厚重?可他呢?早前我还在京城的时候,就挺爹娘说,接到老家的来信,只言说找不见他这位李小爷的踪迹来。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投奔了北国?站在那里一看见他,一听见您说将我赏给他……我怎么可能愿意?”说着,就冷笑连连,“如果非要俯身屈就一个男人,我宁肯选择一个更好的去处。在大周,我不能成为大皇子的女人,到北国,我就不能成为大王子的女人吗?” 她说着,下巴微微扬起,带着几分傲然,“当日,我从他身边过,我还低声警告过他,告诉他说,他要是敢告诉别人我的身份,那就不要怪我揭他的老底。殿下你疑心我,我不敢不说实话。我猜他肯定是跟殿下私下说了我的出身……在我说出身份后您一点都不惊讶我看的出来,这次我猜对了。” 大王子愣了一下,说实话,眼前这个姑娘,不算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当然了,相比起其他的女人,她只是更女人些,不算是笨而已。有些小心思,但是大智慧……没有。 一个乞儿,靠两年的良好教育就真能从里到外的变成贵族?那是不可能的。但只两年时间,将一个乞儿调教成这般模样,也实属难得了。 那些熏香,打扮,做吃食的手段,这都是用银子养出来的。一个养女且这般奢靡,大周富庶可见一般。 他笑了一下,沉声道:“那你可知,他也是今儿才告诉本王的?” “今儿?”金柳的脸上明显一惊,带着几分懊悔,嘟囔了一句,“怪不得今儿在河边他一直盯着我看,想跟我搭话,原来是有话要跟我说……” 一副‘之前要是理他了,两人要是打成协议了,这不是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的样子。 大王子轻笑一声,“你觉得你们俩能达成什么协议,你当初又是跟他说了什么,以至于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跟我告发你?” “我告诉他……他若是愿意为金家效力,爹娘说不定就会把璇姐儿嫁给他。”金柳脸上带着几分慌乱,跟之前的笃定大不相同,“我以为他听了我的话就回会银州,以他的本事想回就一定能回去……可这么长时间了,他不回去……我想着,他一定是将我卖了。所以,我今儿就没理他,想做点好吃的,要是您吃的好,说不定在听我说完之后,能不追究我,还愿意包庇我。哪怕只是在您的身边做个厨娘呢。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娘看我,看的是极准的。这要是二姐三姐,不找机会杀您,也必定都自杀了。可我……怕死!我想活着……我就像是娘说的,身上到底是少了一块骨头……” 这话很没出息,但是很真实。 大王子点头,“女人嘛,不需要长着那么硬的骨头,那样的女人不会讨男人喜欢的。而且,女人喜欢美食华服这是什么过错吗?女人选择更优质的男人,高贵的身份,强健的体魄……这本就是天性。牲畜交|配,雌性尚且知道要选择皮毛鲜亮的雄性,更何况女人?”他抬手拂过她的头发,“这不是你的过错,错的是你那位母亲,那位金夫人。” 金柳攥着裙摆,才没有将反驳的话说出来,只是更加的温顺起来,她红着脸,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王子画风一转,却道:“可我还是想听听,你这路上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怎么就出现在本王的面前……” 金柳眨巴着眼睛,“……殿下可否恕罪?若不然,打死我也不敢说。” 大王子皱眉,手不由的重了两分,话语里也带了几分威严,“我喜欢知道分寸的姑娘。我刚才都说了,女人喜欢美食华服这没什么,喜欢拈酸吃醋也是正常的。但是……在男人面前倔强,不顺从,太过于精于算计,却是不该的。你是个聪明姑娘,该知道这里面的分寸!” 金柳瑟缩了一下,再抬起头来,就带着几分可怜兮兮的样儿,“……殿下身边可有一位长者络腮胡子,左手的这里到这里……”她在她自己的手上比划了一下,“有一条狰狞伤疤的人?” 大王子在心里思量了一遍……今早上才点的人,没有擅自离营的。在来之前,他还专门派了亲随去辽东打听李奴儿说的事有几分真有几分假,这种事,不是说李奴儿说什么就得信什么的。再打听一遍……也算是小心没大错了。至于其他人,谁手上有疤? 实在是想不起这样一个人来? 大王子摇摇头:“没有!本王下面的将领,我每一个都很熟悉。至于下面的小兵小将,当然不是每一个都认识。” “不可能是小人物。”金柳笃定的道,“我是跟着慰军的亲使来的,此人能跟亲使接洽,怎么可能是小人物。” 跟大周的亲使接洽?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大王子的面色一下子阴沉起来,“你确定?” “我确定!”金柳马上道,“殿下可能有所不知道,许时忠许大人是金家的姑老爷,我们该叫一声姑父的。虽然当初金家被发配是他发的令,但公是公,私是私,姑父跟二伯甚至跟父亲的关系都及其亲密……那亲使是姑父身边的人……他不曾伤害我,哪怕跟是跟对方接洽也不曾抛下我。他们是要秘密见面,因此,跟着的人都死了,只我活着……他们说话我听见了。那位亲使大人不全是姑父的人,他其实是大周皇帝陛下派到姑父身边的暗探,秘密监视姑父的。这次也是陛下借着姑父的手才将使臣派了出来。” 李昭要派了亲使来? “他们人呢?”大王子急忙问道。 金柳一脸的惶恐:“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金柳缩了缩脖子,“我杀的!” “什么?”大王子豁然而起,“你杀的?你怎么杀的?你为什么要杀……” 金柳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那些人粗鄙,想要欺负我……那位大人要拦着他们,他们不听……那位大人觉得北国不尊重大周,而且,被他们推的,好似也受伤了,我扶不起他,他塞给我一个瓷瓶……我将瓷瓶里的药都给混到羊汤里,然后那些人就都睡着了。我想逃,带着那位大人逃,结果我也带不动。我又怕那些人醒来,再伤了那位大人,我就闭着眼睛,用刀将那些人的头都砍了……然后拽着马跑出来了……刚好,就到了大营外面。我心里想着,这老马识途……那些人必是殿下的人……还有我从那人身上拿了舆图出来……那东西我想着,总会用到,谁知道被一匹马给坑了……” “你会看舆图?”大王子惊讶了,他还从没见过会看舆图的女人。 金柳疑惑了一下,“这有什么奇怪吗?” 大王子却问,“谁教你的?学这个又做什么呢?” “学这个……不做什么呀。”金柳这次是真疑惑了,“学这个非得有目的吗?娘说……舆图能叫我们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宽多广……哪怕是困在小小的宅子里,心里也要盛的下天下。之忧心胸开阔了,女人才能活的明白,活的自在,活的洒脱……这些话我还不是很明白什么意思,但到底是跟着学会一点看舆图了。别说我会看了,跟着我的丫头……站在边上都学会了一二……只可惜那丫头被那些该死的……” 说着,她的眼泪就下来了。看来,心里对北国以及北国人还是怀着别人的态度的。 这倒是不奇怪!真要是忠贞不二,才叫人怀疑呢。 大王子没时间想女人学这个是好还是不好,这会子脑子想着的都是,那手上有刀疤的人到底是谁。那人还骑着大营里出去的马…… 难不成大营里还藏着别人的人,是自己不知道的。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朝外走,外面有人守着,他问护卫,“……你查查,谁的左手手背上有刀疤……” 这护卫没动地方,只是皱了皱眉道,“还真有这么一个人,您忘了,陛下派来的信使,带了几十个人,是属下接待的。他留着大络腮胡子,左手……”他也在他自己的手上比划,“从这里到这里,一道疤痕。是老伤了,该是小时候被弯刀伤到过……” 大王子没动地方,“他身边的人,有没有特别有明显特征的人……” 护卫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了,“……那个倒是记不清了。可是……他走的时候因为马乏了,跟咱们换了一匹马。就在那批女人送到的当天,听放马的回来说,当日借出去的马回来了五六匹……后来还有没有回来就不得而知了……” 那就是说,死的是那批人无疑了。 看来,那批人面上是给自己送信的,其实另有秘密使命。因为得从自己的营区过,所以不得不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这个理由就是送信,其实那信上,什么具体内容都没有。只是一个父亲写给儿子的家信。除了表达了儿子我想你的信息之外,什么都没有。他还曾感动,以为父汗真的惦记自己,如今再看,原来是有这么一个缘故。 自己在前面打仗,父汗竟然跟李昭私下有联络! 那么……这个使团的人,杀的好!杀的妙!杀的刚刚好!要不然,只怕真就被人当刀使了。 既然李昭有想联络的意思,那这个联络的人为何不能是自己呢? 他心里一个计划慢慢的成形,那点失落也只一瞬,然后就被抛开,被冬日干冷的风吹走了。他叫护卫再去核对消息,就会回来了。 一回来,就看到小几上,碟子里是点心,碗里放着的是鱼汤。再看金柳,火上烤着石头,她在石头上摊上饼子,然后用饼子卷了羊头肉整齐的拜访在托盘上:“还是要吃点肉才有力气的。” 自从她来了,他的饭食就精致许多。 面饼子夹着羊肉,饼子有嚼劲,羊肉软烂。鱼汤里放了点羊肉吧,味道是极为鲜美的。吃完了,再来一块已经有些凉的糯米糕,再喝一杯没有一丝奶味的清茶,“您别觉得我糟践,也别觉得我替我娘说话……其实,我娘说的很多话,我觉得都是对的。您就说现在这吃食吧,这也是汉人文化的一种。我娘就曾说,你知道关外的鞑子为何只能抢掠,哪怕是偶有占领这大好的河山也长久不了吗?” 大王子端着茶没动,静静的听着。也没有提醒她关于鞑子的这种很不好听的叫法。 金柳好似得意忘形一般,“我娘那是他们连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打下江山不难,难的是治理那一片江山。要想治理好它,只一味的威严还不行。要好好的读一读圣人的书,汉人皇家至少面上都是说按照圣人的要求去治理天下呢,更何况是鞑子?那圣人之言刻在骨头里那不现实,要真刻在骨头里,也就做不了帝王了。我娘说,至少面上得叫人知道,你跟他们是一样的。你们说一样的话,吃一样的饭,穿一样的衣,读一样的书,也一样的遵从忠孝节义……”说着,她就自得一笑:“再说点一点您不知道的!祖父他老人家是帝师,您知道大周的皇帝要学什么吗?至少周边各国的话,最基本的那些陛下都会说……学各国的史书,要像学汉人的史书一般……” 大皇子攥着杯子的手紧了,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说,别人从来没有放弃了解北国。 这意味这什么,意味着灭掉大周并不像是北国朝廷上那些大人们说的那么轻松,好似积攒了国力,想灭就能灭掉。它其实是讲机缘的。如今大周朝堂不稳,又起天灾,正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了这个时机,那便是……十年二十年乃至三五十年之后,都未必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心里本在模棱两可的决定,似乎在一瞬间有了偏向。 想起大周的疆土以及人物,他前所未有的向往起来。那肥美的土地,还有……在金柳嘴里见识非同一般的女人,他都想见识见识。 吃也吃饱了,喝了喝好了,他起身,“今儿对我说过的话,再不可提。没有什么亲使,那些你全然不知道……就是遇到了土匪被人贩子带来的女人,可明白?” 明白! 金柳也跟着起身,知道他要走,给他拿衣裳,“谢谢殿下回护。” 大王子拍了拍她,转身出去,走到帐篷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回头问了一句:“你说,若是有一天,本王打下那万里江山……汉人会服吗?” 金柳一愣,继而脸色白了,“……汉人不会服?” “那本王要是杀人呢?”他追问了一句。 “杀了一个还有一百个,您砍不过来的。”金柳垂下眼睑,“不是每个人都如同我这般,浑身上下只有软骨头。” 大王子露出几分沉思之色来,然后严肃着一张脸走了。 到了大殿里,李奴儿已经在等着了,“您该杀了她的。她留在身边是祸害!” 大王子摇摇头,“留着她,我有用处的。放心,一个女人而已,本王还把握的住。”说着,他面色阴沉起来,“奴儿,本王当你是自己人。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人要杀我!”李奴儿知道这位已经派人去打探了,他便实话实说,“京城里来的杀手,不知道哪里惹来的?金家吗?我不愿意相信,可除了金家,我跟别人也没有交集呀!”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大王子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李奴儿不曾回避,“因为我想娶金家的姑娘,我喜欢她,我发誓要娶她为妻!金家高贵,我只是一个谁都瞧不起的下贱之人……呵呵!我只相信成王败寇!我来……是因为我这张脸在大周活不下去……我来到北国,不去谋生而来到殿下身边……那是因为我知道,殿下想要那花花江山……殿下!您若是有了谋划,臣甘为前锋。别的臣都不要,臣只要在踏入京都之后,将金家的姑娘赐予我为妻便可。我要让人看看,我李奴儿是不是说到便能做到的汉子!欺我者,我必还之;杀我者,我必杀之。” 大王子盯着他的眼睛,“你确定……你有勇气面对金家人。你如今一身的本事,可都是从金家人那里学来的。” “有何不敢?”李奴儿带着几分傲然,“汉人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被徒弟胜过,这不是羞辱,而是对金家的认可。” 大王子缓缓的点头,“你先下去吧。等我考虑好了……我会叫你的。” 却没想到,这一等,就足足等了十天。 十天,足够去银州,去打听很多很多的消息了。 李弩不害怕,两人说的都是不怕打探的实话。 大王子细细的听了一遍,竟是从里面找不出破绽。就连金柳说的那个杀人的地方,他都派人找了,那里有被狼吃剩下的尸首……没有那位汉人使者的,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但至少可印证金柳说的也是真的。连杀了北国的将领这样要命的事都说了,还需要隐瞒什么。 况且,他不曾教她接触秘密,也不曾在她身上察觉到打探什么消息的契机。因此,他心里是有六七分信两人说的话的。 亲信就道:“女人留着倒是无碍,只是这李奴儿,要想用,还得再小心才是。” 大王子轻笑一声,“那就再试探一翻。若是可以……此人倒是能当前锋用。这件事你不用管,下去准备吧。汉人重过年……时间就订在除夕日……不成功便成仁,没有退路了。” 朝廷没有给那么多的粮草,要么前进,立下不世功勋。要么后退,兴师动众,十万大军,耗费巨大,却无功而返。那些弟弟会咬着他,叫他此生都无翻盘的机会的。 所以,北国许是还有机会,但是……他则没有了。 第二天,李弩被叫了过去,“……你既然曾是金家的人,那么,守着关隘的金仲威……你是认识且熟悉的!” 是! 大王子笑了笑,“你若是刺杀他,有几成把握?” 刺杀? 李弩僵硬了一瞬,“若是以本事论,臣一成把握也无。” 坦诚! 大王子拍了拍他,“刺杀嘛,又不是比武!各凭手段而已。若是如此,你有几成把握?” 李弩沉吟了半晌,手握成拳头,指头都泛白了,好半晌才道:“五成!” 五成! 不少了! “这不是杀死他的几率,杀死他的几率只一成不好。我说的五成是说……重创……将用毒那些卑劣的手段都用上,臣有五成的把握……” 大王子脸上的笑真挚了起来,“大战之前,重创主帅,这也是大功一件!那么……这件事,交给你……如何?” 李弩站着没动,也没急着应。 大王子脸上的笑就收了一些,“怎么?下不去手?” “臣是说……若是能跟殿下借一个人来……许是把握就更大一些。”李弩说着就盯着大王子的眼睛,“只要这个人,臣就有八成的把握事情能成。每个人都有缺点,要想刺杀一个人……最重要的还得是抓住他的弱点。金家这位二爷,是个重情之人。因他至今不曾有子嗣,对家里的晚辈,不论男女,格外看重。” “你想要金柳?”大王子上下打量李弩,“她是金家弃女?” “不会!”李弩笃定的道,“金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大王子挑眉,想想也是。要真是放弃了,就不会说只送回老家,而是顺着她的心意送去大皇子身边不就是了。那才是真正的放弃。 他朝外扬声道,“请柳姑娘。” 金柳被带进来,在看到李弩的时候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撇过头,然后对大王子福了福身,“殿下请妾来,有事?” 大王子看了李弩一眼,“他借你一用?” 金柳面色一变,“殿下,好女不侍二男。您这是要逼死我!” 大王子先是没明白,紧跟着便大笑,“你想到哪里去了?他只是叫你跟他一起去刺杀你二伯而已?” 金柳倒吸一口气,转脸认真的看向李弩,她之前预想的可不是这样。 可李弩的表情异常冷静,“还请姑娘跟我走一趟。” 金柳脑子里转的飞快,刺杀是试探。二老爷是不伤都不成!这事两人配合是能做好的,李弩坚持带自己走,是想借此机会叫自己从这里脱身。 这一刻,被呵护的感觉叫她鼻子一酸。然后狠狠心,一巴掌抡过去,打在李弩的脸上,“畜生!”她一副要吃了对方的样子怒视他,眼神复杂,眼里已经有了泪意。她不敢眨眼,就怕眼泪下来。只瞪着眼睛,凶巴巴的,“畜生……不如的东西!金家与你有再生之恩,你怎么下的去手!你要去……你去!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除非我死。我要盯着你……看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这是说,这次试探若是危险,你就不用回来了。放心,有我在这里。有什么消息,我一定可以传出去,除非我死。 李弩被打的脸颊瞬间就肿了起来,可这是他长这么大,挨的最心疼的巴掌。 眼前这人是谁……曾经,只觉得就是一家人,这是自己的妹妹,哪怕不跟着大郎他们排辈,但是他就是他们的兄弟。 作为哥哥,看着妹妹在这里委身仇敌,是什么滋味? 那种艰难的忍耐,才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最大的折磨。 说不动她,他狠狠的咬牙,“那你等着……我一定叫你看看……我的好下场……” 这是说他还会回来,不会扔下她一个人在这里。 李弩说完,朝大王子拱手之后,转身甩着帐篷帘子就出去了。 金柳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殿下要杀我二伯?” 大王子蹲下来,“好姑娘……去歇着吧。”说着,朝身边的人使了眼色,叫人将她带下去。 亲信就问说:“这姑娘心里有金家,能留?” “没有丝毫情义的人才不敢留呢!”大王子说着轻笑一声,“挺有意思的。” 什么挺有意思的? “这姑娘跟李奴儿都挺有意思的。”大王子嘴里啧啧了几声,“我倒是对金家,尤其是金家四房的夫妻有了点好奇,什么样的人能用那么点时间调|教的人对他们生不出背叛的心呢?” 亲信就不怎么明白这话了,“您大概高看他们了。李奴儿不就叛了吗?” 李奴儿是不是真的判了,还得看这次的事他怎么去办。不过,要说李奴儿对金家万全没有丝毫的感情,那也不尽然,“你道他为何只说重创呢?” 亲信了然:“给对方留个生机?” 大王子点头,随后又正色道,“我写几分信,找个妥当的人,给京城送去……金家那边撇开不谈……那边不好说服。金柳说的那些话……本王听的出来,连金家的女人都长着硬骨头,男人就更是打不折的!叫咱们的人……将密函想办法送进宫里……” 说着,就叫了亲信来,低声吩咐了一通…… ※※※※※※※※※※※※※※※※※※※※ 明天见!我还没出院,孩子有支气管发炎住院了。有点流年不利呀! 喜欢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请大家收藏:()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更新速度最快。 238 清平岁月(68)三合一 清平岁月(68) 在李弩启程的时候,大王子又给了他三个人,配合这次的行动。 李弩很清楚,说是配合,其实就是监视。 这三个人李弩从来没见过,也都是汉人的长相。一对年纪在五旬上下的夫妻,带着一个目测审厂不过三尺的姑娘。他原先以为是个孩子,可再多看两眼就知道,这不是。看似娇弱的小姑娘,有一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脸上的皮肤再怎么细致,细看还是能看出纹路。她的年纪真未必就比师娘的年纪小。 只是多看了她两眼,这女人就阴森森的看过来,“看什么?笑话我?” “三十多岁的人了,没五岁的孩子高,还不能看了?”李弩带着几分嘲讽的看着她一身幼童打扮的衣裳头饰,“我见过保养得宜的女人,三十岁的打扮成姑娘的样儿有人信,你这样的……大周什么样的奇人异事没有?每年那走街串巷讨生活的侏儒连乡下的孩子都见过,你这样的……远远的看一眼许是看不出来,走进了,你一抬头就叫人认出来了……” 这女人的面色更冷,“你说我是供人取乐的玩意儿?” 李弩摆手,“我可没这个意思。”他看了她一眼,“人生在这世上,本就不可能人跟人完全一样。有的人生的高,有的人生的矮,有的人生的胖,有的人就是怎么吃也不胖。那肤色有白有黑的,鼻梁有高有矮的……但这哪种是高贵的?哪种的低贱的?相貌是父母给的,长成什么样都该感恩。至少老天给了机会,叫咱们到这世上走了这一遭。”说着,他面上的表情就柔和了起来,“别以为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这样的长相,在大周比你异类的多……” 女人的面色这才缓和起来,看他像是看同类,“……那话是谁说的?” 什么? “刚才那些话,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女人仰头看着她,“你那些经历,说不出哪一行的话来。” 李弩脸上的表情更柔和了一些,“我师娘。” “金家的四奶奶?”女人缓缓点头,“……有机会那倒是要见识见识的。”说着,面色一冷,“此次去做什么的,你该清楚。提起金家尚且带着感情,别到时候下不了手。” 李弩低头看她,“我若是动不了手,你会如何?” 她一跃跳到老妪的怀里,不带丝毫温度的说乐两个字:“杀你!” 李弩脸上刚才露出的温情消失殆尽,“那也请你记住,此次任务,我为主,你们为辅。记住自己的位置!” 说着,跃上马背打马而走。 他看起来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轻松,因为这几天,根本就不给他丝毫单独呆着的时间。因此,他的消息是真的没机会送出去的。这一路上,他得找机会才行。 草原上,是没有什么驿站的,点上篝火便是一晚上。 第一晚上,他很警醒,想等着对面三个人睡着。却没想到,他倒是一觉到了大天亮。睁开眼睛的那一瞬,他背后的汗都冒出来了。这三人中,至少有一人是用毒高手! 于是,第二天晚上,他将当时师娘给他防身的解毒丸提亲服下了,只佯装睡的很踏实。在来北国之前,二伯就专门夜里守着自己,连着守了三个晚上。为什么的?就为了知道他晚上睡觉都是什么动静,呼吸的频率等。然后叫他装睡,试着看看跟真睡有多大的不同。 于是,还是昨晚迷糊的时间,他正常的‘睡着’了。 不久,外面就传来说话声,是那小女子的,“又中了吗?” “中了!”是个沙哑的男声,“这不像个有江湖经验的。” “他在那样的环境下,能接触到的所谓江湖哪里称得上是江湖?靠争强斗狠,那哪里是江湖?”老妪的声音比她看上去的年岁年轻的多,甚至还带着几分娇媚一般。 那小女子又道:“看紧他,宁肯错了,不可疏漏。一发现不对,不要留手,只管杀了就是。来前主子交代了,他宁肯缺人用,也不能多个危险的人物。” 那两人低低的应了一声‘是’,然后便再没有声音了。 哪怕是在黑暗里,李弩也没有睁开眼睛,但心里却丝毫没歇着:这三人是大周的江湖人物。这个自己当真是不熟悉!这三人隐隐以小女子为首……他现在所担心的是,这三人若是来自大周,来自江湖……那是不是说进入大周,进入银州之后,那里还有他们的人。 第二天他就试探:“城门紧闭,只能绕行。进城的任何人,都得受严格的盘查,你们的脸没有标志,还能混进去,我呢?我这张脸,银州认识的可不少!便是守成的驻军恰好不认识,可这北国的长相,是不可能不受关注的。要么,你们自己进城,我另外想办法,到了城里之后咱们再想办法汇合。要么,你们就跟我一起绕。” “不用这么麻烦。”那小女子拍了拍手,那老妪就从腰里取出个匣子,“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什么东西? 李弩将匣子拿过来小心的打开,看见一张像是什么皮似的东西。他拎起来,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一张特殊的面具。什么材质做的不知道,只知道用特殊的药粉涂在脸上然后将这面具粘在脸上,这就是一张不容易看出来的面具。 这张脸到底如何,看着三人满意的笑脸就知道了,一定是非常自然的。 唯一有破绽的就是眼睛了,那老妪又上下的打量他,“这眼睛要是粘成三角的小眼,谁还能看清眼眸?”她抬起头来,就要上手。 手举起来,是一双布满冻疮的粗糙的大手。但是她这一抬手,李弩正好从她的袖筒里看进去,胳膊上的肌肤是极嫩的。 怪不得现在的声音更昨晚听到的声音不一样呢,原来这个所谓的老妪脸上也带着一张皮呢。那么这个老汉呢? 真的是老者吗?便是眼前这个小女子,也是她的真实容颜吗? 李弩尽量多的从几个人身上找别的特征记住。因为他就怕,他们换一张脸再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察觉不了。 见老妪的手已经到了眼跟前,他撇了头,“不用!眼睛沾起来影响视线,神射手的眼睛……比命重要,我带一条黑纱布挡住眼睛,只做瞎子便罢了。” 这话一说,三人都不强求。好似在等这他玩猫腻,然后杀了他。 李弩眼睛蒙着黑纱,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但显然,进银州城并没有想的那么麻烦。守城门的似乎有他们的人,还是被他们买通了,根本就没用他,一路顺利的就进了城。 进了城,城内盘查异常严格。结果这三人还真是有手段,他们在城中竟是有固定的住址。而且,好似是常住此地一样。 随后,他就了然,住在这里的恐怕是带着那副面具的别的什么人。只要带着那面具,不常跟人交往,那谁知道你是谁。 到了这城里,李弩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他们住的地方都是小有家资的人家才能住的地方。至少,房舍都齐整的很。 如今,可能是因为大战要来的关系,有点家资的都离开了。这里也显得清冷了起来。其实,原来这里是最繁华的街道之一。 而现在,这条街道唯一开门的铺子就是棺材铺和纸扎铺。 也是,如今这世道,也就是这两样的生意好做。他动动鼻子闻了闻,不由的笑了笑,还是这个味道啊! 熟悉的味道。 那小女子低声道:“你笑什么?” 李弩也声音低低的,“我是笑……做生意的人,要钱不要命。只要有商机,那就是冒死也要抓住。” 小女子就看了棺材铺和纸扎铺一眼,嗯了一声,叫李弩,“快点跟上。” 李弩却停下脚步,“等等……我想买些纸钱……” 买纸钱做什么? 李弩长长的叹了一声,“一旦事成,城里就戒严了。要想出去……就得赶紧,那时候就没时间了……” 我问你买纸钱干什么,谁问你有没有时间的事。 “金家跟我有渊源……我得将这情分给了了……”李弩站着不动,“你要是不放心,帮我去买吧。买多少你定……我在外面等着你……” 小女子认真的看了看李弩,然后朝老妪看了一眼,示意她只管去。 李弩站在外面,知道边上站着老汉和小女子,也没乱动,更没说话。只是手里的盲杖百无聊赖的把玩着。等那老妪出来,跟着三人便走了。 小伙计出来送客人,看着客人进了巷子,刚要回去,便看见门口地面上,像是谁用棍子画了几道。巧的是,每一条竖条的下面,都用棍子戳了一个不明显的眼。 他心里一动,不急不忙的回了铺子,却从侧门赶紧出去了。然后绕了好几条街,才到了一家小酒馆。 等他从小酒馆里出来,就有一张纸传到了金仲威的手里。 黄纸上画了一个‘!’这样的符号。 这个符号代表的意思,在老四两口子的规定里,代表着危险。 这是有人在给自己示警。 谁呢? 金仲威详细的问了一遍,然后皱眉,“你是说……一个瞎子?” 是!是瞎子。 因为外面站着的三个人,只有瞎子的手里是有工具的,“……他的眼睛上蒙着黑纱……” 金仲威便明白了,那哪里是瞎子,分明就是为了遮住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 李弩那孩子回来了,给自己示警,却不肯亲自联络。这只能说明,他行动不方便,且是知道不少……甚至要亲手干某件事。 能是什么事呢? 必是来取自己性命的事。 打从开战以来,北国派来的刺客可不是只这一拨的。从来没有得逞的……但是这次……得叫得逞才行啊! 他拍了拍了胸口,深吸一口气,心里已经隐隐有感觉了。这是北国对李弩的试探,但未尝不是李弩争取来的机会。 两方僵持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怎么样才能关门打狗呢? 自然是诱敌深入了。 边上的问低声问:“可要想办法跟那人见一面?” “不用!”金仲威眼里带着几分笑意,“只当没有这事,更不能主动联系。见了他也不要多看一眼……就当是陌生人……” 然后呢? “然后……”金仲威摆摆手,“我自有安排,先下去吧。” 这天晚上,李弩躺在冰凉的炕上,捂着手里握着匕首闭着眼睛静静的等着。等来等去,等来的是梆子声。这梆子声长长短短,间隔不一。偶尔还会传来几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喊声。 这喊声近了,就在墙外。那声音……又是熟悉的。 是二伯亲自来了。 然后路过了……一更又一更的路过,就是没有进来。他那梆子声就是传递消息的途径,他一遍一遍的听着,然后在心里翻译出来。 等到三更天,该传递的都传递完了,他才睡了。睡的特别踏实,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睡的嘴踏实的一晚。他知道,院子一定被自己人暗中盯住了。他知道,那三个人至少现在没有要害他的意思。 因此,他转眼留真睡了。呼噜声跟醒着的时候一样均匀。 他也不知道,在他睡了之后。小个子女子进来过,看过他,见他确实是没有异样,这才出去了。 老妪问说:“是不是真睡了?” “是!”小女子搓了搓脸,“不过……刚才那梆子声听的人心慌,眼皮乱跳,总觉得不同寻常……” 那老汉就道:“明儿我去找咱们的人打探打探……我也觉得不对劲……” 任何反常的都得重视。 于是,第二天一早,老汉就出去了。中午才回来,私下里跟另两人道:“……应该是想多了。如今银州走了一半的人……走的人,要么是有钱的,损失的起的。要么是除了一条命啥玩意也没有的。这些人都是到哪都能挣一碗饭吃的,犯不上留在这里。这打更的就属于啥也没有的。现在就没有个固定的打更人,说是府衙的差役轮流干,要是自己不干,就自己找人代干……之前还有傻子半夜敲梆子跟敲木鱼似的呢……” 哦!这样啊……那就不奇怪了。 小女子道:“之前就叫他们留意金仲威的出行规律,可掌握了?” 老汉摇头:“金仲威非常神秘……他跟别人可不同……” 小女子就看老妪,“看来,只能用咱们自己的办法了。” 老妪点点头,然后转身去了里间,大约半个时辰人就出来了,站在小女子面前。 小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很好!依计行事。” 李弩在这三天里就在屋里呆着,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吃喝拉撒都在屋里。等到了第四天晚上,听到有人敲门。然后是老汉的脚步声出去了,开了门,门外至少有三四个人。但跟着老汉进来的只有一个,脚步轻盈,是个女子的脚步声。 然后不大工夫,老汉就来敲他的门,“小爷,姑娘请你过去一叙。” 这是叫自己见什么人吧? 他开了门跟了过去,却被站在屋里的人吓了一跳。这不是金柳又是谁? 她怎么来了? “你要借她,大王子到底是将人给送来了。”小女子坐在椅子上,笑看李弩,“想来,你原先心里是有计划的。如今只要依计行事便可。我们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了。当然,你要是成功了且活着出来了,那……我们负责将你再送回殿下那里。” 自己能跑,金柳会被误伤的。 看来还得送个消息出去。可朝前走了两步,就对上了金柳的眼睛。 这是一双含笑的眼睛…… 李弩瞬间清醒了过来,这不是金柳。面对这种状况的金柳是笑不出来的。心不乱了,五感就回来了。 此人模仿金柳模仿的很像,连脂粉味都想到了。但是这味道还是不对,金家姑娘用的脂粉味里,都添了药材的。但是这得分白天和晚上。白天用的粉是添了提神草药的,但是晚上用的却是安神的。他曾见过金柳在小河边找药材的根,她的脂粉味有点怪,因为那草药是替代品,不是那么纯正的味道。 这人用的是金柳的脂粉,但是却用反了。 再细闻,这脂粉味里,还有一点淡淡的玫瑰香。金柳到草原才多久,哪里来的玫瑰做脂粉添味?这种味道隐隐的,他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那就是老妪。 可此刻老妪就站在小女子的身后朝这边看,她站在那里重心却是在左脚上的。再看金柳,重心在右脚…… 重心放在右脚的是原来的老妪。 一瞬间,他便明白了。老妪扮作了金柳的模样……然后不知道何时家里多了一个人,这个人又扮作老妪的模样。 他鼻子翕动了几下,还是叫小女子有些警觉。但是紧跟着,见他脸上并无异样,这才放松了下来,朝‘金柳’看了一眼。 ‘金柳’朝李弩福了福身,“我不想来,但不得不来。” 竟是跟金柳的声音一般无二。 李弩轻哼一声:“不是宁肯死也不来吗?既然来了,就不要做出那副不情愿的样子。咱俩谁也不比谁更高尚。就这么着吧……明儿你回府,我会跟着你……见机行事……” ‘金柳’一脸的赧然,“我跟二伯并不相熟。甚至只是匆匆见了一面……我这般去……他未必会亲自出面见我……” “放心,他看重后辈。知道是你,一定会见的。”李弩说着,就转身往出走,“我今晚要好好歇息,明天就行动……” “武|器!”小女子突然出声,“你打算用什么做武|器……” “近距离……除了匕|首还有什么?”他将匕|首递过去,“想抹什么随意……” 说完,真就直接走了,根本就不管。 师娘给的解毒丹非常好用,他还从没见过是什么毒物是这种解毒丹不能解的。 一早起来,吃了早饭。李弩将匕首收回来□□看了一眼,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匕首上隐隐闪着一层蓝光…… “小心点,这玩意……迄今为止,我没见过谁解过。”小女子轻笑一声,“要是误伤了,那就当真是可惜了。” 李弩将匕|首插|回|去,放回靴筒里。然后看‘金柳’,此刻她的眼睛还泛着红丝,好像一晚上没睡备受煎熬似的。他起身,没看她,“走了!” 小女子又叫住他:“有个消息告诉你。” 什么? “刚得了消息……”小女子从椅子上跳下来,仰着头看他,“说是大都督要在城头誓师……那是个不多的地方……” 嗯!消息倒是很快。 这个消息,他当然是知道的。二伯早就传递了这个信息过来。 这次,连同藏着的这条线也能一举拔掉了。 他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却紧皱了眉头,“那地方刺杀……不行!” “为何不行?”小女子冷然道,“怕死了?没有九死一生,怎么洗脱你身上的嫌疑。在我看,这是最好的机会。便是刺杀不成,也能乱了大周的军心。你想,连金家的徒弟和姑娘都要刺杀他,都投奔了北国,大周的军心怎么会不乱?刺杀这件事本身,比杀了金仲威本身,更有意义。”说着,她便灿然一笑,“杀了金仲威是搅乱军心,众目睽睽由你们去刺杀金仲威,也是搅乱军心。而前者,一个不小心,就会将大周军变为哀兵……可后者,才是真正的诛心!两者之间,谁更高明?” 李弩不得不正视这个女人,“江湖中可不会出你这样的女人。你也是汉人,大周跟你有何冤何仇?下手这般毒辣!” 那‘老妪’就接话,“我们姑娘可不是汉人……我们姑娘出身西南大族,乃是部族圣女……” “住嘴!”小女子回头冷冷了看了那‘老妪’一眼,吓的她瑟缩的朝后退去,这才扭过脸来,“……跟大周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要是不愿意,我对不住,我要借你跟金柳的脸一用……” ‘金柳’一把拉住李弩,“活着最要紧!没有什么比活着更紧要的了。由你出手,还能把我分寸,要是叫这些人……二伯更没救了……” 李弩一把甩开‘金柳’,“别拉拉扯扯……要走……就跟着!” 太阳透过云层露出脸的时候,城墙内外,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再靠外围是百姓,是城中还留着的百姓。 李弩带着这个‘金柳’低着头在人群中穿梭。到了驻军的集合点,就被拦住了。 他脸上还带着面具,如今再传递消息已经来不及了。二伯的意思,原本也是哀兵之策。化被动为主动。但没想到……临了了,对方来了这么一手。 怎么办? 只能看情况而定了。他现在怀疑,二伯身边一定埋着对方一颗钉子。这钉子不打眼,估计也涉及不到机密,可这种人,才越发叫人防不胜防。若自己是假投靠北国的事被对方从这次刺杀中看出了端倪,之前的一切的计划都毁了。 而金柳……还在北国呢! 他比谁都紧张,喉头滚动了几下,才走到一个二伯特意安排过来给自己行方便的自己人身边,低声道:“烦请告诉大都督,金家的六姑娘在这里,带了紧急的军情来……” 那人一愣:六姑娘? 没听过呀! 他朝‘金柳’看了一眼,这才喊了两人,将他们放进来带到一边,他自己则上了城墙。 这个情况也叫金仲威愣了一愣:金柳在北国,这个事她知道。她叫捎回来的密函是通过他的手递上去的。 她跟着回来了? 跟着回来,李弩也不会带过来才对。 金仲威嘴角勾起,轻笑一声,“带上来了吧!既然是我自己的侄女,当然要赶紧带过来。” 是! 于是,不大工夫,金仲威就看到一前一后走来的两人,前面走着的,是李弩。他一路低头垂眼,隐藏的很好。而后面跟着的清秀的姑娘…… 脚尖点地,脚步轻盈。虽然金家的姑娘也学些功夫防身,但远不到这种程度。 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越是明白了,他就越是笑的开心,“是六丫头?”他疾步走了过去,“叫二伯瞧瞧,可受苦了!” ‘金柳’一脸的焦急,“二伯,我有要紧的事情说……”说着,就看李弩,“叫他说……” “他?”金仲威皱眉,“他是何人?” ‘人’字还没落下,李弩就动了,他袖里的匕|首猛的拔了出来,朝金仲威的胸口刺过去…… 哪个大将的胸口没有护心镜?他其实还是下了手的。 而金仲威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他见匕|首来,假装去护‘金柳’,让匕首擦着护心镜的边捅到了身上……血瞬间就冒了出来。 而‘金柳’在李弩愣神的这一瞬间,一把就扯下了李弩脸上的面具,“……李奴儿……你是金家的爱徒,怎敢投奔北国……杀我二伯……” 这一声格外嘹亮,城墙上的人,城墙下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这一个变故太快了……快到叫人反应不及。 等反应过来了,李奴儿就被摁住了。 他没有反抗,也来不及反抗,身上便中了三箭两刀…… 金仲威呵斥:“不可杀……留活口……地牢!” 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藏在人群的三人相视一笑,看着乱象功成身退了。 李奴儿当众刺杀金仲威,他再没有退路。‘金柳’送到了金仲威的身边,能帮着放出李奴儿,从此之后,李奴儿才能死心塌地的为主子办事。 事实上,‘金柳’确实被照顾的很好。府邸的后面有绣楼,府里的下人以刺客猖獗为由,限制了她的自由。至少明面上她行动很不方便。 金仲威是真的受了伤,但吃了解毒丸之后,那乌黑的除了伤口那一片,在没有蔓延。伤口上敷上京城里带来的药,连着换了三天,黑色的毒气就散了。 跟着金仲威的江湖神医咋咋称奇,“果然还是金家,底蕴深厚。” 金仲威靠在床头,这点伤实在不算什么,再有十天就能活动自如了。他问这江湖骗子,“李弩如何了?” “受伤不轻。”江湖神医叹气,“我以为会是你一个人的苦肉计,谁知道那倒霉孩子,他才是苦肉计的主角。我说,你下手也忒狠了,你知道那一刀差点伤了心脉吗?” “要是不真……那边能信吗?这次不受苦,去了就得丢命……一丢还是两条……”金仲威捂住胸口,声音也有几分艰涩起来了,“接下来……我得死……得叫人往京城报丧去……” “你又玩这一套!”江湖神医气道,“假死一回不够,你还来第二回……你嫌你老子娘太长寿是吧?” “死着死着就死习惯了。”要你咸吃萝卜淡操心,“我是交代你……千万想办法护好那小子的命……趁着我‘死’了的乱劲,绣楼里那位必定是要带那小子走的……这一路上别叫那些人将他折腾死了……懂吗?” 懂! “一定得懂!”金仲威一脸的郑重,“这次受这么重的伤,我都不知道跟我家老四两口子怎么交代……要是真叫这小子一命呜呼了,我那弟妹敢跟我拼命。” 咦!你们家也是奇葩,“看上那小子什么了?” 金仲威哼笑一声,“我那弟妹觉得那小子长的俊俏……要留着做女婿的。所以,那脸蛋得给护好了,那小子以后得靠那张脸吃饭呢。切记!切记!” “你不去见见他……”神医给换药的时候从来不知道何为温柔。 金仲威疼的皱眉,“那什么……不见了。见了心疼……怕舍不得!你去吧!那小子机灵,啥也不用说,他也知道怎么打配合。” 行吧!“你的后事有我呢……”神医一把将金仲威推倒,“你死了,老实的去棺材里躺着去……我这就去通知人……” 于是,‘金柳’惊闻‘噩耗’,控制住嘴角的笑意,泪流满面的看了金仲威的尸首,且拉了他的手腕没摸到脉搏,人也凉了。 她‘激愤’异常,冲出去要找凶手报仇,守卫人心惶惶的,她顺利的见到只能喘气的李弩,“成了!咱们成了!金仲威死了!报丧的都出门了……” 死了? 呵呵!那神医才走,死没死的自己很清楚。 他艰难的问,“你确定?” “确定!摸脉摸不着……人都凉了……”‘金柳’低声道。 叫那神医给你扎两针,你也没脉了。至于凉了……寒冬腊月的,又是辽东的天气,你摸谁露在外面的手,也是冰凉冰凉的。 他闭上眼睛,怕泄露情绪,只道:“……你们把事做绝了……逼的我无路可走……” “无路可走就原路返回!”‘金柳’心情颇好,“你等着,今晚,就带你离开。”说完,她就往出走,出来了还怕这些大周人出于报仇的心理再把李奴儿给杀了,便道,“现在谁都不许要他的命……我要在二伯的灵堂前砍下他的脑袋祭奠二伯……” 如今,这府里她是主子,都得听她的。 然后,晚上李弩浑浑噩噩的就被运出去了。然后混在运送军粮的车上被送出了城。 一路赶路半点不曾停歇,再度醒来,已经身在帐篷里了。 站在一边的是大王子,他坐在他的身边,“奴儿,好点了吗?这次的差事办的漂亮,好好养伤……我知道你伤心……你失去了亲人,我给你亲人……等你伤好了,我收你做义子,从此我们父子相称……” 李弩低声问,“何事……起事?” “除夕!”大王子道,“他们汉人的除夕。” 除夕……过年的时候吗? 嗳!看来,师父师娘今年又甭想好好过年了。 是啊!本来嘛,今年喜事不少。年前还抽空把金伞金舞嫁出去了。娶进门俩媳妇,嫁出去俩闺女。这年前了,又有好消息,那便是姚氏有孕了。这比什么消息都叫金家人欢喜……毕竟,金家大房有后了呀。 连谪仙人的大爷,也张罗着过年的事,仿佛因为孙子,一下子就落入了凡尘。 这么欢喜的气氛之下,大年三十一早,一家老少,都去祭祖了。这边祭品才呈上去,还没给祖宗跪下呢,消息从外面十万火急的送来,“二爷……二爷……没了……” 身后跟着裹着白色腰带的报丧人。 金家从老太太,到被人抬着的金匡,和站在金匡边的徐氏,再到下面的小辈,都保持着回头的姿势看着那报丧人。 这报丧的并不是知情人,为的就是他做的真,做的叫消息传递回去不叫北国生疑的。 这会子他哭丧着脸,正等着主家一问他就嚎哭呢。结果一个个的都看着他,他也打量自己,我哪里不对吗? 正窘迫了,就见一颇有威严的男人开口了。他特别淡定的‘哦’了一声,然后道,“知道了,下去吧!” “不是……是我们大都督……他没了!”他再一次挣扎着喊道,眼泪都下来了。 “我知道,你们大都督没了。”林雨桐回头说他,“没了……就没了……这有些人死来死去的,死习惯了就好了。去吧,歇着吧,怪不容易的。这边正忙着祭祖呢,顾不上。” 报丧人:“……”这到底是一家子啥人呀! ※※※※※※※※※※※※※※※※※※※※ 明天见。 喜欢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请大家收藏:()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更新速度最快。 239 清平岁月(69)三合一 清平岁月(69) 祭祖是严肃的事,一个个的面色肃穆的磕头叩首,将这个仪式完成了。 完成了一家大小都很丧气,徐氏是亲娘,到现在还记挂着要当祖父的大儿子的婚事呢,怎么着也得续弦呀,“老二也是,怎么又死了呢?我还想着,今年瞧瞧拜年来的那些官宦人家,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门第是其次,要模样好性情好的……”想着,瑞哥儿都有后了,老大也没那么些坚持了。自家老大那长相,想来贪图这美色的姑娘还是不少的。定能找个好的回来,“这下全泡汤了。” 吴姨娘扶着她,“谁说不是呢!赶的这么巧,怎么就选了这么个日子死了?” 孙氏无语的很,“姨娘……早死了,是今儿消息才报来。” 一样一样都一样。不知道的时候并不影响咱们家的事嘛。 孙氏想想,这话也有道理。回头跟边上的林雨桐道,“幸好年前把孩子们的婚事都给办了,要不然,还得守三年孝。” “…………”林雨桐能说啥,只能接话道,“这次估计死不了那么长时间?不过早办了有早办了的好处……” 老太太抓住了重点,“这回死不了多长时间?” 有金伯仪他们在,林雨桐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四爷。 四爷点头,“长不了!北国的情况也堪忧,跟咱们的境况一样。谁都不退,就只看谁的命大了?” “谁能有他命大?”金伯仪的话带着几分情绪,然后又看桐桐,“四弟妹,之前说的今年初五要在家里宴客的事……” “怕是不行!”林雨桐表示遗憾,“咱们得办丧事,得大张旗鼓的办丧事了。昨儿贴好的对子挂上的红灯笼这马上就得摘下来,然后派人给亲戚朋友报丧……得叫人知道,二哥没了。” 岑七娘听着长辈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吓的不由的想去拽琨哥儿的袖子。琨哥儿一手抱着闺女,一手反攥住媳妇的手,使劲捏了捏,表示安抚。 可这小媳妇还是心惊胆颤,之前没反应是因为没反应过来,她是只知道二伯在辽东,却连见也没怎么见过。这府里也甚少说起那边的事。她差不多都要把那么不可忽略的人忽略了。说实在话,嫁到金家,真算是掉到福窝里了。公公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她感觉得到。因此,这一家子就有人庇护。婆婆很慈和,从不插手儿子和媳妇的事,便是绥儿的事,她也特别放心的撒手。因着中间没有人跟孩子添不好的话,因此,自己是绥姐儿唯一的娘,亲娘。丈夫端方但却体贴,出门回来,有绥儿的一份就有自己的一份,有璇姐儿和久儿一份,就有自己一份。她的生活重心一下子就只围着小家转了,哪怕是前面大嫂有孕了,她一丝焦急的心理都没有,姑姑来安慰自己叫自己别着急的时候,她甚至下意识的就道:“我有绥姐儿了,不急。”长辈这样的日子,她都几乎要忘了外面的风风雨雨的时候,说二老爷没了……她是真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了,再一看长辈的反应……她这心里发毛呀。 她想问丈夫一声:“要万一……万一这次是真的呢?”金老二比较有传奇色彩,他之前有过死亡又复活的经历,这个他是知道的。但这世上哪有那么绝对的事。 当然了,一大家子都在,她是不敢问的。还想着等回去再问,结果公公就叫了他了,是安排报丧的事。他和孩子二叔都被叫去了。 抱着被丈夫塞到怀里的孩子,将孩子的头上的帽子给戴好,那边二弟妹文氏就过来了,两人并排而行。 成亲这么长时间,差不多一起进门的妯娌二人相处的很不错。 不错的意思就是不用太亲密,但至少客客气气的,两人给对象的印象都是:聪明,有分寸。 文氏急低声跟七娘道:“……嫂子别忧心,二伯是非比寻常的人物,咱们听长辈的安排便是了。这里一定有不能轻易对人说的缘故……” 岑七娘这才恍然,从始至终,金家无一人说过金老二没死。都是当他真死了在办事的。她朝文氏小小,“多些弟妹提点。” 文氏催岑七娘,“嫂子先回去安顿绥儿,接下来得大办丧事,最是累人。” 可不是嘛,家家户户都忙着过年了,然后金老二死了。 琨哥儿这边的安排的报丧的人还没出门呢,许时忠就先来了。他披着素白的袍子,看着金家在撤换红灯笼红对子,然后脚也不停的往里面去了,直接去了书房。 四爷正在问辽东打发来的报丧人呢,四郎在外面喊:“姑父来了。” 然后许时忠就进来了,一进来就来了一句:“你二哥这回又死了?” 那可不吗? 又死了! 四爷请对方坐,“怎么死的,我这正问着呢,您也跟着听听。” 许时忠大马金刀的坐下,“要死了,提前也不支会一声。” 报丧人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许时忠一眼,心里多少有些气愤,大都督……多好的人呢!可这遇到的都是什么亲人? 他越发声泪俱下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然后带着几分抱怨的看四爷,“……那李奴儿据说是金家的徒弟……还有什么六姑娘……” 这样啊!那这里面的猫腻还挺大。 四爷朝大郎摆摆手,叫他将人带出去了。 报丧的人不明所以,出去还道:“咱们现在就走吗?” “去哪?”大郎看他。 “运大都督回来呀?”他说的理所当然,“难道金家不过去人主持丧事?” “这事啊!”大郎安抚,“去……肯定是要去的。不过你也不要忧心,在家里先呆着。这不是还有朝廷那边吗?看人家是什么章程……至于大都督的丧事,不用来回的搬动那么费事,金家的祖坟就在辽东,距离银州也就半日的路程。老家几百口子金家人呢,族里的长辈晚辈不少……不缺主持丧事和摔盆喊灵的人……” 报丧人:“……”真哭了,这一家子如此的轻描淡写,大都督他真可怜,“你们不走,我得走了。我得回去……我得送我们大都督一程……” 那恐怕是不行! “你一路奔波,报完丧就晕倒了,人事不知。”大郎说的一本正经,“所以,你接下来得安心休养,哪里也不能去。”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报丧人被人裹着塞到屋里去了,屋里好酒好菜的,除了门从外面被锁了之外,简直太美好。他咽了咽口水,其实这么病着好像也不错。 外面动静许时忠听的一清二楚的,他看了一眼进来倒了茶又出去的大郎一眼,眼里带着几分赞赏。这才跟四爷到:“你二哥那边……怕是打起来了?” 主帅死了,又缝过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而且,许时忠猜到了:“那个什么李奴儿是你们家的人?” 如果说金柳是意外的话,这个绝对是有意为之。 谁也不知道,金家竟然早就开始在北国埋钉子了。 许时忠的问话四爷只笑笑,没作答。但对许时忠而言,已经不需要作答了。两人沉默了片刻,四爷才道:“这消息得散布出去……越快越好……” 是啊!越快越好! 许时忠起身,“我进宫一趟,你们……办丧事吧,越热闹越好!这活出丧闹一闹,也叫你二哥看看,这没有亲儿子的丧事是怎么样的……说不得回头他想通了,又愿意成亲了呢。” 四爷:“……”算了,一肚子嘱咐的话,听了他后面的话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许时忠从金家一出去,消息就四散出去了。 李昭也只皱了皱眉,“他……又想死了,那就死吧……下旨,着礼部官员前去祭奠。另外,谥号得想一个……这死后的爵位也得给一个……你看着弄吧。他搭台子唱戏,非得拉着这么多人上台陪他唱下去……不能拆台,除了唱下去还能怎么着……这事紧急,你看着办就好,压根就不用进宫跟我说一趟……哪怕是给他封个辽王我都不反对……” “那就辽王!”许时忠顺杆爬,“还是听您的吧。” 李昭:“……”你不用这么听话的。但既然自己的话不缜密,再想想老神仙说过的策略,他果断的点头:“……好…………吧……” 连站在一边的文氏都惊讶李昭的大方,这就王了。 等许时忠告退,赶着办事去的时候,文氏问李昭,“这……可是不能反悔的……” 李昭看文氏,“他现在是死的……给他的是死后的哀荣……”他要真死了,给了也就给了。他要是没死……那到他死了给他也是一样,我还吝啬一个谥封? 文氏咽下嘴里的话,就怕许时忠那圣旨下的……不明说那是谥封。 好吧,这事暂时不提了。 她低低的叹了一声,“都逼得用这一招了……看来这是破釜沉舟了……” 破釜沉舟,是需要勇气的。 只半天时间,金家就被卷入风暴的中心。外面什么样的说辞都有,比如说什么金家的人杀了金仲威等等的话,这些话绝对是有心人传出来的。这些消息朝廷知道的都不详尽,只有金家人知道。那只能说明,北国安插在京中的探子在活动。 京郊的某处院落,一直浑身乌黑的雕儿冲天而起……转眼就隐在了云海里。而放了雕儿的人,此刻正抬手朝北边的天际望去。 英姐儿是在消息都传开之后才知道的——二舅死了! 杀他的是一个叫李奴儿的! 李奴儿曾是金家的徒弟,改明叫李弩了。 英姐儿摇着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明明李奴儿被她派去的人杀了,怎么可能还有李奴儿去刺杀二舅? 她整个人从榻上站起来,身形都有些摇晃。 阿丑一把扶住她,“姑娘,您小心身体。” “父亲呢?”英姐儿忙问,“父亲人呢?我要看密报……” “姑娘……”阿丑拽住她,“您别着急,您这么过去,老爷……老爷该担心了。” 是啊!父亲问起来,自己怎么说? 是啊!怎么说呢? “去金家!”英姐儿说着,就换了素服,出门直奔金家。 她却不知,在她离府之后,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拎着包袱,直奔宫门,手里拿着进宫的腰牌,只说是许家的大小姐给皇后娘娘送东西来了。 许时念得了话,当然是知道谁来了。她赶紧叫把人放进来,等人一进来,她就清退了其他人,然后挺着肚子,一脸的惊慌,“你知道了吧……金老二死了……金老二一死,辽东就彻底的完了,根本就挡不住北国人……” 徐醇摇头:“这事蹊跷……虽说都说金老二死了,但却不曾听闻有何人有悲戚的消息……只怕……” “你想多了。”许时念低声道,“你想啊,要是他没死,以李昭的性子,能册封一个辽王?他们就是伤心也得忍着……至于为什么……这还不明白吗?越是叫人瞧着是假的,北国那边才越是会忌惮……他们是在行缓兵之计!文氏那边我已经叫人试探过了……本来除夕,至少宗室得进宫的……这事交给文氏在办……可文氏取消了宴会不算……今儿一天都没进食……我叫丫头去传话……见了人了,只说眼皮红肿,脸色蜡黄……说话有气无力……三两句话就将她打发出来……刚才我又只做才知道金老二的死讯,叫下面的人去问文氏,这吊唁的事是她一起安排还是如何……说是文氏在偏殿里,已经换上素服了……屋里的陈设都换了……” 徐醇皱眉,“您确定……” “确定!”许时念手扶着腰,高龄孕妇的她此时的面色差的很,她已经听说了李奴儿的是,梦里的一幕一幕又出现了,他就是自己梦里那么打进皇宫的人,“你说……咱们怎么办?鞑子若是打进来……咱们怎么办?” 事情并没有变化,还是按照梦里的顺序一点一点的在上演。是不是这一次,依旧会有那么一张异族人的脸再次出现在大殿里,剑锋直指她而来。 许时念低声道:“咱们等着消息……你也小心的打听着消息,若是辽东不保……你就想法设法的联络朝中官员……议和这事再不能耽搁。哪怕是割让辽东,咱们也在所不惜。只有留得青山,才能有柴烧。” 这可不是小事! “我还是垂帘的太后,我有这个权利。”许时念异常的固执,“你要知道,要真打进来,我和肚子里的孩子首当其冲。徐家只剩下你,你只有我肚子里这一根苗了……你想徐家从此断子绝孙吗?你冒得起这样的风险吗?我这样的岁数了,这一胎之后,还能生?还敢生吗?” 徐醇落在她的肚子上,手慢慢的攥了起来,“你叫我想想……再想想……看看情况再定……” 许时念缓缓的点头,“今晚留下吧……人心乱的,没人关注我这里……” 徐醇一僵,有些排斥。但面上只温柔的笑着,扶着她去床上歇着,“你安稳的睡,我在边上守着你……小心再有别的变故……多事之秋啊……” 许时念没察觉到,只满足的笑笑,躺下转眼就睡着了。 入了夜了,远远的,传来如泣如诉的笛声,凄婉极了,不由的叫人鼻子一酸,想落下泪来。这深宫之内,夜半三更,敢这么吹笛的能有谁? 除了文氏也没别人了。 徐醇跟文氏不熟,也不怎么了解文氏这个女人。他对如今这个金老二是不是死的事……没有很深的把握去坚信谁的把握。但他却是个懂音律的人。他能从这音律里听出里面的情感……那是一种依恋跟绝望交杂在一起的情感…… 鸳鸯失伴……就是如此了吧。 徐醇对金老二的死又信了几分,低头看看许时念,心里却在掂量着她的话:如果辽东失守……何去何从? 而此时关外的荒野中,月色下黑漆漆的一片……雅雀无声。 黑色的帐篷里,篝火燃烧着,大王子焦灼的在徘徊,不停的问外面: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没有! 银州城里的鞭炮声零零星星的,还能传出来一些。主帅再是死了,这年总是要过的。百姓们还想着,好歹过了年,等天稍微暖和了,说不定局势就不一样了呢。因此,该放鞭炮的人家还放了鞭炮。 李弩在边上坐着,闭着眼睛假寐,只当没听见对方的焦躁。 大王子低头看他:“你就不着急?” 李弩睁眼:“是我动的手……匕首见了红。没刺到要害是真的……但是……那匕首上的毒|药有没有解药得问他们……”他扬了扬下巴,点了点对面的那几个人,“他们若是有自信,认为没人那解……那必是死了……” 那小女子哼笑一声:“当然!那样的du物部族里也不多……几十年搜集起来的,只做了那么一点,这次都给用了……不可能du不死……” 大王子再次跟她确认:“这种事不能出现一点偏差。” 小女人带着几分傲然:“……西南湿热之地,瘴气横行。里面长的毒物毒性最烈……那毒是用七十二味毒花,七十二味毒叶,七十二毒虫按照一定的比列配置凝炼而成。那一小瓶,是由一整锅熬制出来的精华……见血必死……” 李弩垂下头,将脸藏在暗影了,怕泄露脸上细小的表情。 这个消息,他觉得很有用。至少,他再也不用怕这女人了。因为他们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师娘给的药……远比她们的高明。 什么江湖……见鬼去! 底蕴这东西,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的。 金柳就站在帐篷的最里面,那里距离篝火最远,也是最冷的地方。因此,她看着那几个女人的眼神就有些不曾掩饰的冷意。真就利用自己的这张脸……哼! 她这次跟来了,她知道,必是大王子还有用的到他的地方。 而她……也是有用到大王子的地方的……如此,两全其美。 见大王子心里稍微安定,她倒了茶默默的递过去,那边接了,喝了两口又放下。此时,空里一声尖利的鸟鸣声……大王子一愣,蹭一下就站起来,“快去看看……快去看看……是不是成了!” 很快,外面送来了竹筒进来。大王子亲自接了打开,就着篝火看了。 这一看之下大笑出声:“好好好!”他转身大力的拍打着李弩的肩膀,“你干的好!你的功劳本王是不会忘记的。从今儿起,你不仅是我的义子……等将来,你还是我的女婿……我的大郡主到了婚龄,跟你正好相陪……” “不!”李弩固执的看着他,“我要娶金家的嫡女……我发誓!我要攻下大周的京都,我要叫他们心甘情愿的将女儿嫁与我为妻。” 大王子一愣,继而又是大笑:“好好好!有志气!”不怕你有所求,就怕你没所求。这一刻,所有的疑心尽数消去,“走!成败就在今夜!” 要走了,金柳站在后面喊了一声,“殿下,请听妾一言。” 大王子回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若是遇到金家其他人,本王一定饶其性命。” 金柳摇头:“汉人有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是殿下的人,自然是处处先为殿下考虑。因此,妾大胆劝谏,攻城略地便好,不要轻易打开杀戒,不要伤了平民百姓。汉人的戏里有句戏词,汉人都知道,那便是‘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殿下,您是只想为他人打江山呢?还是要自己坐江山。想坐江山,想坐汉人的江山,您得记得汉人的圣人之道,‘仁’才是王道。我娘也曾说,仁者才能无敌。妾盼着殿下是为仁者,是位无敌的仁者。”说着,就郑重的叩头,再不说话。 这话却叫大王子心里一热,“说的好!说的好!” 此时,帐篷外,站的都是他麾下的将领。他命令身边的谋士,“将这话,告诉他们,叫他们也听听……听完了,传下军令。只要不抵抗,便饶其性命,绝不滥杀,否则,军法从事。” 金柳的肩膀这才一松,又是一个更郑重的叩头,“妾在这里等着殿下得胜的消息。殿下,旗开得胜!” 大王子亲自将她扶起来,“你很好!回去就册立你为侧妃……我们没有你们汉人那么多的规矩,放心,没人能欺负你的。” 金柳腼腆的笑,“恭送殿下。” 大王子这才转身,只留下一道潇洒异常的背影。紧跟着,便是战鼓雷动,接着是马蹄声如雷的传了过来,大地都跟着震颤,良久才一点一点的变弱。 金柳慢慢的跪下,心里一遍一遍念着心经:佛祖保重,少造些杀孽! 银州城里,金仲威戴着面具在城头上站着,斥候一遍一遍来报……那边一直不动。金仲威一遍一遍的问着时辰,到了如今,不焦急不紧张是假的。 都快到子时了,眼看除夕这一天就过去了,怎么还没有动静。正准备再派一拨斥候呢,结果远远的,就有马蹄声:“来了!来了!”他朝后传令,“依计而行。切记,不要急躁,不可将戏给演砸了。” 是! 身后是整齐划一的应答声。 金仲威点了点第三人,“你为先锋……之前告诉过你的,那一箭,你非挨不可……非常危险……你不要躲,不要藏,他的身手很好,能避开要害……明白吗?你越是怕,越可能因为失误丧命!” 懂! 这小子咧嘴笑,“您放心,出不了岔子。他……我信得过!” 此人是后提拔上来的,也是金家学馆的学生之一,后来找到金仲威谋出路。他本就是镖局出身,很有些身手。如今已经算个人物了,此时,这场苦肉计还得由他完成。 金仲威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这江湖骗子,我叫他扮作亲兵跟在你身侧,他会保住你的性命。” 那神医一副小兵打扮的样子,站在后面翻白眼:你倒是真不怕我被马踩死。 金仲威最后一次确认,“城里的百姓都通知了吗?可都入了菜窖躲藏。” 是!确定了! 每家送了十斤的白面,附带了图画和文字说明,不识字的看图画也能明白。 金仲威这才道:“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大王子以为遇到的回事溃军,却没想到,这一到城墙下,才知道,大周这边丝毫不乱。 他的面色凝重,“金仲威治军,果然独到。”有他人心聚,没他人心也不散。 难得!难得! 边上的谋士就道:“银州城城墙坚固,只怕不是那么好打的……” 话还没说完,却听见城门开的声音。从里面出来一对人马来,后面的都举着火把,照亮了一马当先的银甲小将,他脸上明显带着稚嫩,嗓音像是公鸭在叫唤:“……杀了大都督的小贼在哪里?小爷今儿要取了他的小命为大都督报仇。”说着,就看向李弩,“好你个李奴儿……狼心狗肺的玩意……金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就是如此报答的?速速过来受死……” 这是一个年轻的,年纪极轻的小将……傲气,且不知深浅。又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所以,这莽撞的举动就好解释了。 城墙上已经有人喊了:“……你小子回来……你敢违抗军令……” 这小子扬声道:“不拿李奴儿的性命……绝不回头……”说着,催马就朝李奴儿奔了过来。 李弩嘴角抽抽,这是故人了。他抓住弓箭的手都有点抖,好容易才稳住了,他搭弓射箭,好似不曾又一丝一毫的犹豫,那箭射出去,正中脖子……夜里,脖子就那么大点地方,咽喉要地呀,活着的概率不大…… 大王子一愣,就听见李弩说了一句:“死的都是话多的!” 言犹在耳呢,他连人带马的都已经冲了出了,城门就在咫尺……他一路打杀着进了城门……城门因此而大开。 北国这边顿时吼声震天,根本就不需要下令,那队伍涌进了城门。 一城门开,转瞬,好几个城门都大开。外面的以为是里面的人给打开的,一股脑的就往里冲。里面的喊杀声不断,一路在遭遇抵抗。这就是一场正常的攻城之战。 但再是抵抗,到底守军不多。大王子明显感觉到,这做城池已经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过是早晚的事。 他含笑看着另一匹马上被人带着的小女人,“你们熟悉这城池,告诉我大都督府在哪里,怎么着也得去吊唁一下这位大都督……” 身边的几个人都大笑,小女人指了方向,“就在前面,很好找。今儿过年,挂着白灯笼的只一家。” 大王子一边走,一边还道:“汉人何其凉薄?这么一个人死了,城里人为其服丧也在情理之中……” “这就说明,金家应该不是很得人心,这对咱们而言是好事……” 这道也是。 周围都是刀剑相交之声,在这样的声音里漫步而行,大王子只觉得自己潇洒极了。汉人说的举重若轻大概就是这样了。 大都督府就在眼前,白灯笼在夜里善良极了,每个上面都贴着一个大大的‘奠’字。此时的门大开,门口站着的两个小厮模样的小子惊恐在门口探头探脑。 边上的要出手,被大王子拦了,“好了……仁者才能无敌!这话我觉得是极好的。” 他下了马,朝里而去。 而得了消息,知道这条大鱼竟然自投罗网往府里来了。金仲威嘴角抽抽,说实话,这样的人物若是往大街小巷哪个空宅子里一藏,自己还真未必找的见。况且,他身边带着易容高手,想混过去简直太容易。没想到,他是好死不死的,往府里来了。 来干嘛? 看自己的死相吗? 本来可以站在城里的最高处看好戏的,结果不得不杀过人山人海的回来,还得翻墙回来,先对方一步到灵堂……然后……站在这里也不合适。 他跟守着灵堂的几个摆手,“都闪开,别在这里杵着了。等爷我真死了,你们有这孝心才好。别他娘的在这里做戏给老子看了。”说着,左右看看,“这灵堂还真没我合适我呆的地方……”站哪都觉得别扭。 有那胆大的小厮指了指棺材,“您该在那儿……那儿是您该呆着的地方……” 嘿!挤兑爷是不是? 不过,这话也有理。 他一边瞪那小子,一边往棺材里去,坐进去了还龇牙咧嘴的吓唬那几个,等人都作鸟兽散了,他才躺下。 躺进去刚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就听见脚步声和鸟语一般的说笑声。 他大致能听的懂:这是很高兴来吊唁自己呀。 大王子上前几步,从香案上拿了香,点燃,插上,三柱清香袅袅升起。大王子用蹩脚的汉话道:“……都说你是一位英雄……虽然没有什么建树……但是本王还是愿意相信你就是一位英雄……” 金仲威在里面皱眉:这是吊唁词吗?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这位还在继续道:“……本王信这些,是因为本王相信金家的教养,本王身边,有两人。一个是金家的弃徒,一个是金家的弃女……他们在金家受教时间不长,但本王却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常人不可比之处。金家有教无类,将人人唾弃的奴儿教养成那般出色的将领,将乞儿出身的金柳教养的识大体懂大理,今儿发兵之前,她还劝谏本王,告诉本王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唯有仁者才能无敌的道理。这般的见识,叫本王感慨良多。所以,本王相信,金家的二老爷,必定不是等闲之辈。至少您重情,若不是重情,您不会被算计。因此……儿女情长了,于英雄而言,有时候确实并非都是好事……” 金仲威在里面听的心里滋味难言,尤其是说到金柳的时候,更难受。他早就打发人去接了,这边一发兵,他的人就能靠近将金柳带回来,此时也不知道进城了没有。 听到他说儿女情长是弊的话,他缓缓的坐起来,“王子此言差矣!” 谁! 一阵风卷来,风中的纸扎随风飘荡,影子投在地上犹如鬼魅! 当场的几个人顿时汗毛竖起,将大王子围在中间:“谁?到底是谁?出来!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 金仲威谈了一声,埋怨了一声,“一个个的,扣扣索索的,也不知道给灵堂里多点几根蜡烛。”说着,摸出火折子点燃,放在脸边,“我……我啊!” 鬼啊! 几个女人吓的花容变色,因为只有她们最坚信,金仲威必死无疑。 金仲威从里面跳出来,“别怕!别怕!不是有意吓你们的。你说说,不怕人,怎么倒是怕起鬼了?亏心事做多了吧!” 大王子终于反应过来了,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金大都督?你没死!” 金仲威笑笑,“侥幸!侥幸!活着!还算凑活的活着吧。”说着一拍手,周围大亮,一把把火把亮起来,这一圈人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住了。 大王子面色一变:“中计了!李奴儿……是李奴儿!” 紧闭的大门霍然打开,从外面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不是李弩和金柳又是谁? ※※※※※※※※※※※※※※※※※※※※ 明天见 喜欢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请大家收藏:()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更新速度最快。 240 清平岁月(70)三合一 清平岁月(70) 大王子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两人,睚眦欲裂。 骗子! 大骗子! 金家养出来的都是骗子! 他心里这么想的,也因着周遭的巨大压力,一时没控制住,彻底的给喊了出来。 骗子? “嗯嗯嗯!”金仲威不住的点头,“你这个评价很中肯。金家那就是一窝子骗子!从我家那个到现在还都没死的老爷子开始,那是骗术一代更比一代强了。他自己算是大周朝最大的奸臣……真的!我是亲儿子我都这么说。他那么奸诈的德行,我这亲儿子都看不过眼的。可是怎么着呢?我也就是在这里敢这么说老爷子……试着在京城这么喊一嗓子试试……那我得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他们不光说我不孝顺,还觉得我冤枉了我老子。一个个的都把我家那老不死的当成大周朝忠心耿耿的忠臣。您说说……我家那老子是多能忽悠多能装相的……”说着,他一边朝金柳和李弩招手,一边朝那个被围起来的小圈子靠近,“大王子,你们北国朝廷里有人跟我家那老爷子还有勾结呢……这话你别不信呀!我告诉你……你要是能回去,你得好好查查,看看是不是你家老爷子也跟我们大周那皇帝一个尿性,一边瞧着咱俩往死了的打,一边背后勾勾搭搭的,若是两败俱伤了,人家就把酒言欢了。你说,我家老子都成了那德行了,我成了人家的棋子就算了。你说你,好歹你也是大皇子呀。是不是有点太悲催了!” 大王子刚开始还听得挺得劲,差点都忘了所处的环境。心说身边要是有这么一个妙人整天的这个那个的胡说八道什么都敢说,是不是日子过的也不会那么无趣。但是这听着听着好像就有点不对了,后面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挑拨离间和试探呢? 他瞬间清醒,给此人贴上了一个‘心思深沉’的标签,“金大都督这是何意?” “啊?什么何意?我有个什么意思?”他毫不在意的摆手,然后抽空跟身边的人道,“搬凳子来,没瞧见呀!没点眼力见。火盆点起来,给姑娘放到脚边。叫厨房准备的饭菜都摆上来……” 等凳子搬来,他还亲自放了一凳子在那个圈子外面,“不管怎么说,您也是大王子,该有的礼遇都要有的。咱俩坐下说话……坐下说嘛!外面叫他们打他们的……你也别丧气。这外面还真打着呢。要是你的人赢了,这府外就都是你的人。你此刻在我的手里,等会就得成为我的护身符,我想保住命,还得仰仗你……所以,我不会拿你如何的。” 大王子眯眼看他,金仲威就道:“你这心态不行。你觉得这是钻了圈套了,就必输无疑。这不行……猎人狩猎,那捕猎夹子里常常是只留下血迹,猎物却不见了踪影。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人嘛,到啥时候都不能失去斗志。只要还有斗志,就能绝地翻盘。” 竟然句句劝的都是实在话。不是良师益友,人家都不会这么苦口婆心。 大王子坐下,“这么说……如今胜负尚且未分!” “嗐!”他摆手,“人这一辈子,不到你真正闭眼的时候,输赢都难说呢。当年我还死过一次呢,你说,要不是实在没法子,谁愿意死去呀对不对?哪怕我名义上死了,可只要肉身不灭,精神不损,我这也不站在你面前了吗?所以说啊,哪怕是我最后真赢了,你成了俘虏,你也不要灰心。只要活着,就有机会。要是真死了,那才是什么都没了。” 大王子哼笑一声,“我还得谢谢你的安慰和鼓励?” “不客气!”金仲威跟人家面对面的坐下,大有促膝长谈的架势。 大王子面带嘲讽:“这话本王愿意信。毕竟是金大都督的亲身体会嘛!哦!差点忘了,大都督如今对外……是个死人?” “对呀!”金仲威一拍大腿,特别得意,“所以,这要是这一站输了,我肯定会拿你做砝码,叫你的人放了我的。我这一走,就朗阔天空了。战败的罪名能按到一个死人身上吗?谁有错我也没错……” “不仅没错,你还是辽王了呢。”大王子是说之前刚接到的消息,其中就有这个册封。说是给了一个辽王的谥封。要不是这个……他也不会那么轻易的相信。 “辽王了?”金仲威一拍大腿,“看吧!我越发觉得战败于我而言无所谓了。我逍遥于江湖,我家里呢……有我这个死了的辽王护着,怎么着也能保三代衣食无忧吧。所以我说,你对金家的总结,简直太精辟了。金家就是骗子!专出骗子!你想啊,一个老骗子养的儿子能有多纯良?我家大哥……我跟你说,那长相,赞了去了。、谁见了都得说一声仙人下凡间了……从小到大那个较弱哟!我当真以为人家较弱呢?结果呢?你看人家从上次我死后,是不是越来越好了?呸!他哪里是后来好的,那就是想靠着爹娘的怜惜叫爹娘多疼他几分。有那么瓷娃娃比着,我从小到大过的那叫一个水深火热……这些都不能提的。再说我家那老三……庶子嘛,结果呢,人家开始老实忠厚了!老实忠厚的结果就是谁都不好欺负他了。一欺负他就成了欺负老实人了。我跟你说,自打家里有个老实人之后,我看见老实人就生气。还有我家老四,那最是藏的住的大尾巴狼了……贼的贼溜溜的,我上次死前,人家那孩子就是个好弟弟傻弟弟。结果我嘎嘣一死,上面没人压着了,人家蹭蹭蹭的冒头了。到了下面这些小辈更不是东西……别的不看,你就说刚嫁进我家家门的两个小媳妇吧……人家把嫁妆捐了。你说,这世上有那不稀罕钱的吗?人家选了个好时机说捐就捐了,这是干啥呢,这又是开始骗天下人了。这真是一代传一代,骗子扎堆了!你要是接触过我们家的人……你就会发现,我……就我,才是其中最纯良的一个。以后啊,他们跟你说的话,你是一句也别信……要不然得吃大亏的,千万记着我说的这些话。” 说完,左右看看,大概是说渴了,跟边上的人要茶喝:“没眼力见的……茶叶不够,倒杯凉水也行呀……” 边上的小厮端了上来,“用手抠了最后的一点茶叶沫子只够沏一杯的。” “这个恶心劲儿的。”他直接端起来就喝,“那我就不让给客人了。”然后踹小厮,“给客人倒水呀。” 寒冬腊月的,大王子被送来一杯带着冰岔子的冰水。 “快请!别客气呀!”金仲威十分热情。 金仲威身后,李弩跟金柳面上是小方桌,方桌下面是炉子,炉子上面是鸳鸯锅。麻辣的味道冲的院子到处都是那个刺激的味道。热气蒸腾的锅不停的翻滚着,牛羊肉豆腐白菜萝卜粉条粉皮的往上上,芝麻酱被香油点燃了香味,闻着香,吃起来更香。 这俩娃多久没吃这个了,之前是担心,后来是赶路,饿是真饿了。挨过饿的孩子,天大的事情,也没吃饭的事大。如今,二伯挡在前面,天塌下来,他顶着呢。 吃啊!不吃等什么呢? 可这味道再好的饭菜,那耳朵也没法给堵上。李弩都有点听不下去了! 他一眼一眼的看那边,金仲威回头就瞪了她一眼,转眼就对金柳温和的道:“叫人炖着梨汤,今年气候干,喝点梨汤下火。” 金柳在火锅的热腾气里,隐下了眼里的泪意,只‘嗯’了一声,就埋头吃她的去了。 然后就听到好几声‘咕噜’声,谁的肚子响了。 金仲威先看到的是那个小女人,“哎呦!看我,这就忘了,还有客人呢。我这人,喜欢江湖。也喜欢江湖人物!江湖人做事嘛,自有江湖人做事的规矩……不管你们帮谁,跟朝堂都没关系。来人!再抬一桌来,请客人们吃饭呀,别愣着。” 于是,前一桌后一桌的吃饭,味道特别刺激人。但是呢,大王子自己,寒风里坐着,浑身冻的僵硬。手里半水半冰的喝的,这么一会子工夫,上面都冻上了一层薄冰。 冷!饿!渴! 然后是更冷,更饿,更渴。 大王子冷冷的看着金仲威,不曾屈服。 谁知道人家金仲威一拍脑袋,“你看看我,话也不说清楚。冷水怎么能待客呢?”他朝边上的小厮呵斥,“还有别的吃的吗?咱们能吃辣的,大王子又不习惯。” 边上就有人应着,“还有粥……” “连锅端来。”金仲威不好意思的笑笑,“这种天,喝点热乎的暖和。” 然后特别浓稠的五仁粥给端上来了,糯糯的香味充斥着味蕾。 金柳递了碗给身边的人,“也给我盛一碗粥。” 她不觉得二伯会用下毒这样的手段,因为没必要。 她这边一吃,大王子若有所思,接了一碗,也就开吃了。 金仲威一边吃一边道:“我就是喜欢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特别敞亮。从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告诉你,我们大周的那位皇帝陛下就不行……那就是个面上君子心里小人的玩意……虚伪的很!你是不是觉得我无耻……我跟你说,我不无耻不行呀。之前被李昭骗的团团转,你说我不机灵点,这行吗?人啊,别管人家怎么看,得先把自己活好了,对吧!” 一边说着,一边给那边盛粥。喝了半碗他就主动给添,再喝半碗,再主动给添。还主动跟人家说起这个五仁粥要熬的好吃有多费火候,“其实原本是给我家侄女准备的。熬到明早上,那滋味更好。一早起来,就有这么一碗粥,两碟小菜,那得多舒服,是不是?” 碎碎念到大王子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但是很快的,大王子察觉到不对了。这会子他是不那么冷了,也不那么饿了。可是有一种比冷和饿还叫人不能忍的,那便是尿急。 金仲威嘴上叨叨叨,没完没了,对对方的坐立难安整个儿的视而不见。边上的人差不多忍不住都快笑场了,要么说大都督损呢。 你看,跟哥俩似得跟你聊,什么劲爆聊什么,那个掏心掏肺的。可这辽东半夜三更的气温,叫你坐在室外这么冻着,饿着。然后再给你喝上一肚子粥。这粥肯定是干净的不带下药的。但是你一肚子水,这么冷着,你能不想撒尿吗? 大王子是谁,再是鞑子,人家也是有身份的体面人。 他也不能当场便溺……你能尿裤子?今晚上,你不着急尿上十回八回吧,你那一肚子的水你都排不完。要是偶尔只一次尿湿了就算了,这要是次数多了,那裤子都湿完了,结成冰了,搁在户外半晚上,就能将人给冻死。便是死不了,估计老二和两条腿也得被冻坏了。 这利害关系大王子不知道?正因为知道,才越发觉得金仲威真tn的坏,真他n的损! 没叫你屈服,我都不审你,但是你说你要不说点什么,不屈服了,他能饶了你? 这还不算,他吃完了,起身还去方便了方便。方便回来一路上,口哨轻轻吹着,吹着在坐的,都有了一些尿意了。 别人还能轮换着上了厕所,只中间那一桌火锅连同大皇子,是不能上厕所的。 那一说火锅,之前享受的是跟金柳一样的待遇,梨汤的锅就在边上放着呢,小炉子烧着,咕嘟咕嘟的,想喝有人给你添呀。那些可都是精通毒y的,因此上,金仲威给的吃的喝的,有没有问题,闻闻就知道了。也正是因为知道没下毒,所以之前还觉得这金仲威有时候脑子就跟抽了一样,竟然如此的善待。 这会子反应过来了,这哪里是善待?竟是从没见过如此无耻……如此卑鄙……如此不要脸……如此下作之人。 小女人先忍不住了,“够了,别吹了!” “不好听?”金仲威特别好脾气,“我换个曲子?你不知道,我会的曲子可多了。北国的也会……要不我给大王子换一个……” 越是想尿越是着急啊! 腿夹紧,“你到底想怎么样?”小女人几乎都要蹲下了,但是不敢。一蹲下就怕身体接收了错误的讯息,直接给尿了。 金仲威啧啧有声,“不是……我这好心好意的……我什么都不想啊……反倒是你……你想怎样?你想怎么样你就说出来……说出来我满足你呀……” 那老汉先起身,“……出恭……出恭……” “出恭呀?”好说好说! 叫人抬出屏风帷帐,在他们边上设置个私密的小空间,放个恭桶进去,尿吧!我可好说话了! 有人嘘嘘,等着的人更心焦。 大王子终于是憋不住了,“你到底要如何?” “你先去……先去方便。方便完咱再说……”金仲威特别大度。真等一个个的上完了,这才又重新归位,抱着手炉,跟大王子低声道:“……那什么……你能不能给我做一回军师,我有点事情,得问你。” 大王子重新坐下,可就没那么好说话,“如今胜负未分……” “这话你怎么还当真呢?”金仲威一副熟稔的语气,“之前我就说了,金家上上下下,都是骗子。你怎么还信我的话?人啊,能绝处逢生,必是谨慎的先留够回头的余地了……就像是那挣脱的猎物……它必是谨慎的先试探,特别小心,发现中招了,这才能轻易的脱身。可一脚踩扎实的,你见过谁逃过去了?我是把你最后一个人都放进城里之后才关的门。你们太相信我死了,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认为李弩一箭射死了那个先锋……因此,你们被马上要得到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一头扎了进来。这叫文中捉鳖,也叫关门打狗。都不是什么好词!你细想想,你的人不熟悉地形,而我却早已经是等着你入彀了。我不设埋伏吗?满城都是小巷子,你的骑兵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只这一点,就相当于折损了你一半的兵力。更何况,我是以逸待劳,在天擦黑的时候,每个人小兵还分了两斤的肉干补充体力。而你们呢?这种天,长途奔袭……再者,你的粮草也就撑到这几天了……你的人为何这么着急进城。一进城都奔着粮仓那个方向去了……因为饿!单兵体力对比,你又折算了一半的一半。这么算下来,你想想,你到底有没有胜算?我要是你,我现在就不想其他。我就想着,得先活着。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是!现在是俘虏,短时间内可能你是没翻身的法子。可是……万一我要打去你们的大都,将你们的皇室都屠杀殆尽……然后你们所有的部族都恨我,不服我的管束。他们渴望一位王者,而恰好,那个时候的你还活着……那时候,说不定你我还能再较量一场……我这样吧,虽然爱骗人,但是骗人骗的多了吧,信我的人就不多了。为了取信别人,这种情况下,我一般都是说真话的。” “那也就是说……你要攻打大都?”大王子的面色冷凝起来。 金仲威身子前倾,“若是我真的死了,辽东真像是你们预想的一样,轻而易举的就被占领了……那个时候你会怎么做呢?你不会想着,趁着大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袭京城?” 会!当然会! 原本的计划就是这样的。 金仲威摊手,“看!换谁都一样。所以,我要攻打大都,这奇怪吗?” 大王子沉默,易地而处,自己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是不奇怪,“所以,接下来,你要拿我当人质……” 金仲威摆手,笑的有几分尴尬,“你别嫌我说话不好听啊!拿你做人质,你觉得你的性命在你父汗的心里比江山更重?” 大王子又沉默了,谁在父汗的心里也没江山重要。他露出几分自嘲的笑意,“所以,你还是要杀了我?” “哎呀呀!你看这话说的,没有的事!”金仲威就道,“连我家六姑娘都知道仁者无敌的道理,难道我会不知道。杀人……不不不!这是下下之策!” “那你想如何?”关着吗? 金仲威嘿嘿嘿的笑,“您怎么忘了,我现在是个死人呀!我的位置应该在棺材里,对吧?接下来呢,我还会继续死着……不过呢,我还得以你的名义办几件事。第一,你占领了银州,住进了大都督府。下令厚葬我这个大都督,同时下令你的兵秋毫无犯,还要善待百姓,包括金家族人在内的所有的百姓。第二呢,得以你的名义,给北国,也就是你的父汗,写一封折子,禀报此次大捷。第三呢,私下命令李奴儿,率军继续南下,奇袭大周京城……” 大王子愕然的抬眼,“你……你这是要骗尽天下人!” 不要这么说嘛,我本来就告诉你,我就是个骗子嘛,何必再强调? 金仲威一脸的为难,“其实呢……你要是按照计划真赢了,你是不是会这么做?” 是! 大王子脸色难看的看向金仲威,沉默了良久之后还是点头。没错,他确实会那么做。 金仲威一脸的遗憾,“我猜,你占了银州这消息要是禀报上去,你的父汗一定会招你回大都……他也怕养大了你的野心,因此,回去会赏你,会晋封你,但是,占领银州的将领,攻打大周的大元帅,就得换人喽!今生,你的功劳也仅限于此。你得了这样的旨意,不回去不行,回去又不甘心。因此……勇武又只认你的李弩,就成了你的首选之人。你会将大事托付给他……他做成了,那么,你的位置将是谁也取代不了的……” 当然了,这有个前提,那便是李弩对他始终忠心,不因任何因素而改变。若是改变了,将到手的东西给放弃了,那这位大王子也就完蛋了。李弩这小子的执念是什么呢? 是璇姐儿。 要是真到了那一步,跟北国的大汉联络,用美人计牵住了李弩,大周的难可解,北国的困局也迎刃而解。 这会子说着,不由的顺着这个思路想下来。然后发现,这大王子是个悲催的。就算是真做成了,也难成最后的赢家。 这种想法也就是一闪而过,他马上收敛了心神,看向大王子,“我说的可对?” 全中! 金仲威就道:“所以,我打算陪着殿下一起……回大都……而李弩,会遵照殿下的旨意,‘奇袭’京城。” 如此,大都那边消息,一定是大周要乱,而大都太平无事。岂不知,要乱的大周是假象,骗过所有的探子……只为了叫大都麻痹大意,不做防备。 这么下去,结局如何,根本就不用猜测,那就是注定的。 金仲威是把一切的细节都想好了。 大王子咬牙,“你想的太过简单了!我虽不舍死,但该死的时候,我也不会犹豫……” 金仲威摇摇头,“那就太遗憾了。到那个时候,我正好借用您这张脸……”说着,他朝那小女人那一伙人看去,“他们有办法将你的脸炮制的栩栩如生的。至于无法掩盖的声音……这个好办,天寒地冻的,着凉了,风寒了,嗓子哑了,鼻子囊了……声音变一点也很正常。若是能如此的话……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咱们俩这身形,看上去差不多。我保证,只要换一张脸,我能做的连你的王妃都认不出来……” 之前还嬉笑怒骂的人,转脸冷厉起来,竟是这般的残酷!“可大王子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金仲威哈哈一笑,“殿下,您不觉得我的声音有些熟悉吗?” 什么? 大王子不解,皱眉看向金仲威。 紧跟着,金仲威用北国话叽里咕噜的说了好长一段。 大王子面色一变,“青面!你是青面!” 青面根据他戴的面具的颜色定的名字。 金仲威一笑,“我死过,这个您知道。但您不知道的是,我死了的那几年,人到底在哪?那几年,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北国。甚至在您的身边,做了一整年的护卫!偶尔,在您遇到刺杀的时候,还充当您的替身。您当初为何选我做替身……那是因为只看背影,只听我模仿你说话,叫人会有七八成的感觉,觉得我就是你!大王子,为了今日,我隐姓埋名,在北国游荡了好几年。我熟悉北国,就像是熟悉大周一样。如此,你还觉得,我来做这个大王子,是特别困难的一件事吗?我甚至知道您放您所有印章的习惯……您跟每个女人说话的语气……” 而这件事,在这里旁听的,却没有一个人听过。都不知道,金仲威再次之前,曾经做了那么多铺垫。 这就如同压倒大王子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的坚持,顷刻间就轰塌了。 金仲威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喝点吧!缓一缓,回头再说。” 大王子几乎是颤抖着手接过茶,然后想都没想直接喝下去了,可这次,他又大意了。喝下去之后,人瞬间就倒了。然后被扶下去。 在意识消失的前一瞬间,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防不胜防啊! 金柳看着他对抬下去,不由的站起身来,问金仲威,“您……您回带他回北国?” 不会! “他得在京城。他是最好的战利品!”金仲威说着,就看金柳,“或者,他死了……很多事都随着他一起埋进了尘土……再也不会被翻出来了……” 是说金柳失身给大王子的事。 “您是说……他不会死?”金柳不确定的道。 “不会!”金仲威面色有些复杂,“随着事态的发展,他不仅不会死。在大周……不管是哪个帝王,都会善待他。给他给安乐侯或是其他……” 为什么? 金仲威没隐瞒,直言道:“我若占了北国……大周皇族难道不该留一张底牌牵制我?我若不听话,或者说,我若与大周为难,他们难道不会想着扶持大王子,重新夺回失地?这就是制衡!而我,为了稳大家的心,自然会安然的将他送回京城去……” “那您……之前说如果我想,会杀了他?”金柳固执的看着金仲威,大胆的问出这句话。 金仲威朗声一笑,“你要是现在想他死,杀了也就是了。他不是唯一,不是不可替代的。等拿下大都,再送个小王子回去,作用是一样的。况且,你之前的劝谏很好,只有忍着才能无敌。因此,我又怎么会在北国大开杀戒呢?百姓都是一样的,所有的皇族,只要自己不寻死的,我会送到银州,在文定山建一座特别的别院。他们会在里面生活,到老,到死!” 金柳这才绽开了笑颜,“这么说,我救了很多人!” 对!你救了很多人! 金柳朝金仲威福了福身,“二伯,我想回去守着他,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是说大王子! 金仲威收了脸上的笑意,“若只是为了贞洁……大可不必。二伯保证,会拿下大都。北国会是金家的天下。你在北国,有位如公主一般的尊贵。北国本也不看贞洁与否,更何况,贵族女子,更不用在意。好儿郎多的是,只要你喜欢的,二伯打也要打的他喜欢你。叫你无忧无虑,富贵尊荣的过一辈子。” 这个保证,叫金柳鼻子一涩,这一切在一刻都觉得特别值得,不是因为那位比公主的保证,而是因为……她这一刻,真觉得她就是金家人。金家的长辈像是疼爱每一个后辈一样,将疼爱也给了她。 “但是我还是要去!”她的眼睛亮晶晶,“二伯也说了,那是制衡。” 是制衡,就有失衡的一天。如果某天失衡了,自己这个棋子就又有用了。我守着他,是陪伴,又何尝不是监视。 说完,她福了福身,转身迈开轻快的步子走了。 只留下当场的人,心里酸酸的涩涩的,满不是滋味。 金仲威笑了笑,看李弩,“你师娘是会教孩子……你小子不错,这丫头比你可更有一股子牛劲儿?”说着,就拉他,“叫我看看,身上的伤可好彻底了?” “好了!”李弩不习惯被拉扯,这么多人呢。 “你说好就好了?”金仲威白眼一翻,朝人群后面的厢房看,“……江湖骗子!江湖骗子你出来……看看这小子到底好的怎么样了?” 神医耷拉着脸,身上沾着血就出来了,“不用看,暂时死不了。里面这个今晚再不好好看着,那就真得死。” 哦!还有那小子呢? 本来趾高气昂的,这会子点头哈腰的:“神医,您忙!您忙着。那小子就托付给您了。有您在,我放心呀!” 前倨后恭那臭德行! 神医骂骂咧咧的进去了,金仲威这才直起腰,跟李弩解释,“家里老爷子不是病了吗?家里送消息,说是找个好大夫……我就想起上次死了之后到处游历遇到的江湖郎中了。打发人将他找来了……想想又算了……” 干嘛算了?你亲爹不是还躺在病床吗? 金仲威一拍李弩,“有时候病着挺好。刚好我也要用这江湖骗子,就留在身边了。”说着,就打发他,“外面的事不用你管。你去歇着去,养精蓄锐,接下里的戏,还得你唱主角。” 这边打发了李弩,这才回头朝几个会易容的看过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们是大周的敌人,我以后只怕也会成为大周的敌人……不是敌人,至少也属于被防备的一类,我觉得,我们可以放下成见,好好聊一聊……” “可你现在是大周的大都督。”小女人这么道。 金仲威指了指棺材,“大都督过几日就下葬了,哪里还有什么大都督。我金仲威的名字再响起的时候,那一定是吃下北国的时候。不要有这么大的戒心吗?”说着,还主动坐过去,挨着小女人,“妹子,瞧着你比我小不少,你叫我一声大哥,我叫你一声妹子……西南部族的圣女什么的,到底是认可的不多。可北国则不同……将来,咱们建立一个大金国,你就是长公主了。这样的身份,不算辱没了妹子你吧。之前我听见你喊大王子什么……什么什么主子?哼!妹子天生丽质,姿容天成……怎能如此辱没!” 小女子被人夸的脸红,但心里还清明:“金家当真是骗子窝,你堂堂男子汉,谋划起天下来好一副英雄模样。怎么转脸,算计欺骗起小女子,也是一样的慷慨激昂振振有词?当真是长了见识了!” “男人对男人,那才是骗。男人对女人,那是哄。妹子,这哄跟骗可不一样。”金仲威一副自来熟的模样,“男人嘴里的话,你别管是真话还是假话。当然了,大部分好听的话,那一般都是假话……这哥哥的提醒你,别轻易相信。但是了,这哄你的假话若是说的动听了,其实听听也无妨。男人对女人用情不用情,这个无所谓。但只要用心,还肯用心哄你……那这种男人其实也还算过的去。你说呢?” 我说? 我说啥?好的坏的全叫你一张嘴给说了,我还说个屁啊! 如今,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自己的药毒不死人家,自己就不占优势。别说他说的动听,就算他是胡说八道,这该听的时候不还得听嘛。 趁着这人这时候看着还像个人的时候! ※※※※※※※※※※※※※※※※※※※※ 明天见 喜欢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请大家收藏:()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更新速度最快。 241 清平岁月(71)三合一 清平岁月(71) 鞑子进关了! 银州失守了! 大年下的,京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有忙着走亲戚的,有忙着在外面会友的。更有忙着买走齐亲戚要带的礼品的。然后一批快马背着杏黄的旗子就进了城了。一路进城一路喊:“鞑子进关了!银州失守了!鞑子进关了!银州失守了!” 然后直奔皇宫的方向去。 这京城瞬间就炸窝了。 什么? 鞑子进关了?银州失守了?怎么回事呀? 胆小的赶紧回家商量对策,是回老家躲灾祸呢还是怎么着呢。胆大的人在街上探听消息呢,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进了银州之后呢?后续怎么办?对咱们小老百姓的生活有没有影响呀。 这一路喊过去,消息没传到宫里,宫外先给炸了。 这大过年的,朝廷当然得封印了。当然了,值班的总在的。遇到大事要事,人家还是要事的,国家机器总要正常运行的。 许时忠知道最近有大动作,他干脆直接睡班房了。打从除夕进来就再没出去。家里弟弟还在躺着,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周氏在家里关着呢,什么也没短了她。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至于二房的庶子庶女们,各自跟着自己的姨娘过年吧,叫管家守着就行。自己在家过年的唯一理由就是闺女,可闺女‘死’了她亲舅舅,这会子不是在金家给她二舅守灵呢吗?剩他自己一个人,过的什么年?就在班房等着吧,好歹能第一时间就知道消息。 他一在班房呆着,贺相能不呆着?不是比勤政,那不过是一个防着另一个有别的动作罢了。 八百里加急送进宫的时候,许时忠跟贺相正在屋里坐着下棋呢。小茶喝着,小点心好不惬意。 然后来了这么一个消息。 这位报信的也是个憨的,进了宫也是一路的喊:“鞑子进关了!银州失守了!” 结果战报刚送上去,就被许时忠打发人:“拉下去,四十军棍。马上派人,传消息,就说……鞑子被抵挡在春城城外,不曾有寸进。” 贺相可不像是许时忠那般气定神闲,他觉得应该是有猫腻的。但这不是小事啊!万一不是呢! 万一自己猜的是错的,那就是要出大事的。 他问许时忠:“许大人,到了这份上,你跟陛下到底是怎么谋划的,如今该透个底了。” 我跟你怎么透底? 就好像谁给我透底了一样。 许时忠面无异色,只将战报递过去,“您看看……您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多余的在下当真不知道。” 贺相拿起来看了一眼,内容跟喊的差不多一致,只是更详细了一些,多了入关的时间攻克的时间战争的经过而已。这玩意要是真的,那就是真的。要是假的,那必是高人造的假,单凭自己是看不出折子里的猫腻的。 他冷哼一声,“这事紧要,不能瞒着陛下,也不能瞒着皇后和太子……” 许时忠挑眉:“当然!”他做了请的姿势,“请贺相随在下一起进内宫,这是大事,当然不能瞒着。” 贺相眼睛一眯,这是越发叫人看不分明了。 叫人下传话进去,只说两位大人求见。于是,进去的时候,许时念大着肚子坐在李昭的边上。这边,文氏抱着太子坐着。 宫里需要交代的也就这三个人了。 这次,许时忠谦逊的很,进去的时候慢了贺相半拍,走进去的时候,他错后贺相半步。 然后,李昭自然将目光对准了贺相:“这般郑重其事,有事?” 贺相侧头看许时忠,许时忠保持着恭敬的样子半低着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李昭曾经跟许时忠是朝夕相处,那是发小死党的关系,一见他缩着没出头……就知道:事儿,应该是大事。但是这大事估摸着不是太打紧。 他笑了一下,彻底的贯彻将许时忠宠成天下最叫人厌恶的宠臣的宗旨,一点也不叫他为难,只为贺相,“你是百官之首,不要推搡……有什么就说什么……” 我百官之首吗? 谢谢您提醒我,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我是百官之首呢。 不要推搡? 我是推搡吗? 呵呵! 贺相扭过脸来,语气平铺直叙,“辽东急报,鞑子入关了,银州失守!” 这话一出来,贺相就注意到,上面三位,齐刷刷的都去看许时忠。这叫他一时间有些意兴阑珊,别看皇上对许时忠意见大,但遇到事上,皇上还是更信任许时忠的。别说皇上,边上皇后和贵妃,都一个样。 三个人这么看过来,许时忠就点头:“得来的战报是这样的。” 然后贺相就注意到,陛下和贵妃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那就是说,许时忠这平铺直叙的话里,是有潜台词的。而这潜台词,这两位是听懂了。 可他这个百官之首,完全不懂这君臣之间打的是什么哑谜。 这一扭头,却见皇后眼里的亮色几乎是一闪而过,然后就听她惊呼一声,“银州失守了?这可怎么得了?” 贺相用眼角的余光扫其他三个人,文贵妃带着面纱看不清表情,但许时忠和皇上的表情几乎是一致的。是那种说不出是牙疼还是哪疼的表情。再看那眼神,文贵妃跟这两人的眼神倒成了一致的。就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我心里知道,但是我就是没法跟你解释的那种表情。 不管那表情和眼神代表什么,这都不是知道国土有失之后应该有的反应。 他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紧跟着就是一个激灵:“陛下,这消息传出去,这会子不知道多少人正往宫里赶……老臣先去处理此事?” 正该如此。 上面一答应,贺相麻溜的出来。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了,随便见上几个人,就‘操劳过度’病了吧。这情况真的不对! 皇后是许时忠的亲妹妹,可这个亲妹妹蠢的不能跟哥哥一个步调……连亲妹妹都瞒着,这就说明,这里面有事。 不知道不了解的事咱不能瞎掺和,缩着吧,缩着安全。 贺相这边才出了大殿,就听到身后里面的声音隐约的传出来:“……就剩下咱们自家人了,坐下说吧。” 这是陛下的声音。 贺相:“……”好吧!就多余我这个外人。 许时忠也不知道四爷弄来的那个老道到底给李昭灌了什么迷魂药。反正这段时间他跟李昭相处甚是愉快。凡是自己提了,他没有反对的。凡是自己认为正确的,他从不反驳。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要不是知道那老道是老四安排的,他都得发毛。 这会子他也真就坐下了,坐下了他就看皇后,“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娘娘也不要忧心,有陛下和太子呢。这月份也不小了,回去歇着吧。太操劳了,对孩子不好……” 许时念:“……”她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有一种我才是外人的错觉。眼前这三个人,好像才是一家子。关起门恨不能掐死对方,但对外的时候从来一致。 她干笑了两声,表情很是一言难尽,然后慢悠悠的起身,谁也没搭理,便大摇大摆的往出走。 走到门口了,她听见小声说话声,听不清楚到底是李昭还是自家哥哥在说话,但等她回头去,里面就都住嘴了。李昭还问:“皇后还有事?” 所以,还是要背着我说话呗。 她摇头,露出几分凉凉的笑意:“没事!” 等人彻底走远了,李昭才问:“边关无碍?” “该是无碍!”许时忠低声道,“……不光无碍,估摸着他想赌一把大的。” 说着,两人就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吐出了两个字:“大都!” 文氏左右看看,“他这是要咱们打怕配合?” 许时忠说一句客观的话,“只要能拿下大都,进退都可。退,可换取更多的好处。至少北国五十年之内没有一战之力。进……掌握在他手里也好……对北国来说,他也是异族。一个异族人掌握那么大片的土地,短期内,朝堂都肃不清的。他也少不了大周的支持……因此,他还是会跟大周称臣。想要消化那么大的疆域,不是三五十年的事,那得一代人两代人,三代人的往下做……是个你我都等不到看不到的以后……不过暂时而言,只有好处。” 李昭一笑,果然被老神仙说着了。老虎拴在门口只有咬外人的道理,如果只有好处,为什么不配合呢?只要称臣,那自己便是大周开疆拓土的君王。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先将这条虎放出去,再想着炮制眼前这头狼也不迟。 于是,他一脸的笑意,“这事你看着办。该怎么配合怎么配合,做的越是真越是好,这道理朕明白。只放心去做便是了!” 李昭起身告退,“那沉……便下去安排了。” 却不想才从里面出来,就被皇后的人给拦住了,说是请他过去一趟。 许时忠心里一叹,人要是蠢起来,真是没药可救了。可这还是妹妹,她就是再往死里作,你还很不能不管她。今儿要是不过去,瞧着吧,她还不定背着你要干什么蠢事呢。 与其叫她背着自己蠢,那倒不如,引导着她蠢。 蠢人……有时候用的好了,那也是有奇效的。 其实,不见她也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因此,他对此次谈话,不报任何期待。 果然,许时念一开口就道:“哥哥,我才是你亲妹妹。我好了,你才能好。你好了,我才能好。是这个道理吧。” 当然!当然是这个道理。 许时念就又道:“哥,我只问你,银州的事,是真的吗?” “有几个人敢拿这种事开玩笑?”只是不凑巧,刚好就遇上一个而已。 许时念心里一稳,果然如此。这种事传出去,人心得多乱。谁敢拿这样的事冒险? 她低声道:“哥,那李昭是什么意思?打下去?” 打下去肯定没有结果的!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鞑子还是会进城,以后会是金家的天下。她摸着肚子里的孩子,想想金家老四和林氏给自己的羞辱,她咬牙道:“哥,你难道也要打下去?” “陛下说要打下去,难道我能说不?”许时忠就道,“何况,之前坚持主战的是我,我怎么能出尔反尔。” “这不一样!”许时念就道,“那时,你有金仲威。现在金仲威没了,你坚持的意义是什么?为李昭鞠躬尽瘁吗?” 许时忠摆摆手,“不必再说,我说过的话不会吞回去。战还是要战的……” 许时念眸光一亮,“却不一定要战胜……对吧?” 许时忠看她:“你什么意思?” 许时念低声道:“北国的大王子已经派人来了京城,跟康亲王秘密见面了。那位大王子如今在北国也很尴尬,他不想拿下大周,但想掌握拿下大周的资格……他怕被招回大都从此没了用处,因此,他只想要辽东……发兵京城,只是为了逼迫咱们放弃辽东而已。咱们先放弃辽东,以求的暂和……他呢?有一个立足之地。如此,咱们就有十数年的时间作为缓冲……咱们私下为何不能跟此人协商……咱们助他一路顺利到京城,到时候不用哥哥言语,求和之声自然高涨。” “那我呢?”许时忠便道,“战场失力,我在军中威望荡然无存。那时候,我又是谁?这督战不利的罪责追究起来……” “谁追究?”许时念凑到许时忠身边,低声道,“我跟您保证,那时候皇位上的是您的亲外甥,他还小。正是要仰仗你这个舅舅的时候……那时候,谁有胆子敢跟国舅大人叫板,治您的罪。” 许时忠抬眼去看自家妹妹,这个孩子……不再是当年的孩子了。 她这番谋划有道理吗?若是那些消息都是真的,那不得不说,她谋划的这些是真行的。可消息不对等呀……这事……真就不成! 不过……取了李昭的性命……这是自己不会做,但却不必拦着不叫别人做的事。随着宜安在大都的动作,李昭对自己这个权臣的纵容也会到此为止。 他摆手,“你叫我想想……” “大哥!”许时念挺着大肚子缓缓的跪下,“大哥……我们没的选了。如今连粮草都供应不上,你拿什么去打仗。这先机掌握在咱们手里比掌握在别人手里强。若是那边跟别人联络了,将来,您依然是对督战不利。我跟我肚子里这孩子……也就没了以后了。您还有英姐儿,还得给英姐儿找到婆家……你就当真舍得下这一下子,只为李昭做忠臣。大哥,如今再做忠臣,已然是晚了。便是死了,您以为别人会怎么评价您……” 李昭缓缓的起身,“怎么评价?当日战,是为了天下苍生。如今不战,亦是为了天下苍生。我……什么时候在乎别人的评价了?” “那您答应了?”李昭起身,叹了一声,继而轻笑,“国破不能再叫家亡……这道理我明白。你说的事,我应下了。哪怕最后被清算,被治罪被砍头,我也认了。但是……你身为皇后,不要过界……更不要起什么不该起的念头……懂吗?” 这话里就带着几分警告。 许时念一愣,然后垂下眼睑,缓缓点头:“懂!懂了!” 懂了就好!懂了就好啊! 等人走了,后面绕出来一宫娥来,扶起许时念,“他答应了?”是不是有点太轻松了。 许时念摇摇头:“要是真什么都答应,我也不信。我哥这人呀……没全答应。别的都成,只对李昭动手这事,他不答应。” 徐醇眼睛一眯,“我还真理解不了这种感情。” “金仲威不在了,我大哥更对李昭下不了手了。”许时念轻笑一声,“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那……”徐醇低声问,“动手吗?” 许时念摸了摸肚子,“为了咱们的儿子,咱们无路可走。我们要的是大哥听咱们的话,而不是咱们听大哥的话。” 明白! 明白个屁! 许时忠坐在四爷面前,这么吐槽皇后,“……好似明白人,其实糊涂的彻底。但不论如何,我希望能保住她的命。” 如今能保住皇后命的也只金家了。皇宫金家再戍守,宫里的情况,没有谁比金家更清楚。这些,压根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下。 四爷点头,一个女人而已,无所谓了。 许时忠心里焦灼,沉默了坐了半晌,其实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到了这会子,什么也没说,直接告辞了。 等人走了,林雨桐才问四爷:“他是知道,不管如何,他的大周的时代,要过去了。” 是!正因为不知道这次之后会如何,才会彷徨。 四爷摇头,“他啊……想的就是太多。若是大都那边顺利,老二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大周容不下的人,正是他所需要的。许时忠保他一场,他怎么也不会叫他落的个没下场。” 是这个道理。 林雨桐就问:“那咱们呢?咱们是不是也该提前下一步棋了。” “咱们家如今办丧事,不方便出门。”四爷说着,就喊大郎,“你去顺王府,请二爷过来说话。” 要请李诚过来。 林雨桐点头,太子年幼,当有辅国之人。 也是对大周和北国的又一次平衡。 大周有个年幼的帝王,对内对外,力求一个稳字。北国由汉人统治,更需要时间去料理,想要内部统一没有十数年都不成。 彼此相安无事,以后的话以后再说吧。 四爷甚至为了大周的朝堂安稳,布好了十多年之后的局。如今是许时忠和贺相平衡了朝堂,当许时忠倒下去,贺相便回一头独大。再加上贺家是太子的外家,如此,便有外戚专权的可能。于是,他将顺王推到文氏的背后,两下携手,压的是贺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贺相终归是年龄大了,再支撑个十数年,能等到太子长大就不错了。那时,顺王世子却正到了老辣的年纪。如此,便可能会造成权臣权利过大,他又是宗室,谋朝篡位未尝不可能。那谁来压制了。再想想被四爷放在西北军中的贺知庭。如今低调的,被打上金家烙印的金家姑爷,便是贺家的后期力量。那时候军中的支持对皇权才是最大的保障。 四爷的这盘棋,能保证大周几十年的安稳,当然了……也叫大周几十年间只在两派之间打转转,无暇他顾。 桐桐就看着四爷在棋盘上落在最后一枚棋子,“那时……两方势均力敌,谁也不敢轻易动武……没有天灾人祸的话,又可维持几十年太平……以咱们的能力,能为这天下争取百年的太平日子,已是极致。再多……那是真不能了。” 棋盘上,黑子白子交错,天下大事,尽在小小的棋盘之上。 四爷起身,吩咐四郎,“棋盘保管好,别动!” 四郎应了,叫了人小心的将棋盘抬到另外的房间小心的封存起来。 林雨桐就问说:“六爻那边该有消息回来了吧?” 不管成不成,消息总该送回来的。 四爷心里算了一遍日子,“快了,也就是这几天了。” 说着话,李诚就来了。林雨桐回避回了内院,英姐儿还在屋子坐着,跟璇姐儿说话。这几天,她打探最多的就是李弩。问的特别仔细。 璇姐儿告诉她了,“不可能!李弩才不可能杀二伯呢。二伯他……跟你说不清楚。二伯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英姐儿这些日子,听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金家人包括外祖母,都告诉她:你二舅不会那么容易死,李弩那孩子是个好孩子,不会杀自家人的。 她不知道,是她自己疯了,还是金家人疯了。 这几日,她有些恍惚,前世今生不停的交错,她不知道前世是梦,还是今生才是梦。 这会子看见林雨桐回来了,她起身勉强的笑了笑,“小舅母回来了,那我先去灵堂守着。” “守什么?多冷的天啊!”林雨桐叫婆子去送,“回去好好睡觉。最多一个月……只一个月,什么就都有结果了……别急!” 什么就有结果了? 小舅母这明明就是话里有话呀。 她除了回去还能去哪?等吧!等消息吧。 每日里,她都打发阿丑去打探消息,可是消息越来越坏。 正月初十,春城失守了。 正月十七,抚安郡失守。 正月二十三,阳城失守。 正月二十八,晋阳、聊城失守。 京城大门紧闭,城墙上昼夜增兵,大战的气息弥漫的到处都是。 英姐儿掰着指头再算:“最多三日……最多三日……就到了京城了。” 阿丑点头:“是!外面都传遍了,说是领军的就是个鞑子模样的后生。还说那鞑子都长的青面獠牙的,面具遮住了面容……忒的吓人……” 等等! 面具遮住了面容? 主将不遮脸,小兵一个个的,却都把脸都遮住了。 英姐儿意识到了什么:“……可有听过各地的伤亡?” 什么伤亡? “就是哪位将军殉城了,哪个大人被杀了……死了多少官兵?” 阿丑摇头:“外面得来的消息,没那么详细的。要不,咱们回家去跟老爷打探!” 不对! 仗哪怕没打赢,可不该没有这样的消息才对。谁为过壮烈了,就该表功,这是对忠臣最基本的尊重。 可是没有! 只说这些鞑子兵青面獠牙,却全然没听说杀了多少人,怎么杀的? 这正常吗? 阿丑还在边上等着,“要去打探吗?” 不急!先不急了。金家上下该干什么干什么,没一个人着急的。自己急什么? 且等着,等着看看吧! 这一等,就等来了小舅母叫人送来的熏料包,“这不是马上二月二了吗?虫儿都要冒头了。床头炕梢把这个挂着,一准没有虫儿惊扰……” 还有心情过二月二? 那宫里,李昭也记挂着二月二,这开春了,要春耕了。旱了那么久,今年春天要不种,夏粮就没的收。他不操心北边的事了,到更忧心大周这场过不去的天灾。 今儿特意请了老神仙,再度询问,何时能下雨。 老道对头掐算了一遍,“推演破费功夫,贫道得半日时间,还请陛下稍等等。” 才半日而已,朕等得。 于是,林雨桐这日正给小孙女编辫子呢,四爷就叫大郎送来一张纸条,问最近可有下雨的迹象。 真拿自己当神棍用了? 这事她一直记挂着呢,天天都记着测算的数据。于是,她写了条子又叫给四爷递过去。 然后老道神神叨叨的,告诉李昭,“本也有雨的,只……怕误了春耕,少不得祈雨一翻。” 要去城东最高的山峰去祈雨。 李昭到底是存疑,将几个还算是他的心腹的太监宫娥给派去了,叫看着老神仙。 二月初二,当晚,一道闪电从东边来,紧跟着一道又一道…… 李昭蹭的一下坐起来,掀开被子勉强的下床,一步一步的往窗口挪过去,一把推开窗户,“东边……是东边……” 老神仙在东边作法! 果然是是老神仙! 紧跟着,雷声大作,雨点噼里啪啦的打了下来。 下雨了!下雨了! 果然是下雨了! 文氏在侧殿里,听的见外面的动静。身边伺候的问说:“您要出去看看吗?” 铺面而来的潮湿冷气叫文氏的头脑瞬间就清醒起来,“不用!吩咐下面的人,今晚不管是谁,都不许到处走动。还有,大皇子……送出宫了吗?” 是!送出去了。 很好! “太子呢?”文氏再吩咐:“叫乳母将太子抱来,咱们走!” 走!去哪? 从侧殿那个密室里出去,是一条偏僻的小道。顺着小道往前,绕出去,就是万寿园了。顺王之前递来了橄榄枝,她就知道怎么行事了。 今晚宫里不会安稳,因为下午的时候,许时念已经发动了。可这消息,那边却瞒的紧紧的。这是非得等着生下儿子才动手的吧!能对李昭动手,就能对自己和太子动手。万寿园是顺王的地方,顺王愿意庇护太子,这是意外之喜。 而此时的许时念听着外面的春雷声,闻着飘进来的泥土的腥气,纵使疼,她也不由的露出了笑意。她一把抓住徐醇的手,“咱们……咱们的儿子是天选之子……久逢甘霖……是儿子带来的祥瑞……” 是! 徐醇点头:“是!是祥瑞。” “不要……不要等……去……去……”许时念指着外面,“……李昭……太子……不能留……” 徐醇咬牙起身,“你生吧……这事我去料理!” 他转身冲进雨里,外面乱糟糟的,四处是出来瞧雨的太监宫娥。 一路上,总有闲言碎语入耳: 听说了吗?老神仙真求来了雨,祥瑞呀! 什么祥瑞?听说鞑子都兵临城下了。如今整个京城都被围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派出信使求援。 这要杀进宫来,咱们都是白白丧命。 那能怎么办?还能逃跑呀! 跑是跑不了了,这几天还是赶紧想办法保命吧! 徐醇脚步匆匆,他已经很久没有许家那位大小姐的消息了,她也没再来给自己指手画脚过了。那么,眼下的这个机会,要不要把握住呢。 当然得!许时念的肚子里确实是自己的孩子,有一半的概率这个孩子是男孩。 那么,只要李昭死了,这个孩子就有三分之一的概率能登上那个位置。哪怕现在不行,将来呢?只要承认是皇家的种,那么,子孙后代就是皇家的人。只要是皇家的人,机会就总会有的。 而只有李昭死了,这个秘密才会永远成为秘密。 他的脚步前所未有的坚定! 宫殿就在眼前了,她是皇后宫里的,她一脸焦急的进去,“皇后娘娘要生产了,皇后娘娘要生产了……” 这么大的事,当然得叫皇上知道。 更何况,皇上是醒着的。 李昭站在窗口听的很清楚,“皇后要生了……进来说话。” 他的双腿扶着窗台站的很稳,这叫徐醇更坚定了杀他的想法。此人要是康健了……徐家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他急急的往前去,“陛下,奴是来替娘娘求药的。老神仙当日答应娘娘,若是生产,必赐一丸顺产丹……如今娘娘难产,唯老神仙能救命……” 顺产丹? 李昭皱眉,“老神仙正在祈雨……” “肯定陛下恩准奴去老神仙的住所找找……娘娘等着救命!” 这倒是无所谓呢! 李昭摆手,“你且去吧!”真死了,还真不好跟许时忠交代。这头狼得慢慢的炮制。 只半盏茶时间,徐醇又回来了,“奴斗胆求陛下帮着辨别一下丹药……只找到这两丸药,奴分不出哪个是顺产所用……陛下是炼丹大家……” 说着,匣子打开,露出两丸丹药来。 李昭看了一眼两丸丹药,眼睛瞬间就被吸引了。那个黑不黑灰不灰的,不是什么要紧的玩意。真正吸引他的是那一丸金灿灿的丹药,天边一道闪电下来,那丹药上竟是闪过七彩的霞光。 这是至宝! 没想到老神仙还藏着这样的好东西。 他指了指那灰不溜秋的那个,“这个是顺产的。另一个,你放下吧!” 徐醇应着,放下之后就退下去了。 李昭艰难的走过去拿起匣子,结果才发现,这匣子是玉匣。十分名贵,入手温润。匣子的上面好似沾着一张纸,应该是写着这丹药的用法吧。 果然是,这是延寿丹,一颗能增三十年阳寿。只是这东西得用玉匣密封,但一旦开封,得在一盏茶的时间里服用。这东西见不得丝毫的潮气…… 李昭看看外面噼里啪啦的大雨,暗骂了一声,不吃就太浪费了。这东西叫自己遇上了是天意……错过了,便错过了天赐的机缘,只怕今生都不可再得了。 丹药一滑进去,热烘烘的火烧火燎的,向五脏六腑蔓延。 这种感觉……不对! 他倒在地上,喘着气,竟是连喊人都喊不出来了。 此时,轻盈的脚步声传来,越走越近。很快,边上停着了个人,他能看见她的绣花鞋。凌白的鞋面镶着珍珠裹着白狐狸毛……是文氏! 他奋力的去看她,只看见一双冷然然的眸子。 他朝她伸手,她也抓住了他的手。 他说:“救我!” 她笑了:“本来,我都走了。我想在万寿园避祸的!可是想想……心里到底是不甘!李昭,你知道吗?当年你扔下我走了,我也这么伸着手,想着你回回头能抓住它……但是你没有。当年我生孩子,两个孩子,难产,疼的死去活来,那时候我伸着手,我多希望你能来看看……可是,你还是没来。抓着我的手的,始终都是宜安。今生,我欠他良多。我该怎么报答他呢?护着你的太子走了的我,又回来了……我想了想,这债怎么着也是咱们俩欠下的吧。所以,我得跟你商量商量,看欠下的债怎么还……我就想啊,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把你的儿子养大,一定好好疼他,好好爱他,叫他无忧无虑的长大,然后……我这个太后不会干涉他太多,谁叫我这个儿子过的不愉快,我都不能饶了他……想想,跟宜安也这么多年的情分了,平时也该写写信,有什么新鲜事烦心事,是不是都能说给他听……你别担心我不懂朝政,我不懂他懂啊……我按着他说的做……就好了!”说着,她拉下面纱,灿然一笑,轻声问道:“你说……这样……好不好?” ※※※※※※※※※※※※※※※※※※※※ 明天见 喜欢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请大家收藏:()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更新速度最快。 242 清平岁月(72)三合一 清平岁月(72) 什么是最毒妇人心? 这便是了! 李昭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不停的摇着头:不能!你不能这做!若真是如此,我宁肯大皇子生了孙子立太孙,至少你能为了儿孙谋划。或者,我干脆捧起许时忠,叫许时念肚子里的孩子做太子,如此,许时忠会保着亲外甥顺利长大成为一个明君。 文氏抿嘴一笑,“怎么?这个时候,想到我的儿子了?我的儿子是怎么变成那个样子的?许时念!你明知道,为什么不给儿子讨回公道?你不给,我给!她在生孩子……你肯定盼着她生个儿子,如此她的野心就大了,就能来制衡我了……那是有件事,你只怕不知道。” 什么? 文氏蹲下身子,声音低低的,“……你的皇后许时念,怀的压根就不是龙种。之前给你送来丹药的‘宫娥’,只徐家的芝兰玉树徐醇。那孩子是许时念跟他怀上的。徐家图什么,你该清楚。许时念自私又愚蠢的女人……给你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李昭瞪着眼睛,眼睛像是充血一般……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几乎是奇耻大辱。 可文氏却好像还嫌弃这般的刺激不够,就又笑道:“……这事……我知道,许时忠也知道……我们都瞒着你……” 李昭眼里的神采一点点的熄灭了,连那最后的愤恨憎恶都淡了……然后他就那么瞪着眼睛,挣扎着的手也慢慢的垂下去,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咽气了! 这就是咽气了吧! 外面又是一道闪电下来,那亮光照在文氏的脸上,到底是有眼泪流了下来。 雷声再度响起,她才回过神来,惊慌的四处去看,只看到一高大的身影站在雨幕里,隔着窗户朝这边看着。 许时忠? 文氏擦干净了眼泪,对许时忠默默对视,良久,许时忠才动了,一步一步的走来:“……收拾吧!陛下现在……还不能宾天!” 说着,将李昭抱起,放在龙床上,“等……等天亮了再说吧。” 文氏看许时忠:“许时念……” 许时忠没有说话,只把李昭的仪容简单的整理了一遍,这才转身:“你……跟我过去吧。” 什么? 许时忠却不再解释,率先走了。文氏紧跟其后,什么人也没带,踏入了这雨里。 皇后的寝宫外,站着两个人,近前来才发现,一个是顺王,一个是贺相。 许时忠跟谁都没有说话,率先往皇后的寝宫去。 没人敢拦着,隔着一层纱帘,能看见里面的许时念。 几个男人都没有上前,背过了身子。 许时念惊疑不定,“哥……大哥……” 许时忠手一摆,后面就有人压着徐醇走了出来,“你们二人密谋刺杀陛下……如今,还有何话可说……” 许时念一把拽下帘子,满脸的不可置信:“大哥……我是你的亲妹妹……” 许时忠被对着他,再问一遍,“你二人密谋刺杀陛下,你可承认!” 被亲哥哥出卖了,还有什么不能认的? 许时念忍着分娩的剧痛,“……承认!承认!我承认!可我不后悔!我唯一后悔的就是……为什么要试着救下你……为什么只想着救下你就能改变我的命运……我错了……我大错特错了……” 说着,沉闷的叫了一声,这是孩子已经出来的征兆。 她还是产妇,她还在生产。 贺相眼观鼻鼻观心的,一句都不多言。外面都乱了套了,只说是京城为围成了一座孤岛,这是要困死京城中的人呀。外面惶惶的人心还没有安抚下去,被请到宫里,谁知道,宫里的情况更乱,一直事不关己的高高挂起的顺王,突然出现在视野里。他就意识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些人背后又不知道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现在皇后生产,却时候皇后连同外人谋害陛下。关键是这个外人是个男人!他不敢将事情往更糟糕的地方想,但是……哪怕皇后的孩子就是陛下的,这会子,最不能说话的就是自己了。自己说什么呢? 自己家是太祖的外家呀! 自己说话了,这就等于在陛下宾天的时候,自己想法设法弄死了皇后和嫡皇子,以保证太子的地位和太子的顺利登基。因此,他是啥话也不能说。 处置这个皇后,只能由许时忠这个亲哥哥动手。 许时忠双手握住起拳头,没说话。顺王却看那跪着瑟瑟发抖的接生婆:“快去接生!不能有闪失!” 是!是! 接生婆连滚带爬的过去了,孩子已经冒头了。随着一声如同狼嚎的叫声响起,孩子生了下来。 剪了脐带,掏了孩子嘴里的东西,一声嘹亮的哭声就响彻了整个宫殿。 接生婆颤颤巍巍的抱着还带着血污的孩子过来,不敢禀报。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孩子的肚脐下方,这是个健康的男孩! 许时忠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将孩子裹在里面,。吩咐产婆:“娘娘难产,生下一位公主……”说着就看顺王。 顺王点头,“宗室里有一遗腹女,父亲去世了,媳妇生孩子难产也没了……那孩子由下人抚养着,是皇家宗亲……前天出生的……” 是说用那个孩子替代。 许时忠点点头,“皇后不幸,生下公主便大出血……又惊闻陛下驾崩,悲痛之下……便追随陛下而去了!” 许时念看着哥哥的背影,呵呵冷笑,“那哥哥怎么骗世人……陛下又该怎么驾崩呢?” 许时忠默了片刻便道:“……天降大旱……陛下为了天下苍生……以天子之身为祭,才求来这甘霖……” 意思是,皇帝是好皇帝。别管生前如何,在死后,他得是一位贤名的君王。为天下子民慷慨赴死,只会叫人记住皇恩。 顺王的眼里就带着几分佩服,帝王若是好的帝王,那许时忠呢?必为奸臣,也只能是奸臣。 许时忠则看文氏,“如此,可行?” 是怕文氏不答应给李昭最后这一点颜面。 文氏默然,没再提别的话。 许时忠这才抱着手里的孩子看徐醇,甚至将孩子往前递了递,叫他看的更清楚些。 徐醇马上明白他的意思:要么你死,要么他死。 以徐家的过往,若是他这个父亲活着,人家都没人敢养这个孩子的。那么,他的宿命该如何呢? 与其如此,倒不如叫孩子单纯的活着,简单的没有负担的活着。他姓什么叫什么,是谁家的孩子……都没有关系! 他伸出手,想要抱抱的……可手伸出去却又缩回来了,然后笑了笑,挣脱开押着他的人,利索的从袖中抽出了剑……锋利的剑刃划过脖子,鲜血瞬间喷涌了出来。溅在了许时忠和孩子的脸上,然后倒在许时忠的脚下。 血流了下来,瞬间染红了靴子底。 “不——不——”此时才反应过来的许时念从床上扑了下来,伸着手朝这边爬。许时忠蹲下身子,一手刀打在许时念的脖子上…… 这里没自己的事了,大周没自己的事了。他将孩子挂在胸前,将妹妹背在身后,一步一步的入了雨幕,然后消失在深宫的夜色里。 贺相带着几分惊讶,这么大的变故,没有刀兵相向,甚至连一句冷言冷语都没有。就这么在许时忠的单方面退让之下完成了。 这段时间,他跟许时忠有进有退,他当然知道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要是今晚他有半分非分之想,扶植亲外甥,杀了太子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可是他没有! 他就那么退了!退的干净利落,只保住了他血亲的性命而已。甚至是剩下的事,也给了大家一个体面的说法。 皇上是一心为民的好皇上,皇后跟跟皇上夫妻情深的好皇后。 只小公主是可怜的,交给文氏抚养。 贺相的脑子没抽,接下来该太子登基,但至于太后,贺家的亲娘先得退后一步,撇开谁都不能撇开文氏。她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后了。 顺王府跟文氏搅和在一起,贺相就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提这个不合时宜的条件。得先商量着,接下来的事怎么体面的处理下去才好! 这场春雨下了三天三夜,雨挺了,城门开了。 八百里急报进了京城:大捷!大捷!金大都督拿下大都了!大捷!大捷!金大都督拿下大都了! 什么? 正处于焦虑中的人们纷纷的走上街头,“怎么回事?金家的大都督不是死了啊?不是兵临城下了吗?” 这报捷的也不着急……将李弩受命潜敌营……六姑娘军中劝仁义……大都督诈死诱敌……包括许大人暗中配合惑敌军……这些安排一一的都说了。 直听的人拍案叫绝不止。 感情外面围着城的,不是鞑子,是自己人呀! 此时,城门大开。所有的人都摘了青面獠牙的面具,只最前头的那个,却又戴上了面具。 四爷和桐桐就在他们进城的必经路的茶馆的二楼,看见这孩子骑着马上戴着面具,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 四爷起身,拉着桐桐下去…… 李弩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不知道为何鼻子一下就酸了,眼圈都红了。 他勒住马儿,马前蹄扬起站立了起来。他控住马,从马上一跃而下,吓了众人一跳。就见这小将往前急奔几步,然后直直的跪在一对夫妻面前,砰砰砰就磕头。 不知道是谁在后面道:“是金家……是金家的四爷……那是他们的弟子……” 林雨桐一把将李弩拉起来,手搭在手腕上一摸,就知道哪里伤了,“还疼吗?” 李弩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当时不觉得疼,现在发现有人疼了,这才觉得该是疼的吧,他不停的点头:“疼!特别疼!” 四爷呵斥,“叫我看看你面色如何?” 哦! 李弩的手放在面具上,却又犹豫了。他受够了因为长相被人当异类的日子……只要别人不将他当做异类,哪怕叫他一辈子都带着面具,他也心甘情愿。 四爷眼里便有了些凌厉之色,“叫我看看你的面色。” 这一声声音不高,却炸在李弩的耳边。 什么是真正的强者?真正的强者就是不惧怕任何的流言蜚语,我就是我!不管谁说什么,我自做我就好。 这一刻,最后的那点顾虑他统统抛开了。他伸手,摁在面具上,一把将面具给掀开了。 这张脸是不同意不同于汉人男子的脸,瞧着粗犷,可细看那眉眼鼻峰,都像是用刻刀精心雕琢的一番。 不知道谁先鼓起了掌,叫了一声好。 紧跟着鼓掌声叫好声响成一片。 英姐儿站在对面的酒楼的雅间,看着下面那个还带着腼腆笑意的少年…… 是!他就是李奴儿。 当年带走璇姐儿的就是他!却没想到,他以这样的姿态出现了。 英姐儿看着站在李奴儿眼前的夫妻,这是小舅和小舅母吗? 是的! 可这一切未免太巧了!会不会小舅和小舅母跟自己一样,也有过一辈子,也看得见那么多未来和过去…… 才升起这样的念头,她就掐灭了。因为这是绝无可能的事。 毕竟,大方向还是变了,二舅占的是大都不是京城。 也就是这一天,才从惊慌失措中缓过来,迎接大捷带来的惊喜……那边又响起了丧钟:陛下驾崩了,皇后薨逝了。 陛下为了求雨死的? 百姓信,朝廷那些官员可不信。 皇后同一天薨逝了? 呵呵!好巧哟! 巧不巧的就这么着呢,太子登基,太后垂帘,顺王和贺相为辅国大臣,这台国家的机器总得继续运转下去。 雨下了,要春耕了。春种在哪? 所有的大事,都抵挡不过此事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而就在此时……路六爻回来了。 回来了,带回来一船又一船的粮食和种子。甚至包括廉价的干海货等等,只要是吃了不死人的,都给带回来了往后还会源源不断的运回来了。 风雨飘摇,新旧更替的朝堂,因此也算是从容的度过了这个春荒。 这一年,刚会走的太子登基了。 这一年,死绝了满门的文氏坐在了大殿那一挂珠帘之后。 这一年,贺相站在龙椅的左侧,顺王站在了龙椅的右侧。 这一年,朝堂上,再没有了许时忠的身影。 许时忠,这个再大周有这特殊意义的人物,像是一夜间消失了。许家人去楼空,一个下人都没有留下。 而此时,京城外的官道上,几架马车停在路口。四爷跟一一身布衣的中年男子说话:“真就这么走了?” 这男子不是许时忠还能是谁:“你二哥叫李弩那小子给我捎信了。说大周就那样了……熟悉的跟自己的左右手一样,再玩也没什么意思……说他那边有好玩的,问我去不去?那就去吧!塞外大漠荒原牛羊马匹……想想一座座城池拔地而起,从无到有,不管做的再坏,那是功勋。这比拿着成品修修补补好……只要是修补的,不管这修补的技术多高明……到底是不如原装的,怎么修看着都是弊端和毛病,都是有过无功!” 这本也是四爷预料中的,“英姐儿也要带去?” 许时忠看了眼坐在马车里的英姐儿,“这……孩子……我也是太忙了,竟是疏忽了不少……带她出去走走,知道天宽地广了,心胸才会变的开阔。” 英姐儿的怀里抱着个孩子,被记在许家的族谱上。他叫许臣,从此以后便是许时忠的庶子。而后头那一辆马车上,是许时念。 打从从宫里出来,许时念就没说过一句话,也拒绝吃饭喝水,不过是派两个大力嬷嬷跟着罢了。后来大捷的消息传来,她就有些神神叨叨的,看谁都像是看贼。 要是她没装,那就是……脑子当真是有些问题了。 如此……也好! 许时忠就这么走了,不用谁送,悄无声息的,一路往辽东去了。当然了,暗地里的护送的护卫不少,但这般过去,只怕也得小半年的时间吧。 新朝堂新气象,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变化怎么发生的时候,已经发生了。所以坦然接受了。接受了之后,便是论功行赏。 金家该怎么赏? 顺王文氏包括贺相,跟金家几乎都是一体的。金家中立的立场,对各方都好。 如此,给金家特殊的礼遇,好似也没什么问题。 文定侯的爵位到底是叫金伯仪继承了,侯府的世子是瑞哥儿。旨意下来的当天,林雨桐就将官家的权利交了,交给了姚氏。从此以后,这里就是文定侯府了,四爷和桐桐是不打算再住的。 可紧跟着,又有旨意下来,是给四爷的,册封四爷为武安侯。他在其中的作用谁都清楚,这个赏四爷只少不多。 但四爷没应承。拿了爵位,这就意味着得上朝,他得避免上朝,就不能接这爵位。只以身体有旧伤为由将爵位给了琨哥儿,四爷做个老侯爷便罢了。 朝廷没有另外给侯府,不过是从旁边再开一个正门,跟大房这边做个切割罢了。 大房这边人少,如此正巴不得呢。因此,基本就不用动地方。 而三房,要跟着女婿会辽东了。路六爻此次立了大功,朝廷赏了一个稷康伯。文氏在其中推波助澜,提议在银州建一个互市衙门,专门负责两国之间的商业往来。 这是文氏垂帘之后的第一个提议,不得不说,这个切入点非常好。此时,金老二还得背靠大周,哪怕能通过商业途径源源不断的买到物资,对尽快的平息北国之乱,是意义非凡的。而手掐着这么个要紧的衙门,此人得是金家的人,处事得灵活,得了解北国,了解大周,了解银州……那除了路六爻也不可能再有别人了。 路六爻要回辽东,那犹如鱼归大海。三房孙氏只有一女一子,为了儿子也得跟着女儿女婿走呀!在那边才是一家子守在一起过日子。文定山的老宅修了还没住呢,他们正好回去,跟女儿女婿只半日的路程,想见了随时都能见。这不比在京城来的逍遥快活。 却没想到老太太知道了三房要走的事,要跟着回去:“……该看的我也看见了。对侯爷我也有交代了,对金家的列祖列宗,我也有话说了。回去吧……人老便越发的恋家……” 她要走,姑太太去不想跟着回去了。她有儿孙要顾着,顾不上老母亲了,只说:“这天子脚下,到底是安全。那里再如何,也是苦寒之地……” 老太太轻叹了一声,摇摇头,摆摆手,什么也不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家这闺女是个蠢的,有什么办法呢?岂不知,如今金家的情势,跟当年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那个时候想着,金家会住到这京城最大最恢弘的宅子里去,却没想到,金家的根基会在大北边。 老二靠着大周的时候什么都好,可再过些年呢?等羽翼渐丰了,金家在京城就尴尬了。所以,还是老家最为安稳的。 这叫此一时彼一时。 可惜这个道理跟自家那蠢闺女是说不通的。都说人无近虑必有远忧,她觉得吧,这话只能说对聪明人才是如此。对笨蛋糊涂虫,说了也没用。不过想想,那得是十几年二十年后的事了,闺女这身体早些年亏了,她的寿数尚且难料。许是用不到她忧心这些呢?那现在又何必给她增添烦恼呢。 她觉得娶了金舞,跟这边断不了关系,会过的好的,那就留着吧。 这位姑太太不知道金舞已经是后悔了。 金柳随着大王子进京之后,成了质子。被册封为安乐侯,赐了侯府,也能安然度日。 金双弄了个善堂,经过大灾之后已经颇有些名气。 金伞经营了个酒楼,因着菜色新颖,在新朝新气象中,很快脱颖而出,成了京中权贵新宠。 不过之前大哥请客,请在京城中的兄弟姐妹聚聚,听说,爹要放大郎走了。 大郎定了岑家姻亲家的姑娘,等成亲之后,会带着媳妇去大都。二伯那边来信了,说府里的事情没人料理,他没有再娶的打算,很多事情需要有信得过的人打理,他想借大郎用几年。 留在那边是个什么前程,大家都很清楚。这是被留在身边的,前程自是不可限量。 除此之外,她还知道,七郎和十一郎在参加完童生试之后,也要去大都了。去了倒也不是做官,而是那边要开学堂。叫他们同原北国的权贵子弟一起入学。不仅他们要去,便是琪哥儿也要一起去。 十郎暂时去不了,因为他现在已经被留在南边了,那边的水师衙门不放人,正改建船只呢。据说,也要赏功了。大郎还说,十郎未必愿意要。他更愿意去大都,因为在那边,他有更高的自由度,不会像是现在这样,除了船还是船,想多做点别的实验,都放不开手脚。 八郎在西北,跟家里的大姑爷在一处,吃不了亏。 他们几个,包括李弩在内,也只金嗣是守在爹娘身边的,剩下的……眼前都已经前程似锦了。 可自己呢? 自己的前程在哪里?一眼看的到底。 她摸了摸肚子,笑了笑,自己错了一次,不会错第二次。孩子生下来,不拘是男是女,将来回爹娘身边附学,哪怕爹娘不亲自教,只叫孩子在身边看着学,也应该是有几分模样的吧。 孩子们来了又送走,缘分就是这样,你给了他们翅膀,就得有他们终将会飞走的心理准备。 四爷拿着金老二的信给桐桐看,金老二的信上写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关于璇姐儿的婚事。他做媒,想将璇姐儿许配给李弩。在信上,他详细的写了治理异族的不易,甚至用了这么一句话——数辈之下未必能尽如人意。 这是自然!四爷和桐桐心里都有这个数。 所以,金老二的意思,不能着急,故意通婚,这是第一步。同时他的言辞里透露,他心里属意的继任者是李弩。李弩本来跟他没关系,但是璇姐儿是他的侄女,只要名义上估计到他的名下,李弩就是他的女婿。这么一个有着双血统的人继承人,对于稳定各部族是有好处的。 将李弩许配给璇姐儿,他来做媒,四爷和林雨桐毫不意外。但是没想到,他是想选李弩做继位者。 这就有点天马行空了。可细想,好像又是最贴合实际的选择。 在一水的只注重自己的血脉的这个背景下,金老二可以说是一个异类。 这件事,得问璇姐儿。别的不用考虑,只考虑李弩本人,若是能接受,这亲事就成。若是不能接受,这亲事罢了也就罢了。 第二件事,则是提醒两人一声。文氏之前有派人给他送信,说了不少大周的事情。这些事没有详说,只有一件事必须重视。那就是文氏在信中提了几句叫他立嗣子的事。 这件事,金仲威也是点到即止。 文氏这是知道琪哥儿被金仲威接走了,以为金仲威是想立琪哥儿是继承人。文氏到底是有些私心的,她是想叫珅哥儿过继过去……这像是一桩交易。跟金仲威的交易。金仲威将来将位子给亲侄女,也是她的亲女婿,强过便宜外人。 可金仲威考虑的不是金家要如何要如何,他想的是占领了这一片土地,怎么样才将将他经营好,怎么做才是对它最好的选择。因此,他宁肯不娶不生,宁肯放弃亲侄儿,只选择一个侄女婿。 便是四爷和桐桐不答应将璇姐儿嫁给李弩,金仲威也敢收李弩做义子然后传位。他干的出这样的事来。 这两人的想法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自然是无法达成协议的。金仲威写信特意提这件事,只怕是他耍赖对文氏回避了这个问题,把这个问题交给自己和四爷去解决。 可叫四爷和桐桐说,琨哥儿做不了帝王。将不合适的人放在那个位置上,绝对不是一个人的灾难。 林雨桐没直接去见文氏,而是叫了文岚儿,跟她将这里面的事情点了点。 结果文岚儿直接就白了脸,“我想见她……我要见见她……” 如此最好! “你给我的得是我想要的。”文岚儿看着文氏,“我跟相公,我们过的很好。他守着我,我守着他……这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那个位置真就那好吗?那个人为了那个位置抛弃了你,抛弃了我们……如今你又想让我重蹈覆辙吗?您见过帝王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吗?您见过一个帝王心里只装着小家吗?没有!您知道吗?您贵为太后,我不羡慕您。您空有权势,可这一辈子,你得到的温暖又有几分?我羡慕的是我婆婆!这两年,时局一天一变,我公公在其中扮演的什么角色,您很清楚。您说,他这样的人要是想坐那个位子,难道坐不上去吗?可他放弃了?他每日里,陪婆婆晨起,然后跟婆婆一起去舞剑练拳,回来一起吃饭。吃了饭必定手挽手在花园里走上两圈……哪怕什么话也不说,叫人看着,就不由的想会心一笑。公公每日都会去外院,平时会友也多……他每日回去,也不会避讳我们,一一的跟婆婆说一遍。今儿见了谁跟谁说了什么话,对方是想达到什么目的……也不管我婆婆是不是在仔细的听,他只说他的……婆婆有时也会插话问,他从来都很耐心,有问必答……他们吃的五谷杂粮,菜蔬羹汤。生了儿,养了女,教养了那么多孩子……有个人相互作伴的守着,哪怕乱世,过的也是清平日子。我想要的……就是这个。我不想高床软卧,却夜夜不得安枕。” 文氏梳着高高的发髻,腰板挺的笔直,认真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你要知道……这不仅事关你,还事关你的子孙后代……” “我盼着我的子孙后代哪怕清贫也和睦……这宫墙里,夫妻反目,兄弟成仇的事还少吗?”她摇头,“我不要!我就要我现在这样的日子。” 文氏缓缓的闭上眼睛,“如你所愿!” 文岚儿真以为文氏就真的不管了,她安心的在侯府了过了十年的安稳日子。 可就在太子登基第十年个年头,孝顺的小皇帝要加封他母后的娘家。十岁出头的小皇帝是个小少年的模样了,他是个善良而又单纯的孩子。文氏对这孩子爱护有加,可贺相却每每忧心不已,于是,给找来的师傅也多以严厉为主。于是,小皇帝开始有些叛逆了。哪怕贺家是亲外家,他也从不亲近。反倒是想抬举文家来打贺家的脸。 这一抬举文家,才发现文家死绝了。只剩下文岚儿一个孤女了。 于是,人家给文岚儿赏了一个郡主,还赐了府邸。又另外赐了庄子铺子……这个赏赐来的毫无征兆。 而此时,珅哥儿和文岚儿也已经有一儿一女了。感觉眼看人就要到中年了,结果猛不丁的,砸下来这么一个爵位。 这爵位不接着还不行。 这是个非常危险的政治信号,贺相不敢耽搁,上门请四爷了:“我老了……可陛下还年幼。金家出了一位帝师,老夫希望,金家还能再出一位帝师……” 是想请四爷教导小皇帝。 四爷看了看站在身边的李弩:是的!李弩已经是他家的女婿了。 闺女嫁人了跟没嫁人一样,女婿几乎成了上门女婿,反正是在家住着呢。金老二一直没叫李弩回去,这意思就是说,李弩需要学的还有很多。 这小子本来就是四爷的学生,知道老二的意思,那么教育的重点就得有侧重了。 如今,璇姐儿跟李弩都生了俩儿子了,这小子也受教十年了,以后是要继承北国那片广袤的土地的。这是四爷手把手教出来的继承人。 之前,金老二来信了,想叫李弩带着璇姐儿过去。本来都该启程了,结果久儿还没回来,这两口子一直在等久儿呢。久儿在璇姐儿成亲之后,见璇姐儿并不离金家,知道不会受欺负,便跟着金老二身边那个江湖神医游历去了,这一走,也这么些年了。要动身了,又带着孩子。璇姐儿死活不走,不见久儿不走。 于是,就这么给撞上了。 等贺相走了,四爷才看李弩:“你怎么想?” “爹!”李弩笑的一脸爽朗,“这点心胸我还能没有吗?您教导的我一日都不敢忘。坐在那个位置上,就得有悲悯苍生的心。我是大周人,生在大周,长在大周。我也希望,大周的百姓,能有一个明君。若能相安无事当然是好,但若有那么一天……棋逢对手,未尝不是幸事。不管谁输谁赢,没因为我叫天下苍生受难,便是我的功德。” 这话当然是没错了。 但是,林雨桐心里腹诽:其实你爹也没你那么大的心眼啊!他有时候也挺嘴炮的。 嘴炮四爷没有嘴炮的自觉,还自我感觉良好,拍了拍这小子的肩膀,“去吧!准备去吧!久儿后天就到,大后天,你们启程!” 等人走了,四爷才嘀咕:“……伪装和扮演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他已经得了几分真传了……” 嘛玩意?我没太听清。 没听清就对了,有些话是不能往清的说的。 于是,家里很快多了一位‘保密’身份送来的学生,四爷怎么教导这个学生的桐桐不知道,但偶然见,他突然发现,四郎跟这个学生的关系亲密了起来。 林雨桐对着四郎看,四郎朝桐桐腼腆一笑:“……娘,他们都走了,我哪里也不去,就陪着您和爹……您放心,别管外面起什么风,只要我们兄弟姐妹一条心……多难的路我们都闯的过去……您不是说过吗?自己闯出来的路,才会越走越宽……越走越远……” 这个憨憨的孩子,竟然自己将自己放在了小皇帝的身边,成了心腹之人。 四郎小心的扶着林雨桐上台阶,“娘,您想过清平日子,那就只管按着您的心思过日子就好……孩儿们长大了……一个人不能为爹娘撑起一片天来……难道我们手拉着手肩并着肩还不行?” 老实孩子的话不经意的说出来,才更动人。 林雨桐回头看着已经不知道听了多久的四爷,释然的笑笑。 两人却不知道,那被四郎封存起来的棋盘,此刻有几枚棋子无人自动了一下,然后棋盘上一黑一白两条龙升腾而起。 同一时间,四爷和桐桐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飞走了,又像是有什么东西深入骨髓镌刻在灵魂上…… ※※※※※※※※※※※※※※※※※※※※ 明天见 喜欢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请大家收藏:()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更新速度最快。 243 饮食男女(1)三合一 饮食男女(1) “阿嚏!” 先是想打喷嚏的感觉,特别的酸爽。然后半梦半醒的时候,酝酿的人想睁开眼都难。好容易这个喷嚏喷出来了,林雨桐蹭的一下就坐起来了。 睁开眼,感觉还不错。 眼前几米外是哪里的前台,像是酒店。大白天的大厅的灯都亮着呢,三三两两的,总有人在进出。前台的小妹穿着制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脸上是精致的妆容。再然后,就是不等的在前台操作着什么。坐在这个角度是看不到里面的,但是想想,除了操作电脑还能有什么。看酒店的布置,不算是太先进吧,但起码也是差不多的。 摸摸屁股下面,是沙发。 酒店大堂的沙发,这姑娘怎么睡这儿? 还没反应过来呢,后面就人道:“美女……醒了?” 是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小伙子,手里拎着一瓶矿泉水塞过去,“给了……这可怎么好,都打电话叫救护车了……我跟你说,是你一进来就晕倒的,我们可没人碰你……那个,我们是有监控录像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怕自己讹上他们吧。 林雨桐左手摁着右手的手腕,把脉之后便知道,这是饿晕的。血糖低,没别的毛病。 年轻女孩减肥,饿肚子是正常的。 没什么大不了。 林雨桐起身,“没事,给你们添麻烦了。”别在这里了,省的人家以为被赖上了。 结果保安还不让,“美女,你再等等。救护车马上就到,叫人家大夫说了,没事了都好,我们也不用担责任。你说,现在你回去了,等以后再来跟我们纠缠怎么办?就等五分钟……” 遇上这种事人家心里也发毛,现在好人不好做。人之常情,林雨桐点头,默默身上,好像没带钱包。 那保安去了前台,转身拿了个小帆布包来,“美女,这是你的包吧,检查检查,看看少了什么没有。怕人多手杂,再把你的东西给丢了……” 林雨桐接过来,其实里面有什么东西,自己哪里知道。 翻开来,里面一个钱包,翻开钱包,两百三十二块钱,一张银行卡,一张身份证。 有钱,这好办。至少救护车来了,得自己认这个费用。 银行卡先放着,以后再说,现在给自己也没用,密码不知道呀。 还有一张身份证。身份证的照片上瞧着还是个清秀的姑娘,这种照片能长的清秀,那就说明现实中拾掇拾掇算的上中上之姿了。 再看姓名:林雨桐。 出生年月:1981年8月15日。 然后是户籍地址:苍山市东长县西丰镇桥头村南三巷二号。 林雨桐又眯眼看挂在大堂的酒店营业执照,上面有‘苍山市朝阳街’的字样。 那就是说,这姑娘人并不算是在外地。 再翻找,先摸出来的是手机。不大,刚好放在手心里。贴着膜,是智能手机,八成新吧,看得出来用的很仔细很小心。 再看手机显示的时间,2011年7月15日。 也就是说,这姑娘……要是姑娘,这也是老姑娘了。 三十了呀! 如今这看人家是姑娘还是小媳妇的,打眼也看不出来。所以,她现在还是有点懵。 剩下的别的东西,像是纸巾呀,备用的卫生巾,防晒霜护手霜这些,她大致的扫了一眼就得了。 刚把东西归置好,外面救护车拉着特有的声响来了,而刚放进包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先接起了手机,“……林雨桐,叫你去五楼,你去哪了……怎么不见你……” 是个年轻的女人的声音,来电显示是大姐。 这大姐也不知道是哪种大姐? 亲姐姐?大姑姐?还是……别的? 她只含混的应道:“我有点事……五楼是吧……我知道了。”然后利索的将电话给挂了。 这边手机还没塞进去呢,医生护士就过来了,一边询问保安什么情况,一边给林雨桐做最基本的检查。 “是不是没吃饭?” 应该是!她点头。 “血糖低,饭要好好吃。吃点糖,休息一会儿,马上就好。你自己看要不要去医院?” 去医院干什么? “没事!我已经好多了。” 然后付了人家八十块钱的出诊费。这事就算完了。 前台小妹子好心的递过来一个巧克力,德芙的,“给吧!我有时候也低血糖,吃这个就好。对了,你是要去五楼吧,那边是电梯。” 行吧!先上五楼去看看。 摁了电梯,电梯打开,然后摁‘5’,却半天忘了还能摁关闭的那个键。好长好长时间不用这玩意了,这会子脑子还嗡嗡嗡的响呢……她没意识到,结果她站在那里等电梯闭合呢,上来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的小伙子,发际线后移带着黑框眼镜,紧跟着进来了,摁了闭合键。 电梯往上走,这小伙子不时的打量林雨桐两眼,然后笑笑,“你也去五楼?” 林雨桐‘嗯’了一声,可不去五楼吗?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白色的运动鞋,很本分的牛仔裤,然后是白色的半色t恤,很朴素的打扮。电梯上内壁能模糊的照出人影,胖瘦适度,扎着马尾。很利索的一个人。 没什么毛病,电梯到了,然后开了。 电梯门口铺着红地毯,四周用红色粉色的气球装扮的跟婚礼现场似得。 是谁家结婚吗? 还没反应过来,门口两个像是迎宾小姐的就利索的上前,给小伙子贴了一个蓝色的标签,上面标注着九十八。 林雨桐看自己的肩头,那里也被贴了个标签,红色,八十九号。 干嘛呀这是? 再往前,穿过宫门,沿着红地毯在往里走,上面拉着横幅,几个大字赫然醒目:千里有缘一线牵。 林雨桐脚步一顿,反应过来了,这是相亲呀! 她有心转身走吧,心里又琢磨,这要是四爷在里面怎么办?不是白白的错过了吗? 进去……还是得进去的。 她进去了。 里面矿泉水饮料摆着,可以自己取。然后三三两两的坐着,谁也不特意跟谁说话。主办方在前面再调试屏幕,应该是快要开始了吧。 林雨桐选了个好角度,想尽量看清楚全局,不过这姑娘好像有些近视,但是没有佩戴眼镜,所以看人吧,就有点模糊瞧不清楚。还得找机会近距离的看才行。 不过这个相亲也有意思,大龄单身不是没有道理,提供了这么好的便利,也没有一个人主动出击的,个个都是凭实力单身的呀。 她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感觉座位差不多都快要满了吧,时间也显示是下午的两点二十三分。 估计也就是两点半准点开始吧。 她吃了巧克力,喝了半瓶矿泉水,见有水果,站在边上吃了两牙西瓜,又拿了一瓶芒果汁,这些东西都足以缓解血糖低的情况。 转过头来,就见格子男又朝这边看,等林雨桐看过去了,他又腼腆的笑笑。 吃饱喝足了,前面开始了。 应该是两百人的相亲会,这会子来了一百□□。差不多都来了。 人家安排的还挺好,都是长条的会面桌子,一排能坐十个,大家相互轮换着面对面,交换一下各自的情况。然后再接着下一轮。 如此省事了,挨个看一遍,是不是四爷不就知道了吗? 林雨桐来的比较晚,后面只有两位,一个九十号,一个九十一号。 第一位坐在林雨桐面前的,瞧着还算利索,但不是四爷。她顿时没了兴趣,对方倒是问了一句:“哪个学校毕业的?现在在做什么?年龄呢?” 哪个学校毕业的? 不知道! 现在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就是年龄,“三十!其实已经算是三十一了!” 啊? 哦! 然后人家不说话了。 林雨桐秒懂,这是嫌弃年纪大了吧。 看看边上的姑娘,一个幼师,今年二十六。一个护士,今年二十五。 三十……三十一……老姑娘喽。 他们没兴趣,我还没兴趣呢。 但凡换过来的,只要不是四爷,她总会来一句,“我今年三十一。” 也有这种觉得年龄不差上下的,人家就觉得年龄无所谓,但是你这个学历,这个职业……对吧!只要这些好些,也能发展。 但林雨桐不知道,沉默以对。导致的结果就是,大家一致认为她的学历不好意思提,她的职业……是无业。 相亲嘛,奔着现实的结婚去的。你这条件,人家宁愿找个相貌上比你差的,也不愿意朝你跟前凑的。 眼看再剩下一拨没见了,要是没有四爷,这就可以告辞了吧。 结果四爷是真没见,却见到一个见了自己跟见了鬼似得小伙子。 “你怎么在这里?”这小伙子压低着声音问。 谁啊? 林雨桐抬眼看,这小伙子斯斯文文的,桃花眼,薄嘴唇。高高瘦瘦的,白衬衫黑裤子,愣是给穿出了跟卖保险不一样的气质。 他紧张的左右看看:“……你来干什么?我们分手了……我有再相亲的权利……” 前男友? 这姑娘是跟着前男友来的? 那之前那个电话里的大姐,叫自己来五楼,就绝对不是这个五楼。 林雨桐皱眉:“你有再相亲的权利,我就没有再相亲的权利了?你找你的,我找我的!不过遇见你,今儿算是倒了血霉了……估计姻缘不在这里……你慢慢找吧,睁大眼睛找着,我去别处再寻寻……” 说完,起身就走!门口也没硬拦着的道理呀。 她没急着走,而是去了卫生间。因为出了酒店大门,她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这户籍所在地和住址这是两码事。酒店的卫生间,还算干净。坐在马桶上,从里面将门插好,然后闭眼,那纷繁的记忆一古脑的就涌了过来……感觉脑仁疼。 在里面的时间并不长,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出来了。打扫卫生的阿姨还挺管事,“再不出来就喊人了。” “便秘,没办法。”林雨桐给了一个解释,这才往出走。 出来的时候,相亲会正散场呢。男士的身上贴着红心,女士的身上贴着蓝心。有的人多,有的人少,有的人没有。 楼道里挤满了这样等电梯的人。 五楼又不高,走楼梯呗。 她从楼梯下了,却不知道那个格子男生正在主办方那边查呢:“……就是八十九号呀!怎么没有信息……” “就这些,来的没来的,就这些了。有些人化妆跟不化妆判若两人,你再仔细看看,肯定有的。” “她能给你丑照片吗?能弄的灰头土脸来相亲吗?”有差别也不至于那么大,压根就找不出来呀。 之前眼看轮到自己跟她面对面了,结果人家起身走了。 主办方的大姐就说:“小伙子,我看你身上也贴了五颗心……五个姑娘呢,来咱们这里的姑娘条件可都不错……” 那也不是我要找的呀。 边上还有几对聊的热火朝天,其中一对就是那个白衬衫黑裤子的,他对面站着个姑娘,瘦瘦的小小的白白的,穿着一袭白裙子,清淡的妆容,瞧着纯极了。 他两肩上都贴着红心,二十个不止。一边跟着姑娘说着话,一边留神听一看就是程序员的格子男在那里打听。 八十九号!不就是林雨桐吗? 那边工作人家还说格子男,“看见那个六十六号没,他是省一院的医生……可抢手了。” 医生? 呵呵! 林雨桐是一边走心里一遍嘀咕,这身份还不错。 这姑娘今年三十,未婚。也不能怪人家缘分迟,只能怪现在这医学生不容易。本来属于上学晚了一点的,然后高考的时候学医,本硕连读,八年。之后再实习一年。 二十一岁上大学,去年毕业,紧跟着是实习一年。如今还在实习期,眼看这不是实习期就过了吗?这姑娘没能弄到编制,只能算是合同工。医院愿意跟她签合同。 而她的那位男友……两人是大学同学,可医学生太忙了,也就是从快毕业的时候才谈的。在医院实习,同一个医院的,可科室流转,来回的连轴转,两人是一个月碰不上一面。本来熬出来也就好了,谁知道这位男友李典,人家是有编制的。 这一有编制立马不同了,在医院据说是跟个漂亮护士眉来眼去的,传的沸沸扬扬。于是两人大吵一架,分手了。 再然后,这姑娘从同学那里知道,男友什么事都没说清楚,就单方面被分手过来相亲了,于是跟了过来。 不过这身体吗?当真不是减肥饿的。医生这点概念还是有的。她是在医院熬夜值班跟手术跟的。没顾上吃饭,不是没吃饭。 本来今儿该回家休息的,却不想急着过来找男朋友,给晕倒了。 她这会子有些庆幸,还好!还好! 出了酒店,她直接打车,“去南郊桥头……” 庆幸的是,这姑娘有家住。可以不用租房,那点可怜的实习工资还算饿不死。别看人家又是县又是镇又是村的,可也得看县是什么县…… 这个东长县,千年已经改成东长区了。桥头村是靠近城区比较近的村子,如今那边家家户户都是五六层的民房。住宿条件不算是好。但隔成小格子屋子,光是收房租一个月也能叫一家人吃喝不愁呀。 从酒店打车,就到了村口。村口南边,临街的第二家六层的民房,就是这姑娘家。 如今,这也算是城中村了吧。因着院子的位置好,前面整个就是铺面。 两个铺面的中间,是一条窄过道,只能容纳一辆脚蹬三轮进出。 两边的铺面,并没有出租出去。一边是个药店,西药中药都带着。开药店并没有那么麻烦,只要能找到有医师资格证的人,这个店铺不用投资多少钱就能开起来。 另一边呢,就是个小诊所。这姑娘的妈以前是村里的卫生员,打针输液看个感冒咳嗽,还都行。再加上祖上有个治疗烧伤和痔疮的偏方,于是门口挂个灯箱,上面有‘专治烧伤痔疮’的标识。 这村子是城中村,外来人口多。有个小病小痛的,这样的小诊所其实生意还不错。 自家的门脸,不要什么费用。当妈的齐芬芳就在这边支应着,谁来打针了,收两块的费用。谁来输液了,要来三天,那就三五块的看着给。偶尔逮着烧伤和痔疮的,那就是一小瓶三五十成百的收,看人下菜的时候多。熟人或是熟人介绍的,要价低点。外地的,瞧着没钱的,也少收点。瞧着收入还可以的,稍微上调上一二十块的情况也是有的。反正,月月总有进账。具体多少,说不清楚。因为收的钱这家里日常开销就流走了。没法细算。 倒是那边的药铺,是那位大姐林雨苗在看店。 林雨桐以回来,药铺那边通往院子的后门就打开了,林雨苗从里面探出头来,“你不是一早就回来了吗?我叫你上五楼把五楼的卫生给打扫了……你不打扫你说一声呀。不声不响的跑出去半天……” 林雨苗是家里的大姑娘,当年生下来也是宝贝蛋蛋。爹妈比较娇宠。 生下老二,原以为是个小子,谁知道还是个闺女……这姑娘就属于比较懂事的那种。平时内向不爱言语,发奋的学考出去了,爹妈也还都挺骄傲。但有时候这习惯就成自然了,林雨桐就说:“出去是有点急事。” 别的再没多解释。 穿过走廊,就是小小的院子,从院子里抬头,可以看见五六层上面,一层层晾晒的衣物。很多还在滴水,因此,院子总是湿漉漉的。再进去,就是家里住的地方了。三室两厅的格局,四周都加盖,导致的结果就是屋子不怎么见光,白日里黑漆漆的都得开灯。 今儿屋里是亮着的,老三林阳在厨房做饭,老四林雨苹贴着面膜正对着电视。 “二姐回来了?晚上还去医院吗?”林雨苹扬声问。 “不去!”林雨桐真不想去,在医院熬一辈子,受别人管束,没日没夜的。很没有必要。 有条件,自己弄个中医诊所,清闲收入又不低,多自在的。高兴了我开门做生意,不高兴了我就关门停业。只要有本事,排队的人多了去了。叫等一两个三五个月,人家都乐意等。在医院,值夜班是家常便饭。从一个小医生熬到主治,这得熬多少年? 没兴趣。 其实有条件的话,她更愿意涉及一些没怎么亲自做过的领域。比如面部中医针灸微调等等等等。 她打算请假,然后找时间去医院,把这该死的熬的人一把一把掉头发的工作给辞了。 家里四个女儿,只三个卧室。 父母一间,已婚又离异的老大林雨苗带着女儿林可可一间,剩下的没出嫁的三个闺女一间。 房间里一个单人床,一个架子床。架子床的下铺是林雨桐的,上铺是老三的,单人床是老四的。 老三叫林阳,跟姐妹几个的名字都有点不一样。 林忍让和齐芬芳将生了两闺女了,想再生个儿子,结果那时候的b超也有看错的时候,孩子生下来是个闺女,就送人了。送到了乡下一对没儿女的夫妻那里。 送走了十三年了,人家那养母把孩子送回来了。原因是养父死了,养母要改嫁,不能带着养女。十三岁才回来,都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那边也姓林,这名字也就不该了。这边想了好些办法也没把她的户口弄回来,还一直在乡下放着呢。在城里上学,算是借读,考大学的时候回原籍。这孩子比较争气,考了省城的师范大学,比林雨桐小两岁,研究生只读了两年就实习了。如今刚应聘到附近新办的私立中学任教。如今正是暑假,她在家呢。 至于老四,也每个什么正经的事情。大学没考上,去学什么美容了。之前说是跟谁弄了个美容院,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钱没赚到,两人还闹崩了。最近又磨着说要去学什么爵士舞,考个什么资格证。回来办个舞蹈培训班……说是光是学下来带考个什么韩国舞蹈协会还是哪里都认可的资格证得两万多。再加上服装费生活费等等的,没有三万不行。 躺在床上,脑子里将事情过了一遍。心里寻思着,四爷在哪呢。 在医院?病人还是医生亦或者是其他的工作人员? 同学?要是同学那倒是好办了。之前就有qq群,刚兴起用什么wx,同学有wx群,自己的名字没变,四爷看见了不管怎么样都得来确认一遍的。 这姑娘的圈子就这么大,还能在哪里? 她翻了个身,觉得褥子潮湿,枕头都是潮乎乎的……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一楼,不见光的一楼。这不是楼上还有租户吗? 会是租户吗? 保不齐啊! 这地方,现在的租金那最小的黑咕隆咚的房子,一个月才几十块钱而已。四爷不会沦落到这种程度吧。 可想想……这也保不齐。 原主的身体太累了,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一觉起来就是晚饭,大小六个女人围一桌子。 男主人林忍让不在家,他不在家吃饭是常态的。一个月里难碰上几面。那也不是没营生的人,他当年就是开工程车的,后来贷款买工程车,再后来以车养车,正赶上好时候,那钱挣的……谁知道有多少呢。 反正是不少。 这村里的老住户都知道,林忍让有钱。但有钱人家不乱花,吃喝嫖赌,嫖不沾,赌不染。就是吃吃喝喝的。叫上三五一群的狐朋狗友,哪里好吃吃哪里。 四个丫头片子,将来谁养老呀!这都是攒下来的养老钱。 家里吃的呢,却也就是家常饭。一碟子小葱拌豆腐,一碟子肉丝炒豆芽。一盘子西红柿炒鸡蛋,一个醋溜土豆丝。再剩下的,就是米饭。 要汤……紫菜汤,自己给自己冲泡。紫菜虾皮一把葱花用开水一冲,点上香油就行。谁喝谁弄。 “吃饭!”林芬芳看似闺女,“多大了,吃饭没个规矩。” 林雨苹咬着筷子:“这也不是下饭的菜呀!你这豆腐别凉拌行不行……好歹弄个麻婆豆腐呀。” 林雨桐皱眉:“想吃什么自己做去!有现成的吃就不错了。” “妈,你看我二姐。”林雨苹端着碗又放下,“我不吃了,减肥。”说着,就看齐芬芳,“妈,报名的事……得赶紧!人家有截止日期的。” “你爸说,那跳舞都不算是正经的营生,他不答应。”齐芬芳眉眼都不抬,“说你要是愿意,给你弄个快递站点……你弄那个去……” “不去!”多丢人呀,“再说了,我跳舞怎么就不是正经的营生了?只学三个月,以后每年定期进修,就是带着孩子学跳舞……咱家可可报的那个班,一学期还好几百呢。人家行,我怎么就不行了!不管,反正我要去。” “没钱!”齐芬芳耷拉个脸,“你要学,自己想办法弄钱去……要么,你自己找你爸要去,我是没有。” 齐芬芳不乐意了,“你们叫大姐白用着家里的铺子,给她开了药店。叫我二姐读医学院,一读就是八年。还有我二姐,她上了七年的大学……我呢?学美容学了半年……给人家当学徒都是我在店里推销产品赚的钱才开起来的。我说把小诊所关了给我开美容院,妈你非不愿意……” “给你大姐白用铺子,那是因为你大姐当年结婚早,当年为什么结婚早,还不是为了将来拆迁能多分一套房子的。当年那拆迁没弄成,你大姐跟你大姐夫也没过下去……她没学历,年纪又不小了,还带着个孩子,我跟你爸能不管?”齐芬芳甩下筷子,“你二姐读书,那是你二姐能考上!你要是考上我也乐意供你,可你自己不好好学,这也怪我跟你爸?至于老三,人家也是自己的本事!一个爹妈生的,你打小受的教育比老三还好呢。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的问题。学啥啥不成,干啥坏啥……你说你想怎么办?给你找个稍微出点苦力就能挣钱的,你不乐意!埋怨起为什么不把诊所改成美容院。我为啥要改,诊所挣了钱,我才有钱吃饭。改成美容院,我能见一分钱不?没有我那诊所挣钱,你们四个,吃什么喝什么……要么,自己好好挣钱去,要么,就好好的给我找个男人嫁了。大的大的三十多了。小的小的也都二十六七了。你说说你们……谁家有这么多老姑娘在家里,爹娘心里能舒坦呀!出去问问,谁不笑话咱家?” 这后面的话可不光是对着林雨苹说的,其他姐妹三个都不自在。 林雨桐暗叹一声,自己包里那二百多块钱,今天已经霍霍掉一半了。剩下也就一百来块钱了。银行卡是有一张,可惜呀……里面只剩下五块五毛二了。 而且,更加不乐观的是,自己还处在实习期。所谓的签订合同,成为合同工,这还都是刚公布,正式的合同还没签订。 要知道,在医院实习,不仅没有工资,之前还要给医院支付实习费用。所以,现在,这姑娘的状态就是啃老! 在这一点上,她甚至不如林阳。林阳是打大学开始,就在外面做家教的。这不,吃了饭,人家不洗碗了,她晚上在外面的辅导班还兼职代课,去上课赚课时费去了。属于那种不怎么收家里管的人。 吃了饭,前面的铺子还得开着。还得有人去看店,林雨苹先拉了可可,“我陪可可。” 得!那洗碗收拾厨房的活就是自己的了呗。 这又不费事,十来分钟就收拾利索了。 收拾完之后,想想包里那点钱,林雨桐回房间,把床下的鞋盒子拿出来一个,拆了开裁好,找了外甥女的彩笔,在上面写了两行字: 推拿按摩, 一次五块。(前两天免费) 然后跟给医院的主管医生请假。 她现在是在急诊轮转,医生是个更年期的女大夫,脾气超不好,“……只要合同没下来,就还有变动的空间。急诊中心有多忙……你要请假……” “是在去不了!”爱变就变去,反正她不伺候了。 拎着排排去了前面的诊所,往柜台上那么一支。 齐芬芳抬眼看了一眼,然后就起身,往后头歇着去了。小诊所这些打针换药输液的活,自己都能干。 能过来输液的,一般都是村里的老住户了。后来,也有在这里租用村里的店铺长期在这边做生意的人。住上三五年的,也都熟悉了。 今儿打针的,就有隔壁开个小旅馆的阿姨,他们家是上面开旅馆,下面开麻将馆,两口子包了一个院子。原本的住户,人家在周围小区了买了房子,整个的租出去,由着别人经营照管。因此,这隔壁在这边也算是有七八年了吧。 旅馆阿姨就问:“这可是高材生,才收五块!你是学西医临床的,按摩会吗?” 林雨桐就过去,看了看她的输液瓶,然后顺手就给她把肩膀背后按摩了,“打牌打的,颈椎病又犯了吧……” 手一搭上去一使劲,旅馆阿姨就呻|吟一声,不知道是难受还是舒服。边上也有几个打针的,一个个的都笑,“小点声,不知道还以为你怎么着了呢……” “不行……舒服……舒服……” 真的? 有没有那么舒服呀? 四五十岁的,干活干惯了的,谁身上还没有个病痛。三五个人试了一回,都不要意思不给钱。那好就是好嘛,也就是五块钱的事,还不够吃一碗面的呢。 旅馆阿姨给了十块,五块是输液的,五块是给林雨桐的,“明儿你还在家不?去阿姨那边呗。那边每天几十个……打麻将的,谁能多舒坦……” 林雨桐不去:“只给女士按,男士就先算了。” 在医院,那女医生怎么着都无所谓。现在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在小诊所里给人按摩,说闲话的多了去了。 她就是赚点吃饭的钱,以后的以后再说嘛。 哪怕是只先开一个女性调理的中医诊所也行,名声大了,挣的其实是一样多的。人每天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只是咱们自己挑选了病人而已。 这么一说,第二天一早,来的人更多了。村里靠着房租过日子的闲人多着呢,尤其是以中老年女性居多。在村里的早饭铺子吃了早饭,就赶紧赶场子打牌。今儿听说了就顺脚过来,五块钱按上十分钟,舒服多久是多久。对于这些房东而言,这钱不算多少。 一早上齐芬芳没营业,倒是叫林雨桐挣了七八十。 “你是想练手呢?还是不想在医院干了?”齐芬芳表情不是很对,“医院的工资是低,可这没有医院的资源,你在外面想怎么着?研究生毕业就为了跟我一样在诊所混日子?” 也是!一个学临床医学的,突然摆弄起中医,谁信?家里人都不信。 “我自学的……回头我自己去学校找老师,再考个中医的资格……”她说的轻描淡写,“主要是,我也不好意思再伸手从家里要钱了。” “你没钱你说呀!”齐芬芳气道:“我昨晚那是说苹苹呢,你吃什么心呀!”说着,就拿出电话往出拨,“你又死哪去了?赶紧回来……怎么了?你二闺女能耐了,不想在医院干了……” 叫林忍让回来。 林雨桐这会子却没注意这个,她急着跑出去,刚才从侧门一闪而过的人……那人的表情……她太熟悉了…… ※※※※※※※※※※※※※※※※※※※※ 上个故事告一段落了。这个故事我有些拿不定主意,在《故国神游》和《饮食男女》两个之间,选了半天,也决定不了。最后抓阄决定,抓到了饮食男女……那下个故事,就是故国神游了! 喜欢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请大家收藏:()敛财人生之新征程[综]更新速度最快。 244 饮食男女(2)三合一 饮食男女(2) 夏天的上午,太阳光烈的刺眼。 刚才那人是从自家的院子里出去的,门面房的侧面,正好是家里通往门口的过道。那么这人就是从自家的楼上出租屋里出去的。刚才看到的是侧脸,这会子追出来,看到的是后脑勺。侧脸像,后脑勺换个人却分不清楚了。 她朝对方喊了一声“前面的……” 前面的好几个人回过头来,桐桐却只看那个穿着牛仔裤,白色t恤的小伙子。 小伙子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瘦瘦弱弱的,斯斯文文的,眼镜片反光,看不清楚眼神,林雨桐继续朝前了两步,对方却疾步走了过来。一看这走路的姿态……对了! 就是你了! 人还没到跟前呢,齐芬芳从诊所追出来,本来要说什么的,这会子也顾不上了,“……尹振,房租该交了啊!上个月就欠着呢,这个月还想欠着?一共一百六,今晚十点前给我送过来……我就在诊所……” 也就是一个月八十块钱。 得!一定是这楼里那种一点光线都不见的屋子,也就是五六个平米大,放张床和杂物就占满的地方。住这样的地方竟然欠了两个月的房租……这原身可够惨的。 四爷一下子就僵住了被人催房租,第一次哟。 林雨桐摸衣服兜“他昨晚给我了……我这不是见他过去了就问问他是哪两个月的,别给弄差了……” 给你了? 齐芬芳看她“啥时候给的?”我怎么不知道? 林雨桐将兜里的钱塞给她,“你洗澡去了,我出来上厕所,他正好找你,我就把钱收了,原本说等你洗好我就给你,谁知道躺下就睡着了,起来也没想起来,看见他了才反应过来……” 齐芬芳把钱收了,“你看你医院的事怎么处理,家里的收租这些事你少插手。” 林雨桐“……”那一百六是昨晚跟今儿早上挣的。 齐芬芳拿着钱往里面去,一边走还一边嘱咐,“你是不是请假了?那就别瞎跑,你爸马上回来,回来把你的事情给我说清楚……”她天生一副冷面孔,眉角眼梢带着几分煞气,语气也是硬邦邦的,跟谁说话都那样。 人进去了,四爷才过来,看着桐桐笑。 啥情况这是? 两人跟做贼似得挪步到阴凉的地方,相互交换情报。 四爷现在这个原身,叫尹振。苍山大学市场营销专业的本科毕业生。因着高考连着复读了三年,因此,大学毕业了,也二十七了。家里是本省的,老家农村,上面有姐姐,下面有弟弟。爹妈靠种地供出个大学生来,可大学毕业,才发现这个专业,好找工作是真的,但找不到好工作也是真的。这个行业太残酷,开始干,底薪没有,就是靠业绩。但刚入职场,每天的生活都不知道着落在哪里,他本人又内向安静,因此,不敢干这样的专业。于是,找了个网吧,做网管。好歹月底的时候,是有工资结的。大夏天的,晚上呆在网吧,比出租屋凉快多了。 本来是没想着租房子,这不是毕业了,女朋友专科,学旅游导游的,也已经毕业了嘛。想着女朋友会住过来,这才租了房子。谁知道女朋友一去不回头,这小子昨晚一个人喝了点酒,屋里不透风不透光……又是顶层,屋里太热了,八成是中暑了……因此上,天要亮不亮的时候,换成四爷了。 四爷脑子里的东西给理顺了,把身上收拾干净,这才出门。他兜里拢共也就五十七块钱,这钱要撑到月底发工资,然后才能交房租,再之后才是想着怎么活下去。 也是惨惨的应届毕业生一枚。 现在怎么办? 先吃饭,林雨桐将身上剩下的一百多块钱先给他,“你先拿着……” 话没说完呢,一边就有人呵斥,“干嘛呢?” 站在那边的是个穿着大裤衩大汗衫,然后将汗衫撩起来,露出肥肥的肚子的五十岁往上的男人。脸上横肉遍布,瞪着眼睛,像是要跟谁干上一架。手上一把折扇扇着,脚上那夹板拖鞋穿着,脚上和脚腕下面都沾着土。 此人就是林忍让。 这长相,瞧着也不忍让呀。 林雨桐看过去,“叫他捎带的帮我买个东西,我对计算机不太懂。办公室那边那个出了点故障……” 哦! 林忍让防贼似得看了四爷一眼,然后脸上的表情缓和多了。这小子以前都是畏畏缩缩的,见了人也是溜边走的。没钱就没钱,小孩子家家的,出门在外,谁还没点难处?但没钱你好好说呀,或是手脚勤快点,见人热情点也行呀。进出都跟贼似得,叫人瞧不上。不过这回,倒是瞧着有点模样了。 但有模样也不行呀!自家二闺女那是一般人能配得上的? 四个闺女没儿子,老二老三也没怎么管,这俩倒是出息了。老三那是跟家里左右亲不起来,想留在家里养老估计也是没戏。只老二,医学院硕士,能留在医院,哪怕是合同工呢,咱家指着你挣钱吗?想要的就是那份体面。这村里的相亲,街坊邻里,朋友故旧的,但凡去好医院,那一定得先是省一。他现在逢人就说,“去了就去急诊找我家桐桐……叫她带着你去……”如今不想干了? 别人不说你是不想干了,只会以为是你干不下去了,人家不要你了。 这哪行呀?! 上了八年,把自己耽搁到三十了,回来就在诊所里混日子呀? 哼! “回家!”他恶声恶气的,“回家再收拾你!” 桐桐跟四爷对视了一眼,传达了一个信息稍后网吧见。 然后四爷转身带着桐桐为数不多的钱,先找个凉快的地方填饱肚子再说吧。 桐桐呢,则跟着林忍让往家走。 药店的门开着,侧门挂着纱帘。从始至终,林雨苗都没抬头。她就跟没听见似得,低头玩她的手机呢,也不知道跟谁在手机上热聊呢。可可被林阳带去补习班了,晚上林阳回来的时候,再带着可可一起回来。 林忍让吆喝“每看见老子回来了?不知道泡杯茶呀!” 林雨苗顺手拿起边上垂着的耳机,往耳朵上一塞,继续她的,表示我没听见。 林忍让在侧门口站了半分钟,才气道“我是欠了你的还是该了你的?” 林雨苗蹭的一下将耳机拿下来,“你说你是欠了我的还是该了我的?怎么?看我在家不顺眼了……不顺眼我就走,我还就不在家里呆着了。” 林忍让气的刚要说话,齐芬芳从诊所侧门出来,“忍让!” 林忍让把到口的话愣是给吞下去了,“喊什么?老子又不聋!”然后一边往里走一边嘀咕,“败家娘们……生了一群败家……” 还剩下‘娘们’两个字,他愣是没说,大概也觉得用娘们这样的话说亲闺女不怎么好听。 气没撒出去,林忍让回头瞪老二,“你给老子进来,好好说你的事。” 进了屋子,空调打开,屋子里马上就凉快了起来。 他大马金刀的坐在家里那不知道什么年月弄的木头沙发上,呼哧呼哧的扇着扇子,“咋的了?人家不要你了?” “没!”林雨桐也坐下,决定耐心的着点,“过几天签合同……但是合同工的话,一个月也就是三千来块钱……这些钱……” “这些钱是不够你吃还是不够你花……”那边直接怼了一句。 “不够吃也不够用花。”林雨桐坦然的看着他,“您说怎么办?” “咱家缺你那份工资?”林忍让也算是耐着性子,再跟老二好好说话。 “咱家不缺我那份工资,但是我缺啊!”林雨桐坦诚的摆手,“我是……真不够话。” “你给我算算……你一个月三千,都准备怎么花?”如果不是齐芬芳拦着,他都得拍桌子。 林雨桐就给他算,“您知道一件穿的出去的衣服,得多少钱吗?不要好牌子的,就是稍微算是品牌店里打折款,三千配不齐一身衣裳……” “你穿白大褂的,里面穿什么不一样?”林忍让有些气虚,“平时有两身替换的好衣裳就行了。需要了就跟你妈要,只要你在医院继续干……这钱老子给你出……” 比起没名气的时候那赚钱速度,好像还是家里补贴……来钱更快点吧。 林雨桐尽量忍着啃老的心思,继续加砝码,“这要是赶上同事聚会,我们这种刚入职的,您觉得不争着买单合适?一个月只轮上一回,小一千就没了。这还不是上好馆子吃。” 嗯!正常的人际交往,得掏钱。 林雨桐掰着指头又算,“同事间婚丧嫁娶孩子满月老人生病去世……一个月不多算,五百上下浮动。” 嗯!得有。在单位上,不能不合群。 “还剩下一千来块钱,我得吃饭吧。还不能吃好的……这钱勉强够。像是我买化妆品还有日杂的钱,只怕还是没有。” 这又得两千往里搭。 感情你一个月挣三千,老子每月得给你五千,你才能在大单位干下去? 林雨桐摊手,“医院离家还挺远,我是出去住呢?还是在家住?要是出去住,得租房。要是回家住,我得有一辆代步车,哪怕是二手的呢……” 所以,这一开口,算上考驾照带买车的钱,算下来好几万。 “也就是从现在到年底,老子得先搭给你十万,对吧?”林忍让在二十三度的空调屋里,气的汗直往下流。 “也不用这么多,我可以住宿舍,可以在医院附近租民房,也可以租个地下室,衣服也能买那种运动品牌的,一两千一身的……所以,不多要,您给我五万,今年就这么着……车就不用买了。替您省一半!” 嘿! 林忍让再也忍不住了,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人家那些在医院熬着的……” “那是人家愿意,人家没有更好的选择……”林雨桐趁机道,“所以,我觉得要挣的够我话,还得我出来自己干……” 放屁! 这大学上的时间长也不好,成书呆子了,“你以为外面是那么好混的?你说你会看病人家就信你会看病了……轻狂!你挣三千,老子每月再给你补贴三千,补贴你三年……车……车老子自己买一辆,借给你用可以,但是那得是在老子名下……还有,在医院给我找个对象,得是博士博士后毕业的……一定得把周安民那小王八犊子给比下去……” 周安民是林雨苗的前夫,年纪要比林雨苗大个四五岁,也是医学院毕业的,家里的药店能开下去,没有有医师执照的人不行。周安民在这方面是帮了林雨苗,当然,两人之间有孩子,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事就这么办成了。 林雨苗是姐妹几个长的最好的,养的也娇气。姑娘家来个例假,回回肚子疼。本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头一个闺女嘛,又长的那般的可人意,孩子不舒服,大人就说去医院瞧瞧。可巧了,周安民就是个妇科大夫。那时候周安民也是大学刚毕业,长的斯文俊秀,又有耐心。他家是山里的……在城里立足不易,刚好林雨苗又特瞧得上周安民,主动追人家。再加上,那时候确实是传,这边村子要拆迁分房云云……林家看上了周安民的个人条件,周安民看上了林家有房,于是……两人结婚,甚至林家要求入赘,他都答应了。当时招赘了这么个女婿,林忍让给了周家八万块钱。可不是一笔小钱。 谁知道这周安民心里藏奸了,这八万人家当时人家借了他弟弟的手交了首付,月供他供着。再后来,在医院立足了,人家出国又进修了两年,彻底的在医院扎根了。而林雨苗呢,高中都不算毕业了,孩子小的时候就是在家带带孩子……啥事没有。结果周安民跟带着的实习生好上了,回来要离婚。林家上下都懵了。林忍让这暴脾气,当时就打断了周安民两根肋骨,周安民也把老丈人告上了法庭……闹的很不好看的结果就是,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两口子离婚了。别管林忍让是不是有过错,但在婚姻中,周安民到底是过错方。家里的积蓄给林雨苗留下了,可可这孩子,林家当然不舍,周安民也主动放弃了。于是,就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林雨苗在家里跟谁都不怎么搭话,就跟家里谁都欠着她的一样。齐芬芳呢,总是说,当年结婚林雨苗是为了给家里多要一套房子云云……可说是实在的,那房子别人也都沾不上边呀。 林忍让呢,把周安民是骂了个死臭。 刚好林雨桐也是学医的,毕竟那时候就想着,有个姐夫在省城的妇幼医院,这将来林雨桐这工作好安排。结果谁知道,这姐夫没当到头,林忍让心里憋气,想凭着闺女争回这口气呢。 家里倒贴着叫去上班,暂时这事绝对说不通。 你没有中医资格证之前,不能随便乱行医。你也不能说跟算命的一样在街上摆摊位去吧。 短期内,医院还得去。至少得在考到这个证之前。 关键是,不能叫四爷继续住那屋子了,那地方,连个空调都没有。只有个破吊扇……那玩意在蒸笼一般的屋子里,一点用也没有。 林雨桐也不好意思真要人家这钱,“这么着……您一次给我这半年的,三六十八,给我一万八……到了年底,我还你两万,带利息的。打欠条也行!” 肯松口了! 林忍让松了一口气,“给你三万!老子马上去给你转。明儿你就利利索索的给老子上班去。” 然后也不顾大中午的天正热,踢踏踢踏的又出去了。很快,手机提示音,进账三万。 要么说人愿意啃老呢。 真的!啥钱也没这钱来的容易。 撒泼打滚耍赖,比工作省力多了。 好吧!钱到手了,也不着急了,她主动起身,“想吃什么?我去做……” “你哪会做?”齐芬芳起身,到了院子外面喊林雨苗,“苗苗,你今儿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然后那边没搭话,可从侧门紧跟着却出来一个戴着围裙的女人,她是在门口马路边上摆摊卖凉皮的,“一碗凉皮,两个油酥饼子,一瓶汽水……一共十一块。嫂子,苗苗说她今儿还没开张呢,手边没零钱……” 齐芬芳没言语,从兜里摸出零钱来,给了三十三,“再来两份一模一样的。” “还有我呢!”林雨苹蓬头垢面的从屋里出来,才睡醒,“我要一个饼子两瓶汽水,那多出来的五毛钱就算了……老在我们家门口摆,天天都是味儿……” 嘚!饭也不用做了。 马路边摆摊卖的,好吃也算好吃吧,就是辣油油的很,有些腻。勉强吃饱了,她就出门,得找四爷去呀。 刚才没来得及留手机号码,只进了网吧问人家前台。结果前台指了包间,“在里边呢。” 四爷把工作给辞了,没干满一个月,人家也不给钱。他也不要,用前半月的工资,抵我后半月的上网费用就行。 林雨桐去的时候,四爷正在浏览兼职网站。 什么a定制,交易源代码等等。她随意的扫了一眼价格……哎呦!还真不低。 在这里找的,不一定是什么大企业。单子也不一定大,几千的,几万的都有。林雨桐就看见四爷不拘多少钱的单子,没人接的,只要时间估摸着差不多的,都接了过来,接了五单,总价在□□万。给网站百分之二十的提成,还有六七万呢。 “几天能做完?”别累着呀。 “初期,不复杂,最多三天。”四爷说着,就关了网站,“怎么?急着用钱?” “我手里还有三万……”不急着用,“走,找个酒店……你在酒店先住上三天。” 里面带电脑,不比这里舒服? 也行吧。 干脆关了电脑,起身往出走。尹振在这里干了半月,内向,也没别的朋友。如此正好,来去没人关注。 结果刚从网吧出来,手机响了。 四爷的手机,不是智能的,就是一款老年机,声音贼响亮。 来电显示是甜甜,四爷皱眉,挂断了电话。 这边才挂断,电话又响了,四爷这次接了起来,还没说话呢,那边就传来委屈的哭声,“你怎么不接我电话……你快过来呀,我在火车站,钱包被人给偷了……” “我没钱!”四爷回了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将号码拉黑。 别的还罢了,亲人是没办法,就怕的就是这种前任。这俩倒霉的,都被对象给踹了,这要是还好着,可真麻烦的很了。 不同的是,那个李典是怕林雨桐纠缠。而这个甜甜,好像是不被纠缠有点不甘。 一一年了,到处都是卖手机的店,林雨桐干脆进去选了一款中档的手机,又选了新号码。旧的手机淘汰,新号码只告诉必要告诉的人就行了。 换好了,给四爷卡上挪了一万五,剩下的她自己留着,这才去了酒店。 四爷这身体,是刚中暑的,林雨桐下去又卖了药,叫他先歇着,睡一觉起来再说。她则去边上的商场,给四爷买了几身衣裳。这原身身上的衣裳,感觉像是五六年前的。 给送到酒店的时候,四爷正睡的沉。 林雨桐给把了脉,不仅是中暑,还有严重的营养不良。 结果林雨桐还没吵醒四爷呢,四爷的新手机又响来,一看来电显示房东。 房东? 四爷迷迷糊糊的接起来,接过桐桐递过去的水,那边就说话了,“尹振换号码了?幸亏你发短信告诉我……你现在在哪?赶紧回来……你女朋友来了……要我给开门……” “您可别开。”四爷就道,“我跟她没那么熟……您等等,我这就回来。” 怎么回事啊? 四爷摆手,“别提了,两人一个村的。这尹振比何甜甜大两岁,高三补习班认识的。后来好上了……一个城市的,但都是家境不好的……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何甜甜早一年毕业,后来又考了个什么导游证花了大半年,现在也才工作了没几个月……之前提分手,尹振没答应。好像人家又交了男朋友了……他被人家分手了……” 突然又找过来了。 那就回去看看,林雨桐先回去,四爷过五分钟再回去。 回去的林雨桐见到的是个看起来也还算是朴实的姑娘,拉着行李箱站在院子里,低头看手机。 林雨苹跟林雨桐小声八卦,“别管多穷,只要长的帅,还是不愁没女朋友的。” 林雨桐瞪她“少胡说八道。” 她递了小塑料凳子递过去,“要不要到家里坐?” 何甜甜接了凳子,“没事,我在院子里等。” 刚坐下,四爷就回来了。 何甜甜站起来,四爷朝楼上指了指,“六楼,有话上去说。” 何甜甜点头,然后将行李箱往林雨桐跟前一推,“麻烦在这里放一下。” 民房里的六楼楼梯,陡峭的很。楼梯口对着水房和厕所,这么多人共用的,再怎么打扫,味道都不是很美妙。而且,这里多住的是民工,没那么讲究的。有早回来的,光着膀子进进出出的。每个房间都是开着门的,这样才能稍微通风一点。 一身大汗的爬到六楼,拐进位置最不好的房间,用要是打开门,然后开了灯,开了风扇。 里面一张床,一张折叠小桌,墙角两个破旧的行礼包,拉链坏了,衣服随意的在里面塞着。墙上订着铁丝,铁丝上拴着塑料绳,绳子上晾着内裤和袜子。怕水湿了地板,塑料盆摆了一排在接水。靠着墙是一米五的床,没有褥子,就是一床凉席,一个夏凉被,没有枕头,枕着一摞子书。 “这就是你准备的房间?”何甜甜站在门口,这房间一览无余,“你叫我跟你住在这里?” 四爷没说话,这姑娘大概要走,到了车站突然犹豫了。应该是还想为感情挣扎一下的吧。结果到了村头,进了院子,看了环境,就心灰了。许是想过留下,可看了环境,却没有带行李上来,其实就是心里有了决断了。 他点头,“大学刚毕业,能有个立足之地,就不错了。”好歹没跟爹妈伸手要钱。 “那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何甜甜垂下眼见,“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五年?你现在做的是什么工作?月薪多少?你知道现在的房价一平米多少吗?咱们考出来不容易……我回去了一趟,我妈还说张家那谁谁谁,一个月给家里多少钱呢……我到现在都没给过家里一分钱……我不想一辈子过的跟那些打工的一样……你懂我的意思吧?”说着,语气一顿,“我昨晚……还给你打电话了,你迷迷糊糊的说什么不活了……你要是这样,我觉得挺没意思的。你上进还罢了……到了社会上,你要是还跟在学校一样单纯……真不行了。你都二十七了,我也二十五了……我等不起了……所以,咱们好聚好散……我争取了分公司的岗位,虽然要去外地,但待遇不错……还有,咱们谈过的事,家里一直也不知道,我希望你回老家的时候别乱说……” 然后头也不回,抬脚就往下跑。 小小的民房出租屋,将这姑娘给吓跑了。 四爷将里面的东西收拾了,衣服什么的都不要了。直接带下去扔了就行了。至于书,哪里会有没用的书?这都是大学的课本,寄存在桐桐这里。再就是毕业证,身份证等等的东西,往随身的包里一塞,齐活了。 再下楼,何甜甜已经不见了。四爷将书先放在一楼的墙角,跟桐桐说了一声,然后才示意我先回酒店。 好!随后我就到。 随后林雨桐没能到,正吃午饭呢,电话响了,医院的电话。高速路口发生连环撞车事故,据说有一辆是灾祸的卡车,一辆是大客车,客车上都是人。 出事了还管辞职不辞职,当然是救人要紧了。 救护车正拉着重症患者往医院送,省一院的急诊挂着急诊中心的牌子,这边的任务最重。 赶紧的,什么也不说了,赶紧走。 没车就是不方便。 林雨苹扔下筷子,“走!二姐,我送你。” 她拎着两个头盔,扔给林雨桐一个,骑上她的摩托叫林雨桐上。 对了!这姑娘还有这么一个爱好,那就是赛车。这摩托是改装过的。 城区里骑摩托车,一个小时的路程,愣是被她半个小时被彪到了。我的天啊,这原主的身体素质,差点没给吐出来。 急救中心门口,各科室在值的医生都到了。 带着林雨桐的是姚大夫,今儿请假不假辞色的就是她。不过见林雨桐带着头盔往里跑,脸上缓和了一些,“快!” 换衣服,认真的洗手,这一整套是不能丢的。 从里面出来,正赶上救护车上抬伤员下来,这种车祸,最多造成的就说内外伤,内出血外出血。 像是林雨桐这样的新手,一般就是听上级医生的,人家怎么吆喝怎么做。她呢……因为年轻,这会子跟个体力工作者差不多。 但她都怎么干的,还是有人瞧在眼里。至少外科左主任就发现,她经手送来的病人,都是出血得到控制的病人。你再细看她,她的手总是恰当的摁在合适的位置上,然后人也是各种的姿态。踩着推床趴在病人身上的,甚至蹲在床上骑在病人身上的姿势都有…… 那就是说,至少她的止血手法,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她送了七个病人,情况都类似,这就很有意思了。 这几天,急诊中心都是忙碌的,车祸的危重病患,还有日常接待,大手术她是没戏的,不过是没放在处置室里,做不做类似清创手术这样的活。但是想休息,那是做梦。累了就是值班室的床,歇着呗。 跟林雨桐一块被留在急诊的,还有同班同学姜敏。她这回也被合同了……编制是没戏的。两人在大学关系就不错,而且不错了八年。她这会子气道“我猜你昨儿就是去找李典了?怎么?心里还是放不下?” “放下了!”林雨桐用酒精凝胶擦了手,“主要是……合同工……那点工资,干着没劲。突然就不想继续混日子了。三十岁……咱是真没觉得大。三十岁怎么了?可想想……合同五年,三千的工资闹不好得拿到五年后……” “别只盯着自己的工资呀!”姜敏悄悄的靠过来,“那什么……咱们医院绩优股不少呢!选一个……那个谁……神经外科那个,留洋回来的的博士后,你知道人家一次飞刀多少钱吗?两万都未必排的上。之前流转到那边,我就发现,他对你挺有意思的……” 快秃顶的那位吧。 拉倒吧!我还是更喜欢小鲜肉。 这几天,不给放假,不能请假,不能回家,人命关天。林雨桐也只能跟四爷打电话说说情况,家里那边倒是挺高兴,还叫林阳顺便捎回来几件换洗的衣服。 忙完了,合同也该签了。 现在不是林雨桐不愿意签的问题,而是这次里没有林雨桐了。 因为之前请假? 姜敏气道“我找她去。” 是说着姚大夫。 一个大夫是管不了这个事的,只怕是有人要替代,正找错处呢。平时表现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医院聘用谁,那是人家的决定。 嘿!我不相干跟你不要我,是两码事吧。 林雨桐才拉住姜敏,值班室的门就被敲响了,“我可以进来吗?” 是外科的左主任。 “小林啊……”左主任递过来几张纸,“你看看……要是愿意,就签个字。” 啥玩意。 还是一份合同,不过合同期是一年的,试用期三个月。合同到期,只要不出现医疗事故,随时续约。 左主任笑眯眯的,“小林可以考虑考虑……考虑好了再签也成啊。” 很宽松。 然后人家真就不催,转身就走了。 姜敏低声道“要不是左主任是军医出身,作风一向正派,我都怀疑是他看上你了。”说着就催,“赶紧签啊,等什么呢?” 等什么呢?我得跟四爷商量商量啊。 四爷那边都交了一批工作了,钱稍后两天就到位,他就问说,“你要是不在医院干了,偶尔想在外面住,你怎么跟家里说?” 也是!林家自从出了林雨苗小小年纪主动追男人的事之后,对女儿的管教就严厉了。尤其是林雨桐和林阳这样的,在林忍让的眼里,那就是在学校读书读傻的,最好哄了。他老是怕他家的姑娘再被人渣给骗了。夜里不回去,他能把你认识的人都找一遍。 怎么也得有一年的缓冲期。 反正医院工作是忙,值班更是常事。在外面不管做什么,自由度相对高一些。 那就先干一年,顺便再考个证。 再有就是,林雨桐瞧瞧的蹲在四爷身边,“你看你胸口了吗?” 能不看吗?“没什么印记,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是啊! “但你要说那玩意真就晃了咱们一下,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林雨桐低声道,“这会不会是想故意麻痹咱们?” 它想麻痹,你就叫它麻痹,是狐狸总会露尾巴的吧。 说着,四爷像是想起什么了“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 林雨桐恍然,是说原身的感情纠葛吧,“在同一个医院里,不过没事……” “那算了别签了……” 我这都签了,给人家左主任都发了x了签好了合同明儿给他送过去的…… 乐文 245 饮食男女(3)三合一 饮食男女(3) 四爷第一笔钱赚了六万八,然后跟对方算是有了初步的认识。相互留了个联系方式,以后有活儿,直接联系就行。 这点钱,够干啥的? 拿了八千,四爷给原身的老家寄回去了,这孩子过成这样,家里的日子想想也知道。然后剩下六万。这年月买房这六万也就够交给单身公寓的钱的。 只能是先租房。 租哪啊? “省一那个家属院……估计是还有空房吧。你签了一年,那咱先租一年。”很快就被他给定下来了。 租在家属院?出了小区后门就进了医院。不管是值班还是吃饭都很方便。 行!挺好。 这家属院是属于那种老家属院了,当年属于分房,留洋的回来,人家医院给一套待遇房。不过退休的,好些都到条件和配套设施更好的小区去了。医院里的小医生小护士,很多都是好几个人合租一套家属院的房子。 姜敏就住家属院。她的情况特殊,她是住她奶奶家。她爷爷奶奶本来是属于那个年代医院的后勤人员,她奶奶在当年算是有编制的清洁工。赶上好时候了,又在七六年的地震中表现优异,这才破格给了一套两室的房子。房子是不带厅的那种。进了门两边,南边是厨房大卧室,北边是卫生间小卧室。中间一条跟门一样宽的过道。 林雨桐去过,姜敏之前还说跟她一块住,没关系。可就这,林忍让也不放心。 “那我给姜敏打个电话。”她对那边熟悉。 “租房子还用给谁打电话,你明儿去上班,我去转转看……”又没什么事,怎么着也得熟悉熟悉城市。 也行啊! 两人都不是很喜欢住酒店,主要是四爷不爱吃外面的饭。 第二天一早,林雨桐先走,她得去上班。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放在医院这地方也一样。急诊科不要的人,转眼去了神经外。首先,这个……左主任看上了林雨桐的手段,这肯定是首要的。再其次,应该是他跟急诊这边的王主任关系不怎么好有关系。听说早前急诊变急诊中心的时候,左主任是第一人选,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突然成了王主任了。听说好像是那个时候,左主任刚好被缠进了一个医患纠纷里,对方又是来医院闹,又是要打官司。最后是官司也没打起来,断断续续的闹了一段时间之后,等这边的任命尘埃落定了,然后那边也不闹了。 这里面是个什么缘由,大家都心知肚明。两人之间的这种勾心斗角,这都已经持续了十多年了,在医院里并不是新鲜事。可这些实习生和小菜鸟们,还真不到知道这些过往秘事的程度。于是,林雨桐相当于是一脚踩到两人的争斗里。 上班第一天,去急诊科取自己的东西,其实东西取不取的都成,都是原主的东西,喝水的被子吃饭的饭盒之类的,要不要的都成。 但姜敏替她收拾好了,说要给送过来,她没好意思,过去取去了。 急诊楼在最外围,神外比较靠里。要是没什么事,两边的医生都未必碰得上。 而神外比急诊好的地方就在于,神外一般是做择期手术的,不比急诊,忙上来是没日没夜的。 当然了,到了新科室,只看上面的老大怎么安排你。像是林雨桐这样的,给送合同的时候,老左人家就说了,“你以后跟手术,跟满一年再说。” 那就是说只要有手术她就跟着,其他的时间,比如一般进去就是住院医,在医院或是医院附近常呆着,不能远离。暂时吧,应该是还没这样的安排。本来人家神外都已经选好留下来的人了,林雨桐属于额外多出来的人员,老左争取来的。这会子就算是林雨桐想在医院,人家那些刚入职的还不答应呢。 跟手术就跟手术,估计是老左眼馋止血技术吧。 如此……也好。 她也就跟老左,老左呢,一天也就一台到两台手术。最多也就是六七个小时。他出门诊的时候,她完全可以轮休。这一年,应该是不算太难熬。 一进急诊科,这边的护士认识的也还笑笑,算了打了招呼。护士长是个四十来岁的老大姐了,招手叫林雨桐,“你……怎么在那么要紧的时候请假,叫人家给抓住把柄了。我跟你说,主任家的表外甥女,本科毕业的,在妇幼实习的,却顶了你的缺!姚大夫光是嘴上厉害,为你的还跟主任呛呛了几句,回头你可别见了人家就耷拉脸……”她还是挺喜欢这个姑娘的,在这边实习挺勤快,她自己的侄女在这边做实习护士,扎针扎不好,还差点跟患者闹起来,就是林雨桐出面给处理的。回头人家嘴紧的很,跟谁都没说过。她也就提醒了一句,“姚大夫那人还不错……她老公在医院人事上……” 哦! 要不然老左说争取名额也不一定就那么快,这边才放弃,那边就得了消息直接给了一个名额。 不知不觉得受了人家这么大的人情,原主好歹跟着人家医生那么长的时间了,要走了,她得过去跟人家打一声招呼。 姚大夫刚刚查病房回来,就看见林雨桐一脸笑意的站在办公室门口。 她还是皱着眉,“……你也不要有情绪,到了神外,好好的跟着左主任学学。急诊这边,你得先找找自己的不足。你那天请假,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分手的事的……医生,最忌讳的就是感情用事……这才分手了,你就扔下工作请假……这要是再出个什么事,你是不是能把病人给仍在手术台上?” 这话虽然严厉也苛刻,但却是好话。 林雨桐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主要是那天着急,结果没吃饭……那几天都是处理的烫伤伤患,伤口看的我吃不下饭。那天一着急,一中暑,低血糖给晕倒在酒店门口了。那天120还出诊了……120指挥中心那边您一问记录就知道了……” 姚大夫皱眉,“那你当时请假就该说明情况。现在……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过现在神外呆着……医生嘛,只要有技术,医院都抢着要。左主任别的不行,手术还是很拿的出手的。你只要能参与手术,一年之后,续合同的事有我……” 如今,平白无故的,当真没人愿意随便插手这样的事了。 这人情有点厚,“这事您插手不合适,您还得在急诊科呢……” “这人情你不用记在心上。”姚大夫笑了一下,“妇幼的周安民你认识吧,他跟我们家那位有点交情……” 周安民? 前姐夫? 好好的怎么管起自己的事了? 林雨桐觉得,今儿下班,大概得回去一趟。 晚上这边集中了不少等着按摩的人,在外面坐着聊天呢。林雨桐挣了一百七八十块钱,顺便点出了这些人身上的小毛病,顺便推荐了一下效果还不错的药品。然后林雨苗那边晚上倒是有了买卖。 忙完都十点多了,林雨苗那边也准备上关门了,林雨桐才进去,“大姐。” 她第一次主动跟林雨苗说话。 林雨苗‘嗯’了一声,“忙完了不去睡?” 说话冷冷的,一如既往的语气。 林雨桐帮她收拾清点,“你给可可爸打电话说我的事了?” 林雨苗继续干她的,“你以为医院是那么好进的?别人都在找关系,你干等着?那天你回来一弄那个按摩,我就知道你那边大概要没戏……” 那天真不是因为那个。 可人家不声不响的帮忙了,林雨桐能说什么?能说我本来就不想签的,你要是不多管闲事我都自由了?能说这话吗?好心当了驴肝肺也不是这样的。 林雨桐沉默的点头“……我一定好好在医院干……争取留在医院。”反正留在医院的办法也不光是合同和编制,还有一种,那就是特聘。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中医院吗?另外想办法就是了。一家子都觉得不在医院干就是被踢出来了,这要真不干了,短期内成了一家子的负担了。 之前家里冷言冷语的,林雨桐还不觉得怎么着。可那天医院急着召回,林雨苹二话不说直接骑着摩托就送人。穿着睡衣,也不化妆讲究了,载着她就走。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怕她不能按时去再把工作机会给丢了的。 这边一直不好说话的林雨苗,瞧瞧的给前夫打了电话。两口子闹崩了,能为了妹妹低这个头,不容易。 家里父母宁肯贴钱也得保住这个体面的工作,较劲的心态有,但主要还是看好这一行的前程。觉得稳定,将来磨出来了,那什么就跟着好了。 这也是大事,不能谁的感受都不顾的。 林雨苗低声道“这事别叫爸妈知道。” “嗯!”林雨桐说着就看她,“……大姐,我姐夫那边,你以后别去求了。这个人情……我记着,以后我还他一份大的。除了因为可可的事,你有必要跟他说之外,别的事别求他了。” “知道。”林雨苗埋头干她的活,沉默了良久才道“你要是有本事,就不一定非得找个比你强的。有时候,男人太又本事了,不是好事。要找就找个能拿的住的……好歹日子安稳。” 难得说了这么长一段的话。但这种择偶观也太偏激了。 今天这个话题到这里就算了,点到即止吧。 收拾收拾都回去洗洗睡了。晚饭也没做,是林雨苹出门买回来的,一人一碗米线,简单的吃点就好。可可已经睡了,回来之后,林阳管孩子的时候还多些。家里的衣服都是林阳洗的。她自律的很,过来晚上七点,绝对不进食。因此也没人叫她。 林雨苹又说学舞蹈的事,还是要三万块钱,要办培训班。 齐芬芳实在烦的不行,问了一句“跳舞你能跳多大年纪?将来结婚了,怀孕了,怎么办?还跳不跳了?不跳是不是一分钱都不挣了。行,也就那么两三年,不挣钱也行。可等你年纪大了呢?过了四十过了五十,那时候你怎么办?跳的动不?” “怎么跳不动,你看人家那些舞蹈家……” “那是舞蹈家,舞蹈家靠名声就有饭吃,你行吗?人家下了多少苦功夫,你呢?”齐芬芳有她的坚持,“没文化怕什么,学手艺也不丢人。你可着一行好好的学好好的干行不行?针灸减肥你要是觉得手艺没丢,那就在诊所里,我把诊所隔开,千年放一排椅子就够输液挂针的了。晚上,你二姐要用。这边地方不够,药店腾出个三两平的地方我不容易?你就用诊所的后一半,也放三张美容床,十来分钟一个人,来了就走的。一天做上个人,一个月下来还好几千呢。要真能做起来,把咱们住的这房子都给你腾出来重新装修,二楼就不出租了,重新整合装修,咱们住二楼去。” 这话听着也有道理。 可这话林雨苹却不爱听,几口将米线扒拉了,剩下一半,不吃了。洗了脸回屋敷面膜去了。 林忍让一般是不到十二点不回家,现在不定在哪个烧烤摊子上,跟谁喝啤酒吃烤肉吹牛皮呢。因此也没人问,没人等,吃了将垃圾扔了,各自回屋睡觉。 一进屋林雨苹就嘟囔,“妈也真是,咱家收入也不少。房产放着那么多,只收租子。咱自家住的都是什么条件呀!三万块钱跟咱爸咱妈来说,九牛一毛都不算,这么抠!” 什么意思? 林阳把书放下,从上面探出头来,“咱爸果然还在外面买了房子?” “何止房子,好几处铺子。”林雨苹低声道,“上次我找咱妈拿户口本,结果看见妈正在收房产证……那么一大厚摞……家里这连个光都见不上……空气也不好……实在住够了!” 林阳将书往脸上一扣,“住够了也不行。爸是不会答应搬走的。” 林雨桐也就纳闷了,“真那么多房子?” “真的!”林雨苹能气死,“爸是舍不得他那些朋友,妈是舍不下诊所……” 林雨桐啧啧称奇,“宁肯买车给我用,也不给把房子给咱们亮出来……” “怕他们老了,咱们做闺女的不管他们!”林阳说着,就皱眉,“村口那条路要修地铁了,以后进出会更不方便。我要是晚上想在外面代课,回来晚的话连个公交车都没有……开学之后,我想申请个宿舍。我就怕爸会不答应!” 林忍让和齐芬芳这对爹妈也是真行。 林雨桐就问林阳,“可可现在的学校怎么样?我怎么恍惚听见大姐想叫可可跟着你转学去你那边……” 林阳摇头,“现在这学校属于早几年的职工小学,那些年人家单位效益不错,学校办的还行。现在厂子都倒闭了,学校也就那样了……你没发现咱们村有些年轻的人家走不在村里住了?为了孩子上学,早就搬走了。” 也是! 林阳叹气“那天我听见大姐夫给大姐打电话,说是二小那边他想办法弄个名额,叫可可去那边上。可大姐没接这一茬。” 二小是离家最近的重点小学了,虽然不是省重点,但也是市里的重点,等闲还真进不去。 从家里出发,大概也就是六七站路,公交车也比较顺。 林雨苹咬着手指,“得想个法子,他们不乐意住过去,咱们住过去也行啊!大姐开店跟住在哪里有个什么关系,大不了跟上班似的,送孩子上学之后再回来开店也行……可这有啥法子呢?” 林阳蹭一下坐起来,探出头来,“你要真想出去住,也不是没法子。” 林雨苹朝外小心的看了一眼,然后低声道“……你偷摸的看看爸妈都有哪些房子,哪里的房子……现在这小区,不安排学位的可不多……记下来,我一个一个查查。完了只要叫大姐跟咱爸说,叫可可去周安民安排的学校去,你看爸会咋说?” 林雨桐意外的看了林阳一眼,这老三的心眼也确实是多,顺便把老两口的家底都给兜干净了吧。往坏处想,这就是怕父母偏心另外三个,给她的少了。 当然,把人家送人了,人家孩子留点心眼也不算是错的。 林雨桐没吭声,林雨苹果然一口就答应了,“行,我明儿就去瞧瞧。” 林阳笑了笑,这才问林雨桐,“二姐,你合同签了?” “签了。”林雨桐就道,“在神经外科,有事你说话。” “嗳!”林阳应着,见林雨苹揭了面膜出去洗脸去了,才从枕头下面抽出个信封来,直接塞过来,“这是五千,二姐你先拿着。刚开始上班,要跟同事打好关系,还得添几身衣裳,你有了再给我……” 有这心就行,她把钱推过去,“我跟爸借了几万,打了欠条,年底连本带息的还。放心,我手里有钱。现在开始跟手术了,跟的是科室主任的手术,有手术就有钱拿。要是真没钱了,我再跟你要。” “真打欠条了?”林阳手里还拿着那信封。 “八分的利息。高利贷!”林雨桐摊手,“咱爸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阳这才笑,“这是爸能干出来的事。” 林雨桐点头,心里想着,回头真给写了欠条,把八分的利息给写清楚。省的别人多想。不管大姐和小四多想不多想,在这个家里一直相对自我封闭的林阳,铁定是要多想的。 正寻思呢,手机响了,是林忍让的。 怎么这个点打电话,她接起来,还没说话呢,那边超大的嗓门就喊出来了,“二丫,你在医院没?赶紧的,你钱叔被人给砍了,血呼啦的……” “我现在在家……”你得赶紧就近就医。 结果话还没说完了,电话好像就不在对方耳边了,只听见一会子近一会子远的声音传来,“……我家二丫头今儿没值班……在家呢。诊所啥都有,她又是大夫,去医院跟去我家是一样的,走走走……你侄女的手艺你还信不过吗?走走走,都过去……我闺女那可是硕士……” “喂!喂!”林雨桐喊了好几声,试图叫那边听到,“……回家可跟在医院不一眼,玻璃渣子清理起来很麻烦……说不定得借住仪器……还得打破伤风针……” 结果那边压根就没在听,只说了一句“你赶紧在咱们诊所等着,我们就在村口,马上就道!” 嘿!这老头! 林雨桐也不换衣服了,穿着睡裙出去,进去先套上白大褂,把药品啥的看了一遍,破伤风针肯定是没有。这玩意明儿还得他去医院打。 这边才洗了手,闹哄哄的一群醉汉进来了,诊所里塞的满满当当的。 林忍让还是那个打扮,颐指气使的,“愣着干什么,赶紧的,瞧你钱叔……” 头上破了个口子,口子还不浅了,伤再眉头了,这会子嚷着,“桐桐,赶紧给叔看看,是不是破了相了。叔这可是长寿眉哟!毁了可就要了你老叔的命喽。” “您啊,要是跟我爸一样,天天的吃肉喝酒不节制,您那眉毛长的再好,也不顶用。”她说着,就上手了。先用针灸给止疼,然后才清理伤口……玻璃碎渣子不多,简单的就清理出来了。其实要是叫林雨桐按照中医治疗,就这么着之后,抹上药膏,在肉长住之后,抹上一星期的祛疤药膏,便是年纪大了,疤痕也不会明显。 但现在中医没有执医资格,还得缝合。 诊所有美容线,量不多。偶尔会有那么过来打工的,但是嫌弃医院贵的,原来来诊所,齐芬芳也帮着缝合。这会子齐芬芳过来帮忙,林雨桐就更快了。拈针灸的针什么针法都自如,手指灵活加上原主留下来的一大堆的理论知识和为数不多却很认真仔细的整理的实践知识,想要缝合的漂亮,尽量少留疤,勉强也能做到。 当年虽然也做过西医大夫,但是吧,那是战场上。只要求活命,不追求美观与否。 因此,现在换个方向去追求更高的东西的时候,其实还是很有意思的。 皮肤有皮肤的纹理,只要细致一些,就能尽量的减少疤痕。 她一边做一边低声交代,然后钱叔还有功夫在边上跟人说话,讨论刚才那场茬架。 齐芬芳心疼这美容线,这玩意可不便宜,但现在又不能收钱,她态度更不好了,“不疼啊!少说两句。” “不疼呀!”老钱自然而然的道,然后埋汰齐芬芳,“你那手艺不行。每次给人缝合就跟杀人似的。你看看人家二丫头,到底是读了八年书的,就是不一样,真不疼。” 齐芬芳朝那根银针看了一眼,然后看了自家二闺女一眼,她是知道缝针到底是啥样的,从来没见过缝针缝的不疼的。 又没用麻药,针线在皮肤上走,怎么可能不疼? 难道真是自学的中医学出了门道? 当时没言语。这个缝合好了,顺手就给包扎了。 边上还有胳膊脱臼的,腰闪了的,齐芬芳就瞪林忍让,“还不送医院去?”西医分的可清楚了,骨科不是谁都能轻易上手的。 这边说着话,那边连着哎呦了两声,也没看清怎么弄的,结果,胳膊脱臼的能抡起来了,腰闪了的那个前仰后合的活动。 “嗳……不疼了……真不疼了……” “可以啊……这手艺没的说……” 边上瞧着的也说,“那唐氏整骨,听说老唐大夫还是专家呢?结果那个心黑啊!去了先是拍片检查,没有一两千连大夫一面你就见不上……” “那这可就不是中医整骨了。”林雨桐搭了一句话,“虽说是好了,不影响活动。但也要抻着点,尽量减少活动频率,更不能做剧烈运动……” 周围的一群人就对着那个闪了腰的嘻嘻哈哈的“听见没?不能剧烈啊……” 这些人说的那个意思带着点颜色,林忍让就果断撵人,“赶紧都走……我闺女还要休息呢!医院的工作得多重要……人命关天的……” 这个得意劲儿啊! 林雨桐笑着把人送出去,回来在在处方纸上划拉了一个欠条塞给林忍让,“您拿着,回头叫大姐和老三小四看看……” 林忍让接过来一看,就呵呵一笑,然后变脸骂齐芬芳,“都怪你,生一群丫头片子,一个个的,心眼子针鼻一样大小……多少钱呀就动心眼子?” 齐芬芳整理她的东西,不爱搭理他。 林雨桐就怼,“您要是四个儿子,您能这么歇着。这会子不知道忙成啥样给几个儿子挣家业呢。现在能过的好,那得亏我妈生了四个闺女。这要是四个儿子,可不就不是小心眼了,兄弟反目是常事……您没钱还好,有钱了,你再看看……” 怼的林忍让不言语了,烦躁的道“滚滚滚!滚回去赶紧睡觉去,老子还用你教?” 林雨桐临走就又说了一句,“刚才他们说的唐氏整骨,您觉得怎么样?挣钱吗?” 肯定挣啊!人家也是有真本事。 “那您说……我要有本事,咱自家开个医院不行吗?您嫌钱烫手啊?我要是您,我就不浪费时间,我就赶紧挣钱去,给我的医院当大股东!” 扯淡!看把你能耐的。 齐芬芳也撵人“去!睡觉去,净想美事呢!” 林雨桐也是真累了,脱了白大褂扔下就进去睡去了。 齐芬芳这才关了侧门,见药铺那边的灯都灭了,这才道“你有没有发现,咱家老二心野了。现在没给你辞了,以后也保不齐。” 林忍让坐在边上喘气,“才多大年纪,开医院那是跟人命打交道,那么容易的事?” 齐芬芳愣了一下,才慢悠悠的道,“刚才那针灸……确实很有门道。最近按摩的人越来越多了,效果可好了……颈椎肩周腰椎不好的都给摁好了。现在别说摁一次五块,就是五十都有人来。” 林忍让抬眼看她“你啥意思?” 齐芬芳摇头,“我没啥意思!我爸当年就说,一招鲜吃遍天。我家这烧伤膏和痔疮膏,养活了我家几代人。” 会的不用多,做一样做精了,真不愁饭吃。 何必端人家的碗看人家的脸。 林忍让半天没言语,“老二的事不能急,你叫我再想想。倒是大丫的事,得抓紧了。她们真当老子出去是瞎胡混呀,哼!上次我跟你说的小伙子,你有没有跟大丫提过。她年纪轻轻的,想一个人过一辈子呀?人家那小伙子条件不错,我都打听好了。人家离婚,是因为这小伙子无精……不能生孩子,那媳妇不乐意,两口子离了,人家也嫁了,还生个一对双胞胎。这小伙子家里,就想给找个离婚带孩子的,组建了家庭稳定。人家还在派出所上班……工作也稳定……” “我说了,她不见我有什么办法。”齐芬芳也烦了,“行了,你去吧。那条子想法子叫老三看看……她肚子里可精了。” 知道知道! 然后第二天一大早,林忍让难得的没出去,吃早饭的时候啪的一声将借条拍在桌子上,找林雨桐要债,“听你妈说,你现在按摩不少挣钱。一晚上挣个少说也能整个一两百……” 那是因为齐芬芳擅自把价格给抬高了。前三天五块,后来就变成是十五,今儿一早上,她看见牌子又改了,成了二十五了。 别说一两百,想的话三四百都能。 她嗯了一声,“差不多吧。” 林忍让‘嗯哼’一声,“这么着,三万你的还,利息不要了。你就分期还,按月换。这么着,你这按摩,每周至少得出三个晚上一个轮休日,晚上的话从晚上七点到十点。轮休日你干够八个小时就行。收入了,你跟你妈一人一半,这很合理吧。从这个周开始,一年为期,咱们两清。” 林雨桐皱眉,“您是真心狠啊!一个晚上三个小时,三个晚上就是九个小时,再加上轮休日的八个小时,一周我得给您工作十七个小时。一个小时我能按摩六个人,是个小时,我就能按摩一百零二个人。这一百零二个人每个人收二十五,那我一周的收入就是四千五百五十。一个月咱只按照四个周算,我一月的收入不会低于一万八千两百元。给您分一半,也就是说,我一个月能给您还九千一百块。您让我还一年抵三万的债,也就是说我这一年十二个月一共能给您还十万九千两百块。我的亲爸呀,三万块钱,您得收取我七万九千两百的利息。这事没的谈,就按照借条上的办,您别给我寻私,您这特殊的关爱,我承受不起。” 一桌子人听她算账,听的一愣一愣的。 林忍让也就是那么一说,哪里真过脑子了,这会子被闺女这账目给算的,他真傻了,“只抽空干干,就能挣这么老些呢?” 那您以为呢? 林雨桐三两口把饭吃了,“我得去医院,您别忘了买车,不是说你要买车借给我用吗?我已经报了驾校了,以后我开车还顺路带老三一起走。” 林忍让摆手,“我买什么车?我不买车。你要买车老子借钱给你,继续八分的利息,你给老子还。”说着,喝了一口豆浆,嫌弃的撇嘴,“也不知道放糖。” 林雨桐意味深长的看他的肚子,然后也轻哼一声,出去了。 林忍让收了收肚子,胖成这德行,是不能吃糖了。 等大闺女拉着脸开店去了,三闺女带着大孙女上辅导班去了,连讨厌的小四也跑出去了,不知道跟哪个野丫头玩去了。他拉着老婆躲再卧室里,“给我找纸找笔,找计算器来。” “干啥呀!”林芬芳急着开门,等着想按摩的排号呢。 林忍让记得自己翻腾出来,“我就算算……这要是不在医院干,真回来干诊所,一天能挣多少钱。”嘴里念念叨叨的,“一星期是七天,咱只按照六天。六天……一天八个小时,这就是四十八个小时。一个小时六个人,四十八个小时,二百八十八个人次,一个人次二十五块……那这就是七千九……就算八千吧,不可能每天一点班都不加……这么算下来,一个月就是三万二……” 确实是不少呀。 这么合计着,突然一拍大腿,“差点被这丫头给忽悠了!算是这么算,可也得有这么多病人才行呀!真能排满还好,要是没多少人,挣个屁呀!” 齐芬芳鄙夷他“……那你怎么不想想,要是效果真的特别好呢。人满为患,一天不加班都不行……到那时候,二十五可就不行了。五十……一百……两百未必都不是不可能。人多的时候,那自然就是谁舍的掏钱谁来……反正病人多的是,你想想唐家整骨挣的那份钱……你觉得咱们家不能有那么一天?” 林忍让‘嘶’了一声,“你觉得……你家二闺女的手艺真的行?” “别急,叫我再看看。”齐芬芳低声道,“我撺掇东头余婶子拍片子去了。她腰一直不好,二十多年了,叫桐桐摁了两回,结果你家傻闺女说,彻底好了,叫人家养着就行,不用来了。这傻有傻的好处,这不占小便宜,就有大福气。要是真好彻底了……你想想……” 慢慢的招牌就出来了。 真有这好? 林忍让持怀疑态度…… 乐文 246 饮食男女(4)三合一 饮食男女(4) 别人信不信的,林雨桐都得上班。坐公交太折腾,还是打车。 在路上的时候,给四爷打了电话,问问他今儿的行程,“你去忙你的,房子问好了,今儿过去看看。看好了给你打电话。” 也行! 结果才上班林忍让又打电话呢,“你怎么回事?你钱叔去急诊打破伤风,去找你,人家说你不在急诊……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不干了?” “干着呢。”林雨桐一边整理办公桌,一边皱眉,“我在神经外科,这马上要进手术室了,没空跟你聊。还有……打电话要是没人接,别老一个劲的打。我看见了就给您回过去了。手术里我不带电话进去……” 啊? 你都手术了? 那边一下子气虚了,“那什么……你忙你忙!好好给人做手术。” 做什么手术,一助轮不上,能做二助就不错了。 挂了电话出来,一回头看见背后的留洋。这位是医学博士,喝了洋墨水回来的。他笑眯眯的过来,“昨儿三院有个手术要会诊,也没给你接风。怎么样,入职咱们神外,今晚我请……” 这位一出声,就有凑热闹的,“单请人家小林呢,还是咱们也跟着沾光呢。” 说话的叫向敏之,资深住院医了。三十好几的人了,长了一张怨男的脸,原主轮转的时候就听说他的所有轮休时间都花在相亲上了,但是,并没有什么毛用。到现在为止依旧没有脱单。小伙子长的不丑,如今跟着老左做一助,收入也不算低了。首付买了房,二手的,据说就在老家属院。相亲的谈不成,盖因没有时间。人家姑娘好容易跟他加了qq带x,这该是顺利的能聊了吧,可惜,每次给他发个消息,比如今儿感冒了,不想出门。 然后他这边没音了,人在手术室。好容易出来了,他就问人家什么症状,然后回复两种方案,第一种,多喝热水,七天基本痊愈。第二种,感冒灵颗粒冲水,一天三次,喝七天差不多也好了。 再之后,七天的感冒病人要休养。没联系他他也不奇怪,等七天过去了,他想起问了,人家感冒好没好不知道,反正是没在搭理他。发的消息,就如同石牛沉海,了无踪迹。 每年都有实习生规培生从收下过一遍,他是从来不伸手。 因此,在他看来,这种明显的上级医生追求下级医生的行为,就有点胁迫人的味道了。 这边刘洋一请林雨桐,他就插话。林雨桐顺势接话,“干脆晚上我请……” “那哪行呢?”正说着呢,老左进来了,“咱们科室有经费,欢迎新人入职是规矩,咱们今晚,请小林和小贾。” 小贾是说本科毕业来规培的一声贾游。 这会子提着俩兜洗好的水果进来,默默的放在公办事的公共区域,这是给大家吃的。 挺会来事的。 可这会子谁在乎这个,刘洋只哈哈笑了笑,“也好!晚上一起。” 说着话,主刀的就去休息了。向敏之是一助,林雨桐也不抢二助。这手术里,一般是一助就是拍马屁讲笑话,逢迎主刀的。二助就是那个在主刀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被出题考核的倒霉蛋……若是主刀手术不顺利,第一个挨骂的先是这个位置上的人,每一个一助都是被考出来和骂出来的。因此,到了一助这个位子上,偶尔连带的没骂骂,皮也厚了,没什么是不能承受的。 若是按部就班的在医院干,这就是林雨桐一路要走的路。 想想就心塞到不行,她疯了才会在医院熬资历。 小助手一般是先一步到达手术室,跟参观的服务员似的,将餐桌铺好,餐具摆好。然后病人就跟大菜似的摆上台面,最后,主刀才会跟贵宾似的,最后出现。他一出现,就意味着大家可以动筷子吃饭了。 林雨桐也不爱往前凑,作为一个中医……不谦虚的说,中医中的宗室,看着人在这里挥刀子……怎么说呢?感觉并不是很美妙。 像是今天的病人,只不过是椎管里长了个小瘤子,手术的风险其实是不小的,而且,必然的是会留下一些后遗症,比如双脚的感知能力可能会有一些问题,因着刚好在管着下肢的神经区域,以后出现的后遗症包括病人如厕等等,都将是问题。以林雨桐的观察,以后病人怕是离了开塞露都不好上厕所。要真是吃坏了肚子,很可能真就绷不住,泡不到厕所就得那个……这在她眼里,真不用这么折腾,太伤元气了。吃上三个月的药,基本就控制住了。吃半年的药,基本就慢慢的消除了……随手再针灸治疗,也就是一年的工夫,不仅把病治好了,身上的小毛病也都一并给修复好了。甚至之后比之前更好。 但是现在……看的人恨不能是抬手制止。 可你想制止也不行,首先,人家病人都未必信中医。尤其是身上带着肿瘤的,只要是良性的,十个里有九个九都想切了了事。切了就安心了。不能怪病人,毕竟现在这中医……遇到好的中医大夫那是太少了。 今儿她就是跟贾游替换着拉钩,没别的任务。 老左开恩,“这是咱们小林入职来的第一个手术,最后那道菜归小林了……” 最后被称为菜的都是主刀看不上的缝合,一般是一助独享的。当然了,现在向敏之吃这道菜吃的有点小腻,偶尔拿出来施舍给别人还是舍得的。他让出位置,林雨桐就得上手。 坐在前面的麻醉医苏暖就提醒“今儿的手术时间比预计的要长一点……” 意思是,收尾缝合要利落。麻醉的时间有限。 林雨桐看了看病人,手都摸到银针了想想算了,手脚利落的将伤口一层一层的给缝合起来了。 老左没走,一直看着呢“这缝合……很可以了!” 向敏之朝林雨桐竖起大拇指,“你该去整形科……” 这一行到底是靠技术吃饭的。其实靠这一手缝合的技术,在急诊科那绝对是留得住的。 老左不忘了损那边的王主任“没法子,不知道有些人是睁眼瞎还是正瞎了眼……白白错过了个好苗子……” 外科医生,手稳很重要。 向敏之马上负责接话“……哪里有什么睁眼瞎?分明是选择性失明。如今是世风日下,瞎的不是眼睛,瞎的是人心……” 这话可算是摸到老左的脉门了,马上就哈哈大笑。 林雨桐“……”是不是不说点拍马屁的话都有点不合适了。 这项既能属于不练就手生的,但非要拍也能拍的出来。只是叫中医去拍西医的马屁,抱歉啊,我这老古板还真说不出来。这小伙子的身体,她觉得以后查房他得多注意点,要不然以后很麻烦的。 再成功的手术都有后遗症,她越发的急切起来,得赶紧问问,这个中医资质怎考。 一台手术下来,时间就到午饭了。找家属下医嘱那不是林雨桐的事,她洗了手换了衣服就跟刚做完手术的刘洋碰上了。刘洋挺热情,“中午没工夫出去吃了,你还没去过咱们科室的小食堂吧。带你去……” 说着话,往出走。 “不用!”林雨桐主要是想出去看看四爷找的房子,顺便跟四爷在外面吃饭,“我今儿……” 才说一半,就瞧见四爷在外面等着,手里还拎着一个……可爱的……粉色的饭盒。 而且,四爷这个打扮,有点骚包啊! 很摩登很时尚的感觉,眼镜也换了一副翘起来很有品质的,发型也重新做了。猛的一看,就像是谁家的小开富二代。 林雨桐摸摸鼻子,有点牙疼。 刘洋低声问“找你的?” 嗯!找我的。 “你弟弟?”面相很嫩,而且,总觉得跟林雨桐有相像的地方。以一个大夫的眼光看,相像的倒不是五官,可这到底哪里像呢,一时之间,还真是说不出来。 弟弟? 你这么说,我就不是很高兴了。 林雨桐白眼翻他“我男……朋友!” 好似说‘我男人’这话有点狂野,怕吓着人家。 四爷走过来了,呵呵一笑,跟刘洋握握手。 刘洋尴尬的笑笑,“那就走吧,小食堂那边有坐的地方,环境还不错。” 好啊! 四爷跟林雨桐跟在人家后面,四爷低声问桐桐“咱俩是……朋友?” 朕什么时候需要朋友了? 你这话就有点不讲道理了,“这前面不是还带着限定词吗?” 关键不在朋友上,而在于男男男……男朋友! 找不到重点呀! 没给二人私下嘀咕的时间,刘洋跟四爷搭话,“贵姓?” “免贵,姓尹。” “尹先生在哪里高就呀?” “高就谈不上?不算是稳定工作,偶尔会忙个一两天……饿不死罢了。” 可这一身打扮,这气派也不像是无业游民呀。 倒是瞧着,很有些富二代的意思。 刘洋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清闲着好,不比我们做医生的,一天到晚,就没有清闲的时候。这里飞刀那里飞刀,哪里不是事关人命,再累也得扛呀。” “那倒是。”‘富二代’四爷点头,“所以我一直不赞成她在医院里做。没有事比在自家呆着,想干点再干点就人舒服了。” 这么说起来,就越发像是富二代了。感觉还是那种超有家业的那种富二代。 任何人面对这种该死的富二代,都不由的要生出几分仇富的心理来。比钱大概是比不过的,但是吧,我跟你比前程,你跟我比钱。我跟你比我能创造的价值,你还跟我比钱。除了有钱你还有什么?有本事你别有病呀!有病你别找医生呀。 他恶狠狠的想,等着吧,总有你求我的一天。 于是,脸上的笑容虚伪里带着几分真诚,瞧着格外的扭曲,嘴里应和着,“挺好挺好!” 好个屁呀! 三人一进去,用饭的买饭的都往这边看。刚才手术完,向敏之贾游包括器械护士蓝小羽都没跟林雨桐一块走,那就是瞧见刘洋了。心想着,人家要追,老这么拦着瞧着像是居心不良似的。三个人就先过来了,餐盘子才放下,这边三人就进来了。 这是什么……组合呀? 林雨桐跟几个人打了招呼,就选了个位置坐了,跟四爷面对面。 四爷真就是来送饭的,饭盒是新买的,洗过的。只不过这个样式和颜色吧,太过卡哇伊了。 四爷见她一脸的嫌弃,就帮着拧饭盒,“这饭盒最配你,小姑娘就要有小姑娘的自觉。” 这话说的,林雨桐那表情还没来得及带出来呢,那边的蓝小羽就双手捂住胸口,“好甜哦!”对不到三十岁,就老被提醒是老姑娘的她,再没有比这更甜蜜的情话了。 刘洋端着餐盘坐在边上,“虚假!人类的身体状况,跟年龄息息相关。不能对自己的年纪有正确的认知,就无法准备的发现身体释放出的信号,怎么能保证健康呢……” 蓝小羽斜眼看他,然后哼哼两声,“有些人就适合打一辈子光棍……找的什么对象呀……”说着,就端起餐盘,去了议论纷纷的护士群,那里才是八卦最合适的土壤。 刘洋“……”我说什么了? 向敏之挑眉耸肩,一口咬在鸡腿上恶狠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咬情敌呢。当然,大家知道,可怜的他连有情敌的资格都没有。就听他一边大口的嚼着,一边道,“女人啊!永远不爱听真话。” 贾游低声符合,“可怜说真话的男人,从不被发现好。” 这个话说的……嗯!三个人的关系立马近了,都是单身狗,谁别笑话谁吧。 林雨桐那边看着送来的饭……嗯!应该不错,一看造型就知道是决定星级店里出来的。菜倒是不多,一个炒时蔬,一条黄花鱼,一碗鱿鱼汤。另外,还有一盘水果拼盘,一块蛋糕。 米饭不多,刚够吃。 “我吃过了。”四爷将筷子递过去。 这才有点像是追我的意思呀。 到底是星级出来的,味道是不错。其实最受欢迎的就是蛋糕了。好长时间不吃这玩意了,别说,还真想了。 那边护士有路过的扫了一眼,过去八卦,“……别看简单,那饭菜可都有出处。那一小块蛋糕,我保证,三百以上了……” “看见那饭盒了吗?”有人低声道,“我刚才瞄了一眼,那饭盒得一千好几呢!” 有吗? 有!不信你去看看去。 那边围在一块叽叽喳喳的,林雨桐的关注点肯定不在饭盒的价钱上。她是瞧这个颜色款式……还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四爷还说“等以后找到好木头,我做个食盒给你。” 纯手工的好木料的仿古食盒,我拎着上班呀?我还真怕丢了。 “房子找好了?”林雨桐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吃一口四爷喂过来的蛋糕。这个味道,确实是好。 “找好了,保洁的正干着呢。下午我去看家具,能送的叫立马送,晚上你过去看看。”四爷说房子的情况,“二楼,两室两厅,厨卫齐全。南北通透,进了后门左侧第一栋第一个单元西户……” 小区很大,靠近后门,这其实跟没出医院是一个概念。 “多少钱一个月?”租金估计不少。 “一千四一个月。”抢的人多,人家压价他抬价,还一把付清,交一年钱押金半年,一次性马上付清,这才把房子拿到手。对方应该也是医院的医生,谁知道呢。他跟桐桐把事说了,“他租了中间那一户,南北不通透。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回头把人认一下,省的叫人在背后给使绊子。” 防小人不防君子嘛。 林雨桐点头应着,“医院大,吃饭都在各自的科室。谁认识谁呀?不在同一个科室,想使绊子也使不成呀。” 这边说着话,林雨桐拿了要去洗,四爷直接给拦了,直接扣了盖子,“拿回去洗。在医院我觉得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那就走吧,林雨桐把四爷往出送。他就不回家属院了,从医院正门出去,正是最繁华的街道,他去看家具,差不多只要往医院北边走两站路就到了。 两人一出去,后面的议论声就更大了。 “你是林医生跟骨科那谁……那个李典分手了吗?这马上就又谈了一个呀!” “那李典有什么呀?有个编制就了不起了!跟人家护士眉来眼去的,闹的跟林医生分手了……听说也没跟那骨科那护士……那叫谁的在一起,人家又相亲去了……不知道谈了没有,反正听说追他的人挺多的,每天好几个送饭的。” “昨儿碰见我了,还跟我说,怕林大夫想不开……想不开什么呀?我看人家就想的挺开的。分了更好,下一个更好!你看林大夫新找的这个……要长相要长相,要气质有气质,而且一看就是家底厚实的……他有什么?就有个编制……听说了吗?他家也就是小市民家庭,跟咱们都差不多。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挑三拣四的。” 向敏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瞥了刘洋一眼。 刘洋一边将最后的米饭消灭干净,一边道“那就是个二世祖,长久不了。不信等着瞧!” 贾游一副你好厉害的样子,“……你还等着呢!” “怎么说呢……”刘洋一副深沉的样子,“在外面那么些年,什么样的女孩都见过了。我还是觉得,咱们自己国家的女孩最好。内敛包容贤惠……你们没发现,小林身上有这些潜质吗?” 贾游仔细回忆之前跟林雨桐打的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道,“内敛包容贤惠……不就是内向、不爱计较、任劳任怨吗?要是这么说,其实,在国内,这样的姑娘都已经不多了。”他起身拍了拍刘洋的肩膀,“加油呀!刘大夫!” 当然!势在必得! 贾游一走,向敏之跟着起身。贾游还问说“向大夫不打算在医院找?” “双医?以后有了孩子叫孩子怎么办?咱自己有多忙,你心里没数呀!” 这话是事实,也是说给刘洋听的。 刘洋呵呵呵的,忙的是你这种技术渣,我嘛!一周多两次飞刀,或者飞刀随便涨涨价,就把媳妇的工资挣出来了。不想上班也可以不上班嘛。这点,是向敏之理解不了的。当然了,那个自以为是的富二代,也不要太自得。养老婆这事,难道我养不起。 他起身,撸了撸发际线好似又有些升华的脑袋,起身准备下去的手术去了。 林雨桐是饭后百步走,送四爷出医院。从神外楼出去,沿着走廊,路过骨科楼,内科楼前,再穿过门诊楼,到了门诊楼前的小花园了,也就到了急诊楼的边上了。急诊楼是最靠前的。 看着急诊里进进出出的人,四爷也觉得神外挺好。这会子正热,林雨桐叫四爷打车走,“没车是不方便呀!” 现在不是没买车的钱吗? 林雨桐就说“花两三万买一辆能代步的呗。” 两三万的车? 一个懂机械的人可真开不了那种车,“不就是车嘛,明儿弄一辆。” ‘弄’啊!这个褒贬界限模糊的词,总是叫桐桐担心四爷使用什么法律界定模糊的手段。 瞧着四爷上了出租走了,林雨桐摆摆手,这就准备转身了。结果才转过身来,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她顺手接起来,那边就传来一声“桐桐……” “钱叔?”听声音是的。 “是我!”那边很噪杂,“你现在在哪呢?来急诊一趟……这边这杀人医生呀……你听听,我家大宝哭的多惨……”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怎么就惨了?不叫给打麻药的是你们,这会子孩子哭闹不配合的还是你们……” “你这个大夫什么态度……技术不好怪孩子哭……” 林雨桐挂了电话,听了个大概,但熟人呀,还得过去。 那边钱叔跟一对年轻的夫妻,护着孩子,怀里的孩子也就三四岁的样子,小腿肚上划拉了不小的口子。膝盖,胳膊肘都有破损的地方。这该是在游乐场或是其他什么地方摔了,剐蹭到哪里了。 孩子肯定是要疼的。缝合伤口,大人不愿意给打麻药。 小钱就说他爸,“要不打麻药……” “老子昨晚刚找桐桐给缝的,真一点都不疼。到现在都感觉不到一点疼,你这瘪犊子非不信。打麻药我孙子就不疼了?感情不是扎在你身上你不知道疼是吧?分明就是他们这里的医生是兽医……” 边上围观的都有点看不过去,“这位大爷,您这就不讲理了。不管是受伤还是生病的,哪里有好受的?孩子疼,哄一哄,孩子小长的块,三两天就长的差不多了……” 谁都说钱叔没道理,儿子儿媳都不认同,这叫本来不打算麻烦人的钱叔给林忍让打了电话,要了桐桐的电话,直接给打了过去。 本来周围人说的,那大夫都准备要上手了,不能因为大人的原因看着孩子的伤口那么个样儿吧。 结果还真不巧了,正好,这会子在这里当值的是的大夫叫吴静,她就是那个顶替了林雨桐的关系户。在科室里,人人看着都亲热的很,但实际上,背后谁不说她不如那个林雨桐云云。说那姑娘干活踏实,说那姑娘手脚麻利,说那姑娘写论文很有一手,善于总结提炼云云。 林雨桐是硕士学历,她是本科学历,本来就有些气虚,人家说就让人家说嘛,有机会咱就练还不行嘛。 但你说我缝合的不好,疤痕会丑陋都没关系,但你不能说她缝针不疼,我缝针就疼吧。对方任何林雨桐,她很怀疑这就是林雨桐在打击报复。 当然了,心里也就是那么一想。不会真有谁把自家孩子折腾成这样来打击报复她的。但这么叫嚷,她当然不服了。不是叫了她来吗?叫她来!我倒是要看看,她是怎么不叫人疼还能缝合的。 因此,她直接将手里的东西扔下,“叫吧!叫她来我正好看看人家这手段!” 姜敏急的叫了姚大夫,“林雨桐不是那样的人,不会故意情人来找茬。您去看看,那大叔不是个能说明白话的。” 姚大夫皱眉,最怕这种什么也不懂的亲戚朋友了。就知道跑到单位上给人添麻烦。 她往过走呢,正好碰上一个站在人群外面穿着太极服穿着布鞋的白发老人。她急忙道“哎呦!白老,您来了?这里挤得慌,进从那边的通道过吧。” 白老是特聘来的中医专家,急诊中心背后的那栋老楼,是省一的中西医结合科室,这个科室在省一已经算是没落了,后来请来了白老来坐镇。但这位专家,那是一个月能来两次都不错了,却不想今儿给碰上了。 “这儿闹的很。下面这些小年轻不会办事……”说着,就示意姜敏送人过去。 白老却摆手“我恍惚听着有人说,缝针不疼啊。” “嗨!现在这些人说话,爱夸张的很。”姚大夫就道,“您老怎么还信呢?我还真没见过缝针不疼的。” 白老笑笑,“你没见过,不等于没有。不着急,我今儿不着急,等等……那个人说的缝针不疼的……是咱们医院的吗?” 姚大夫正不知道怎么说呢,林雨桐就霍开人群进去,“钱叔,这是怎么了?”问着,就伸手抱大宝,这孩子原身也见过,且还算熟悉。以钱叔跟林忍让的关系,这宝贝孙子能不常带着去林家玩吗? 她一伸手,孩子就躲。林雨桐从孩子妈手里接孩子,孩子倒是也不反抗。 那边钱叔就道,“还不是这对爹妈,把孩子摔着了。” 林雨桐抱着孩子察看了伤口,“不疼啊!咱们大宝不疼了……今儿跟爸爸妈妈去哪玩了……”说着话,手里的银针就背着孩子扎在了穴位上。 不疼了,孩子就不哭了。 护士长还在这边呢,看见林雨桐的眼色,就帮着准备缝合的针线。林雨桐一手抱这孩子,一手灵巧的缝合着。 孩子感觉不到疼,奶声奶气的道“……玩飞机……倒了……”说着,还一抽一抽的。 “那过几天去跟可可姐姐玩洋娃娃好不好……”她一边说着话,手里却一点也不耽搁。 “洋娃娃是女孩玩的……我是男孩子……” “小男子汉呀!”说着,就收了针,叫护士给包扎,“我们到底是小男子汉,看看!缝针都没哭!看看护士阿姨给包扎的好不好?” 孩子一低头,林雨桐收了针。孩子低头看,然后挺起小胸脯,“不疼!我不怕疼。” “对!我们最勇敢。” 说着话,她把孩子递回去,“带回去,不要叫乱跑。晚上去诊所那边,我给处理,别带着孩子乱跑了。” 小钱两口子连连道谢,本就是原主的熟人,说好了改天一次吃饭,这才罢了。 病人……尤其是带孩子来的,就有找上来叫林雨桐帮着缝的,正好是午休起来,林雨桐顺手帮着缝了几个,全刷在姜敏名下。姜敏过来帮忙,低声道“你那中医的手段吧。” 嗯! 姜敏低声道“缝了这个就走吧,姚大夫跟白老在说话。看来是在等你。” 白老? 林雨桐从原主的记忆里扒拉出此人来。以前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正想着中医资质的事呢,就碰上这位了。 她把手里的伤员处理完,就出去了。一出去姚大夫就招手,“小林,过来。”她笑的比前两天还热情,“这是白老……可等了你不少时间了。” 林雨桐连忙问好,“白老,久仰了。” “年轻人,别学那一套客套话。”他直言问,“你的中医针灸功底不错,是家传的吗?怎么学了西医了?可惜了的。” “不是家传的。”林家确实没什么传承,也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两道方子,那还是齐芬芳从娘家带来的,“要说起来,今儿才算是见了师门的长辈了。我的中医是大学期间选修的,选修课的老师,是黄广平黄老师。” 而大家都知道,黄广平是白老的嫡传大弟子,在中医上很有几分造诣。 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呢! 白老就朝姚大夫摆手,“小姚你去忙,叫小林陪我走走。” “好!”姚大夫拍了拍林雨桐的肩膀,大有你可要把握好的意思。可看着两人相错半身的背影,她还是点点头,这个小林啊,变聪明了!以前只觉得本分木讷,经过这一回被顶替的事,脑子倒是活泛了。黄广平教过的学生多了,尤其是选修的学生,多了去了。可林雨桐就这么坦然的说出来,她是师承黄广平,自认是白老的门下。 嗯!这个机会抓的好。 当然了,没有真本事是抓不住的。 林雨桐陪着人家一路走,难免要被考校。她要是怕考校,就不会过来。 这一路上,多问的是黄帝内经上的内容和理论。当然了,这也是涵盖最全的一本书。他问,她答。很快,白老就发现,“你能将《黄帝内经》背下来。” 何止? 凡是古代的中医著作,她都背的过。 白老点头“针灸……自己摸索的?” “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因为喜欢,所以花费的时间经历就多些。” 回答的很巧妙,也很谨慎。 然后又小心的问,“您觉得……我考个中医的执医资格证,有戏吗?” 好像不是不想考,而是没自信考。 白老倒是问,“听说你在神外!那可是个吃香的科室,怎么?不愿意呆着?” 林雨桐也坦诚,“第一,是家里人拖了关系,人家出了点力。另一方面,也是左主任看上我的止血手段……您知道的,中医止血,针灸适度的按压都是可行的……但是,这个,我却当真教不了人……” 中医很讲究天赋。 白老从这里面听出点意思了,不仅能依靠针灸麻醉止血,还能依靠按压穴位达到预想的效果。 他脚步一转,“你跟我来。” 不去中西医结合科了,而是奔着另一边去。 白老七十好几的人,走路依旧健步如飞,他在前面走,林雨桐跟在后面。却怎么没想到,白老直接进了骨科的楼。 一进来,前台的护士就给上面去了电话。出了电梯,电梯门口就一排列队欢迎的。 科室主任叫什么也不知道,反正挺热情的。 白老不废话,“带我去钟老的病房。” 林雨桐被挤在后面,她也不着急。只一路跟着,却不想边上来了个白大褂,“林雨桐,你怎么又找来了?我这上班着呢,白老来了,你别在这里胡闹……” 还有护士抬头探脑的,毕竟,她们骨科的某位护士抢了人家林医生的男友,这事是大家最近特别喜欢八卦的。那位护士也被甩了,寻死寻活的,连科室里的领导都过问了。几个人都猜,要是林雨桐在白老面前闹起来,李典会怎么样?” 林雨桐也是抬头才知道是李典,“找你干嘛?今儿忙着呢,离我远点。” 少伪装了!还忙着呢! 那天就是跟着我去相亲的还不承认。 他才要说话,就听前面的有人喊“小林,躲哪里去了?过来!” 说话的不是白老又是谁? 骨科的主任副主任,都朝后看,这小林是谁呀? 李典愕然的看一步一步走过去的林雨桐,之前没听说她有这么硬的关系呀! 乐文 247 饮食男女(5)三合一 饮食男女(5) 林雨桐以为是到了病房了,结果不是。 她一路跟着白老,从楼道里穿过去。骨科算是医院里的大科室,也是效益最好的科室。因此,骨科的楼是全院最高的楼,一共十六层。 如今所在的位置是骨科的七楼,七楼外面有跟其他楼连接的天桥走廊。从这里出去,就是天桥。穿过天桥,就到了后面一栋七层小楼的楼顶。 楼顶有停机坪,是为了停救援的直升机的。 从上面下去,林雨桐就知道这是哪里了。这里很多医院叫保健体检中心或是保健中间,也有叫老年病科或是贵宾病区,其实就是特需病区或者叫高干病区。 到了这里,后面跟着一群乌泱泱的人肯定不行。 白老就跟后面的两位主任道,“你们要跟就跟着,再叫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骨科这个,有时候没两把力气真不行。 别说骨科了,就是在急诊,你没两把子力气,倒床你都倒不动。 后面举了一片的手,主任还是点到了李典和一个隔着白大褂也能看见腱子肉的家伙。 李典跟在后面一眼一眼又一眼的看林雨桐,林雨桐没搭理她,这会子只跟着白老,听他说话。 “止疼你尝试过做到哪种程度?” “自我感觉手术的麻醉级别是能达到的。” “自我感觉?” “嗯!”其实早就用过了,且纯熟的很。但如今却是没有使用过,也没机会使用。 白老点点头,却站住了脚。他往边上的椅子上一坐,“带针了就在我这老家伙身上试试……”说着,就伸出了手。 “不可!”这位主任立马拦住,也伸出胳膊,“要试什么,在我身上试也是一样的。” 这还真不一样。 白老摆手,“不要捣乱。” 这主任只能看林雨桐,才要叮嘱年轻人,要慎重,结果那边的针已经出去了。手腕上不知道是什么穴位扎了两针。 白老用右手触碰左手,然后挑挑眉,自己将针给拔了,然后点头起身,“跟着。”一路走一路提醒,“不要害怕,下针要稳。你这个水平已经可以了……” 也不到害怕的份上。 给你们谁也想不到的大人物都瞧过,哪种阵仗能吓住我? 到了地方,病房外有个很有气势的中年人等着,眼圈都熬红了,见了就打招呼,“白老,劳烦您了。” “小钟啊!”白老摆摆手,“我去看看。现在谁在里面?” “请了唐老来。”这个被称为小钟的中年人低声说了,“昨晚到现在,疼的没有合眼。” 嗯! 白老点头,带着人进去,外面是客厅,男男女女的站了七八个,但却安静的很,谁都没有说话。只朝这边点头示意。 白老也不理会,直接往里面去。 里面才是病房,里面设施极其齐全。而且空间真的很大。 年轻人没见过这种阵仗,李典和肌肉男,一脸兴奋的四处看,还得故作稳重。被主任狠狠的瞪了一眼。 林雨桐这会子的视线集中在病床上,确切的说,那两张病床拼起来的病床。 一个病人占了两个病床,并不是病人有多胖。人是不瘦,但跟胖还真不搭边。占两张病床是因着,这老者的伤有些特别。 形状有些劈叉的感觉。 这是把裆给劈到了。 这种伤不常见,非常的不常见。但林雨桐还真见过。 种地的时候,土地是需要深耕的,用犁深翻,然后用耙机耙地。耙地的时候怕地不能平整,需要在后面的耙地机上站着,用两条绳子拴在前面的拖拉机上,后面人的两只手拽着,用身体的重量来平衡。如此的好处就是站在后面的人能尽量将机子带起来的,会拥成一堆的土,酌情的铺平。需要铺平的时候,他的身体上下的颠,如此就会一轻一重,轻了,机器直接上了土堆,种了,机器就从土堆上过去了,一轻一重的来回颠簸,基本是不会出现到地头就感觉跟刮了一层地皮似的情况。但这坏处也明显,那就是带着危险性。一般到了地头司机得开的慢一点,得给后面站着的人下来的时间。这中途,若是拽着人的绳子断了,就更危险了。 林雨桐见过的就是这种的,两边的绳子断了一根,他不撒手另一根绳子,本机器拖拽的,直接劈叉。 眼前这位是怎么造成这样的伤的,比较成谜。可能是下楼梯,也可能是锻炼的时候不小心。 但是请了唐老……该不是就是那个唐氏骨科那个唐老吧。 这种有伤到骨头的可能性,但是人说筋骨筋骨,伤到筋的可能性更大。 其实,这个西医上就说拉伤或是拉断,但是完全可以手术的。 她眼里带着疑惑,看白老。 白老低声道“钟老不愿意手术,只说疼忍一忍就过去了。中医用药稍微慢些……” 哦! 但伤了筋骨当然得养着,人手伤筋动骨一百天,这绝对不是虚话。 但是别的止疼法子,没试过? “钟老胃不好,服用止疼药物伤害太大。而且,钟老是个倔强的人,说是在朝xian战场上都能不用麻药取子弹,这点疼不算什么?” 而中医……中医上的止疼方面做的确实是不如西医。 林雨桐就点头,治疗肯定是白老在做,自己被喊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帮着止疼。 她心里有谱了,她朝白老微微点头,表示能做。 那边精神矍铄,一身唐装拄着拐杖的就是唐老,他走过来,跟白老低声道,“您老开的方子,用的药,我本也说是不用过来了。” 这是解释我来了,并不是我觉得我比你高明。只是人情难却,病人家属要求,不好不来一趟。 白老也不在意,“集思广益嘛!” 那边中年人不好意思,白老却摆手,“我带了个小朋友,她擅针灸止疼止血,你们看看要不要让她下针看看……”说着,就朝林雨桐看了一眼。 中年人看了林雨桐一眼,愣了一下。年纪不算大,中医真是越老越吃香的。但是作为西医大夫,上了年纪,手术估计是做不下来的。这又是中西医的不同。中医年纪再大能操作,西医年纪大了真不敢上手术台,倒是指导手术的时候更多些。 所以,在西医上,林雨桐现在的年纪属于年富力强的,也许练个三两年就能出师的。但于中医一道上,她这个年纪说是刚入门的小学生都不为过。 许是看出了这位中年小钟的顾虑,白老补充了一句,“针灸止疼,将人是扎不坏的。” 顶多就是没用,或者是作用并不明显。 这样啊! 中年小钟就道“那就请白老做主。”然后看林雨桐,“有劳了。” 态度并不算热切。 当然了,人家的身份对一个小医生,也犯不上热切。 林雨桐点了点头,上去先摸了脉,病床上的老人头上有细密的汗,面色疲惫,睁开眼睛都是血丝。摸完脉,这才摸针,她没有贸然做更多的治疗,就是止疼。 下针行针,时间并不久,也就是十五分钟左右,在林雨桐开始病人拔针的时候,病人已经发出起伏的鼾声,这是睡着了。 中年小钟眼前一亮,疼就罢了,就怕的就是老人这么熬着。只要不疼,那这就好办。 之前因为太过疼痛,白老的治疗几次无疾而终。 他这会子客气的朝外请了请,意思是出去说话。人出去了,他才急切的问“还没请教您贵姓?” 林雨桐说了句‘您客气’,然后就朝白老看过去,一副在外长辈做主的样子。 白老心里点头,没因为攀上了大树就撇开这个引荐人,很懂规矩的晚辈。他就接话,“自家的子弟,在医院神外科。中医的好苗子,却还摆弄了西医。你叫她小林就好。” 林雨桐要的就是这个。 参加中医医师资格考试的考生分为三类,一类是具有国家承认学历的高中等中医药院校毕业生一类是国家认可的以师承方式学习的人员一类是符合报名条件的外籍人员和台港澳居民。 林雨桐既不属于第一类,也不属于第三类。但是有师承,且这个师承是国家认可的,那就省事多了。 显然,白老是可以解决这些问题的人。 她说自己是黄广平的学生,原主确实也算是黄广平的学生……但学生跟学生是有差别的。白老这会子肯认,说的不是学生,是子弟。那意义完全不同。 中年小钟跟刚才的客气可就不一样了,带着几分随意,“是小林呀!白老门下,果然是人才辈出。” “是广平的弟子。”白老解释了一句。 当然了,黄广平并不知道他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弟子。 但是中年小钟心里却很有数,因为黄广平是省里保健组的专家,他现在的级别还用不到这位。老爷子退休了,也都是以前的交情才能请来白老曹老这样的泰斗级别的人物。如此以来,他对着林雨桐的表情就更和蔼了起来,“那就是自家人。小林啊,我就直接问了。这一次行针,能撑多长时间。” 林雨桐下针有分寸,“这该是时对时的。下针的时候我看了时间,是下午的两点三十二分。今儿夜里的两点半,我会准时过来,再给钟老行针一次。等钟老缓过来了,我再慢慢的调整时间,尽量调整到早八点晚八点。病人别的感知都正常,只是对疼痛不怎么敏感。因此,护理的时候要小心,也要时刻关注病人,不能因为不疼了,就随意的活动。” 这般的笃定。不是有分寸绝对不会说出这话来。 白老轻轻皱眉,也觉得话说的满。林雨桐却看着她笃定的笑,大有您可以放心的意思。意思是您这么提携,我怎么敢砸了您的招牌。 心思透亮到这份上的年轻人,白老面上不显,但却觉得满意。 钟家当然是把人情就记在了白老和黄广平的身上。 中年小钟亲自送白老出门,到了车跟前,白老看林雨桐,“那这里你就看顾着。” “您放心,晚上十二点,我就在值班室候着。”林雨桐跟白老保证。 至于是留电话号码这样的事,就很不必了。不用问都知道,白老回头肯定会找医院打听自己的。 再剩下骨科那些,跟着溜了一圈,白老本来还防备着如果穴位在身上还需要两个年轻力壮的帮着翻腾病人,结果压根就没用上。 两位主任那是啥话也没有,送走了白老。又客气的送曹老上车。曹老临上车的时候夸了一句林雨桐,“小林不错。” 不错从泰斗的嘴里夸出来,那意思明显就很不一样了。 林雨桐扶人家上车,亲手给关上车门,“您慢走。” 送走了这位,中年小钟跟林雨桐告辞,“那就得有劳小林了。” 您客气。 他走了,跟着的秘书还是司机的递过来一个名片,“小林,这是我的名片。” 林雨桐便知道什么意思,这是怕出现意外情况,向自己要手机号码呢。 林雨桐接过来,名片很简单,一个名字,一个手机号码。别的没有。林雨桐顺手用自己的手机给对方拨过去,响了一声就挂了。 对方这才客气的告辞。 林雨桐顺手也存在了这个电话,给‘徐鸿飞’这个名字的后面,加注了一个‘钟’字。 人一走,骨科的两位主任就可热情了。彼此都有些印象的,科室流转是在骨科待过的。以前是记不住明显,现在是不知道名字。但不妨碍人家夸人,什么早就看出来是人才了,可惜没抢到呀,被神外抢走了云云。那是什么瞎话都说,说出来都不尴尬,而且人家是张嘴就来,说的跟真的似的。 最后还热情的吩咐科室的壮劳力,“你们俩,送小林回去。” 在自家医院,还怕丢了呀。 反正是医生一当官,有时候真就不能算是一个纯粹的医生了。 他们是走了,剩下的就很尴尬了。 肌肉男属于规培医,跟林雨桐不熟。但是作为同龄人,还是知道李典的二三事的。这是李典的前女友啊。没看李典那一脸满眼的复杂吗? “没听说你……”李典的话没说完呢,林雨桐拿着手机就走了,朝肌肉男摆手,“不用送了,你们赶紧忙去吧。我自己回科室。” 可这骨科和神外本来就顺路呀。 肌肉男拉了李典往前赶,结果赶不上呀。追上去的时候人家坐着电梯直接下去了,他们得等下一趟。 “嘿!”肌肉男嘀咕,“从来没发现你前女友这个腿这么长的。你瞧瞧,咱俩一米八的大个愣是撵不上人家。” 李典头一次发现这家伙这么讨厌。 这边林雨桐直接回了神外,今儿下午她其实没啥事,就是熟悉下一台手术病人的情况。病例是要背下来的,这个是有严格要求的。谁被上级医生给问住了,那完蛋了,劈头盖脸一顿骂是轻的。 住院医还得写病例,坐在办公室是一点不得清闲。 林雨桐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上班的点了,都忙着呢。她一进去还没坐下呢,贾游就道“刚才主任打电话,说等你回来了去前面的门诊楼找他……” 哦!那是挺快的。不是钟家人跟医院打听情况了,就是白老那边过问了。 她干脆将拉开的椅子重新推回去,“那我过去一趟。” 人一走,贾游就问“这是带着出门诊了?” 向敏之摇头“肯定不是。新人刚来,需要熟悉的流程多。安心呆着吧你!” 林雨桐在门诊找到了左主任,他这边的号紧张,一张黄牛票都已经炒到五六百了。因此,有什么话这会子也顾不上说。他这边还带着研究生呢,坐在一边帮着打字写医嘱的有人,林雨桐其实是没啥事的。偶尔被老左提问两句,有考校和提点的意思。 等到送走了最后一个门诊病人,老左才问说“今儿去后头那栋楼里了?” 是啊!她坦然承认,但病人是谁,给谁看的,做了哪些治疗,那是绝对一个字都不会提的。老左也很有分寸,一句多余的都没问。他只道,“之前白老给我来电话了,问了你的情况,我这才知道,原来你跟白老有这样的渊源。你这孩子也是,既然背后有靠山,那就该早拿出来用。你来之前,我刚挂了王主任的电话。我也确实是忙,没说到事上就给挂了。他大概也是听说了,打电话的意思,你明白的吧?” 是说急诊科的王主任在白老打完电话之后又给他打电话了,但是他多鬼啊,故意推脱忙,然后直接给挂了。 王主任为啥打电话的?因为为了他的亲戚将白老门下的弟子差点给赶出医院。这绝对是失误!大失误! 林雨桐点头“明白!都明白。” 老左这才道“明儿的手术你就先不要跟了,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那边的事要紧。今儿回去,估计你的解调就下来了,得去后头的楼里听差了。只管去,好好做。做好了,前程无量。神外这边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不管什么时候回来,都有你的位子。再说,这一出,再回来只怕就带了编制了。以后自己人,到那边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打电话来就是了。我在这医院呆了半辈子,别的不说,人还是认识几个的。多少还能提点你一二。” “您是我的伯乐呀,我能去哪里。哪里也没在您身边受教好。”林雨桐随口说着,看他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老左点了点林雨桐“学的油嘴滑舌。”话是这么说,但表情却很高兴。他一边脱白大褂准备往出走,一边道,“今晚上本来是给你摆欢迎宴的,现在算了,我已经叫人通知下去了。等你忙了这一茬再说。没啥事就回去早早的歇着,晚上值班直接去保健楼,那里给你专门里办公室。好好休息,好好服务。” 能早早回去休息,那真是求之不得了。 林雨桐留跟老左告辞,也没有回办公室的必要,她直接往后走,从后门出去,回家,看四爷布置的房子怎么样了。 她是第一次走这一条路。医院这建筑不怎么规整,都比较随意,这里一栋老楼,重新装修了做核磁共振,那里一栋老楼,重新装修了做隔离区。 而且,这医院的历史悠久了。里面的法国梧桐和银杏树,个个都是有年头的,医院里到处散落着病人或是病人家属。更有那空闲的地方弄了个立体的停车场。里面这车一个挨着一个,进的出的,跟蜗牛似的,堵在这里压根就不动弹。 反正走在医院里不是很愉快的事。 医院里什么都有,银行、邮局、超市,理发店、洗澡堂,等等等等。洗澡堂是给住院的陪床的病人家属准备的,理发店是给病人准备的。超市嘛……从后门进出的医护人员极其家属还有病人以及病人家属太多了,所以,这里足可以养活的起一个规模中等的超市。 从超市门口出去,穿过通往家属院的不宽的马路,进了小区,很快,就按照四爷给的地址找到了家。 第一栋楼,二楼,西户。 摁了门铃,很快,门就开了。外面热的人冒汗,门一开,空调的冷气就铺面而来。四爷换了一身居家服,站在门里,顺手就接了她的包。 进门,地垫是新换的,灰色的。上面放着一双粉白的带着毛茸茸的绒球的拖鞋。将脚上的运动鞋换下来穿上……嗯!合适! 就是从来没穿过这么少女系的。 边上是立体的鞋柜,四爷弯腰将桐桐的鞋收进去。 左右看看,一边是客厅带着阳台,一边是餐厅带着厨房。家具不一味的都是中式的,因着空间在四爷看来不大,因此,这家具都选的很简约明亮。客厅的沙发和地毯上还随意的放着不少颜色大胆抱枕和玩偶。电视墙两边是花架子,应该还没来得及买绿植。餐厅也一样,餐桌上摆放着鲜花,玫瑰白荷放着。餐椅靠垫跟客厅这边跟一套的似的。厨房都换了新的了。 干起来干净整洁的很。 主要是这一下的屋子应该是粉刷不久的,粉白的,更显得明亮。 四爷还道“订了几幅画,回头挂起来。” 第一次没挂他的书画大作。 林雨桐连连点头,很意外的风格,但整合起来感觉还不错。 卧室里,还没收拾好。应该是新买的床单被罩四爷洗过了,这玩意大夏天的一见太阳就干,四爷收回来正准备套呢。 “还有窗帘……今儿是来不及了。加急的,明儿就得!”四爷左右看看,“还缺什么?” 真不缺什么了! 还别说,四爷还真有点贤内助的潜质了。 至于书房,只有空架子,这得慢慢置办。如今家里有个大致的模样已经不错了。 四爷还从衣柜里拿了卡通的睡衣递过去,“洗过的,晾干了,没熨烫。” 睡衣不用熨烫。 林雨桐去卫生间洗漱换衣服,在里面问四爷“买菜了吗?” 何止是买菜了!都洗好切好了,米饭都闷在锅里了,只等着回来炒菜吃饭了。 可以呀小哥!林雨桐拿了粉红的围裙系上,见有切好的五花肉块,“红烧肉?” 行! 厨房面积不大,冰箱都是放在餐厅的。也是因为在阴面,怕采光不好,厨房是三面都有窗户,也只有排气扇,没有安装抽油烟机的地方,除非堵上一面窗户。 不过,这倒是小事。 回来还没喝杯水呢,林雨桐扭头去喝四爷喂过来的水,结果这一扭脸,就愣住了。 窗户那边,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也开着窗户,在厨房里忙活的是谁? 不是李典还能是谁? 李典这会子也在厨房忙呢,他是顺手在外面买了凉菜,什么卤肉猪耳朵,各种的菜做的拼盘,然后买了两块钱的馒头,这就能开饭了。一个人这么吃就可以。 他不爱用塑料袋套着吃,进厨房是为了把买回来的吃的给倒进碟子里,好歹像那么一码事吧。 结果听着那边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他朝过一看,手里的吃的差点给扔出来。 他保证,这几天见到的林雨桐的次数,比谈恋爱的时候两月见到的次数都多。在你想的到或是想不到的地方,她是说冒就冒出来了。 而且……她那是什么造型? 穿着睡衣,随意的绑着头发,戴着围裙,站在那里炒菜。身后跟着个男人……明显比她小。正好是跟自己抢房子的那位。 就见这位一手一个杯子,一个粉红色,一个浅蓝色。两个杯子都是半个心形的,合在一起就是整个心,这是情侣杯。 粉红色的在林雨桐的嘴边,她刚才低头用这个杯子喝水了。 而浅蓝色的那个,这个年轻的男人拿着正喝呢,一边喝还一边提醒,“煸出油了,是不是该上色了?” 嗯! 看李典哪里有给四爷做红烧肉来的重要。 李典闻着那边飘出来的浓烈的香味,再看看前女友用铲子挑了红烧肉吹了吹喂到男人的嘴边。男人张嘴就吃了,不住的点头。然后前女友看着男人一脸的笑意,还用手指指了指嘴角,似乎是告诉男人嘴角沾上汤汁了。男人手里两个杯子,只把头伸过去叫她给擦。结果她一手铲子一手炒锅,腾不开手,只凑过去在他嘴角添了一下。 只这一下,他脑子里轰的一下,就炸开了。 他跟林雨桐谈的时间不长,两人也确实是忙的可以。说实话,除了谈论专业,花前月下的时候不多,不是不想,是没那个时间和精力。那个时候总想着过了实习期,等工作稳定了再说,却怎么也没想到,转眼,她也有了人了。 以前两人也不是没有亲密过,拉手抱抱亲亲是正常的,但是……还没发展到同居的地步。关键是整天住在医院,想同居,也没那个时间和经济条件。 再有,他觉得她比别的姑娘要保守一些……他跟她在一起,总常听到的就是她爸爸打过来电话,每次都是‘你要是背着家里谈朋友,浪费时间不好好学习,你给我小心点’。他一直以为她家管的特别严。 可这跟自己分手这才几天,就爱的这么死去活来了。爱的跟人家住在一起了!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吃了大亏了。 那边滋啦滋啦的炒着菜,味道冲的他半点胃口也没有了。那外面买来的以前觉得特别奢侈的饭菜,这会子只觉得油腻非常。那红彤彤油乎乎的辣油,这会子心里满是,会不会是地沟油做的。 摔了筷子,也不知道跟谁置气。 “谁呀?”四爷将汤盆放在餐桌上的时候也问呢。 林雨桐就把事情说了,“……小年轻搞对象,就那么回事。” 哦! 这又是一个注定的一定会缠上来的大尾巴狼呀!挺好,挺有意思的。 林雨桐压根没在意这个话题,说起了今儿在医院的事。钟家是干嘛的,她觉得以后有交集的地方不多。倒是白老,当真算是贵人了。出现的时机刚刚好。 四爷就皱眉,那这么说,要叫林家那对爹妈答应这婚事,当真是不容易了。那钟家既然不一般,那个白老大夫身份有非同寻常,这边医院就是脑子有坑,也知道,编制最起码要给桐桐一个的吧。 别管桐桐接不接,但这边不接,别的地方未尝不会有。比如做保健工作,时间自由,可以挂在卫生厅的保健科。 要是想的不差,这基本就八|九不离十了。 这样的条件,人家那边把闺女嫁给他这么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小子。 压根就不可能。 所以,我该干点嘛呢。 “想干点啥就干点啥呗!”太累了就歇着,“我养你。”家里不答应?等我挣的多了,我想找什么样家里都没话说。 可我这富二代的人设怎么办呢? 四爷摸摸鼻子,“我吧……有个技能一直没好好用。但想想,现在这个行业还是很重要的。” 什么? “网络安全!”不管是国家的还是企业的。 这倒是,但是你这个水平,够黑客的级别吗? “手生了。”四爷动了动手指,“慢慢找找,感觉就回来了。” 那这个倒是……不算很累心,收入又相当可观的。 林雨桐低声道“其实,你在家里写写书也行。写历史解读,写历史……现在那个挣的可当真不少……” 爷至于把自家那点事扒拉出来换钱吗? 埋汰谁呢! 赶紧吃!吃了就去睡觉,碗不用你洗,不是半夜还得出去吗? 好吧! 睡前家里来了电话,林雨桐只说置办呢,最近接了个任务,晚上回去的可能性不大。叫把那些按摩的暂时给推了,真没时间。 那边排的满满的。关键是有人被摁好了,几十年的老毛病拍片子一看,恢复了。 这可就是真本事,人传人,早穿的神乎其神。 家里齐芬芳可惜的呀。找这么着,一天千都能赚的。 这老不回来,家里也不放心。齐芬芳就问林阳,“你明儿不是没课吗?去给你二姐送几件衣服。” 林阳还没说话了,林雨苹就道“家里的衣服都旧了。好歹是医生,叫我二姐自己去买呗。学生时代穿的衣服工作以后怎么穿呀?” 齐芬芳将柜子打开,这间屋子三个闺女住,可穿的最不好的就是二闺女了。三闺女是自己有钱额外的收入,衣服不贵吧,但看上也总添置点。小闺女死皮赖脸的,只要看上了,不挂怎么磨,也要把钱给磨到手。只二闺女,那是真省心。 这么一想,孩子工作,给那三万,当真不算多。 她等林忍让回来就商量,“是不是偷着给老二再贴点?” 势力! 见她能挣钱了,就可着劲的给。可她现在稀罕吗? 是不稀罕了!四爷那点钱估计被造的差不多了。柜子里只夏装和内衣,这七八身下来没有一两万绝对不行。 半夜一点起来,拉开柜子换衣服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一点。 选了件半袖衬衫,一条牛仔七分裤,这就可以了。四爷也跟着起来,“我送你!” 不用! 医院里特别安全。这地方就怕发生那什么自杀啊跳楼啊之类的事,责任这种事,谁都怕无端的染上。所以,监控当真是无处不在的。医院的窗户,外面有铁丝网还不算,窗户能打开的缝隙,绝对塞不出去一个人去。 那也得把你送过去。 “既然安全,我一个人回来,你还担心呀。”现在这世道,又不是乱世,我出趟门,你恨不能叫我带十八个保镖。 那行吧! 李典刚睡着,就听到‘砰’的一声,关门的声音。 他今晚本来就睡的晚,躺着死活也睡不着。新租的房子,中间的户型,客厅和两边的卧室都朝阳,可空调只有客厅有。原来租住在这里的租客,将他们自己安装的空调给拆了。因此,卧室是睡不成的,太热了。他睡在客厅。外面那么大的动静,他怎么可能还睡的着。起来喝了口水,从猫眼里朝外看,正看见林雨桐被那男人拉着,下楼呢。 烦人!半夜都出来溜达! 等等!不对,林雨桐该去钟老那里了。 想到了这个,他利索的套上裤子,将t恤套在身上,去卫生间抹了一把脸,然后簌了口,关了门就追了出去…… 乐文 248 饮食男女(6)三合一 饮食男女(6) 夜里的医院,只能说是比白天安静些。这还得是远看。 住院楼那边消停了点了,急诊却从来是消停不了的,打急诊传过去是捷径,但里面喝醉的摔跤的,喝醉打架的,喝醉酒精中毒的,包括各种的车辆刮蹭小车祸来急诊就医的小伤号。再然后比较繁忙的就是急诊儿科,孩子发烧了,孩子吐了,孩子这个了那个了,反正大人只要不是特别难受,那是能硬撑着都撑着呢,孩子却耽搁不得。尤其是年轻的没有经验的爸妈,孩子哭闹的不行,不知道怎么了,直接给抱来医院了。就跟林雨桐路过的那两口子一样,宝妈抱着孩子一脸焦急,宝爸跑的浑身是汗,挂号排队挺累人的。但其实,林雨桐扫了一眼,孩子就是身上的衣裳穿的不合适给勒的吧。非给孩子穿卡通动物的衣服,可爱是可爱了,但大夏天的不是舒服材质的衣服捆着孩子勒住小屁屁再加上大人老抱着把衣服不由的往上拥,孩子能舒服才怪了? 她看不过去,顺手把孩子的背后的扣子给解开两个,“你看孩子大腿和屁股,勒青了都!他不疼呀?” 年轻宝妈‘啊’了一声,反倒是朝后躲了一下。 然后主动给孩子把衣服松了,改了抱姿。听了这话,但是显然还是不信,还得排队叫医生再给看看才行。 行吧,病人不信你奈何? 四爷催桐桐赶紧去后面,过去还能睡一觉。在前面她就老想伸手管上一管,又没穿白大褂,看把人家给吓的。 也是! “你赶紧回去,我从急诊就直接过去了。”夜里的医院,大部分情况是很安全的。而且,不属于医院的人,夜里在医院很容易迷路。因为很多楼,夜里都直接关门锁门了,白天能直接过的通道,夜里就走不通的。去后面保健楼,那地方不是从哪边都能进去的。要不然也不会从后门绕到最前面,进了急诊再又绕回去。走这么一大圈。 跟四爷分开,她直接就往后头去了。 却说四爷往后门去,晚上内部的道路比较好走,他正考虑要不要弄俩自行车,骑自行车在里面应该不会拥堵。尤其是夜里,十分钟的路,三两分钟说到也就到了。 正琢磨了,路灯下觉得迎面走来的这人有些熟悉。再往前两步,见对方走的挺着急的,但一见自己,脚步稍微缓了缓。 是隔壁那个前任呀! 这小子上夜班?上夜班不是这个点。一半是下午三点到医院,晚上就不回去了。不会叫你大晚上的往医院赶,除非出现特别重大的紧急突发状况。刚才医院一切如常,就如同往常的大部分的急诊一样。那……排除了这两种可能,只能是奔着桐桐去的。 这个……好说! 感谢蓝牙,哪怕没拿着手机,没有挂着线的儿子,他一手捏着耳朵,一手说话,别人也不会觉得你在假装打电话。 但他就是在假装打电话:“……明儿早饭想吃什么……钟鼓楼的包子?你可真会选……那地方得四点去排队……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我回去睡不了一个小时就得起来往那边赶……四点到哪儿,人家五点才开门。五点买好了,赶回来都六点了……今晚上我是别想睡了……不睡不行……明儿还有事呢……就想吃了?那明天,明天晚上我一晚上不睡给你买去……这总行了吧……乖!要听话……赶紧值班去……” 然后两个人就错身而过了! 四爷走他的了,李典走了几步脚步停下来了。等看到前女友的现任打着哈欠真是回了家属院,他脚步一转,打算去买包子。 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你自己掂量掂量,再选择选择。 林雨桐不知道四爷‘打发’人给她买百年老字号的包子去了,她是直接去了保健楼,一楼早有人等着呢,就是昨天那个不知道是秘书还是司机的徐鸿飞。 “林大夫。”他很客气,“大半夜的,辛苦了。” “应该的。”林雨桐跟他搭话,“叫徐主任久等了。”不管是秘书还是司机,领导身边的叫主任总没错的。这徐鸿飞是秘书的可能性大一些,一般都兼任着办公室主任或是副主任。这么称呼不会出错。 徐鸿飞还愣了一下,这小大夫倒是对官场上这一套很了解。他将这些归为对方的老师黄广平,对方是常在后衙走动的那一类人,半个官场中人,熟悉这些也不奇怪。 因此,也客气的回了一句,“也没久等,刚到。” 等的再久,也只会说刚到。 他在前面带路,林雨桐跟在后面,没有去什么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病房。晚上的病房,人比白天少,四个人。一个还是白天见过的中年小钟,一个是个中年美妇,她此刻正陪一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在沙发上坐着呢。对面坐着个五十岁上下,已经秃顶的很明显的矮胖男人,穿着白大褂,白大褂上挂着个姓名牌,只有姓名没有职称。 林雨桐瞥了一眼,看见那姓名牌上三个字是——杜仁杰。 这个年纪了,又能守在这里,那在医院至少也是副主任医师了吧。她主动问好:“杜主任。” 杜仁杰上下打量了林雨桐一眼,“是小林啊!”语气熟稔的就像是早就熟悉一样。 中年小钟也客气,“小林坐,劳烦你跟着熬。” 熬熬没关系,老人家是当年在战场立下战功的英雄,熬夜是应该的。 她客气的笑笑,朝里面指了指,“钟老中途有没有醒来过?” “这一觉睡的沉,到现在都没醒过。”美妇人接过话来。 老太太就嘟囔,“这老东西,要么不睡,要么狠睡。” 林雨桐看了看时间,“那就备点吃的,别的不要,一碗熬出米油的粥,估计是快醒了。趁着醒了叫老人家吃点。” 连几时会醒都知道? 中年小钟也没问,醒不醒的等会子就知道了。他看徐鸿飞,“去安排吧。” 杜仁杰忙起身,“哪里用徐主任再跑一趟,我去安排,这些都是常备着的。” “那就有劳杜主任了。”他嘴上说着,但却并未曾起身。 杜仁杰又叫了林雨桐到边上,“……守在这里……有处理不了的,要马上汇报,不能有丝毫马虎……” 这就是摆个姿态。 林雨桐满嘴应着,就坐在距离最远的小板凳上。 老太太倒是和蔼,叫林雨桐往身边坐,“瞧着年纪也不大,竟是学了一身好本事。过来嘛,过来坐在我边上,咱们说说话就不困了。” 可老太太明显是很疲惫了,显然是好长时间没休息好了。这个状态不是很对。 林雨桐坐过去,老太太就拉她的手,“多大了?听说才毕业呀?有对象没有?” 林雨桐反手拉了老太太的手,“……也不小了,三十了。学医耗时间,刚谈了个对象……”说着她,她就轻柔的反拉了老太太的手。然后轻轻的揉着。 老太太一听有对象,就顺着话往下问,“是吗?谁娶个医生回家,那是娶了个女菩萨。好福气……对象是做什么的……” “做网络的……网络安全……主要钻研这个的。”她说着话,手就在老太太的穴位上稍微用了两分力气。 “网络……安全是干啥的……”说着话,声音就轻了起来,说话也含混了,“人老了……好些都不懂了……” “网络安全啊,就是网络上的侠客,谁干坏事,他都能发现……”她说着话,老太太就不由的靠在她身上,呼吸绵长起来。 中年小钟夫妻对视了一眼,刚才这小林摁老太太他们都看见了,也看见老太太的眼皮越来越重,这才几句话的工夫,连着几天没怎么好好睡觉的老太太就这么睡着了。 林雨桐示意两人帮忙,将老太太放在沙发上,然后给盖上薄毯子。 中年小钟浑身都像是松了一下,美妇才拉着林雨桐的收:“谢谢……老太太这三天都是偶尔打个盹就醒了。” “明白。两老人走过了半个世纪,那种担心,别人理解不了。”她说着话,就指了指里面,“我先进去看看。” 进出的都轻手轻脚起来,徐鸿飞赶紧出去催米粥了。 等米粥温了,刚能入口了,中年小钟看了一下时间,两点三十分。此时,就见这个小林已经将针准备好了。 再过了有半分钟,就发现老爷子的眼皮一动一动的,这是要醒来的征兆。等人醒来,再看时间,时间刚跳到两点三十二分。 这下,知情人都带着几分心惊,说几点几分就几点几分,能将针灸的火候拿捏的这般准的,他们还没见过。当然了,没见过,他们不认为是那些大师级别的人物做不到,只以为人家是年龄大,做事留着余地。而这姑娘年轻,年轻人想出头,不能不亮几分本事出来。 林雨桐一边行针一边问,“老爷子,醒了?是不是腿有点麻了,现在呢?” “现在……舒服……像是凉脚泡在温水里。”老人还有刚睡醒的惺忪,一看见林雨桐就笑了一下,“这个小大夫我记得……” “以后叫我小林,恐怕您以后几天还得再见见我。”说着话,针就走了一遍,时间比白天用的要短,“您先喝点热粥,再美美的睡上一觉,早上八点,我准点过来给您老问早安。” “你这小林……”老爷子嘀咕了一声,“少见才是安,一见医生……这铁定是安不了的。” 还有精神跟小辈说笑,这就证明好了。 林雨桐就告辞,中年小钟出门来送,林雨桐客气,“您留步,我今晚就不走了,有事您叫徐主任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过来。我把时间调整,八点之前我就过来。” 早八点晚八点这个时间,能叫老人作息正常。 “好!不是外人,老爷子就拜托给你了。” 说是以白老跟钟家的关系,她不算外人。钟家一客气,林雨桐的待遇马上就上来了,出去护士就等着了,这个病区每个病房都配有独立的护士。林雨桐被带到办公室,这里所谓的办公室都是酒店模式的。每天定期有人打扫,床单被罩也总是换。今儿在这一层楼为这个领导服务,就在这边休息。明儿去另一层,那就在那边就近休息。 看看时间,还能睡三四个小时。 定了闹钟就躺下了,这一觉起来收拾好过去,老太太还没醒,她进去花了十五分钟行了针就告辞出来了。虽说老左说不去身外那边也行,但这要真不去了,也就太托大了。不管有事没事的,过去溜一圈是态度。 结果去了以后,该上手术的都在手术呢。只她的办公桌上放着个食品包装袋,当然里,里面肯定是有东西的。一看袋子上的商标,这一家很有名的包子铺的。 这家铺子在原主的记忆里有,人家在老城区的老街上,不开分店,还是老铺子,纯手工的。每天卖到十点,每天就那么些量,多的一个都没有。记忆里倒是吃过两回,都是林忍让喝酒喝到半夜也不睡了,跟狐朋狗友横穿半个城区,跑去买包子带回来。 谁的呀?怎么放在自己桌上? 外面路过的护士才道:“是给您的?” “谁给的?咱们科室现在的福利这么好了?”林雨桐跟她说笑。 一早上,护士站忙的要死,小护士就笑,“要真这么好的福利,我不拿工资也愿意来。是别人送您的,您猜猜是谁。” 谁啊? 四爷吗? 不能!四爷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干巴巴的吃包子,哪怕包子再好。它再是百年老铺子的手艺,可老的御厨的手艺那是常吃的。吃包子须得配菜,而且,得吃刚出锅的,再热了的,味道就差了。 大热天的,不吃了坏了就可惜了。林雨桐干脆拿到护士站,“你们谁没来得及吃早饭,趁着还是温的,赶紧吃了。” 一般是八点半才换班,就是有没吃早饭的。 零零散散的听见道谢声,林雨桐回家吃饭。四爷也才起,问说:“你在外面没吃?” 没有!“你肯定也没吃。小米粥配上炸馒头片怎么样?” 小米最好烂,省时间。馒头片蘸着鸡蛋液,偶尔吃一顿油的也没事。 四爷白天要去买电脑,“……配置要求高,估计想组装好,得花半天时间……”中午就不回来吃了。 “我吃完也得马上去医院。我估摸着白老今儿得来医院……”钟老那个腿不能一直那么一个姿势吧。 但林雨桐去医院之前,还是先给齐芬芳打了电话,问大宝的事,“昨晚去诊所了吗?” “来了。”齐芬芳正在诊所呢,“一般都是两天换一次药,你怎么让人家当天再来。我替你圆过去了,只说大夏天的,怕孩子出汗伤口感染,帮着换了纱布,又打发走了。” 也行!这事不那么着急。 “妈,你去我床头……我枕头下面有个白色的小瓷瓶。那里面有药,碧绿色的……”本来是林雨桐见原身身上有伤疤,弄了一点自己涂的。“您取了那个,等钱家孩子再换药来,您只挑出黄豆那么大小的给在伤口上浅浅的涂抹一层,然后直接给包扎上就好。那东西挺贵的,多用了也没用处。连着涂抹七天就行了,千万记得。” 记得了!记得了! 齐芬芳应着,就问林雨桐:“你真那么忙呀!” “嗯!”林雨桐低声道,“我告诉您,您跟谁也别声张,就是我爸也不行,我爸嘴上没把门的。” 胡说!只要是正事,你爸嘴上特别把门。家里有多少钱你爸说走过嘴吗? “我在保健区这边帮忙……您懂的吧。” 家里以前有在医院工作的前女婿,医院的事知道一些。 “高|干区!”齐芬芳眼里马上就有了喜色,这按摩的手艺对老年人来说确实是能缓解很多痛苦。这是啥?这是人脉!有钱也买不来的!因此,挣钱的迫切-->> 心愿瞬间压下去了,“家里的事不用管,你只管忙你的去。” “我这边可得没日没夜的待岗。”晚上怕是回不去了。 “没事,正事要紧。” 好了,安排妥当了,她直接去了中西医楼。 楼很老旧,里面也超级朴素,当然了,办公家具都是中式的,桌上还都摆着脉诊。 她才说在外面等呢,看白老什么时间过来。却见杜仁杰从电梯里出来,看见她也不意外,“在二楼窗户就看见你来了。白老已经等着了,快上去吧。” 林雨桐应着,这才上了二楼。电梯出来是大厅,大厅里是等着的患者。正对着大厅的门诊室门是开着的,能看见白老在里面,对面还坐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患者。 她进去,白老就招手,“关了门,进来。” 林雨桐顺手关了门,有不知名的人在,她也不好贸然说话,只站在白老身侧听吩咐。 谁知道白老却起身了,“你坐在这里……把把脉。” 给眼前这个人吗? 林雨桐不能推测,这该是白老的考校,她坐下,朝对方示意。 对方看了白老一眼,伸出胳膊放在脉诊上。 林雨桐手没急着搭上去,扫了这人的脸一眼就先道,“您的气色很好,就是有些思虑过度了。适当的做运动,缓解情绪,对身体有好处。” 白老拿着喷壶真准备浇窗台上的花呢,手不由的就顿住了。中医讲究的望闻问切,但真凭着‘望’能看出道道的却当真不多。便是黄广平他便是看出来了,也不敢笃定的说出来。 对面这人又抬头看了白老一眼,心里却诧异。他自己的情况,他自己清楚。这段时间确实是思虑多了一些。到了要紧的时候,不加把劲,错过了这次的机会,下次的机会还不定在哪里呢。焉能不思虑。 他当然没有否认,“是!最近事多,有些睡不好……” 林雨桐点头,这才去搭脉,从左手换到右手,然后挑眉,马上就收了收,说了一句:“恭喜,怕是您有大喜临门。” 对方心里一惊,他暗地里活动,被提拔的事他也是来前才知道的。消息还在上面,压根就没传出来,白老都不可能知道。 可他到底是有城府之人,面上只不动声色,“你这个小大夫,都能改行做算命先生了。” 林雨桐只笑,却不接话。对这个诊断结果并不更改。 这人却起身,跟白老告辞,“白老,我先过去等您。” 好! 白老点头,等人出去了,这才问林雨桐,“诊出人家有喜事?” “心主喜,肝主怒,肺主悲,脾主思,肾主恐……”人的五脏和情绪关系密切,“盛喜伤心,人要是处于极度喜悦的状态,就会导致心窍开张而无法复合,然后在脉象和身体上有所表现……此人该是官场中人,情绪内敛,喜怒不形于色。情绪掩藏,憋着憋着就憋出病来了。失眠多梦,自然是睡不好的。让这样的人物喜难自抑,还不能与人分享的,那只有升官了。他升迁就在眼前。我当着他的面点破了这一层,受惊之后,这病便好了一大半。事多一忙,再打上两场篮球,早晚跑跑步。这毛病也就好了。” 太高兴,兴奋的睡不着,憋出了毛病,好容易睡着了,脑子里过的还都是这不能跟说的喜事。一整晚都是似睡非睡,似梦非梦的,可不就精神不振,白日里会觉得身体沉,疲惫不堪吗? 理论是这么个理论,但真能在实践里用,这就难了。 白老心里暗暗点头,干这一行,光有勤奋还不够。尤其是把脉,没有天赋真不行。他是见过这种弟子的,当然了,他收徒,不是确实天赋出众的,也不可能收下。 心里知道这个半路认回来的,纯野生的弟子是啥水平了,也就放心了,“跟我过去吧。昨晚钟老的情况怎么样……” 其实具体的情况,杜仁杰之前过来已经说过了。把这姑娘夸了又夸,当然了,也是恭维自己和广平呢,说这个用针用的出神入化了,说是两点三十二分用针,那就准准的两点三分十二分,一分钟都不带差的。钟老今早起来,精神很好。 只靠着这一手,就足以入他的门下了。 再看望诊切脉,已经非常见功底了。 他很满意,两人一路说着话,今儿治疗林雨桐是助手,力气活是他的。 到了病房,也不用客套。行针只一方面,要想将腿恢复到原来的位置上,手法复位很费力气。 白老站在边上看林雨桐,“准备吧!” 他说,林雨桐做。 林雨桐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她也不多做,那边说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只不过是做的更干净更利落罢了。 疼肯定是疼,但还没等疼劲儿蔓延出去,她手里的针飞快的就下去了,猛地一疼一松,反倒是跟按摩一样,疼完了浑身都舒坦。 原身的身体不行,这三两下下来,林雨桐头上都见汗了,这还是在空调屋里。 白老不满意,“每日早起练练气力。” “是!”林雨桐应着。白老说着就过去检查,没有问题。再去摸脉,心里有数了,这比预想要做的好得多,放在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未必有这般利索。他要了纸笔拟方子,笔都拿在手里了,却看了林雨桐一眼,示意徐飞鸿,“给她也拿一份。” 边上的杜仁杰从白大褂里摸出处方本,将别在兜上的笔取了一根递过去。心里知道,这是要考校弟子。 学医就是这样,做的好了怎么都好。做的不好了,师父才不管你在哪,当着多少人的面,直接就开骂了。 林雨桐接过来拟方子,一边的张仁杰瞧了一眼,倒是惊讶,着实是一笔好字。 方子拟定了,林雨桐顺手就划拉上名字,中医开方,老规矩是这样的。 拟定了,白老伸手要了,从头看到尾,眼里时而多出几分斟酌的表情来,随即就在方子后面写了起来。 别人都以为是要订正,谁知道白老直接写了八个字——增无可增,减无可减。然后在后面缀上了他的名字:白靖河。 有了这个评价,并且愿意在方子的下面署名作保,这个提携的力度不可谓不低。 但白老是名医,他的医术医德都是叫人信得过的。这万万不是一个只为了提携晚辈就说瞎话的,更不会拿病人,尤其是钟老这样的病人的身体开玩笑。 他说这个方子增无可增,减无可减,那必然就是最恰当没有的方子了。 而能拟出这样方子的人,其遣方用药的能力,已经早非一般的中医大夫可比。 一时间,杜仁杰像是看到又一个黄广平一般,当年,黄广平也是籍籍无名,一朝出山,就在圈子中得来了偌大的名声。白老如今年纪大了,黄广平又是负责省里保健的专家。他负责的那位领导,上升趋势明显。闹不好,过几年,那就是一位御医。 没想到,黄广平之后,白老门下的下一辈,又出了这么一个惊才绝艳之辈。 就是之前被林雨桐诊出有喜事的那位‘病人’,此刻也站在边上带着几分惊奇在打量。 白老却将方子递给中年小钟,“明儿我要去京城一趟,几时回来尚且不好说。广平他的时间最是没准,若是有变故,你找广平,再紧也会抽出时间过来。平日里,你只管叫小林就好。这方子按方子上的医嘱使用,应该不会有变故。”然后又说林雨桐,“这七天,你就在医院附近,不要远离。一日过来两日,早晚一次平安脉……” “是!若是脉象有了变化,我会打电话告知您。”林雨桐知道对方的意思,她是怕自己擅自做主。 白老‘嗯’了一声,那边中年小钟就急忙道谢,“回头等您老从京城回来,我给您接风。” 从病房出来,林雨桐陪着白老往出走。 白老就点林雨桐,“你用方好用险。有些药,我用尚且需要谨慎。你就胆敢往出开……做大夫的,敬畏和谨慎,什么时候都不能丢。” “是!”这也是好话,若不是敢笃定,她当然也不敢那么用药的。 不过整个表现,白老很满意,他就提点林雨桐,“钟老是在正厅上退下来的老干部了,享受副部的待遇。一辈子硬气,我们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了。他那个儿子,现在在市政|府工作,很务实的一个人。还有刚才你给诊脉的,他是市卫生局的领导,你说人家要高升,估计是要去厅里了。”初出茅庐不怕虎,什么话都敢往明处说,“还有那个杜主任……你怕是也不知道人家到底是谁吧?” 真不知道。 白老就笑,“医院的保健他再管,担着保健委的主任,可人家还是省一院的副院长。” 啊? 这个真不知道。 林雨桐也跟着笑,“我就实习了一年,医院的人多了,领导长啥样也没看见过,真没认出来。以那年纪,我还以为是那个科室的主任呢。” 所以,此主任而非彼主任。但他喜欢别人叫他主任,也不愿意别人叫他院长……这也是那个圈子的常态,保健委的主任,接触的是什么人?从这方面来说,比副院长这个职位可叫人尊敬多了。官不用多大,能接触到真神就成呗。 但……好歹是没叫错。对方也不知道自己不知道他的根底呀。 白老便笑:“工作的事,不用管。怎么安排你怎么来吧。” 这就是找个师门的后遗症了。 有了师门,就跟有了阵营一样。怎么走,长辈有考量。不是你想怎么发展,就想怎么发展的。 嗯!林雨桐先点头,大不了之前的想法都先搁置搁置再说。也没那么着急。 白老低声道:“至于考试的事情,你也不用管。这事跟你的老师已经说了……” 林雨桐就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我这个学生,还没正式拜访老师呢。” 白老摆摆手,“他忙……不用管,你的联系方式我给他了。他有时间会叫你的……你不用管……” 林雨桐替黄广平委屈,从来只听过徒弟代师收徒的,从来没见过师父代徒弟收徒的。 不用问都知道黄广平现在有多莫名其妙。 他是真莫名其妙,昨儿晚上,八点了,师傅打电话来,只是通知他,你有徒弟了。 这我得知道给我收了个什么徒弟吧,然后师傅只说,八点了,到我睡觉时间了。明儿再说吧。 然后今儿就接到电话,先是省一的杜仁杰,他在那边笑的那个叫一个欢唱,“黄主任,您说您,这么一个高徒,您愣是藏着掖着。放在咱们医院实习,也是一点风声都不透。您说,我这里哪里得罪您了,您这么把我当外人……” 黄广平打哈哈,“年轻人,多练练……自己的路自己走,这才踏实。” “您也真是心大……这好好的中医苗子,怎么叫放在西医科室那边去了……”这边叹着气,“您别管,这事我给办了,放在中西医那边,挂在保健科……” 西医? 我并不知道。 黄广平都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说了,只道:“多见识见识,才知道如今的医疗现状。” 那是!那是! 杜仁杰就问说:“那这调动的事……” “唔……”语气很含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只转移话题,“现在还真有点忙,回头一块吃饭。” 杜仁杰认为的意思就是:请你吃饭谢谢你为我徒弟调动的事费心。 他连忙说:“您忙,您忙!” 好容易搪塞过去一个,这电话又响了,是市卫生局的一位副局,人不错,两人有些交情,“张局,您好啊!可有些日子没见了,怪想你的。” 这位张局就笑,这就是黄广平能在半官方的位置上混的好的原因了,“……想我好啊,我这不是马上就要过去了吗?以后是要经常见的。” 黄广平一愣,这是说高升了,“那可得恭喜呀!”没听说,但人家能这么坦然的告知自己,这还真叫他有一瞬间觉得跟此人的关系好的很铁了。 结果那边就道:“还给我来这一手。我这还是修炼工夫不到家,叫你的徒弟把我这要升迁的脉给把出来了……我要正式的跟你说一声,你不得怪我不地道呀。” 黄广平:“……”那我这徒弟本事可真不小。但是,我并不知道我徒弟还有这种本事。 那边还继续说着呢:“你有这本事,怎么不早早拿出来。要不然,这上上下下找你号脉的多了去了,到时候,你的消息只怕比组|织部还灵通呀……” 黄广平呵呵呵,“张局可真是会挤兑人……回头设宴,贺一贺张局,叫晚辈给您敬个酒,赔个不是。年轻,不懂事,莽撞的很。” “这话就言重了。” 如此这般的客套完。 然后电话响不停,省一的领导,觉得能拉的上关系的,排着队的打电话,这个那个的,说的都是你这个徒弟的事。话里话外吧,还带着几分要赔罪的意思。 言下之意,你要是早说,这编制能不给吗? 人家又不是只靠着关系,人家本事那么硬,老左也说了,西医上的基本技能绝对是过硬的。结果因为关系户把关系更硬的给踢出去了,这就很尴尬了。 黄广平这才知道:感情师傅您给我找回来的徒弟,还是个合同工。 这边好容易应付完了,然后师傅的电话来了,他才想问几句呢,结果人家说:“考证的事你给那孩子安排一下。” 不是!感情您带着新给我找的徒弟,在无证行医呀!玫瑰,玫瑰,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玫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 249 饮食男女(7)三合一 饮食男女(7) 这边的后续治疗很简单了,早起八点行针,晚上八点行针。她平时也在医院里,抓药都是自己抓自己熬的,叫人看起来,就觉得很上心的那种。 在病房偶尔也跟老太太那那位钟夫人搭搭话,说的也多是养生的事。老太太特别认林雨桐按摩,觉得能起大作用。钟夫人是到了更年期了,这是要调理的。林雨桐给开了方子,要是愿意,每天早上喝半碗,坚持上半个月,就能看出效果来。 而就在同时,她的编制下来了。可以说很快,直接挂在了保健科。 虽然是过了那个时间线了,但有特殊情况。比如特殊人才! 这类人才属于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要的那种,都要走程序了,林雨桐才知道的。 白老说了,上面怎么安排怎么做,她除了应承下来能怎么着啊。 三两天的时间,流程就走完了。 然后大家才发现,这位这才多长时间呀,就实现了三连跳。先是被急诊科踢出去,再是被神外要了却只签了一年。一周的时间,人家又成了特殊人才被编制了。 所以啊,一时间,什么声音都有。 神外的这边消息属于灵通的,老左这人很不错,就说了,人家中医的造诣高,是白老的高徒云云。这个消息还没从神外传出去呢,那有些不知道情况的,那就有私底下说难听话的。说靠着富二代的男友贿赂也都是客气的,还有说不知道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之类的话。 这话最开始是急诊科开始传的,把姜敏气的跟人吵了一场,在办公室就给林雨桐打电话,“你怎么回事了?怎么就去了保健科了。” “中医按摩针灸!算是特长。”林雨桐没特意解释,“这事打算办下来之后告诉你的,结果你先知道了。” “哦……你是说选修课学的那些你用上了?”瞒不过姜敏这个同学的“我那时候还说你浪费时间,自己的本分都学不完,还弄什么西医。学中医的要选修西医是没法子,i这学西医的学起了中医……没想到当了大用了。” 她声音很大,就是刻意叫人听的,“你这也自己学了八年了,这真是学成了。” “侥幸侥幸!”林雨桐就邀请姜敏,“今晚上我那边吃饭呗,给你介绍个人认识认识。” “听说你又找男人了!可以啊!行,我今儿三点就放了,明儿才是晚班,一块吃饭。那下班一块走?你能按时下班吗?” 能啊!“我这边比较清闲。” 挂了电话,姜敏说话也阴阳怪气,“……不了解情况的就别胡说。那地方……真是德行不过关的关系户能进去的地方……服务领导的,没真没事的,让你们去你们去吗?” 拿不起人家的活更丢人。 说完,看了顶替的林雨桐的关系户姑娘一眼。 这姑娘能气死“又不是我胡说的!” 她是信林雨桐中医针灸上的本事的。当然了,这么一提醒,这会子都想起了,那位是靠着针灸能止疼的牛人。 最近林雨桐的应酬还不多,先是神外的,老左说,“这还没欢迎你呢,又得欢送你了。不管怎么说,神外都是娘家。咱们是自己人,选的时间,给你庆贺庆贺。” 这是推脱不了的。 叫人家请林雨桐也不好意思,要自己请吧,好地方请吃饭不便宜。四爷是挣了不少,但这几天花的也挺多的。四爷那是买东西从来都是只要看上东西,不太在乎价钱这种东西的。再说了,电脑这种东西,得他能用的,想想,那价格会低吗? 钱不多了,林雨桐现在又是靠工资吃饭的,这用钱的时候能不掂量着吗? 现在,就是先往后拖,以这边有保健任务为由,这个谁也勉强不得的。 下班的时候跟姜敏一块回,姜敏才知道她在家属院租了房子,“你这保密工作做的可以呀!现在连我也瞒了。” “没有!想着你忙,找房子的事就没跟你说。”林雨桐拉着她往回走,“跟你家说了吗?” “说了!”姜敏拉着林雨桐问,“当真就是以为中医针灸,得了个编制呀。” “真的!”林雨桐只能这么说。 “针灸那么好用?”怎么这么玄幻呢。 “中医针灸能治疗的就多了。”她心里一动,拉着姜敏往家里去,“顺便给你看的好玩的。” 什么好玩的? 进门见了四爷……这个挺好玩的。 大变活人,真立马找了个男朋友。结果这边的门还没关上呢,楼梯上又上来一个,“李典?” 李典脚步顿了一下,看林雨桐,“包子好吃吗?”前女友紧跟着也有了编制的事,他今儿也知道了。今儿的情绪就不怎么好了,跟人倒了夜班,回来睡了。昨晚跑了那么大老远的路,又等了那么长的时间,回来给他送去,今儿又上了一天的班,都有累成死狗了。看见她一脸的笑意,细看两眼,漂亮的……很了! 忍不住,他就先问了一句。 林雨桐这才知道“包子是你买的?好好的送我什么包子呀?” “不是你想吃吗?”李典真觉得女人善变的不行。哦!他买的你就想吃,我买的你就没胃口。几个意思?虽说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但是我这个旧人旧的也太快了。这个新人上位也太过迅捷了吧。之前跟我谈恋爱都是假的吧! 林雨桐回忆,原主说过想吃吗?没有啊! 她摇头,“怕是你记错了。想吃包子的肯定不是我这个女友!你想想,想想别的女朋友,张冠李戴了不好!” 李典差点被气死,紧跟着一个激灵对了!她这新男友明明在路上打电话,一句一句‘乖啊’之类的话……这要不是林雨桐想吃,那只能说明这孙子另外也交了女朋友。 见林雨桐要关门,他一把拉住,“之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是听见他……”他朝四爷指过去,“他跟谁说话,语气亲昵,说是想吃钟鼓楼的包子……他不想去买,我才去买的。我以为是你想吃呢。我得提醒你,小心这个人。我跟我们科的护士,那都是谣传,我们真的没什么。分手的事,也是我没想清楚。之前你生气也总是跟我提分手的。咱们算是扯平了好吗?我不想看到你再被骗了。” 啊? 听四爷说的? 她看四爷,见四爷端着杯子喝他的茶,眼里都是促狭的笑意,还有什么不知道。他肯定是把李典给涮了。 面对李典,林雨桐只‘哦’了一声,然后就关门。 李典一把拉住,林雨桐就问“还有事?” “我说……他可能背着你跟别人交往……”李典一字一顿,“你最好查清楚,这世上的男人谁也没避谁好多少。” 林雨桐轻笑,问说“那个疑似跟她亲昵的人叫他去买包子,他去买了吗?” 没有! 林雨桐摊手“看!他半夜起来送我上班,却不理那个叫他买包子的,你说他更爱谁?” 这么理解的吗? 难道不是吗? 林雨桐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李典在门口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开门回了自己家,回去就扔了手里的包,“女人的逻辑……都是什么逻辑!” 姜敏还拉了林雨桐一把,觉得自家朋友脑子被门夹了,李典未必就说的是谎话。结果就见桐桐突然笑开了,对她男人道“你涮他干嘛?大半夜的,叫他跑了半晚上。” 我不涮他,他得去找你。 然后跟姜敏打招呼,也不妨碍两人说话,“电脑弄好了,我去忙你去了。你们俩随意。” 好!好的! 年轻、帅气、斯文、俊秀、很有气质、有威严……从哪找出这么一个来。 “老实交代,哪里找的!”穿衣服还很有品味,只看家居,就知道是个很懂生活的人。 说着话,坐着饭,吃了饭,林雨桐给姜敏演示针灸‘整容’。林雨桐这张脸,能微调的地方还不少,她让姜敏先拍照,然后再对比。 姜敏一时间惊为天人,我靠!还能这么操作! 今儿只提了提眉梢和眼角,人看起来就比之前精神了。 姜敏也是傻大胆,“给我试试,我对我这五官,实在是不满意。” 花费了五个小时,才给姜敏做完。人还是那个人,针灸当然还是会有些痛感,但是是在人体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就这么调了调,没动刀,基本是没有什么痛苦的。之后也没有什么忌讳的东西,这就可以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皮肤肯定会松弛,因此,这不是一次性的。一两年之后还得再做一次。”林雨桐收了东西,“但这比给面部放一些不属于身体本身的东西,要安全的多。” 别说隔上两年了,就是隔上两个月再做一次也行啊! “那一般人可坐不起。这全脸坐下来,一次收费最低五万。单做一处,另外算价……”面对大众自己也忙不过来。这就是面对一些特定的群体,像是演员明星啊,你提前预约吧。一个月一次我也给你做。价钱嘛,就是这个价,底线五万,上不封顶。就这,我也未必有时间给你做。没人情来请,我还不搭理。 这又不是救人的手段,有钱的有更高的追求,那咱们就争点有钱人的钱呗。 姜敏先是瞪眼,可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前后对比一下,简直更精修过的图一般,她咬牙,“这个价钱……值!” 林雨桐就道,“回头姚大夫要问你,你就告诉她,她要是有空,我也帮她做了。” “你这是想拉我们做广告吧。”姜敏秒懂,“也对!咱们医院女大夫们是掏得起这个价钱的。就是男医生家里的夫人们,估计也是舍得的。” 不说一晚上做这么一个,就是一周做这么一个,钱来的也快呀。稍微有点经济基础的,都不会在脸上省钱的。 四爷在里面听的,都觉得桐桐那钱来的容易。他在这里噼里啪啦的敲敲打打三四天,也才不过十七八万。他提醒说,“考了证再说……” 是!得考证。九月份有一次考试,就是不知道自己这个新认回来的老师给自己是怎么安排的。 第二天姚大夫果然就打电话,问姜敏那脸的事。林雨桐跟她约时间,“您轮休的时间给我打个电话,晚上我过去。” 这就是还人情了。 姚大夫挺高兴的,“真要是不受罪,那就后天晚上怎么样?” 姜敏那张脸在急诊引发了地震级别的效果,且在朝其他科室扩散。跟林雨桐没交情的别开尊口,有交情的林雨桐都给排上。总得多几个活招牌的吧。 连给终老行针的时候,杜仁杰都打趣林雨桐,“小林啊,听说你这针灸微调美容,出神入化啊!什么时候也给我们家那位瞧瞧……” “您还用选时间呀,叫婶子过来。在您办公室都行的,我出医院不方便,要不然还得等。” 于是,把院领导的夫人们都认识了一遍,这后续保养再微调还得找自己,对自己不可能不友好。夫人们的枕边风真特别好用。 然后黄广平又被感谢了一拨,你这个学生了不起,还从没听过中医能美容呢。效果特别好。还有把老婆前后照片发过去给黄广平看的。 黄广平终于意识到,这个纯野生的,不知道怎么被师傅捡回来的弟子,真不能放在外面任由其发展了。只要是闹出事来了,别管初衷是什么,永远不可避免的是,会出现两个声音。而且,夸的和贬的永远一样多。 他翻x,把老师发过来的电话号码翻出来,拨过去。 陌生的来电,林雨桐接起来,那边声音沉沉的,“林……林……小林啊……” 林什么都没记住! 这个师傅也不是很行的样子。 林雨桐提醒,“师傅,是林雨桐。” 前一秒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下一秒你就把我叫师傅,可真是会自来熟。 “我下午三点去省一,那边有个病人请我看一下……”他这么说。 “我下午三点,在保健楼门口等着您。”林雨桐接了一句话。 于是,下午三点,是师徒俩第一次见面。 知道他要来,杜仁杰代表医院去医院门口迎接了。而林雨桐这边呢,不远处站着两人,一个看起来也就三十二三岁的样子,精明干练的女强人模样。后面跟个吊儿郎当的二世祖,也得有三十上下了,两人也像是在等人。 林雨桐在记忆里能翻出黄广平这个人的,因此,看见他跟杜仁杰一块过来,就不由的超前迎了几步。那两人也同时移动,于是,杜仁杰先在女强人脸上愣了两秒,才移动到林雨桐的脸上。 林雨桐秒懂,黄广平并不认识这次要出诊的患者的家属。她往前走了几步,“老师,你来了。” 黄广平这才确认……哦!这是我徒弟呀! 要握手不合适! 说点什么吧,又第一次见面。 他含混的‘嗯’了一声,顺便问了一句“钟老的情况如何?” “今早能扶着墙起身勉强走几步了……” “嗯!那恢复的不错。等会带我过去看看。” 好的! 说着,才跟家属握手,要进去的时候,黄广平到底是说了一声“跟着吧!” 患者年纪六十上下,不算大的年纪,手脚颤颤巍巍的不停抖动。抖上来端着水杯子送不到嘴边。 说实话,这中医上,这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单纯针灸的效果很好。 黄广平没叫林雨桐上手,林雨桐就只看。看完了,他开方给药,还顺便给林雨桐讲了这个方子的配伍。 出去后,黄广平就问林雨桐,“可有什么疑问。” 疑问是没有的,她应道,“白老之前说我用药大胆冒失,看了您的方子,我知道了什么叫谨慎。” 黄广平一愣,站住脚,“若是叫你开,这个方子如何开?” 林雨桐换了剂量,“附子……加到六十……” 六十? 太冒进了! 黄广平点了点头,提点道“这里不是其他地方,谨慎永远是第一要务。” 这个评价老师也给过自己,但并非褒奖,只说自己谨慎的太过了。但这谨慎得是看给谁瞧病呢,这有些人瞧病,不谨慎行吗? 自己谨慎了半辈子,结果替自己收了个大胆且冒失的徒弟来。 紧跟着又去看了钟老,诊脉之后,他眉头轻挑,出来后就单独问“你还继续用手法干预拉?”要不然,不会好的这么快。 不是手法干预的,“行针止痛的时候,用针灸……干预了!” 黄广平倒吸一口凉气,抬手点了点林雨桐,“以后不许自行其是。” 哪怕是做的很好,但是不摁着,她的胆子得更大。 他说,林雨桐就听着,至于听多少,看情况而定。 两人一路往出走,黄广平又道“这几天,满耳都是我的弟子……听说你又捣鼓整容的事了……” “主要是开销大!”她坦言,“要不然,也不至于浪费时间……” 技不压身,没说哪种一定不好。人不仅追求健康,还追求更美,这本身也没错。 黄广平比较务实,“我的弟子就是一块金字招牌……你这是端着金饭碗却去要饭!别瞎折腾了,人情该做的做了,花钱能做就不值钱了。你好好的准备九月份的考试……剩下的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是师傅还负责给零花钱吗? 想的还是太美! 林雨桐发现,她的电话一下子多了起来,都是来预约瞧病的,不用问,都是黄广平介绍的。能找到他的都不是一般人,他瞧不上的,分下来也够林雨桐自己喝点汤了。 这些人都算得上是企业家,身家是有一些的。 出手也阔绰。奔着自己给的地址按时过来,两周下来,餐厅都有些堆不下。这还是捡了一些送人之后。至于钱嘛,林雨桐从来不提,但人家绝对不会不给诊金。人一走,那抱枕下面,沙发的缝隙里,拿出来的都是大信封。一两万是少的,万是正常的。 其实病不是大病,男人嘛,人过中年了,有些力不从心的有。 有年轻的时候创业吃苦了,老来被小病折磨的,更多。当天一次针灸瞬间感觉就轻松了。又给开了方子,吃三幅再看。结果吃的不错,就又来了。 第一次给了两万,再来感觉效果着实好,又补上好几万的都不在少数。这些人出手大方还有个重要因素,那就是黄广平。别看他就是一大夫,但能在真神耳朵便递话,且被真神信任的这种大夫,价值不可估量的。 林雨桐打电话问黄广平,告诉她这钱她收的心慌。但这次黄广平语气却好多了,因此介绍去的反馈回来的信息好的很。这就说明这徒弟的本事是真有的,现在谁不说他是名师出高徒呀!这个手艺值这个价钱。 就像是他自己现在,用为钱发愁吗? 不用!有了名声,钱这东西,是赚不完的。 他还提点林雨桐,“不用这么频繁的给人瞧……以后也抻着些。你的电话我不会再给别人了。那些人足够给你宣扬名声了……意思明白的吧。” 谁都能求到的,也同样就不值钱了。 林雨桐这个周赚的,加上四爷写编程赚的,其实都可以把现在这栋房子给买下了。但小区太老了,两人都没有这个意思。林雨桐以后在中西医门诊的时间都不会多,买在这里完全没有必要。 两人也不知道,慢慢看呗,找个环境好的,更大的房子做婚房才行。 这可把李典气的够呛。本来一半时间就在值夜班,好容易遇上个下班早的时候,人家还很忙。这楼下停的都是豪车,全都是上门求医的。礼品的规格高的很呀! 而且,进进出出的碰见过几次,真觉得林雨桐跟以前不一样了。她以前是腼腆的,但是现在,大大方方,跟谁说话都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动心这种东西,以为对一个人动过了,再就不会动心了,结果不是!那天看着她灿然一笑,他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样。 失去了总还能找回来的,他咬牙对自己这么说。 晚上他躺在那里,问班里的同学,谁知道林雨桐家的具体地址。 你是人家前男友,你不知道人家是哪里的。 李典也委屈“她直说她家是郊县的。好几个郊县呢!哪个县的?” 没人知道! 姜敏知道李典打听这事,就问林雨桐“他不知道你家在哪?” 不知道! 具体的没说过。 当年大姐的教训很深刻呀!万一遇到个只看上房没看上人的呢。 姜敏呵的一笑,“李典得傻了!他家在北郊,这个我知道。在棉纺的老家属院。” 那边的房子大家都知道,老房子不说,至今都没有暖气。厂子倒闭之后,小区属于没人管理的状态。到了冬天那边大部分人家还在烧炉子取暖。意思是经济条件很一般!房子简直是这种家庭急切需要解决的。 林雨桐就道“这事可得瞒着。你知道我大姐的事的……人心难测!” 正说着大姐呢,大姐就打电话,说是有事,看她是过来医院一趟,还是自己抽空回去一趟。 那就回去呗。 终老那边已经可以停针了,疼基本是止住了。现在只要拄着拐杖,有人搀扶做恢复训练就好。保健科有专业的康复医生,她真不忙了。不仅不忙了,因着她坚持了这么长时间,杜仁杰还慷慨了给了林雨桐三天假。跟周末连在一起,能休息五天呢。 四爷今儿出去见那个总给他活干的网络公司老总去了,林雨桐就先回了林家。 林家还是老样子,林阳不在,上课去了。林忍让倒是在家,拉着脸坐在沙发上,诊所门开着呢,但里面并没有人。里面没啥怕丢的,也无所谓。药店叫小四看着呢,大姐却冷着脸坐在餐桌边也不说话。 “这是怎么了?”林雨桐放下包,挨着林雨苗坐了。 林忍让看林雨桐“你是不是有编制了。” 是啊!你不是一直盼着我有编制吗?现在有了,怎么这么个态度。 齐芬芳又问说“你是不是现在在你们医院还挺得领导信任的,还有个什么师傅……” 嗯!黄广平的身份有些特殊,人脉也很广。 林雨桐只点头,算是默认,别的一句也没多说。 林忍让却炸了,指着林雨苗,“你听听,你听听。要不是老二现在能够的上上面的关系,他想借着往上爬,他会跟你复婚?” “我说了,谈复婚也不是只现在才谈的。半年前,我们就说过复婚的事,我说我要想想……”林雨苗一副懒的解释的样子,“不是因为桐桐那边有关系,才提的复婚。” 要复婚? 为什么呢? 林雨苗低声跟林雨桐解释,“那边……他老婆生的那个孩子不是他的……” 什么? 林雨苗点头,“就是那样……两人半年前就已经离婚了。” 头疼! 可以反对林雨苗的结婚对象,但无法否认的是,那人是可可的爸爸。 但说实话,这男人,一次不忠,百次不能用的。 这不是一句原谅就能说过去的事。 林雨桐能说的只有一句,那就是“这事……得慎重。” “是得慎重,好马不吃回头草!”林忍让气道,“你不想想,他怎么知道老二在医院的事的。她的嘴紧,回来一句都不言语。要不是小四听见你们俩打电话,我们都不能知道这事……” 林雨桐这才道“这事……之前我在急诊,名额差点被顶替了。是大姐找了前姐夫,他说了些话,管人事的跟他有些关系……这才签到神外……” 实事求是的说,是这么回事。 那人出轨是出轨的事,但他知道自己的事,这却不全是处心积虑。毕竟,自己最近在医院闹的动静有点大,而因为姚大夫的事,也去过姚大夫家。姚大夫的丈夫,就是那位前姐夫的朋友。之前因为自己的事一个求过另一个,那么如今有了新动向,当然要互通消息的。 而这事,却不是林忍让两口子能知道的。 还有这样的事? 林忍让更生气了,“一个个都能耐了,这事都瞒着老子!” 林雨苗低声道“是我瞒着桐桐叫他办的。爸,谁都有犯错的时候。我想给他一次机会。有了上次的教训,我相信他能改好……” 他光是出轨的事吗? 当年瞒着林家买房子,那又是存了什么心思? 这是品质的问题。 “我不答应!”林忍让摆摆手,“你要认我这老子,你就听老子安排!” 林雨苗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进了屋子,然后拎了包出来,“您要是实在不答应,那我带着可可走!” 这话就很伤人了! “大姐!”林雨桐一把把包抢过来,“这事……不急!都等了这半年了,你也一直在考虑,那现在又急什么?再等等,你告诉我这前姐夫,就说我想见见他……跟他聊聊……上次的事还没谢他呢。” “你见什么……老子去!”林忍让起身就要往出走,被齐芬芳一把给拦住了,“你去做什么?再打起来。叫老二去吧!咱没儿子,苗苗被惯得任性,老三心思多,老四不懂事。也就老二,平时不言不语的,到了事上,她有主意。” 林雨桐捏了捏林雨苗的手,“你说这话,不光伤了爸妈的心,我们也跟着伤心。可可你说带走就带走了,可可爸爸在是如何,这几年管孩子的时候有多少。孩子是谁带大的?家里谁不宝贝她?你要走爸妈不会拦着,但带走可可,你这是摘一家子的心肝呢。别的不说,就林阳,这几年,走哪不呆着可可。你说带走就带走,你有啥资格说带走?老实在家呆着,就是要复婚,那也不是你拎着包就能复婚的。当年咱们林家给了六万给他,他现在怎么着?一句话你就过去?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想什么没事呢!他手里有多少钱,你知道吗?将来结了婚,你还当二傻子?这些你别管,我先去看看再说。钱放在你手里,比放在他手上踏实吧。” 林雨苗这才不说话了,放下了包,“……我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句实在话,我不是还信任他……我是自从离婚之后,就再也信任不起来了。跟我介绍谁都一样。你说,我连最基本的信任都给不了别人,我就是再婚了,我能过的好吗?可可跟着我能过的好吗?但可可的爸爸不一样,这是亲的,不管对我怎么样,对孩子的心再差能差到哪里去?到底是亲爸爸。相比起条件,他的经济条件各方面要比其他介绍的要好的多,能给孩子一个完成的富裕的家庭环境。至于他……他就是再在外面乱来,我也无所谓……其实有人没人,我都当有人的在处理,想来想去,我甚至觉得有人又能怎么样?只要钱拿回来了,只要能保证我和孩子好好的生活,他的事我才懒得管呢。” 奔着这样的想法去结婚吗? 那这怎么过日子? 林忍让气的肚子疼,“你缺优渥的生活吗?” 缺! 每天住在这破地方,日子一日重复着一日,除了看见孩子的成长,过的毫无新意。收入永远是够用,压根就看不见未来在哪里。 这样的日子真叫人憋屈压抑的想疯掉! 林雨苗的回答,叫林忍让半天没有言语。林雨桐叹气,林家真不缺钱,在这方面林忍让夫妻做的并不好。要真是他们不是一心只想着留着钱养老的想法,而是叫女儿们过的舒心自在,那家里的姑娘要是能轻易的被人哄去才怪。 可以说,林雨苗的很多想法,包括性格的形成,都跟家庭有着密切的关系。 提到这事,像是触动了林雨苗心里一些敏感的东西,她几乎是崩溃的大哭,“我不想可可跟我一样,住在这样的地方,每日里除了混杂还是混杂,进进出出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到处脏兮兮的,潮湿污糟的水到处横流,早晚楼上楼下都是卫生间那股子骚臭味……每日里跟人说的都是一块八毛的事……不想孩子晚上随便出去一玩,就看到暗巷子里开着的小店……拿回,孩子问说我,那亮着红灯的小屋子是哪里,咱们家为什么不是红色的灯……我不想我闺女记得的都是这些!我想叫她在干净的环境里,回家弹弹钢琴,出门有公园玩耍……我错了吗?我过的那些日子,凭什么要叫我的女儿重新过一遍。他是可可的爸爸,他有能力叫我的女儿过的不一样,我为什么就不能那么选择!” 林忍让捂住额头,“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搬家!搬家!想要什么,老子能给你!至于那个王八蛋,叫他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 不换而散,婚事暂时搁置。但搬家的事,却提上了日程。 考虑到林雨桐和林阳要上班,林忍让选了一处在两个单位中间的房子,在华林雅苑,算是市里比较高档的小区了。小区里面带着学校,从幼儿园到中学,都带着呢。有学位,可可开学就能就学。屋子是四居三厅的房子,另外还带了一个衣帽间。 衣帽间别要了,里面盖建成卧室了,三厅也用不了,一个装修成书房的房间给了可可,小小的,孩子够住。 林忍让大笔的采购家具往里搬,“搬过来了,就得给老子记着。住这样的房子,就得给老子找门当户对的对象。达不到这样条件的……就别带家来……老子不答应!” 您倒是真不做亏本的买卖! 乐文 250 饮食男女(8)三合一 饮食男女(8) 房子大小无所谓的,能住就行。反正自己回来的时候不多! 林雨桐就说:“衣帽间给我就行了。”其他房间你们随便挑。 主卧当然是老两口的。 “房子怎么分,你们说了不算。”林忍让在屋里转了一圈,“苗苗住衣帽间。别有意见,别的都是一人占一间房,你跟可可占了两间。那你就住衣帽间!” 林雨桐:“……”衣帽间外面还带着个两平米的小阳台,虽然房间在玄关外面,但其实没什么妨碍的吧。 林忍让坚持,林雨苗拎着包直接进去,里面有一面墙的衣柜,能放下她跟孩子的衣服,正好。 主卧虽然大,但是在阴面。有两个房间在阳面,作为家里有出息的老二老三,被分别分了一间。房间的大小,里面的摆设,大同小异。林雨桐叫林阳先选,林阳选了书架大的那边,那剩下的就是林雨桐的房间。房间也就是十四五平大小,一个衣柜,一个书架书桌,一个梳妆台,另外加一张床就没别的了。有个不小的飘窗,给上面添个小桌子,就能在上面喝茶。也算可以。 对面一间最小的卧室,阴面的,给了林雨苹。 房间只七八米,做了个榻榻米,柜子跟榻榻米连成一体,比较节省空间。窗户也有,当然就比较小了。 家里只有小四的衣服最多,各种的化妆品反正一个化妆台肯定是放不下的。如今这房间,她差点给炸毛了。 林雨桐就道:“要不我们换换……” “换什么?”林忍让坚决制止,“怎么分的就怎么住,不管人在不在,不许随便住哪个姐姐的房间去。” 这就有点过了,“我医院值班……” “你值什么班?”林忍让瞪着眼睛,“你当你老子傻!西医值班是正常的,手术之后的病人不能离人,这我能理解。你说你以后搞中医了,你值什么班?最多就是白天出诊,还不是每天都去的吧。你就是有保健任务,那也就是集中那几天。这领导才多少,你说你能有多少保健任务。再说了,以你这样的年纪,能全面负责吗?轮不上你?你说,你不晚上回来,你想干什么?” “不是!”林雨桐跟他解释,“我在保健科有独立的房间。里面跟酒店似得,挺舒服的。” “那就住里面吗?”林忍让的表情比刚才还严厉,“那地方接触的都是有钱有权的,我知道!但是我告诉你,我想你们找个条件好的对象,但不是叫你高攀人家的。你要是再给我啰嗦,敢找借口不回家,我就天天掐着点去接你……”说完还瞪了林阳一眼,“还有你!” 林阳嘟囔了一句什么,林忍让就直接开炮,“大声说!刚才嘟囔我什么了?” “你这是想叫我们嫁出去呀,还是不想叫我们嫁出去呀!”林阳也是服气了,“我们也都是三十的人了。不跟人接触,我们上哪认识人去?” 也是!“门禁是十一点!过了十一点,都给我小心着。” “您十二点还在街上玩呢。”小四在后面不满的嘟囔了一声。 “你放心,老子一定十点以前回来……所以,都别给老子存侥幸心理。”说着,又点林雨桐,“尤其是你,你给老子小心点。你说忙就忙了?小心我去医院查岗。要叫我发现你扯谎……”他一边说着一边扭头找,然后又指了指鞋柜边上,“看见了吗?竹棍子带来了!想挨揍的不妨都试试。” 原主记忆里,对着竹棍子是有点惧怕的,小时候是真挨打。屁股打的一道一道的! 林阳挨打挨的最少,十三岁回来基本懂事了。家里也觉得亏欠,就是高中有早恋迹象的时候被揍了一顿,别的还真没有。林雨桐这原身呢,是十二三岁之前,没少挨揍,后来也少了。小四属于到现在都在挨揍的,但是怎么打都打不好的那种。 林忍让这样的态度呀……自己跟四爷这要是不过明路,但大概来往起来会很不方便。 尤其是这么大的房子,没有这么大的房子林家不答应,这就更不好说话了。 “就要房子呀?”四爷点头,好说!好说! 好说什么呀! 咱们手里现在还真没那么些钱的。 林雨桐就纳闷,“你不是想做网络安全吗?”干这一行,最好是去网络监管部门呀。要是为了赚钱,像是那个网络平台公司,游戏公司,还有一些高科技公司,这样的网络工程人员只要有本事的,那赚钱真挺容易的。 但得看你想干什么吧。 这两个方向,一个是正式,且意义大。一个是自由,赚钱多。 哪种都好。 第一个赚钱不多,但工作好,林忍让也不会挑剔。他是老思想了,觉得稳定的工作比不稳定的赚钱要稳妥的多。 第二个,赚钱是真不会少,但也会出现像是交际有限等等的问题。 其实林雨桐是觉得吧,她现在不少挣钱。叫四爷去做更有意义的事可能会更好。 而且,现在都一一年了,两人才三十岁。假如两人这辈子的生命还有五十年……那么,那就是二零六一年了。三十年都能翻天覆地。那五十年之后,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之前的两人知道,之后的发展……对两人来说,那就是崭新的。有一个好的发展平台,永远能第一时间汲取到新知识的养分,比贪图眼下这点钱强吧。 四爷指了指桌上的资料,林雨桐一看,“考研?” 考研之后读博,要是能读就继续往后读呗。这个方向知识日新月异,可掌握的旧知识若是不及时更新,随时都可能被淘汰,当然得学,“先上几年,以后不管是在研究所,还是去别的地方,起点才足够高。” 起点高就意味着你可能接触到的比较多。 道理当然是这么个道理,长远来说这个打算当然不错。 但自己大概就真得养个小男人,然后供他读书……好吧,四爷当然不可能不挣钱,但是别人会怎看呢? 林雨桐翻了资料,四爷标注的都是硕博连读的,硕博连读一般就是五年。比硕士读完再读博士节省两年时间。 资料的下面,放着两份合同。是两个网络安全公司的合同,兼职的合同,条件相当宽松,每家给的年薪都是三十万。也就是说,四爷不接私活的话,这两个公司能保证他年入六十万。所以,以二十七八岁的年龄,去读五年书,博士毕业也才三十二三。 挺好! 至于结婚的事,明年再说。要是时间没什么问题的话,考研应该是十月份得报名,然后十二月下旬得参加初试。初试完了如果通过,这就得参加明年二三月,还是三四月的复试。然后再就是等结果。过了再等通知书。等到开学,那就是明年的九月了。 入学了之后,才好结婚,所以,这个婚事,最早最早,也得在明年年底。 对!基本就是这样。 两人把时间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只要按照计划去做就行。 白老一直没回来,偶尔会在wx上联系一回,也是他出个脉案,叫林雨桐拟方子。 再就是被黄广平带着,给不知名的两位夫人做了面部的微调,黄广平不具体的介绍,林雨桐也不细问。叫了就去,去了做完了,听听教导,也就回来了。 最近林雨桐没别的事,大概是黄广平给打过招呼了,叫林雨桐一心备考,除了人情上躲不过去的,林雨桐基本是没有什么要忙的。按时上班,去保健科那边的办公室,中间四爷一般是会过来,但不是送饭。因为这边的食堂伙食比别的地方都好,而且健康。都在这边吃饭呢。有些中午也闲着的护士,甚至是打了饭带回去。林雨桐嫌麻烦,又操心四爷在家里吃饭的事,干脆自己打饭,一个人打两个人的饭,带回办公室吃。 掏的是职工食堂的伙食费,一顿饭才五六块钱,但吃的五星水准的菜。不是说食材多昂贵,人家是厨师的手艺不错,做的好。健康又营养,味道上基本没什么可挑拣的。 但这里的食堂其他科室的想混,都不大容易。姜敏也是偶尔跟着吃一顿罢了。只有这里的工作证,才能买。而且,不能过量。一个人买两三个人的,那没事。你想请四五个人,那人家大师傅也不乐意呀。 而且,这地方也分人呀。大师傅抡勺子的,时间长了,胳膊疼的厉害。林雨桐给摁了两回,不疼了。所以,一份菜钱有时候能给一分半的量,好菜永远给林雨桐留一份。这边的感觉一点都不像是在医院,没有消毒水的味道,说实在的,工作环境当真是挑不出第二个来。 林雨桐也是怕了林忍让找到医院,回去也还是回去的,一周在家住四个晚上,其他三个晚上,只说值班。 在医院上班,性质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别管什么科室,晚上哪怕没什么病人,你在医院值班室睡的昏天黑地呢,但至少出现突发状况随时得有人吧。 这在林家的认知里,觉得是合理的。于是,就成了这样了。 搬家不容易,尤其是这么多口人搬家,今儿添点这个,明天添点那个,不住人永远都不知道家里还有那么多的东西要买。本来也没打算办乔迁宴的,可这不办吧,今儿这个朋友来给家里送两盆发财树盆栽,那个朋友来送两幅画。家里很快就摆不下。而且,收了礼,你得请客吧。林忍让的朋友多,家里的亲戚你也得告诉一声,咱们搬家了。 因此,都等林雨桐考完试了,家里通知那天一定要回去,家里要办乔迁宴。 乔迁宴放在了周六,林阳刚好也过周末在家呢,一大早起来家里收拾停当了,一个个的都打扮好了,客人也陆陆续续的上门了。 林雨桐昨晚加班,把家里的女人们的脸挨个微调了一遍。今儿站了一排,都是水灵灵的‘老姑娘’。林忍让只有在这种时候,脸上的表情才能好点。 齐芬芳将水果干果的往茶几上摆,“一会子不管人家说什么,不许甩脸子听见没?”尤其不放心老大,“人家介绍对象也是好心,要是不关心你谁操心你这事。离婚就离婚了,这年头,离婚有啥可丢人的。挺起腰板子,别觉得就比谁低了一头。” 林雨苗这几年被离婚这事给折磨的呀,脸上添了几分苦相,林雨桐给调了以后,整个人瞧着都是平和的,温润的,一笑就带着几分喜庆。 她自己对着镜子也觉得好,也才发现,她到底把她自己活成了什么德行。 因此,当妈的一说,她就应下了了,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拉着个脸。 林雨桐还是一身最简单的打扮,利利索索的,脸上也没那些妆容,就是素面,然后用了点唇膏。林雨苹就瞧不过去,死拉着林雨桐要给她化妆。 林忍让就说了一句,“你二姐不用那些东西给脸上添光。” 一句话把林雨苹给惹着了,“还是嫌弃我丢人呗!我二姐能干,我二姐是医生,我二姐能挣大钱,我二姐的前程看好……”最近林雨桐把找自己瞧病的人带回来的礼陆续的往家里拿,家里女人多,各种的高档化妆品从来不缺,只看谁适合什么样儿的而已。还有各色的补品,高档海鲜干货……家里的柜子都塞不下了,客厅里摞了一大摞子。但二姐能耐下性子学,自己也不笨,那些东西就是学不会能怎么着?难道我就没有优点了?每次一来客人,都要呲自己一顿,她眼圈都红了,“那你也没把我生成我二姐那样啊!我还没怪你们把我生的笨,你们倒是嫌弃起我了!这天下人都嫌弃我,就你们不能嫌弃我。你们没把我生好,不得负责呀!” 林阳一把拉住小四,“小声点,不嫌弃丢人呀!” “在这家太受气了。”林雨苹气哼哼的道,“等着,我得赶紧找一个把我嫁了,才不在这家里受这气呢。” 林忍让双手合十,恨不能念阿弥陀佛,“求之不得!求之不得!我早就盼着那个祖上不积德的把你带走了。你放心,不要彩礼。只要有人肯要,我敲锣打鼓放鞭炮的欢送。” “妈——”林雨苹炸毛了,“你看我爸!” 行了!该来客人了! 齐芬芳说小四,“酒店是你定的,再去确定一下时间。” 现在想起来用我了!家里这些琐碎事,哪件不是我处理的。 到底是翻号码打电话去了。 过了十点,客人陆陆续续的就到了。七大姑八大姨,这是真的。真真的! 林忍让亲兄弟没有,但是有俩妹妹。也嫁到周围的村里,如今或是繁华或是偏僻,但都属于城中村。因此上,日子都能过。然后还有一个寸的堂亲。再加上齐芬芳的娘家,娘家她是没兄弟,但是姐妹六个。还有堂姐妹表姐妹,乌泱泱的,这么大的房子,个个房间都是人。乔迁嘛,做客的也不可能举家全来,但或是来一个,或是来两口子,再加上林忍让的朋友们,当真是多。而且是女人比男人多的多。 女人多了,这话题就多了。 主要的话题,婚事! 这家里四个待嫁的女儿呀。而且,还有俩是优质资源! 那个说:我那谁家的谁家的谁谁谁的谁谁谁的儿子,留洋回来的博士,老二去见见。 这个说,我们邻居他谁的谁谁谁,那孩子考上公务员了,如今在哪里哪里上班,叫老三去见见。 再有就是看着林雨苗一脸的可惜:咱们苗苗是好孩子,碰上周安民那个王八蛋,真是把你耽搁了。你放心,你的婚事包阿姨身上了,肯定给你找个条件更好的。 一听骂周安民呢,林雨桐把可可塞给老四,“带孩子去楼下玩会儿……” 林雨苹背着人翻了说话的那几个人一个白眼,拉着可可就往出走,结果一出门,就见电梯里出来一人,“……你怎么来了?” “爸爸!”可可扑过去,“爸爸!” 屋里一下子就静下来了。 林雨苗有些局促,看看已经一脸怒色站起来的林忍让,就一脸求助的看林雨桐。林雨桐正看wx呢,是姜敏。她知道林雨桐家乔迁,订了花篮叫送来了,提前跟林雨桐说一声。 才收了手机,就看见林雨苗的眼神。她扭脸看门口,门口站着提着水果篮的周安民。 三十大几的周安民,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纪。长相斯文儒雅,站在那里看着稳重体面。他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朝里面喊:“爸!妈!我来了。” 可可拉着她爸爸的手不撒手,不知所措的朝里面看。 这么多人在呢! 林雨桐笑着过去,“哎呦!是周主任来了!快请进!大姐,招呼人呀!” 周主任喊的很官方,但却叫亲戚拿不准,林家这态度,是答应复合还是不答应呀? 周安民眼睛落在林雨桐身上,“那是不是我现在也该叫一声林大夫了。” “当然!”林雨桐一本正经,“我现在就是林大夫嘛。” 听着像是亲热的彼此调侃,但聪明人都听出来了,两人之间做了初步的沟通。林雨桐里里外外的意思……都很官方。 老钱就低声跟林忍让道:“你家二姑娘行啊!听那说话了吗?场面上的人呀!” 林忍让心里满意,但嘴上还是道:“到底是丫头片子,再好还是要嫁人的。” 来了就是客,周安民还是进来了……然后这些女人变的可真快。 这个问:“安民啊!你们医院的独立产房不好排……我儿媳妇在年底要生,看能不能给排上……” 那个说:“我家闺女怀上六个月了,在别处看男女我们也不信,你帮着打一声招呼或是给看看……咱自家亲戚又不违反规定……” 看妇科常跟女人打交道的周安民,很会跟七大姑八大姨打交道,很快,就几个姨去厨房跟齐芬芳嘀咕:“要复婚也好,好歹是完整的家。人都说,这夫妻还是原配的好。有过一遭了,就再不会有第二糟。如今再找,以苗苗的条件,再找安民这样的可真不大容易。中间还加着可可呢……” “就是!孩子多可怜呐。谁好也没亲爹亲妈好!” 林雨桐就发现,林雨苗给主人添茶,周安民就在边上帮忙,瞧着……还就是两口子的样子。 正说着话,门铃又响了。林雨苹就在玄关的位置没动,坐在鞋凳上刷手机呢,顺手就将门打开,谁知道门口站着两人。 年纪都不大。 身后放着的却是三个花篮。她不认识人,只瞟了花篮一眼,看见省一医院什么科……是找二姐的。 果然,看着成熟些的这个先开口,“是林医生家吗?” 林大夫? 知道成了医生和被别人叫医生是两个概念呀。 “二姐……找你的!”她一边喊着,一边将人往里面请。 谁啊? 林雨桐过去一瞧,是刘洋,“刘医生,你怎么来了?” “你这乔迁之喜,也说告诉科里一声,这不,老左打发我来了。他们还都在手术室,我全权代表了。” “太客气了!”林雨桐把人往里面让。林忍让和齐芬芳就迎出来,这又相互介绍。 刘洋是一口一个叔叔阿姨的,特别亲热。 结果一转身,三个花篮都被放在玄关里了,是个高个帅气的小伙子,站起身来就道:“桐桐,都给搬进来了。还有姜敏的一个……刚才在楼下碰见送货的,帮着带上来了。” 李典? 林雨桐皱眉:“你怎么来了?” 林忍让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就赶紧道:“来者是客,小伙子辛苦了,里面坐。” “叔叔,我不是外人……您跟我太客气了。”李典顺杆爬。 林雨桐就看刘洋,“怎么回事?” “楼下碰上的。”刘洋低声道,凑近林雨桐说话,他觉得两人的关系明显比李典亲近。哪怕对方是前男友。 请两人去餐厅那边坐呢,结果端茶来的是周安民。 刘洋就看周安民,“您是……瞧着面熟!” 周安民就笑,“是刘博士吧!早前在一个研讨会上有过一面之缘。” “妇幼的周主任。”刘洋主动握手,然后看林雨桐,“你们是……” “我闺女是林大夫的外甥女。”周安民这么解释了一句。 这个关系怎么听着这么绕呢。 暂时没摆弄清楚,他也就不问了,反正难得碰上个算是熟人的人,还跟小林有亲戚关系,那坐在这里至少不会有被围观的尴尬。 而李典则不同,人家不坐,特又眼色。这里添水,那里添茶果的,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这小伙子跟林家的二姑娘大概是有戏。 林雨桐心说这俩是咋知道的,后来一看门口的三个花篮就明白了。姜敏的花篮一定是在医院门口订的,不定叫谁瞧见了。花店那边有这边的地址,结果就凑过来了。 林阳都凑过来问,“什么意思呀?哪个是二姐夫?” “都不是正主,跑来瞎搅和的。”林雨桐顺手拍了一张刘洋和李典在林家的照片给四爷发过去。 四爷速回:“中午在哪摆宴?” 林雨桐也不知道,扭头去问林雨苹,“中午酒席订在哪里?” 问好了,给四爷发过去,以为他会酷炫的亮相。因此吃饭吃的都有些心不在焉。 边上刘洋还跟周安民聊呢,“……你们科室的主任现在才四十出头,周主任,在妇幼你这一熬估摸着得小二十年。倒是我们这边,妇产那边一直不算多好,但是有一点,主任今年都五十八了。您掂量掂量……” 一个萝卜一个坑,要往上走走,也得有上面的那位肯给你腾地方吧。 再要说什么呢,突然有服务员带着酒店的经理过来了,“是林大夫吗?” 是啊! “林大夫,刚才您的朋友来过了,账已经结了。另外,我们店的一号礼品给各位贵客都预备了一份。但因着单子着急,一号礼品还差几份。我们送您二号礼品,再附带一号礼品的免费券,随时能来领,您看可以吗?” 今儿的规格可不低,一桌饭得三千多。主要是酒水不便宜。坐了十桌,就是三四万呢!再加上礼品,这礼品能要送的出手,要么是888的价位,要么是666的价位。 对方将账单往前一送,相差不多,是886! 林雨桐的心猛的抽了一下,我的爷呀!您知道您今儿送出去多少钱吗? 能坐十桌,一桌按照九个人算,这都是九十个人呢! 八万块再加上酒席的三万多,这都十一万还多。 心疼的不行不行的,这会子还得装作云淡风轻,“我知道了。这账给结了,他人呢?” “哦!那位先生说,没有正式登门拜访长辈,怕突然过来冒失,说是先不打搅了。”经理是这么说的。 林雨桐默默的在心里又加了一项开支,那就是给这个经理的出场费。 她才不信,经理没得好处,会给四爷来唱这么一出戏。 好吧!直接一巴掌将两个追求者给摁下去了。刘洋不缺这点钱,但是吧,这钱对他来说绝对不是小数目。要真成了,他也许会舍得这么大手笔的花钱。但现在,八字连一瞥都不见,他要是舍得这么下本钱才见鬼了。 至于李典,如今的工资也就三千冒头。一千租了房子,剩下的钱只够吃饭的。他想熬出来,顺利的话,还得五六七八年呢。他更不会这么大手面的花钱。 林家的二姑娘,一个人有了至少三个意向,哪一个都不差。 林忍让高兴了,后半程的声音格外的嘹亮。回去喝的八分醉,还跟几个闺女道:“看见了吗?找对象都学着点老二。精明人在什么地方都精明……一个是研究生毕业……没房不要紧,胜在长的好,年轻,前途不可限量。要是觉得他好,咱家陪送房子车子的……这都不是问题。一个是留洋博士,长的稍微差点,但为人稳重,收入好,有社会地位……这没露面的这个,至少是个有钱人……还是个有排面的有钱人……你爸不是势力,我就是告诉你们……这样的男人能叫我闺女过上好日子,没有大富大贵,但至少衣食无忧……人站出来,像个能遮风挡雨的男人样儿……懂么?” 懂!赶紧睡吧你! 客走主人安,家里也得收拾了。 林雨桐把花篮的花插瓶,齐芬芳就说了,“那个没正式拜访的……尽快带回来吧!叫我跟你爸见见……我瞧着今儿来的那俩都好。有钱不有钱的……得人正派……” 林雨桐就道:“今儿来的那俩,都没戏啊!那个年轻的,叫李典。以后他要是再来,你们别搭理。我之前跟他谈了两年,太忙了,一个医院都不常见……结果人家跟小护士好上了……跟小护士还没断呢,又相亲去了……之前我没编制,人家不搭理了。如今瞧着我没落魄,这又缠上来了。这人……”她说着,就低声道,“连我那前姐夫也不如。您别给我找麻烦,回头也交代交代我爸!成吗?” 齐芬芳到底忍着没追问之前谈了两年的事,“那个刘洋呢?我看着挺稳重的。” “他……要是以后还能见到,你们就当那是普通同事就行。他那人在国外呆的时间长了,脑子跟一般人有点不一样。”林雨桐摆摆手,“不是我的菜!” 哦!高兴了半天,感情露面的都不是呀! 那那个是的,你倒是带回来呀! “哎呀!我这事业刚起步,多少事要忙呢。顾不上……再等等,等到我觉得手头的事处理完了,我就带回来……” 带回来您发现是以前那可怜的租户,估计吃了我的心都有。这事……不能急!也不能叫太早的发现。 “那你手头的事……多早晚能完。”齐芬芳一把将抹布扔下,“给个具体的日子。” 林雨桐一看这架势,不好糊弄呀。她就继续透漏消息,“妈,您知道我老师是保健委的吧?我跟您说,老师对我有安排……您知道的,女领导在干部中要占一定的比例。所以,领导层一定会有女干部。但是保健医生,中医保健医生,女大夫能做到保健这一步的却不多呀!男大夫吧,年纪大的还好,就怕这种跟领导年纪相仿的……您知道,人言可畏。所以,入行的女大夫就比较吃香了……老师透漏过这个意思……您说,这么要紧的时候,我敢分心吗?” 齐芬芳被唬的一愣一愣的,“真的?” “真的!”林雨桐摊手,“找个合适的人结婚当然重要了。但我大姐是个教训。女人靠嫁人过上优渥的生活就有保障了?扯淡!只有靠着自己得来的才是最保险的。您想啊,要是家里的钱主要是人家赚的,那将来,我便是想管您跟我爸,也得跟人家商量,这都属于手心朝上要钱花的,得瞧人家的脸色。可这钱要是我挣的,我爱给谁花给谁花,我爱管谁就管谁,他谁也管不着,说不着。您说是吧?你说,这养儿子养闺女有啥不一样的……只要闺女有能力的,您瞧瞧去,老人就算躺着床上不能动,那亲闺女也不会叫爹妈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可要是闺女没能力,那就是再有孝心,也是徒呼奈何呀!所以人才说,‘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家贫无孝子。’攥在自己手里的……才有自主权不是?” 林芬芳深深的看了二闺女一眼,“我是真不操心你了。你就是手艺不行,也能靠着一张嘴混饭吃。” 这是夸我吗? 不管啥意思,只要不说马上见怎么都好吧。 把林芬芳说通了,林雨桐想溜回房间。 才走到林阳门口就被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拉进去了,看那特意染的五颜六色的指甲,就知道是小四。 姐妹三个都在林阳这边呢,今儿来的这两个,她们都没兴趣,只对神秘的没出现的那个不好奇极了。 “爸妈不给见就不给见,叫我们提前见见。”林阳拉着林雨桐在床沿上坐了,“他是干嘛的?多大年纪了。” 年纪这个嘛:“比我……小点!跟小四差不多大吧!” 啊? 三人蓦然变色,不是吧!找你小弟弟。 林雨苹一拍手,“看!被我说着了吧!肯定是富二代!要不然谁家这么花钱?可以啊二姐,看不出来呀!钓上这么一位来!我说,这可得把握住!叫我们见见……再叫我这二姐夫给我介绍一位……比我大比我小都行。只要能养起我,赶紧娶我的就行。” 成成成!以后吧!以后肯定给安排。 林雨桐果断转移话题,“大姐,真要复婚呀?” 林雨苗垂下眼睑,还是点头,“……我懒的出去再认识什么人,再去了解什么人了。反正就那么个人……我也算是了解的。哪怕没有所谓的爱情,但至少……日子还能过。就是怕……爸不答应。” 林阳就说:“出去见两个,你没见怎么知道不合适?要是实在碰不上,那时候再考虑也不迟呀。” 林雨苹就摇头,“我就觉得……要是我,我当年就不会喜欢妇科大夫。你说……他整天接触的都是女病人……见了多少私|密的那什么……你说这样的,要是在一块过日子……他能对女人有激情吗?”说着就看林雨苗,“你要是这么想想,心里……别扭不?” 胡扯! 两码事好吗? 这边聊着呢,林雨桐的手机响了一声,是四爷发了消息过来:今日可满意? 呵呵! 林雨桐回他:以后你的钱全部上缴!你兜里就不该有钱! 四爷盯着手机屏幕半天,摸了摸钱包里还没焐热的一千多块钱,第一反应竟然是:这钱我该藏哪?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求营养液啦!灌溉灌溉更茁壮! 251 饮食男女(9)三合一 饮食男女(9) “还剩多少钱呀?”林雨桐回去就问四爷。 “明儿手里的活儿交了,下午钱就到手了。”四爷手里噼里啪啦的打着键盘,回答的特别笃定。 不是,我不是问你啥时候能再挣回钱来,你挣钱的能耐我从来不怀疑。但是你花钱的水平我也是知道的,我现在问的是,你身上还剩下多少钱。 “一百多了吧!”四爷将钱从兜里摸出来的,一张五十的,三张二十的,还有几张十块的,另外的五块的一块的间或散落着,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就开始整理了,然后报数:“一百六十八……” 还有零有整的! “……”这么认真的态度,拿着那三瓜两枣,出个门打个车再就是能吃顿盒饭的钱吧。突然觉得好可怜怎么办!林雨桐有些不忍,摸了摸兜里,支付宝和微信付款还不是很普及的时候,现金是少不了的,她兜里还剩下没存的现金一万两千多,她拿出八千给四爷:“……你给家里放点,万一我晚上不能回来,你用钱不方便。身上不能装太多,三五千就行……” 现在也没有必要的应酬,送礼家里有送不完的礼品盒,随便拎着都是能送出手的。 八千呀! 四爷接过来,“行!我出门身上带两千就行,肯定不乱花。” 怎么听着越发觉得可怜了呢。 林雨桐看着手里那点,又抽出了两千给递过去,“那手边……多放点,我明儿再取。” 这就给了一万了? 四爷真觉得桐桐有时候是一点原则都没有的,他还真心的推辞一下,“我明儿不是钱就到账了吗?这回修的是大漏洞……得在十七八万吧……”要不然,我今儿也不敢一下花十一二万呐。 “那你不把给对方的银行卡号变更一下吗?”桐桐也抬眼看他。 啊? 桐桐从兜里摸出银行卡,然后用手机拍下银行卡号,发给四爷,“户名是我,中行的,以后留这个卡号,我得知道家里有多少钱呀!放心,这张卡开通了短信提醒服务,进了帐我就能知道。” “……”我搂钱你装钱,分工还挺合理的。但好像我不管搂多少钱回来,都装不满你那放钱的匣子。 幸好还藏了一千多块钱,虽然也不知道藏了这钱到底要背着桐桐干嘛。 等人出去了,四爷看看藏钱的方向,就算是要背着桐桐干点啥,这点钱……它够吗? 四爷从刚得的零用钱里,抽了一张百元大钞小心的塞到藏钱的地方,日积月累的,总会多起来的吧! 吃饭的时候四爷就跟桐桐商量,“我得抽空回一趟原身的老家吧。上次打了钱回来,没敢多给。中间通过一回电话,再也没消息了……” 那是得回去一次。 四爷的记忆里,这个原生的家庭吧,日子确实是过的紧吧。家里的姐姐是小学三年级没上完,就不念书了。不是不供她念,是她学不懂。一年级就留级了,二年级差点留级,是当妈的提了一篮子鸡蛋找老师,才算是把留级免了。三年级上了一半,人家都学两位数乘除了,结果她自己乘法口诀还没背会……被老师逼的好容易背会了,也对学习厌恶到极致了,就是不上了。死活要回家! 小山村里的小学,最多也就到三年级。上四年级就要走七八里的山路,上别的大村附学去。因此上,她死活逃学不上学了,家里就不供了。但这种姑娘吧,学习上不开窍,家里的活是样样都拿的起,厨房里那一套煎炒烹炸,还得站在小板凳上才能够得着锅台的时候,人家就能做了。家里来客人那做待客的饭她小小年纪的都行。如今也都二十九了吧!以她早早不上学回家,她这年纪,早该结婚了。说不得孩子都能打酱油的。可下面不是有俩弟弟吗?原身这个弟弟,比较乖。乖孩子小学都能学的很好。再加上他入学比别的孩子晚一年,比有些上学早的孩子晚了两年。小孩子差半岁都很明显,更何况是差了那么多。于是,就显得他学的更好了。村里的小学只到三年级,学生也没几个。但就那么几个孩子,他回回都考第一。在村里,人家就夸,这孩子了不起呀,将来一准就是大学生的料。这就给了尹家两口子错觉,觉得我儿子肯定行。 那干劲可足了,供孩子上学!只要还学的动,那就供! 砸锅卖铁也要供。 这原身嘛,也从小学顺利的到初中。从初中又顺利的考上了镇上的普高。镇上的普高,一年也就出那么两三个二本的,他自己考上去的,也真是费了老鼻子劲儿了,可就是总离本科线差那么一点。第一年差了八分,你说这不复读可惜不可惜。第二年差了三分,都为此努力了一年了,要真放弃了,之前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直到复读第三回,这才算是以高出本科线两分的微弱优势,考上了大学。 想想,只靠务农的人家,供养个学生本就不容易。到了高中开销就更大,还有复读费资料费生活费等等等等,他一个高中就读了六年,后面还有个弟弟呢,只差了两岁,他复读的时候弟弟也高考呢。同时供养两个高中生,还是正能吃的小伙子,可想而知,这家里的情况如何。 再然后,他复读了三年考上了省会的大学,他弟弟没上本科线,但也吸取教训,不再复读了。家里也复读不起了。他上了大专,地级市畜牧专科学校。 这就等于是家里多了两个大学生。 负担就更重了。于是,作为大姐哪里就能出嫁?怎么也得等两个弟弟毕业吧。 去年弟弟就毕业了,去南边打工去了,消息也不多。只在上半年的时候给原身打过一千块钱的生活费,再就没有多余的联系。之前换了手机号码,他发短信通知了,那边回复了一个知道了。然后就很少联络! 不知道是时间紧呢,还是……每次打电话,谈的都是钱的事,这让家人通话成了一种负担。 可以说一家子给了这个原身上学,都是做出了巨大贡献和牺牲的。 所以,家当然是得回。只要有条件就得回。 “要我跟你回去吗?”林雨桐还挺不放心的。 “不用!”四爷就道,“等过年的时候再说吧。” “那就带上几万块钱。”看情况给。 四爷也是这个意思。 尹振的老家,在距离苍山市三个小时车程的安南市所辖的一个小村子,叫翠山村。 据说,从省会通往县城的高铁过两年就能通车了,那时候,从沧海市到县城只要四十分钟,再从县城回村子,也就是四十分钟的事。 但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还是长途汽车。本来能开车回去的,但四爷还没时间拿到驾照。要不然租车也行啊! 林雨桐就说:“我送你回去,到了地方我再折返到县城住下,等你要走了,给我个电话,我过去接你。” 还不够耽搁事的呢。 “你等着实践考试吧,别跟着折腾。”中医资格考试,那不是说你过了笔试就可以的。 四爷只带了两身换洗的衣服,五万是给家里准备的,他自己带了小一万的零用钱,足够用了。 好长时间没坐这样的车了,感觉还挺新鲜的。车并没有超载,还有几个空位的时候就开始动了。出了城,上了高速,高速两边的景色能判断出,这里的果树种植比较多。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运输车,一辆挨着一辆。 九月,正是果子成熟的季节。 苹果梨石榴,原主的记忆里好像并没有家里种植果树这一条,家里的收入来源有三个。第一,父亲尹宝山的瓦工手艺。方圆这一大片,总也少不了这家要盖几间房,那家要修两间屋子。附近的活能占一年一半的时间。剩下的时间就在县城或是安南这样的地方的工地上做小工,钱全都是汗水换来的。但也因着给人做小工,钱是每天结的。哪怕工资低一点,他也愿意干这样的活,因为两个上学的儿子问他要生活费的时候,哪怕没多的钱,两三百总能随时拿出来,日子总能先往下过。第二就是母亲牛爱群种的两三亩菜。自家种的,批发人家嫌量少,一般都是她自己蹬着车往县城的小菜铺子送。第三就是大姐尹丽在家养的猪和羊。猪一年到头是不卖的,那都是用自家地里那些菜叶子养大的,一头猪不用饲料,也就才一百来斤。过来杀了两头,做腊肉,这就是一年到头的肉食来源。而羊才是收入的大头,也用饲料,但大部分得大姐去找草搭着养。尤其是到了入了秋之后,尹丽就更是忙了。秋天没啥给羊吃的,所以这个时候你就得攒干草了。不管是树叶子还是啥的,一袋子一袋子的装好,然后装到车上,拉回家,在院里晒干怕发霉,再收起来。一群羊十几只二十几只,吃的这得多少?后院那么大的棚子里,要塞满的。记忆里,每到开学的时候,尹丽都躲在屋里不出来。因为开学前,必定要卖一批羊的。将母羊和种羊留下,剩下的基本就全卖了。在原主心里,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大二那一年第二学期开学,去得拿生活费。兄弟俩还不得给拿个两千多呀。家里过了年,剩下的两百多块钱了,羊是非卖不可的。不光大羊得卖,就是半大不小的羊也等不到长大,都得卖了。最后连两只小羊也没保住。那俩小羊原本不是家里的,是生下来弱,眼看养不活了,人家嫌弃不要,扔出来说看谁家能养谁家养吧。尹丽舍不得,觉得养大了就是白得的钱,于是给捡回去。又捡了别人家孩子不用的奶瓶奶嘴,用米汤把两小羊养活了。刚打春,她就跑山里,在枯草下面找那种刚冒出来的草芽,出去半天挖回来也才一篮子,用这嫩草细细的养着。最后不到两百块钱把小羊给卖了,小羊被抱着,冲着尹丽的屋子‘咩咩咩’的交换,声音糯糯的,就跟叫‘妈妈妈’一样。羊贩子把羊带走了,大姐一天没出屋子。 第二天起来眼睛哭的跟烂桃似得。 靠在车上,稍微打了个盹,这些记忆越发的清晰起来,好些细节都记得特别清楚。被原主的情绪感染,感觉眼睛涨鼻子酸的。 往事一件件,都是原主的执念。 因此到了县城,他没直接回去,先打的去了县城商场,这里的衣服都不贵。一件一两百就算是差不多的了。 但看在四爷眼里,怎么看怎么瞧不上。记忆里的县城应微微有些不一样了,太高档的地方找起来也麻烦,干脆只在商场里买了烟酒这些东西,就去了运动品牌店。国产的运动品牌,价位适中,打眼一看起码瞧的过眼。 尹家的人长的属于中不溜的,不算太高,一米七八的个头这是父子三个的身高。那母女俩也就是一米六上下。一人给拿了两身衣服,两双运动鞋。女式的三十七码大小差不离。男式的四十三码,绝对不会夹脚。 光是这些东西就不老少,手里几乎都要拎不下了。 再倒公共汽车,那四爷肯定不干。在门口拦了出租,“高川镇去不去?” “高川镇哪里呀?”司机先问具体的地方。远近不同,价位不同。人家还得看看路况。 “翠山。”四爷已经拉了车门子,放东西了。 “翠山一路上坡,弯道多……不爱去……我把你放镇上……你给四十五……” “我给你一百,你把我送家门口……”说着话,人已经上了车。 司机:其实你给我多掏我快我都去的。 如今私家车多了,小县城的出租车越来越不好跑了。比起在县城跑一回五块钱,他们更愿意跑下面的乡镇。远的也就是五六十,回县城还能顺带的捎几个人,跑一回比在县城转一天赚的都多。稍微近点的乡镇,三四十总是有的。 每次一说不往哪里送,人家站在外面掰扯上半天,争个三块两块的,或是是允许半路上再拉人的,也就行了。 结果哪里来的败家子,上来翻倍的往人手里塞钱。 四爷又加了一句,“我赶时间,不要绕着再拉人了,直接就走。完了你给我留个电话,我明儿或是后儿还得回县城,还是一百,回头你来接我一趟……” 好嘞! 从县城到村里,三十五分钟,就直接给飙到了。乡村公路不错,村村都是水泥路,一点也不难走。 说是小山村,但住的却比较集中。盖房子的地形像是梯田的模式,一条巷子比一条巷子高那么一点。为了避免住在上面的人家能看到下面的人家的尴尬,这地形和房高都是计算好的。从上面往下看,家家的后院都被前院盖的堂屋给挡住了。私密性并没有初看上去的那么差。 车顺坡而上,在最高处的巷子口停下车,原身家就在第一家。 八成都是砖瓦房白瓷砖的村里,尹家的房子就显得有些旧了。 进门就分东西堂屋,东屋住着尹宝山和牛爱群夫妻,是卧室,也当客厅饭厅的用。大部分时间,一家子都在这边。西屋子本来也就是一间房的,这儿女大了,家里偏又盖不起房子,银宝山就用搜罗来的砖块,勉强给房屋中间砌了一道墙,简单的粉白了,将一间房一分为二之后,儿子住大的,闺女住小的。闺女那边把窗户扒拉了,直接改成了门,重新给墙上掏了个小窗口,算是有个通风口。 院子里一间还是土坯子盖的厨房,墙上都已经有缝隙了。后院里,靠着墙的一边是羊圈和猪圈,另一边是用石棉瓦盖的棚子,占了后院的一半,冬天给羊囤积干草用的,角落里也能放一些农具。厕所藏在棚子下面,算是不用淋雨了。 家里收拾的很利索,站在门口能一眼望到底。哪怕是家里又是羊又是猪的,可因着尹丽勤快,常拉了干土回来垫牲口圈,粪随时就出了上到菜地里去了,因此,家里除了出粪的时候有些味道,其他时候,真闻不出来家里难闻。 当然了,走近了,还是有些影响的。九月份的秋苍蝇特别讨厌,再干净也是牲口,看看每个房间门口挂着细密的帘子就知道,苍蝇还是挺多的。 四爷给了车钱,从下面下来站在门口。门大开呢,地上有干土的痕迹,怕是大姐又在拉土呢。 他拎着大包小包进去,爸妈不好喊出口,但还是喊了。 一声妈喊出来,从厨房就探出个年岁都像是在六十往上的妇人来,先是愕然,再是惊喜,“你这孩子……咋回来不先说一声呀!”她急匆匆的迎过来,接了包,“这都是什么呀,大包小包的……” 一张嘴说话,四爷才发现,她满头的头发白了一半,牙齿了掉了一半,还是门牙。 她其实年纪不大,五十多点而已。 说着话,她拎了东西往西屋前面的房间去了,屋里更简单,就是一铺不大的炕,然后是一张老旧的方桌,两把单凳。炕头两个老式的大衣箱。炕上铺着格子的粗布床单,很整洁干净。 四爷看着炕上有一床被褥,就问说:“虎子回来了?” 虎子是说弟弟,尹虎。 牛爱群便满脸的笑意:“回来了……给你姐说了对象……我跟你爸商量了,都没告诉你,你才毕业,之前打了那么些钱回来,才到人家单位,咱不能动不动就请假。想着,也不是结婚,就没跟你说。出去洗洗去,你姐跟虎子拉土去了,你爸请杀猪匠去了,回头把咱家的猪一头。” 才养了半年吧。 牛爱群又急忙问,“你回来是请假了?这可得耽搁不少事。” 在她看来,儿子本科毕业才两月就寄回来八千,这一个月得多少钱的工资呢?五六千总是有的。这也才刚开始呀,不错的很了。 四爷没急着洗,“我等他们回来卸车。”然后跟牛爱群说家里的事,“虎子半年前给我打了一千块钱,我也没问在那边怎么样……” 牛爱群摇头,“在那边一个养鸭厂里,厂子偏的很,跟咱乡下一样。私人老板……住在鸭子棚里,起早贪黑的,说是试用期两千块钱……这个扣一点那个扣一点,一个月拿个一千多一点。好处就是厂里管饭。回来说,吃每天不小心弄碎的鸭蛋,吃的够够的了。顿顿吃,天天吃……这辈子都不想再吃蛋了……早前想回来,偏身份证在老板那里押着呢……幸好还不傻,一看情形不对,装病得上大医院检查,老板这才把身份证给了,怕讹上他……拿了身份证,他都不敢停,直接就回来了……” “回来了,到沧海车站下车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记忆里,哥俩也没那么生分吧。 “他没买到直接到沧海的车票,当时买哪算哪,先到了罗市,再从罗市倒车直接坐到安南。到了安南才给家里打的电话……这孩子太老实了,我都不放心他出去了。” 正说着话呢,外面有动静,是个小伙子的声音,“姐你不用管,你站着,我拉的上去……” 四爷撩了帘子出去,果然见一个光着膀子的黑壮小伙子拉着架子车蒙头往上拉。他搭了一把手,那边一轻,小虎子才察觉出来,“哥……你咋也回来了?” 尹丽是听到声音才回身看过来的,她瞧见车过去撒了土,门口脏了,顺手就用靠在门外的破扫把扫了起来,手脚没有半刻清闲,“大振回来了……” 四爷叫两人歇着,他拉了车进去把一家子车的土卸在羊圈边上,这才跟两人过去洗手洗脸,准备吃饭。 “饿了就先吃,不等你爸。”牛爱群婚事是劲,前门漏风说话不清楚了,可也掩盖不住从里到外洋溢的喜气。 四爷就皱眉,“这牙……过年的时候瞅着还好好的……” 尹丽见当妈的进去了,这才低声道,“前头李家那小子,在沧海打工,说是瞧见你跟甜甜了……说你俩在处对象……何家上咱家,说是谈着也不成,至少得在安南买个房子交个首付……咱家哪拿的出那个钱来?妈那牙本来就不好,也没瞧大夫,一着急一上火……前后没两月,掉了好几个牙……” 这事闹的! “没谈!”四爷坚决否认,人家那姑娘也不愿意叫人知道她跟前身谈过恋爱。 尹丽就朝厨房看,“两月前甜甜回来过……她说没有,妈也松了一口气。我看她不如以前本分了……她愿意咱妈还瞧不上……” 但这事给两口子心里装下老虎了,儿子毕业了,将来得成家,成家就得买房,钱在哪里? 果然,牛爱群再端着菜出来的时候就试探着问了,“现在谈对象着没?” 这个问题呀:“谈着呢……明年结婚……”说着,他赶紧补充,“结婚的事不用你们管,那边我自己处理。定下日子,到时候我们回来家里设宴就行。” 牛爱群明显一僵,今年嫁闺女,明年娶媳妇,都是好事! 可这好事……赶一块,这不是说儿子不让管就真能不管的。 牛爱群没说别的话,高兴到底是占了上风,有对象了总比没对象的好,“……那姑娘多大了,家是哪的?哪个大学毕业的……跟你一块上班……” 桐桐现在的条件,真属于一般人高攀不上的。 四爷也没说人家家里的条件,只说本人的条件,“医学硕士,在省一医院,正式编制……比我大三岁……” 大三岁小三岁的,这都是小事情。 这边找媳妇大三岁才是正常的,也不知道从哪辈子开始有了娶媳妇兴找大的这个习俗。自家闺女今年也二十九了,说的对象那小伙子今年二十七了,也是小了一点的。 在她看来,这年岁其实是刚刚好的。 但人家这学历,这工作……那是一般人能高攀上的。 她心里就嘀咕了,这是不是离过婚的? 虎子就道,“本硕连读,那是不是也刚毕业……” “去年毕业的,今年实习刚完……也是才入职……”绝对不是再婚。 牛爱群松了一口气,人家这还不是再婚,那……肯定是长的丑,长的胖……长的有什么缺陷? 尹丽一看她妈的脸色就明白她是咋想的,她其实也是那么想的,就试探着问:“……手机拍照挺方便,有照片吗?” 照片……还真没有。 四爷这一犹豫,牛爱群心里就知道了,肯定是丑的。 她怕儿子尴尬,就笑了笑,“先吃饭……” 正说吃饭呢,尹宝山骑着摩托车直接进了门,他对大儿子回来丝毫不意外,“刚才在镇上,瞧见出租车顺着路过来,我瞅见车上的人像是你……” 四爷就起身,“那咋不叫住我呢……” “正好一群人,叫你干啥。”尹宝山瞧着儿子,心里欢喜。不腼腆了,瞧着沉稳多了。许是工作了,是个男人的样儿了。 他摸钱叫闺女,“买一瓶酒去,今儿高兴。” “我回来带了!”四爷取了来,顺手就开了瓶,虎子就咋舌,“哥,这可不便宜。我瞧见老板的酒柜里有一瓶一模一样的……”具体价格他也不知道。 四爷一把拍回去了他,“那你尝尝……看是不是跟二锅头不一样……” 牛爱群又给炸了花生米出来,尹宝山正问儿子的工作呢,“……啥公司呀?要干得好好干……” “兼职的……”四爷就说,“钱倒是不少……我是准备考研的……” 都这么大了还上学?尹宝山酒到嘴边的又咽下,家里真供养不起了。 他想着跟儿子怎么解释呢,那边牛立群轻轻的拉了拉他,“你儿子谈了个对象,人家是研究生……” 哎哟!这可是大喜事。意思是你儿子怕学历比人家低才努力再考的。 四爷先安对方的心,“读研的费用我能解决,家里不用管。” 可这并不能叫尹宝山心里轻松,供儿子出来,都有自立的能力了,家里的日子才会好过。可大儿子要是读研,虽然花费他自己挣了,但家里就没法拖累孩子。 一时之间,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接话。 正说着呢,四爷的手机响了,是桐桐发来的消息:到了吗? 到了!顺利。 四爷说了这么一句,又问道:方便视频吗? 这会子正是中午的吃饭时间,没病人。她在门诊办公室正要走呢,闻言又坐下,点了视频请求,一响那边就接通了。 “到家刚赶上吃饭吧?”林雨桐靠在椅背上,看着屏幕里四爷身后的背景。就是特寒酸的庄户院。 四爷点头:“正要吃呢。”他说着,就将手机转了一圈,“打个招呼……” 林雨桐在屏幕里就瞧见一对年纪看着不轻的夫妻,一个圆脸盘粗眉毛的姑娘还有个虎实的小伙子。她摆摆手,“叔叔阿姨好,大姐好,虎子好!” “你好!” “你好……好!” 这姑娘可长的太俊了。头发清清爽爽的梳着,脸白的嫩的,眼睛亮鼻子高,说话爽朗,笑着就叫人觉得亲切。尤其是那白大褂穿着,后面一看就是办公室……这可太好了。 牛爱群咧着嘴笑的拢不住,都忘了没前门牙的事。 尹宝山面红耳赤,激动的,除了‘好好好’也说不出话了。 倒是虎子摆摆手,笑出一口白牙来,“你好!” 林雨桐就道:“……本来说跟尹振一块回去的,结果我这边排班腾不开时间。叔叔阿姨,等尹振回来的时候你们跟着一道来沧海一趟,做做体检……还有大姐,没事来玩呀。家里能住的开……虎子也回来了?听你哥说你去了南边。那边怎么样……” 尹家人口拙,一时间只剩下笑,含混着应着,也不知道该怎么答。 四爷这才把手机转过来,“那就过去一趟,主要是我妈这牙,得叫看看……” “咱们医院口腔那边是省里最好的,老左的媳妇就在口腔,你只管带着人来,剩下的不用管,我等会子就给那边打个电话预约,检查之类的不会浪费时间……体检就不排了,我号脉吧!” 这些话本是不用说的,但不说,尹家人该多想了。就得叫他们觉得热情心才能安稳。 四爷点头,“行!”这才说起了旁的话,“你吃饭了吗?” “今儿门诊的病人多,大都是周安民和老左他们介绍来的……产后和术后调理,他们推荐了过来,病人和家属都愿意过来试试。今儿加了三十多个号……外面还等着不少……” “那你赶紧去吃饭。”四爷就说,“食堂那边去晚了怕没好菜了。” “好!”大师傅留着呢,不可能没好菜,只不过没见过面的人视频尴尬而已,“那我先去吃饭。吃完了我这边就得早点开始,早点看完了,病人也能早点回去……刚好晚上我还有安排。师父叫我去医大那边替他上一节课……” “那晚上你怎么回?” “我爸过去接我。” 行! 林雨桐就跟尹家人摆手说再见,“那叔叔阿姨也赶紧吃饭,回头得空了,再聊。” 你忙!你忙! 视频挂断,家里人这个看那个,那个看这个,尹宝山先埋怨牛爱群,“你笑的那牙花子都出来了,没牙了好看呀?人家姑娘都要说呢,看看尹振的妈……磕碜死了。” 牛立群捂着嘴,怼男人,“你好?平时嘴吧嗒吧嗒的,说不完的话。今儿咋就成了哑巴了,人家一声叔叔叫的,一句您好问的,不知道咋答了吧。” 去去去! 尹宝山给儿子倒了一杯酒,就问的细了,咋认识的,人家家里是干啥的呀?这么好的条件咋就看上你了云云。 刚才可都听见了,人家那姑娘说,回去晚了,她爸开车去接她。那这至少说明,人家家在城里,他爸开着车的。经济条件跟咱家那是天差地别的。 问了四爷就说了,把林家的情况大致都说了。 人家有钱,有房,有铺子。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是城里的有钱人。 人家姑娘上的好大学,硕士毕业,有好工作,长的又跟一朵花似的。 可咱家有啥呀? 尹宝山和牛爱群对视一眼,心里不由的又添了心思。 人家那么好的条件,唯有一个短处,那便是林家没儿子。而自家就巧了,俩儿子。 他们寻思着,那边怕是要叫自家儿子招赘的。 晚上了,尹宝山翻来复去的睡不着。 牛爱群就说:“招赘就招赘,只要孩子过的好就成。你说,这城里买一套房这得多少钱呐。下面还有虎子要结婚呢!咱俩就是把这一身骨头都卖了,也不够的。” 家里欠了闺女的,因此上,这个人选是闺女看上的,他们也没想多要彩礼钱。就拿两万是个意思,回头再给姑娘带过去就行。陪嫁家里给出,彩电冰箱洗衣机空调,说啥都得给陪上。 所以,别人家嫁闺女是赚钱的,自家是要往出拿钱的。 明年年底,大儿子就说要结婚。你说……这拿什么给结? 尹宝山摇头:“你懂个屁!这赘来的媳妇当来的房,住一辈子不气壮!这事不成!” 是说因为招赘而得来的媳妇,这就跟租来的房子一样,就算是住上一辈子,你也没法理直气壮。 反正,条件再好,要招赘……那绝对不能答应! 除非……他不认我这老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252 饮食男女(10)三合一 饮食男女(10) 入了秋的小山村,夜里还是有些凉意的。薄被子盖上,躺在炕头,边上躺着虎子。四爷这才问尹丽找的对象的事。 “是姐自己看上的……大概两人私下接触的不少,那边托媒人来说了,姐愿意,爸妈也没反对。”虎子先用这么几句话把婚事的由来说了。 四爷就看他,“你觉得不好?谁家的?” “就是前头巷子……跟你一个班上过学的,杨林。”虎子声音闷声闷气的,“我是没瞧中这一家。” 杨林? 四爷在脑子里搜索,“他爸腿脚不方便,他妈的胳膊一直就放不下来那个……” 就是他! 四爷也皱眉了,那杨林本人好似没啥不好的风评,记忆里长的高高大大的,一米八的个子,棱角分明的脸。人倒是也不木讷,干活是一把好手。家里的活能拿的起,得空了在外面也干不少零活。啥都能干一点! 但就是一点不好,他爸妈都是残疾。不是完全失去劳动能力的那种残疾……在家里,那也是能干活的。他爸是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走路一瘸一拐的。这样的娶媳妇,能娶个啥样的,娶了个有点毛病的。这样的人家,日子就艰难。这是少数在村里比林家的日子还难过的人家。 林家好歹是供养了大学生出来了。便是没有四爷,但到底两个儿子在外面见识见识,家里未必就真不能翻身。但这家子纯粹就是没有劳动力,偏负担还重。 这杨林不仅父母健在,奶奶还活着呢。他下面还有个妹妹没出嫁,再往下还有个弟弟应该是读高中着呢。 妹妹出去打工了,说是在那边的什么电子厂,做计件工,顶多就是把自己养活了,不从家里要钱而已。 可这高中生将来要是再上个大学,这不是都得他们帮衬着。 尹丽看的人倒是没问题,只这一家子拖累太大。这完全就是从这个坑里刚爬出来,又掉另一个坑里去了。 虎子就道:“要么说是杨林贼呢!这一片打听打听去,有几个姑娘比姐能干的?他是早瞄上了!没操好心!” 那之前再没有媒人? 不应该呀! “怎么没有?”虎子气的就是这个,“上门提亲的多了。”别看二十九了,可这小伙子从二十五六,到三十一二的,按照家里这边的习俗,那年龄都属于合适的。尹丽能干,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一个姑娘家一年挣的,一点也不比在家呆着的小伙子挣的少。人长的又不丑,“……可就瞧上杨林了……说是……说是两人好了一段时间了……” 好了一段时间这个暗含的意思,就是……两人之间有了超出一般亲密程度的那种关系。 一个基本没怎么离开家,见过外面世面的姑娘,在思想意识里,有了这种关系当然得结婚。你不让她结,她自己个心里都未必过的去。 因着这事,四爷第二天就没走,婚事是大事。 第二天天还不亮,家里人就陆陆续续的起了。 秋菜种上了,地里没啥活。虎子回来了,家里喂养喂猪的事他就干了。尹宝山今儿也没出门,一早杀猪的要上门。 结果杀猪的还没上门,杨林来了。 一看见四爷,热情的很,“大振回来了?听说你工作不错……”进了门一边说话,一边就抓了铁锹往后院去,“爸,今儿我把羊圈的粪给出了吧,拉地头啥时候用都行。”然后又跟厨房喊,“妈,你别做我的饭。我一会子上镇子上去,那边有点活,说是十点车就到,我过去卸货去……” 常年干活,一身的腱子肉,铁锹抡着,看着特别有劲。 四爷在院子里,跟尹宝山预备杀猪的东西,尹宝山就低声道,“那这过日子,挑人不能挑日子,对吧?杨家是家境不好,但杨林这孩子没叫人挑拣的地方。一早到晚,都不带闲着的。镇上那边有活,都爱叫他……别看在家里,挣的零碎钱,一点也没比出门在外打工的挣的少。农闲了,瓦匠木匠也做。农忙了,把家里的做完了,还打着零散工……这装货卸货,哪一天不挣几十块钱。多的时候一两百也有……你算算这一个月下来多少钱……” 话不是这么说的! 人勤快,挣的就是苦力得来的钱。 再往后,不过又是一个尹宝山,一个牛爱群罢了。 但是……尹丽喜欢。 四爷瞧见尹丽拿着湿毛巾赶到后院,递过去,两人在后院低声说说笑笑的。 反对……谁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她被耽搁到现在,难得遇上的刚好是个喜欢的,你瞧着她苦,她自个不觉得苦,有啥办法。 杀猪的过来了,杨林那边干的差不多了,他直接要走,走的时候牛爱群给装了两鸡蛋,馒头夹腊肉给带了三个,尹丽都他的杯子里续上水,这才把人给送走了。 两头不大的猪,就这么给杀了。 牛爱群小心的跟四爷说:“咱家的猪是笨猪,没用饲料。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出手。要不,四条后腿都给你留着,你带过去……人家姑娘的家里……叫人家尝尝……” “带着吧!”四爷就说,“我这两天也不走,这么放着怕坏。我去镇上买台冰箱回来……” 现在家用的冰箱也才一千出头,家里并没有。 其实现在好些家电都能赊账的。暂时没有没关系,等明年收了,再给也行。就是价格高点。买一千三的,赊账就是一千五六。可饶是这样,赊账的也多。尤其是给儿孙婚嫁的,没有这玩意就是不行。 村里九成都有冰箱了,林家没有。 因此,四爷叫虎子出门买冰箱的时候,牛爱群想拦,但到底是忍住了。 四爷不光是买了冰箱,家里的很多东西都得添置了。电视是早年那种二十寸的大盒子彩电,架着电线的那种。四爷给买了个液晶的! 家里一直就是老的桌椅,四爷给换成了木头沙发茶几,如今农村都流行这个。饮水机也买一台,暖水瓶烧水的现在在农村都少见了。镇上就有供水的地方,能接直饮水,你要是叫水,镇上也给送的。 再就是冰箱,以后家里没那么多口人,不用很大,一般家庭用的就行。 本来还想买空调的,但这次带的零用的钱也不够。那就先算了,只这些东西吧。 钱交了,只叫人家送货就行。人不必等着的。 等货送到了,家里才知道都买了什么。 村里人有过来看热闹的,以为是给闺女准备嫁妆呢。但四爷直接叫安装了,“自家用的。我姐结婚另外买。如今离结婚还早!” 那这是大振挣大钱了。 尹宝山挺高兴的,牛立群是心疼,钱得攒着。昨晚两口子还商量,等闺女嫁人了,明年开春就是借债也得把家里的房给盖起来,要不然大儿子明年结婚,总不能一间像样的婚房都没有吧。 晚上,四爷才把那五万块钱拿出来,一万给了尹丽,“婚前总得买点自己喜欢的,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攒着。”又给了虎子一万,虎子的意思是不想出去了,出去了一次知道外面不是那么好混的,他就歇了心思。用他的话说,给人家养鸡养鸭养猪的,挣的那点钱,还没姐在家养羊挣的多,因此,不出去了。又不甘心真就在家养羊,要是那么着,当初干嘛花钱花时间那么辛苦的去读书,小学三年级都没上完的尹丽都能干好,他读了那么多年书,不是白读了吗?好歹是大专毕业了,现在大专毕业也一样能考公。 他昨晚就说:“……市里不敢想,县上我都不敢想,我就奔着乡镇去……偏僻点我都不怕……越是偏僻越好……” 是说想去考公,捡那种没人乐意去的穷乡僻壤,那地方没人抢。 要这么说,这也是一条路子。一辈子不挣大钱,但月月有工资拿,至少饿不着。有个正经的营生干,到老了都有保障。 这是一种务实的态度,得鼓励。 四爷给了他一万,“不是想考公务员吗?钱拿着,这段时间别再折腾别的了,安南那边要是有公考课程或是公考指导的,你就去那边报名试试……至少他们信息途径光,能给你多点意见……先考吧!别管多偏僻,先考上再说。” 有了入场券,调动起来就容易操作。关键是这个入场不是那么容易入的。 四爷又道,“考上之前,我每月给你两千的生活费。不用你去挣钱,要考你就专心考……” 考了也好,哪怕将来在县城呢,离家近,能就近照顾家里。 这又是正经事,虎子接了,“那算我借的……” “给的就是给的。等你考上了挣钱了,你再跟我细算。”四爷说着,就把钱给了牛爱群,“这里面的一万,是给我姐添嫁妆的。剩下的两万……给院子里起两间厦一间小厨房,差不多应该是够了。别折腾大盖,咱家现在这房子,再撑个三五十年都行。以后家里未必有人住,就是有事回老家,都有个屋子就行。有那钱,都不如在县城买房……” 这村子太偏了,半山腰上呢,孩子上学干啥的都不方便,花钱在这地方,完全没有必要。 成! “不过……你这钱……”打哪弄的?别是干了啥事才好? “奖金!”四爷就道,“给了你们就花,就是挣的。正当途径!” 嗯!虽然嘴上应了,但心里能真放下吗? 晚上杨林又带着酒菜上门了,跟这边两个小舅子喝点,联络联络感情。 订婚还得几天,杀的猪肉本来都是要熏的,现在是冻了一些,熏着的有一些。日子订在五天之后,四爷也没一直呆着,“到了正日子我再回来。” 至于给牛爱群弄牙的事,只能等这订婚的事过了。 他倒是问尹丽,“要不你跟我先去城里,给你买衣服……” 不要!要啥衣服?贵死了! 这回买的就好的很,穿出去可体面了。订婚就穿这个就行,不用再另外买了。 牛爱群急着问的是,“那这回……带那姑娘回来不?” 四爷其实是没想带的。 但显然家里是觉得不见人,心里不安稳。他没说死,“我问问,看她的工作能排开不?” 尹宝山就说牛爱群,“你急啥?来了都没个地方住。” “我住后面的棚子,前面腾出来。”虎子这么说。 其实四爷想的是,要是来也是当天来当天走,完全没必要住嘛。家里这么说了,他就道,“住什么棚子,大姐那边的炕睡不下两个人?” 别说两人,三四个人都行。 “那就能住!”四爷这么说。 尹丽看了牛爱群一眼,等四爷睡去了,她才道:“这两天得去县里一趟,买新被褥……我那边的床单都给换了吧……” 怕嫌弃! “这不用你交代,等大振走了,我就去安排。” 四爷第三天走的,早上起来给出租司机大了电话,人家吃午饭的点才到。四爷随便吃了点,就又带了一堆往城里赶。 这回主要带的是冰冻的大猪腿。 坐出租直接到汽车站,带着四条腿进站出站太麻烦了,四爷在车站门口挡了一辆要走的车,在车上买的票。进了城,一下高速路,也有乘客要下车,他就随着大溜下了车,在这地方挡出租往回走,能省小一个小时。 然后直接坐车坐到楼下。 李典正从楼上下来,就看见这疑似富二代的这位从车上拉下个蛇皮袋子。袋子上沾着血水…… 杀人不可能! 看看富二代今儿穿的朴素到不行,然后还扛着那么个东西……他第一反应,这家伙偷猎去了! 你想啊,富二代要啥没有?能亲自扛的,不是见不得人的是啥? 那血呼啦的……就是肉啊! 四爷下车,李典就上了出租车,两人谁也没搭理说。 上了车的这位,就问司机,“刚才拉那人……他是从哪上车的?” 这也不是不能说的事,“高速路口……” 看看!果然吧!肯定是去城外哪个山里偷猎去了,自己的车都不开,只敢用出租车。 他打车从家属院里面坐到医院的大门口,在出租车司机一副你脑子有毛病的眼神中给了人家五块钱然后下车。 再然后,去了医院对面的网吧,在网上报警举报去了。 四爷并不知道被人举报了,感觉体力是真不行,四条猪后腿把人累的呼呼的惨。 回来都四点了,桐桐也都下班了,正在这边收拾呢,四爷回来了。 瞧着——有点惨! 走的时候,跟低调的富二代似得,回来的时候,那身上脏的,皱巴巴的,还拖着个蛇皮袋子气喘吁吁的,跟农民工似得。 这回村一趟真比自己的微调整容还来劲。 她赶紧过去搭把手,“这是干嘛呢?” 四爷喘着气,“你别搭手,脏!”冻成冰疙瘩的猪腿这一花开,可不就是……血水流出来了吗? 哎呦! “你先歇着,去洗洗。”这玩意我弄。 弄到厨房,再给漂洗一遍,然后才给再放进冰箱,“……这是笨猪肉!”肉质的颜色都不一样。 “不拿不好看,拿着吧……这一路上给我折腾的……”下车的时候拎着蛇皮袋子就走,出租车司机要四十二,他给了五十不要找了。主要是袋子把人家的车给弄脏了。八块就当洗车钱了。不赶紧麻溜的走了,人家能拦着叫自己给洗车。 这话说的,把桐桐给逗的不行,等洗了澡出来换了衣服,瞧着才顺眼了。 “晚上吃什么……炖个肘子。”在老家肯定没舍得吃呀。 行啊!笨猪难炖,特别费时,“咱们留一个,给你家一个。给你师傅还有白老,一家送一个。” 他们那些人还真未必缺这个,但就是个心意。 成啊! 四爷出了趟门,跟打了一场仗似得,躺在沙发上歇着呢,“身体真得练起来了!” 林雨桐在里面剁肉,将肘子之外的肉先削下来,结果门铃响了。 谁来这边,家里除了姜敏来过也没别人呀。 四爷去开门,隔着猫眼一看,是俩警察。 是来了解啥情况的吧? 他直接就给开了门,“你们好……有事吗?” 两人在外面都能听见剁肉声,站在前头那个高个子的小伙子朝里指了指:“能进去说吗?” 四爷将人请进来,“坐!随便坐!坐下说!” 桐桐也以为是姜敏,结果一看是警察,怎么还把警察给招来了。她都以为是四爷在网上黑谁的啥叫人家给摸上门来了。 人家不坐,只朝厨房看,“做什么好吃的呢?” 吃的? 吃的怎么了? 林雨桐指了指里面,“……那个……从老家带的笨猪猪腿,正要炖呢?”摸不着这俩警察是啥意思? “能看看吗?”这警察就问。 “当然能啊!”林雨桐让开地方,“冰箱还有,都要看看吗?” 为猪腿来的? “都看看,都看看!” 桐桐就给拿出来看,也有点摸到对方的意图了,“你们不会以为这是野猪肉吧。”她就笑,“要不留下来吃饭?猪肉猛的看是看不出来差别,但吃是吃的出来的……” 猛的看是看不出来,细看还是能分出来的。 那矮个警察摆手,“不用!不是就不是,咱们实事求是。那什么……打搅了……” 这前脚四爷带着肉进门,后脚警察就来了。林雨桐就看四爷:你上来碰见谁了? 四爷挑眉:还能有谁啊? 李典? 幼稚不幼稚! 倒是那高个警察一眼再一眼的看林雨桐:“……你不是那个桥头村……” 林雨桐也看他,“你……认识林忍让?” 她还真想起这个人了,在照片上见过。林忍让拿回来叫林雨苗相亲的那个在派出所工作的警察。 两人都有些了然,这高个警察也有意思,“……吃饭是吧?行!那我就留下来尝尝笨猪肉……”说着,就说矮个的,“你先回,事就是那个事了。我碰见个熟人,今儿不回局里了。所长要是问,你就说是终身大事,马虎不得!” 那人也笑,跟四爷和林雨桐打了招呼就先撤了。 高个的嘿嘿一笑,“我这人吧……就有点厚脸皮,别见怪啊!” 林雨桐反倒是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坐吧,你们先喝茶,聊着呗。今儿的饭慢点。” 四爷招呼这人,林雨桐在厨房听的见两人说话。聊上了,林雨桐才知道这人叫苏南,年岁也不算是大,跟林雨苗是一般大的。离异,没孩子。 人家家里也不是没房子,他是公安子弟,父母也还都在岗位上呢。房子是那些年从单位低价买断的,他现在也跟父母住。去年单位集资盖房,他也交钱了。房子就是偏一点,在北郊呢。但这没关系,父母年纪大了,不住城区没关系。考虑到孩子上学,可以跟父母换着房子住,并没有妨碍。 “……不过我们这一行,就是穷。钱是真没多少,死工资饿不死。”苏南就跟四爷道,“我跟林叔,那是不打不相识……他是跟人打架,被逮到派出所几次,跟我就熟了。后来我调走了,不在那一片了,结果他要是惹事了还是找我,叫我给他平事……这么一来二去的,我们爷俩倒是处的不错……” 四爷就道:“看上人家女儿了,你就追呀,光跟人家爹处的好有什么用?” 苏南呵呵呵的,我跟他处的好,我就知道林家的事,我还经常在林家附近出没。然后我知道林叔对他二闺女的期许,昨儿见着他的时候还请自己帮着介绍青年才俊呢,今儿发现他二闺女跟人同居,你觉得作为警察,我不得把你的老底给你摸摸吗? 四爷一直是那种自我认知度比较高的那种,经常性的就把他现在的处境给忽略了。完全忘了,他现在的条件叫林家知道了得跳脚的事实。 林雨桐从厨房探出头去,“苏警官,您不会去通风报信吧?这可侵犯**!” 苏南指了指林雨桐,“交朋友……就是交个朋友,怎么还……还**了!” 四爷这才恍然,对!他自己现在属于婚姻困难户。 别的都不实在,只钱实在。 他顺手从茶几的抽屉里抽出两份合同递过去,“上面什么信息都有,考察考察!” 苏南也不客气,“那我翻翻……瞅两眼。” 一瞅之下就咽口水,“这么多年薪呐。兼职一年还六十万呢。可以呀!” 还好还好! 苏南点头,“做网络安全的?做这一行能拿到你这份钱的可不多!”局里请的那个技术专家,听说在外面的年薪一年也就二十万的样子。 四爷但笑不语,苏南心里却明白,这是人家的技术水平更高。 林雨桐心说,四爷不是随便叫人探底的人,这会子叫人看这么私密的东西,那是想奔着给人做技术顾问去的吧。 有钱没钱没关系,给多少钱都行。但公安局这种衙门的技术顾问所带来的隐形好处,可比在外面挣多少钱都强。 而且苏南这个人……是真挺有意思的。一般人都不爱管人家的闲事!真的!你再跟林忍让关系铁,但是吧,人家闺女谈朋友的事,你看见了算了,顶多在见林忍让的时候隐晦的提一提就过去了。但这个人……偏还就留下来了。 跟谁关系好,就把谁的事当自己的事。这种人做朋友,那当真是能放心的。 你要从这方面看,那真就觉得,这人还不错。 做过警察的人,跟当警察的聊起来,其实挺有话题的,反正说什么,都能懂点。 聊着聊着,几个小时都聊出去了。真等到肉炖好了。炖肘子那个味儿,香的苏南直流口水。真不客气的留在这里吃饭了,干掉了五碗米饭。肘子三个人干掉了,那点汤汁还被苏南给泡馒头吃了。 吃饱喝足了,苏南跟林雨桐摆手,这会子他自己‘苏哥苏哥’的给自称上了,“你们的事……没过家里,小尹这人还不错,放心,苏哥我绝对不多嘴多舌。林叔那边,我旁敲侧击的给渗透的劝着,没事!” “那你跟我大姐的事……”林雨桐觉得苏南这种心里没那么弯弯绕和小算计的人挺好,至少比周安民要好。 苏南摆手,“你大姐不乐意,那就是没缘分呗。这种事,不成能咋?不影响我跟林叔的情分。” 那就是说,也没很看上的意思。 “不是你大姐不好……”苏南搓牙花子,“主要是我这个工作吧,是真挣不了太多钱。真要有钱了,那就真坏了。今儿不查你,明儿就得查你。你大姐吧……有她前夫比着,我哪成啊!不过要是你认识什么护士啊,老师这样的……只要人家不嫌弃我,我还是乐意见见的。有个家,也不用每天回去被我妈絮叨了。” “行啊!”林雨桐顺嘴就应了,“可要真是介绍了,你可别跟我爸说。我爸是真把你当现成的女婿,叫我给搪塞出去了,他不能饶了我。” 把苏南说的乐不可支,“林叔那脾气,了解了就知道,那其实真是一心肠不错的人。” 饭也吃了,话也说了,事情也了解了,都晚上八点半了,苏南起身告辞,走的时候还跟四爷道:“回头有事找你你可别推脱。” 肯定不推脱。 关门的时候四爷朝中户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你这原主的眼光有问题。” 还是大问题。 躲在后面蝇营狗苟耍小聪明,这种人一辈子就那样了。 这倒是,比起李典,像是刘洋这样的追求者,不管其本身的爱情观婚姻观是什么,至少不会叫人觉得尴尬和非常不舒服。去林家,人家是以科室代表的身份去了。有那层想上门的意思,但打着那么一个幌子,又跟你距离这么不远不近,平时没事也绝对不骚扰……哪怕他猛不丁的冒出来那么一下,也不会叫人觉得特别的讨厌。 这个李典啊,就叫人很有些讨厌了。 正觉得这人讨厌呢,结果林忍让打了电话来,“你今晚要是不值班,就回来一趟。你那个什么同学……又摁门铃了。带着一兜子菜在门口等着……我跟你妈都不知道该不该开门。” 这是走暖男居家路线了吗?还买了菜去林家。 林雨桐叫四爷睡他的,甭管,她带着一条猪腿就往回赶。现在不算远,开车半个来小时就能到。 到的时候,李典还在门口等着呢。一看见林雨桐就笑,“桐桐,你可回来了。叔叔阿姨不在家吗?摁门铃家里也没人,我心说等等吧,谁知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林雨桐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朝楼梯间去,然后才撒了手,“想干什么呀?谁叫你上我们家来的?给你脸了是吧?” “你这么说就有些……” “有些什么……”林雨桐冷着脸,“你谋划什么呢,我心里很清楚。顾着你的面子我不说就得了。来劲了是吧?!你要再这么纠缠下去,别管我不客气。你要再来骚扰我的家人,我就有办法整的你在医院呆不下去。你信吗?” 你以为你是谁呀? 李典瞬间面红耳赤,他也是要脸的人,从小到大,他都是被人捧着的尖子生,考好的大学,研究生毕业,顺利的留在医院,有了编制……追着他的姑娘多了去了,条件比林雨桐好的,学历比她高的,性情比她好的,多了去了。不过是因着……因着……以前的情分想挽回这段感情罢了,当真以为谁离不了她了! 他也冷然一笑,“行!你竟然把我的苦心说成骚扰!说到底,不就是钱的事吗?看上人家的钱了,就处处看我不顺眼。我还就告诉你,你要睁大眼睛看着,看着他是个什么玩意,今日被你这般对待的我,能走到哪一步。” 我一定要让你知道‘后悔’怎么写! 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到底是谁势利眼的!嘴皮子一碰,他反倒是成了受害者了。 林雨桐站着,看着李典在刚才拉扯之间掉在地上的菜给捡起来从楼梯间出去,然后又听见他呵斥了一声:“看什么?没见过捡钱眼看的女人!” “嗳!你这人怎么回事?”林雨苹是从家里出来的,刚才从猫眼里看到二姐回来了,她本来是出来帮忙的,却没想到二姐斯斯文文的,却凶的很。反倒是这个李典,就跟恼羞成怒的疯狗似得,“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这种男人太没风度了。 林雨桐摆摆手,这种人一直被捧着,自命不凡的很。唯一的缺点,就是家境不算好。但凡跟这一点扯上关系,他就比别的时候敏感易怒。 无法坦然对自己的出身,越是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越说明此人的脆弱。 人走了,林雨桐出来,林雨苹就指着电梯,“二姐,你怎么跟这种人谈了两年?就是分手,也该体面一些吧。” “谁知道呢?”林雨桐只道,“谁不懂事的时候,没干过蠢事。” “你得防着他,小心他在医院里说你坏话。”林雨苹抖抖肩膀,“男人小心眼起来,那真是没女人什么事了。” “说我什么坏话?”林雨桐莫名其妙。 “说你为了富二代,舍弃了他呀。”林雨苹就道,“这可不是好名声。” 这个呀!我还真不怕! 反正四爷现在也不是富二代。只说家庭条件,那是真不如李典的。好歹李典爹妈人家在城里有房子住,退休了有养老金,不会是子女的负担。人家还是独子! 四爷那边呢,谁听了都知道那是带着一串拖油瓶的类型的。 所以,传吧!事实胜于雄辩,我到底是看人还是看钱……再等等,再等等就知道了。 姐妹俩说着话,就进了家门。 林忍让难得的在家,“怎么这么早。” “可可不舒服。”齐芬芳皱着眉,瞥了林忍让一眼,“你爸不放心,就在家守着呢。” “孩子怎么了?”林雨桐把抱在塑料袋里的猪腿先放下,“她爸是大夫,她二姨是大夫,孩子病了不知道打电话问问我们。” “哎呀!”林雨苹就道,“没啥事,嘴角烂了,大姐给可可爸打电话了,说是口角炎,一会子送药过来。” 嘴角烂了呀! 上火了吧! 才要过去瞧瞧,门铃响了,周安民急匆匆的过来,“桐桐也回来了。”然后叫林忍让两口子,“爸妈,孩子呢?” 这边没人搭理他,那边林雨苗就带着捂着嘴的可可出来,“嫌不好看,嚷着明儿不去上学了。” “不去就不去!”林忍让一把拉到怀里,“叫你三姨回来给你补课。咱在家上课,等好了再去。” “爸!”林雨苗皱眉,“不能这么惯她!” “你小时候我也这么惯着你。”林忍让怼了一句。 “你惯着我,我成了现在这样了!你没惯着老二,老二出息了。”林雨苗把孩子抢过来推到周安民跟前,“你看看你闺女,多大点事……” 周安民瞧了瞧,一边给他闺女小心的处理,一边埋怨林雨苗,“我不是说了,要让孩子吃维生素吗?怎么老不吃呢?” “没病吃什么药片!”林忍让不乐意听这话。 “爸,这缺乏维生素,也是这病的诱因。” “家里的蔬菜水果给孩子搭配的好着呢。”缺啥维生素! “要是烹饪方法不正确,维生素流失,吃了跟没吃是一样,达不到补充的目的。” 翁婿俩就这么又呛呛起来了。 齐芬芳在边上听的也是老大不乐意了:这是啥意思呀?累死累活的把外孙女伺候了,还嫌弃咱们没给照顾好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浇水浇水,今冬有点旱,期盼甘霖呀! 253 饮食男女(11)三合一 饮食男女(11) “我说,你这说的是人话吗?”小四直接就接话了“我爸我妈辛辛苦苦的把孩子拉扯这么大,反倒成了罪过了是吧?” 林雨桐‘嘿’了一声,就怕这样的。话是这么个话,他说话冲,那是为孩子着急。你说话冲,是为了爹妈打抱不平。然后说着说着,这就得呛呛起来。 她伸手拉了一把小四,小四却越发来劲了,“怎么?我说的不对?周安民你知道养一个孩子得费多少心吗?你每回看到你闺女都跟个洋娃娃似得,越看越稀罕。那你知道得把一个孩子弄的啥时候看着都跟洋娃娃似得,这背后得多少人在后面努力吗?她得吃喝拉撒,她不高兴了得发脾气叫人哄……这家里不管是谁,哪怕手里有天大的事情,都得扔下为了她忙。妈是一顿三餐的给做。不给家里做饭也得给她做,得叫这小祖宗吃好。爸是从来不管家里谁吃什么,但孩子吃的玩的……可可比谁家差了?现在你管孩子了,那几年呢?那几年孩子小,有个感冒发烧的,不都是二姐现学现卖吗?知道二姐为啥选修的中医不?就是为了孩子哭闹着不吃药片,不叫打针。二姐在学校问了老师,回来给孩子推拿……诊所是啥药都备着,实在不行再给孩子用。三姐呢……出门上课补课得带着这祖宗。你知道带孩子出门现在有多操心吗?那不费心是吧!这就不说我了!我再爱玩,我外甥女想玩我就陪着她,是去公园还是去哪,都成。我的时间得给她腾出来。反倒是你们当爹妈的……没错,还有大姐你。你就是坐在店里,一天天的拉着个脸。孩子晚上该睡觉了,得!你陪孩子睡觉去了!只要吃饱喝好玩累了,那孩子晚上就是天使,最多就是半夜起来一次,你陪着孩子上个厕所。这要是半夜病了,你还不得第一个出来喊爸妈吗?尤其是你周安民……我大姐好歹还陪着孩子,叫孩子进门就知道有妈在。你呢?你是每周都见孩子的,不值班了,带着孩子两小时。值班了,过来匆匆见一面,买点水果零食玩具……我家是缺钱买不起这些吗?这会子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不就是孩子嘴角破了吗?谁嘴角没破过呀?秋天天气干燥,家里开着加湿器,她教室呢?孩子干燥上火了,本就是吃点清淡的一星期就能好的事……孩子不懂事娇气,你们两口子跟着娇气啥呀?你们没烂过嘴角呀!缺维生素是诱因……但一定就是缺维生素吗?过日子要全听医生的,那干脆就不要吃了!谁能保证每天吃进去的是用计量称量的,得跟实验室似得!要这么着,我跟你们说……你们自己带孩子……家里谁都别插手!一个个的就是惯得,什么毛病!”她连带林雨苗一块说,“看什么,说的就是你!不就是离个婚吗?咋的了?爸妈欠你的呀!亲闺女被欺负了,爹妈就缩着不掺和就对了是吧?你瞧瞧你那样……不就是一个烂男人吗?这天下啥不多,就男人多……” “行了!”孩子在呢……七七八八的也骂的差不多了,“回屋去!”林雨桐推她,“去吧!屋里去吧!”她给小四使眼色。 小四咚咚咚的往回走,林雨桐这才接话,“大姐……你们俩也别生气,小四就是那狗脾气……” 周安民心说,你可真会找时机。放纵的那边是说也说了,骂也骂了,你早不拦着晚不拦着,说完了骂完了,你出声拦着了。一出声还是好脾气的样子……这是扇一巴掌再给吹吹吗?几年不在这家里,小姨子们当真都长大了。可不是当年那般只有老丈人打打杀杀了。 他这人在医院里滑溜的很,这会子忙道“主要是我的不对!一看见孩子这样我这不是着急妈?医生的通病!要么说医不自治呢!到了别人跟前就是云淡风轻的,到了自家孩子这里,那真恨不能是把所有的可能想想到了。”他姿态放的很低,“爸妈……我错了!您就看在都是为了孩子的份上,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林忍让摆摆手,“你可别叫爸,咱一码是一码。你看孩子我们不能反对,但是其他的……能进这门,你是看孩子来的。别的,咱不论!” “爸,我真知道错了。”周安民给孩子抹了红霉素软膏,把维生素b和其他啥药塞到林雨苗手里,“那几年,我是飘了。想想干的那些事,都不叫人干的事。这些年,您当我不想回来常看看孩子……我就是心里愧疚的慌……我知道,我这样……您跟我妈是一百个不满意。我这样身上缺点也确实是多的很!可我也这岁数了,比苗苗还大不少。您就当是浪子回头,我以后一定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别的不为,哪怕是为了可可呢。这一边是爸,一遍是妈,孩子夹在中间难受。我就是想着,现在回头还不晚,我一定好好补偿她们娘俩。我都商量好了,我跟苗苗复婚,就正儿八经的再娶一回。我手里的积蓄也不多,手里有个十来万吧。我拿十万出来,给二老收着。等我们用的时候再跟您拿。手里还剩几万,办婚礼用。我的工资卡给苗苗收着,以后家事她料理。我是妇产科的……妇产科的手术多,工资带奖金的,不算低。可我这又跟别的科室不一样,我没那么些别的收入来源,像是飞刀那些,绝对没有……这个桐桐是知道的。” 医生行当里有个顺口溜,叫做‘金眼科,银外科,普普通通大内科,开着宝马的口腔科,又脏又累妇产科,婆婆妈妈是儿科,吃错药去麻醉科,挨打受气的精神科,千万莫进传染科,混吃混喝营养科,死都不去急诊科。’。 能被总结的口口相传,其实大低就是这样的。 周安民把所有的积蓄拿出来了,还把工资卡上交,又说明除了这些他没有别的收入来源,没有来历不明的钱在去做别的,这算是把诚意拿出来了。 至少,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林雨桐很清楚的,能从林雨苗的眼里看出笑意。 站在那里的两人,中间夹着一个孩子。孩子一只手牵着妈妈,一只手拽着爸爸。 这叫人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家里没一个人觉得这复婚是靠谱的,但是林雨苗的这个决定好似并没有改变。不仅如此,她还私下里跟周安民将复婚的流程都安排好了。 这是三十多岁,有个不小的孩子的闺女了。她有过一次婚姻,知道婚姻是什么。但还是这么选择了。 当爹妈的怎么办? 林忍让起身,脸上说不清楚是什么表情,“你们……你们随意!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周安民就将身上的卡掏出来塞给林雨苗,林雨苗拿了过去,递给林忍让,“爸……” 林忍让没接,老子在乎的是这十万块钱吗?老子少这区区十万块钱吗? 他直接回了房间,啥话也没留下。 林雨苗将卡直接塞到齐芬芳兜里,“妈,您替我收着。” “十万块……”齐芬芳摇头,“你当这十万块钱,就能保证你的婚姻不出问题?”这就不是十万的事。 林雨苗反问一句“那什么能保证婚姻不出问题?” 是!不管跟谁的婚姻,用何种途径,都无法保证婚姻不出问题。 齐芬芳哑口无言,但是卡却没有退回去,不过瞧着却有些意兴阑珊,“既然你决定了,那接下来的事……都你定。再嫁随心……那你就随心所欲吧。” 林雨桐跟着齐芬芳进了屋子,“干嘛呀!咱都盼着周安民那话说的都是真心的,真就一辈子不出问题。可要是真出问题了,我姐啥时候回头都不晚。在一个人的身上跌倒一次不够,那就再摔一次。她自然就学乖了。” 说的好听!道理你当我们不明白?自己的孩子自己疼! 林忍让就低声呵斥道“你那个富二代男朋友……怎么回事?不露面是几个意思?瞧不上你还是瞧不上咱们家?是咱们奔着他了是吧!老子跟你说,要是这么个意思,那就干脆点,别处了。趁早分了好!有几个钱就看不起人……” “我也寻思他是不是太有钱了所以看不上我!”林雨桐一脸的深沉,挤着林忍让坐了“那要不……您也叫我露露富,也瞧不起人家一把。”她说着,手上就做了个搓钱的动作,“我特想露富,特想把那有钱的男朋友给甩了……您给我贴贴金呀!不多,拿一百万给我买辆车就行……” 滚犊子! “老子没钱!”林忍让蹭的站起来了,然后往卧室的卫生间去。 林雨桐就靠在卫生间外面,“没钱也没事,您那房产证呢,给我一沓子叫我亮亮,我照样给您拿回来!” “哪有什么房产证?”林忍让站在马桶边摁水箱,“去去去!不累呀!赶紧回屋去!我这上厕所呢,一会子门开了可臭……” “不要吃太多豆制品。”林雨桐顺利的把这茬给混过去了,“回头要是味道还是不怎么美妙,我给您开药呀!” 滚滚滚!给老子滚远! 直到卧室门关上了,林忍让才从厕所探出头来,跟做贼似得问齐芬芳,“走了?” “走了!”林忍让这才出来“我跟你说,这四个闺女,谁都能留在家里招赘,就老二不行。这丫头太鬼了!手里攒点啥,迟早得被她陶腾空!” “还没老你就糊涂!”齐芬芳就道,“她嘴上陶腾,可实际上占家里的便宜了?瞅瞅最近拿回家的东西,值多少钱?她算计了吗?不把老二留家里,你打算把谁留在家里?老大当初倒是给招赘的,结果呢?如今还不是要走。老三自来跟家里就不亲,对她姐对她妹,比对咱们还亲些。这个你能留家里?剩下的就是老小了。就小四那样,还不够受气的。你说,除了老二你有的选吗?” 你才老糊涂了! “她谈的那个……出手阔绰的样儿,是能入赘的人?”林忍让就道,“我试了几回老二那话头,听出来了吗?回回都给岔开了。老二办事,那是向来不把稳不言语的。要是真不成,她就告诉你不成。这是能成,才啥话也不说。这要成了……能招赘呀?没戏!至于老三……那问题出在你身上。你老觉得老三跟你不亲……那可不就是跟你不亲了吗?那咋不亲了?孩子十岁上下的年纪,那懂个屁。心里有怨气是肯定有的,但感情也是从十来岁之后才培养起来的。就老三了……你也别只顾着老大和老二了,老大的事她自己拿主意,以后少插手。老二的事咱们压根就插不上手,从上学到工作,她哪一条不是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你这样的……我这样的,都一个样,管不了这丫头。倒是老三,也就是面上有些小精明。她也不小了,工作也稳当了。有合适的对象,给老三操持操持……我跟你说,苏南那小子真跟我投脾气,可就是离过婚,还不能有孩子……要不然,这警察配老师……稳了!” 又是这话!没儿子想疯了吧!遇上个投脾气的,就恨不能人家是亲儿子。 齐芬芳最见不得他这德行,转身就出去了。 老大一家三口在客厅呢,可可哼哼唧唧的“……不舒服……流水水了……这药不好……恶心……” “药膏就是这个样子,咱们忍一忍,忍两天就好了……”周安民瞧着她闺女的嘴角,跟林雨苗道,“这也急不来!” 林雨桐出来倒水喝,看着都难受,她招手叫可可,“过来我看看!” 红霉素软膏抹在伤口处,不停的有液体渗出来,然后稀释了淡黄色的药膏,药膏就有点要流下来的趋势,其实是没事的。可孩子觉得有流动感,就下意识的觉得痒痒,一觉得痒痒就想用手去抠。一抠药就被蹭掉了,孩子看着怪恶心的,可患处可能还会变的更严重。 她伸手从林雨苗要棉签,“拿两个来。” 干嘛呀? 拿来就是了! 她接过棉签直接给孩子把药给擦了。 齐芬芳就皱眉,“你这是干嘛呢?” “她不舒服,就别用这个了。”林雨桐看家里的医药箱,把小剪子给拿出来,“来,跟二姨来厨房。” 给厨房的小奶锅里接上一点水放电磁炉上,半分钟就开了。将小锅盖揭开一点,将小剪刀放到水蒸气喷出来的地方,很快就有一层细细的水珠,用手指蘸着这个水抹在伤口处,一次没那么多的水,就多反复几次,也不过两分钟,患处抹了好几遍,“你是觉得水是最干净的吧……不恶心吧!” 可可点头,“不恶心!不流水水就不恶心!” “不流。现在给你抹一次,睡前叫你妈妈再给你抹一次,明早就成了干痂了。不疼也不痒,就是这里有点硬,你尽量不要碰,一天抹上三回,过几天这干痂掉了就好了。就跟树枝刮了脸有个干痂一样,没不好看……所以,明儿好好去上学,好不好?” 好!只要不丑,不叫人瞧着就恶心,我就去。 齐芬芳却瞅了瞅,“行不行啊?” 就这么简单? 林雨苗也看周安民,周安民点头“理论上是行的。”就是蒸馏水嘛! 什么叫理论上? 林雨桐却叮嘱林雨苗,“维生素还是叫孩子吃上,好的更快。” 周安民就笑,“那……有桐桐在家,我也就放心了。”他跟可可摆手,“那爸爸先走了……” “不走不行吗?”可可拉着他爸,“我都病了。” “你二姨也是医生,她在家呢。爸爸今天是晚班……”周安民这么哄孩子。 “那明晚爸爸回来!”可可睁着眼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然后一脸祈求的看外婆,“叫爸爸回来!” 这叫人怎么答? 周安民倒是会给自己找台阶,“行,爸爸明儿给你买好吃的。” 这才告辞出去了。 林雨苗想跟齐芬芳说点啥,但齐芬芳明显没有要说的意思,只示意她,“看着孩子写作业去,老三回来给孩子检查。” 等那娘俩都回屋了,齐芬芳才开冰箱,“你晚上吃过了吗?给你炒个饭?”她说着就嘀咕,“住在这边有什么好?住在村里,这个点外面的小摊位还没收呢……想吃啥不能出去买。现在,过了点想吃口饭,还得现做。” “别翻腾了,我吃过了。”林雨桐去倒了一杯水,就看时间,“都这个点了,林阳怎么还没回来?” “一般就是十点半十点四十到家。”齐芬芳一边说着,一边在翻腾冰箱,在要关门子,就咦了一声,“你带了什么回来?猪腿?” “哦!”林雨桐不动声色,“笨猪。尝尝就知道了,跟饲料养出来的猪肉还是不一样。” 那我能不知道吗?饲料养出来的猪肉,瘦肉吃起来有点柴,但笨猪不会,肥的少瘦的多就罢了,但瘦的吃起来也香的很,“现在病人送医生……连猪腿也送呀!” “一个朋友从老家带来的。”林雨桐端着杯子往回走,避开这个话题,“怪了,还不回来,现在补习班上课都这么晚了吗?” 一句话无意识的话把林阳推到了齐芬芳的面前,当妈的看着时间,是啊!怎么每回时间都这么准,十点半,十点四十准点到家,绝对不超过门禁时间。 这是在课外辅导班代课呢? 谁家上课上的十点,晚上的作业不做了! 也是当妈的粗心,怎么就忽略了呢?这老三在外面肯定谈着呢。 她坐沙发上等着,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往十点半靠近。 而林雨桐回屋前敲了小四的门,然后推开…… 呃! 这是啥造型啊! 穿着一身粉色的带着白毛毛边的小短裙,头上带着两个毛茸茸的耳朵,墙上挂着彩灯,彩灯开着呢。地上床上全是粉红色的,摆着各种各样的卡通玩具,要是没记错,这该都是可可玩完了不要的。 不大的桌子上,笔记本开着,边上开着摄像头,小四坐在小白椅子上,朝这边摆摆手,然后就热情的笑,“二姐,跟大家打个招呼。”然后又对着摄像头,“不好意思各位小哥哥,刚进来的是我二姐……她是医生……另外告诉大家……她还未婚哟……” 此时,对着电脑吃泡面的格子男,差点被泡面给呛住。刚才一晃儿过的脸……是她!是那天在相亲会见过的八十九号。 将嘴里的面给吐出来,赶紧把键盘扒拉过来。 小四就看见直播间可怜的十几个在线观众,终于有人发言了。 这个说你二姐的气质不错。 那个说真的是医生?哪个医院的? 小四又不傻,直播跟现实是两码事,“是我不够甜还是唱的歌不好听,干嘛只问我姐姐。我姐姐说话不甜,还会叫人扎针,她好凶的!好了……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明天再见吧。” 退出来赶紧把这些东西都给收进柜子里,用被子压在上面,这才换了睡衣去了对面。 林雨桐已经靠在床上准备睡了,小四靠过来,“二姐!”她嘿嘿嘿的笑,“可别告诉爸妈!”今儿是忘了反锁门了。 搞直播呀! 不能说哪种职业就一定不好,但是吧,被家里知道了,铁定是要完蛋的。 小四靠过来“那什么……二姐,我这不是没钱吗?你要是给我交个学费,我去好好的学跳舞……” “你找的那个地方不靠谱。”林雨桐就道,“你想个能长期干的。能容忍你这种摸鱼行为的!你只要说是把路子找对了,钱的事你别管,爸妈那边我去说。” “你去说?”小四朝外小心的看了一眼,“爸妈那钱可在骨头缝里塞着呢,等闲拿不出来。” “那你别管我怎么说,事我给你办成就行。”林雨桐说着就说她,“就是你做的那个直播,你找不到好的切入点,也一样没戏。不说别的,就说那些在网上卖衣服的,一天到晚的在镜头前换衣服,嘴上不停的说,说的嗓子都哑了……那也不光是体力活。你跟上面聊一聊,那聊天也有技巧的吧。真不是谁坐在那里叨叨叨叨叨叨的都能把钱换回来。”她打发她回去睡觉,“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再来找我。也确实不小了,该找个长久的饭碗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小四找的长久的职业就给找到了,干啥呢? “二姐……”林雨桐起来刷牙洗脸准备晨练去呢,她就已经出来说话了,估计是一晚上想这事都没睡,“那个……你说我把咱家的老宅从咱爸手里接过来行不行?让他们整体出租给我,然后我再想法子经营,怎么经营他们管不着。” 赚个房租差价? 林雨桐差点被漱口水给呛住,“这就是你想了一晚上的法子?” 嗯呢! 林雨桐继续淡定的洗脸,“老宅现在有租户呢,差不多都租出去了。妈每天还过去打扫卫生呢。你这突然的……想干嘛呢?租了那地方想干嘛呀?” “再有几个月,咱们村口就开始地铁施工了。交通不方便了,房租不降都没人租了。人家往南两站路,坐车顺,而且房租便宜,你没发现村边那个旧家具市场都开始往南挪了。咱们提前通知,最后一个月不要房租,叫他们提前找房子呀……” “不是……”林雨桐用洗面奶搓的满脸的泡沫,“那边交通不便利了,你要老宅怎么操作?” “这个就是商业机密了。”林雨苹眼里带着几分促狭,带着几分跃跃欲试,“我要的就是个偏僻劲儿……先狠狠的捞上一把……再之后可就拆迁了。您想啊,地铁都要通了,咱村那一片可就值了老钱了……咱家那宅子不抓紧时间赚最后一笔,以后可真就没这机会了!二姐,你帮我去说说……不叫我试试,你们怎么知道我啥也不行呢!” 成! “我信你这一次。”林雨桐洗了脸,简单别的擦了乳霜,“我先去晨练,等晚上回来我跟咱们说。” 够意思! 林雨苹打着哈欠回卧室,“可累死我了,一晚上我都没睡。” 林雨桐换了衣服就要出门了,才看见从卧室里探出头的林阳。 “你昨晚几点回来的?”昨晚她睡觉的时候都十一点过五分了,都睡着了,也没听见林阳回来。 林阳干笑了一声,“十二点多一点,去车站送个朋友,回来的晚了。” 林雨桐在林阳红肿的眼皮上扫了一眼,只点头道“这属于特殊情况,偶尔一次,没事!” “嗯!”林阳点头,“以后……肯定是不会晚回来了。” “也不用那么辛苦,晚上带那么多课干嘛,还跑那么远。你是在职的老师,就是在小区里找几个孩子单独辅导,光是周末都不少赚。晚上歇一歇。”她说着往出走,后边林阳低着头应了一声,“以后不晚上代课了。小学不到四点下课,我也就五六点就回来了。有时候学校会开会。” 应聘进去,开学被分配到小学部了。小学也好,没那么大的压力。 私立学校注重课外延伸,对成绩反而都看的淡。只要对孩子好,家长一般是没有多少意见的。 但一直坚持晚上上课的人突然就不去了,昨晚又说送人去了。 林雨桐顿住脚步,“跟我出去走走?” 林阳愣了一下,“我拿个外套。” 两人出去,从楼上下去,小区里晨练的都是老人,像是她们这么年轻的还真不多。 林雨桐看林阳“昨晚送的是男朋友?” 林阳意外的看了林雨桐一眼,“嗯!男朋友。” “谈了几年了?”林雨桐问说。 “三年多了。考研的时候认识的。”林阳深吸一口气,“我考上,他没有。后来,他在外面办了个辅导班……” “一直在给他那个辅导班代课?”林雨桐一下子就猜到了。 林阳点点头,“其实没挣什么钱。房子是租的,招生也没那么容易。只靠我跟他代课,其实除开租金,也就是刚够生活……找学校吧,在市里本科生不太好找。公办的肯定没戏,私立的学历至少得是研究生。我这样的……属于没经验的,所以,只能在小学。能教高年级,都算是对我能力的认可了。他……觉得在市里这么下去,也没什么将来……他家里在农村,还得他往回寄钱呢。辅导班收入不稳定,他不想做了。前两天才告诉我,他报名支教了,去藏区……他问我愿意不愿意跟他一起去,说如果愿意,到了那边,他会想办法问问,想来也是欢迎的……” 林雨桐就懂了“你放弃了!” 林阳点头“谈了三年多!我也为了他尽力了!在外面代课我一个小时最少可以收六十。可我一天到晚的给他那边上课,我几乎是没收过什么钱……我想着,攒下钱了,然后专门加盟一个英语辅导机构,做专业的。或者是干脆叫他别自己干了,去辅导班单独代课,收入也不会低的。我们慢慢的攒钱,哪怕买个四五十平的小房子……这三年了,我算着,手里怎么也能有个七八万的结余吧。我这里还有个两三万,不行我再跟爸妈借点,我们先把首付交了再说……结果一问,他的钱没剩下,他家里这个病了,那个上学,春上要投资,夏天受了灾,爷爷要过寿,哥哥要结婚……每回给的不多,但几年下来,他手里连一万也没有。二姐,你要是我,你怎么办?三年多啊……谁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钱……就算了,没了再说吧。可他是连问都没问过我,就自作主张,支教去了。支教没问题啊,你说几年,两年,三年,五年,你告诉我什么时候能回来,或是我陪你去,或是我等你回来。可他根本就没有远景的规划,总说这哪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我怎么敢把我这一辈子交给他?所以,我送他走……就是结束。从此,他过他的,我过我的。说我物质也好,什么也罢,随便他。” 可以理解! “那就打起精神,重新开始。”林雨桐叹气,“他不是个坏人……对家里,他得尽责任。对前程,受了挫折之后,想着把稳。哪怕是去偏远的地方拿工资要稳定的生活,也不愿意在大城市里奔波……不过是个向现实低头的人。在你们的关系里,其实,是他潜意识里先放弃了你……” 对!这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不能为了我拼一把,不能为了我坚持坚持……那么,我对他来说,也就没那么重要。”林阳将衣服裹了裹,“但这两年,我也是跟着他折腾累了。想找个工作稳定的,不行就找个同行……再不行医生也行啊!拆迁了,爸妈总得给我一套房子,男方再有一套房子,我们都有工资,这日子就能过。什么爱情啊……不去想啊,那玩意,有时候真挺不靠谱的。别管最开始爱的有多狠,恨不能为对方去死的心都有……可在现实面前,都他娘的不堪一击。我真就觉得,要是穷了,要是没钱,真都不配谈爱情。” 过激了啊! “以后有时间了,跟朋友处处逛逛街,想一个人呆着了,就自己去看看电影。”林雨桐就道,“可着你的工资花,放心,咱爸那底子厚着呢。估计咱们一辈子啥也不干,也不会饿死。千万别省着。” 林阳这才笑了,“二姐,你是有外快的,花钱是没数。我这钱一个月也就五千来块。吃喝一扣,衣服还不敢添好的,如今化妆品还是你拿回来的,省了这一笔。我是美容院都不太敢去的!更别提干别的了……” “那这个周末……后天!后天我休息,后天一块去逛街,看见什么我给你买。” 林阳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其实我昨晚差点就忍不住跟他去了……我不确定还有谁能把我看的重要一点……我心想,哪怕我在他心里没那么重要,但至少还是有些地位的吧……我是那么想的……” 却没想到一出来看见二姐,她就看出了自己的情绪不对。她找自己出来,是安慰自己的。再忙,也愿意陪陪自己这个刚刚失恋的妹妹。 这一刻真觉得,在这个家里,自己不是跟个不重要的人。 林雨桐就说她,“你就是犯蠢!你真要不声不响的跟着人家走了,你信不信爸能追到藏区把你逮回来?然后打断那人的腿……跟当年把周安民打骨折一样……”说着又提醒,“你昨儿回来晚,还不知道。以后不能再在大姐面前对周安民直呼其名了……大姐要跟人家复婚,爸妈没拦着……” “啊?”林阳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大姐瞧着也不笨呀!怎么犯糊涂!” 谁说不是呢!姐妹俩说着话,饶了一圈又往回走,估计家里的早饭也做得了! 乐文 254 饮食男女(12)三合一 饮食男女(12) 林雨桐出门诊一周只排了两天,因此,第二天是不用出门诊的。 刚好,今儿赶上钟老出院。后续的治疗,钟老已经不疼了。坚持锻炼,偶尔有些痛感那是能忍受的正常的反应,医生不干预,病人也能通过痛感的减轻感觉到身体的恢复。在保健科休养了这么长时间,来的时候是‘大’字躺着来的,出去的时候连拐杖都不用,还不许人搀扶,自己往出走的。 治好了就行,白老肯定是不露脸的。黄广平一天到晚的忙,哪里顾得上? 林雨桐有心说去送送吧,想想算了,今儿上到医院的领导,下到科室的主任,还有其他因为中年小钟来的大小领导,一定是把进出口堵的满满的。 她跟几个护士一道,站在边上恭送人家出去就完了。 杜仁杰偏偏招手叫了:“小林,过来。刚才钟老还问起你呢……” 钟老的原话是:这小林怪有意思的!没好的时候,早上来晚上来,把把脉,按摩两下,浑身就都舒坦了。如今好了,人家都凑过来了,她倒是躲远了。 老人家一辈子耿直,这话是讽刺那些凑过来巴结钟市长的人,又何尝不是夸小林的人品。别的不说,至少叫林仁杰就觉得,林雨桐是真聪明。至少这进退很有分寸。 没人去的时候她去了,这是医者的本分,也是因为白老跟钟家的情分。钟家人心里能没数?所以,这种场合,她是完全没有必要往前凑的。真往前凑了,才叫人给看轻了。 当了众人的面,他这一叫,叫林雨桐来露露脸,是他送出去的人情。意思是,你看,你的功劳我没给忘了。 叫钟家觉得他杜仁杰做事很地道,而送人情给林雨桐,就是送人情给白老和黄广平。 林雨桐就只得到前面去,以前原主记忆里连扫她一眼都懒的扫的大人物,现在对她也很和蔼。 这个说:小林啊,一转眼就不见你了,跑哪去了? 那个说:这可是咱们的功臣。 还有这样示好的:这边手里有几个手术的病人,预后不好,回头叫你们过来会诊,看能不能在预后上给一些方案,你的水准,我是信得过的。 在医院这种以技术求生存的地方,越是给你的施展舞台越大,才越是能凸显你的重要性。 林雨桐一一接受好意,从人群中穿了过去。 里面的中年小钟,林雨桐现在已经知道这是常务副市了,这会子人在里面坐着,跟谁在说话,看见林雨桐就道:“小林来了,去里边陪老爷子老太太说话吧,老太太今儿一早就念叨你了。” 很熟稔的语气。 林雨桐笑着应是,去了里面, 老太太就跟普通的老太太一样,老两口是住在郊外的三口山的。那里有个疗养院,人是在那里住着呢。 老太太念叨,“一上山,我们也不常回来,你可记得常去看看我……在山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死老婆子,我不是人呀!”钟老说话铿锵的很。 林雨桐就笑:“给您的方子都开好了,不是药,别怕苦,就是一般的食疗方子,我给徐主任了。叫保姆按着方子上的法子熬汤,一顿不多,就半碗,我保证,您呀,再也想不起我是谁。” 是说身体好,不生病。 钟老的重点却在,“谁说老子怕苦了?老子连疼都不怕,枪子往身上招呼都没缩过,老子怕苦?” 是!您不怕! 说着话,说说笑笑的把人送上车。 钟家人一走,这边领导就都散了,各忙各的去了。 林雨桐回自己的岗位,正好在就在大厅里碰上个人。这个人林雨桐最近隔三差五的总也能见到。之前黄广平给一位病人看诊,林雨桐跟着进去了。此人就是那家的家属。而且当天,他在门口等黄广平的时候,此人就跟一个女强人模样的人站在门口迎接。当时黄广平没给介绍,她也没问。碰上了,两边也就是点头致意,从来没搭过话。 今儿一过来,对方就看过来,且主动搭话:“林大夫。” 林雨桐就站住脚,“你好……是……”她朝病房看了一眼,“是老人家有哪里不舒服?” “不是不是!黄大夫乃是医学圣手,他出手了,哪里有治不好的?”言语里带着恭维。 人家恭维的是师父,林雨桐该谦虚几句。结果还没说话呢,这位又道,“最近我从不少生意场上的朋友那里听说了林大夫,以前真是有眼不识真人呀……” 林雨桐就明白了,“也别真人不真人,我就是一大夫。找我的不是病人就是病人家属,我看您起色甚好,除了有喝酒晚睡熬夜而损伤了肝脏的小毛病,别的也还都好。那这必然不是为你求医的。若是家里人,自然就找上我师父了。我猜,能劳烦您求医的,必然是您的朋友,还是那种不能叫家里人知道的朋友……” 这人悚然一惊,“原来林大夫不仅能看到我的肺,还能看到我的心呀。”说完,就觉得有些轻浮,忙道,“林大夫,我这人爱开玩笑,别介意。我主要是想请您出诊。” 说着,就递了名片过来,“以后咱们就是朋友,有事给个电话。但凡能用上的,绝不推脱。” 这个承诺可给的大了。 林雨桐接过来,看见上面两行字,分明是: 辉煌集团董事 顾鑫。 顾鑫林雨桐没听过,但是顾森他听过。辉煌集团的董事长,年轻的女企业家。 想来那天那个女强人模样的人应该是顾森吧。 “原来是顾董。”林雨桐主动伸手握了握,“师父跟顾家的关系在那里放着呢,顾董有请,我不好推辞。只是……病人是个什么情况,我得有个了解……要是这病症真是我力有不逮,也好请顾董另请高人呀。” 可真会说话,其实顾家跟黄广平的关系……也是前不久叫人搭上线才认识的。 顾鑫尴尬了一下,“病不麻烦……不瞒林大夫,我这朋友是个公众人物,有些病不好上医院来……” 公众人物?明星吗? 林雨桐点头,心道:有没有钱买房,估计就落在此人身上了。 她面上只犹豫了一瞬,“那行,我跟杜主任说一声。” 顾鑫忙道,“我请您,自然是我给杜主任说一声。”说着,就给杜仁杰打了电话去。便客气的很,这边才挂了电话,杜仁杰就把电话打到林雨桐手上,“你只管去,单位的事不用管。小林啊,杜家有投资医学实验室的事,仪器设备不是小数目……这些,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医院一直在争取这个事情。” 是说,要把顾家的事当成大事来办。 那就好办了。 挂了这边的电话,林雨桐给四爷说了一声,“今儿回来的时间有点不定……” 顾鑫本人也是通透,年轻的女大夫出诊嘛,心里有顾虑是难免的。他就道:“是林大夫的朋友吗?要是不忙,就一块去。人在酒店,那边能玩的项目不少……大家一起吧,刚好晚上一块吃顿饭。” 那也行啊! 顺便带上四爷:“今儿不忙吧?” 四爷今儿还真不忙,刚跟苏南从公安局里出来,他也是帮朋友的忙,这边出了个网络诈骗的案子,有些技术上难关过不了,请他过去了。因为经费有限,所以,连个工资也没有,就是纯粹个人帮忙。苏南自己在派出所,但是朋友多呀。这边一问,他就打电话问有没有时间,才说有时间,人家十五分钟就已经在楼下等了。在这边忙了半晌,今儿在公安局食堂简单的吃点,才出来,桐桐打电话了,那边刚才有人说话的声音他听的见,桐桐是想叫他去的。 他问了一声:“出诊?”能叫桐桐出诊的,可不是一般人。 桐桐‘嗯’了一声,多的没说。 四爷就叫苏南,“桐桐要出诊,那边说在酒店,要不要一起去见识见识。” “出诊?”苏南叹气,“那就走吧。年轻姑娘家,还是看着点好。”至少他自己是警察对吧,谁都得有点顾忌的。 四爷就道,“那来市局门口接吧。” 林雨桐上了顾鑫的车,就报了地址。 顾鑫没用司机,自己开车。到市局门口他也没多问,一路上倒是健谈,说的也多是养生上的事,跟他家老人的身体相关的一些东西。 市局也不远,半个小时就到了。 却没想到,苏南是认识顾鑫的,“是顾少呀!” “苏南你这嘴真是……”顾鑫跟四爷打了招呼握手,请二人上车,“要知道林大夫跟苏南关系熟,我也不用等到今儿了……你看这事闹的……” 苏南摆摆手:“桐桐和尹振不知道我的事……”他自己也不避讳,回头跟四爷和林雨桐解释,“我爸早年牺牲了,我现在的爸是我妈改嫁后给我找的后爸,那时候我还小,才三岁大。当年我爸跟厅里的关厅是一批的,两人执勤的时候遇上突发状况。我爸拖住了歹徒,肚子被捅成了窟窿眼了。关厅这才能活命。打那起,关叔就对我多有关照。长大了,愣是把他闺女嫁给了我,就是我前妻……” 哟!还有这么一码事呢。 “现在虽然两人过不下去了,但关叔还是关叔,关婶还是关婶……关婷还是关婷,一直也来往着呢。还有……关婷现在嫁的也不是别人,就是顾鑫的表哥……” 这都什么关系呀! 这样的关系愣是瞧着关系还处的不错,挺有意思的。 顾鑫也是哭笑不得,“你就是说话不顾忌。这虽不是啥不能叫什么知道的,但也别宣扬呀。”之前还以为两方是熟人,现在看,好似也没那么熟悉。 反倒是苏南:“别管认识的时间长短,能交心的才是朋友。”他还朝后指了指四爷,“这兄弟不错,我认。”说完了,又回头看四爷和林雨桐,“顾鑫这小子除了花花公子这一点不好之外,别的都好。做朋友行,但千万别给介绍女性朋友……花心是真花心,但人不坏,都是你情我愿的交往。而且男女关系上也讲规矩,只要有主的女人,那是绝对不沾手。” 这是说的好话吗? 顾鑫更尴尬了,回头跟林雨桐道,“他这是败坏我的名誉!林大夫,可千万别当真。” 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就到了地方。 清江酒店,算得上是市里顶好的酒店了,“这是我的地盘。”顾鑫往里走,经理就应了出来。他摆摆手,“是朋友,你忙你的。” 然后坐着专用的电梯往顶层去了。 顶层都是他私人的地盘,一坐下,顾鑫就跟保姆道:“请她出来,就说我请的大夫到了。来的都是朋友,没关系。”打发了,又叫秘书:“拿喝点来?林大夫注重养生,就拿茶吧。入秋了,红茶怎么样?” 没有再问,直接就做主了。 别看看起来吊儿郎当,却是个极其喜欢也能拿主意的人。交往中喜欢掌握主动。 林雨桐和四爷无所谓,茶才上来,外面就进来一长腿细腰的姑娘,脸被垂着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又带着鸭舌帽,逆光而来,没看清。 顾鑫就有些不高兴,“是朋友,你摘了帽子。” 姑娘看上去不大,二十多岁的样子,她跟几个人点点头,顺手就摘了帽子,坐了下来。 顾鑫的眉头皱了皱,对林雨桐歉意的笑了笑,“林大夫,她年纪小,有些不懂事。她做的那个行业,偏赶上这个事,都快得抑郁症了。” 林雨桐在原主里记忆里知道这个姑娘,是个新出道的小花旦,人气还不错。好像是说出国充电去了,感情不是,是病了。 她面容姣好,只是额头和眼皮上,有两块白斑,非常显眼。 林雨桐一眼就瞧出来了,“你是不是去整容了?” “没……”她才吐出一个字。 顾鑫就瞪眼:“说实话!林大夫不是谁都能请来的大夫。不要看她年轻,能请她上门看病的不够级别都不好意思张口。我能请来,是人家给我顾家面子。” 这姑娘才点头:“……眼睛不太好看,我想做的更完美一些……额头也不够饱满……谁知道做完之后本以为恢复了就好,结果应该是刀口的地方就慢慢的蜕了一层皮,再然后就成了这个样子……遮瑕和粉底都遮上还是有点怪……” 她去整容的事,是经纪人私下安排的。也就他们两人知道,走之前连顾少都是瞒着的。可这大夫一眼就瞧出来了,她心里倒是多了一些希翼。 林雨桐招手:“过来,我把把脉。” 马上便有人搬了凳子过去,这姑娘做过去,林雨桐就拉了她的手,左右的换着诊了,两分钟就放下来,“白癜风这个是小事,两个月……两个月,能恢复如初,保证皮肤比之前要更水嫩光滑……但你自己也要配合。避免太阳光照射,尽量饮食清淡少对着电视电脑……不要什么东西都往脸上涂,你就忍着,这段时间什么化妆品都先别用。另外,主要是心情。本来就是米粒大小的白斑,因为你情绪紧张抑郁,导致内分泌紊乱,从而更加重了病情。这段时间,你晚上离了酒怕是睡不着,烟酒都戒掉吧。你要是再这么下去,谁拿你的脸都没法子。” 说的都对! 只要能治病,能保证两月能好,那我肯定好好配合。 “我开两幅方子,一副熬药沐浴,一副熬着喝。”林雨桐说着,那边就送来纸笔,林雨桐提起笔了,就又看了一眼顾鑫,“……开方子之前,我得问问,顾少跟这位小姐……要是要肚子里这个孩子……那是一种方子……要是不要肚子里这个孩子,那又是另外一种方子……不能对胎儿有伤害……不能有伤害的方子,恢复期长一些,得半年。” 顾鑫端着茶的手一顿,“什么意思?” 这姑娘立马起身:“那个……我……我怀上了吗?” 林雨桐心里叹气,怀上了,一个多月了。她不信这姑娘不知道,她是怕脸上的伤毁了她的前程,就想用孩子套牢顾鑫这个钻石王老五。 顾鑫看林雨桐,林雨桐垂下眼睑,确认这个诊断。 然后顾鑫就冷眼瞥了这姑娘一眼,回过头来看着林雨桐的时候却和气多了,“那麻烦林大夫两种方子都帮着我开了……考虑到她的事业……我们得慎重一些,还得跟她的经济公司协调……至于要不要的,我们商量商量再定……”说着,就扭脸看那姑娘,“是吧?亲爱的!” 这姑娘马上接道,“嗯!事业刚起步,已经因为这个病耽搁了不短的时间了……女艺人就是这样的,生个孩子体型就得走样……然后过了哺乳期再去,那就是两年之后了。别说两年,就是两月……观众都可能忘了我是谁……有好的片子好的机会我就都争取不上了……” 林雨桐点头:“理解。那我开了方子给注明了,你自己斟酌着用。不管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就是了。” 说着就开了方子,直接递给了顾鑫。 这事就这样了,顾鑫带着三人出来,在酒店吃的饭,玩到晚上八点才将三人送出来,安排了司机送人,“今儿喝了酒了,没法亲自送林大夫了。改天,改天我登门道谢。” 都是些客套话,车上有司机,也没说别的。 司机问先去哪?能先去哪?有苏南在车上,肯定是得先送桐桐回去。林雨桐就报了地址,到了楼下她先下的车。没叫两人往车下送,直接关了车门子,叫再分别送四爷和苏南。 车一掉头,苏南就道:“你是不敢下车吧!怕林叔那边不答应你们这婚事。” 四爷才不跟他套讨论这个,只道:“你人头熟,就是这个小区,你帮我看一套房子。离林家越近越好,一栋楼上也行。” 咦? 这倒是个很好的思路呀! 可这里的房子可不便宜,别处的四千出头,这里的得六七千一平了。而且没有小户型的房子,少也在一百五十平上下,这就得一百多万。 但随即想想人家的年收入,是可以考虑这里的房子的。哪怕是二手的房子按揭,交百分之五十的首付,也才五十来万的样子,剩下的第二年人家都能还清。 距离林家近,就算不能招赘,可这闺女嫁人了就住在爹妈跟前,说是两家人,可有事喊一声眨眼就到跟前这种,跟招赘回来的也差不多。男方的爹妈又不会来,这就是最完美的一个状态。 房子是次要的,林家不缺房子。但林家缺这种愿意在门边的女婿。 他朝四爷挑起大拇指,“有你的!” 而两人却不知道,车子一掉头,林忍让就从转弯的地方闪出来了。后面跟着齐芬芳,两人吃完饭出去转转才回来,一回来就看见二闺女从一辆豪车上下来。 这车是顾鑫的,当然了,这个林忍让是不知道的。 “是那个对象吗?”齐芬芳问说,“也没下来,你瞧见了吗?” 黑个隆冬的,我能看见啥? 人当然看不见,车牌号我都没瞅清楚。就看见车标了,“这车……没有三百万怕是不行。” 开着三百万的车? 齐芬芳心都提起来了,“真是富二代呀?” 坐实了! 林忍让就轻哼:“能开三百万的车……上你家招赘呀?” 齐芬芳叹气,“嘚!又养飞一个。” 两人回家,林雨桐刚到家换了衣服,小四在边上催呢,“今儿一定得跟爸妈说……二姐,说话得算数!” 算数! 林雨桐点着头,“大姐和可可呢?孩子的嘴角好点了没?” 嗯嗯嗯!好了,就是结痂了,也不疼了。 那就成,“她们人呢?” “咱们那位要重返岗位的大姐夫,今儿下班过来带着不少东西,打算在这边搭伙呀。爸妈没乐意,打发一家三口出去吃去了。估计也快回来了,都八点多了,孩子九点得睡觉了。” 结果是林雨苗带着孩子没回来,林忍让和齐芬芳回来了。 林忍让轻咳一声,看换了睡衣端着杯子喝水的二闺女:“才回来呀?” 可不,才回来了。 “谁送你回来的?”林忍让又问了一句。 林雨桐心里警铃大作,这是瞧见了吧。她含混的应了一声,“一个朋友。” 还不说是男朋友! 你不说当我就看不出来,你老子我也是见过世面的,那车多少价位的,一眼扫过去就有谱了。 林忍让还要问了,小四在后面撞了林雨桐一下,给她使眼色,林雨桐顺势就转移了话题,“爸,我跟你说点事。” 林忍让看了小四一眼,只当没看见姐妹俩的猫腻,大马金刀的往沙发上一坐,开电视去了。电视的声音不小,全都是动画片。找新闻节目或是体育节目死费劲。 林雨桐就提醒,“爸,您给孩子弄的她回来找不见看了一半的动画片,又得闹了。要看电视等会子回你们屋去看。” 家里有老人有孩子就是这样,恨不能是两台电视并排挂着。老人闲着没事,想休闲一下打发时间。孩子呢,是别管她在干啥,你试着关了她的电视试试。 这两种人都属于惹不起的人,对于他们彼此来说,老的还是得向小的妥协的。 果然,一说孩子立马关了电视,把遥控板放在小祖宗惯常放的地方,连细节都摆好。 林雨桐这才道:“爸,咱那拆迁估计是快了吧?” “干嘛?”林忍让斜眼看林雨桐,“那是我跟你妈的,跟你们可没什么关系。” 林雨桐就道:“我就是问问,咱们家这带铺面的补偿,跟后头巷子里那种补偿是不是不一样。如果像是隔壁,人家整栋都是小旅馆,属于经营模式的,这种补偿是不是也有点不一样啊!” 那……肯定! 林雨桐就又问:“您说,咱们后面连着要六楼呢,这要是按照经营模式给补偿,是不是一套小户型的钱都差出来了。” 还真是! 林忍让就道:“可后面有租户呀,咱不能租了一半把人撵走……” 没说撵! “咱宽限到年底,年前年后都行。”林雨桐就道,“只要人不住了,剩下的咱们想办法。” 想啥办法? “你用来当中医诊所呀?”那倒是可以。 我不当诊所。 林雨桐指了指小四,“她在家也是闲着没事,您叫她试试手。反正也就那么几个月时间,哪怕是她把营业执照办下来,说明那是经营所用,这本身就是赚了。您说呢!” “你?”林忍让看小四,还真不放心,“你想干嘛?想干点啥不得投资呀。” “不用投资,我要的就是现在那个感觉……”小四连忙凑过去,“这么着,爸,你先叫我经营,回头我给您按现在全院子都租出去的价给您算怎么样?” 林忍让嗤笑一声,“我能信你的话吗?回头你没赚,我找谁要钱去?” 小四将林雨桐往前一推,“我找我二姐当担保。我要还不了,您找我二姐。我二姐总是有能耐,欠不了您的吧?” 嘿! 林雨桐点她,然后推她:“去厨房给削苹果去!” 小四瞧着有戏,颠颠的跑了。 林雨桐这才低声劝林忍让:“爸啊,再折腾那是在咱家,赔是赔不了的,顶多就是个不赚钱。您要放她出去,您未必看的住她。我跟您说,现在这个贷那个贷的,信用卡办了就能透支。您是知道的,银行的钱不是那么好欠的。你有钱他急着叫你贷款,你没钱了,催的最狠的就是他们。她在外面交往又杂,真是消费大了,给你用这张卡还那张卡,转圈的给你弄一堆的账,然后账滚账,你怎么办?最后还不得您出面拾掇吗?是得逼着她自立,但不能把她的手给弄的太紧了。她要一个途径折腾,那你给她一个途径。哪怕就是学会了私营怎么办手续,怎么交税,那您说,这算不算白折腾了。不比弄几万块钱白扔给不知道哪里弄的学舞蹈的强呀?” 哼!你永远都有道理。 “那一片眼看就修地铁了,能折腾出啥呀?”齐芬芳递了两杯茶过来,提起这个小闺女,真是能把人愁死。老大再不好,好歹还知道给自己找饭票。这个小的,整个就是一步靠谱,一天天的,不知道自己想干啥。 “不管干啥,都是咱自己村的人。街坊邻里的住了几辈人了。不到最后拆迁,人都走不完,还怕她在自家地头被欺负了?满村的小混混,哪个不是跟她称兄道弟的?”林雨桐就道,“我爸白天没事,开车过去转转就放心了。” 开车? “车你开着呢!老子开啥呀?”林忍让气的将茶往旁边一推,很是气不顺。 “那车还您,回头我看谁的车闲着呢,借朋友的车开开?”林雨桐故意的似笑非笑的看他。 然后林忍让秒懂,这是说你要不叫我开,我就接受别人的好意。 这个别人很有些耐人寻味了。 林忍让气道:“买!再买一辆去!那辆你就开着吧!你要是敢随便受了人家贵重的东西,你给老子小心点。” 男人什么德行?付出总要回报的!给你一辆车?白给的! 林雨桐就道:“车不用买太好的。我这俩车还您,您再用买一辆车的钱,给我和老三一人买一辆,能代步就行,您说呢?” 这意思有点复杂。是叫自己收买老三的意思吧! 居心不良,良心大大的坏了。但是这方法吧……嗯!可以! “那咱明儿去?”林雨桐直接敲定,本来就说跟林阳一块逛街的,这回拉着林忍让和齐芬芳一块,提两辆车去。 现在车这玩意更新换代也快,在市里上下班开的,十万上下,就是七八万的代步车其实都是可以的。 正说着呢,有人拧门锁,林阳回来了。 齐芬芳去厨房弄饭,“还没来及吃饭?” “嗯!”林阳换了鞋往里走,林雨桐就问,“今儿怎么晚了。” “二姐,你昨儿不是说我在小区里收几个孩子也行吗?我一想也对。就去物业那里问问,看小区里有没有房子朝外租的。等着人家房东,看了套房子,就在咱们家楼下,房子还没装修,毛痞子,我再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还真上心了。 “这个也不急,慢慢撞呗。”林雨桐说着就道,“爸刚才说了,明儿跟咱俩一块逛街去。他要收回他的车,再另外给咱俩一人买一辆。” 啊? 林阳这次是真意外了,简直不可置信,“爸……真的?” 林忍让哪里会主动提,不过二闺女非得给他脸上贴金,他别扭归别扭,但还是干咳两声,“真的!” “您怎么了?”反倒是把林阳给吓的,“要不,您跟我二姐明儿先去医院,体检体检。”一般老人到不行了的时候,对子女都可仁慈了! 你个不孝女! “老子想给闺女买车,咋的了?老子愿意。”饶是一直觉得自己没错,这会子也被闺女看的有些心虚,起身回房间看电视去了。 林雨苹早在厨房听了个大概,这会子端着果盘出来,“大姐要复婚了,不归家里管了。老宅爸说叫我经营着,怕二姐跟三姐有意见……” 林阳一脸这才正常的样子,但心里却不知道为啥,觉得特别舒服的感觉,至少家里有啥事,家里把自己跟二姐是当成一样的的。 齐芬芳看三姐妹在那里拿着手机选车型,给老三把饭热了端出来之后就去了卧室,“老大这一复婚……你说,要不要给她也买一辆车。我看那老钱家的而儿媳妇开的那车挺好的,才六万。三个闺女一人一辆,才十八万。” “老子准备二十万,给老二老三都买十万的车。”林忍让轻哼一声,“周安民给十万就跟着人家走了。老子就是叫她看看,老子到底是不是差那十万的人。” 然后第二天,还真给买了两辆十万的大众。林雨桐选了白色,林阳要了一辆红色的。其他的都是一模一样的。 带车险下来,林忍让把二十六七万给花了。 这辆车比带着林阳逛街看电影可治愈多了。她有驾照,但以前是没车嘚瑟呀。新车她舍不得开,开了原来林雨桐开的那辆在林忍让名下的那辆车,急着练车去了。 车牌照的事,不用林雨桐找关系,林忍让自己找苏南帮忙去了。 林雨桐心说牌照下来也好,回头跟四爷回老家也这车就能开着上路了。这边花了大半天的时候,都下午了,她也正说去家属院那边。结果四爷打了电话过来,说是顾鑫过来了。 林雨桐这才想起来,给那位大明星瞧病开方子的事还没跟师傅汇报呢。如今这不是行医还得过师傅的手吗? 她把病情脉象都细细的列出来,包括开的方子,病情的分析等等,都给拍下来发给黄广平。 然后得有四十分钟之后吧,林雨桐都到家属院这边楼下了,黄广平的信息过来了:把你的地址发给我,晚上八点之后,我叫人去接你。今天不要安排其他事,也不要喝酒,有事! 如此郑重其事? 林雨桐回复了一个‘好’,然后将地址发过去。看看楼下停的那辆豪车,走过去看了看车牌号,是顾鑫的。 她绕过车正要往单元里去,结果李典走了出来,也瞥了那车一眼,然后冷笑:不就是找了个富二代吗?得意什么! 林雨桐:“……”她现在担心的是,四爷这富二代的马甲掉了,可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孩子快期末考试了,中间又请假了那么长时间,现在急着补功课呢。看孩子写作业,感觉真不如我替他上学,然后回来再工作。这些都我一个人干了,都觉得比他上学我工作要节省很多时间。 255 饮食男女(13)三合一 饮食男女(13) 唉! 这些人基本是被四爷的气质给蒙了。 你想啊,他要真是富二代,我犯得着租住在这里吗?医院周围最多的就是酒店,好酒店也有。长期住在那里食宿都有人照看。就算是想找点居家的感觉,周边现在大部分都盖起了写字楼,各种的高层公寓。买一套在附近,人家还是精装房,直接入住就行,不是更便利?我干啥非得租住在老小区? 而且,四爷也没刻意说自己就是富二代,他吃完饭或是对着电脑时间长了,人家也在外面溜达,还在小区里跟退休的老人家下棋,连姜敏的爷爷奶奶都认识了。于是有了熟人之后,老人们很容易就接纳了这个陪女朋友租住的小伙子。还有吃饭,虽然大部分是跟桐桐在医院的食堂吃的,晚上的时候桐桐大部分是跟四爷吃完饭也才回去的。但晚上熬夜太晚了,溜达溜达,四爷还是挺喜欢买点夜市上的小吃回家的。 不过是四爷不管在干啥,瞧着都跟贵公子似的,他们只觉得接地气,那是半点没往别的地方想。就比如在医院拼食堂,家属蹭饭那是属于占便宜。可没人嘀咕四爷占便宜。护士都在下面说呢,看看人家林大夫找的男朋友,有钱还低调。 “……”你们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啥。 林雨桐摇着头上楼,开了门,坐着的不仅顾鑫,还有一干练的女人。 “顾少,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呀。”她放下包,坐过去。顾鑫没动地方,只靠在沙发上点了点林雨桐,“林大夫……你可别学苏南,见了面就挤兑我。” 一样是叫‘林大夫’,上一次是客套,这一次只听语气,就能听出属于熟人之间才有的熟稔。 林雨桐笑着坐过去,给他添茶,然后看了那女人一眼,“是那位小姐用了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你林大夫出手,怎么会失手。只用过一次之后,患处明显改善了。”顾鑫说着,就指了指边上的女人,“这是她的经纪人,这次,是她急着要过来见见,表示一下感谢之意。” 对方笑的很殷勤,“林大夫,幸会幸会!” 林雨桐轻轻的跟她握了一下手,“感谢就不必了,我跟顾少是朋友。顾少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用这么客套。” “那怎么好呢?”这人心道,今儿您跟顾少是朋友,我也相信明儿后儿你会跟顾少继续是朋友。但我们家艺人今儿是顾少身边的人,明儿可就未必了。跟顾少关系好的时候,您当然能因为顾少对这次的事守口如瓶,但是若是我们跟顾少的关系不好了,那……你当真什么也不对外说吗?要是不小心说了呢? 花花公子的爱情最是信不过的。 因此,事情还得按照规矩处理。 她只说谢意,“说您是救命恩人也不为过,您是救了她的前程了。给钱吧,知道您必然也是不缺钱的。我就寻思着,看有没有什么忙能帮得上您。” 我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就听这人道“听说您一直在找华林雅苑的房子?” 华林雅苑是现在林家住的那个小区。位置比较好,最主要的配套设施完善,小区内部带着从幼儿园到高中这些学校。幼儿园是双语的,小学到高中都属于省重点的分校。 哪怕是不为了跟林家挨得近的,选也最好是能选这种的,孩子上学择校简直太累心。 林雨桐跟四爷对了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必然是四爷跟谁露过话,感情他等的就是这个。指明了就要这里的房子。 她脸上露出恰如其分的惊讶来,“你们这消息可真够灵通的。主要是我父母现在住那里,以后结了婚,为了离父母近便一些。” 这女人赞了一句‘孝顺’之类的话,这才打开文件夹,“还请您过目一下。” 是房子的合同这倒是不假,叫人惊讶的是面积,跟林家现在住的面积和户型几乎是一样的……再一看地址,这不就是林家楼下的……之前林阳还去看过,里面是毛坯子。 林雨桐合上“这可不敢受……我家就住这样的,房子什么样的价格我清楚。有点太贵重了!” 那小区里有小点的户型,林雨桐以为最多就是那个。 她看顾鑫“顾少,您这可跟我见外了!” 顾鑫摆手“真不是我的意思。她也替他们公司办事,你只管收。” 林雨桐将合同推过去,“太贵重,不敢收。” “您只管收!”这女人脸上带着笑,“您要不收,我都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怎么跟您开口。” 林雨桐就有点明白了,“你希望我对她的容貌进行微调。” “不仅是她一个人,我们旗下的艺人不在少数。”对方含笑道,“这也是我们老总的意思。以后按照人次和需要调整的部位,给您按照国外的美容机构的收费标准结算。您看……这个行吗?” 钱出的虽然是叫人心疼,但是吧,这至少是安全的。绝对不会出现意外的一种整容方式。 更不会出现那种脸上满是假体的僵硬感。 所以,只凭着这一点,就值这个价。 这倒是没什么不行的,但有些话要提前说清楚,“这种微调,两三年,三四年就得再来一次……并不是说一次就能到位的。” 这个当然知道。 打一次玻尿酸,不也是维持不了几年吗?要是再不打,那脸上的后遗症很明显,坑坑洼洼的。 “但这种方式并不能像是西医的整形似的,你想要尖下巴,我就能给你尖下巴。你想要高鼻梁我就得给你高鼻梁……我只能通过面部微调,让五官达到一个更协调的效果……” 要的就是这个! “若是没有更多选择的时候,艺人们很多时候,是没的选的。但若是有了更安全的途径,我想大部分人还是愿意选择您的方式。或是两种方式同时选择……” 这倒也是! 艺人不会吝啬在自己的脸上花钱的。 林雨桐还是没急着接手,只道“我不服务于你们。若是你们求医,时间得根据我的时间定。” 这个当然,“您能答应接诊,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林雨桐点头,那这样的话,这个房子就敢要的。 对方将合同再递过起来的时候,林雨桐直接推到四爷跟前,“写在你的名下吧。” 关键是我的户口还在家里的户口本上。 而且,在四爷名下,这个将来拿出来,好歹叫林忍让好接受一点。 四爷“……”你确定写在我名下有这些好处? 当着顾鑫的面,疑似被‘包养’的感觉不怎么好呀!他心里摇头,但还是取了身份证户口本。他现在是集体户口,房子买了之后,直接跟房子挂在一块就好了。 这女人办了事就直接离开了。但是这房子的手续完全办下来,估计得等到那位大明星脸上的斑确实是没了才行。 顾鑫则留下来跟四爷聊天,刚才两人聊了一半。 聊的是投资,实业投资和股票投资。有些方面,有些人就是少些天赋,比如林雨桐,叫她去看股票,那真……不成!几次尝试着学,结果是都没学出来。但四爷手里只要有钱,他是真能玩的转的。家里的钱现在太少,没的玩。但未必不能借别人的钱一块玩。 男人间的话题,要么是女人,要么就是挣钱。有了共同话题,那就有话要聊了。 顾鑫留在家里吃了饭。吃过饭就都七点了。顾鑫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林雨桐看了看时间,自己去洗漱换衣服,拾掇好了,才告诉二人,你们继续聊。今晚我有事,老师派人来接。 四爷就看桐桐的打扮,很稳重成熟的扮相。这就知道,肯定是去一般人不好进的地方。 顾鑫是心里惊讶,这位真已经被带的入了省内‘御医’的班子了? 入那个班子还早,林雨桐接了电话就下楼,司机是熟人,林雨桐在黄广平身边见过。 但车上不止一个人,副驾驶的座位上还坐着个不苟言笑坐姿端正的小伙子,哪怕是便装,但打眼就看的出来,此人是军人。 三个人一路无话,然后一个多小时之后,车子进了大院。兜兜转转的,也不知道是停到了哪个大院的门口,不等林雨桐下车,车门就被一个熟人拉开了。 那位唐市zhang。 “这可不敢当。”林雨桐利索的下来,大概知道了,这位唐市zhang怕是里面这位的嫡系。 他点点头,带着林雨桐往里面去,多余的话一句没有。 里面坐着好几个,这个那个的林雨桐也不认识。只认识看在客厅的边上跟一个女人说话的是黄广平。 黄广平朝林雨桐招手,“过来了,跟我上楼一趟。” 林雨桐连口气都没倒腾过来,就继续往上走。 二楼的休息室的床上,躺着一个五十开外的……病人。在本省的新闻中,几乎每天都能见到。 领导的身体要是不好,这是要出大事的。组织上对你安排的时候,这就得慎重。 因此,林雨桐知道,今儿来的这些,绝对都是嫡系中的嫡系,是绑在一条线上的。 黄广平低声道“进去把脉看看!” 林雨桐点头,很谨慎的把了手腕处的脉,还把了耳脉,三分钟之后,才从里面出来,示意黄广平,自己已经把好脉了。 此时,黄广平的身后已经多了好几个人,都是楼下跟上来了的。 黄广平又指了指楼下,意思是,别吵到领导休息,楼下说话。 下了楼,那女人就招呼“都坐,坐下说。” 一个个的这才坐下,黄广平坐下了,林雨桐这个弟子哪里敢坐,只规矩的站着。黄广平抬抬下巴,“说说……诊出什么了?” “病人……是老伤……伤在这里……”她指了指后脑,“这个伤得有三十年多年了,钝器伤……” 在座的一圈人都有些愕然,他们知道领导早年受过伤,但到底是多老的伤,怎么伤的,被什么伤的,知道的却几乎没有。 连本要离开的女人也不由的停下脚步,‘咦’了一声。这伤便是黄广平,最初也只是断言这是二十年以上的老伤,至于是意外碰撞还是钝器或是别的所伤,压根就没说。 老常这人是个硬骨头的人,过往的事也从不愿意提起。因此,医生给的诊断是对的,他就听。但从未有过把过往的那些拿出来说的惯例。便是亲信如这些人,都只是知道笼统,连最亲近的保健医生,也不曾讲这病的来历。 如今黄广平的学生,却开口就说准了。而且是无限接近的准确。 她的兴致一下子就起来了,眼里也有了几分希翼“小林大夫……三十多年……能把出来?” 能! 林雨桐点点头,确实能把脉把出来。要是再想装一点,其实说出具体年份也不是说不出来。这个是可以推算的。比如那样的伤,在什么样的背景下才有可能受伤?按照那十年的乱象,最后一年是七六年,再按照这位领导的年纪推算,太早的话领导的年纪赶不上那一岔,所以,只能是最后那两年。因此,这个伤最少应该是三十五年了。 可这女人一问,便知道之前黄广平并没有把的那么精准,她也就不好再多说。只点头,“从脉象上,是可以有反应的。” 黄广平也给出肯定的答复,“我这个弟子,跟着我师父的时间倒是比我长……她的天赋确实是好。” 把脉真是需要手感的,这个感觉你稍微迟钝些,就是把不出来。跟技巧没关系! 女人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很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黄广平看林雨桐,“你继续说。” “病人的意志力很强。这伤当时只被当成是脑震荡,吐过,头晕,没有好好就医,休养了一段时间就好了。年轻的时候没有感觉,年过三十五岁,会反应到太阳穴和前额偶尔疼痛,一般不会太被重视,好似喝两天感冒药或是两片止疼片,过个两三天病情就缓解,然后甚至半年都不带犯病的。再之后,年过四十,就开始频繁,疼痛难忍,间隔时间会缩短。以前半年都未必会发的病,就会间隔三个月复发一次。遍看西医,各种检查做过,但除了知道那里有过老伤之外,确保老伤不会疼,就认为它不是病因。等年过五十,几乎是月月复发,发上来头疼难忍,恨不能以头撞墙……便是止疼药慢慢也会失去效用……这要是换成一般人,早就忍不了了,只觉得生不如死……” 可这个病人还在带病高强度的工作。 在边上做服务工作的秘书心里无不骇然,每次复发,领导不管穿的多厚,基本脊背都被汗湿了。他给杯子里化开的都是止疼药,但好似见效甚微。 这几年以来,都是靠黄广平给针灸的。发作时间没那么频繁,也没那么痛苦了。可下去视察了一趟回来,因为错过了治疗时间,一进门人就倒下了。 也是自己慌了,一时没了主意,这才通知了这么多人。领导醒来,怕是要大发雷霆的。 但只要能大发雷霆,也比现在叫人人心惶惶的好啊! 他心里震撼,可这女人更震撼。 对!都对!这些发病的过程便犹如她亲眼见过一般,推断的别无二样。 此时,她才问“可能止疼?可否能将人唤醒。” 林雨桐就看黄广平,黄广平点头,“有什么说什么……不要有顾虑。”是自己的弟子,那就是自己的弟子,师父比弟子强这是常理,但若是能青出于蓝,这也是做师父的荣耀。 林雨桐这才道“可行针!但是……得行长针……” 黄广平差点就问出一句你能行长针? 他所知道的,能行长针的本只有一门,那便是如今都九十多岁的文修儒老先生了。老先生是真正的大国手,解放前就已经成名了!他收了几个弟子,可这几个弟子都是不长命的,早于老先生过世了。老先生只有一个徒孙叫邹青的,也是年过五十了。在京里的保健委,是真正的国手御医。 据他所知,这位邹专家,也能行长针,能行四寸长针。 而文老先生,他能行八寸的针。 黄广平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徒弟是不是跟文老先生那边还有别的瓜葛,但她说能得行长针,那就是说,她能行长针。 至于多长的,他也没法问。 这会子徒弟看向他,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他一辈子谨慎,这会子也是一样,犹豫的很了。沉默了良久,屋里人都在等他的决定,他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小心……” 治不好没事,但千万别在更坏了。 “好!”林雨桐应着,就看向那女人,这必然是家里的女主人了,“夫人,那我上去施针了。” 女人只点点头“去吧……没事,反正不能更坏,年轻人,别怕……” 说是这么说,但林雨桐一上去,后面坠了一串,都是去瞧热闹的人。 林雨桐所用的金针,得有一尺二寸,比头发丝还细,那金针顺着太阳穴进去,刚开始的三寸极其容易,到第四寸,就已经慢了一半,头上明显已经见汗了。 一过四寸,黄广平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至少能用针的,到这种程度跟邹青已经能平起平坐了。 哪怕再往前半寸,她只凭这一手,就可以在杏林立足。 却不想再往下,她行针极慢,头上的汗不停的往下掉,头发湿了,碎发贴在额头上。身上的衣裳也明显湿了。 这极慢的动作,保持了整整四个小时,那针只剩下一小半段露在外面。 黄广平目测了一下,她至少入针八寸。也就是说,她比起文老先生,已经丝毫不弱。可文老,已经九十了。而她,才三十岁。未来可期呀! 他拿出手机,悄悄的拍了照片,录了十秒的视频给老师发了过去,附上一句话这样的徒弟,我教不出来。出门也不好意思说人家是我的徒弟。 那边等着黄广平的消息呢,毕竟这样的领导,要是明儿不能按时出现,就会出大事。 老爷子难得的熬夜,熬到现在,等来了这么一张照片和一个小片段的行针视频,他把视频连续看了十多遍,才回过去“忙完了直接过来,我等着。” 那就是不论多晚,他都等着。 每隔十五分钟,再行一遍针。三次之后,林雨桐将针取了出来。 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这身体还是不行,再练两年,不过八寸五的针,十五分钟就能行完。 针一取出去,躺在床上的人就醒了过来,他捂住头,只觉得从未曾有过的清明,眼睛也亮了,脑袋也轻了,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都差不多快遗忘的舒服。 林雨桐没工夫管什么领导了,她只想出去,喝口水,缓缓。 结果一出去,之前那位夫人就细心的安排了“有客房,你去洗洗。客房里有我女儿一套衣服,是新买的,还没上身。我瞧着你跟她身形相似,要是不嫌弃,就换下来吧。” 客房里有盐水,有糖有巧克力,有水果,能快速的补充体力。放着一套新衣服,里里外外都有。包装袋也在边上放着,这是自己带脏衣服出门方便的。 洗浴室里,什么都是新的。林雨桐塞了巧克力,喝了盐水,吃了个橘子叫嘴里清爽些,这才进去冲了一些,吹干了头发换了衣服出来。 其他人应该是散了,黄广平今晚是走不了,得在这里守着。这会子人在客厅等着,“叫司机去送你去老师那里。他老人家等着你。” 去白老那里? 好吧!现在其实都凌晨两点了,到那边就三点了。 可白老还神采奕奕的,叫林雨桐进书房,“这针法很特别,我自己都不成,你师父也不成……” 林雨桐就知道,一旦露了这一手,就得有个合理的说辞。 说辞这东西,“……说了您大概得骂我,其实这次是我鲁莽了。我刚开始接触中医……也是刚读大学那一年……我本来是想去找一套练针灸的针的,是老式的那种针……结果我去了古玩街,在那边碰上了一本针灸古本……”回去我就默写一本,叫四爷给做旧了,“还有这根金针……是我花了三千买了那本书之后,那个老道送我的……” 老道? “那老道长什么模样?”白老不问其他,反倒是问了这杜撰出来的人物。 “那都是入冬了,包裹的严实我没看清。”林雨桐说的含糊,“要不,改天我把那本书给您拿来,您看看……我针灸就是在那上面学的……在我身上试过……” 所以,今天晚上是你第一次用? 白老点了点林雨桐,莽撞!但是……“下了不少苦功夫吧?” “手指出了老茧就抹药膏再起老茧再抹……”学针灸真不是那么容易的。那么小小的东西在手里自如的用,没点硬功夫真不行。 白老这才道“大国手文老先生那一脉,擅用金针。只是文老先生的弟子,各种意外,没了。还有一小徒弟,当年出车祸,车掉入大江里,车找到了,人没找到。老先生一直认为人还活着呢,但咱们都知道,希望渺茫。你那本书……”说着,他顿住了,摆摆手,“罢了,各人有各人的机缘……” 怕人家说偷师吧! 其实不用!一样的金针,但行针之法未必就一样。 她也大度,“若是那边认为古书是他们的,那给了便是了。如果不好判定,我再行针时他们的人在场也无不可。仔细辨一辨……中医针灸,向来门派众多,分支也极多……” 这倒也是! 从半夜一直说到天明,这才送林雨桐回来。 本来今儿该是有门诊的,但当到楼下,杜仁杰就打了电话来,“……小林辛苦了。这几天好好休息,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嘛。” 谁跟他说什么了?消息这么快? 林雨桐给黄广平打了电话,也算是问问病情。 “病人很好,早上正常进食,神采奕奕。”黄广平的声音没有疲惫,反而多了一些亢奋,“你做的很好。我已经以保健委的名义给你在医院请了几天假,好好歇一歇,行长针辛苦!” 那就怪不得杜仁杰给自己打电话了。她就问说,“这两天我有个事得去下面的地市一趟……” 言下之意,病人那边没什么变故的话,应该是可以离开的吧。 杜广平哈哈就笑“去吧!听说你交了男朋友,下次带到家里一次吃饭。上次你送猪腿过去,你师母就跟我夸,说是小伙子长的好……人瞧着也能干……”也没瞒着是农村出身,当时就说了,是家里自己养的。他对坦诚的人心里就难免多了几分好感……再加上这个弟子本事确实是了的。以前还想着带带徒弟,现在是……跟徒弟联手可能路更好走些。 挂了电话,林雨桐睡觉,当真是睡了一天一夜,累惨了的。 这事虽然做的有点不在预料之内,但她还是宁肯多花些时间去编造借口,也不会留手。从病人的角度来出发,一个好官,那就意味着万万千千的人受益。因此,治好这样的病人,功德无量。 从以后行医的角度开考虑,能亮一手,路就会更宽。现在想出头不是那么容易的,不是当年林阎王的时候,那时候什么样的人才都缺,中医还是被大部分认可的医学。所以,路就好走。那时候是别管啥手段,保住命的就是好手段。但是现在呢?医学人才多了,大批量的医学人才从医学院里被培养出来,西医培养医生比中医要快捷的多。因此,中医势颓,而且……小医生不是你说你有能耐别人就认可的! 医生,你得是名医,才能在这个年纪被人相信。 有句老话说的没错,‘医不叩门,道不经传’,你想救人,搁在大路上主动问诊,说我给你看看吧,你有什么毛病,再不治会如何如何,人家把你当神经病。再往下想想,以为你是骗子。 所以,医生从不主动给人看诊,这就是医不叩门。 医者不能叩门,那就只能等病人叩门了。病人从哪里能知道你这个大夫,当然还是得需要名气的。越是治疗的大人物多了,你的名声才越盛。这个道理自古皆然。 看着吧,从这次之后,名声才算是真的传出去了。 跟这边说好了,又跟家里说了一声,有个重要的保健任务,得两天时间,两天后回家。这属于想打听都没地打听的,林忍让不信也没法子。 于是,在尹丽订婚的前一天下午,林雨桐跟四爷先去挑了两身衣裳,都是给尹丽的。这才开车,往四爷原身的老家去。 四爷的驾照苏南帮着弄下来了,真会开车的人考试过了,这驾照拿的就很轻松。车是四爷开着的,走过一次的路,这次不用导航也成。 从早上起来,四爷的手机就没停过,一会子一个电话,问走了没有,几点到啊! 毕竟,觉得儿子带未来儿媳妇回家,比起嫁闺女来说,该是大事。 家里是一遍一遍的催,今儿家里有帮忙的邻居,一个村上的,有的去了杨林家,有的来了这边。尹家两口子笑的跟朵花似的,人家问“你们大振不回来了?” “回来?等他女朋友一块。” “谈对象了?” “谈了!” “哎哟!那这嫁了闺女就娶媳妇,日子熬出来了。” “熬出来啥呀!娶媳妇那可不是说句话就能娶回来的。” “那这真是,得看人家那闺女是哪的人?我可听说了,这有的地方要彩礼,那可是可着要的……你们也真是,这闺女儿子紧挨着的,一瓢倒一碗,从杨家要彩礼正好拿回来娶媳妇,这不正好?” “那是城里的孩子,估计两万肯定是不成。” “哦!还谈了个城里的?” “嗯呢!” “干啥工作的?多大了?” “医生!比大振大三岁。” “还是医生!那咱大振是有本事。那你这够呛!” “谁说不是呢?我这不是啥都得算计嘛。钱上就算了,其他的能借上就借上,那四副大尺头,我跟亲家说了,叫别裁开。咱们这边四副能裁八幅,城里人家估计不行。四副能裁两幅就不错了……” 就是按照老规矩要的那个白屏布的布料,做被子的时候当里子用。 这么想本也没错,要是娘家这边给嫁闺女的被子都做好了,那这亲家给的,就该是留下来的,好借着用了。 这一群帮忙的还都说好,这也是尹家跟林家提的唯一的一个要求。 现在这两万的彩礼,真不算啥的。 结果正说话呢,杨家送东西的来了。一看东西,饶是在闺女的婚事上一直抱着歉疚不挑剔的牛爱群这会子也恼了,就那点小要求,杨家愣是没照办。 将四副裁成了八副。 还有那爱挑事的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悄悄的道“你说那杨家那婆娘是不是不懂事。你猜怎么着?怕你拿她买的这个借用,偏给你裁开了。你说说……是不是四六不懂的玩意!” 这么多人呢,这才订婚!亲家就来了这么一下。 牛爱群直接将东西一收,不要了,爱咋的咋的去! 结果到了前面,才知道来送东西的媒人,来就带了五千。说了,剩下的一万五先欠着。等到领结婚证的时候给一万,等新人进门的时候再给五千。 事情不是这么办的? 彩礼就是个意思,提前都说了,彩礼会存起来,给孩子带过去。尹家不留这个钱。 但显然,杨家那边的长辈,怕尹家有两个儿媳妇要娶,不给陪嫁把这钱给挪用了,于是,长了心眼了。 其实,按照程序,这得是彩礼先给了,等到领了结婚证,孩子要改口的时候,两边父母都给点。不拘是多少,一千两千是个意思,一万两万也没便宜外人。等到新人进门,跪了祖先,男方再象征的给个红封,一千不嫌弃多,一百不嫌弃少。不叫新人走空就完。这些事原本也没个具体的规矩,图个热闹吉利就完事。 媒人正跟尹宝山解释呢“……杨家那两口子就是个四六不懂的,杨林那孩子还不错,说了,这钱他应承,打借条都行。” 意思是,绝对不是杨林的本意。 但娶媳妇听过打借条的吗? 这边尹宝山这口气压下去了,这么多人呢,不想丢这个人了,想想要不算了吧,别计较了。 谁知道尹家本家的一个婶子气冲冲的跑过来,“你们说杨家那婆娘是不是东西!这会子嚷着连‘沾亲的棉花’等会子也不叫咱家尹丽带回来了……说是早就是她们家的人了,肚子里都有娃儿了,压根就不值钱了……要什么钱……” 谁都知道这是挑事呢,可这话说出来你说气不气。 尹丽脸都白了,从屋里出去,将杨家送来的那两身在镇上随便买的衣裳给扔了出来,“不值钱就别要!我还就不嫁了!看谁家的闺女值钱叫他们娶谁家的闺女去!反正,我就是不嫁!这婚不订了!” 然后院子里一下子就乱了,有劝分的有劝合的……林雨桐跟着四爷第一次来尹家,就碰上这么个局面。 乐文 256 饮食男女(14)三合一 饮食男女(14) 这村子也不能说是太偏,毕竟距离镇上也就七八里的距离。现在摩托车都少了,大多数都是电摩。这玩意几乎是家家都有的东西了。在路上就看到来来往往的,都是这种车。反倒是烧汽油的摩托车,越来越少了。 那玩意,现在属于淘汰品。 骑着电摩去趟镇上,一来回也就是十五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住在小区里,往出走到最近的超市,也不止这点时间。因此这么算起来的话,很便利了。 如今已是深秋,地里的活必须干的都基本干完了,剩下的都是些一整个冬天都慢慢干也行的零碎活计。回来的时候天都擦黑了,但家村里飘起炊烟的人家少,不知道是用电磁炉用煤气灶的缘故,还是因为村里有两家办喜事,大家都去事主家吃饭的缘故。 农村办喜事是这么着的,提前一两天都有关系好的在家里帮忙,洗洗涮涮,擦擦洗洗的,猛的回到这样的环境,竟是觉得很是亲切。 山里还剩下啥,此时已经看不清了。路边二十米的距离之内看到的都是昏暗的轮廓。再迟一点,车灯就得开了。 车缓缓的到了巷子口,四爷摁了一下喇叭,然后停了下来。 人群就跟摁住了暂停键似得,朝这边看了过来。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宝山,你家大振回来了。” 然后先冲出人群从里面出来的牛爱群,急切的朝这边看。 四爷跟桐桐这才下车,大家都只朝四爷扫了一眼,就朝桐桐看过来。 桐桐打扮的比较简单,今儿回来穿的黑色的一字领紧身打底长t恤,下身是一条垂感极好的阔腿裤,脚上一双舒服的小白鞋。胳膊上搭着一件白色的小西装,下了车有点冷了,这么多人看着,她倒是不好意思将衣服穿起来。 四爷过来接了她的衣服给她展开,桐桐只得把胳膊伸进去,然后才被四爷拉着往前走。真跟第一次上门的新媳妇似得。 四爷到了跟前跟牛爱群介绍:“……这就是桐桐,视频的时候见过……” “见过……见过……”牛爱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见过是见过,但在视频里也看不出其他的。比如这个子有多高,走路是不是八字腿罗圈腿的。但这真人站到跟前了就不一样了,这身条好不好的,有没有别的不好的地方,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姑娘……真是一点毛病也挑拣不出来,电视上那些演员也就这个样了。 她想拉林雨桐,手伸出去了,又不自觉的在腰上的围裙上擦了一下,但到底是没有再伸出手,“快家里坐……快家里坐……” 林雨桐叫了一声‘姨’,就跟着往家里去了。四爷可没那么快,外面站着好些老少爷们,四爷又不抽烟,但回来的时候专门买了一箱子烟。见人就递烟,好像如此就能打破社交的壁垒一般。 林雨桐一路朝里面走,一路都能听见,后面有人说四爷呢: “大振,出息了!车都开上了。” “媳妇也找了,啥时候办喜事呀?” “在外面干啥工作的?你这还好,听人说大学毕业了,外面的工作也不好找……” “你这一个月不少挣吧,有五六千一个月吧?” 凡此种种,都非常的直接。 再往里走,就听牛爱群道:“这是你叔……” 一个红脸膛的汉子站在东屋的堂屋门口,只干巴巴的说了一句‘来了’,林雨桐叫了一声‘叔’……这态度,搞的她也很僵硬。 然后人当然就往堂屋让呢,屋里好几个中年男人坐着呢,看得出来,这些都属于村里的话事人。林雨桐也不知道谁是谁,被让着坐沙发,她没坐,挨着牛爱群在炕沿上坐了。 就有坐在单独的沙发上的老者搭话:“……开车回来的?路上好走不好走?” “好走,也不算远。自己开车两个来小时就到了。”林雨桐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不算是太偏。” 没话找话嘛,总好过没话叫人尴。老者很健谈,“咱们这里别看山不高,但也是风水宝地。从古至今,也没糟过大难,哪里都有饿死的人,就咱们村这一片,从没听说谁饿死了。” “靠山吃山。”林雨桐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四爷就从外面进来了。 他一进来,尹宝山才有找回自己的节奏了,“车往边上挪挪,别挡在巷子口了。” “挪了!”四爷进了跟其他几个人打了招呼,又递了烟,抬手准备给添茶了,一拿茶壶,水不多了。林雨桐起身顺手就接了,屋子一眼就能看到底,家里的摆设她心里有数,墙角放着暖水瓶。虽然有饮水机,但人多,那玩意供不上。 她顺手接过去就蓄水,回来就把茶给添上了。 在门口朝里看的老娘们就在一起叽叽喳喳。 “这姑娘还挺活道。”这属于说话比较中听的。 “都三十了,再没点眼力见!”这属于爱挑刺的。 但至少绝不像是大家暗地里猜测的那样,这城里的媳妇爱拿乔,不好相处。你看我谁家的谁谁谁的哪个儿子,娶的城里的媳妇,进门都不坐,自己带着垫子。也不喝家里的水,人家回来就带着杯子。总的印象就是城里的儿媳妇特别不好伺候。 尹家大儿子带回来的对象,瞧着利利索索的,大大方方的,人也和气。 牛爱群赶紧接了林雨桐手里的活,“放着我来……你用不惯咱们这个壶……再给你烫了……” “没事!”林雨桐将壶又给添满,放在四爷边上,这才坐回去。 尹宝山就道:“家里人还都好?” “好着呢。”林雨桐说的更详细一点,“我妈在药店诊所,自家的店,打发时间呢。我爸的时间就自由了,入了秋了,我听着最近在找朋友跟他一块去郊外撵兔子呢。都挺好的!” 在城里有自己的生意,身体又挺好。 这经济实力就在那里放着的。 齐芬芳不在村里折腾药店和诊所了,但在小区门口开了个药店,里面顺带着输液。因着现在有林雨桐,林雨桐有医师资格证,家里开这个很方便。她还雇了个看店的,有事叫她,没事就在小区里跟一些老太太唠嗑跳舞。 “身体好比啥都好!”尹宝山说了这句又不知道该接啥了。 牛爱群把瓜子盘子端给林雨桐:“尝尝……是自家炒的。” 林雨桐捏了半把,正要说话呢,就听见外面有人喊:“宝山哥,嫂子,听说大振带着媳妇回来了,那咱可是喜上加喜了。” 说着话,一个利利索索未语先笑的女人走了进来,一进来就看林雨桐,“哎呦!我就说大振是个有出息的,看看!这媳妇多好看!听说还是医生……那可了不得!我就常说,千万不能埋怨媳妇好不好,说媳妇的时候得先看看自家儿子。好小子就有好媳妇配!大振是这么着,我们杨林也是这么着,要不然能找到丽丽这么好的媳妇?” “他大姑来了……”牛爱群脸上的表情就收了收,“进来坐。” 杨林的姑姑,很干练的一个女人。 这里里外外的表情,都说明这是有事呀。 杨大姑就一边朝林雨桐看,一边给牛爱群使眼色,“嫂子你看,都是大喜的事……咱别叫人看笑话……能过去的,过不去的,糊里糊涂的过去就算了……” 这是几个意思? 牛爱群脸憋的通红,一肚子的气想撒出来吧,恨不能一口给将人骂出去。可这大儿子刚带了对象回来,这闹的难看了,叫人家咋看嘛。都知道这杨家大姑是个厉害的,可不就是个厉害的! 知道事情闹成这样僵在这里了,于是选了这么一个时间过来了,不给自家任何反应的时候。她知道,不管自己和还是孩子爸,都顾虑儿子的对象,怕叫人家看笑话。 林雨桐多少辈子的老妖精了,哪里看不出来这里面的猫腻,她起身倒了一杯茶给这林大姑,“是亲家大姑吧?” 她主动搭话了。 牛爱群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那边尹宝山要说话,被四爷一把给摁住了。 杨大姑接了茶,也没反应过来,就听这姑娘嘴巴一张一合的说道,“杨家大姑说话,我听的也糊里糊涂的。不瞒您说,我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而且认死理,这有什么就得是什么。什么叫过的去就叫过去,过不去的,都糊里糊涂的过去。我也是年轻,道理知道的浅,我就觉得吧,这结亲啊,过的去的事该过去就过去了,可要过不去的,可千万别糊涂的过去。这才哪到哪呀?人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装糊涂了。那这嫁过去,还有一辈子的时间,都得这么糊涂着?结亲结的是两家之好,可您这话头,我竟是有些含糊。” 屋里屋外的,就听里面嘎嘣脆的说了一串,什么糊涂啊不糊涂的,话是学不来,但意思是听明白了。尹家硬气了,这头一次登门的儿媳妇接茬了,嘴皮子比杨家大姑还能。这不……问的杨大姑愣是没应答上来。 四爷不等这边说话,就问媒人,“叔,我这刚进家门,这怎么话说的?我姐这亲事,不能马虎。这么多人在这里呢,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一句,我姐是我家的功臣。不管是我还是虎子,那要是不护着我姐,那成什么人了?所以,这家里委屈谁,不能委屈我姐。我们啥也不图,就图我姐一个顺心如意……” “也是杨家不会办事。”媒人这么着那么着的把事情给说了,说完就说杨大姑,“你在这里话我也是这么说的,事就不是那么办的……这边没提啥条件,被子八床都预备好了。就两个布副,你都花钱买回来了,这边要什么样的,你给拿过去不就完了?东西都要出门了,你嫂子非得要回去,拿剪刀给裁开了……钱一样是花了,你说这是何苦?” 自家嫂子那就是个二锤子! 杨大姑心里这么想的,刚才在家里把嫂子拉到屋子,恨不能扒开他的脑袋看看,看看脑子里装的是啥?可在外面,你还没法说。 再想想媒人的话又对媒人生气,媒人是这么当的吗? 是!媒人不是这么当的。 林雨桐也生气呢,媒人就是为了促成姻缘的。也是媒人不会办事,真遇到这样的事了,你媒人就把事担下来,别管剪裁成啥样了,你过来只说:“是我没把话说清楚,你看给裁开了。”或是说一句,“也不知道是我没说清呢,还是那边没听清,你看,现在成了这样了,咱要是觉得不行,回头再把这份礼给补上。” 这好歹是一句话。叫人听着只会觉得这是失误。 事多,一时乱了也是有的,失误了就失误了,谁还揪着这事不放?可你这么直接把老底给掀开了,就差没明说那边就是故意找事了。你这……哪里是管事,分明就是挑事。 不知道此人是不会做媒人还是跟杨家那边有仇,但也正因为此人没抱着先把事捏成了的态度,所以好歹知道杨家那边的态度确实是有问题。 说实话,谁摊上那么个不懂事的婆婆,不得生气呀。 有些婆婆脾气不好归脾气不好,但至少心眼不坏,大事上不糊涂不乱来。但这位好似完全不是这样。 四爷是缺两匹布的人吗? 事真不是大事,可这点小事都能找事,可见这婚事是真不成的。 他脸上就不见笑意了,回头问牛爱群,“我姐呢?” 打从刚才桐桐说话,尹丽都已经在外面了。村里有跟她关系好的姑娘拉她出来听听,她这个弟媳妇可泼辣了。 但这种泼辣叫她觉得好,至少心是向着尹家,是为了维护她的。 见弟弟问了,她就撩开门帘进去了,靠在门边低着头,不知道该咋说了。这事……闹的丢人的很。 四爷就问说,“现在你什么都不用考虑,也不用有什么顾虑。觉得惊动大家伙跟着忙……这个没事,我不是带桐桐回来了吗?都不是外人,晚上摆席,叫桐桐认认村里的人。明儿的订婚……想取消就取消,亲戚通知了也没事……咱家自己在镇上设席面,亲戚朋友都去,两件事,第一件是我跟桐桐的事定了,第二件事,是我在沧海买房了……都是大喜事,还不值当请大家伙吃一顿呀?不考虑这些……那还有啥事?现在年轻人谈恋爱,分分合合的很正常。也没见谁说谈过恋爱的就再找不到合适的婚事了?你自己别给你心理上套,那谁都把你套不进去。不想在家呆,跟我去沧海也行……别的都不考虑,你只想要不要继续跟那么一家子过日子……真嫁过去了,你能不能扛一辈子……” 杨大姑一听这话,就慌了。这是彻底的把事往坏了办呀!她连忙摆手,“大侄子,话不是那么说的。咱们一个村住着,各家那都是知根知底。你们家我知道,没有那歪的邪的!你杨家大叔你是知道,腿脚不好……” 腿脚不好不能干活,可打牌却精神。没钱大赌,但小赌从来不断。一年四季,一天到晚,反正是也干不了活嘛。年轻的时候还好,自从儿子十五六能下地之后,那是彻底的放飞了。不是坏人,但绝对不是正经的过日子的人。杨林累就累在这里了。 “你婶子那人……脑子今儿明白明儿又不明白的……也不怕你小辈笑话,当年给你大叔娶媳妇的时候,家里的老人就说了-->> ,不求你大婶能咋,只要下雨打雷知道往家跑就行了……谁不知道她就是个糊涂人……” 跟别人装糊涂,咋不往自家糊涂呢。 杨大姑是真心心疼她自己的侄子,这媳妇当真是个好人选,这要真不成,真能毁了孩子一辈子。她就道,“我做主,以后结婚两口子分出来过日子。这布重新给置办,放心,今晚十点以前一准给送来。不会叫丽丽受一点委屈的……还有那沾亲的棉花……” 以前订婚的时候,这布啊棉花啊,都是男方叫女方带回家,做棉衣棉被用的。后来简化了,都折成钱了。但是这‘沾亲’,棉花容易沾到人身上,意思就是沾了你家,沾了我家,咱们以后是一家。林雨桐听过这种风俗,知道这种风俗没去掉,主要的一个原因是,棉花被带到女家,用红布包着。等新娘出嫁的时候,女方家要给棉花里塞上棉花籽,这就跟多子多福一个寓意。 而且,现在棉花又不贵,弹好的棉花一斤也就十块上下。而且,也没有具体的说你非得带多少。一般就是六斤八斤的,取个吉利的数字算了。按照六斤算,也就是六七十块钱。这连包棉花的小包袱皮都算进去顶天就是七十块钱。 你说你娶个媳妇,哪里没有七十块钱?为这个的你生事,这就是诚心想压尹家一头,想压媳妇一头。 尹家再穷,缺那几斤棉花吗? “‘沾亲’的寓意本就是结亲的。”林雨桐接了这个话茬,“不想沾上亲戚关系,那就是拒绝结亲的意思。谁家也不短那几十块钱的棉花钱,也没谁买不起那几斤棉花。到了这份上了,男方不想结亲……这不是说补上几斤棉花就能说过去就过去的事。” 杨大姑折子了,话说到这份上,尹家到现在只字不提那彩礼的事。没说非得叫把那一万五给补齐了。她来前都做好准备了,说是这边实在不行,不就是钱的事吗?跟剩下的一万五比起来,什么布副什么棉花那都是小事。总共也就是两三百块钱的事……她把那一万五先垫付上,事情就先过去了。 如今可好,这尹家的大儿子可不是尹宝山这两口好说话,带回来的城里姑娘也泼辣,人家是只字不提钱,甚至于剪了布副的事都不纠缠。只说这几斤沾亲棉花的事。 六七十块钱的事……叫人家一说,生生成了天大的事情。 而且人家还说了,谈恋爱的多了,未必都能结亲。这话也是! 就是自家侄儿跟人家闺女真有个啥……她现在也不能说这么缺德的话。 这会子,眼泪就下来了,“嫂子,我是真心觉得咱家丽丽好。我家杨林是个可怜的孩子,摊上那样的爹妈。这孩子养家养弟弟妹妹也都养了十年了。该还的都还清楚了……我做主,叫孩子单过。我在村上,给孩子起个院子……别的不看,你就看在杨林那孩子的面上……不是我夸,十里八村的,不说考学考出去的,只说在家的这些孩子里……哪个孩子能比的上我家杨林……” 你家孩子再好,再是可怜,没道理叫我家孩子跟着搭上去一辈子吧。 本来不好说的话,儿子都说了。连带过来的对象都帮衬着说话,不仅没看笑话,还把尹家的事当家事在办。 话都到这份上了,她万万不能退缩。儿子说的对,就是搞对象而已。别说现在搞对象的不一定能结婚,再往前倒腾几十年,还不是一样,处对象的最后大多都是各自婚嫁了,也没妨碍谁过日子? 她就道:“他大姑,杨林是好孩子。因着是好孩子,咱才知道,那就是分的再远,那孩子也不会不管爹妈兄弟。这要是爹妈懂事,下面的兄弟姐妹知道体谅,我也就说,看在是好孩子的份上,这亲事能结。可这爹妈未必见得懂事……就是杨林妈吧,她干的那些事……杨林看不出,那杨林爸是干啥的?那俩小的都没看住?一出事就说……那是个糊涂人!糊涂在你们家关起门糊涂去……出来跟谁装糊涂呢?这事就这么着……”她说着,就瞪了尹丽一眼,“你要敢在出门见谁……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尹丽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只说了一句:“我回屋了!” 杨大姑就道:“你看孩子都哭了……” “被这么着对待,谁不哭?”牛爱群就道,“你放心,以前是我想差了,总想随着她的心意来。现在看来,没有大人看着不行。我能当家做主,我的闺女我拿的住。这事就这么着……作罢吧!”说着就起身,去了炕上打开了箱子,“这是刚开始的时候,杨家给我闺女的衣服料子……” 存了几十年的老料子,现在早没人给了。都是买现成的衣服,一身不说上千块,但三五百的拿不出手的。 牛爱群也不怕人笑话,“我都没好意思跟谁说。你们现在给看看……是我为难人吗?” 就有跟牛爱群好的,把之前尹丽扔出来的衣服给捡起来递过来,“这两身衣服,镇上买的?” 牛爱群‘嗯’了一声,也觉得心酸到不行,自家闺女那真是处处为那边考虑,“两身没花一百五。” 再就是今儿送来的两斤瓜子两斤糖,还有五千块钱,连带的那裁成八片的布,“拢共这些东西……”她递给媒人,“把这都退了吧。今晚上家里开席,早些过来吃酒。” 儿子带了对象回来了,是好事。今儿这钱花了也觉得值。 杨大姑臊的脸都没处搁了,当初给新媳妇的衣服,她给买了。还是叫自家闺女在县城的商场买的,虽然说不贵吧,但一身也在六七百块,拿出来就是大众的水平,不算寒碜。结果谁知道弟妹给扣下了,愣是拿她结婚时候没用的布料又给人家尹家送来了。 她急匆匆起来告辞,今儿回去,哪怕是叫杨林跪,也要跪到尹家答应。要不然今儿这事传出去,杨林这媳妇就更难娶了。 那边怎么闹的,尹家这边也不知道。这边闺女没嫁成,但确实有喜事。 林雨桐被安排到尹丽的房间,尹丽哭的脸都花了,愣是不敢哭出声来。看见林雨桐进来了,赶紧起身,“……坐……坐吧……” 林雨桐比她还大一岁呢。 “觉得……放不下?”林雨桐就问道。 尹丽坐在炕沿上,擦了一把眼泪,“我等着……等着他怎么说……” 结果没人告诉尹丽,杨林来不了了。据好事者说,杨大姑回去狠狠的打了杨林妈一巴掌,说是你自己把你亲儿子一辈子的大事给毁了。然后杨林妈咚的往地上一倒,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羊癫疯犯了,被送到县医院了。今晚铁定是回不来了。 于是,尹丽就等着。等着家里坐了十几桌客人,吃吃喝喝,等客人走光了,收拾完都夜里一点了。再然后弟弟的女朋友都入睡了,她还睡不着,支棱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再然后,天就慢慢亮了。 第二天一早,并不知道事情有变故的亲戚们再次登门了,杨家那边来个人缓和一声都没有,杨林再也没露面。她只觉得整个人跟掉到了冰窖了一样,从头到脚冷了个彻骨。前半天的欢腾喧闹都跟她没关系,直到宾客散了,大弟叫自己上车,上了车了,并排跟虎子坐在后面,半个小时到了县城,她才反应过来,“咱来干啥?” 四爷干啥来的? “给你和虎子一人在县城买套房。”县城的房价,现在便宜的很。开发区那一片,一平米九百多不到一千块。就按照一千块算,九十平的房子全款买下来也才九万。 这是连虎子都没想到的:“哥……不用吧……我不用……给姐买。钱算你一半我一半,将来我挣钱了再还你……” “你要照顾父母,房子给你买的,也就是给爸妈买的。”四爷来之前是做了工作的。开发区这边是县医院往这边迁,学校也往这边迁。路过的时候四爷就瞅中了夹在小学和中学中间的那个先开盘的小区,斜对面就是医院银行。这些单位一来,小区一起来,其他配套设施自然跟上了。繁华起来也就是三两年的事。 尹丽连忙摆手,“我要房子干啥……”她小心的看林雨桐的脸色。 林雨桐回头看她,“房子哪有没用处的?女人自己有房子,就有底气。人啊,只要勤快就不缺口饭吃。有自己的房子住,有口饭吃,谁的脸色都不用看。” 可尹丽哪里能安心! 等到下了车,林雨桐去售楼部后面上厕所去了,她才拉了四爷:“……你哪有那么多钱?你老实说,钱从哪来的?可别是用了人家的钱……” “没有。”四爷当然不承认,现在用的就是桐桐挣回来的钱。当然了,自己的钱跟桐桐的钱是一码事,这不是分不分的问题,光是想想她是她我是我,这都别扭。分彼此这事,到现在为止,他基本是没那个意识的,“家里有,就用吧。县城的房价能在这个价位上,也就是一半年的事了。” 再往后铁定涨价,十年之内,翻上三四翻才是正常的。 这个时候的小县城,还有这种小一点的户型,再过几年,小户型就基本见不到了。这边的房子都是最大的也就九十一平,一梯三户,两边的一边是九十一,一边是八十九,中间那一户只有五十四。 不过公摊很小。 没给尹丽和虎子反对的时间,直接给买了一层。给尹丽最大的,虎子在她对面。中间那户小的,四爷放在他自己的名下了,将来叫俩老人住在中间。两边是儿女,能照顾老人。老人帮儿子女儿照顾孩子也方便。尹丽的房子紧挨着娘家,便是以后的夫家公婆想跟过来住,那也未必就好意思。 两边都是三室一厅的,中间是两室一厅的。以这样的价位拿下来的房子,这就很可以了。 一人一份购房合同拿在手里,尹丽的手都在抖,“……城里这就有房子了?” 房子是能给人胆气的东西! 虎子坐在车上,挨着尹丽就道:“姐……这有房子了,估计杨林还得找你……他妈那人……也得去家里……跟你认错……” 尹丽攥着购房合同,“他们是给我认错吗?是给房子认错呢!你姐……是有点笨,但还不傻!” 这就对了! 四爷买房为的就是这个。不说不叫你跟杨林来往,但杨林再回来找,尹丽会怎么想?别管说的再好听,她第一反应就是:他是不是在觊觎我的房子? 本来许是单纯的感情问题,打她这里,就先不单纯了。 林雨桐就问说:“这段时间,村里肯定风言风语,什么话都有。要不然,跟我们去呆一段时间。我们单位食堂还招人呢,活也不累。管吃管住,一个月两千多点。” 这么多? 尹丽当然想去:“……那个……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不会!”一句话的事。 林雨桐直接就给杜仁杰打了电话去,问招工的事,这是临时工,能进去的多少都在医院里有点关系。只是这么点小事,杜仁杰怎么可能不答应,“……食堂需要人,仓库保管也需要人……你问问,想干什么都行。” 仓库保管比较轻松,食堂里要是长心眼,倒是能跟着大师傅学学手艺。大师傅的手艺着实是不错的。 她把这个利弊说给尹丽听,尹丽还是选了食堂:“……我跟人家大师傅学学,哪怕学会一两道菜一两道点心呢,回来在镇上摆个摊,一个月也能挣些钱咧……”她欢喜了起来,又憧憬又担心,“就是没出过门……” “不怕!每天吃饭咱们都能见面,有事我随时能知道。我跟大师傅关系好,我跟他打招呼……”而且,大师傅手底下带着好几个徒弟呢。年纪在二十五六到三十一二的都有,许是就有合适的呢。 省城这房价,一般人真负担不起。这些小伙子的心态都一样,学点本事,结婚了就回老家,在小县城做点买卖,买套房子,娶个媳妇,生个孩子,小日子就觉得挺美。 这个能不能成不知道,反正吧,比留在家里受人闲言碎语强。 三份购房合同往那里一摆,尹宝山只觉得从头到脚从没有过的轻松。 大闺女的婚事没成?不急!反正有房子,对象总会有的。陪嫁?不操心!有房子。 大儿子要结婚?没事!不急着给家里从前往后盖了,反正城里有房子,好歹对人家姑娘家爹妈说起来的时候,有拿的出手的东西吧。 小儿子没工作没收入将来不知道怎么办?没事!反正有房子!不行就回来养羊养猪种那几亩菜地,一年收入在城里不需要为房子承担压力的情况下,是能过的很好的。不愁将来不能成家立业。 所以,压在尹宝山夫妻身上的三座大山,一下子就放下去了。 因为婚事没成带来的那股气丧气,因为这薄薄的几页合同一扫而空。 尹宝山把给订婚准备的三大卷鞭炮全都拿出来摆放在门口:老子就是要叫人知道,我闺女不愁嫁。我闺女自己有房子,一般人想攀……你攀的上吗? 随着鞭炮声响起,全村都知道尹家是彻底的翻身了。 杨林妈抽了杨林一巴掌,“你去不去?” 不去! 杨林蹲在屋檐下,一动不动。要是没房子,自己跪也跪到她原谅。可是她有了房子……自己才去,那成了什么人了? 他妈又是一巴掌:“你去不去?” 打死都不去!玫瑰,玫瑰,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玫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 257 饮食男女(15)三合一 饮食男女(15) 尹丽跟着四爷和桐桐回城里了,就连虎子也坐着顺风车直接到了安南。他是打算公考的,现在得报名找培训班,租房子自己住。他也不小了,一个大小伙子,在距离家只一个小时路途的市里,而且他还在这个市里上了三年的学,那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四爷按照虎子指的路,将他放在他母校的校门口。他对别的地方或许陌生,或许不适应。但对学校的周边,他太熟悉了。哪里能租到又好又便宜的房子,哪里的澡堂子的环境最好,哪家的饭馆饭最便宜最实惠……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大学周边,其实就是个完整的生活区。只要你生活所需要的,这里都有。因着这些年的考公热,培训招生也是这里的广告最多,培训班的地点也是距离这里最近。 于是,从这里下车之后,彼此都放心。 本来要带着牛爱群过来看看口腔科,结果她说了,这才出了这事,咱都走了,还以为咱们家怎么着了呢。又没跟着! 那行!过段时间,事情淡了再过去也行。 然后这才从安南直接回沧海,先回家属院那边。要么说是冤家路窄呢,这边两人带着尹丽上楼,那边李典往楼下走,两边走了个面对面。四爷还正跟尹丽说话,“……姐,你看见了吗?从那个小门出去,就是医院……”刚才开车是从大门进来的。 尹丽点着头,那是挺近的。但她肯定不在这里住的,不是说安排住宿吗?食堂那地方她是知道的,早上得早早起,晚上得熬到很晚。要是医院的厨房,估计护士啊医生值班的时候还得吃饭,半夜肯定还得开火。哪里也不比住在跟前方便。 她不住的应着,“我记着了……好找,走不迷!” 李典从三人身边过去,多看了尹丽两眼,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这是连保姆都给找好了吧!想过少奶奶的日子,跑出来上什么班呀!在家里呆着多好! 林雨桐并不知道李典的想法,这会子见到李典了,想着……四爷这身份估计得露馅。在单位暂且不妨事,不过家里那边得赶紧想想办法了,别等被抓住了,这就不好了。 尹丽在这边只休息了一天,熟悉了周围的环境。林雨桐就带着去了单位。 医院的食堂是这样,食堂挺辛苦。别的科室的食堂都是外包的,只这边的食堂不是。这边光是泡病号的病人就不少,不管是病人还是家属,都是要吃饭的。因此上,这边的伙食从采购食材起,就是最不能马虎的。 入职手续办的很快,杜仁杰也不问是你什么样的亲戚,反正是人情送出去了嘛。 而尹丽到食堂跟着大师傅学的第一课就是——管住嘴。 第一,住在这里的病人的情况,对外不能随便提。 第二,住在这里的病人的家属的情况,对外不能说。 第三,来探望病人的人,对谁都不能多嘴。 “再教你个乖……能在这里的,个个跟医院这个那个都有些瓜葛,别怕谁欺负你,也别想着欺负谁……不要逢人就露底,你就是院长的亲侄女,在这里也别到处说去……别给帮了你的人找麻烦……” 尹丽没出过门,一出门就进了这么个地方。她见桐桐跟大师傅说话特别熟悉的样子,知道这人绝对没有歹意。不是好心不会提醒你,因此,她嘴巴就闭的可紧了。 林雨桐一直等着人问呢,问你谈的那个男朋友怎么回事。在这样一个小圈子里,这样的消息传的最快,但是,并没有。 自己和四爷还是时常去食堂蹭饭,见了尹丽也一样叫‘姐’,于是,大家知道尹丽是因为林大夫的原因进来的,私下里都说,尹丽估计是林雨桐男友的亲戚。 可既然能帮着安排亲戚,看来跟男友的关系已经发展的很成熟了,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这一步了吧。倒是有人打趣她 “什么时候吃林大夫的喜糖呀?” “到时候不请我我可不答应!” 呵呵!一定一定! 然而心里却懵的有一匹,我从来没说我找的男人是富二代,这可都是你们自己脑补出来的。真等大家都知道的那天,这可咋解释? 会不会以为自己遇到了骗子?被人骗财又骗色。 好愁!恨不能给四爷去夜市地摊上买件老大爷版的白t恤套上。 嗯……好像不行!天冷了,都不穿标志性的那种t恤了。秋装啥的……夜市地摊上还真不多见。 借着有事的由头,在外面呆了一周没有回去了。 这天林忍让没打电话,直接在医院外面等着。一到下班的点,电话就来了,“你是让我进去捉你啊……还是你自己利索的出来?” 那我还是利索的出去吧。 这位不服老的老爹,一身运动装,戴着墨镜……被来换班的一位护士看见了,直接问林雨桐,“今儿你们家那位没自己来?叫司机来接你了?” “……”林雨桐愕然,赶紧拉住人解释,“这是我爸!来!快,叫叔叔!问叔叔好!” 小护士这才知道失言,赶紧跟林忍让问好,然后才跟林雨桐挤眉弄眼的撤了,一副你善自保重的样子。这种有男友暂时不想告诉家里的状态,护士小姐姐也有过。 “司机?”我这派头竟然被人当成了司机。那这未来女婿得是个什么成色?家里用的司机都已经是自己这个样子了吗?心里不知道是哪种感觉,又觉得高兴,又是别扭,他虎着脸,“上车!” 林雨桐拉后面的车门子,林忍让哼了一声,“怎么?真拿你老子当司机了!” 你看!不讲理了啊! “最不安全的位置就是副驾驶的位置。”林雨桐嘴上说着,但是上了副驾驶,然后系上安全带。 “你安全开车稳着呢。”林忍让说着,一踩油门,融入了车流里。 林雨桐就说“您今儿就是不来接,我也打算回家的。” “回家?”林忍让冷哼一声,“我看你是早忘了家门朝哪边开了。医院就那么舒服?” “医院不舒服,但我们科室是真舒服。上次我带回家的点心,您只说好吃不好吃?那都是食堂的师傅自己做的。我叫人家多做了点专门带回家给您的。今儿本来打算晚上再回去,还能再等一锅呢。”林雨桐就道,“说起来,人家那手艺真没话说。您要是整天吃五星级的菜享受五星级的服务,还愿意回去吃我妈做的饭,享受我妈拉着脸的服务吗?” 为了口吃的? 这话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至少自己能被路边摊留住胃,也不太愿意回家吃在家自家老婆做的饭。 他也没深究,只问说“男朋友还不打算带回家?” 回呀! 想想楼下的房子拿到手怎么都得再等个一个来月吧,她继续往后拖“……等大姐的婚事了了,我就安排。咱们一件事一件事的处理,对吧?” 只是带个人回家,怎么就说到处理事情上了? “你那个男朋友那边有些麻烦?”不同意这婚事? 昏了头了吧?谁家会拒绝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没有!”林雨桐说的特诚恳,“他家人都挺好,也挺喜欢我。对婚事是乐见其成的!” 这样啊,“那还有什么麻烦?” “我这带上门是叫您跟我妈看看,也顺便是通知的意思。这人带回来我必然是认定了的。”林雨桐扭脸看他,“这个……您知道的吧?” 就是说是下通知嘛。 “知道!”这死丫头主意正,一向是谋定而后动,不到百分百确定了,她是不会言语的。但是,这婚姻大事,“还是得我跟你妈点头。” 成! 她可有可无的点头,“所以,您也别老看的那么紧。干啥呀?” “你知道什么?”老子是男人,老子能不知道男人是什么玩意,“总之,在你带人回家之前,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 “您说什么是什么吧。”她继续打岔,“我大姐那边是怎么说的?日子定下了吗?” “定下了,下月第一个周末。”回去的时候,林雨苗在家呢,“知道你忙,现在提前跟你说一声,时间千万得空下来。” “我听爸在路上说了。”林雨桐挨着坐过去,“怎么?我听的爸的意思,你们是想在这边租房子住?” 林雨苗看了林忍让一眼,“……主要是考虑苗苗上学。那边的房子虽说不偏,但距离学校的距离太远。早上送孩子赶上上班高峰期的话,真的特别不方便。这边有两居室的房子,但是房价贵啊,都是二手的,首付得交百分十五十。那边的房子卖了交了这边的首付倒是有富裕的……我就想着,不如添上十来完块钱,全款买下来算了……” 林雨桐立马知道林忍让一路为啥黑脸了。 这边刚给了家里十万收着,表示一下诚意。结果要把其他地段的房子换到高档小区来。中间这个差价得用十多万才能补齐。两人手里估摸着刚好差个十万上下的样子。 所以……这钱在这边还没焐热呢,又以为孩子好的名义过来忽悠了。 人家为了孩子上学考虑的,好似也是无可厚非。但林雨桐就提了一点,“……孩子的户口一直在咱家的户口本上,所以,咱们这套房子就带两个学位的。可可占了就占了,不用来回折腾了。” “这不是以后还有你们三个呢吗?”林雨苗就道,“你们以后结婚还有孩子呢……” “我这边您别考虑。”林雨桐就道,“我现在在医学院还代课呢。医学院附属幼儿园到附属高中,哪个不是重点?林阳那边也一样,她本来就是教师,以后说不定能到公立的学校呢,她的孩子属于教师子弟,上学也不用发愁。至于小四,还早呢。再说了,可可只占了一个学位,还剩下一个学位呢。够用的!” “我也考虑距离爸妈近点,方便照顾。还有孩子……可可离不开爸妈,爸妈也不习惯离开孩子……但我跟她爸不守着孩子又不行……” “那也没必要来回折腾房子。”林雨桐只当听不明白里面的话,就道,“你看,你那边的房子装修,还有家具摆件,再不花钱,十来万砸进去了吧?这才几年,房子卖了。这边呢?又是人家住过的,你还得翻新一遍。又是十多万。那就不如把你家的房子租出去,然后用租金在这边租房子住。可可还有爸妈这边的房子带着的学位,他们也能见孩子,孩子也能见他们,你们也正好陪孩子住,相互照顾也方便。租金的话……那边现在租金一个月怎么也在一千二三呢吧!这边也就是一千七八,你们一个月也就是四五块钱的差额。光是姐夫上班和接送孩子花的油费,都不止这个数了,划算!” 林忍让就看齐芬芳,满眼就是你看,一物降一物,就得叫老二回来。 他们两口子是狠不下心来,脑子也没老二转的快。你听老二说话,句句在理,叫你反驳都没处反驳去。处处都在为你考虑,但你想办的事想办成,在她这里几乎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果然,林雨苗就沉默了,好似在认真想这番话……良久之后,才道,“我……把那边的房换了的主意,不是他出的。我知道爸妈是怎么想的,以为是我……又中了他的套了。不是!我换房,为孩子和爸妈考虑,只是其中一个方面。还有就是……那房子那个女人住过,我不想再住。而且,那房子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中间有个变故,我最后能得了什么?什么也得不着。半拉子房子,在咱家不算啥,但是他舍不得。我不信他会有一天不舍我和孩子,但我信,他会舍不得他的房子。所以……我得在复婚领证之后,把房子换了,那就是夫妻共同财产。他要真有外心,可得掂量掂量了。而且,差的那点钱,我不动他卡上的那个,我……我想从爸妈借出来,带利息都行,将来我连本带利的还给爸妈。” 是这么一层意思? 林雨桐看林忍让,要是这么着,这钱你们是给还是不给? 林忍让冷哼一声,“不给!觉得不踏实,就不要复婚,我还是这句话。” 林雨苗双手紧紧的攥着,低着头无措的很。良久才道,“我也是当妈的,我得先为孩子想。您跟我妈是为我想的多,可我得为我闺女多想点。要不是为了身上掉下来的这块肉,我怎么过不行?” 老人再疼孩子,也不能说就比人家亲妈为孩子考虑的多。 林雨桐就问说“哪怕没有这十来万块钱换房子,哪怕房子在复婚后,还是没你的份……你也要坚持复婚。” “我再想别的法子弄钱去。咱们当时我们一伙子长大的,手里现在都存着些的。凑齐也不难。” 这是铁了心了。 林雨桐算了算,给四爷的兄弟姐妹都花钱了,一个人也都花了小十万了。自家这边花点吧,“你这……打算什么时候去把证换了?” “明儿!”林雨苗就道,“证先换了,再办喜酒。” 那就是证办了之后就得买房呗。 林雨桐就道“……那这钱也别找爸借了,更别出去挪腾去。这钱我给你!本来你结婚想送你一辆车来着。现在……这十万添给你换房吧。”当时背着自己求人的好,自己记着呢。 “你才工作几天……我不能要你这个钱……”林雨苗忙道。 林雨桐摆手,“就这么着……别争这个。”她说着,就起身就屋子换衣服,衣服才换好,齐芬芳端着水进来了,“本来想叫你劝劝的,你倒是好,一把就给十万。你有那么些钱吗?” “大概齐有吧……这个您甭管。”林雨桐就道,“她认死的路,就是拉不回来,你怎么办?” 齐芬芳点了点林雨桐,“你可真是……我告诉你,有本事挣钱,你就得能攒住钱。你大姐那心眼一点都不少。给你和老三买车了,村里那边叫小四经营去了,你当你大姐心里没数?” “……”林雨桐心说,哪有这样的亲妈。这一层意思自己能不知道吗?不过不想叫爹妈为难罢了。反倒是这亲妈,你这么挑出来,不怕挑拨姐妹关系吗? 就听齐芬芳继续道,“她没想从你要钱,更不会从你要钱。但肯定是还想从我跟你爸身上挤点……这跟你从你爸要车是一个性质的,谁也别说谁。” “……”我这不什么也没说嘛。 谁知道齐芬芳话音一转,就笑出声来了,“你给了也好……这钱是她结婚你给的礼金,将来你结婚,她是要还的?” 所以,房子有你大闺女的一半,你二闺女结婚你大姑爷存在你这里的十万也休想留住了,直接得给你二闺女。钱倒着手转了一圈,姐妹间的情分有了,给大闺女挣了半套房子,还把大姑爷的兜掏的比脸还干净。 这个……挺好。怪不得你们两口攒下的家底叫人觉得深不可测呢。 行吧,怎么着都行。 “我大姐住过来……你跟我爸看着,还是能好点的。”林雨桐就道,“昨儿听急诊那般的姚大夫说,我姐夫想调到我们医院。他是奔着我们医院妇产那边的主任位子去的。” “这说调动就调动了?”齐芬芳就问。哪里有那么容易? 是不容易。姚大夫给自己打电话什么意思,还不是叫自己认人情的? 只要知道自己跟他的关系,无声无息送人情的多了去了。别管自己想认不想认,也别管他们是不是真的出力气了,但人家一个电话,这人情就得落在自己脑袋上。 这些事,她回来不想说。以林忍让那从来得需要提醒才知道忍让的脾气,不知道要比知道要好。 她不说这个,只含混的应了一声,“许是能吧。”然后问说,“我姐这边……复婚,你跟我爸没点表示……房子这装修啥的,谁出?” “不管。”齐芬芳这次难得的心硬起来,“说不管就绝对不管。没钱那就别装修。二手房住过人的都是装修好的,旧也有限。再折腾装修,又带着孩子,那新房能住吗?新的住不了,旧的卖了,他们住哪?还不得回来住?我跟你爸要是不想瞅着用他们闹心,不是还带拿咱家的房子叫两人住去吗?这给出去了,轻易要的回来?既然结婚了,一意孤行,那就自己想自己的事怎么办。以前药店还给她,现在……哪里清闲上哪去,都没她的事了。” 也就是说,林雨苗结婚之后,要是不想只当家庭主妇,她得另外找工作。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齐芬芳还是问说“以周安民的情况,他的月收入能有多少?” 医生这个……再说没有外快的收入,到了一定的年限,他的收入也是不少的!周安民这个人一直就比较滑,林雨桐估摸着“少说一个月也在两三万。”钱没想的那么少,要不然别的女人也不能跟他。图啥呀!“在我们医院也好,他的底子我清楚。他想乱来也得抻着劲儿……” 一个月要是这么多钱,那……至少大闺女跟外孙女不用受苦。 因着林雨桐一把给了那么些钱,林阳就把积蓄往出掏,最后拿了三万出来给林雨苗,“这几年我也没攒下多少,就这么些了。你装修房子置办家具,看着添你喜欢的。我就不给你买了。” 林雨苗也没法接了二妹的,不接三妹的。但这钱用的可有负担了,将来都是得当做礼金还的。 当小四说,“我现在没钱!” 林雨苗是松了老大一口气的,“没事,你自己还是孩子呢……不用给。” 但大姐复婚,怎么说也是大事,老宅那边还没腾出来,她是陪着林雨苗去买这个买那个的值班,时间她花费的最多。 林雨苗到底是跟周安民复婚了,重新把证换了,两人就又是两口子。 周安民就盘点家里的家底,“房子最好是三家协商好,要不然……咱们从家里搬出来,那边要是还没腾出来就麻烦了。” 因此,找的是一家中介。 林雨苗弄个本本,把谁给了多少钱都记上。周安民扫了一眼就愣住了,“这钱……要还的?” “当然得还!”林雨苗就道,“我妹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周安民笑了一下,“老三的钱挣的辛苦我信。可老二的钱真跟大风刮一样,那叫一轻松。我跟你说,你去楼下,拿个扫帚去扫落叶的速度,都赶不上老二挣钱的速度。她这是没放开挣,放开挣有人得扛着整麻袋的钱找她你信吗?” “那也是她有本事。”林雨苗看他,“你调动的事,是不是借了老二的力了?” “当时她留在医院,也借了我的力了。”周安民就道,“要不是留在医院,她再有没事,没有舞台,也顶多就是一有名的民间名医,跟御医这可是两码事。” “那我妹的人情这次可就给你还上了。”林雨苗看着账本子说她的话,“以后可别再动用。老二的本事可不光在给人瞧病上,你别惹急了她,她也不是好说话的菩萨。这要惹着了,我向着她也不会向着你。” “这是什么意思?”周安民调动的事谈的差不多了,心情挺好,本来也就是跟老婆打个花腔的,谁知道招惹来这么一番话。他就道,“我都说了,我真知道错了。你要是不信……” “不是那个……”林雨苗就道,“男女的关系解除了,那就是解除了,一点余地都没有。可我就是再不争气……真就落魄的吃不起饭,你放心,我妹妹还是会管我一碗饭吃的。到了你这里,就未必。就跟你一样……老家那边,我不信这些年,你一点都没往老家贴。打今儿起,之前的事咱一笔过了。你就是在你爸你妈手里存着百万千万的,咱都不提。但以后,钱得拿回来……家里的收入得统一规划……” “成!”周安民叹气,“你看看我这头发,都秃顶了。我都这把年纪了,我还能折腾出花儿来呀!别多心!房子……你要非换到岳父岳母那个小区也行……我知道,你就是想躲着我爸我妈一点。觉得住在那边,我爸我妈不好上门。这个……没问题!但是,给老人的赡养费,一个月给两千这不多吧!他们平时跟我弟弟过,咱们逢年过节的回去一趟……” “这个是正当的。”以周安民的收入,提这个要求不过分。“那将来我挣钱了,我按照我收入的比例,给我父母赡养费,这也是正当的吧。” 周安民语气很随意,“当然,从你的收入里拿,拿多少都行。” 林雨苗嗯了一声,记下这个话。 又提了一句,“还有可可……将来孩子出国深造,还有将来买房子买车子婚嫁,从现在起,我提议给孩子存钱,每个月给孩子存三千,我挣钱之后,也给孩子存三千,直到她大学毕业,再给她……” 嗯!为了孩子做长远的打算,可行,“但是,你的工作你得斟酌。毕竟我的工作性质,顾家的时候可能不多。你得先顾孩子,然后再说工作的事,咱俩人里面必有一个人得让步。” 当然! 总的来说,复婚之后,两人更理性了。宁肯将事情一条一条的摊开说,也不愿意再糊里糊涂的过。吵是吵不动了,但这种一是一二是二的状态,总也感觉像是少了点什么。 最近林雨桐的病人超多,挂号的都开始炒黄牛票了。 在医院的病人来源,主要是两个。一个是妇产科那边的,一个是神外那边的。妇产那边的,效果好但等到效果出来,人家产妇出院里,不属于扎堆知道的那种。这个名气出去,需要一大段时间。但是神外那边就不一样了,有些病人手术后,明显是感觉到疼痛,难受,那种难受叫人心里没爪没挠的,烦躁的很。 神外那边第一个接受林雨桐术后针灸干预的病人,就是个微创的脑纤维瘤切除后的病人。动手术之前,病人的状态很好,微创嘛,感觉今儿做了手术,明儿就能出院。可结果呢,微创是微创了,那种拿手只有自己知道。 病人是个四十岁上下的汉子,陪床的是病人的老婆和姐姐。病人难受啊,烦躁的很,想要喝口水媳妇没伺候好,他就暴躁的,疼的扇自己耳光都不成。难受的狠了,就顺手拍了老婆一下。结果老婆不干了,说你啥意思呀?辛苦伺候你还伺候出毛病了。心里委屈的不行。病人姐姐心疼弟弟,就说弟媳妇,“他是太难受了,现在也没多大的劲。他难受你就叫他打几下,等他病好了,你再打回来报仇……” 弟媳妇就怼说“你倒是偏着你弟弟,等他好了,我也打不过呀。” 大姑子还不敢得罪弟媳妇,只得去找主刀大夫。主刀的大夫就是刘洋,刘洋真跟人说中医针灸好些叫他不能理解的地方,怎么就能止疼的效果那么好呢?这话叫大姑子给听见了,只要谁能止疼,中医就中医。她是信中医的,过去就问在哪能找到这个大夫,花钱都行。 刘洋刚好心里想法还挺多的,就给林雨桐去了电话,想跟她联合,做中西医在手术后配合的研究。于是,林雨桐就来了。费用是直接在住院这边划拉价就行,为此医院多开了几个收费的项目。如果需要病人可以选的。 效果好不好的,同病房的病人最清楚。都是一样住院的,都是做手术的。刚才还疼的不得了,扎了几针,人家不疼了,躺在那里跟人有说有笑的。这效果不要太明显了! 这边病床周转里要提高,病人就不能一直住着。一般就是七天,反正你得出院。有些病人都是靠医疗公司的救护车给转院拉走的。这走了,大手术的伤口压根就没好呢,疼还不是一样的疼?于是,有些远的宁愿在这边开一些中药回去吃,有些有条件的,转到了中西医结合科室。这边的住院楼部以前就是个摆设,现在呢?加床加的想进来都不大容易。 这就导致了一个结果,那就是林雨桐会变的特别忙。 现在,林雨桐跟神经外谈的就是这个事情,“……有时候单纯的止痛,并不是好事。疼痛的程度,有时候是判断术后恢复情况的重要指标。” 从剧痛到缓解,再到不疼,你能感觉到身体的状况。而且,身体不适,你就不能随意的做别的事,你就得遵照医嘱,叫你睡觉你就得睡觉,不能看电视不能玩手机就是不能。现在呢?不疼了,刚下手术台不下二十四小时的病人你打游戏打的熬夜不休息,想干嘛呀?这是好了还是更不好了? 林雨桐就说“中医干预的,应该是术后容易出现后遗症的。能通过针灸和中药汤剂,修复身体,祛除病根。不是止疼就完事的。以后单纯止疼的病人,我一个也不接!” 刘洋把人给惹了,这属于正常的工作争议,刘洋还挺高兴,他觉得林雨桐提出的这个方案很有意思,这相当于是相互的取长补短,是大有可为的。但自己之前并不知道林雨桐除了止疼止血之外,还有别的能为呀,“你放心,走偏了路,再拉回来就是了。你说的这个方向,我觉得能当大课题来做……” 说着,就提起了周安民,“我还真不知道,他是你姐夫。” 林雨桐停下脚步,郑重的看刘洋,“周安民跟我姐结婚,然后出轨又离婚,二婚的老婆怀的不是他的孩子,发现之后才又离的婚,辗转觉得我姐好,才又跟我姐复婚。我姐那人是好脾气,要搁在我身上,你猜我会怎么做?” “怎么做?”刘洋不由的问了出来。 林雨桐手里拈着针,“一根针就能解决很多问题。比如……哪里惹祸了,我叫哪里张狂不起来……” 刘洋不由的夹紧双腿,这意思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还真有些战战兢兢“……这个……就不太文明了……而且,叫人知道了犯法……” “犯什么法?”林雨桐嗤笑一声,“你对中医的了解还是太浅薄。有这么一句话,用中医上也是合适的,那就牵一发而动全身。想叫那里不能用,我能动针的地方太多了。从手脚到耳朵,从脊背到前胸……从嗓子眼到肚脐眼……便是同一个穴位,针下三寸能救命,针下四寸能要命……你要是觉得这个课题也很有意思,要不要也研究研究……” 刘洋的腿夹的更紧“这个……不用……真不用……”这一瞬间,他一点都不想追求这个姑娘了。他怕一句不对付,她拿针扎他。 林雨桐却迈开大长腿,直接走她的了。临走还留下一句话“……今儿这个话,你可以跟周安民学学……他要是信我这个手艺那就最好信的虔诚点,别以身试法……要是不信,我特别欢迎有人来试试……现在想找个人练手,不容易了!” 刘洋在恒温的icu走廊里,愣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乐文 258 饮食男女(16)三合一 饮食男女(16) 不管李典怎么看林雨桐,反正林雨桐在科室的人缘空前的好起来。现在这挣钱难,别以为医生就能挣多少钱,真正收入高的是科室主任以及同等级的医生。下面的小鱼小虾,苦逼死了。你一个月拿多少钱,那得看你工作的医院,科室,甚至是上级医生是个什么成色。医院的话,民营医院那收入就高了,有好的医疗团队,人家百万千万的直接就来挖人。但在公立,一般你还得按资排辈,你的临床再高,职称上不去,你的工资就在那里放着呢,这说的是基本工资。当然还有绩效奖金和药品医疗器械的提成。奖金这个看科室,便是外科,那也是两极分化严重。有的科室这一块三四千的有,也有几百块的。像是中西医结合,在这么大型综合医院,要不是有大拿偶尔出没,这里能有什么病人。病人少,你从哪拿绩效?外科有药品和医疗器械的提成,内科主要是药品提成。中西医当然也有药品提成,但是有病人你才有提成对吧。没有病人,大家都没奖金拿,从医生到护士都一个样。现在病人多了,人是忙起来了,但也意味着收入上来了。 人家奔着谁来这个科室的,大家心里有数。因此,一进大楼,问候林大夫的人就老多了。这个说‘您回来了’,那个说‘老家带的苹果,味道不错,放了一箱在您办公室,记得回去带上。’林雨桐一一点头,感觉挺好。 一月到头,林雨桐这边开出的药是最多的,当然了,月底了,也不能克扣。但一般的小医生可没那么好运了。姜敏迄今为止都没有属于自己的账号和密码,开药都是挂在上级名下的。到了月底,你的上级分给你多少全你的运气。遇上人品不错的,不贪你的千儿八百的。遇上人品不成的,估计是够呛。偏你就是一点法子也没有。除非你不在这个公立的体系里干了。 姜敏最羡慕林雨桐的还不是挣钱,而是能休息,“急诊当真就不是人呆着的地方。” “想换?”林雨桐问说。 “没有。”虽然累,但也最锻炼人,“我跟你说……我发现我现在的水平,老幻想着有一天能站在手术台上玩玩心脏玩玩肝脏是不大可能了……我就冲着最常用的最容易学的技术,往最好的方向去努力,只专做一样……就说缝合吧……我要是能把缝合玩的跟你一样……我就往美容整形上发展了。我就不信那边的科室我也没有立足之地?” 嗯!不贪心只钻研一样,当然是最容易出成绩的。 本来也是吃完饭的这点时间,两人在医院花坛边说会子话,正说着呢,姜敏朝林雨桐扬扬下巴,“瞧着面生,不是咱们医院的吧?是不是找你来的?” 冲着这边笑眯眯的。 林雨桐扭脸一看,是周安民。 姜敏一看真是冲着这边来的,就跟林雨桐摆摆手,“那你先忙着。” 周安民一身白大褂,林雨桐朝他胸口扫了一眼,白大褂上有标识的省一院妇产科。 “姐夫,调过来了。”她的态度和蔼的很。 甚至连周安民都觉得,林雨桐对他是心无芥蒂的。他这会子点着头,“是!昨天办的手续,今儿算是正式入职了。以前也来过省一,次数还不少。但那都是客人,也没正儿八经的转过,今儿上班头一天,趁着这会子空档,熟悉熟悉环境,就又碰见你了。巧了!” “一个医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林雨桐朝路边让让,“您这是继续转啊,还是有话说?” 周安民尴尬了一瞬,“……转也不急。碰上了,就想跟你说几句话。你也知道,我跟咱爸的关系,处的也不好。那几年,到底是年轻气盛,也不是不后悔。我那几年,也确实是膨胀的很了。就跟穷人乍富似的,一个月挣的过万了,就觉得了不起了,是富人了……那时候也是真没见识,犯了的错呢……无耻点说,就是那种男人有钱都会犯的错……可到了这个岁数了,也知道错了……现在真是想跟你姐守着孩子好好过日子……跟爸妈那边好好相处……你看,爸那里你是不是给说说……” 林雨桐直言“我姐复婚,我是一点也不赞同。那不出问题的男人,人家一辈子都不出问题。这要是出问题的男人,这辈子想要改……那大概说了,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也没关系,咱们一个医院呆着,我的眼睛比我姐的眼睛利,心呢,也比我姐的心呀狠!我盼着你们能好好的过到老……至于爸和妈那边,你叫我们相信浪子回头金不换,那你自己也要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话,你说呢?” 是叫自己好好做,去感化呗。只要做的好,那就没啥说的。 可林忍让那人是那么好感化的! 天生就是冤家! 行吧!这个二姨子比林忍让还难搞。他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跟面对患者似的露出容易叫人产生信任的笑来,“……你说的也对!行,那不耽搁你了,知道你现在是大忙人了。我现在才到任,以后吧,等以后把手里的工作捋顺了,我也请您,咱们妇产科的产后调理,跟你们中医是有很多可合作的地方的。” 这属于工作范畴“好!我一定配合。” 然后两人各自带着面对病患的微笑,擦肩而过。 周安民等林雨桐拐过弯了,则才转过身看了看,心里想着的却是一个医院呆着,关系老是这么犟着也不行。 于是,他下班特意过来,打算蹭车回家。他的车林雨苗开着置办去了,说是搬家,其实跟重新置办一个家是一样的。当年离婚,家里的东西是第二任老婆置办的。如今,林雨苗死活是一件都不要,连他早前穿的衣服,从里到外,从头到脚的都给扔了。那这需要置办的就不是一星半点了。要开车,行,车给你开。 本来也说今儿打的回去的,想想,蹭小姨子的车也行。 出来了,有点下雨,秋雨飒飒,凉意已起。 他带着风衣,风衣上有帽子,扣在头上往保健楼去。下午林雨桐一般在那里。 快到门口了,他看见林雨桐从里面出来,然后东张西望。他才说要招手,就看见一男人,高瘦的身形,撑着一把雨伞……那雨伞应该不便宜。因为之前他参加一个由医药公司筹备的医学报告会议,那几天天气不好,人家给的赠品就是一把雨伞。据说这种雨伞的价格抵得上小医生一个月的工资。 然后眼睛落在撑着伞的胳膊上,别的倒是罢了,就那手腕上的表哪怕只是远看,但作为见过奢侈品的医生,他觉得这个表一定很贵。再往下,脚上的皮鞋他曾在专柜看过,第二任老婆那一直就是奢侈品爱好者,他对此耳融目染的还是知道的,那双鞋的价格抵得上他这个级别的医生一个月的工资了。 可这么贵的鞋……此人毫不犹豫的穿着它走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雨伞滴下来的雨水溅在鞋面上,好皮鞋也经不住这么造啊! 这是……二姨子找的对象? 那得看看。他也没刻意回避,只是转角处刚好有一芭蕉,完美的将他遮挡出了。 然后看见男人上了台阶,雨伞从头顶移开,露出侧脸来。 男人的五官长相如何,这个不重要。男人看的是气势,看的是气质。这人有钱?肯定有!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此人身上带着官相。要么,他本来就在体制内担任领导职务,要么……就是出身家庭的影响,这可不是什么富二代,这压根就是位二世祖。 可等人转过脸来,朝这边看了一眼之后,他激灵一下,这是被发现了。可要是再这么不露面,未免小家子气。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走了出去,“桐桐,这是谁呀?本来想蹭你的车呢……看见你有事,就在边上等了等。” 早知道那边有人。 林雨桐没介绍的意思,“用车吗?”她直接把钥匙递过去,“那你开回去吧。” “你今晚值班?”楼下就是值班表,林雨桐现在除非特殊情况,是不安排值班的。 林雨桐无奈,之前是真有值班的。但自从要给那位领导行针之后,所有的工作都得让路。叫那位等着,消耗了医生的精力,那可能得耽搁多大的事? 所以,自从从四爷的老家回来,这边不安排晚上值班了,但独立的办公室却保留了下来。 只要说有值班,就意味着能夜不归宿。但周安民看见了,知道不用值班,我该怎么说? 林雨桐特淡定,“保健委那边有活。” 那这就不属于周安民能打听的事了。别说没处打听,那就不该打听。 果然,周安民知机的什么也不问了,接了钥匙,跟这位不知道来历的小伙子点点头,“那你们……忙吧。” 转身走了,也看见这两人撑着一把伞,二小姨子挎着那小伙子的胳膊,靠在一起,然后慢慢走远了。 他拿着钥匙往停车场去,上了车了,突然觉得,刚才那小伙子的脸有些眼熟啊。在哪里见过呢?按说那样的人物……见过该记得的,而且记得特别清楚。就像是每个医院的领导,各个科室的大拿,他只一面,甚至不用上去跟人说话,那也绝对记得住,且哪怕是在梦里出现,也能将此人的名字和履历给说出来。 可这回就是奇怪了,愣是想不起来。 他回去就问老婆“……二妹找的那个对象,你见过没?” “没有!”林雨苗正看着孩子写作业呢,叫他去做饭,菜也买回来了。 周安民倒是不介意偶尔下厨,他一边择菜,一边问说“你就没问问,那是什么来历?” “老二嘴紧,你又不是不知道。”林雨苗说着就看他,“你见了?” 见了! “你还专门去找桐桐了?”林雨苗心里就有些不大乐意。 “我是她亲姐夫,问问能不能一块回家。她说今晚有事,保健委那边的事,把车钥匙给我了,我见她跟一男的,挺亲密的。”周安民就道,“看着家境倒是不错……人也很有威严……” 威严? “多大年纪了?”年岁相差大可不行。 “二十七八,应该不过三十吧。”周安民关注的不是这个,“反正两人瞧着年纪相仿,也般配。我是问你……你没听爸妈那意思,她到哪种关系上了……” “你一个当姐夫的,问的过了。”林雨苗点了点可可的作业,“这个抄错了……怎么看的?五十七愣是写成七十五你能对吗?” 周安民把手里的活放下“你吼孩子干什么?你做饭,我看孩子写作业……” 林雨苗直接起身,两口子调换了一下。这边的菜还没洗好呢,周安民过来解她的围裙,“还是你去辅导吧!我做饭……我做饭……”血压高的人真干不了这个活。 林雨苗又辅导了两分钟,吼了四声之后孩子还哭了。 周安民探出头“算了……算了!等会子吃了饭送过去给她三姨吧。以后孩子学习的事都给她三姨管……咱们每月给钱都行……” 受不了这个。 说着,他又回来准备炒菜。可油倒进锅里了,猛的,他想起一件事来。 那是孩子刚放暑假的时候,林家还在村里住。那天,他去看孩子,但是林雨苗的手机没打通。他看见一个小伙子从林家出来到马路对面扔垃圾,然后就把小伙子叫住,请他帮忙去药店告诉林雨苗一声,就说他的车停在对面。那小伙子应承了,帮自己叫人了。自己当时还问林雨苗,“又来新租户了?”林雨苗说是,然后这也算是无关紧要的事,谁也不放在心上。 可是对比两人的五官,绝对是大差不差,就是那个模样了。 虽然两人的气质不一样……猛的见到,确实是很难将两个人联系起来,但要说两人之间没有关系,他打死也不信? 只一瞬间,他脑子里就冒出了很多的狗血故事,全都是第二任妻子看的电视剧和的情节,她以前最爱叨叨这个,然后把她自己感动的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最后的结果都是他这个丈夫一点也没有那些男主那样的温柔体贴云云,最开始他还是很享受这种日子的,可是后来吧,谁累的跟狗似的回来,家里还整天要扮演深情男主谁也受不了呀。看在孩子的面上没离,结果孩子也不是亲的。简直不能更悲剧。 这会子发散的远了,但他现在的大概思路就是豪门乞儿?双胞胎之一惨遭掉包或抛弃? 等林雨苗喊了一声“油烧起来了……你干嘛呢?” 他才猛的醒悟,先关了火,然后用锅盖扣住锅,再之后就是生生的打了个哆嗦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鬼?现在这社会,有个狗屁的情节。 要不是真遇到长相相似的人了……就是……就是……“包养?” “包养谁?”林雨苗把厨房的窗户都打开叫气味散出去,就听到男人说了那么两个字,她顿时警铃大作。 “不是说我!”周安民就道,“是说二妹!……包养……是说二妹……” “你说桐桐被人包养了?”林雨苗一嗓子问出来,才反应过来,她蹭的一下关上厨房门,“别叫孩子听见,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周安民小心的朝外看了一眼,这才嘀嘀咕咕的把事说了。 林雨苗却不信,“你看准了吗?记准了吗?你说的那个小伙子我记得……那条件……你是说我二妹包养了他……胡说!就是有钱,要包养也包养个模特明星啥的……” 你这什么逻辑! 周安民这么一看,林雨苗才反应过来,她就不该这么想,然后说周安民,“我妹妹不能那么没谱!这人有相似,这事没弄明白之前,你少胡说八道去,听到没有!” “我没事得罪她干嘛?”又不是我妹妹!要是我妹妹我还管管,我一当姐夫的,掺和不着呀!于是点头,狠狠点头,“肯定不说!我又不是长舌妇!” 但他不说,有人说呀! 可可正是会学舌的年纪,吃了饭被爹妈送到姥姥姥爷家,然后她爸妈去超市继续添置家里的东西去了,她可有空了,跟他姥爷低声道“……我爸说……有人包养我二姨……” “你爸说的?”林忍让猛的变了脸色,又怕吓着孩子,强忍着才没发出来。 可可点头“我爸跟我妈在厨房里说悄悄话……我爸跟我二姨在一个医院……今天还是开二姨的车回来的……我爸说他看见了……” 周安民虽然不靠谱,但这事上他不敢胡说的。两口子关起门来说话,那就是说这事确实是有音儿的。 他尽量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乖!赶紧进去,你三姨洗澡马上出来了,你先自己去做作业。” 把孩子哄回去了,想在客厅里打电话吧,又怕老三和小四听见了,再叫老二丢人。于是捏着手机,青筋都快蹦起来了,一步一步的往卧室去。 到了卧室,关了门,进了卫生间,开了水龙头,开了洗澡的花洒,摁了马桶的水箱,种种的水声嘈杂之下,一般外面听不清里面说啥的时候,他才拨通了电话,“你在哪呢?” “我?我忙着呢。”林雨桐这会子真忙着呢。手没闲着,接电话都是四爷拿着电话放在她的耳边的。她手里拈着针,正给顾鑫这边的明星做面部微调呢。她脸上的白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内里还没调理过来,因此,这在林雨桐的概念里就是还没好。但是脸上只要没有印记了,在对方这里,这就算是好了。 于是,因为心急,想尽快的将五官做一下调整。这位如今走的就是清纯的玉女路线,因此,林雨桐就尽量的将她往清纯那块靠。 经纪人还有些担心,“那过几年,随着年纪的增长……” “想往成熟妩媚上来……那时候刚好到了再调的时候,不费事,也没影响。” 那就好!那就好! 正说着呢,电话响了。四爷从她包里拿出来,给递到桐桐耳边,然后就是水声中夹在着不太清楚的声音。林雨桐告诉对方忙着呢,还不放心,“您是不是在外面呢?”下雨着呢,听那声音,这会子雨又大了? 林忍让压着火气,“在哪里忙?忙到什么时候,我直接去接你。” 语气不对呀! 林雨桐看了看进度,“至少还得两三个小时呢。”她就道,“我今晚不回去了,去办公室那边。现在不值班,不等于没突发情况。爸,医院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的。您消停点,我真忙着呢,明晚回去行不行?” 林忍让一把挂了电话,抓住主要信息今晚会回值班室。 那我今晚就在医院守着,我还就不信了。 说着就出来,去衣柜里拿了防风衣换上,出门抓了车钥匙就走。 齐芬芳从厨房探头出来,“这都几点了,下着雨呢。你干嘛去!不能去撵兔听到没?”不要命了! “不撵兔!”林忍让不敢叫齐芬芳知道,怕她背过气去,“老兄弟遇到点事,过去陪陪他。” “谁呀?”你哪个老兄弟呀? “你不认识!” 林雨桐并不知道林忍让堵她去了,这边忙完了,拿到相当不菲的一笔酬劳之后,那边的经纪人也很上道,把房子的手续连同钥匙一并都给了四爷。 顾鑫还挺热情,“是要当婚房的?要找不到合适的装修公司你只管言语,我有几个朋友旗下就有分公司是干这个的,保准叫你们满意。” 行!四爷也不客气,他跟顾鑫之间的关系,现在属于顾问性质的。他是顾鑫的投资顾问,不要年薪,只要投资收益的百分之十五。 他要帮忙,那就帮忙吧,“我明儿去发那边先看看,出个图纸,按照图纸上的给我装就行。” 然后林雨桐跟四爷回家,回家都两点多了……确实是不能回家里去的。 睡的晚,可八点就得起来。那位领导要下基层,走之前得去再检查一遍,最好是能再行针一次,以确保不会出现别的情况。 因此,七点林雨桐就急匆匆的出门了,黄广平那边派车来接了。 四爷是一直睡到九点起床,起来之后尹丽打电话,问说给你们留了早饭,怎么不见人呀。那四爷干脆自己过去吃早饭去。 他进了保健科,也没注意这保健科外面还守着人呢。医院这地方,进进出出的,或是站在那里不动的,以什么姿态出现的都不奇怪。 他吃早饭去了,林忍让也就看见个侧脸……瞧着,有些眼熟。 但现在顾不上眼熟还是不眼熟了,他忧心的是,二女儿根本就在鬼扯。一晚上都没有回医院!这会子他拦了个护士就问人家“……林雨桐今儿来上班吗?” “林大夫?”护士指了指中西医结合那边,“你是要排林大夫的号吧?那你得赶早,去那边问问。这边不管的!她只偶尔过来……今儿肯定是不过来的,那边也不一定今儿就在。挺忙的!有时候不一定能在医院找到他。” 那忙这一点是对上了。也不是完全骗家里的。 于是,他就又怀疑了,该不是大女婿不靠谱,弄错了吧。看这时间,周安民也该上班了,得!又去住院部那边,医生上班,别管有没有门诊,第一件事先去查房看看住院的病人。 结果才走了没多远,突听侧面的小路上传来一声“叔叔,您怎么来了?找桐桐吗?” 那个……那个李典?! 林忍让停住脚步,“是小李呀!你这是刚来呀还是要走?” “要走,昨晚上的是夜班。”他说着,就热情了起来,“您是哪不舒服吗?”问完又一副恼恨的样子,“看我,桐桐现在怎么说也是中医里的行家,有她调理,您怎么会不舒服?那您是……有事?”正说着呢,看见那个富二代从保健科里又出来,他有些恍然,“您是找桐桐的吧?刚才人没在?这会子肯定在了,那不是他男朋友吗?大概是刚送她出来……” 男朋友? 林忍让此刻背对保健科大门,一听说就回头看过去,只能看到背影。对了,还有那身衣服,很气派的样子。刚才还觉得这小伙子侧脸有点熟呢。一看见正主,他哪里还管什么李典,以能带着猎狗撵兔子的速度追过去,结果拐弯之后不见人了,没追上。 他反身回来再去科室里找桐桐看在不在,结果得到的结果还是不在。他多了个心眼,多问了一句,“刚才穿黑衬衫浅色外套的小伙子……是我家桐桐的对象吧?” 前台护士小姐姐只笑却不正面回答,“叔叔,您要找林大夫的话……我给您打电话问问?” 不用!不用! 林忍让心里有数了,这医院上下知道自家老二男朋友的人不少,也是自己太相信这死丫头了,竟是没想着到医院来堵一堵。 不过,这次有目标了,那就好办。今儿没堵住,那就换一天,还不信了,抓不住你的小尾巴! 一晚上又冷又冻的,也是撑不住了,开车回家,等睡醒了再说。 却说四爷拿着钥匙,也奔着林家的小区去了。林家楼下的那栋房子,得装修了。 他下车的时候把纸笔尺子都带上,得量尺寸画图的。 这边的房好就好在,一共就六楼。楼层不会太高,但还是一样的配备了电梯。 一楼带着小院子,二楼带个小露台,三楼四楼没带那么些,但当初买的时候价钱却最不低,因为楼层最好。五六楼是复式结构,面积更大。林家在四楼,四爷和桐桐就在三楼。 他一进来,电梯门开始闭合了。有个穿着防风衣带着帽子的男人低头摆弄衣服,四爷也懒得再赶几步叫人家等他,只三层,他走楼梯是一样的。 这边刚转身朝楼梯间去,林忍让在电梯里抬头,隔着要闭合的电梯,又看到一个一晃而过的侧脸和背影。 “嗳……”他伸手急着摁电梯,但电梯已经上行了。 这个倒霉催的。 到了四楼,电梯门打开他也不出去,直接又坐了电梯又下去。结果没人呀!四爷这会子开了三楼的门已经进去了。 林忍让再上去的时候走楼梯,从一楼一直到五楼,都没见人。 这还……奇了怪了? 看错了? 四爷不知道一天差点被揪住几次,他量他的,每一个细节都要再过一遍。这一忙,就已经是两点多了。 将画的图纸整理了整理,拿在手上,关了门就从楼梯下去了。 他出单元门,齐芬芳出电梯门,女人的眼神还是亮的,关键是齐芬芳这个收房租的见租客的机会多。她是一眼就看见四爷了。但叫是不用叫的,只看四爷手里拿的纸张,猜想,这小子怕是来贴小广告的。 她是去药店的,晚上回去见门的把手上还放着超市购物的宣传页和孩子补习班的宣传页,就一边以收拾垃圾的心态收拾,一边抱怨“这发小广告的最讨厌了。你说你贴在布告栏你不就行了,上上下下的都能看的见。非得给人塞到门缝上,不要都不行。还说是最好的小区呢,这以后得跟保安说说……” 林阳回来的早,在厨房呢,“您可得了吧!谁挣口饭吃也不容易。您顺手的事,何必为难人。只要没贴在门上,咱就别为难人。” 贴门上那种,就跟人身上长了牛皮癣似的。 齐芬芳也就是说说,“……你猜我今儿下午下楼看见谁了?那个租住在咱家那个……尹振……记得不?” “怎么不记得?”林阳对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就在于,“他那个女朋友还找去了……那姑娘长的还行……不过两人到底是没戏,女朋友也跑了。” “所以啊,看看尹振,我就觉得没非叫小四补习,去上那种屁也不顶的大学真是对了。虽然她也不着调吧,但还能低下身子干点没技术含量的。不像是那个尹振……出来发个传单,还穿的人五人六的,怕人看不起……” “人家大概是怕保安给逮住了。穿的好点,保安就是怀疑是人家干的,那要是没证据,不也不敢把人家怎么样吗?您真是的……有时候说话刻薄起来,那是真刻薄……” 我怎么刻薄了? 母女俩这就呛呛上了。 林忍让一起来就听见吵吵声,家里阴盛阳衰就是这样的,不定一句话不对,娘几个就开战了。他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镇压“嘛呢?闲的是吧?饭好了吗?不吃了?饿死老子了?” 补了一天的觉,一顿饭都没吃,真饿了。 齐芬芳怼他“晚上撵兔子,白天睡觉,还当你不知道饿。” 我撵屁兔子!我守株待兔去了,结果兔也没见着,傻子一样守了一晚上。他抬手看了看时间,“都六点了,老二还没回来。” 老二当然得回来。林忍让昨晚的态度叫林雨桐心里感觉有点发毛,回来才知道四爷已经去过林家楼下那套房子了,连图纸都带回来了,“没碰见林家的人?” 家里的人肯定都认识四爷。 四爷特笃定,“我走的楼梯,没碰上。” 现在有电梯却走楼梯的比较罕见,又不是上下班的时间,一个人也没碰上。 林雨桐点头,“那就好!估计是周安民到医院听到的传言多了,八成是传回家里了……” 四爷一愣,周安民? 仿佛记忆里有那么一帧画面,出现过周安民,“……应该是面对面见过。昨天……是第二次见面……” 嗯? 林雨桐跟四爷对视一眼,两人都不存侥幸了,八成是林忍让知道了。 四爷催林雨桐“你先回家,我找苏南。这几天叫苏南跟林忍让见见……” 好吧!分头行动。 林雨桐回来的时候,家里才吃完晚饭。其实她今儿还没顾上吃晚饭呢,“还有吗?” “还有!”林阳起身,“菜也给你剩着呢,我去给你端……” “不急!”林忍让起身,“老子吃的太饱了,得出去走走……老二你跟我去……” “干啥呀?”齐芬芳气道,“孩子忙一天了,回来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叫出去干啥呀?”爱炫耀也不是这么个炫耀法啊!逢人就说你闺女是医生,有意思没?“你白天睡觉晚上撵兔子,这刚睡起来,精精神神的,拉着孩子干啥?不知道心疼人!你都能撵兔子,现在娇气的遛弯都得叫孩子陪着了?” “我去陪着。”林阳举手,“爸,我跟你遛弯去。现在当老师也没比当医生更丢人吧?您也炫耀炫耀我?” “你先得藏着……一个炫耀完了再炫耀另一个,着什么急?”林忍让说着,换了鞋就出门了。一出门避开了那母女俩的视线,就一副杀鸡抹脖子的眼神看林雨桐,大有你不出来试试的架势。 林雨桐鞋都没换了,顺脚就出去了。 一到楼下林忍让左右看看见没人,就压低了声音呵斥“你是正经谈的男朋友吗?我怎么听说是……包养?” 包养? 这话从何说起? 林雨桐简直哭笑不得,“谁能包养我?我包养别人还差不多……” 她就那么一说,林忍让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想差了。老二现在可不缺钱。 所以,她包养别人是真有可能的! 能耐了你,“我打你这没羞没臊的臭丫头……” 乐文 259 饮食男女(17)三合一 饮食男女(17) 还真打呀? 林雨桐一把抓住林忍让的胳膊,然后顺势往上一挎,跟亲闺女挎着亲爹的胳膊那姿势一模一样的。林忍让还别扭了一下,他跟哪个女儿也没这么亲密过。头一个闺女当然是稀罕了,第二个闺女小时候也抱,第三个闺女不敢抱,怕养亲了舍不得送人,第四个是哭闹也不抱,主要那死丫头太能闹了。等闺女们慢慢大了,跟他这个当爹的就生分了。闺女跟爹嘛,青春期的时候话都少。长大了好点了,但却不知道该怎么亲近了。如今亲闺女抱着当爹的胳膊,他别扭——挣扎又不敢挣扎的太过,怕伤着闺女;也不是那么想挣扎,毕竟孩子很少这么亲近。 然后他就老凶老凶的瞪眼“长本事了?跟你爹动手了?” 林雨桐挎着他的胳膊往小区花园的小路上带,过了晚饭时间出来遛弯的不少呢。 不等林雨桐说话,后面就有人问“老林啊,溜达呢?瞧这好福气,姑娘陪着搀着,老了铁定是差不了。” 没儿子的人对‘老了之后’这个状态吧,他是心里发虚的。谁恭维这个,他都挺受用。今儿是没心情,换天一准得自我谦虚几句行什么呀?这些个熊孩子,还不够我生气的。 今儿就只‘嗯嗯啊啊’几声,然后再回人家一句“也吃完饭了?” 那边应什么也不重要了,就是碰上了打个招呼。 等跟人家相隔有点距离了,许是林忍让习惯了这种被挎着的姿态,许是有认识的人随时出没,他倒是不犟着了,状态也放松了下来。 林雨桐打岔“行啊,老林同志。这才搬来几天,就认识这么些人了?” 废话!你当老子只在家吃闲饭呀!跟人打交道这是大学问,跟谁都能搭上话且很快都能成为朋友,这也是一种本事。 扭头一看自家二丫头,算了算了,还是个丫头片子。自己这一肚子跟人打交道的门道,是没法传授给闺女的。 他轻哼一声“你少给老子转移话题,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怎么回事?在外面不揍你……” “别动不动就揍谁的?这不好!”林雨桐挎着他的胳膊,手放在他的嘎吱窝里暖着,“我猜,您这名字是我爷爷后来给你改的。您出生的时候我爷爷肯定不是给你取的现在这个名字……忍让忍让,这其实是两个意思,意思是遇事别急,不仅要先‘忍着’,还要‘让着’。您这可倒是好,别说让着了,连忍着都先没做好……” 这死丫头,还先挑起老子的不是了。他这一挣扎,林雨桐又把挎着的胳膊给掰回来了,“嘛呢?您别动,再弄疼了您。您闺女要是没这点手段,我好意思在中医行当里混吗?” 还就是挣不脱,劲儿也不大,不知道是按在哪个穴位上了,你就是挣扎不开。 林雨桐就笑,“您觉得我这一手本事,跟谁相处,还能吃亏是怎么的?” “说正事。”林忍让瞪她,“刚才说的包养是怎么一回事?” “是您说包养的!除了您,还有谁?谁说包养了?”林雨桐看他,“所以说您的脾气急嘛。”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林忍让就道,“我要说这话是你大姐夫说的,你怎么说?” 认出四爷了……然后说包养……那就是怀疑自己包养了四爷呗。 这个长舌妇,看妇科看多了,染了一身婆婆妈妈的毛病。 “正经的谈恋爱,谁包养谁呀?”林雨桐就道,“别听人胡说八道。真要是包养的,医院多少职工,我多少同事呢,这进进出出的,人家不说闲话呀?我要是这品行……”她就低声道,“人家领导也注意影响,你就是再能耐,这世上比你能耐的多了?人家非用你呀?想想也不可能的事。再说了,我是长的歪瓜裂枣啊,还是咋了。不说多好看吧,但绝对在五官端正这个水平线之上吧。这世上别的不好找,男人还不好找吗?我包养?疯了?” 想着也是! 林忍让看她,“那你给我说清楚,你那男朋友到底是咋回事?周安民就是再不靠谱,这种事上不可能胡说。” 林雨桐‘哦’了一声,藏是藏不住了,但话看你怎么说了。她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也不是不想让你们知道……主要是想等房子弄好了,再跟你们说的。” 有房子? 林忍让忍下来了,这个至少条件不是太坏。 林雨桐就又道“我说想住的跟你和我妈近点。不提招赘不招赘的话题,反正就是住在跟前方便照看,想着要房子,得住在你们跟前……这不是就买了咱们楼下的房子,正准备装修呢……” 林忍让心里的气一下子就泄了,许是觉得孩子有心,知道要照顾爹妈。许是觉得那男朋友还不错,能出手买下楼下的房子,以现在的房价来说,那是相当大的手笔。哪怕是只有交首付的能力,那这就是可以考虑的。因为人家确实是按照自家闺女的条件给办了。从这一点上,至少态度是端正的。 所以,这个隐瞒着暂时不说,为了等房子的理由是成立的。老二就是这个性子,万事都要个十把九稳。这房子的事,不是说碰就能碰上各方面恰好合适的。因此,这一拖二拖的事当然就有了。 知道条件再差,也是有底线的差。接受起来就容易多了。 他这才问说“多大了,是做什么的?” “比我小三岁……是做网络安全的……网络安全就是网络工程师……这个您懂的吧?”林雨桐试着问。 网络安全听着新鲜,但只听名称也大概齐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这工程师……嗯!工程师他知道啊,做工程的哪里不知道工程师?算是有知识有文化收入还不错的文化人吧。跟画图纸的工程师差不多一个性质。 早些年国有厂子还行的时候,厂里最牛的就是工程师了。 这个职业……相当可以了!只是职业再好,也得看人的水平呀!这水平好的工程师,那是真牛气。水平不行的工程师,那只剩下牛皮可吹。 他这一问,林雨桐就给跟他说“不算接的零散的活的话,现在签下来的是年薪六十万……” 六十万呢! 在自家大闺女把周安民当宝的时候,自家二闺女随便划拉了一个,年薪都在六十万呢。这还不算零散活。小年轻一开始有这个能力,就相当不错了。 “这接零散活,人家公司乐意?”这不就是吃公放私吗?不好吧! “这个零散活谁能说啥呀?”林雨桐给了两个单位两个人,“给公安局……做技术顾问。这个不咋挣钱,奖金下来之后意思的给他点就算了。不过就是办事方便很多。这个……你可以找人问,您不是跟苏南认识吗?我们也认识苏南……” 苏南! 这孩子靠谱!能把苏南说出来,这就证明在公安局做技术顾问的事是真的。水平不行人家公安局不要,他就是行骗,你也不敢说跑公安局行骗去。 嗯!可信度+50。 “还有一个……辉煌集团您知道的吧?他现在给辉煌集团的董事做顾问,不是按照年薪月薪算的,是按照顾鑫顾董事的收入,给百分之十五。这百分之十五是多少,现在还没见钱,我这不是不好说嘛。哦!对了……苏南跟顾鑫也认识,关系还很好。好像是打小就认识的那种……这事你问苏南,他也清楚。” 还是苏南! 嗯!可信度再+50 他现在是对自家闺女的话深信不疑,现在这个男友的条件在他这里是这样的 房,人家有。还为了跟林家近便特意买的,这个底线达标。 车,这个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只当没有吧,但这有什么关系。现在这车也没个标准,他这人也不是很追求名牌的那种。车就是个代步的玩意,两万块钱买个面包车在他这里都是算数的。所以,这个可以忽略不提。 存款,花钱买房了,又是年纪不大的小年轻,要人家有多少存款那是无理取闹。只要有前程,就是现在有房贷车贷这都没关系的。年轻人嘛,啥都有了,干脆养老算了。 所以,总结一下,这是个初步达标但是很有前途的年轻人。 至于长相什么,男人看那个干啥!铁定不丑,达到五官端正就行。 人品嘛……这个很重要。可这个又最不好说。所以说,嫁闺女操心呢。操心在啥地方,就操心在这个地方了。有些人,是不接触年,你都不好说此人到底是人还是鬼。再则,有些人平时不显,可一遇事就坏,这又怎么说?况且,人心易变。当初看着好,可等结婚之后,那点新鲜劲没了,他的包容度可能就没那么大了,所以,这矛盾就凸显了。人心隔肚皮,最难说的清。所以,当爹妈的嫁闺女,不管把闺女嫁给谁,都不可避免的心存挑剔,他们是过来人,太知道这其中的风险了。别说闭着眼睛糊涂着嫁了,就是睁大了眼睛,你都觉得,嫁闺女跟扔她出去投胎似的,好不好的,一半还得看运道。 林忍让这么想着,就又想起一事来,“……上回乔迁吃饭,花了十万多的就是他?” “嗯!”林雨桐点头,“他……不是接着散活吗?散活偶尔就是人家请他帮忙修复个漏洞啥的,价位低也在十万上下起步的……” “所以……不是富二代?”林忍让就不解了,“那天晚上,我还看见豪车……” “没有富二代,那天晚上,是坐顾鑫……就是那位顾董的车回来的。”林雨桐耐着性子解释。 随便挣点都够开销的,愿意带着桐桐去见他的朋友,这态度也还行。 至于是不是富二代……富二代可没这种挣扎的挣钱的小伙子讨人喜欢。一种是躺在爹妈的功劳簿上,一种是白手起家。一种是拼出身,一种是拼本事。 他还是更看得起有本事,能白手起家的后一种。 所以,只听老二说的话,林忍让挺满意的! 都不是一般的满意,就是觉得吧,处处都好。 赶明儿,再将她这些话,一一的验证验证,若是六七成属实,这事在他这里就算是过了。 最后他还不忘问问家庭情况,“家是哪的?家里还有谁呀?” “本省的,农村出身。”林雨桐就说了,“他姐姐快出嫁了,弟弟在考公务员,家里还有父母务农……他弟弟可能会留在他们家附近……” 所以,虽然是有农村家庭一般都有的负担,但父母跟着大儿子过的可能性不高。 林忍让点头,“城里的农村的……这个无所谓。咱家也就是在城边上,搁在三十年前,咱家不也种地呢吗?别说三十了……就是十几年前,咱家那片还有苞米地呢……都一样!都一样!” 反倒是突然开明了起来。 林雨桐不住点头,心里却道说话的前后次序很重要! 林忍让比较满意了,就说“早点带回家见见。今儿我是差点就碰上了……对了,看来我今儿在电梯里看到的人没看错,就是那小子了。” “对!”林雨桐点头,“他过来量房子的尺寸!” 说着就问起林雨苗的婚事,“您跟我妈真什么都不给添了?” “宁愿给你大姐私下攒着,也不能一股脑的往里添。你大姐那脑子,是小聪明有,但大智慧,是一点也没有。留在她手里,我跟你妈都不太放心。我跟你妈活着,能替她看着就看着。要是没有我跟你妈了,我是宁肯放在你手里,叫你接济她,也不敢全交给她。跟周安民那混蛋,没过到老,半道上离婚她另外找人,那说不得还有好日子过。就怕那种过不好,又离不了的,自己受罪自己知道。” 男朋友的事成功的被岔过去了,天上有开始飘雨丝了,风也大了起来了。爷俩这才回家,林阳一直给热着饭呢,林雨桐热热乎乎的吃了饭,早早的就歇了。 林阳还得管可可的作业,小四属夜猫子的,外面的朋友也多,她是不到门禁时间坚决不回来的。 齐芬芳等林忍让回卧室洗了澡,换了睡衣躺在被窝看电视了,这才坐过去,“你跟二丫头说什么?是不是他男朋友……” 是! 林忍让觉得吧,老二找的对象虽然不是富二代,但是比富二代叫人听着靠谱。没什么好隐瞒的,但也要提醒,“先别跟几个丫头说。” 嗯!不说! 林忍让就把今儿从桐桐那听的,一点没添一点没减的给说了。 齐芬芳听了也觉得没大问题,“就是楼下的房子?” 对!说是楼下的房子。 齐芬芳点头,“那也还行。还得再看看人……看了人之后再定。也不知道长的什么模样……” 这娘们真是。 你闺女是那能容忍长的丑的人吗?他不耐烦的道“今儿我远远的看了,虽是个侧脸吧,但大致也看的出来,是个长的还不赖的。高瘦的身形,挺精神一小伙子……” 齐芬芳就气啊,“你说你,这么大的事,你倒是跟我说一声呀。要是我,我就守在单元门口,我还就不信看不见他上去还等不到他下来?” 你这个人真是……林忍让就道,“说不定你也打照面了……改天带回来不就齐活了。” 着什么急呀! 也是! 可齐芬芳哪里睡得着呀?不见心里就总记挂。她翻来复去的睡不着,正睡了突然就坐起来,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今儿见没见到老二的男朋友她不确定,但她今儿见到了房客尹振。当时以为是发宣传单的,穿的人模狗样的。 但人家拿的一定是宣传单? 不是说是去量房子的尺寸吗? 齐芬芳被自己的猜想给吓着了,她不顾刚有些迷糊的林忍让,将人给推醒了,“你问老二这小伙子叫什么了吗?” 林忍让白天睡了一天,也是年纪大了,到了晚上还是有些困意,才迷糊了点就被推起来了,他翻了个身,“想问来着……不知道怎么给忘了……哦!老二问我她大姐的婚事,岔过去我给忘了……” 你说你这人……到底能干啥! 齐芬芳抓了一把头发,心里跟百爪挠似的,“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给忘了。” 啥时候知道有什么关系? 今儿要不是看见个熟人,我这不是也不多想了吗? 不过想想,尹振跟老二说的这个差距很大,想来也不是。 于是,她躺下来,这才道“你是不知道,我今儿下午去药店的时候碰上咱们以前的一个租客,尹振……你知道的吧?那小子打扮的人五人六的,拿了一卷纸出去了,我以为是发传单的。刚才你一说我说不定今儿见了老二的对象了,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那小子了。想问问名字对一对看是不是……谁知道你个老糊涂,这么要紧的事给忘了。” 说着话,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大概是心里的疑惑说出去了,她就安稳了。 却不知道,她睡着了,林忍让彻底的睡不着了。 对!从最开始看到侧脸,他就觉得似曾相识,却始终没重视这种感觉。现在被老婆一点破,他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那张脸的侧脸可不就是尹振的。 怪不得老大俩口子会说包养,他们说的意思,也不是说老二被人包养了,是因为认出了尹振,觉得以尹振的条件,桐桐都不可能嫁,只能是包养关系。 当然了,这话想想也知道不是什么正经话,因为以这小子的条件需要包养吗?愿意跟他谈恋爱他不得先乐疯了。 他不信自家闺女是那种胡来的人,心里绝对不信。 可他这会子宁肯她胡来。 若不是胡来,那就是定下了这小子了。那么问题来了,这小子当真现在有自家闺女说的那么好? 这才几个月?他可忘不了那小子连几十块钱的房租都交不起的时候每次进出门都是偷摸的溜边走的怂样儿。 几个月……脱胎换骨? 人哪里是那么容易变的? 是自家老二又同情人家,悲天悯人了?还是那小子背后骗姑娘家有一手? 不急不急!不气不气!忍着忍着! 虽然现在就想将老二从床上揪起来问,可这死丫头……说话看似透亮,但到底还是有所隐瞒的。他现在怀疑她是故意岔开话题的。对了,她两次提了苏南。这是知道自己对苏南信任,所以才把苏南给支过来,叫自己先先入为主的认为很好,好叫自己更容易接受尹振的。 是这样吧? 对的!一定是这样的。 老婆在边上打起了小呼噜,这是睡实在了。 他悄悄的起床,卧室的小柜子里,有个公文包。跟八十年代收电费的似的,每次收房租,她就拿着这个收房费,还有电费水费。这里面除了租户交房租的信息,还有就是……房子租给谁,这个是要有数的。因此,这里存着租客的身份证复印件。 他把包抽出来,齐芬芳翻身,“你不睡觉又折腾什么呢?” “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你睡吧,我去客厅看会电视。”林忍让将包藏在身后,顺利的带了出去。 半夜一点了,该睡的都睡了。 还怕几个女儿哪个起来看见他翻腾东西,他直接去了衣帽间。房间以前是大闺女住的,又在玄关外。玄关跟里面是隔着玻璃门的,外面有什么动静,里面也听不见。因此,他直接去了那屋,把东西翻腾出来,还真找到了复印件。 复印的还算清晰,上面写着复印无效的字样。 林忍让拿手机将身份证复印件拍下来,然后这个玩意再原模原样的夹回去,悄悄的放回卧室。这才坐在客厅,拿着手机将身份证的信息给记下来。 上大学,户口迁出来了。但是身份证却是高中时候办的,并没有更换。或许是更换了新的,但租房的时候这小子却用了旧的。 用了旧的好处就是这上面把老底子都给露了,哪个村哪个组都有。 有了这个东西,他反倒是踏实了。不急,也不能急。老二太精了,她知道你想什么,因此她的话永远都能说到你的心坎上。多糟糕的事,她要是想瞒着你,那你从她嘴里听,永远这个事情里折射出来的好的一面。 所以,别听这死丫头说,得自己去看,自己去听,自己去了解才行。 他恨恨的就在这边躺下歇了,“等着吧!等你们生儿育女了,就知道你老子现在的心情了。”人家说养闺女就是养名贵的花儿,这话在自家有些过了。饶是自己脸皮厚,也断断没有说自家的闺女就是娇养着的。但就算不是娇养的,但也不是野生野长的,你现在要给移栽去别的地方,我还不能看看挪去的地方是啥样呀? 这么一想,也睡的着了。竟是一觉到了大天亮。 该上班的去上班了,没上班的还没睡醒呢。年过三十和奔着三十的老大和老二他都摆弄不明白,小四继续被忽视。只要警察不找上门来,他就觉得小四这个状态也还行。反正学的好的学不好的,到头来你发现操的心都是一样多,某种时候,心态倒是平和了。小四不就是没出息吗?没出息好啊!没出息就得靠老子养着,就得伸手朝老子要钱,就不敢给老子扎翅。 不跟老二似的,死丫头本事大,可这扎翅的本事也大。小时候能打,大了不能打了,但好歹还能吓唬住了。现在发现,你打打不过她,吓唬吧……人家也不吃你那一套。 这闺女的能耐大了,比儿子的能耐大了还不服管教。 大概是这样吧? 咱也没儿子,就算有儿子,儿子也未必有老二出息。所以,这其实就是个谜。 反正这两天被这死丫头折腾的,他把这半辈子没有的感慨都发了。 溜溜达达到餐厅,餐厅里饭摆着呢。肯定是三丫头起来做的饭,面包夹上一张生菜叶子,两片西红柿两片火腿,就叫三明治了? 谁吃这个鬼东西? 原模原样放回去,洗漱换衣服,然后带钱包手机钥匙和泡好茶的保温杯,换鞋出门。 先去觅食,在小区对面的包子铺吃了两笼包子吃了一碗馄饨,然后上车。在车上给苏南打了电话,“有时间没,今儿跟叔吃个饭?” 苏南今儿真顾不上,出了个案子,得他去处理。为的啥事,昨晚尹振都说了。这个事吧,在他看来真不是大事。这会子林忍让一打电话,他就道,“吃饭免了,我得去郊县处理一件案子。你说的尹振的事,我知道你迟早得跟我打电话。我跟这么说吧叔,他可比我强了百套了。要本事有本事,要能耐有能耐,比我年轻比我长的好……以后这前程啊……不可限量。配桐桐,当真配的上。叔啊,莫欺少年穷,也不能以出身论英雄……办完这个案子,我回来跟您细说,不用您请,到时候叫尹振这小子买单。就这么着啊林叔,您可不能胡闹。现在桐桐别说在医院有头有脸,就是去省里的衙门里,那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闹的难看了,叫她不好做人的。那就这样……我这要上警车了,一上车,乌拉乌拉的也听不见了。您呢,要是信我,您千万听我的,等我回来好不好?” “好!”林忍让应承着,“你忙,回来了再说了。” 挂了电话,林忍让也是坐不住的人,车子掉头,直接往安南去。是好是歹,看看再说。 安南市保安县高川镇翠山村一组。 有导航,哪里去不了。 两个多小时之后,到了高川镇,从镇子出发,也就几分钟的时间,终于到了翠山村。 他将车停在村口的场子上,跟大树下那伙子晒太阳闲聊的老汉搭话。 好烟递出去,话就拉上了。 “一看就是大老板,上咱村是想收购点啥?”有人就这么问。 当成收购土产的了。 林忍让本也就是个农民,不过是城郊的农民,可哪的农民不一样啊。 打起交道半点也不违和,他跟着蹲在树下,“啥都收点。笨鸡笨鸭,笨鸡蛋笨鸭蛋,笨猪……野兔啥的也行,就是车的后备箱,装满就行。价钱好说。” 还真是收土产的。 可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家里有养着笨鸡笨鸭的,那也是自家养着为了自家吃的。都说饲料养的不行,也就是不行,味道不地道。家里有那儿媳妇闺女有身子的,可不就自家养着。没人卖,都是为了给自家孩子补身子用的。笨猪倒是有,不过也没几家……” “尹家有……还有那谁家……” “尹家之前办事的时候不是给杀了吗?只有张家那边,人家也不卖,说是儿子过年带对象回来,怎么着也不能比尹家办的差……” 林忍让想起家里那段时间吃的还挺带劲的笨猪肉。看来,老二跟着人家回来过了。 他强忍着才没直接问尹家的情况,“有熏肉腊肉也行,或是羊啊……狗肉都行啊……” 狗是真舍不得卖。腊肉也得过年,现在的农村不是以前了,只想着能换钱就紧着换钱,现在,农村人也没觉得生活差了,反倒是更不讲究了,熏肉啥的没多的也不卖,“倒是羊……这个有啊!咱村好几家都有羊呢。你想要多少……” 你们村才多少? 我就是全买了能花几个钱? 大不了一个朋友送一只羊,刚好天冷了,也炖炖汤补养补养。 “要是好,七八十只还是能要的。但就一点,得帮我杀了,我只要肉……” 这个好说! 现在其实都不许私下里贩卖的。 “我不卖,就是送人的。要不谁家有,先叫我看看……能不能做成买卖,咱再说。” 也行! 养羊的不止一家,但这村里的巷子也不少,叫人家去找却又一时说不清楚,不好找了。从位置的难易程度看,只有尹家位置最好找了,“您顺着大路朝前,一直朝里走,走到最后头那个巷子停车。第一家……那家就有羊。主家姓尹,跟您岁数差不多,你往里走,我这就给主家打电话,你只管去。” 是不是这个尹家林忍让也不知道。但村子只这么大,聊一聊总能打听到什么的。他道了谢,开着车顺着指的路往前开。然后将车停在路边。下车就见第一家出来个一脸笑意的汉子,朝这边招手,“是看羊的不?” “是尹老哥吧。”别管心里咋想,林忍让一脸的笑意就过来,“打算买几只的。” “只管看!”尹宝山把人往里面请,然后招呼牛爱群给客人倒水。 “不用不用!”出来个很朴实的妇人,只知道笑,木讷的样子。林忍让弄了工程车,在外面打交道的都是做工程的人。五湖四海,什么样的人不打交道?说是阅人无数也不为过。这两口子一打照面,他就知道。这是憨厚本分的人。比起大闺女的公婆,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他将手里的保温杯递过去,“麻烦嫂子给我续点水,路上喝。” 说着,就跟着尹宝山去后院。 家里的情况就是这样,一目了然了。穷……是真穷! 尹宝山还是在意别人看见他家房子的眼神的,尤其是厨房还是土坯房。他就道“供出来俩大学生,大儿子在省会,也买了房子了。这孩子有心,给他姐和他弟都在县城把房子买了。给他自己也买了,却叫我们老两口子住……” 越听越是像尹振。 但林忍让肯定不会问,他这会子在心里衡量。 从坏处说,这小子挺顾家,爱补贴家里。 从好处说,房子啥都买了,剩下的就是小事。而且,给兄弟姐妹买在一块,这就是把父母安顿好了。要婚事成了,好处就是不用跟婆婆在一起过日子。 林忍让就奉承“那是了不起!现在大学生毕业,能做到这样的可不容易。老哥哥,你且等着享福吧。” 那边牛爱群递了水杯过来,“水是干净的,咱们也都是饮水机。” 怕嫌弃农村不干净吧。 其实这家里收拾的挺利索的,比以前自家住在村里的院子的时候收拾的利索多了。 他连忙摆手,“老嫂子多心,咱都一样,一样!” 尹宝山也觉得老婆不会说话,就道“说城里人这个讲究那个讲究的,那都是一个传一个,早传成不知道真假的瞎话了。我就觉得城里人不像是有些人说的那样……我大儿子谈的对象,也是城里的,还是个医生,到咱家也没嫌弃啥。” 是城里的,还是医生。 嘚!错不了了,就是这家了! 林忍让难受的呀,真不是说条件怎么样,实在是这死丫头跑人家家里了,却不肯带人回去。当然了,桐桐的条件这家要是再挑,那就没天理了。桐桐真带尹振回家,要是没有这么长时间铺垫,自己估计真能将人打出去。 心里知道自家这老二脾气有多硬,既然已经来过人家家里了,这怕是认准了。既然认准了,他又来了村里了,他就觉得,得留下来聊聊,多了解一点是一点吧。别管好的坏的,多知道一点,心里有谱一点,似乎总能踏实那么一点…… 乐文 260 饮食男女(18)三合一 饮食男女(18) 尹宝山不知道这个买羊的人到底是谁,他这会子站在羊圈边上一一指给对方看“您看见那只黑的没?这羊圈里,除了那只黑山羊,别的您只管挑……” 林忍让笑了一下,“老哥哥,在咱们本地买羊肉,当然是山羊肉最好,肉细嫩。而这黑山羊,现在都不好找,不见羊,谁看见肉也不知道原来的羊是黑毛还是白毛。但我知道,这黑山羊好,黑山羊现在火着呢,说是肉里的脂肪比牛肉含量还低。我看山羊也留个月大小的样子,是今年的羊。如今秋末……这养若是当年的羊,又属秋末的羊吃着最好……若是这么小的黑山羊要是母的,那就最好了。这个季节吃最是滋补……找都找不到的好东西……老哥,出价吧。怕我买不起呀!” 尹宝山哈哈一笑,“还真遇上行家了。可咱这羊当真不卖!老哥哥,不瞒您说,我这是给大儿子的对象准备的。就是没有你来的这一茬事,我也打算叫杀羊的过来,把养宰了,给我家大儿子送去。他谈的那个对象,人家姑娘是真好。家是城里的,也没嫌弃咱家啥。你说说,咱家有啥是人家没有的?想对人家好,你都不知道咋做?我羊本不是家里养的,是最近,我把我们家这一片的村村镇镇的都找了一遍,合适的就这一个。花了两倍的价格买回来的。您看那其他半大不大的羊,你要买我都卖的。这羊我是把这一圈处理完,就不养了。养这些东西,弄的家里埋汰。在哪不是挣钱,挣啥钱不是挣钱……您要是不来,我该杀的杀,杀不了的也得兑给别人家,就是价钱低点的事。” “那你可得赔。”林忍让朝羊群看了一眼,“那俩是母羊吧,都揣着崽呢。明年这羊群就得多五六只羊,真就不养了?舍得呀?” “有啥舍不得?”尹宝山说起这个,狠狠的抽了一口烟,如果不是夹着烟的手有些颤抖,林忍让还真就信了这个话。就听他道,“……人家城里人,我总不能叫我儿子上人家提亲的时候,跟人家姑娘的爹妈说,我父母在家喂羊呢……那成啥了……放羊干啥的,到底是不体面。谁家爹妈一听把闺女嫁给放羊娃这心里能放心呀?不养也好,弄几亩果树……散养点鸡鸭鹅,挣的够我们两口子零花就行。” “孩子出息了,跟着孩子享享福,多好。”林忍让就道,“城里的房子一住,小麻将一打……” 话没说完,尹宝山和牛爱群就哈哈笑,连忙摆手,“我的老哥哥哩!要是这么着当老人,那不得跟儿孙离了心呀!” 牛爱群点头,“能动弹,自己的事就别麻烦孩子。能挣几个是几个,孩子挣的多,事也多了。将来得养孩子,现在别说城里的孩子了,就是农村的孩子,哪个孩子的花销小了?谁家的孩子不是宝贝?能不麻烦孩子就别麻烦孩子,等老了不能动了,那是不麻烦不行。能动的时候,就少装功臣,能干的你就是得干。将来孩子们结婚了,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叫看孩子,那都得看了。孩子大了,能撒手了,还是回来种地踏实。要是不叫看孙子,也别生气,咱们养孩子是老习惯,现在人家年轻人都是跟着科学走,那就叫人家自己养去。隔三差五的,去看看孙子孙女,稀罕稀罕就完了。闺女叫婆婆看孩子,不能见怪。那儿媳妇叫娘家妈看孩子,咱也见怪不着,怎么都好。有钱了,给孙子买件衣裳没块糖,那都是心意。没钱了,就去瞅瞅……可别说谁养的跟谁亲,只要你心里对孩子亲,那谁是没长心的?” “对!”尹宝山就把干草往羊圈里放,“至于住城里,没事住城里干啥?县城的房子我们也不常住。真把儿女的大事办完了,等冬天农闲的时候,在县城住上两月,有暖气,暖和暖和算了。开春就得回来。再说了,那到了城里,谁也不认识谁,憋闷。不像咱们这里,村里都是熟人,有事没事的,在院子里喊两声,到处都是唠嗑的人。” 林忍让心里点头,那边尹宝山却问,“有看上的没?有看上的,给您杀了……” “………………”这么实诚的人,林忍让都不知道该是说啥了,他也大气一回,“黑山羊我也不要了。”反正最后还得进我的嘴里,“怀崽子的你留着,想卖你立马就能卖出去。剩下的……我都要了,杀吧……” 要这么多? 林忍让朝外指了指,“你那车装不下吧?” 能! “镇上没运货的车,我雇一个……” 于是,两人一块上镇子上,林忍让取钱,尹宝山帮着找车,再找杀羊的。 杀羊的一问价钱,“给的价不低。” 尹宝山笑,“没还价。完了咱把下水处理干净……” 感觉一斤生生多卖出七八毛钱。 他这会子还叮嘱杀羊的,“黑山羊单独杀……内脏都别弄混了……” 那边牛爱群叫了好几个关系好的女人,一是接羊血,二是帮着细细内脏。 女人多了话多,跟林忍让搭话呢,问他是长期收啊,还是只这一回,还要不要,哪里哪里还有货。那本村养羊的也找来了,毕竟愿意出高价还不挑羊的傻子买主不多。 林忍让摆摆手,“我是买了送人的。朋友多,赚出来就顺便看看有啥买的没有。羊就这么着了,山上的野兔子多,那玩意你们只要逮住的,我都要。完了我给尹老哥这里放点钱,有货就送过来。或是我来取,或是我叫朋友取,都成啊!” 这个也行。兔子繁殖快,有些人一年冬天光是逮兔子收入成万元呢。 过来想卖羊的都笑,“咱们的羊也好……” “那得等到年前,要是年前我想要,我再来。过年包饺子,羊肉馅的也不错。”林忍让跟他们胡侃,别看这你一句,我一句的,人际交往,乡性品行,就在这一来一去之间。 正说着呢,就听见那边的女人谁问了一句“大振的对象是个在哪个医院?我怎么听是省一医院!那正好,我还说过段时间……带我妈去检查检查,她最近老嚷着胃疼,买了胃药吃了也疼……” 牛爱群接了一句“哟!那可了不得,可不敢耽搁。现在这县医院跟城里的医院,检查的那些机器都是一样的……诊断都是一样……我听大振说,到了省城,小手术人家就叫你回县城,说是技术也都很好……主要是合疗报的多……我跟你说,先去检查去,别耽搁。去省城你得腾时间,去县城抬脚就到了……先看看结果,没有啥大事,就都好。要是有大事了,我叫大振帮着问问,看哪个医院看的好……省城的医院也分,说是看骨科到哪……看肿瘤到哪……反正都不太一样……” “对!”边上就有那种万事通型的人,“哪家医院也不是啥啥都好的,得看你看啥病。你到那好医院看那种没有专家的科室,那说不定还不如小县城呢……” “对!”牛爱群点头,“就是这话,你放心,我今晚就给大振打电话,看这看肠胃哪个医院最好……”特热心的样子。 但林忍让听出来了,这其实就是拦着不让叫桐桐去。也是!三亲六故的大病小病的都找,农村的人情又厚,亲戚套着亲戚,朋友套着朋友,哪天能没有事?真要是大病,需要过去,偶尔情人帮忙那是没法子,可别管大事小情的都去找人……人情是那么好欠的? 大医院里的专家号问问费用去?人家每次看的都不多,预留出来的都是人情号。 桐桐以前是小医生的时候,他还叫朋友去医院只管找自家闺女,可人家知道,自家闺女刚毕业,遇到真病了,指望小医生,人家脑子又没病。所以,别看自己在外面吹牛,说自家闺女在医院,但真给她添麻烦的却不多。跟老钱那是关系好的不得了,这种就属于大事小情,有能力你就得管的。老钱不也信任桐桐吗?换个人,人家听了,也未必就信呀。 别这边没给惹麻烦,再弄一婆家。牵扯这身后的亲戚就算了,再牵扯上这一村的,这一村的再牵扯他们的亲戚……不够麻烦的! 可这边知道轻重,不给桐桐兜揽麻烦,林忍让心里又稍稍平衡了一些。 这不管跟谁家结亲,都没有十全十美的。这家就属于是硬件不行,但软件配套相当可以的类型。 看了爹妈就行,至于兄弟姐妹,那就属于可管可不管的。处的好了,相互帮衬。处的不好了,谁也不搭理谁的都有。但爹妈要是懂道理,这些事都不是事。 他是瞧不上这家的硬件,但也知道,软件这样的条件,是属于可遇不可求的。硬件能通过努力改变,可家庭成员的软件配置,不是你努力就能改变得了的。 因此……天平稍微倾斜了那么一点。 尹宝山觉得人家掏个价钱高,那真是在服务上做的细致的很。买了一摞子新盆子,一只羊,给配备一盆羊血。然后羊杀了之后,洗涮的超级干净。内脏没给糟践了就罢了,羊头羊蹄子都给处理的很完整。收拾完装车,都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赶在凌晨一点看能不能给送到家。 尹宝山要跟着去的,这只宰了的小黑羊他单独放着,要给儿子送去。再搭着雇来的车回来的。因此,还没出发先给儿子打电话,“……你说你在医院附近住?那好……司机认识医院,你就在医院门口等着,我快到了给你打电话……得在两三点吧……对!得先给人家老板的给送到地方呀……” 林忍让呢,买了这么多羊,但都没小黑羊好。但小黑羊肯定大部分还得送到自家,那其余这些羊,就很不必往回带了。朋友有饭馆,夜里经营到两三点是常事。等会子直接送饭馆去。再通知大家明儿过去领肉就行。 反正不能叫家里知道自己出来买羊了。 桐桐本来今儿晚上没打算回家的,结果这么晚了四爷接到电话说是尹宝山要来,那桐桐就没法呆了。大半夜的,总得留人家在家里住一晚,明儿顺便见见尹丽,这才好回去。这边的书房和客厅,要是自己不在,是可以住人的。 她得回家,回去前把吃的预备下了。面条煮好过水然后伴上油放着,另外的汤汁调好放在锅里,人来了打开火烧开浇在面上就能吃。滚水遇冷面,温热的刚刚好。 然后四爷不得不早早睡,然后顶好闹钟,两点半起床,收拾好准备出去的时候,电话又想了“我们马上到这个医院家属院门口了,再绕过去就是医院门口……” “就家属院门口停车。”四爷赶紧拿钥匙往下走,“我就在家属院里,你在门口等着,我这就来。” 到门口的时候,看见闪着车灯的小型冷冻车。司机正往下搬东西呢,尹宝山穿着大棉袄在下面接,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 四爷跑过去顺手接了,“放着我回去拿多好,开车又不费劲。” “羊卖了,得给人送来,我就顺手给你捎带来。赶紧回去吧,我这就走了!赶天亮就到家了。” 都这点了走什么呀? 四爷招呼师父,“要是活不赶,就跟我回家吃点,哪怕打个盹,明儿一早再走。一晚上不睡觉,开车也不安全呀。” 司机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出了城去哪个服务站停下来睡两小时,但这不是有尹宝山吗?一个镇子上的人,都属于半拉子熟人,人家要走要留,他都不好说啥。 尹宝山主要是怕不方便,“……大半夜的……”桐桐要是在,多尴尬。 “就我一个人,桐桐昨晚就回家去住了。走的时候饭都做好了,咱回家先吃饭去!” 死活将人给拽回去了。 “这就是买的房子?”挺好的呀。 “买的房子不在这一片,还没装修。”四爷请两人吃饭,说点闲话。有外人在,尹宝山也没多问,倒是说了一些今儿卖羊的事。 去乡下买羊宰杀再弄城里,这一圈其实比在批发市场买的还贵了。又不是挑拣了特别好的羊? 四爷微微皱眉,可听尹宝山说了一圈,也没听出异样。可就是觉得哪里别扭? 他就问司机“你们送货的饭馆在哪?” 尹宝山对城里是一点也不了解,问也是白问。但司机不一样,他是常来常往的送货。因此,给的地址很详细。 这地址……四爷还是比较熟的。就是桥头村附近,那里有一家馆子主营当地特色,非常火爆。 巧合? 哪那么多巧合呢? 明儿他得给苏南打个电话,问问他跟林忍让有没有给他打电话问过他什么。 结果第二天一早把尹宝山送走,四爷就给苏南打电话,电话没打通。 办案子没回来? 他回去先处理带来的羊了,怎么大卸八块塞进冰箱呢? 林雨桐是一起来,就闻见客厅里有淡淡的羊膻味,然后视线就落在林忍让随意仍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上了。 林忍让也才起来,看见老二对着衣服不停的嗅一嗅,他就皱眉“干嘛呀?狗鼻子?” 林雨桐看他“您昨儿干啥去了?回来几点了?您这不是撵兔子去了,您这是杀羊去了吧。” 死丫头,就你的鼻子灵是吧。 “我杀什么羊啊我杀羊。”林忍让没好气,“昨晚吃的烤羊腿……” 昨晚是在尹家吃的饭,农家的待客饭。各种腊肉熏肉,吃的渴死我了。回来的晚,睡着还醒了两回起来喝水了。今儿一早就被叫去分羊肉。神烦! 林雨桐没怀疑,“你们自己烤的……”生羊肉自己烤,跟吃火锅似的,吃完就一身味儿。 林忍让含糊的应了一声,“你今儿不忙呀?在这里跟我闲磕牙……” 林雨桐正要说话呢,电话响了,是姜敏打来了,她还没说话呢,就听姜敏对着电话喊“上次在楼下见到的你那个朋友……做警察的那个,是你的朋友吧……” 苏南吗? “是啊!”林雨桐问说,“怎么了?” “快!刚送来了,从下面的县上,中了三qiang,失血过多……” “我马上到!”林雨桐一把挂了电话,脸也不洗头也不梳了,从玄关那直接拿了小四的摩托车钥匙和头盔撒丫子就跑。不等电梯,顺着楼梯往下,扒拉着栏杆就往下滑。 隔着电话,林忍让听的清清楚楚的,他这会子是吓的腿肚子都抖了,几次想站起来都站不起来。林阳出来吓了一跳“爸,怎么了?” 林忍让扶着扶手往起站,“开车……送我……送我去医院……快呀!快呀!” 林阳不敢马虎,抓了件外套就走,“爸,您别吓唬我……咱这就走……” 林雨桐下着楼梯,还不忘给四爷打了电话,只说了一句“苏南在省一急诊……中qiang……” 四爷扔下所有的东西,出门就跑。到了急诊的时候,急诊室外面站的都是人,顾鑫就在其中。 “你来了?”顾鑫拉了四爷,“他娘的,叫他小心叮嘱了多少回了,不行这行就别干了,非干不可。三枪都在要害上……凶多吉少……” 四爷看看,这明显有单位上的人,坐在一边起不了身,只知道流泪的是他的家人吧。还有好些,见过的没见过的,都该是苏南的朋友。 甚至几个看上去就是不良社会青年的,嘴里嚷嚷着要是救不活,就砸了医院的。 这都是被苏南逮进去过,出来之后反倒是成了朋友的。 四爷正急着问,就见姜敏从里面出来了,四爷迎上去“什么情况。” “失血过多……”姜敏摘下口罩,“打兔用的猎枪,近距离……” 顾鑫没明白这意思“不管什么枪……止血取子弹呀……” 可猎枪用的是霰弹。霰弹是一种内装黑色炸药和小铅球、钢球,弹头装有定时的引信,能在预定目标上空及附近爆炸。也称“榴霰弹”、“子母弹”、“群子弹”的一种子弹。它不同于枪械子弹,一般是没有弹头的,即霰弹。发射之后会形成一定区域的目标覆盖,有效狩猎野兽。因为是在野外,并且用于狩猎行动敏捷的动物,所以是靠霰弹的覆盖面积广大来制造的。很多人会自制这种类似的弹药,没有弹头,单纯的就是若干的铁砂。当撞针击打引火帽引燃火药,火药瞬间的化学反应形成强大气流将铁砂急速推出枪膛,向前方形成辐射射击。 近距离开枪,可想而知,那身上多少个器官都细小的铁砂小铅球……这会子想止血?怎止? 四爷这么一说,顾鑫脸都白了。 里面出来医生,一串一串的,跟苏南的领导和家长说话,意思是一样,他们尽力,但是希望真不大。 四爷才要过去说一声,只要吊着一口气,桐桐就到了。西医这会子没法子止血,找不到出血点,但是中医可以。 结果四爷还没说话呢,跟着骨科的大夫过来会诊的李典倒是先扬声道“也不用那么悲观,林雨桐止血技术是首屈一指的。她的针灸止疼止血,出神入化。” 他这是夸,但这种要命的时候推出林雨桐,可没憋什么好屁。眼看要死的人了,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刘洋和急诊科的几个大夫就厌恶的朝对方看了一眼,都知道这是林雨桐的前男友,但这分手了却用这副嘴脸对待人家,未免也太不地道。 医生见惯了生死,再是遗憾,可医生不是神呀。 病人家属却不一样,“是哪位大夫,不管怎么样,求你……” 结果话还没说完了,急促的脚步声就来了,紧跟着,桐桐只穿着单毛衣,睡裤都没来得及换,脚上的鞋都不是一样的,这会子医院的地滑,不合脚的鞋走不快。她干脆将脚上的鞋给踢了,关着脚就跑过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林雨桐……赶来了……” 听到这一声,林雨桐就知道,情况大概不好,她边走边看向急诊科的几人,问道“是血止不住吗?” 疼在保命面前,算个屁! 姜敏迎过去把情况说了,林雨桐伸手,“把你的白大褂给我……快!找针灸的针来,越多越好……进去几个人,给我把病人身上的衣服全都扒了……” 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谁都没看,奔着急救室就去。 再是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人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 林雨桐先用金针封住大脉,保住这一口气,分钟之后,便将输血的那一套直接给撤了。 监测器上,血压等等的数据开始回升。 众人松了一口气,血控制住了,这是第一步。命先这么吊着了,接下来,再说接下来怎么办。 从中西医那边调的银针,都被用的差不多了。人身上被扎的密密麻麻。 林雨桐问了旁边的人,“现在几点几分?” “八点三十八。”这人应了一声。 “我只能这么控制二十四小时。所以,尽快拿出手术方案尽快手术,一定在明天的这个点之前完成,且成功。没有如果!”这是她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可谁能保证? 外伤好处理,但这打到身体里那些铁砂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你都得往出取的。这个手术的规模极大,谁也不敢说一次就一定能取干净。便是给取干净了,对伤者的预后会有多大影响?那是个活物,你得避开要害,甚至连毛细血管避开了多少也能影响伤者的预后。 谁接手这样的手术? 在满身银针的情况下,谁敢说给病人开膛破肚,肠子肚子都翻腾一遍之后,病人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稳定。别这会子人救回来了,却在死在手术台上。 虽说医不避险,但眼前这局面。 急诊的王主任就直接道“咱们对中医也不了解……万一……” 林雨桐没言语,全医院范围的会诊,不说苏南有关厅这个前岳父关照,就只苏南因公负伤这一点,比说全院,全省现在调专家,用直升机送人都来得及。 她现在这样,得收拾一下。 出来的时候姜敏拿了她的衣服还有备用的工作鞋过来,“赶紧去洗一下换上。” 里面的消息随时能传出来,到底是硬生生的被她把人又从鬼门关拉回来争取了二十四个小时。 这会子林雨桐谁的话都没法回,只跟四爷对视了一眼,给了他一个笃定的眼神。 这个眼神恰好叫顾鑫给捕捉到了。 林雨桐去洗漱换衣服,四爷转身抓紧给桐桐弄饭去了,出来的这么狼狈,肯定是没吃饭。等会子必定是要进手术室的,这个手术不是一般的大手术,全程离开她都不行。这会子得填饱肚子。 两人一走,顾鑫就直接到了关厅面前“叔,那位就是给省里那位看诊的……她是我跟苏南的朋友,此人的医术绝对不仅仅只是黄广平的学生那么简单……” “朋友?”关厅眼睛一亮,“什么性质的朋友?” “您别多想,刚才跟我站在一块的,才是人家的未婚夫。他跟我和苏南的关系也非常亲密……”顾鑫低声道,“我是谁,别人不敢冒险的事,她敢。别人会隐瞒的事,她不会……能不能说服苏婶,将治疗的事全权托付给她。我和苏南都信得过她!” 这叫关厅很惊讶。顾家是他熟悉,顾家的老爷子曾经是他的领导,只是后来晚辈从商不从政了。但是交情一直很好。别看顾家如今当家的是顾森,但顾鑫这小子也不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公子哥。相反,看看嘻嘻哈哈,但做事很谨慎。 这么一个不张扬又谨慎的人,在这个性命攸关的时刻,却不避其中的风险推荐了个大夫。而且力主由这个大夫全权负责。 万一人没了,其他人嘴上不说,但心里难道不责怪?本来没事的事,愣是自己找的事,何必呢? 这叫关厅很惊讶。惊讶于他的做法,但也从中看出来了,顾鑫这小子是个有情义的。跟苏南关系好,就敢于犯险。当然了,这还得是,他对刚才那位年轻的大夫极度信任。 “她不是中医吗?”用的针灸呀。 “中医是自学的,西医临床才是专业,硕士学历。”顾鑫又解释了两句。 “听顾鑫的!”两人正说着呢,边上一道铿锵的女声这么答。 “苏婶。”顾鑫转身看过去。 此时,苏南妈已经站起来了,儿子没死,还有二十四个小时,那就还有机会。她没说别的,因为那边林雨桐已经风风火火的又回来了。苏南妈问了一声,“她是叫林雨桐吧?”刚才恍惚听说叫了一声。 对!是叫林雨桐。 “小林!”苏南妈朝林雨桐喊了一声。 林雨桐脚步一顿,“阿姨您好!”看长相就知道这是谁。 她走了过去,苏南妈一把拉住林雨桐的手,“你是苏南的朋友,只是朋友,可你一接到消息就不顾一身狼狈的第一时间赶来了……所以,阿姨信得过你。你希望苏南活过来,好起来的心跟阿姨是一样的。阿姨将苏南拜托给你……哪怕手术不顺利,哪怕他真的救不过来,阿姨也不怨,阿姨知道你会尽最大的努力……” 别的人,许是更高明,许是专家,但越是专家,越是爱惜羽毛。打了好几个电话,都说是会尽快赶过来,可真的尽快赶过来的,只有林雨桐。 他们都是一边应着,挂了电话才通过其他途径打听伤者的情况。许是真等到人没法救的时候,他们才会急匆匆的赶来,然后惋惜,来迟了一步。 毕竟,理智上,这就是个救不活的人。在他们的理智里,不用做无用功。谁都在说尽力,可什么才是真正的尽力?人的潜力有多大呢?只有真的因为苏南的死会伤心的人,才会用尽一切的力气,把潜力发挥到极致。 她所求的就是这个。 正说着呢,里面的医生出来一串,跟苏南妈说情况,“……您也知道,这是非常危险的,存活率十不存一……” 这不是苏南妈想听的,哪怕这就是事实。 她攥紧了林雨桐的手,“关于苏南的治疗,你们不用问我。我想请小林医生负责,她是南南的朋友,做什么治疗,后续怎么处理,只管跟她商量。不管结果如何,我谁也不怨!” 这话叫人怎么说? 林雨桐叹了一声就看杜仁杰“杜院长,病人转中西医结合……我们申请借用急诊的手术室,术后,不需要icu。我需要一间保健科的病房……手术结束后就要……” 杜仁杰犹豫了一点就点头,“好!按你说的办。” 林雨桐又道,“我需要几名助手……” “医院所有人员,随你调配。” 林雨桐点了认识的人,比如姚大夫,姜敏,刘洋还有护士长白蕊,有这些人就尽够了。 吃过早饭的去手术室准备,没吃早饭的,抓紧吃点顶饿扛造的。 四爷那边特别干脆,打开一水的水煮蛋,皮都剥开了。吃吧,顶饿又不需要上厕所。噎着的时候喝口水顺顺就就好,都不敢说多喝点。时间就是命!林雨桐在众人的注视下,吃了八个鸡蛋,灌了十来口水,就摆摆手,奔着手术室去了。 如今的手术室,安装着各位的设备。手术室上面,便是观摩室。里面的高清屏幕上,拍的特别清楚,也有通话设备随时能跟里面沟通。前排做了好些个大拿,看这个手术怎么做。 尤其是麻醉科,觉得特别神奇。他们还没见过不需要他们的手术。 结果不仅没有他们,里面那位针灸确实能叫人称奇的奇人,做起手术来也叫人大跌眼镜。 “我艹……” 不知道哪个不知道的小医生惊叹了一声。不是里面那位的技术太高超,而是他娘的这手术台粗糙了。拉开,取东西,全程就这点事。什么大切口小切口,那些统统见鬼去。感觉半个世纪前的手术也比她做的要精致。 专家也在那里窃窃私语,这手术看着……感觉实习生做的都要比她好。 神外的老左是军医出身,一片嘈杂中他冷哼了一声,“先救命后治病,对方只有二十四个小时,谁也不知道他体内到底有多少要命的玩意。多争取一分钟他就有活着的希望,磨蹭一秒钟,许是他永远也就不过来。赶早不赶晚,这就是宗旨。”战场上救命,就是这样的。保住命再说话,没有其他多余的考虑。其实手术本身许是没有那么大的风险,但是正因为想的多了,怎么推算时间都不够,故而,在他们看来,手术的难度就是因此而增加的。大家做不下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体内的铁砂数量太多,找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就像是阑尾手术,手术并不复杂,但每个人长的位置和阑尾状态都不一样,有时候你就是翻腾不出阑尾来,这才是这个手术最大的难点。可林雨桐的诊脉手段比机器好似好用,他们能诊断出哪里的经脉出问题,从而确定位置,许是比各种检查仪器还要准确。他就提醒说,“与其盯着这个,倒是不如看看她是怎么寻找异物和出血点的……也别嘲笑她的技术,她不是没技术,而是她知道,现在根本就不是炫技术的场合……” 不!她炫的就是技术,而且是别人都不会的技术。 有几个选修过中医的实习生有点蠢蠢欲动,也不知道人家现在还收不收徒弟…… 乐文 261 饮食男女(19)三合一 饮食男女(19) 什么叫筛子? 现在躺在手术台上的人就是个人肉筛子。 刘洋心道,不用你林雨桐说不进icu,就你把病人捣鼓出来的这个德行,icu也不敢要啊。反正叫自己专职负责这么一位,他是不敢的。 而林雨桐胆大,竟然不看任何监测仪器,就是靠着摸脉。一会子叫护士帮着去了手套摸一次。等会子再去了手套再摸一次。无菌环境懂的吗?也就是今儿的情况特殊,要不然你得被外面那群管着手术室的大妈骂到怀疑人生你知道吗? 这位说起来也就跟过几台手术,亲自上手的几乎除了后续缝合,连别的边都够不上的。可看她现在呢,人身上的东西,就没有她不敢动的。心脏手术算是一般外科医生都触及不到的比较高大上的手术部位了,这位一样敢碰。肝脏那玩意的复杂程度,其实比心脏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这位说动就动。就现在这种哪哪都敢碰的架势,就像是解刨了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人那种感觉是一样的,太他娘的熟悉了。 如今的‘大体老师’多难得呀?就算你有机会把一位‘老师’弄明白了,可人体跟人体绝对是不一样的,便是生病,同一种病……比如肿瘤吧,他也没规定你这种肿瘤怎么长,因此,医生每次遇到的问题都是新的。可这位……真不像个新手。 感觉接触过成千上万的人体似的,有时候他甚至都没瞧明白,她就粗鲁而迅速的将东西给取出来了,判断迅捷的很。这边取那边缝,手脚那叫一个利索。 手术室外面,人都围满了。 林忍让跟林阳到医院,然后再打听了地方,奔过来的时候,也就是刚刚能出电梯,电梯口站的都是人了。 此时四爷却是不在的,他给桐桐回家拿换洗的衣服去了。等会子叫人捎带进去,保证她出来就能洗了澡换上。 林阳比较懵,这等人的阵仗也太大了吧。而且,都比较肃穆,显然,正在抢救的那位怕是情况不容乐观。 这会子她都不好跟人打听了,低声问林忍让,“要不……咱们在楼下等等……” “你今儿要上班?”林忍让问道。 “不用!”林阳看他,“我不知道您是咋了,刚才请过假了。” 那就好! 林忍让指了指楼梯间,“去那里……” 去那儿等着。 台阶上还有坐的地方。 过去的时候,那里个个的,坐着人呢。说话的声音也低的很。只挨着扶手的一边留出来能过人的通道。 坐下了,林忍让才跟一个看起来很社会的青年,在里面呆着没人会待见的那种小伙子搭话,“打问一下,你们是等苏南的吧?” 这伙子上下打量了林忍让一眼,爱答不理的‘嗯’了一声。 坐着这小伙子边上一个脖子上有纹身的,将这小伙子拍了一下,瞪了一眼,转脸又好声好气的跟林忍让说话,“大叔,您是苏南的……” “我是……”林忍让才要说啥,刚好林阳拉了拉他,也不知道啥意思,就先看了林阳一眼,才跟人家道,“就是个朋友……” 这人也就看了林阳一眼,然后一脸的若有所思,紧跟着就热切起来,“……您坐您坐……” 林阳“……”都看我是几个意思,我这不是刚找了位置,还用卫生纸把台阶上擦了一下请你坐嘛。 但林忍让坐到别人暖热的地方,然后就听这人说了“我知道的也不清楚,就是刚才听了一耳朵。本来就是个简单的任务,危险任务有武警,也用不上他们派出所呀。听说那就是个诈骗犯,这种人……有啥危险的?那人在麻将馆打麻将……本来是想在麻将馆抓捕的,这才要麻将馆的老板娘协商配合。谁知道那老板娘有个姘头藏在里面,这家伙正好是个通缉犯,杀过人的。苏南一照面给认出来了,他要抓,那家伙要跑,结果那家伙手边就一打兔的枪,一害怕就走火了,两人没间隔多远,米的距离上被打中了……三枪……” 林忍让撵兔子,那是用猎狗加网子,从来不敢用枪。那玩意犯法,偷着用也不敢呀。但也听过那东西。其实用那种枪打来的兔子就没法吃,肉吃到嘴里,你得吐‘籽’,钢弹铅弹的不定在哪块肉里。 可这要换在人身上,林忍让哆嗦了一下,心都揪成一团了。他急忙看林阳,“给你二姐打电话。” 想打听也没个打听的人呀。 林阳打电话,常用的这个手机没通。打另一部电话,结果是小四接的,“二姐的手机落在家里了,我这正准备给送去呢。咋了,你找二姐有事?” “那你送来吧,到了地方给我打电话,我也在医院。”林阳挂了电话,对林忍让摇摇头。 林忍让气道“这丫头去哪了?急匆匆的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医生做手术的?这医生成吗?”边上的人知道啊,他马上接话,“是个小林大夫,之前人都不行了,幸亏她来了,用的是中医的针……那可真是好大夫,光着脚,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 “……”这怎么有点像是我家的那个死丫头呢。他心更慌了,“那么多专家……怎么就找了这么个医生呢?太年轻了!苏南怎么说也是因公负伤的……”他蹭一下站起来,都不给别人任何反应时间,就往手术室外的椅子边挤去。 周围有同事有亲戚有朋友,但这位是谁,还真是没人知道。 林忍让会认人呀,他见过苏南的直接领导,是一位所长。但这位所长却恭敬的站在一个一身便服的五十多岁的男人身边的时候,林忍让认出来了,这肯定就是苏南的上级领导。 他跟苏南的关系好,但对苏南的家庭情况了解的不多。就知道父母都是公职。但公职人员……你说能有多少钱? 要不然也不会扒拉着想把自家离婚带孩子的女儿说给人家了。 因此,他现在特理直气壮,直接就到了关厅面前,“这位领导,您是苏南的领导吗?” 关厅“……”上下打量了林忍让,然后看边上的苏南妈和苏南继父,这位继父非一般公职人员,在局里大小也是个领导,副处了都。这会子两人都摇头,不认识这位。 这急赤白脸的,把关厅都唬住了,他点头,“……是吧!是领导……”也不光是领导。 林忍让就憋气,“那是给因公负伤的人员治疗缺经费?” 那怎么会? 关厅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问题,他迟疑了一下,想着该怎么回答? 林忍让就道“缺钱你们说话呀?缺多少我出!最好的医生,最好的专家,只要能救人,多少钱我出呀!” 这又是个赤诚的人呀! 关厅赶紧起身,跟他握手,“我们用的是最好的医生……” “什么最好的医生?”不是当爹的小看她,林雨桐她真不到这份上。于是便问道,“是不是一个叫林雨桐的医生给做手术呢?” “是啊!”关厅点头,“小林的医术……” “她就会点医……什么术不术的?”林忍让直接揭老底,“不行,得找有经验的!” 人家亲妈在边上刚才做了委托,你却来拆台? 四爷一出电梯,就听了这么一出。现在躲是躲不了了,他叫了一声“林叔!” 啊? 林忍让一扭头,见是尹振。他才要说话,尹振就跟关厅边上的顾鑫解释,“这是桐桐的父亲。” 顾鑫这才恍然,跟关厅以及边上的人解释,“这是小林大夫的父亲,跟苏南关系很好。” 跟苏南关系好是真看出来了,但却真不知道是小林大夫的父亲。 于是,顾鑫才充当中间人,把两边都介绍了。包括林忍让是谁,尹振是谁。 苏南妈跟继父跟两人握手,林忍让让人印象深刻,可这个小伙子也是很早就赶来的那一拨呀。 都是实心人。 于是,林阳挤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爸在这边混了一个座位,正跟人说话呢。 这些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她就怕自家爸胡说八道,结果林忍让这会子连尹振都顾不上,脑子里懵的呀!这些人嘴里说的牛气哄哄,舍她其谁的人是自家二闺女吗?怎么这么不真实呢? 而林阳站在后面,发现能放心自家老爸了,可一转眼,看见边上站着这个人……有点眼熟。 一眼一眼又一眼……尹振? 他怎么在这里? 等等,他手里拎的包怎么那么熟悉,好像是二姐的包吧? 她不由的缩了缩肩膀,觉得她发现了了不得的大事。这事要叫自家老妈知道了,估计家里得地震。 医院的领导陪着的好几个,吃饭喝水都有人给安排,甚至是休息的地方也能就近安排,还是关厅跟苏南妈发话了,大家都都到医院腾出来的大厅里等着。 等待的时间过的慢的很,把人急的一会子看看大厅里挂着的表,一会子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一会子看看手腕上的表,好像每时每刻,都有人在盯着时间一样。 以往的手术,还有人出来说一声,进行到哪一步了。可现在呢,没一个出来告知一声的。 关厅都急了,起身转来转去。 倒是苏南的妈妈坐的住,“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这就是最好的消息。” 外面人只觉得时间慢,可里面的人,只觉得时间紧张。直到半夜,才把腹腔内清理完,修补好,然后关上腹腔。可身体的表皮伤你也得翻腾一遍。林雨桐就叫姜敏,“我说,你记!” 姜敏放下手里的助手的活,拿笔。 林雨桐手上没闲着,嘴上开始报一串的药名和剂量,姜敏以为这是熬药喝的,谁知道再往下记。她说的好像是外服的药膏。 记了两大张之后,才听林雨桐又道“你给我念一遍。” 姜敏一一念了一遍。 林雨桐点头,“你把这个送出去,交给杜院长。别人制作不了这个,让他请我师父来一趟……若是我师父不在,务必请白老……若是两人都不在,要马上告诉我……另外,这不是秘方,只是手法稍微不到,药性便不够……出不得差错。” 姜敏郑重的记着,其实观摩大厅的人都听了一遍。 这边医院的领导陪着家属,可算是出来一个人了。 家属没问呢,领导先问“怎么样?” 我哪知道怎么样? 姜敏一脸的高冷,怕领导记住她的脸,连口罩都没摘,只将药方递过去,“林大夫说了,请她师傅或是白老来,除此二人的手法能信之外,别人怕是不行。若是两人都不能在一个小时之内到的话,一定马上告知她,她另外想办法。” 能开出药方,那就说明手术是乐观的。人活着下了手术台了! 杜仁杰拿着药方却苦笑,林雨桐主持这么大的事,他哪能放心?早就联系白老和黄广平了。黄广平跟着那位领导下基层去了,白老被邀请去了京城。 别人林雨桐又说不行。 他顿时苦着脸,“肯定回不来。” 姜敏接了药方,“我进去说。” 谁知道林雨桐只说了一句“知道了!”然后便道,“叫个懂药的老大夫,先把药抓出来,给我放在保健科,煎药制药的那一套东西,都准备齐全,马上……准备的那间病房,就放在哪间病房的外间,人送过去就得用……” 刘洋提醒一句,“只外敷?” 林雨桐‘嗯’了一声,“你觉得他现在能内服?” 不是! 刘洋低声道“我是问要不要挂上针,毕竟西医在这方面还是……” 林雨桐摆手,“不是我不用,而是哪种更可控我选哪种?” “可病人短时间内水米都无法进……更没法喝中药……”消炎药和葡萄糖哪怕挂上呢。 林雨桐抽空扫了他一眼,“出了事我负责。” 竟是谁也不听的架势。 这种状况林雨桐只能用熟悉和最有把握的那一套。她从不怀疑西医的手段介入对伤者是有益处的,但这中间也给自己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变量。苏南现在的情况,经不起这般折腾。 好吧!刘洋耸耸肩,不再多话。 早上七点整,林雨桐宣告手术结束。而此刻,苏南是活着的。 浑身布满伤口,可林雨桐却谁都不叫动,没有药膏连包扎都没有。 这怎么出去? 床两边是扶手,四个角都是能放输液架的。现在,多找几个输液架,四角支起来。然后用床单被罩绑上去,就成了一个帐篷。人在里面风吹不到,也不会叫别的东西挨着伤口。 人要出来了,路障都清理干净了。不管是家属还是谁都不许靠近。 林雨桐还是手术服,直接从里面出来。 边上的人能从身形判断出她,但没人敢问。她跟谁也没说,先去病房。人在病房里,她蹲在外间制药,黑不黑灰不灰的药膏,散发出来的味道确实是不怎么样,药抹在身上,上半身裹的跟木乃伊似的。 刘洋帮着包扎好,再问一遍“你不挂针,不能吃药,这这内里的伤怎么办?” 林雨桐指了指外间的小钵子,“去取一下。” 姜敏马上就递了过来。就见林雨桐将这药膏做成黄豆大小的颗粒,不规则,顺手团的。然后要了一点点纱布,将药裹起来,塞在鼻孔里。 然后就在边上,摸几下脉搏,然后用针在头部,手上,腿上,脚上,在所有能裸露的皮肤上,这里扎扎,那里戳戳……直到一个小时之后,时间显示八点三十五分,她才再度摸脉,然后摘了口罩,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好了……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她是松了一口气了,但是大家心里不是很有谱的。这边的仪器很多都没法用,所以这个好坏的判断,只能她说什么是什么了。 不过,唯一能判断的是,人真的还活着呢。没给折腾的当场死在手术台上,刘洋就觉得已经是奇迹了。 不过,外面已经请来了好几位中医上算的上是小有名气的专家来,林雨桐也请人家进来,一个挨着一个进去,摸了脉之后出来给的答案都是,脉象上的表现,是乐观的。 阿弥陀佛了! 只要人还活着,哪怕是后续中医的法子不行,西医也是有法子干预治疗的。 但显然,家属没有这个意愿。苏南妈拉着林雨桐的手,“都交给小林大夫了。” 林雨桐点头,“您放心,我会一直在医院守着。这里留这么多人也没什么用,都回去歇着吧。要进去看看也行,一个人一个人进,记着,千万别碰他。” 好!好! 能看一眼也好! 人躺在那里,下身盖着被子,上身裹着纱布,脸苍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鼻孔里不知道塞着什么。若不是医生说躺在这里的是个活人,说实话,这看起来,真不怎么像个活人。 谁最心疼,当妈的嘴心疼,疼的心都抽抽起来了。但出去的时候,还尽量保持言语平和,“不知道……多久能醒来……”说着,就赶紧解释,“小林啊,你别有压力,只要人有口气,哪怕是醒不来……” “明早这个点吧!”林雨桐给个了准确的时间,“明早这个点您再来。他现在躺在那里是不能吃也不能喝,守着也没意义。明早这点,人能醒来,您能跟他说句话……” 如此笃定的语气,叫人不由的就信服了起来。 苏南妈朝外看了一眼,等着的人太多了,自己不走,这些人大概都不放心走。她点头,“拜托了……” 林雨桐跟她握手,然后跟等着的这些一一握手,苏南的继父,关厅,其他公安系统的领导和苏南的同志,再是苏南的亲戚朋友,这些人从这里出去,那边还有医院的领导,很多话叫领导去说吧。 乌泱泱的,十来分钟人才退出去。 四爷这才过去,林雨桐都快累瘫了,体力还是不行。四爷一过来,她就不顾形象的顺着墙往下一坐,伸着腿坐在地板上。四爷蹲下来,她就伸手一拉,四爷顺势坐在她边上,她直接往四爷身上一靠,自己摁了穴位,迅速入睡,睡前只交代了一句“两个小时之后叫我……” 四爷当即就看了表,两个小时就是两个小时,迟一分钟都不行。 医院的领导把那边送走了,这边回来说看看的,结果就看到这么一幕。都是医生,知道累惨了是什么感觉。杜仁杰招手叫护士,帮着拿被子过来,然后才跟四爷示意一下,叫他好好照顾,他们就不打搅了。 医疗组的人撤出去就都睡了,不知道是在哪个犄角旮旯缩着补觉呢。这边只林雨桐守在外面,谁都没叫进去,也不用谁管。 等该走的都走完了,林忍让才闪身出来,身后跟着林阳。可隔着几步看见闺女那惨样,他啥也没说,转身就往回走。 林阳小心看着自家爸的脸色,见他一切如常,还以为他没认出来那人是谁,因此也把嘴巴闭的紧紧的,这事还是过段时间跟二姐说一声吧。 把林忍让送进电梯,林阳才假装忘了东西,“我去去就来。” 然后跑回来,主要是她二姐的手机还在她手里呢。 结果过来才发现,尹振自己坐在地上,腿蹬直,却怕地上凉,把自家二姐抱在怀里,跟抱着孩子似的,除了脚在地上蹭着,哪里都没挨着地,还用被子裹的严严实实的。 见她过来,手里拿着手机。四爷就点头,示意她放下,又嘱咐一句,“调成静音。” 可不知道密码呀! 四爷就说了一个,然后手机打开了,设置静音,放在他眼前。这才打手势表示自己走了。 四爷点了点头,叫她只管走。可林阳走的一步三回头,怎么说了,眼前这个尹振,跟之前的尹振真不像是一个人。可就是现在不一样了,估计叫自家妈知道了,得先疯了。 下楼去,小心的看自家爸的神色毫无异色。 她再次笃定没认出来。 林忍让却瞪了眼三闺女“今儿不上课?” “今儿周六!”林阳说着,小心的开她的车,“您睡吧,到地方了我叫您。” 嗯!是得睡,明早还得去医院再看看,看看苏南这小子,是不是真没事了。 看见在边上闭上眼睛的父亲,林阳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千万别闹,在二姐忙着救人命的时候千万别闹起来。 她觉得她不说就没事了,可却不知道,电视台,报纸还有用手机拍摄视频的爱好者,把今儿这一幕都拍进去了。有警察受伤了,这是要报道的,媒体追到医院,把林雨桐一身狼狈的跑进医院,却跟英雄似的拯救了伤者的情况都给拍下来了,只等着剪辑就好。大些的媒体,他们还在等明早医院的消息,等人确实醒了,却确实是脱离危险了,合起来报道效果才更好。但是,个人手机拍摄的画面,却没人能限制。网上的视频直播虽然还没那么火,但有个小姐姐将拍摄的剪辑之后放上去,经过一晚上的发酵,点击量成几何倍数增长。 林雨苹睁开眼习惯性的先开机,去平台上溜一圈,谁知道一眼就看到一个突然间蹿红的房间?除非大尺度的露了……否则……咋火? 她嘴上啧啧啧的,想看看人家的尺度是怎么掌握的,却没想到看到一条了不得的视频。 “二姐?”我的天啊! 她原地蹦起来“妈……妈……在哪呢?快过来……快过来……” 上面的人是二姐,视频挺长的,她打算跟自家老妈一起看。 而此时的林忍让,早已经在医院了。林阳不放心,跟着呢。 今儿等在里面的人不多了,好些都在楼外面等消息,里面不许进去那么多人。要不是林忍让是林雨桐的亲爹,他一样进不去。 又是一天一夜,林雨桐两小时起来一次,给行针换鼻孔的药,二十四个小时之后,用金针再行一次针提阳气,一过八点半,苏南的眼皮就不停的轻颤,感觉人就在苏醒的边缘。 林雨桐一边行针一边示意苏南妈“阿姨,您叫他。” “苏南!”当妈的一叫出口,眼泪就下来了,“苏南……妈把你爸送走了,你也要扔下妈自己走了……你叫我一个人怎么办……” 昨儿能控制出情绪,这会子眼看能醒了,危险期过去了,她控制不住了,害怕起来了,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没了这个儿子了,“苏南……你起来,再不起来我掀被子了……” 一声声的,仿佛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行走的人,终于看到了一阵曙光。他想奔着有光的地方去,可感觉明明伸手就够得到,但却怎么着也到不了地方。头脑昏昏沉沉的,焦灼异常,猛的,像是什么东西刺了过来,针扎一般的疼,疼过之后,脑子一瞬间便清明了起来,他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妈?” 这一声‘妈’更是叫当妈的人喜极而泣,“妈在呢!妈在呢!” 紧跟着,病房里涌进来十多个人,每个人都问了一句“醒了?” 声音参差不齐,但脸上的惊喜是一模一样的。 苏南这会子才清明起来,脑子里是那三声枪响……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他以为是活不成了,没想到等睁开眼,还能再见到亲人。 他笑了笑,再想说话,却觉得嗓子干的不行。勉强说了一句“水……” “不能喝水!”林雨桐才从边上闪入他的视线,“忍忍,后天开始,给你水喝。大后天,你能喝点牛奶,喝点小米汤。连着喝三天,等你能靠坐起来了,给你喝粥。连着喝七天。之后,也就能勉强下床活动活动了……能自己扶着人能上厕所了,吃的不用太忌口,只要清淡点的就行。所以,忍忍,很快就能好起来。” 苏南看向林雨桐“你……治……” “什么治?”苏南妈道,“那是救,要不是小林,你妈我得给你筹备追悼会!还不谢谢小林……” 苏南看着林雨桐笑“……她……我朋友……不用说谢……” 林雨桐也笑“还真是,要不是我同学在楼下见过你,知道你是我朋友,赶紧通知了我……我能早到一会子,要不然等医院想起来通知我了……那时候我就是飞来,都晚了。歇着吧,不能多说话。这里留一个人照顾就行。再渴不要给水喝,只用棉签沾水润润唇就行。我去抓紧熬药膏子去……每隔四个小时,我过来一次,行针……鼻孔里的药不要往出取,我过来的时候给他换……” 靠呼吸将药吸进去,加速内脏器官伤口愈合。 这一串话,叫人心里一下子就放下了。这意思就是半个月左右,人就能下床活动了。这就是好了的迹象。看看那些在身上做了一次大手术的,半个月下得了床吗? 林雨桐从里面出来,刚好碰见林忍让和林阳,“爸……你们怎么来了?” “看看!”林忍让朝里看,“人醒了?” “醒了!半个月之后,他能在病床上跟你下棋。没事了,别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吓死老子了! 等这个那个陆陆续续的出来了,林忍让才进去。 苏南一看见林忍让就又笑,无声的叫了一声‘叔’。 “你吓死叔了。”林忍让坐在边上,“不行就别干警察了。你说你……干点啥不行啊?没活干跟叔说呀。我那几台工程车,你可别小看,不少挣钱的。一年挣的比你这小警察十年的工资都多。你说你怎么就想不开呢。” “叔……”苏南强撑着再叫了一声。 林忍让应了一声。 苏南挣扎着道,“……我用我这条刚捡回来的小命跟你发誓……尹振……很好……桐桐救了我的命……若人不好,我第一个反对……” 这是还记着出任务之前,两人通的电话。 林忍让拍了拍苏南的手“叔……知道了!叔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你嘛!等好了,一块来家里吃饭。” 苏南点点头,眼皮才沉重起来。 林忍让悄悄起身,苏南妈就往外送“他叔,谢谢你。”都不知道自家孩子咋认识这么一个叔的,看关系亲的不行。人家也是实心实意的都自家儿子好。儿子要真有个难处,人家这是毫不犹豫的就往出拿钱的主儿。 “谢啥呀?”林忍让怜惜的看苏南,“多好一孩子。受这罪!”他一边往外走就一边道,“苏南那里有我的电话。有难处就给我打电话,要钱咱拿的出来,要人随便一喊,多的没有,十个搭手的人是有的。有事你只管叫桐桐,压根不用客气!都是自家的孩子,不说两家话。” 这个爽气劲儿,叫人该说啥。 林忍让出来,还说再找自家二闺女呢,可人家现在是大忙人呀,问护士她去哪了,说是去药房了。找到药房,人家说是去熬药去了……在哪熬药呢?人家说了老长一串,他第一次知道,这医院还有这么九曲十八拐的地方,算了,我还不费劲给找了。直接就往回走,老三还在车里等着呢。 这个时候的医院,地上地下的停车场都满了,停在路边要贴罚单。老三坐在车里压根就没下来。 他找了车上去,林阳问“醒了?” 嗯!醒了! 林阳很惊讶,“我二姐这医术可以啊……” 还不是一般的可以!他这会子正后悔呢,当初就该卖了房子铺子也该支持二闺女弄个中医诊所的!你看现在,这得耽搁挣多少钱呀! 正后悔呢,手机响了,接起来,四个闺女的妈那声音从那边传过来,但这阴沉劲儿,“你在哪?马上回来!” 然后电话挂了。 这种语气好长时间没出现了……上次出现的时候还是老大跟女婿要离婚的时候。 他脑子里迅速做出判断,能叫她如此的有两件事第一大闺女刚复婚又闹离婚。第二,二闺女以她如今这样的条件偏找了个叫别人看着条件实在不怎么样个人。 一进小区,看见大女婿的车出小区,错身而过的时候那边摇下车窗,他没搭理,但却看见了,两口子都在车上。那就肯定不是第一件事。 那么,只剩下第二件事了。 门一推开,齐芬芳就从里面迎到玄关“你知不知道,老二找的男朋友是谁?” “知道!”林忍让一边换鞋,一边应道,“我当多大的事呢,就这事啊,我早知道了。” 早知道了? 这话吓的林阳一个哆嗦,原来自家爸是知道的! 她尽量降低存在感,结果还是被老妈给盯上了,“你也知道?” 我……我……我……“其实吧……我就是……” “你就说知道不知道!”这一声吼的林阳差点又打一个哆嗦。 “知道!知道!”也就是才知道! 结果齐芬芳炸了“好啊!合着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你们知道不知道那个小子是什么条件呀?你们这是看着老二往火坑里跳啊……老二人呢?叫回来!必须回来……” 她回来了,苏南得没命! 啥事要紧不知道吗? 林忍让呵斥一声,“你给我闭嘴!小声说话行不行!为啥不告诉你?为啥我们都知道就你不知道?要不是你老是对人家小伙子有偏见,我们能瞒着你吗?”说着就看林阳,“是不是?老三?” 林阳“……啊?啊!”我其实半知道半不知道的,我啥时候成了您嘴里的‘我们’中的一份子,我都不知道呢!您说,我还能知道点啥?! 乐文 262 饮食男女(20)三合一 饮食男女(20) 林家的大门,有钥匙转动的声音。 “姥姥……”可可推门进来了,后面跟着林雨苗家两口子。 今儿是周末,两人为婚宴准备去了。本来是带着孩子的,因为之前林雨苗打电话给齐芬芳,结果齐芬芳正在生气,手机在卧室根本就没有听到。林雨苗以为亲妈忙,娘家没人,要是有也就小四,可小四一到周末,狐朋狗友的这个那个一群,不一定能在家呆的住,就只得带着孩子一起算了。结果出小区的时候,看见老三的车了,知道老三在家,那正好,孩子快期中考试了,留下来给她三姨帮着补课吧。结果一开门,看到的情景好像不对,两方对峙啊这是? 小四蓬头垢面的站在客厅正中间,瞪着眼睛用手捂着嘴,一脸震惊的表情。老妈一脸怒容,叉腰站在玄关边上,堵住了老爸要进客厅的路。老三一脸萧瑟,靠着鞋柜子缩着肩膀。 林雨苗一看这劲儿,还以为老三犯事了,“妈,你干啥呢?老三都多大了?” “多大了?”齐芬芳眉毛都能竖起来,“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有什么用?” 老三手缩进毛衣里,颤颤巍巍的举起右胳膊“……我……我……妈,我长脑子了。”虽然我知道你现在骂的不是我,但是你这么对着我说,别人都以为你是在骂我。 “长脑子了?长脑子了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告诉我?”齐芬芳更气了,“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不听话了。” “妈……”老三又举起左边的胳膊,“我听话……我一直就很听话……”她还想着这事怎么给摘出来,结果林忍让来了一句,“对啊!这四个孩子就老三最听话。你还要孩子怎么听话?” 老三闭嘴了爸啊,您是真能坑我。 果然,齐芬芳冷笑一声“感情是只听你的话不听我的话。” “我是一家之主不听我的话听谁的话?”林忍让挡住老三,“没事,别怕!有爸呢,看你妈能把你咋?” 不是!不对!我用我从不上补习班还能考上差不多比较好的大学然后顺利读研的脑子用一秒分析了一下,我怎么好像掉坑里了。 凭啥聚焦在我身上?真正的焦点不该是二姐谈了一个不怎么靠谱的男朋友吗?不说这个真正的焦点,毕竟当事人不在。可眼前的,短期的,必须现在就面对的,不该是隐瞒我妈的事吗?爸,那是您隐瞒了我妈。怎么到现在反倒是您成了中立的立场了,把我推到我妈的对立面了?我请假陪您耗时间,这情分咱可以不记着!但是转眼您拿我顶缸,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她不往林忍让身后藏了,这个爸忒不地道。她直面齐芬芳,“妈……这事吧……您听我细细的跟你说……” “现在想起来细细跟我说了?”齐芬芳声音更高了半调。 不是!我就是之前想跟您细说,我这也得有时间,并且知道的很细呀,“妈,是这么回事,我之前并不知道我二姐谈男朋友的事……” “这话哄谁呢?谁不知道她谈了个富二代?”还说不知道谈男朋友的事,“老三,你这撒谎的水平退步了!” 不是!怎么着就退步了?我长这么大撒过几次谎?您这就是污蔑了。 可齐芬芳的关注点已经不在有没有污蔑老三的身上了,她分明从自家这压根不知道藏事的大闺女的脸上看出来了她也是知情者! 顿时,炮火方向再次转移,对战林雨苗两口子“你们两口子也知道?” 林雨苗才要说话,周安民轻轻的拽了拽她,先开口了“妈,我们才进门,你们这说的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我们就是想把可可放几个小时……” 撒谎! “你闭嘴!”齐芬芳呵斥完女婿,直接问大闺女,“你是不是知道老二跟那个尹振的事……” 林雨苗张口结实,好半晌才道“……妈,这事吧,我知道的不详细……”话没说完,就被周安民拉了一下什么不详细?就跟你真的知道一样。那不是咱俩在家猜的吗?啥都敢往外说。 他这边急眼,林雨苗看懂了他的意思,直接来了一句“妈又不是外人!” 周安民闭眼,放弃挣扎了。真的,不光智商是硬伤,情商也是个硬伤。 果然,一句‘妈又不是外人’把丈母娘彻底给惹着了,她一改刚才那个跋扈形象,嗷的一嗓子就哭了出来“还知道你妈我不是外人呀!啊?现在一个个的,都拿我当外人。我生了你们四个,养了你们四个。到头来有大事了,最后一个知道的还是我……” “不是……不是……妈……妈……”小四小步挪过去,“那什么……还有我……咱俩是一国的,我也不知道……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要知道了,我能不一早就跟您说嘛!” “边去!”齐芬芳转脸就斥了一句,“家里的事啥时候有你说话的份了?” 小四“……”她白眼一翻,双手一摊,“感情我在这家里连口人都算不上。” “你不算口人,连我现在在这家里都不算口人了!”齐芬芳眼泪简直是滂沱了,“这么大的事,你们都瞒着我。合着我这当妈的是会害了你们还是咋的?林忍让你能耐了,孩子大了出息了,你巴结你闺女去了,叫孩子跟我离心呀!你这是摘我的心肝!我伺候了你半辈子了,除了没给你生个儿子,我是咋对不住你了,叫你这么着算计我……” 怎么连算计这样的话都给说出来了? 不怕闹就怕哭呀! 齐芬芳这种冷脸人,一辈子也没哭几回,真的!人家亲妈死的时候也没当着别人的面落泪,就是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哭了一场而已。 这回……真给哭了。 一家子这才麻爪了。 小四收起了嬉笑,“我给二姐打电话……” “站住!”林忍让瞪眼,“你二姐那边事关人命,最近别烦她!”说着,就了齐芬芳,然后往里走,“有什么想问的,你问我。我都清楚。” “你清楚啥?老二要成心哄你,你能知道?”齐芬芳哭的一抽一抽的,“之前是怎么糊弄咱们呢的,富二代?啊?” “人家可没说是富二代,是咱们看见花钱大方开着豪车,咱才自己往那方面想的。你想想,老二明确的跟你说过他男朋友那边的情况?” 没有! 齐芬芳想了一遍更伤心了,“她是啥都知道,还诚心瞒着。我生她养她,我就盼着她过一辈子省心的日子……谁生了坏心,我这当妈的对她也没有坏心呀?还有你们,一个个的都瞒着,是想干啥?啊?” 这个话说的? 老三赶紧拧了帕子过去,“妈,您着急啥呀?这不是正要跟你说呢吗?您是不知道啊……我二姐现在真在救命……那人都不行了,身上都被打成筛子了……这人您还认识,就是之前叫您看照片的苏南……医院专家都说不行了,我二姐去愣是把人给救过来,做了二十多个小时的手术,没吃没喝没挪动地方,您想想……那人现在还吊着命呢。她是两个小时一行针,两个小时给换药号脉,离了她那边要出事怎么办?咱不能叫她分心。我这工作,请假一两天天甚至半个月都没事,回头还能补上,还能找到替我上课的。可我二姐现在那工作,找个替代的人都照不出来……” 齐芬芳擦了一把脸,“她就是弄个中医,开个方子调养个身体行。做手术?当我不懂呀?当年安民花了多长时间才能独立手术的?” 周安民连忙摆手“所以这就是二妹了不得的地方了。急诊也都是西医的活,大家就都觉得中医是不能治大病治急病的。但是|不是那么回事……二妹这回,事办大了。尤其是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叫大家重新认识了中医,告诉大家,中医不仅只是能日常调理,它也是能治疗大病重病急症的。这是个很了不得事!也不是说除了二妹别人做不到,不过这些人现在都是大国手了,等闲也请不到。就是请到了,除非行里人且非常信任中医的,否则病人和家属不信,那也没法展示。自古医不叩门的,患者不乐意,那医生就不会出手,因此,中医的机会就越少……二妹她……” “行了!行了!”齐芬芳听出来了,二闺女现在本事大了。她这会子也不哭了,看林忍让,“你不是了解吗?你闺女是咋忽悠你的,你跟我说说……” “也没忽悠……就是叫我考察好了,再跟你说,我本来要跟你说的,这不是刚好苏南出事了吗?我这两天一直在医院……” “说重点!”齐芬芳坐在沙发上,大马金刀,一家都围着她站了一圈。 林忍让起身,“你起来,跟我来!”说完,直接往卧室去。 齐芬芳啥也没说,跟着就进去了,然后门从里面‘砰’的一声,直接给关上了。 外面四大一小面面相觑,林阳先打发可可,“桌上你做了一半的习题还在,赶紧做去。我一会要检查。” 可可嘟嘴并不想写作业。 “你写作业……写好了,一会子小姨带你去马路对面吃肯德基去。”小四立马承诺。 可可愿意了,平时爸爸绝对不给她吃油炸的东西,早想了。她欢呼着去了,跑了两步还不往回头问“做几页?” “三页!”林阳估摸了一下时间,怎么着也得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吧,能消停的说会子话。 好咧! 孩子愿意做题挺叫当爸的高兴的,但是小姨子说带孩子吃肯德基他就不怎么乐意,才往前半步想叫住孩子,就被林雨苗挡了。 小四撇嘴,“偶尔吃一次也没见怎么着?照着医生说的标准,那大家都不要吃饭好了!” 林雨苗瞪她一眼,“行了,你姐夫又没说啥?”她朝卧室指了指,“老二到底是咋回事?真谈了那么一个?” 小四耸肩,“我哪知道呢?我就是今儿看直播平台上有人拍的那个……发现二姐跟那个尹振一块儿……其他的我事先可不知道。”她看林阳。“三姐,你不地道!” 我哪不地道了? “我也是看见了,猜的!具体的真不清楚。”林阳撇清关系,“二姐真什么也没跟我说。” 那咱家也就咱爸知道! 小四嘘的一声,朝几个人摆摆手,“你们呆着,我去听听……里面都说啥呢……” 林忍让的说辞就是二闺女跟他说了,他还亲自去考察了“……尹家不知道我是谁。我装成买羊的……” 齐芬芳对方还养着羊?所以,老二是真弄一放羊娃回来。 她脑子瞬间就是那个故事放羊娃放羊,问他放羊干啥?他说放羊挣钱长大娶媳妇。娶了媳妇干啥?娶了媳妇生娃!生娃干啥?生娃继续放羊。 想想这个你说闹心不? 林忍让气道“你还少瞧不上放羊的!去草原看看,有那几万只羊几万头牛的,人家未必还看得上咱家这条件。” “那他们家有几万只羊呀?还是有几万头牛?”齐芬芳冷哼一声,“哪怕是能给的起几百头几千头做聘礼呢?” 你这就是故意挑事了! 林忍让跟她说“……谁还没个窘迫的时候?也就是赶巧了,窘迫的那一面叫咱们给撞上了。可人家这不是拼出来了吗?只兼职保守一年还六十万呢,再加上其他的,怎么着也是年过百万了吧。这才是二十来岁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再要求过多,可就过分了。咱就说,家里那条件好的,在你看来是没拖累的,那些所谓的博士啊博士后的,有这能耐吗?一个个熬的头发都秃了……就说上次来家的那个小刘,刘洋……他一年下来也就是四五十万那个样儿。以这孩子的情况,自己能做到这一点,不比那些高却跟他成就差不多的强多了……再说了,公婆也是一大问题。别的不说,你就说周安民那老子娘,是你能看上还是我能看上。每一次来,就哭穷。给啥都稀罕,啥便宜都想占!还记得头一回来咱家,什么洗手液洗衣液花生油啥玩意不要……连抽纸也拿了两包,愣是说他们家那边只有卫生纸就没见这种抽纸……” 齐芬芳嘴角抽抽,老大两口子闹到最后,大姑爷跟他们离心,主要的原因还是跟他那边的爹妈实在处不来。其实处不来完全可以不处的,就是亲戚,没事都不碰面也行啊。但那时候大姑爷在家住,那边父母感冒了咳嗽了恨不能都到城里养一养。最后折腾的矛盾重重,联合孩子的关系也疏远了,一个有了外心,这才离婚了,那边父母也知道事情坏了,倒是长教训了,听说是来的少了。这以后还会不会再闹腾这个也说不好,她不同意复婚,一半的原因都在这里。 但是尹家这边,只听当家的说,听着倒是靠谱。 可自家男人这脑子还是不算灵光,只听他说了大概,她这会子脑子里就算明白了,“你说……那小子给他姐姐弟弟父母都买房了?县城的房子?” 嗯! “房子不大,不贵,那怎么着也得三十万上下吧。” 是!差不多就那么多了。 “上次给咱们呢请客还用了十多万,这就把四十万搁在里面了。” 对! “他还得租房子,买衣服换行头,不多花,至少得十万。” 看那打扮,算是保守的估计。 “那这就是说,他至少开销出去五十万。” 没错! “从咱家落魄到现在,三月有没?花出去五十万,手里没点活钱不行,也就是说差不多把六十万都挣回来了吧。他的年薪是够一年才发,也就是得等到明年差不多这个时候才给。所以,他的钱都是零散的兼职赚来的。以一单做成就是成十万算,我勉强信这个说辞,他或许也凑活的能挣来这么多。可我怎么记得,你说楼下那栋房子是他买的?” “嗯!”林忍让也意识到问题了,“那房子……” “那房子是全款付的。之前我还听物业谁说了一嘴,说是要装修的话可能会有些影响,但他们尽量协调。”齐芬芳就到,“咱们这房子,现在多少钱,你心里没数?他真能挣这么多?” 各种费用下来,小一百五十万呢! 加上基本的花销六十万,他得三个月挣两百万。 若是能挣这么多,干啥还签那劳什子兼职合同,年薪加起来六十万,还受约束管理。 所以,结论只有一个房子是自家那傻闺女自己掏钱,却为了糊弄父母,记在了人家的名下。 齐芬芳怒目而视,“这就是你了解清楚了?” 人家的闺女结婚,都是叫男方加上自家闺女的名字。现在倒是好,愣是被人家哄的自己给人家买房了。 自家老二那精明劲儿,都能被哄了。那这小子说的年薪多少,又是挣了五六十万的,还不定是哄了哪个小姑娘得来的呢。用从这个姑娘哄来的钱再去哄另一个姑娘,另一个姑娘的钱得手了,再回去叫之前的姑娘看,于是两边都满意。 “这样的套路多了去了。”齐芬芳觉得自己真相了,“那小子就是一骗子!” 话也不能这么说! 判断一个人,这未免太武断。 “苏南是警察,真有问题他能看不出来?”那一瞬间的动摇之后,林忍让又重新坚定起来,“况且,这小子还是公安局的技术顾问,特聘人员。他要是骗子……公安局那地方你觉得人家是吃闲饭的?他们见的骗子多了!骗财骗色的,大骗小骗多了,能被那小子给糊弄了?就是苏南年轻,可能大意了。可那么多的人呢?还有那个什么辉煌集团,人家也都是好糊弄的,钱交给他叫他打理?就你能,他们那些人都是傻子?” 这话也有道理! 齐芬芳心里不满意吧,但是也不得不说当家的说对。人家谁不比自己聪明有见识? 那就是说,这里面还有自家不知道的事? 齐芬芳摇头,“我还是觉得楼下那房子是老二买的!她别的手艺不说,就一晚上捯饬我们这几张脸的手艺,一晚上挣十万都有人争破头……她是真买的起。” 嗯!有理! 林忍让就道“所以,你就更不能粗暴的急着反对了!楼下那么大一房子在人家名下呢。你就是给折腾的两人分了,房子也要不回来了。所以,这事不能急,得从长计议!” 这还像句话! 齐芬芳坐在边上,“我知道。老二性子倔,有主意。你越是不叫干,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未必就服气。与其叫他背着咱们,那倒是不如……先依着她……这就跟火罐拔毒似的,你开膛破肚那是小题大做,但是慢火细拔……我还就不信了……这世上哪有撬不开的缝隙……两人关系再好,能有我这亲妈跟亲闺女好……” 林忍让诡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默默的补了一句你就吹吧! 连大闺女你都摆弄不明白,你还想摆弄老二。就老二那本事,房子搁在男方名下他也不管闹鬼!还骗她?可别扯了。 不过只要不当场闹的难看,愿意给那小伙子一个机会,这就成了。人嘛,要是真不错,处着处着这就处好了吧。咱家也不是好赖不分的人。 于是,他越发的点头,“那你就睁大眼睛,只管挑拣。我肯定跟你一边的……” 正说着呢,就听外面一声“小姨,你干嘛?” 可可写完作业,来开门就看见小姨贴着门,恨不能跟门长在一起。 小四嘘了一声,可还是晚了,门从里面被拉开了,自家老妈黑着脸,她赶紧陪上笑脸,“您放心,我也跟您一边的!” 说着,拉着可可就走,低声道,“三页呢?你这就写完了?” 嗯呢! “可以呀!进步了呀!” 可可下巴扬起,表示你说的对,然后把辅导书递给三姨,“我写完了!” 林阳心不在焉的扫了一眼,可只一眼就不由的‘嗯?’了一声,再往后一翻,给气笑了,“你给你爸你妈看看去……我这老师也改不了你这个作业。” 周安民接过来一看,差点背过气去,答案都是胡填的。第一道题里的答案,永远是第二道题里出现的数字,跟赶羊似的。计算题永远没有过程,只划拉个数字就算交差,“这是你做的?” 可可朝后退了一步,“我写完了!” 交差了是吧! 林雨苗当场就要炸,周安民拉住了,“回!回去说!”在这里想教训孩子那是铁定不行的,只能避开老人回去再收拾。 这丫头多机灵呀,一看情况不对,刺溜就往卧室跑“姥姥……姥爷……我爸我妈要打死我……我不回去了……我跟小姨住……” 不!你小姨给你买好吃的可以,带你玩带你疯也没问题,但是我并不想带你一起睡。 小四追过去将这丫头给抱回来往她爸怀里一塞,推着就往出走,“快快快!趁着爸妈还没出来,你们赶紧回家去。” 把人推出去,直接关门。 齐芬芳出来不见孩子就说小四“你说你一天正事没有,呆在家里搅和什么呢?” “……”小四左右看看,老三早溜了。 嘚!我又被迁怒了! 齐芬芳问“你三姐呢?” 老三在房里打死不出去“妈,我下周有示范课,得备课。” 齐芬芳哑火!转脸又瞪小四“去超市买菜去,一天天的瞎逛荡什么?” 小四“成!教书育人是大事,治病救人更是大事,就我闲来无事……”我不挨呲谁挨呲。 家里的这场风波并没有谁想起来要告诉林雨桐一声,反正她忙的很高大上。黄广平和白老回来还专门看了一次,除了认可别的话也没说。 林雨桐将之前说的那种针灸‘古书’拿给白老看了。这书里不光是针灸,还有这一整套的理论……白老就是翻了翻,但却没有细看,更没有试着去琢磨。中医行当里是这样的,各家有各家的秘方,探究了,这就偷师。 但这好歹算是对医术的来处有了个交代。 黄广平也没有看,只是对林雨桐要不要收门下比较感兴趣。 林雨桐没藏私的意思,“要是您发现有好苗子,送来也行。” 人情叫黄广平去做。 因着苏南的伤,林雨桐在医院一耗就是半个月。秋装都该换冬装了,更重要的是,三天后,就是林雨苗的婚宴了,这说什么都得回去的。 四爷露面不露面? 四爷觉得得在这之前正式的拜访一趟。第一,那边的房子该装修的,这进进出出的总会碰上。第二,那天在医院见林忍让了。那边心知肚明,自己这不上门是几个意思? 成吧! “我今儿先回去探探口风。”林雨桐这么说着,主要是不想叫四爷受谁的冷言冷语。 她想请假回家,得对苏南这边做一个交代吧。苏南打从能喝粥开始,就能喝中药了。一直喝的是中药。现在身上的伤已经不用敷药了,伤口是红嫩红嫩的新皮肤,不怎么见狰狞的疤痕,苏南自己摸着,都调侃说“你这给我配的啥药,光溜溜的。” 林雨桐就那伤疤,“不妨碍美观,长一长的,肤色一样了,基本就瞧不出疤痕了。” 那你这可厉害了! “我那可是功勋章呀。”苏南还一脸遗憾,“回头人家问我,说三枪打哪呢?别是弄虚作假的吧。” “这孩子!”她妈笑的跟朵花似的,见谁都乐呵呵的,好的简直叫人意外。 内里肯定还是没好全,“短期恢复了,你不会太疼。休养一个月,不影响你工作生活。但是把你身体的任何一方面都调理到最佳状态,彻底把根子除了,你至少还得喝三年的中药。以后每个月我给你把脉一次,调整一次方子,一天三顿的喝……” 苏南的脸都变了“三年?” “三年,去掉你身上的所有病根。听好了,是所有的!”林雨桐又强调了一遍。 苏南妈猛的反应过来,“所有的……都能好?” 林雨桐肯定的点头,“对!所有的!” 苏南这会子也有点明白过来了,“你……你……你……”你这叫我怎么好意思!的好吗?以后还敢叫中医号脉吗? 林雨桐摆手,“没啥事了,老实呆着疗养。药熬好了,我放在外间的冰箱里了。吃完饭,用热水泡热了就喝,一顿都不许拉下。” “好!我看着呢!”苏南妈拉着林雨桐,“最近也累坏你了,好好去歇歇。” “我每天都会来一趟。哪里不舒服了别忍着,随时给我打电话。”林雨桐交代了一声,也该回去了。 以为会地震的,结果家里一切照常。 林忍让还是林忍让,除了问了苏南的情况以外,别的再没问。他也没说去看苏南,毕竟大女儿复婚的事就在眼前,不是说因为介绍两人认识的事尴尬,只要是怕说出去了,就跟叫人家过来走礼。 那边齐芬芳一边忙活一边道“……上次乔迁,都知道你有对象了。那这回人家问起来咋说呀?说是有啊,还是没有啊。要说是有吧,我跟人家咋说情况。要说没有吧……那人家不得说咱们之前叫人家花了那么多钱呀。” 林雨桐“……”话是这么说的!但我不信你们不知道!是林忍让没认出四爷来?还是林阳认出来了回来没说? 她看齐芬芳,齐芬芳假装很忙的样子,看这里看那里就是不看她。 嗬! 明明就是什么都知道了呀! 不反对的态度也很奇怪。但主动问起了,林雨桐就说“那叫明天过来吧!这几天看家里有什么要帮忙的,叫过来帮忙。” “……”就是递句话,你这还挺着急,这就想让登堂入室了。齐芬芳憋着气应着,“那你看……家里要买啥菜不?” “招待准女婿呢,当年我大姐夫上门是啥待遇,我这不能差了这个标准吧。”她不往明的说,林雨桐也假装不知道。不是想做开明家长吗?好啊!求之不得! 齐芬芳捏着抹布的手狠狠的用劲,当年第一个姑爷来家里,那是什么待遇?那待遇高了去了,总觉得自家闺女配不上人家,山珍海味,鱿鱼海参,那是应有尽有,她是提前三天就准备了。这会子……“鱿鱼海参的也泡不开呀!”时间不够! 林雨桐呵呵呵,“现在也不用自己泡呀!我爸那哪个朋友,开饭馆的。那馆子里常备着呢……”说着就看林忍让,“是吧?爸——” “啊?”林忍让刚才一直假装听不见,这会子听不见也不成了,“啊!我是没问题呀。”他看齐芬芳,“主要还是……看你妈……你妈能做吗?” “妈?您不能坐?”她扭脸去问,带着几分随时准备挑刺的表情。 “能!能是能……就是……现在也挺麻烦……” “麻烦什么呀?”林雨桐就道,“还是您觉得大姑爷要紧,二姑爷就不重要了?我一直就说您更偏我大姐,看……到现在对姑爷也得区别对待,这就过了吧妈!” 哎哟!气的胸口闷呀! 我不挑剔你,你倒是挑剔起我来了。 行!我忍你!谁让那么一套房被你这死丫头说送人就送人了呢!我为了这套房我也得忍着你,哄着你们。先把房哄回来咱再说,再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狠狠的将抹布仍在餐桌上,“她爸!找食材去!比着大姑爷那时候,千万别差喽!” 林忍让立马起身,“差不了!老张那馆子,人家也格调都上去了。不上档次的料也一样卖不上菜价,你且等着去。我叫那边的大厨把配菜都给配好了。” 然后人家当真是一份一份的配好,装在餐盘里,用保鲜膜给封起来,然后用送餐车亲自给送来。 林雨苗送孩子过来写作业,扫了一眼,就说一句“规格够高的呀!” 比当年招待自家老公,那规格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小四就不爱听大姐说这个,“时代在发展,那个时候能跟现在比吗?” 林雨苗就嘀咕“我就是随口说说。” 你也就能随口说说,这家里又不是你当家。得亏你现在是嫁,不是招赘,要不然还了得了。 林阳出来接了一句“当年大姐夫来的时候拿了一把香蕉,拎了一网兜的橘子,拎了一箱牛奶……” 还有个啥来着? “一盒什么口服液!”小四摇头,那是真抠!上老丈人家,好烟好酒没有就算了,但这带的至少包装上个档次也行啊。再则,第一次上门有送药的吗? 比较新鲜了! 林雨苗瞪眼“行了啊!多久前的事了,老叨咕有意思吗?再说了,当年那不是招赘吗?这没法比吧!” 那这回复婚,你们上门拿啥了? 拿的还不都是可可吃的用的东西? 小四就说林雨苗“那咱看看,二姐夫登门都带什么。” 林雨苗烦她市侩嘴脸“还不一定是不是你二姐夫呢,叫的那么亲干啥?” 小四哼了一声回屋那到底是不是二姐夫,家里谁说都没用,这得二姐自己说了算!你们不愿意?呵呵!不愿意得着吗? 乐文 263 饮食男女(21)三合一 饮食男女(21) 四爷现在,属于认识的人还不少的一类。要上老丈人家拜访,头一次登门,这带什么,他心里有数。但想买到好的,还得搭搭人脉。 如今这社会,其实你就是送啥,人家也未必稀罕。有那么一句我有钱,我自己能买。 看!只要想挑刺,那就处处都是刺。 所以,头一次送的,什么东西得是次要的,‘礼’才是最重要的。 酒店那边有专门的供应包装的供货商,顾鑫给四爷介绍的,于是,四爷请人家专门预留一些不贴标签没有标识的看起来特别高档的食盒出来。 四样干果,四样水果,四样点心,四坛子酒。 四个种类,每样又是四样。 你就是放古代,这就不算是失礼了。 干果这个,现在的种类就多了。以前是红枣花生桂圆这些,现在拿这些真没人吃。四爷给换成茶叶,什么碧螺春大红袍,一样一小罐,都是市面上能找到的极品。 水果那就是苹果、金桔、香蕉、西瓜。 按照意思那便是平安、吉祥、相交、喜瓜。 点心不是外面卖的,是四爷请保健科那边的大师傅,现做的。要出发的时候才去装的,绝对新鲜。 再然后是四瓶酒,桐桐有佳酿,自己酿的酒不管哪方面都是最好的。但一样的人,一样的东西,当这人所处的位置不同了,那这意义就不同了。做皇帝的时候,随手给的都是好的。能是把桐桐亲手做的送人的,那都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殊荣。等人所处的位置卑微了,你再把一样的东西送人,你的东西也跟你的人一样不值钱了。 因此,四爷拿的酒都是市面上打眼一看就知道价位且知道有钱都不好找的东西。别的不多,顾鑫的存酒多。两瓶三十年前老包装的五粮液,两瓶二十多年前的茅台,他也是别人送的,现在这样的酒吵的有市无价的。作为酒中老手,林忍让是个识货人。 至于羊肉,那东西是没动呢,也准备拿一大半给林家。但却不是第一次上门该带的东西。 桐桐再是清闲,早起还是得去一趟医院,看看苏南的情况再说。从苏南这里出来,就打电话给四爷,看看有什么自己帮着准备没。 四爷怎么可能叫桐桐插手,“你就直接回去,十点半以后我出发,赶十一点多一点到。” 现在才八点五十,我回去才九点多。 怕自己留的时间长了,林家还以为东西是自己帮着置办的。 虽然到现在为止林雨桐也不知道四爷准备了什么东西。但不管是啥吧,她现在特别笃定,齐芬芳肯定是不会闹的,因此林雨桐还特意叮嘱四爷“别弄的太麻烦。” 并不麻烦。 林雨桐到家的时候齐芬芳还挺吃惊的“这就回来了?”她朝桐桐身后看,并没有人! “还早!哪有这么早上门拜访的?”林雨桐换了鞋,进来扫了一眼,一直不怎么动手的林忍让在家里拖地呢,小四从卫生间探出头来,手上还套着塑胶手套,在打扫卫生。今儿不是周末,林阳怕是请假了,这会子擦桌子抹柜子的。 家里来客人了嘛,怎么着也得拾掇的干净点。 齐芬芳还没下厨呢,距离做饭时间还早,也不知道林雨桐回来之前,她在干啥。 换了鞋,林雨桐就直接往厨房去,“有什么要提前切的,我来。” 齐芬芳跟进去,“不用,都是配好的菜,入锅就好。”她一边拿盆,一边问,“是喜欢吃米饭呀……还是喜欢吃面……” 其实都行!但是米饭简单,吃面的话……齐芬芳做的烙饼其实不错,当年周安民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就给烙饼了。发挥了最好的水平! 林雨桐就道“那就烙饼吧!我跟林阳一个星期大部分时间在外面吃饭,难得吃一回烙饼。” “你就在家里吃也没烙饼呀。”小四收拾完出来,“咱妈现在下厨做饭,那是能凑活就凑活。” 女儿多嘛,没有这个做还有那个做,甭管做的好坏吧,有口熟的吃就不错了。很多时候早起都是林阳简单的做了早饭。 齐芬芳一听烙饼,就吸了一口气,“行!吃烙饼。”说着,她就叫桐桐剥葱,“这个尹振,我记得比你小几岁呢……” “三岁!”林雨桐直接告诉她答案,其实不用听都知道她要说什么。 果然就听她道,“小的也不少呢。男人嘛,还是成熟稳重些好。其实大上几岁,才知道疼人。” 林雨桐怼了一句“我大姐夫比我大姐大了可不止岁……会疼人吗?” 小四偷偷的朝林雨桐竖起大拇指,表示她怼的正是地方。 果然,一句把齐芬芳对怼回去了,再不言语。 林阳在外面打圆场转移话题,“今儿这么大的事,我大姐跟大姐夫不过来呀?我大姐夫要是上班,我大姐也该来了。今儿孩子上学去了,她又没什么事……” 周安民今儿一定会来的,他不会把自己的事当无关紧要的事的。 林忍让在外面问“几点到,说了吗?” “十一点左右吧,他知道地方,来了就直接上来了。” 齐芬芳又来了一句“那你去接吧,他又没车,来回打车也不方便。” “……”想指摘毛病的,那每句话里都埋着雷呢。初一听没毛病,还挺体贴,可实际上怎么听怎么味儿不对。林雨桐把手里的活放下,“他自己没买车,也没买车的必要。顾鑫那边给配了车了,能代步就行呗。” 真是顾鑫给配的。主要是钱在四爷手里,股市断线投入回报率还是相当不错的。只要四爷有这个价值,这点待遇算什么。没直接给车,那是顾鑫会办事,知道四爷将来不差车,现在不会领这个人情。 最近不能太跟齐芬芳说话,她选择离开,“我还是出去等等,就在小区门口,估摸着也快到了。” 四爷果然守时,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是十点五十五分。两人开车进了小区,将车放好,把东西拿出来拎上楼,到林家门口的时候,整整十一点。 林雨桐没自己开门,先摁了门铃。 里面齐芬芳皱眉“自己开不了门回不了家?” 小四白眼翻了翻,朝外应道“来了……来了……” 反倒是林忍让朝小四摆摆手,自己去开门。 门一开,外面一对年轻人。打眼一看,就是般配。 闺女挎着人家的胳膊,两人各腾出一只手来,手里都拎着两个看起来非常高端的盒子。他热情的朝后退了两步,“小尹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林叔!”四爷进来,小四就伸过手来,“尹振哥,东西给我。” 东西一入手,小四就‘哎呦’一声,“什么东西,这么香。” 刚好是装着点心的匣子。 林雨桐一边换鞋,一边给四爷拿拖鞋,一边道,“打开看呗。想吃就吃!” 齐芬芳从厨房出来了,主要是觉得小四这么忒没规矩,叫人看了再笑话,她一把将小四要开匣子的手给打回去了,这才带着矜持的笑,“尹振来了……快进来!” “您好!”四爷打了招呼,换了鞋,脱了大衣就就进来了。 林雨桐把大衣挂起来,小四扫见了衣服的商标,不由的倒吸一口气。倒茶的时候跟站在餐桌便的齐芬芳道“那一件大衣……价格在五万上下……” 齐芬芳瞥了她一眼,“小家子气。” 谁小家子气! 小四辩了一句“我二姐什么时候对吃的穿的有过讲究?我敢说奢侈品一件都不了解。她现在穿回来的睡衣都是各种轻奢品,而且不是以往的风格,你说是谁买的?” 他买的又怎么样? 用的谁的钱呀? 小四还要说话,林阳拉了她一把,这种事光说有啥用?人家第一次上门,嘀嘀咕咕像个什么样子?她先打岔,“茶叶呢?爸让取上次钱叔送来的那罐。” 哦! 林芬芳不管俩闺女,直接端着果盘出去,然后放在茶几上,往前推了推,一脸的和善,“小尹,吃啊!挺新鲜的!” 四爷还没说话呢,林忍让把果盘朝一边推了推,“你赶紧做饭去,吃完饭吃点水果。我们爷俩喝点茶。” 林芬芳心里憋气,这是都没打算叫自己说话呀! 但还是起来了,“成!你们喝茶。饭一会子就得,十二点准时吃饭。” 说着,还打量了四爷两眼。这小子坐在这里,不再是当年的畏缩样儿,很有几分样子,很能唬人呀。当年周安民那样的条件,第一次来家里,其实都是有些摆布不开的。这位倒是好,很自在的坐着,毛衣袖子撸起,露出一截手臂,看着跟外面的斯文倒是很有些不一样。一双手修长干净,指甲修的整整齐齐。之前她哪里有功夫自己观察租客,只有个笼统的印象就罢了。这会子再看,只从卖相看,配自家二闺女那是绰绰有余的。 好吧!人嘛,总要占着一样的。 她自我安慰着朝厨房去了,林忍让就跟四爷道“你阿姨这人,你是知道的,嘴上从来不饶人。你的情况,咱大致都知道。所以啊,她有情绪你得理解。” 理解不理解的,大面上都得过的去呀。要不然,人家在背后不得对桐桐指指点点的。虽然桐桐不怎么在意,但她不在意,不等于说是他就允许。 四爷就道“理解。本来想等等再来,等过了年,稳定了,我才好有底气。就是出于对长辈心理落差这种考虑。” 顺口就解释了一直没登门瞒着家里的原因,不是不敢,而是想再稳固稳固经济基础。 而且,他的语气非常笃定,过了年,他敢登门,那就是说过了年,他就有足够的经济基础叫自家满意。 话里的意思,放在谁嘴里说出来,都觉得狂的很。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无端的就叫人觉得多信任了几分,有一种本就该如此的感觉。 林忍让心里点头,嘴上却道“你也不用太小心了,你叔我读书不多,但该明白的典故还是知道的。秦琼卖过马,子胥吹过箫,英雄都有落难的时候,我就盼着真是我闺女有眼光,慧眼识珠的捡到宝了。至于旁的,那也是咱们的缘分,不提也罢。” 四爷“……”不是不能比这两人,只是吧……这么比着为啥这么别扭。 林雨桐就笑“爸,那您放心,我的眼光一向很准。凤凰择木,他若不是梧桐,我还不落!” 林忍让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是硬把金子往你们脸上贴,你怎么还当真了? 林阳端了茶过来,给倒上,“尹振哥现在做什么什么工作?是程序员吧?程序员的工资可高……最不行也在三两年的打底呢。” “跟程序员有些类似……我主要接别人接不了的单子,薪酬能高一些。” “不在职?” “在职太累了。大部分是结婚后都顾不了家的。” “那倒也是。我们学校就有一老师,她老公就是程序员。熬夜是家常便饭,家里孩子也顾不上……尹振哥以后会往这方面发展吗?” “没这个想法。打算考研了,等博士读下来,就是五年之后了。初步的意向是留在哪个研究院,做做学问就好了。有空档的时候兼职做做能养家就行……” “做研究好啊!”林阳马上露出认同的表情,“只是本科毕业,兼职就赚这么多。这说明你在这方面有天赋呀!读研上博,其实到了一定的程度,要真没有天赋是熬不下来的。有天赋的,就都能出人头地。随便一项发明专利,几辈子都吃不完。而且,作息规律,也能顾家。尤其是这种带薪学习的,没有后顾之忧,是最好的了。” 这一问一答里,林阳说的全都是好话。说话的声音比平时高,为的就是厨房里那位能听见。 可一个人一个看法,这会子齐芬芳想的却是,弄了这个,还得等人家读书完。五年,是!以他的年纪来说,读完出来也才三十二三岁。对男人来说,这个年纪大吗?真不大!一个博士生这个年纪是正常的。那时候他是升值了! 可自家那傻姑娘呢?再过五六年,都三十五六了! 三十五六的姑娘……村里那谁家的姑娘,不也是三十五六了,家里都已经放弃了,连催都懒得再催了。她妈大年初一躺在家里不出门,觉得丢人的不行。 自家这个也要等到三十五六的年岁? 林忍让再不靠谱,心里是算计着这个的。他就问说“那你们是说五六年后再结婚?” 太晚了!自家三十岁的姑娘真心等不起的。 四爷赶紧接话,“要是您和阿姨同意,等明年读研之后就结婚。今年结一是时间紧,二是考研的话,已婚怕多少会有些影响。” 在职研究生结婚,跟导师提前沟通,没有什么问题。 这样啊! 林忍让才要说“也行啊!” 结果里面齐芬芳喊了一声,“收拾桌子吃饭吧。” 林忍让赶紧打住话头,第一次登门,答应的太利索了也不像回事。真要是敢顺口应了,自家这婆娘今晚真敢把房给拆了。 他赶紧起身,“那就先吃饭,边吃边聊……” 正起身呢,门铃响了。小四跑过去,“二姐你们先坐,我去开门,肯定是大姐到了。” 果然,是林雨苗跟周安民两人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周安民特会场面上的这一套,“尹老弟,又见面了。” “周主任。”四爷跟他握了握手,“幸会!” “都别客套了,吃饭。”林忍让先带着两女婿上饭桌。 林雨苗进去端饭去了,把四爷带来的礼盒往厨房带,进了厨房就掀开看了看,然后‘哟’了一声,“带的真不少。” 齐芬芳早看了,不仅不少,还很讲究。 这样的礼,是挑不出错的。 林雨苗就伸手拿里面的点心吃,然后点头,“还温热着呢……嗯!定做的。不是一般的地方能买到的,好吃!” 小四进来然后小心的朝外看了一眼,“……客人还没走呢!规矩呢!”她说齐芬芳,“你老跟我们说规矩,我碰一下都是不懂规矩,我大姐伸手就拿着吃,就是规矩了?” “客人没走呢!”林阳拉了小四一把,“少说两句,不怕人笑话?” 小四这才没说话,白眼朝里翻了一下,端着菜出去了。 菜不少,八个菜,什么葱烧海参,凉拌鱿鱼,料不错,就是……手艺也就那样。烙饼是用猪油和面的,层层酥,也还不错。 齐芬芳视线不由的落在四爷身上,这个女婿别看农家出身,可坐在那里吃饭,真就跟贵公子一般。而且,特别有教养的样子。层层酥吃起来老掉渣,有的人吃的,桌上散出来的都是轻的,衣服上掉的都是。尤其是穿着毛衣一类的一些,碎屑一点调上去,整个儿前襟都是……实在是不怎么雅观。自家大女婿,以前在家最爱吃这个饼子,回回吃的都是一片狼藉。自家这几个孩子算是好的,因为打小就吃,因此各有各的绝招,不会折腾的太狼狈。可这个尹振……用筷子吃,吃的很优雅,也不见蹦的到处都是。只用小碗接着。碗里会掉渣滓,但菜先放在碗里,吃菜的时候顺口就把碎屑吃掉了。人家吃完,除了碗里会留些菜里的汤汁之外,不见丝毫狼狈,别说胸前嘴角的,就是桌子上都不见蹦出来一点。 吃了一拨,齐芬芳还让了几次,“多吃点,小尹。平时自己一个人也不怎么开火吧……” “没有!”林雨桐直接接过话头,“他跟我在医院的食堂吃。” “那也没家常饭顺口!”齐芬芳侧脸瞪了林雨桐一眼。 四爷接茬来了一句,“那我以后经常跟桐桐回来吃饭。” 齐芬芳“……”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林忍让倒是笑了“就不该见外,有空就回来吃嘛!” 齐芬芳给林忍让夹菜,叫他闭上他的嘴,“年轻人都挺忙的,哪里有那么些清闲的时间……” “接下来该装修了,再不怎么管,得空都得回来看看。”四爷就道,“赶上饭点,就得麻烦阿姨多做一碗饭了!” 你倒是不客气! 齐芬芳笑着舀了一碗汤过去,“趁热尝尝……” 四爷接过来还没喝呢,周安民就跟四爷搭话,“……尹老弟也不是外人,跟你打听件事。” 四爷放下筷子,“你说。” 周安民低声道“辉煌集团投资咱们医院几个项目的事,你知道的吧?” 四爷看了桐桐一眼,然后点头,“这事知道。” 周安民低声道,“其实妇产科也不是没有项目,什么时候帮着引荐一下顾董,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科室出来单独拉项目? 还是妇产科? 这不是随便能搞的! 四爷就道,“辉煌有自己的规划,能在省一投资,也是多方考察之后的结果。至于周主任说的这个事……引荐一下,这个没有问题。你可以自己跟顾鑫谈,但我估摸着可能没戏。以周主任您现在这个资历,您得看您是往哪方面发展了。要是钻研医术,那现在的位置正合适。要是想走仕途,那你就得往医院的中层乃至高层管理上靠,然后再跳出医院这个圈子,许是路就宽了。要是只为了拿项目挣钱,现在好的私立医院条件也不错。” 周安民倒了一杯酒喝了,“尹老弟说到点子上了。我现在犹豫的就是这个。从妇幼跑到省一,为的就是往上走一台。可这一步上来了,才发现再要动,那真不是年能成的。医院大了,资历老的就更多了。往前排排去,百十年都说的是少的。关键是,他们彼此都是熟人,我却是地地道道的外来户。进了科室,别说其他科室的事,医院的事了,就我自己的科室我都没摆明明白。都说医生好,你说说现在医生这收入,就我这还算是熬出头的,可这一月才多少。房子买不起,车换不起。孩子眼看大了,教育开销会越来越大。我跟你说,真就是接近月月光的状态。你说着一眼能看到底的日子……都到了我这个岁数上了,再不往上够一把,这一辈子可就这样了!所以,引荐顾董的事,拜托了。” 说着,举起杯子,给四爷碰了一下。 杯子里不是酒,也不是饮料,就是茶水。他下午还得去医院,不能饮酒。 林雨苗在桌子下面踩了周安民一下,第一次上家里来,你就求人家办事,没看见妈的眼里都冒火了吗?没这么丢人的。 四爷倒是觉得周安民这个人有些小聪明。他哪里是不知道这么做会惹人厌,但就是用这种惹人厌跟自己示好呢。四爷也干脆,“那再等等,顾鑫去南省了。等他回来正好要给苏南贺一贺,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好! 周安民马上笑了起来,跟四爷碰了一下。觉得老二要真找了这个一个也挺好的,以后这个家里就有同盟军了。反正丈母娘这种生物,当你发现怎么着都再也讨好不了的时候,基本就可以放弃了。 林忍让是t不到周安民的真实用意的,这会子就觉得大女婿当真是选错了。你说这个家里,小一辈之中,你就是老大哥了。虽然只是个姐夫吧,但孩子都那么大了,结婚也都成十年了。你把你放在当哥的位子上为下面的妹妹把把关,叫下面的几个也能敬重敬重你。现在这算怎么回事?先求上了!这要是不合家里的心意了,将来叫老二怎么跟人家处。 因此,他就不怎么高兴。这会子有客人第一次上门,他勉强忍着,没现场就发出来。 周安民许是知道惹了老丈人和丈母娘不愉快了,吃了饭麻溜的就走,“下午还有手术,就不留了。”跟四爷再三的握手,“以后常到家里坐坐,也不是外人。”然后又叮嘱林雨苗,“留下来帮妈收拾收拾厨房,妈今儿辛苦了。” 齐芬芳没出去送,只在厨房将剩菜扒拉到一块,筷子把碟子敲的咚咚的响,嘴里嘀咕了一句“嘴子!” 光说不练,嘴上把人哄住就拉倒,从来也没点实在的。 林阳进来换她“我收拾,您出去吧。今儿您都没怎么跟人家说话。” 不了!说啥呀! 叫他来是个态度,急又急不来,当着老二的面你试着多话试试。 然后齐芬芳就没出厨房。四爷就不必要再留了,第一次上家里来嘛,顺便就告辞出来了。林忍让还发出邀请,“那明儿再来,早早的过来帮着招待招待客人。” 齐芬芳在家里想拦来着,不等她出去,人已经被送出门了,连老二也不在。 “你这人!”齐芬芳气道,“你叫明儿再来是什么意思?这就是认了?” 林忍让喝他的茶去,“你不是昨儿说老二,说人家问起来怎么说……要怎么说?小尹往那一站,要你说啥!” 人家问起情况,你叫我咋说? 说找一回乡下来的女婿还没吃够亏,又来一个? “你这人……”总爱在乎一些完全没有必要在乎的面子。他冷哼一声,“谁要笑话,你就叫她们把她们的儿子女婿连同认识的小伙子老伙子都拿出来比比,有一个比的上老二找回来的这个,再来笑话不迟。你老实说说,要不是那孩子租住了咱家的房子,就但说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说良心话,你看得上不?这要是咱有这么一儿子,你不得做梦都能笑醒!你瞧不上人家,人家爹妈眼里,也是宝贝。你闺女上人家家去了,你问问你闺女人家父母是咋待她的。再回来看看你那张脸……难怪一辈子没儿子,你就整个一丈母娘脸,这也得亏是没儿子,要是有儿子,儿子带多少女朋友回来也得被你那张脸给吓回去。” 说着,就起身去看礼盒,茶叶一看就知道好坏,“这四盒茶叶怎么着也在三万往上了。”再一看那酒,“有市无价呀!找都不好找。”直接拎出来存酒柜去了。 剩下的水果拿出来就能吃,只那些点心,“给我端一盘来,今儿午饭没吃饱。全叫你那一脸倒霉相的大女婿把胃口给败光了。” 齐芬芳留了一半单独装了给小四,“给你大姐送去。可可回来就能吃!” “可可晚上在这边写作业,在这边吃是一样的。”小四直接给发给冰箱了,“一半给大姐甜嘴,剩下的这点一大半都得叫可可吃,我跟三姐没长嘴呀?” “你怎么那么馋呀!跟外甥女抢吃的,出息!”但到底也没坚持。 小四直接抓了一块,“回头问问二姐夫是哪里买的,这点心当早餐我一准能早起准时吃饭。” “别二姐夫二姐夫的叫,成不成还不定呢!”齐芬芳这口气怎么想都不顺。 小四就道,“不就是农村的吗?农村的到底是咋了?您不是农村的?您现在的户籍上可还都写着呢……桥头村!也就是走远,阔到城里了,要不然,你不也得种地吗?您没种过地呀?装什么城里人呀!您啊,不是瞧不上人家……您啊,是冲着我二姐去的。觉得我二姐没听您的话,您是想掌控我们的未来……当年我大姐脱钩了,您是舍不得我大姐呀,舍不得我大姐遭罪,我大姐说啥那就是啥。这回轮到我二姐了,你咋啥都舍得呢!你咋不想想,你那么着,我二姐心里好受不?你咋能好受?按照您的标准,给我二姐介绍一个您满意的。带出去有面子的……您是舒坦了,您想没想过我二姐一辈子心里舒坦吗?您啊,您是除了您大闺女谁都不稀罕!您爱您的面子都比爱我们更盛!” 林阳急着给小四摇头,小四吃她的,说顺嘴了,也不管好的坏的,只管往出秃噜。那边齐芬芳脸都气白了,抬手就打过来,林阳拦在小四面前,一巴掌正好打在林阳的脸上。牙齿磕到嘴唇,嘴角都出血了。 这个变故太快,林忍让也以为就是母女几个又拌嘴呢。结果还动了手了! 林忍让蹭一下站起来,“齐芬芳,你疯了!怎么还打孩子的脸啊!” 教训孩子都是只打屁股从不在脸上招呼的。 林阳被打懵了,小四也傻住了,齐芬芳瞧见孩子的嘴贱出血了,赶紧拿纸巾想去擦,结果林阳下意识的一躲,这一躲叫齐芬芳也愣在了当场。 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你们一个个的,都怪我这当妈的。可你们知道不知道,女人这一辈子,要是嫁错人了,得付出一辈子的代价。你看看你大姐……” “我大姐我大姐!永远都是我大姐!”小四直接炸了,“我知道……您最近怨气重!为啥的!为了您大闺女的。你不答应她复婚,她非复婚……你舍不得用大气哈她一下,一肚子的不顺心一直就憋着呢。我么姐仨这段时间就是被迁怒的!你心里不痛快……你就作!” “够了!”林阳拉小四,“好了……别说了!回屋去!明儿家里要来客人,闹什么?不嫌丢人呀!” 小四这才红着眼圈跟着林阳走了。林忍让指了指齐芬芳,“你……你说你……你有不顺心的冲我来呀!你冲着孩子发什么脾气!老大的路是她自己选的,你就是再心疼,你替她过不了日子。老二有本事,别管找啥样的男人,她高兴就行。将来万一过不成,她怕什么?又不依靠谁!就是用钱把房子记在人家名下又怎么的?她自己的钱她乐意咋花就咋花呗?有钱的男人找个明星模特的还不得送人一套房啊!我闺女有能耐,比儿子还能干,有啥可丢人的!你这么想想,心里是不是就舒坦点了!” “不是为这个!”齐芬芳擦了一把眼泪,她仰起头来看林忍让,“他爸,老二这真的要嫁人了,你心里慌不慌?” 林忍让一下子被问住了,然后鼻子也是一酸,突然有点明白了。他过去拍了拍老婆的肩膀,啥话也没说。 老大是娇养的,可老二的性子……不知道啥时候起,两人从心里不由的就把老二当成了儿子。现在年轻人,觉得儿子女儿那一套,是老封建。可他们这代人,骨子里就是觉得少个儿子少了依靠。今儿要是老三或是老四带了人回来,人心里都能好受点。 偏偏是老二! 左挑理右挑刺的,不过是‘胸口痒痒挠脊背’呢,为啥的? 因为觉得……依靠没了! 老大还得靠父母,老三不敢靠,老四靠不上。人到了这个岁数,难免就觉得没着没落的。他就安慰说,“不是房子就在楼下吗?老二心里也是有数呢。你想想,房子能特意买在楼下……那这钱便是用的老二的,你心里还有啥过不去的!她是心里啥都知道,才不想离咱们远了。你这么想想,是不是心里就能好过一些了?” 老四出来取冰块,靠在墙边贴着墙站了,不由的鼻子酸了。 原来爹妈老了之后……他们也会害怕! 害怕失去子女心情就跟孩子小时候害怕父母的心是一样的。 所有的不讲理换个角度去看,是不是像个孩子无理取闹! 之前不懂的地方,这一刻,她好像是有点懂了……可懂了,却更难受了…… 乐文 264 饮食男女(22)三合一 饮食男女(22) 林雨桐回来,家里的气氛有些怪。 这是有事啊! 她敲了几下林阳的门之后见没应答声,就推门想看看。结果林阳正开着电脑带着耳机,在看电视剧。可能是声音放的不大,门一推开她就听见了,然后摘了耳机回头来看。见了林雨桐就笑了一下,扯到了嘴角,不由的‘嘶’了一声。 林雨桐皱眉“怎么了?”她走过去看她的脸,“谁打你了?” “没事!”林阳将椅子转过来,拉了林雨桐在床沿上坐了,“是小四,嘴上向来没有遮拦。妈心里不痛快,又说起大姐的事,话赶话的……妈没控制住脾气,打小四去了,我挡了一下……这不,老太太手劲还挺大。”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林雨桐却知道,她心里怎么会好受。 说起来,家里挨打最少的就数老三了,几乎是没怎么挨过打。 没挨打,是因为打小不在家。再回来挨打少,还是因为她打小没在家里长。 这事要是搁在心里琢磨,那是越琢磨越不是滋味。 林雨桐皱眉“她心里不舒坦,折腾我就完了,折腾你们干什么。我找她去!” “行了二姐!”林阳一把拉住了,“估计这会子是睡下了。哭了一场……这些年,都没怎么见妈哭过。” 林雨桐就道,“大姐现在就住前面的楼,我就是结婚了,我也住楼下。现在都围着她住着,还要怎么着?怕结婚嫁的不好……那嫁给谁能保证中间一定不出问题的?我这边她担心的少,她知道我再怎么着也不会缺一口饭吃。她还是担心大姐……可有那担心的工夫,她咋不把劲儿用在大姐身上,劝着点大姐,趁着还年轻,干点什么还不算是太迟。谁也甭依靠,那天就塌不了……” 是啊!就是这个道理啊! “妈是盼着大姐啥都比人强,可结果了,处处不强就罢了。偏今儿大姐夫那样也叫妈心里特别不舒坦!”林阳轻笑一声,“她盼着个个闺女都好,其实还是不希望大姐比咱们低那一头。” 这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林阳这么直白的说父母偏心。 林雨桐点头,没有反驳这个话,“我知道,她是犟不过大姐,所以不犟,一直能犟的过过,我也一直听她的,所以,她就觉得能跟我掰掰。成吧,我知道了!倒是叫你白挨了这么一下。”她说着,就伸手,“过来我给你揉揉,这要是还肿着明儿来客人了你怎么见人呀!” 林阳留把脸伸过去,“按摩还能消肿啊!” “嗯!”林雨桐手上轻柔,“晚上再按一次,明早起来再来一次,不能消肿吧,反正别人也不咋能看出来了。” 行吧,她也不想丢人。这七大姑八大姨的嘴,从来都不饶人。 从林阳这里出去,斜对面主卧里林忍让就出来了,“拿楼下的钥匙着没?” “拿着呢。”林雨桐跟着林忍让往出走,“您要去看看?” “嗯!”林忍让说着,就拿大衣,“下去看看。” 其实格局是一样的。 林雨桐又跟着出去,下楼,开了楼下的门。 毛痞子房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要看的地方。 林忍让转了一圈,“现在是要装修了?” 林雨桐应了一声,“是顾鑫找的人,花不了多少钱。” 不是花钱的事,“找人设计过了?” 四爷设计的,这事不能说。 林雨桐就道,“那边帮着设计。这边跟咱们家不一样,咱们家是人口多,书房和衣帽间都给改了。这边是书房还是书房……” “也弄个衣帽间?”林忍让摇头,觉得这就是浪费空间浪费钱。给女人多大的空间,衣服都能填满。当然了,不给足够的地方她们未必少花钱,但好歹还有个节制。 林雨桐还真没想弄衣帽间。至少现在还不需要什么衣帽间,“衣帽间这个地方,刚好在玄关外,我想做个诊室。连里面带着的这个小阳台都用上,能隔成一个内室,做治疗用的。做中医就有这一点好,上门求医的,有个地方接待就行,要是再有个私密的空间针灸那就更好了。” 林忍让这才满意的点头,问说,“这房子……价钱可不低,你就老实跟我说,到底是谁出钱买的?” 林雨桐有些恍然,原来是为了这个呀!她就笑道“您想知道您早问啊!憋着干啥呀!” 这也不是不能说,不能对外人说,但对林忍让是可以说的,“您要是告诉我妈,千万记得,叫她嘴紧点。就是我姨妈那些人都别告诉。” 你妈这人,啥时候嘴不紧了。这方面,从来不用担心。 林雨桐就把事情说了,“……房子是送的,但放到他的名下我有我的道理。我不能叫给明星整容的事面上跟我搭上关系……那个圈子,乌七八糟什么样的人都有。真等你有名望了,你说那些人敢不敢为了炒热度什么话都往外说?跟那个公司合作的是我,这个只有口头协定。钱我没法直接收,收了就说不清楚了。他们要送房子,也是当着顾森送给尹振的,那个时候我们俩可还没结婚呢。再往后,除非在顾鑫的地盘上,否则我不出诊。想要做,那就去指定的地方。我就是帮顾鑫的忙,顾鑫是我的朋友,跟尹振不仅也是朋友,还是合作伙伴,事情这么解释就单纯了。那时候再收诊金,收多少这个都无可指摘。顾鑫这人很精明,他知道我的用处大,能常出没大衙门的人,消息都比一般人灵通。做生意的,想抢占先机,消息滞后行吗?所以,一边是一两个娱乐公司,一边是我,他向着谁还用想吗?那些人要真敢借着媒体胡说八道,都不用我管,顾鑫都不能绕了她。” 林忍让这才有几分恍然,“所以,放在咱家谁的名下都不成。” “对啊!”林雨桐就道,“等结婚的时候,再将方子过户到我的名下都行,就说是聘礼!” “那你就不怕……尹振生了外心?”没结婚却占了房子怎么说?林忍让摇头,“你太不了解男人了。” “男人容易变。”林雨桐也不跟他狡辩四爷有多可信,只从叫人容易接受的理智的方面去想,“我从不怀疑这一点。但是,迄今为止,对于我和咱们家来说,尹振都是我能遇见的最好的选择……” 林忍让被一句‘咱们家’说的心里发酸,“你是考虑到要照顾我跟你妈……” “对啊!家在城里条件好的小伙子,难免要挑拣我。城里条件不好的,我妈一样看不上。那这家庭条件,其实是最该被忽略的。只要男方的父母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又不常奔着这个儿子的,那就可以考虑。尹振家我去过,他的父母是加分项。所以说,他的家庭对上咱们家的状况,是非常合适的。除开家庭因素,只说他本人……您和我妈有什么可挑拣的?” 家庭和个人分开看。家庭不好,但跟自家的情况合在一起,刚好合适,这就是好的。如此再看,好像问题都不是问题。 林忍让心里最后那点疙瘩没了,就听她二闺女继续道,“何况,您看尹振是个笨人吗?他会为了一栋区区一百来万的房子,放了我这么一个财神吗?爱情年轻的时候谁都有,后来慢慢的,过着过着,爱情就没了。怎么没的?被生活给磋磨没的。我不管是哪方面给他带来的价值,都不会叫他轻易说背叛就背叛。因为我的筹码足够硬!如果有一天过不下去,那也一定是我不想过了,而不是被谁舍弃了。房子放在我的名下,他不会不答应。道理是一样的,他不会做叫我不高兴的事。因为这件事,划不来。在我这里,婚前叫我不痛快就可能导致这幢婚事出变故,他不会冒险。而在外面交际的时候,因为这点东西就背叛的人,谁敢相信他?必是会叫人看轻的。所以,一个有理智脑子不糊涂的人,会知道怎么选择是对他自身好的。当然了,我说的这些,这都是只从理智去想,换任何一个不是笨蛋的人,都会这么选择。这都是最坏最坏没有感情的情况。而迄今为止,我觉得我们的感情还是很稳定的。至少,我们从情感上出发,都愿意跟彼此结婚。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不能选择他……结婚?” 所以,你要是个儿子该多好。 婚姻这事,她不跟父母商量,但肚子里把最好的和最坏的都考虑到了,考虑到了家里考虑到了父母,方方面面的都考虑到了,所以,为什么不能叫她跟家境那样的对象结婚? “等你大姐的事完了,就请他父母来一趟,双方见个面,要订就先订下来。也好叫人家爹妈心里安稳。”林忍让特别干脆,一口就应下了。 林雨桐稍微意外了一下,问说“那我妈……” “这事……你别管,我会跟她说明白的。别管她为啥答应的,只要答应了就行。脸色难看就难看点,反正活了这么大把的年纪,她脸色好看的时候也不多,你也习惯了……也可以告诉尹振,叫他知道,也叫他家里人知道知道你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说她那人不是不好相处,只是天生冷脸罢了。” 冷脸跟态度是两码事。 行吧!这边先松了口,至于齐芬芳,别急。反正她的态度不好的时候,绝不叫四爷把人家家里的父母大张旗鼓的弄来。 爷俩又转了一圈,林忍让比较满意,“这房子……价格还得往上升。翻一番都不是不可能。手里要是有钱,趁着房价不高的时候,还是得做点投资。” 到了快晚饭的时间,齐芬芳都没出来。没人进去叫去,林雨桐下厨做饭的。屋里屋外都是香味。原身在家也很少下厨,饭是老三做的多,然后洗碗之类的活原身干的多一点。偶尔一做饭,把老三和老四都从屋里香出来了。 “二姐,深藏不漏呀!” “要知道你做饭这么好吃,我就抢着洗碗了。” 外面嘻嘻哈哈的,齐芬芳躺在里面,眼泪又下来了。当妈的这样了,没一个体贴的,进来好歹问一声呀! 没有!该吃吃,该喝就喝。这还都没出嫁呢,就都这样。这要是出嫁了,谁还能想起她?养闺女一场,落了个啥? 这么翻来复去的,难受的不知道怎么着好。 饭上了桌了,林雨桐就喊“小四,去看妈醒了没。不能再睡了,再睡就走困了,起来吃饭了。”说着,给小四使眼色。 小四高声应着,远远的就用响亮的声音喊“妈,吃饭了!” 里面悄无声息。 小四进去,摇了摇背着她睡的老妈,“妈,起来洗脸吃饭了。” 人家没动。 小四连着叫了三声,“……您看,您怎么还跟我置气呢。我就是一混不吝的,您要是跟我生气,那您以后铁定长寿不了。您要是跟我二姐生气,我二姐现在就在外面,您跟她正面刚啊!要打吗?我给您递棍子呗!你看我三姐今儿挨了一巴掌,人家都没怄气,您怎么还得理了?赶紧起啊!” 说了一车轱辘的话,人家躺在那里就是没有要动的意思。 “那您继续睡,我二姐今儿做的饭可香了,您真不起来尝尝呀?”小四试探着问,然后人家还是不动。 小四没辙了,出来就道“妈没醒,要不二姐去叫……要不给妈留点饭……” 林忍让在衣帽间那边的房间躺了一会子,听到要吃饭了就起来了,就说“那就吃吧,给你妈留着。” 那就不等了。才坐下,林雨苗带着可可过来了。 林雨苗耷拉着个脸,眼圈还红着呢,“叫可可先在这边吃饭吧,今晚我也住家里。” “咋的了?”林阳先拉着孩子,把书包放下,把外套给脱了。 林雨苗坐在边上,“可可的爷爷奶奶来了,带了你大姐夫他弟弟家的孩子……俩孩子闹不到一块去……” 明天是大日子,那边父母兄弟肯定得来。 “怎么不安排住酒店?”小四就道,“以周安民现在的收入,住酒店的费用还是拿的出的吧。” “他弟弟两口子住酒店了。他爸他妈嫌弃抛费不肯住,小孙子又离不开他们,就给带过来了。”林雨苗皱着眉头,很烦躁的样子,“最烦他们家人。” 林忍让就没说话,林雨桐也没搭理,就是林阳带了孩子洗手去了,也没再说这个事。小四嘴快,就道,“大姐你真有意思,想跟人家复婚,偏又没做好跟人家父母家人相处的准备。那你回来几个意思?叫爸妈去为你再吵一架……” “有你啥事!”走廊的那头,齐芬芳到底是出来了。一开口就冲着小四去。 小四撇嘴,嘀咕了一声“刚才叫不醒,你大闺女一来,你就醒了。” 林雨桐没招呼林雨苗,只叫可可过来吃饭,“先喝汤好不好?尝尝今儿的鱼汤……” 可可挨着林雨桐坐了,“不要葱末……不要香菜末……只要蒜苗……” 成! 汤好喝,孩子连着喝了两碗才吃饭,还跟林忍让道,“他们不回他们家,那我也不回我家去……家里都脏了……那个弟弟脏,还在客厅里尿尿……” “弟弟小嘛!”林雨桐当带着两三岁的孩子。 “都五岁了都上幼儿园了还小!”林雨苗在那边就接话,“我就说带孩子去厕所,你们知道他妈怎么说吗?这是童子尿,还治病呢,又不脏!说不得还能带给你们一个小子……” 她说她的,林雨桐又低头吃饭,不接茬。 林忍让就说坐在那边陪林雨苗的齐芬芳,“你不吃饭呀?不吃就不留了!” 齐芬芳一愣,多少年没听过林忍让这么冷飕飕的说话了。她心里一个激灵,是!不能心软。大闺女的事还得她自己处理。 遇到事了回来找爹妈,爹妈出头了,处理的不满意了,她还怨怪。 所以,压根就不该插手。 她起身去吃饭了,林阳起身给盛饭盛汤,谁都没说话。 林雨苗这个看看那个看看,闷坐在沙发上得有十分钟,这才将大门摔的‘砰’的一下出去了。 可可知道看人脸色了,这个看看那个看看,把嘴里的饭扒拉完了,乖乖的跟着林阳去写作业去了。 林忍让晚上回房间才训齐芬芳,“该放手的你你得学会放手。不管是对老大还是对老二,别管过的好还是不好……路自己选的叫他们自己走。你就想着,最不济,他们一个人还有三两套房子两三个旺铺呢……能饿着她们还是怎么着。真过不成了,你按月给接济。遗嘱我已经立好了,每年我会再确认一次,随时根据情况更改,省的到最后来不及。只要我活着,钱咱们就得攥着……” “那你要是走在我头里呢!”齐芬芳看他,“你都想分了?不交到我手里?” “你一碗水端不平,给孩子只会留下隔阂。所以,所有的事我会处理明白,你就安稳的在家呆着。别老大回来一委屈,你就先冒火。她委屈她的,等委屈的受不了了,她就会自己做决定了。老二的事……我警告你,你别管。她比你想的精明的多。这一家子绑在一块,都没她明白事。她选了谁,那就是谁。这事我不掺和,你也少掺和……老二过的好不好的,咱们俩打个赌,十年!老二要是结了婚,两口子好好的能撑十年,你名下的那个铺子,得划到我的名下。要是中间过的不好,老二的日子不如别人,我名下的所有的铺子房子,全都过户到你的名下,全由你处置,你敢赌不敢赌?” “全部?”齐芬芳看林忍让,“你可想好了。你这老东西别到最后,把你这点老底子都给输光了!” “那你想赢还是想输?”林忍让问了一句。 齐芬芳垂下眼睑不说话了,这样打赌,谁又想赢? “既然都带着上门了,那就这么处着。距离结婚还有一年呢,别急着下结论。叫我再看看……若是这一年,他连我的眼睛都骗过了……那我也认栽!”齐芬芳长出一口气躺下了。许是心里有了决断,这次,是真的躺下就睡着了。 林忍让躺着,不担心老二,倒是挂念老大。嘴上说的硬邦邦的,但心里能不挂着吗? 复婚,办婚宴,怎么说也是喜事。前一天晚上,却闹了这么一场不愉快,明儿能高兴吗?大闺女不是二闺女,二闺女心里能藏事,别管是高兴的事还是难过的事,她不想叫你知道,那她的脸上绝对不会露出来。但是老大不是,老大那是一丁点事都是放在脸上的性子。刚才那表情回去,不用问都知道肯定又是一场是非。 果然,早上天一亮她就回来了,眼红脸肿,手里拎着礼服的袋子,是要在这边化妆换衣服的。 林雨桐才给林阳脸上消肿了,四爷的电话就来了,“都起来没?” 起了! “你到了?”林雨桐开床朝楼下看,够早的呀! 四爷就道,“你下来,再叫个搭把手的人,带了东西来。” 啥玩意呀! 没顾上林雨苗,林雨桐叫了老三和小四下去,谁知道四爷带了好几个大箱子。 “什么东西?”林雨桐问着就过去看,一看吓了一跳,“这么多?” 都是吃的! 能在家里摆一个小型的自助餐的规模。 中式西式糕点,各种的水盘都切好了,都是真空封着呢。还有果汁饮料,一次性的餐具都带着呢。 四爷就道“我看了开宴的时间,下午两点半。” 酒店也不远,从小区出去,走着十来分钟就到了。那客人吃了早饭就得饿到开宴的那个点。一般大家可都十二点吃饭呢。酒店十二点这个时间段比别的时间段贵些,所以,林雨苗两口子避开了这个点,一桌能节省个一百来块钱。 客人来了,干饿着?也不能去酒店去的早了,因为上一拨客人也是掐着点开宴掐着点结束的,在酒店的大厅里等着就更尴尬了。这么些个东西一搬回家,齐芬芳嘴上不说,但心里却觉得这小子,做事还挺细心,想的也细致。 也是昨儿没控制住脾气,其实之前的打算就是等这边接待完老二的男朋友,回头得去把小区门口的茶馆给包一层。到了十一点了,客人到的差不多了,一起过去喝茶吃点茶点也行呀。结果一生气,给忘了。 如今这个当然更好了……多体面呀! 她语气尽量的温和“小尹来了?你先坐吧……叫她们忙活吧。” 可一个个的没换衣服没化妆,咋可能就忙活上。还不得四爷动手,林雨桐尽快的收拾出来,结果四爷都干完了。餐桌也大,摆的满满当当的凳子全挪到客厅。 早饭也可以忽略了,带来的吃的都是五星级酒店出来的,蛋糕加果汁,就能当早饭了。然后林忍让带着四爷,门口、楼道里,单元门口,贴‘喜’字,贴喜联。 身边有个大小伙子跟着,走出去林忍让都觉得腰板能直点。 等客人陆续上门了,林忍让就更有面子了 “这是桐桐的对象。” “对!工程师!” “赚多少钱?哎呦!其实赚的多少都无所谓,家里也不缺他们赚的钱。一年赚个百八十万的,够他们自己开销就算了。” “家在哪?别管家在哪……现在把婚房买在楼下了……对!就是现在这房子的楼下……首付多少?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这孩子全款交了,这几天就开始装修了……想明年结婚……那是!房子装好你不得空上一年呀!安全嘛!” “糕点好吃呀?那就多吃点……在哪买的?那我真不知道。得问小尹!这事我现在都不操心了,这孩子心细,都给想到了……” “茶也好……您识货!我哪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呀?都是小尹带来的。你不知道,还有好酒呢……回头晚上咱哥几个来点?” 都是林忍让的声音。 林忍让的朋友是哪些人,都是那些一块养狗撵兔子的人呀。对于打猎,怎么用猎狗,四爷在行呀!四爷当年也是跟着谙达好好的学过的。一个人配几个谙达,一只狗配一群太监养。怎么养能养的好,下面的人那是当大事琢磨过的。他们不琢磨,就不可能在四爷跟前露脸,所以,四爷听来的一定是精华,是这些业余中的业余人员,压根就不知道的。 因此,四爷在外面特别混的开。林雨桐在里面还能听见四爷给这些人讲打猎,将古时候怎么打猎,讲皇室怎么打猎。 外面的人听的那叫以如痴如醉,觉得这小伙子真跟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一般。其实,侃大山嘛,谁还寻根朔源去想你讲的是不是这么一码事。反正你知道能自圆其说,说的吸引人,能叫大家伙有兴趣,大家能聊到一块,那就成了。至于说的是啥,几分真几分假,谁在乎。反正说的挺热闹,一问一搭之间,迅速就跟这些人打成一片。 林忍让就抱着茶杯子,美美的滋溜一口。 啥是爷们? 这就是爷们!爷们就得是这种在外面能混的开的。 林雨桐听听,四爷找到了位置,不用被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缠着,那就行了。她给餐桌上该添的都添了,就听到衣帽间那边的争执声越来越大。 为啥的? 二姨和三姑起了争执。为的都是林雨苗身上的礼服的。 三姑嫌弃寒酸,二姨却说,“就是复婚,走个形式,没啥可讲究的。” 三姑就不爱听这话,“复婚咋了?复婚也得正儿八经的!复婚就不值钱了?这穿的什么呀?批发市场的喜服店里两百块钱买的吧!农村娶媳妇,人家姑娘都不这么穿了。这种衣服,你哪怕租呢,租一件能上台面的也行呀!要么讲究着办,你要不讲究,那就别穿这衣服。就平常的衣服找一件喜庆的出来,也比这个强啊!这是什么呀……这都是!” 林雨苗买衣服,林家并不知道。她的眼光按说也没那么差! 她在门口瞄了一眼,也不怪三姑说,真的!一打眼就知道是廉价货! 她推门进去,“是不是拿差货了?大姐你这可真够粗心的!”林雨桐把黑羽绒服扔到林雨苗身上,“先把大衣穿上,到我那边换一身。三姑说的对,要么穿好的,要么不穿。既然拿错了,那就别穿了,回头带到店里给退了算了。” 林雨苗也尴尬,裹了大衣就出来。到了林雨桐的房间,林阳和小四才跟进来。林雨苗差点哭出来,“我买的衣服被可可奶奶给换了……她昨儿顺道去了批发市场,给她闺女准备嫁妆去了,出门我也没看……” 行了!现在说啥呀! 林雨桐有一条基本没什么场合穿的红毛呢裙子,上面搭着一件米白的毛衣。裙子能用,长裙子,到脚踝。上面却没合适的! 林阳倒是有一件娃娃领子泡泡袖的红毛衣,搭上也还行。 小四把最心爱的没舍得穿的红金两色的大格子呢子外套拿出来,特别时髦前卫的那种。这么穿搭在一起不一定最合适,但是红火喜庆,好歹穿出去不寒碜。 林雨苗对着镜子,脸上的神色这才好了些,出去招待客人去了。 小四将那换下来的礼服给装回去,嘴里嘀嘀咕咕的。林阳警告她,“今儿是喜事,你别惹事。” 我不惹事! 再是复婚,也得来接新娘子。周安民怕人不知道自家跟林雨桐这边有亲一般,请了不少男同事当伴郎,杀过来接新娘子来了。 时间都过了一点了。这边的客人也没感觉饿,反正自从进门,嘴也没闲着。新娘子要走了,大家都跟着,也顺便看看新房,认认门。因着太近,两栋楼挨着呢,那就溜达着过去就行。 家都是新布置的,两居室的,当然是不大了。屋子里也是满满当当的,都挤满了人。不仅有周安民的同事,还有几十个是周家从老家来的客人。林雨苗的表情比大家还惊讶,出门的时候家里还整整齐齐的,现在大人孩子一屋子,瓜子皮到处都是。 林雨桐挨着林雨苗站着,她听见周安民低声道“克制点。我爸我妈通知的亲戚,我也是今儿才知道的。人家搭车来的,来都来了……” 其实男女双方都请亲戚也没事,可这好歹提前说一声呀。 林雨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订的席口是有数的。怎么坐?” 不光是席口没法坐,叫四爷也弄了个措手不及。因为四爷在跟林忍让的打听了亲戚的大致人数之后,就定了顾鑫投资的旅游公司的大巴,借用一天。结果现在这多出一车的人怎么办? 现在接人的车都在小区里等着了,随时能坐。哪怕走着十几分的路程,四爷也考虑到了林家的脸面。 如今这么着,非得有客人提前过去,然后再折回来接一次。 不用谁管,四爷出去把事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请林忍让的朋友们先走,他过去陪着。走的时候跟林忍让打了招呼。 别人没说啥呢,三姑就说齐芬芳,“你看,有个靠谱的女婿跟有个儿子有啥不一样。平时不显,一遇到事就显出来了吧。里里外外的,给你料理的清清楚楚的。” 齐芬芳没说话,只看今儿这样,她也不知道该挑拣人家什么了。 那边的车一折回来,这边就赶紧上车,就怕叫先走的客人站在门路上等。结果到那边的时候,林家两口子是真觉得有面子。人都被安排在了备用包间了,坐了三桌了。菜色都点上了,好酒都上桌了。捡最好的席面上,账都付过了。 为啥的? 少了这三桌上,林雨苗两口子定的那个席面就够用了。刚好把周家突然到的亲戚给安排上。 这至少没给把人丢到外面! 吃了饭,四爷又得帮着安排。开车来的,到小区就下来,您开车自己走。坐公交或是打车来的,那您别下来,车把你们送到地方。 周家那么些人呢,来的时候是坐班车来的,回去的时候咋整? 齐芬芳气道“爱咋回去咋回去!你叫小尹等等……好烟好酒红封得给人家司机……” “这些他会看着安排。”林雨桐就道,“叫送一回吧!有车送了,周家亲家就没理由在这边呆着了。要不然,人家说过冬家里冷,非得带着小孙子在这边住怎么办?我姐不得炸了呀!” 齐芬芳这才不说话了,“那得多给人包点……” “哎呀,他会看着安排。”林雨桐就推她,“你跟我几个姑姑告别去,别怪我三姑。我三姑也是心疼我大姐……” 知道! 不是亲姑姑人家干啥说得罪人的话。 她把亲戚送走了,那边老二跟尹振把一辆辆车都送走了,两人正在那有商有量的说该怎么感谢旅游公司老板这事。而另一边,老大两口子正在低声吵吵。 齐芬芳站在当中,左看看右看看,不管是怎么比,大姑爷这个社会上的老油子,都没法跟老二捡回来的这个尹振比。 从长相,到气质,到处事……哪哪都比不上。 她主动招呼四爷“小尹了,上家里坐吧。累了吧,今儿一天忙前忙后的,全靠你了。” 四爷还没说话呢,周安民才像是想起什么,赶紧就道“尹老弟,今儿你垫了不少。回头把钱给你……” “谈什么钱呀!”四爷决定以后一定要善待周安民,这简直就是老天安排来的对照组。 从这件事里,能充分说明,对照组的重要性。选对了对照组,就能事半功倍。 于是,连襟两人隔空而笑,不由的都想这个人做连襟还不错! 乐文 265 饮食男女(23)三合一 饮食男女(23) 今儿四爷肯定不上去了,因为客人走后的一片狼藉还得收拾。四爷上去,不得表现表现呀,桐桐可舍不得四爷干这个,回头就跟齐芬芳道“这次托了朋友借的车,怎么着也得攒个局,谢谢人家。” 四爷也跟齐芬芳告辞,“……改天我再来拜访。” 好! 人家这是为自家的事收尾去的。 在四爷上车的时候,齐芬芳还叮嘱了一句,“开车就别喝酒,喝酒就叫个代驾。” 四爷应着,跟桐桐摆摆手,然后跟追过来的周安民握了握手,说了几句客套话就真走了。 等四爷开着车走远了,林雨桐才拉着齐芬芳往回走,见齐芬芳还朝林雨苗两口子那边看,就道“那我先上去?” 齐芬芳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林雨桐转身,“我也上去。” 在电梯里,齐芬芳才问说“你去过尹家?” “嗯!”林雨桐点头,“您放心,他父母跟我姐夫的父母不一样。她姐还没出嫁,我也不能保证嫁的人家会不会难缠,但这属于他父母要操心的事情。要真遇上不好的,那也就是偶尔会麻烦我……但跟咱家又没关系。他弟弟也没娶媳妇,就是结婚的时候要搭点钱进去,县城那地方,结婚能搭进去多少钱?再就是……考上公务员了,可能得找人给安顿个安稳的地方呆着,不指望升迁,就一辈子那么干着能照顾家里就行。那孩子老实本分,能把本分做好就行,多的从不想的。这属于一次性的麻烦,解决了就好。至于结婚后娶什么人……说这个太早!再则说了,娶的好不好的,那也只是妯娌。处的来就处,一年也见不了两回。处不来就不处,毕竟是两家人了。” 嗯! 家里人口多了,谁家都少不了这个事那个事的。但像是自家老二这样的,跟兄弟姐妹不怎么计较小钱,那就跟谁都处的来了。就像是今儿,小尹怎么着也把小一万搭进去了。包间里那三桌酒水不算在外面的酒席里,他们喝的酒不算最好的,但也在两千多一瓶呢。确实是也没多喝,那一桌也得一瓶,再加上一桌席面,三桌下来,一万真打不住。完了还有几辆大巴的红包,只给红包还不好看,两三百的烟至少得一整条,红包里给五百小气,怎么着也都给一千,这就算把耗油算在里面了。这还不算搭进去的人情。 进了门齐芬芳就道,“这钱我跟你爸出,回头给小尹送去……” 家里的门开着,垃圾得往出倒,老关关合合的麻烦。因此,两人在外面说的话,里面多多少少的能听到一点。小四进出的倒垃圾,就不乐意,“干啥呀?用得着你跟我爸出吗?那本就是该我大姐夫出的,他娶媳妇他收礼金,这些不得他开销呀!叫二姐夫垫着肯定不对,但你跟我爸出这钱也不公平。好家伙,今儿垫个一两万,明儿有事再垫付一两万……一年到头,这钱就这么从指缝里露给我大姐了。不是我说你……妈!我要是您,我平时把手攥紧。等真到了过不去的坎了,到了大事上了,十万八万的一次往出拿,他们还承你的情。像这么着,今儿十,明儿百八十的,一年钱没少搭进去,您问我大姐去,还不觉得您多照顾她呢。别的不说,平时可可的花销,打从搬过来,你问他们两口子,孩子的花销谁负责的。衣服咱们这边买的吧,开学是我爸去交的学费生活费。孩子早上午饭都在学校吃,晚饭在这边吃顺便写作业。辅导班是您带着去报的吧,兴趣班也是您给报的吧,钱是你出的吧!你说一孩子,还有什么花销?玩具零食……我大姐夫不给孩子吃零食,对孩子不好,因此不会买。剩下的就是玩具,咱们这边也买,他们肯定也买,但这一共才多少钱?哪头花的多?我大姐这么着习惯了,那周安民呢?他装什么聋充什么哑……可说过一句要给的话?” 才一进门被小四这么噼里啪啦的一通说。 林雨桐赶紧回身关门,结果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门外站着老大两口子。没听见电梯响动,该是走楼梯上来的。八成是都听见了。 她笑了笑,“大姐和姐夫来了……快进来……站在外面干嘛……” 林雨苗脸涨的通红,三两步进门就冲着小四去“你……你还有没有规矩。什么周安民周安民,周安民是你叫的?我家孩子花钱了……是花了怎么着吧!花你一分钱了?又没花你的,有你说话的份吗?” 脑子有毛病吧! 小四气不顺的很,“我嫌弃孩子花钱了吗?我说的啥意思你没懂啊!我是说我的大姐夫,花钱了咱心里要有数……别不声不响的当家里人都是傻子……” 林阳从里面出来打圆场,“大姐夫,您别介意,小四说话就是这样的。刚才我俩正说我大姐呢,说我大姐现在没收入,小四就担心你嫌弃我大姐……” 言下之意,我大姐虽然不挣钱,但是娘家贴补的钱也没见的少。一点没比拿工资的差! 本来像是姐妹争产的官司,瞬间就成了担心复婚的大姐从而警告大姐夫的事端。 林雨桐就笑了一下,“大姐夫,看见了吗?我姐虽然没弟弟,我爸虽然老了,不能跟当年一样了。但是你要是欺负我大姐,那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这话就带着几分半打趣的意思了,也算是给了周安民一个台阶。他马上搭话“怎么会……怎么会呢?我欺负谁也不敢欺负你们大姐呀!我俩刚才就在下面说呢,你大姐就是回来送钱的……” 林雨苗从包里把钱掏出来递给齐芬芳,“这是我姑我姨她们给的礼金,还有我爸朋友……” “这钱不能要!”齐芬芳就道,“将来人家有事,你们得去走礼的。给我和你爸是几个意思?没这道理!你们把账簿收好,将来甭管谁家有事,需要人到的就得人到,需要礼到的就得礼到……我可不替你收这个钱。” 林雨苗硬是给塞过去,“他爸他妈把他家亲戚那边给的礼金都拿回去了,咱们这边也一样,公平合理……” “……”齐芬芳目瞪口呆,不可思议的看周安民。 周安民尴尬的笑笑,“没事,妈,您收着吧。人家能给我们上这个礼金,这不是看着您给我爸的面吗?您该拿的!” 林雨苗没再说旁的话,只留了一句,“我先回去收拾去了。”然后出门,拉着周安民就走。 齐芬芳拿着那钱看林雨桐,林雨桐摊手,看我我也没办法呀!她只能道,“您单给划拉一个账本,回头单独开个户,我大姐给你收着的钱,哪年哪月哪日,钱是干啥用的,都写清楚些明白,然后存到卡上。等以后再给她就是了。您要不收,回头两口子为这点钱,还得闹别扭。” 小四哼了一声,还要说话,被林雨桐一眼给瞪回去了。 齐芬芳看了老二一眼,“罢了!”拿着钱直接回卧室了。 林忍让躺在床上,之前只说是喝多了上头,回来躺着了。其实压根就没睡着,心里清明着呢。外面的动静他听的一清二楚的。 说实话,这会子心里还是受用的。 小四性子刚,说话直,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多想。但说的道理其实没偏,全都在理上。看事算明白的。刚才那话就说的有道理! 手里的钱散漫的随手贴补进去,老大就永远不用自立。那倒不如平时不管,叫她自己挣去。真遇到坎了,整数整数的往出拿,叫她心里也好有数。在这事上,老婆子就不如小四一个丫崽子想的明白。 老三性子柔,只一个‘和’字,以她的性格来说,不管是在单位上,还是在家事上,就没有处不来一说。 至于老二,他不评价了。这是个至刚至柔的性子,你硬她比你硬,你柔她就比你柔,这样的人,非情不能动。想硬着来摁着她低头,那是不能够的。要用一个词形容老二,他脑子里竟是冒出了两个字——爷们! 是能跟爷们一样担事的人。 要是往开的想,四个孩子,有三个还算是明白事……是不是得烧高香了。 齐芬芳回来了,他就说“以后老大那边的开销,你也有个小本本,别糊里糊涂的。不是为了将来你跟闺女算账的,是为了将来有个万一,好跟女婿算清楚的。至于小尹这次垫进去的钱,你别急着说,看看老大两口子想怎么办。” “周安民咱们还不了解,骨子里跟他爸他妈没啥差别,哪有见便宜不占的?”齐芬芳一边把钱收进保险箱里,一边就道,“你看着吧……他一准一准就忙‘忘了’……” 大概齐人家真忘了吧!网络和媒体上发酵了一段时间之后,林雨桐真就成了网红医生了。上门看诊的病人成几何倍数增长。很多科室愿意跟中西医科合作,辅助中医来治疗。 周安民所在的妇产科更是如此。 林雨桐不可能每天都去跟着查房,几个科室,有时候两周也未必能轮一次。产妇属于对中医针灸和产后调理比较热衷的人群。比如,我产期的妊娠斑能不能去掉。我这肚子上的赘肉中医有没有办法?怕落下月子病,这期间能不能吃中药。孕妇咳嗽,孩子吃奶,不能吃西药,吃中药会不会影响孩子吃奶等等,多了去了。反正是进了一个病房,你就等闲都别想出来。 跟妇产科联在一起的,还有新生儿科。刚出生的新生儿,这个说看看我家孩子……什么体质啊,这样的孩子以后得注意什么。一个孩子牵动的是一个家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好像生了孩子就得叫那个小林大夫给看看,才能真的放心。 中西医那边都爆满了,有些从这边出院,又去那边住院,就为了调理和术后康复的。 就在一片喧闹中,那边苏南要出院了。出院之前,医院给做了各项的检查,一切指标都正常。更叫人难以置信的事,身上几乎是不见疤痕。 这就很了不起了! 关厅的人脉可不弱,人家请来的大夫能跟黄广平齐名,把了脉之后就看黄广平,“老黄,你这弟子了得!” 黄广平早前就摸过脉了,心里是有谱的。他笑的矜持,却问林雨桐下来的治疗。 西医上检查指标合格,但在中医的理论上,却都知道,看着是复原了,但病根也埋下了。下来就是要将病根给除掉。 林雨桐就把接下来的治疗方案说了,且将初步拟定的方子递过去,“请您斧正。” 黄广平看了足足五分钟,又斟酌了五分钟,心里有些惊讶。这个弟子,之前说她冒进,她也确实是冒进。什么样的病人都敢接手,还敢大着胆子去治。他从不认为他会是个谨慎的性子,因此,一直觉得,她还需要磨砺。可看了如今这方子,他就不由的心里得赞一声……猛药之后,缓着调养,不急着显摆本事,竟是将调理的时间拉成为两到三年。 他将方子递给关厅请来的这位,“您给看看……可有不足之处。” 这位也是拿着看了又看,然后夸了一句“到底是你老黄的弟子,谨慎之处有过之而无不及。”说着,就将药房递给关厅,“就按照这个吃。你们请的这个大夫很高明,叫我来调理,我也未必就比这高明。老黄这个弟子,不是快赶上师父了,而是已经青出于蓝了!放心便是!” 关厅再无顾虑,跟几个人一一握手。到了林雨桐这里,他就笑,“你跟苏南是朋友,那我也只拿你当晚辈,以后有空了,跟苏南回来吃饭。哦!对了,还有你那个小男友,那小伙子我喜欢。听说还是我们系统聘请的技术顾问,这样的人才就该引进嘛!厅里技术部门也正需要骨干,年轻人就该勇于担事,有本事就要用在正地方。回头我叫苏南联系他。” 开口就送了林雨桐这么一个大礼。 但这个礼不好接的,林雨桐马上道“……我也正想问问长辈的意见,他是想读研的,我对这方面又一窍不通,正想找机会问问,朝哪个方向发展更有潜力……您见的专家比我听过的都多,那改天一定登门拜访,聆听长辈教诲。” 她委婉的表达了两层意思,一是以四爷的学历需要深造,而且资历太浅。二是她是苏南的朋友,您是苏南的长辈,我也拿您当长辈。既然是自家的长辈,那怎么能叫长辈为难呢?厅里的特聘专家那没点学历资历真不行。这边刚救了人,那边就进了一个学历资历都不够的所谓特聘人员。谁一看都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将您摆在尴尬的位置上,做晚辈的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关厅重重的拍了拍林雨桐的肩膀,只点点头,没说别的话。但这没再说客套话,才是真将你当自己人。 黄广平朝林雨桐微微颔首,意思是这么答话很妥当。 苏南也背着人偷偷的朝林雨桐竖起大拇指,这个应对没问题,是对的! 苏南是死过一回了,只抓捕通缉犯的时候受的伤,申请了个二等功。以前苏南是不肯调动,只肯在派出所混日子。一是他继父在局里是领导,二是他岳父后来变成前岳父属于本省内全系统的顶尖人物。他升迁了……好说不好听呀。 他这人在这方面好像也没什么大的追求,就是找个派出所,下面的日子好过活呀! 有了这次的事,再调动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苏南妈说要把苏南调到后勤去,也不知道是说真的还是开开玩笑的。 把人送出医院,才发现,外面已经飘起了雪花。 这种天,其实最适合回家。 科室里已经没有床位了,连加床也没有了。能转过来就是在西医的说法上可以出院的那种。这些人里有那家里情况好的,愿意调理。比如手术后有些需要回家恢复的,就愿意在这边恢复一段时间。 而且,一般中医大夫到了下午就不看诊了,至少不会再号脉了。早上起来号脉比较准,一到下半天,脉会沉,会号不准。因此,林雨桐现在也不在这上面逞能,一到下午,时间相对就自由了。 想回家就回家了,回家找四爷去。 四爷最近在家里刷题,下月要研究生考试了,该重视还是要重视的。连私活接的都少了。 今儿回去的时候果然,四爷还在书房里。家里收拾的也算是齐整,不过看东西的拜访位置,林雨桐就知道,必然不是四爷收拾了,怕是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尹丽来过,帮着收拾好的。 她推开房门,四爷这才抬头,还像模像样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然后坐好,拍了拍他的大腿,示意桐桐坐过去。 桐桐挤过去坐了,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低头看他刷的题,他是看着答案给自己批改过的,每张卷子的正确率都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可以了!”这个专业成绩很不错了。 那错的是什么呀? 她也不是很懂,而且学这么真的很吃力。当年c语言都快学糊了。 四爷点了点错的地方,“有些也未必就是我不对……”所以,不用的一味求全,放松放松也行啊,“想吃什么?” 出去吃饭吗? 林雨桐还真很少出去吃,基本有食堂的大师傅在,再就没有生出过要去别处吃的心思。 四爷看看时间,还早啊! “要不回林家!”那头黑山羊还在冰箱冻着呢,“趁热要打铁,走动的勤快点,没坏处。” 也行,在哪吃都成的! 林忍让等了这么些日子的黑山羊,直到今儿才露面了,他险些冒出一句“可算等到了。”不过到底是忍住了,只说了一句,“是黑山羊吧?” 咦? 从肉上分出山羊肉和绵羊肉,林雨桐还有点信。但你说能分辨出这羊的毛色,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林忍让紧跟着说了一句“小尹哪次过来拿的不是好东西?现在吃羊肉,最适合的就是黑山羊。你张叔早放话了,要找一年的小黑山羊,这不都没找见吗?现在你们拿回来了,不用问都知道,是小尹弄来的。” “是老家特意送来的。这段时间七事八事的,把这事给忘了。今儿冷,外面飘雪了,吃这个暖身。” 齐芬芳也很给面子,“那是好东西,晚上是吃锅子还是炖汤。” “先喝汤再涮菜。”林忍让拉四爷去下棋,厨房那套不管了。 齐芬芳对四爷的态度还算是和蔼,只要他过来看装修进度,那就没有空着手来的。也不是在乎他带什么,主要是带的东西贴心呀。 如今年纪大了,爱吃软烂的甜的了,之前带回来的点心不好买,结果这孩子一来就带不少,不是那种特别甜的那种,有点像是果子的甜味,清淡的很,味道也好。人家没说太多关心的话,只告诉你哪些是给大人吃的,哪些是给孩子吃的。 可两种点心你尝尝就知道的,给孩子吃的口感跟甜一些,带着些奶香味儿。但是给大人吃的,甜味就很淡很淡。里面偶尔还能看见燕麦片的踪影,只是稍微影响口感,好吃还是好吃的。 这种就是怕老年人吃太甜的东西对身体不好。家里都是姑娘,含糖量低,有利于保持身材。这是都想到了。 但是人家就是不直接说,不跟你表功,说我想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反倒是大女婿,晚上偶尔来接孩子,带点病人送的礼盒什么的,夸的那是天上有地上无的 “……这是西洋参,您给我爸炖汤放点也行,泡茶放点也行,喝了对身体特别好,我专门给您二老买的……” “这是蜂蜜,专门托人从农场里买的,没加别的东西,就是最纯正的蜂蜜,您尝尝就知道了……” 除了这么两次,还有一次带了一捧花来,说是从花店过突然想给自己这个丈母娘买束花,扯他娘的骚,那就是病人家属放在护士台的那种。还有西洋参,人家病人家属大概害怕他不知道价格,从超市买出来上面的价签都在上面呢。特价668的东西。 然后那蜂蜜,小区门口隔三差五就来三轮车,挂着的牌子就是农家土产蜂蜜,一百块钱三瓶。还想把这种蜂蜜放在她的药店里寄卖,结果她没答应。 看看包装,是不是一模一样的?! 那你说,换了谁做这个丈母娘,瞧着大女婿也不能顺眼。 前天,她牙龈肿着呢,嘴里像是塞了个核桃。大女婿见了也没注意,来接孩子的时候带了两斤蜜桔来。橘子吃了上火呀!反观老二捡回来这个对象,人家过来看装修进度,顺道送过来几台小加湿器和一台大加湿器,家里没买加湿器,空气干就容易上火。然后梨一筐子,柚子个,都是能放的那种,一次性都塞到阳台上,还叮嘱别的水果先停了,尝尝这个。 都是去火的! 虽然老二回来早晚扎了一针去火的针她就好的差不多了,但这东西摆在那里,你说人心朝哪边? 因此,四爷去陪林忍让去下棋去了,齐芬芳还追过去问了一句“总得吃点主食吧。今儿主食吃什么呀?”她问四爷,“小尹想吃什么,阿姨给做。” “桐桐说您的面条做的好,要不吃点面条?”四爷看林忍让。 林忍让马上满意“对!羊肉汤面,百吃不厌。” 齐芬芳哼了林忍让一声,人家正好说到你的心坎上了吧。 进了厨房,齐芬芳还低声给林雨桐嘀咕“……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小尹是这么个人。” 怎么个人呀? “能把‘投其所好’四个字做到这个份上,少!”对谁都能投其所好的话,那你说这干什么干不成?齐芬芳这样赞了一句,然后就打量二闺女,难怪被人家给套住了,这个小伙子人不可貌相,这段位确实是不低呀。 林雨桐心说,您跟我爸这点‘所好’还用他用脑子?人家琢磨他皇阿玛那会子,那才叫费神呢。 她转移话题,“叫我大姐别开火了,等会子过来吃吧。” 难得做一顿花样饭,便是自己不提,齐芬芳还是会留点给老大那边送过去。那就大方的叫过来一起吃呗。 羊肉都入锅了,林阳和小四才先后回来。 “在楼下都能闻见香味,我还说谁家做好吃的呢……感情是咱们家。”小四就说四爷,“二姐夫,你一来家里的生活标准就直线上升……我跟你说,这段时间我吃过的顶好的吃的,比之前的二十多年吃的都多……”说着,就往厨房去,“怎么擀面条呀!吃烙饼多好呀!羊肉汤配烙饼,简直绝配。” 于是,还真就给烙饼了。 这是齐芬芳难得的一次仁慈,因为这个家里,除了林忍让爱吃羊肉汤面,别人都不怎么感冒。但以往,齐芬芳可不会为了谁特意的去迁就。想吃两样饭,谁都照顾到,那是做梦! 这边饭都好了,菜都洗好了能上桌涮了,老大两口子还没来。齐芬芳又打了一次电话,才姗姗来迟,都等着他们吃饭呢。 两人带了两塑料保鲜袋苹果,这种苹果在小区门口十五一袋。 周安民是这么说的“……这个苹果绵,最适合爸妈吃。牙口现在不好,吃这个最合适。” 其实这两口子牙口还行。 小四还要说话,被林阳拽了一下,“赶紧的,吃饭。尝尝爸念叨的黑山羊是个什么味儿……” 嫩!一点膻味都没有。 确实是好! 林忍让都心动了,赶明还得再去一趟尹家,看那边谁愿意养羊,找这种黑山羊,开春买下,然后养到后秋……价格翻几番都行啊!他们这一帮子人都是老饕鬄了,别的不讲究,吃喝那是真讲究。 齐芬芳再一次提出了两家家长见面的事,四爷这次没推脱,“……下个月我考研,考完试,我把我父母接来……” 嗯!行,考试要紧。 她还道“那你就别往这边跑了,装修的事,我们给盯着呢。” 很好说话的样子。 行啊!既然人家传达出来不见外的意思,那他就更不能见外了。直接把钥匙掏出来给了一把,“这把钥匙就放家里吧。” 齐芬芳到晚上睡下了,才问林忍让说,“你还去买羊不?” 什么意思? 齐芬芳坐起身来,“我这回跟你去,去尹家看看去。” 这是看上人家儿子了吧。 林忍让就道“看人看品行看能力,别看相貌。人家长的不怎么样,但这邋遢婆娘还生皇帝了,烂棉花里裹珍珠呢……” 反正就是你得有心理准备。 说老实话,牛爱群不丑,只是没有大门牙了而已。 本来一直说去城里呢,也一直没去。 四爷还说这几天问问,结果跟去林家隔了一天的早上有个十点左右,电话响了,是牛爱群打来的,“大振,我跟你爸现在在医院呢……号都挂上了……在这里正等着呢……” 没听说呀! 四爷拿着衣服就往出走,“是在门诊楼吗?” “不是!”电话被尹丽接过去了,“在ct楼这边排队呢……” “那别动地方,我马上过去。”四爷说着,就赶紧走,一边走一边给桐桐发了消息。她现在在门诊,手机一般都是静音。医院的人他也都认识,牙科的主任还叫桐桐帮着整过脸,他过去是一样的。 过去的时候,果然见尹丽边上站着两人,可不正是尹宝山和牛爱群。 “来之前怎么不打电话,我去接你们。”四爷左右看看,外面太冷了,站在外面等着也不行呀。 尹宝山却道,“我们是搭了顺风车来的,上次去咱家买羊的老板,昨儿又去了,晚上在县城住的……” 其实两人本来没打算到省城来,之前都跟小儿子说好了,他们去南安市,在地级市的医院做牙也是一样的,做好了再去省城,省的样子太磕碜了,给大儿子丢脸。谁知道那买羊的老板两口子还挺热心,直说他们家女婿就在省一,直接给送门口了。 那自己哪里好意思叫人家动人情呀,只说儿子的女朋友也在医院工作,有熟人。又把自家的情况说了,说怕给孩子丢人云云。 结果那老板就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要是连爹妈都嫌弃,那这儿子不要也罢。 人家很耿直的样子,他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好说歹说把人家说回去了,没叫跟到医院来。 当然了,这一档子事,就不用跟大儿子学了,“……我们坐着人家的车来的,一直送到医院门口……”是一看没法在南安下车了,才给闺女打了电话,叫她给帮着先挂号,要不然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去。 四爷也没多想,更想不到林忍让和齐芬芳身上去。他朝里指了指,“那去里面等着,我去找个人……” “找啥人呀!”牛爱群一把拉住,“其实你姐跟着就行了,你别跟着了。” 感觉儿子站在身边都不像是自家儿子,压根就不搭调。 别说儿子了,她自己都觉得她给儿子丢人了。 “你忙你的去吧,谁都别惊动。人家都排队看病呢,咱也行呀!你姐现在对医院也熟悉,等着就行,千万别跟桐桐说,你也别瞎折腾……” 四爷要走,这边死活拦着。 尹丽知道爹妈是啥意思,她也道“我行,你忙去吧!” 四爷干脆也不走了,行!排队就排队,大不了出来找大夫的时候找个靠谱的。 其实牙科检查挺快的,大概又是四十分钟,就轮到了。而且,片子马上就能出来的那种,等两分钟就给你,你自己再回去找医生去。 四爷取了片子,这才给牙科那位主任打了电话。那位一接电话就笑,“……早两月小林就给我打电话,说是人要来要来,我还当是小尹你信不过我的技术呢。既然来了,你带过来吧,我在办公室。” 医院里什么样的传言都有,都说林雨桐找了个富二代的男朋友,但其实像是她们这些跟林雨桐走的稍微近一点的都知道,她找的对象不是富二代,就是个寒门出身的穷小子。但本人能力为人是没有问题的。医院这次的研究室投资,怎么争取来的,听说这个年轻人在里面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不管是出于给谁的面子,她就起身,直接到电梯口迎接。 哪怕知道是寒门出身,可见到跟小尹本人相差许多的父母,她还是惊诧了一瞬,然后才热情的道,“老大哥,老嫂子,早等着了。小林早前就跟我打招呼……来就直接过来……”然后就看见四爷手里的片子了,“这是已经做了?直接过来多好,在这边就能做,不用排队。” 说着,热情的把人往里迎。 李典也带着她妈和她姨妈,主要是给她姨妈补牙的,要找当然也要找主任呀。他从边上的电梯上出来就看见孙主任了,忙追上去“孙主任……” 他一身白大褂,孙主任知道这是内部人员。于是站了一下,“有事?” 牛爱群就拉了拉四爷的衣角,“大振,人家大夫有事就叫人家先忙。” “妈,没事。”四爷安抚了牛爱群,再抬头留看见李典一脸愕然的在自己和牛爱群以及后面跟着的尹宝山和尹丽身上打量。 孙主任皱眉,“……你……有事?”并不记得认识这个小伙子,不过是自己单位的,才停下来问一句。 “那个……想看看……”李典满心的不可思议,好半晌才搭上话,朝后面的姨妈指了指。 孙主任便明白,“那你稍微等一会,我这里有个贵客!” 说着,就把牛爱群往里面带,然后跟四爷道,“我办公室门开着,你带着大叔去里面等等,这需要的时间不短。” 办公室没人,怎么好去? 四爷只道“拜托了。”却不会真去人家办公室。 不过这个区域,病人少,来来往往的,多是医院的工作人员。 四爷没搭理李典这二货,这家伙早在之前苏南受伤抢救过程中的‘突出表现’被摁在了冷板凳上了。结果孙主任一走,门一关上,这位就又来了,声音还不小,“哟!不是富二代嘛!马甲掉了……” 四爷眯眼,他保证对方再多说一句,就把这家伙摁到乡镇医院做医疗援助,呆上八年。谁知道这家伙的话才出口,刚引来几个围观的护士,后面就传来一声“尹老弟,这说了叫你等等,谁知道去买了份饭的工夫,就联系不上你了……你是不是手机没电了……” 尹宝山看手机,破手机死机了!他尴尬的一笑,“林老哥,不好再麻烦你。老嫂子也来了……” 四爷就见林忍让和齐芬芳脸上带着笑走过来,他心里暗叹一声这一招高明呀! 乐文 266 饮食男女(24)三合一 饮食男女(24) 两边是认识的? 李典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见了林忍让讷讷的叫了一声林叔叔。 林忍让看了李典一眼,随意的点头,“是小李呀,你忙。”然后继续往前走,“尹老弟,弟妹进去了?” “进去了!进去了!”尹宝山看了那李典一眼,又看儿子。他又不傻,难道看不出来人家的眉高眼低。那小伙子明显就是冲着儿子来的!两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而那小伙子跟这个林老板好像是认识的。 你看这……就尴尬了。 人家这么热心,尹宝山刚要拉着儿子和身后的闺女认人,就见大儿子已经迎上去,“叔叔……”然后看后面跟着的齐芬芳,“阿姨也来了。” 尹宝山有点懵,这是认识啊? 四爷回头低声在尹宝山耳边道“这是桐桐的父母!” 啊? 哎呦!尹宝山一瞬间啥都明白了。啥买羊的大老板,压根就不是。那就是专门去看自家的情况的。 可人家将他们带来了省城,送到了医院,还出现在了这里,这是啥意思啊?这是不反对亲事的意思。 尹宝山就伸手跟林忍让握在一起,张口就叫了一声“亲家!你看……也没好好招待你,还得麻烦你……” 林忍让哈哈就笑,“咋没好好招待?亲家母的手艺不错,我们家这位也说好。” 齐芬芳就指了指边上的凳子,“亲家先坐……做牙慢呀!还没吃饭吧,我给带了……” “不饿!不饿!”尹宝山赶紧道,但说了这话,接下来该说啥完全是不知道了,半晌才道,“这还得你们陪着……这多不好意思……”说着,就求助一般的看儿子,这可咋整。 四爷就自然的将齐芬芳手里拎着的食盒接了,“今儿估计也就是初步检查,要有炎症还得先治病才能说后续的治疗。估摸着最多也就一个小时就出来了。我在外面订一桌饭,回头一起去。” “也行。”齐芬芳还叮嘱,“别弄得太贵,找个安静的地方吃顿便饭就行。这论起好吃,还得是小街道的小吃好吃。”说着,就看尹丽,然后问尹宝山,“这是你家大闺女吧!” 尹丽赶紧问人,心里也有点明白了,之前大弟找大师傅专做糕点,只说是送人的,现在他知道了,感情他是上桐桐家去了。 齐芬芳对尹丽还挺和蔼的,叫到身边,嘘寒问暖,“在城里上班习惯不习惯?厨房的活累不累……”听说跟着大师傅学手艺,她就说好,“人要有个手艺,一辈子都不愁挣不来饭吃” 另一边林忍让跟尹宝山低声说话,“尹老弟,你可别见怪。你也是有闺女的人,闺女大了,这找对象……不看好一家子我们是不敢应的……”林忍让就指了指一边的李典,“不瞒你说,那个小伙子跟桐桐还是同学,家也是城里的,各方面都般配的很。可桐桐就是不乐意,就看山小尹了……儿女的婚事上我们看好了不行,得孩子自己愿意。我是没法子了,孩子我是看上了,小尹是好孩子。可我这心里得知道,人家死一家啥人呀……那回一跟你老弟一接触,我就知道,老弟是难得的正人……” 尹宝山赶紧道“咋会见怪嘛!”谁家把闺女养成桐桐那样,那都舍不得呢,爹妈谨慎点肯定没错。他脑子也不笨,就赶紧道,“之前不知道是亲家……但之前说的那些话可都是真心话。”这是指尽量不麻烦孩子等等的话,这都是发自肺腑的。这会子见人家这么给面子,他哪里不知道根子在哪。 可林忍让却不在这上面往深的说了,“养儿育女的不就为防老呢吗?该他们管的,哪里能不管?” 话题到此打住,说起了旁的话来,多是围绕着黑山羊这么一个话题。 边上李典带着他妈和他姨妈也在一边坐着,他妈就指了四爷,“也是你们同事?”人家在牙科可比你有面子?“是牙科的?” 只有内部职工的家属,人家主任大概才会这么客气的吧。 李典憋气,仿佛能听见那些护士的窃窃私语。相信这些人说尹振的时候不多,倒是说他的可能性更大吧。说他能说什么好话?找人家茬去了,以为总算是揭开这个骗子的马甲了,谁知道闹了这么一场笑话。不光是林雨桐知道这家伙的根底,就是林家的父母也都知道他的根底。 李典心里如何能不气? 他刚摇了头扭脸想回头自家妈的问题,谁知道一扭脸看见走廊那头走过来了一熟悉的身影,不是林雨桐能是谁。 也是怪了,以前并不觉得林雨桐是多出彩的姑娘。当然了,长相其实不差,但只能说漂亮的中规中矩。初一看挺动心的,接触的时间长了,就会发现,光有漂亮的外表没用,还得有有趣的灵魂。跟身边那些或是可爱,或是冷眼,或是魅惑的小护士比起来,她这样的就没深劲儿了。完全属于那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那一类姑娘。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姑娘变了,变的很不一样。就想现在,走来风风火火。其实上班的时候,身上的穿衣风格都没有太大的变化,脚上一双运动鞋,搭配着一条牛仔裤。上身现在是白大褂,搭什么样子的外套他不知道,但从领口露出来的毛衣领子就能看出来,她里面穿的一定是紧身毛衣,要么黑色的,要么灰色的。头发永远是马尾,用皮筋简单的匝在脑后就好。 她大踏步的过来,他才要打招呼,她却跟没看见他一样从他眼前路过,然后直奔那个尹振。 林雨桐是直奔四爷去了,可脚步一转就被眼前的情景弄的愣了一下。她朝四爷看了一眼,四爷回了他一眼,意思是没错,就是你看到的样子。 林雨桐不由的用意外的眼光看了林忍让和齐芬芳一眼,先过去打了招呼,似是毫无异状。然后才问候了尹宝山一声,“该提前打个电话。提前打电话,我就把今儿的门诊给推了。” “本就不想打搅你工作……到底还是打搅了。”尹宝山搓着手,“耽搁你事了吧。” 没有!只是叫前面没再加号而已。 正说着话呢,护士一串端着好几杯茶过来,一次性的杯子,茶也护士喝的苦荞茶,来了还跟林雨桐道歉“林大夫,咱们这饮水机烧水慢,怠慢了。” “谢谢!谢谢!打搅了。没事,你们忙,需要什么我再找你们。” “麻烦什么呀,不麻烦。我们还怕以后要麻烦林大夫呢。” “下午一般我不出门诊,你们要是早班的话,下午三点以后过去找我也行。或是提前跟我们那边的护士台说一声,叫她们做个登记。我安排好时间给你们打电话……” 几人大喜,不一会子又拿了水果过来。 街对面的李典妈就一眼一眼的看林雨桐,然后低声问儿子“我怎么瞅着那姑娘……眼熟。” 李典有些羞恼,“您看见谁都眼熟。” 不对!就是眼熟。 可这在哪见过呢? 林雨桐没顾上有没有人打量,她在看林忍让。林忍让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喝茶去了。她在去看齐芬芳,齐芬芳眼观鼻鼻观心,好像这事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这还这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连一点过度的时间都没给。 但不得不说,这两口子确实是有一手的。这一招出于意料,可又在情理之中。四爷的形象,任谁看了都像是富二代,之前林家误会了,医院误会的人更多。四爷这要是突然带着这样的父母在医院瞧病,那这谁不知道四爷的老底。更有甚者,连带的说起自己也没什么好话。可如今这两口子来了,林忍让和齐芬芳陪着。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了。这是替四爷挡了多少非议? 当然了,四爷和自己都不怕非议。事实上,医院的领导到跟林雨桐走的亲近的科室主任,都知道四爷是怎么回事。但这样的事你能去解释吗?解释不了。谁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去呗。 这是自己和四爷的心态好,什么风浪没见过,在乎这个? 可要是原身呢?越是没有什么,越是在什么地方容易自卑。原身哪怕有四爷的本事,可背后承受着那么些非议的时候,心情又会如何呢?愿意被人当面或是背后嘲笑吗?有没有说他是吃自己软饭的? 这些所有的对他的非议和不认同,都因为这两人的出现消弭于无形了。 人家林雨桐的爹妈是乐意的,两亲家关系和睦! 林雨桐的条件可不差,人家这样的条件看上尹振,那这人本身的得是多有能力的一人。 人的思维就是这样,自然而然的就会顺着这个方向去想。 然后对四爷这般的体贴,要是原身,这心里感激不感激? 就算是四爷,原本也想着,以后另外买了房子搬出去做,可现在他估计心里得掂量掂量了,便是想走,是不是也得带着这两口子一起走。林忍让一句都不提招赘的事,可却要把一个重情的女婿牢牢的绑在身边,最正确的方式,其实就是——攻心! 好吧,四爷此时大概觉得他是遭报应了。他以前常常用这一套去套路女婿,如今生生是被人给套路了。 四爷坐在一排椅子的最外面,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但那眼神桐桐读懂了,那分明就写着一行字,叫做人在做天在看! 报应终归是要来的。 林雨桐差点没笑出来,这世上大概就没有做女婿的爱跟老丈人和丈母娘在一块住的。四爷也不能例外! 两人的眉眼官司没打完呢,孙主任出来了,看见林雨桐就招手。林雨桐紧跑两步进去,孙主任才道“牙周问题严重,今儿只做了基础治疗,后续的情况你该知道。回头我给你发个时间表,你按照时间表带人过来。” 牛爱群在里面正漱口呢,林雨桐点头,“好!今儿麻烦了。” “麻烦什么呀!”孙主任说着,就问“你上次跟我说的,当真。要是真的,我明儿就给我儿子请半天假,叫他先去骨科做个检查,回头拿片子给你看……” 孩子十七岁了,眼看十八了,个子停留在一米七九。普通人的话这个身高已经很不错了,但对于想打篮球的孩子来说,身高还是很不满意。林雨桐之前跟孙主任做脸的时候提过一句,成年之前的孩子,只要在骨科看过之后,人家说还有成长空间,她就能用针灸辅助,叫孩子在可能再长高的基础上多长个两三公分。 林雨桐应着“成!越早越好,你带孩子只管检查,白天我万一没空,晚上我上家去,不费事。” 说着话,牛爱群就从里面出来了,刚才就听到林雨桐在外面说话了,哪里不知道这是用人情换来的待遇。这会子嘴笨的也不知道该怎么搭话。孙主任多活泛的人呀,细细的再说了一遍遗嘱,才把林雨桐和牛爱群往出送。 四爷在外面等着,孙主任又跟四爷寒暄,“我们家那位跟你下棋可上瘾了,回头上我家聚聚,我亲自下厨。” 孙主任的老公是做医疗器材的,奔着自己是假,奔着桐桐是真。桐桐的师傅怎么说在卫生厅还有一师傅呢,很多事情上是能搭上关系的。 四爷应着,孙主任又愣是给人送到电梯门口,直到上了电梯了,牛爱群还不知道林忍让和齐芬芳是桐桐的爹妈。 等电梯门关上了,齐芬芳先问一声是咋说的?牛爱群才从儿子在医院很有面子这事中拔出来,刚想叫一声弟妹呢,结果林雨桐给拦住了话头,“还没正式介绍呢,这是我爸我妈。” 啊? “没惊着您吧?”林雨桐说着就笑,看了林忍让和齐芬芳一眼。 “没……没……”牛爱群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在哪。 这种状况,并不会是相认欢的场面。相反,真的会叫人有些手足无措。 不说这边怎么一个尴尬了得,只说李典看着孙主任出来客气的送走了人,顾不上多想,赶紧迎上去,“那个……孙主任,我是小李啊!现在在骨科,以前帮着送过几回器材……” 每年来的实习生、规培医多死了,一个个的都去记,那谁记得过来呀! 但对方是医院的,她还是耐着性子停下脚步了。这个样子,她不由的想起她刚工作那会子。家里或是亲戚来瞧病,她也是硬着头皮求人的。因此,伸手将片子接过去了,态度虽然不热情,但好歹没把人给怼回去,“叫病人进来吧。” 他赶紧叫他姨妈跟着进去了。 李典的妈这才有空档,“我上一趟厕所。你在这里等着你姨妈。” 这边厕所多是护士用的,李典妈正提裤子呢,就听到外面两个小护士在说话。 一个说“……那个……那个就是骨科的李典……” “他呀?”另一个就道,“原来他就是李典。就是他跟科室的护士不清不楚,还跟林大夫分手了……” “嗯!你说是不是有眼无珠。” “那不是眼神不好,那是脑子不好。林大夫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从厅里到医院,谁不知道她的名号?人家都说,咱们医院以后怕是要出一位大国手呢。李典怎么就能跟这样的人分手?” “再说人家性情也很好,别管谁求上门去,都不见人家冷脸。上回内科一实习护士,因着她奶奶再家里下不了床,来医院都不方便,她实在没法子,就把症状给林大夫说了……还是在厕所堵的林大夫……结果林大夫二话不说,只说下班等着她就行,结果跟着人家去家里出诊了……你说,现在有几个有名望的大夫还能做到这份上……” “林大夫现在出诊的对象,听说不是干休所,就是市政家属院……要么就是省里的大衙门……” “那是,护士家有啥呀?家里还吃着低保呢!那姑娘说林大夫给开了药,还叫到指定的药店免费拿药……她打过招呼了,原来那药店是她家的……你说,这样的女朋友那不得跟菩萨一样供着呀,那李典怎么着就跟人家分了……” “还不是当初他先又编制的?急诊的王主任弄了他亲自顶替了林大夫……” “不过这也好,至少看清了李典是啥人!这人啊,不经事就不知道那人心里藏着啥……阴差阳错,结果倒是好……” “这叫好人有好报。你不知道吧,林大夫家听说是要拆迁的……家里好几个院子拆迁呢……你看,人家选女婿就选人好,有能力的,也不说要房要车的话……” 谁说不是呢。 两人说着说着,声音慢慢的远了。 李典妈整理好衣服从里面出来,她就说看着眼熟呢。是了!儿子实习的时候,她来看过,也见过这个姑娘的。 当时她过去了,这姑娘打了招呼就走了。她还问儿子是不是女朋友。儿子说是! 她就说“要一起留在医院,也什么都好。要是不能一起留下,那就算了……到头来也没有结果。” 儿子点头应承着,也不见一点勉强。 原来……错过的就是那姑娘呀! 她手都顾不上洗赶紧出去,到了儿子跟前就问“那个……是不是你之前交的女朋友?” 李典皱眉“您小点声,怕人家不知道吗?” 他妈就拍他,“你傻啊!他现在谈的那个对象,能跟你比吗?他家的情况,能跟咱们家比吗?分手了,可以再去追呀!好女怕缠郎,何况你俩还有感情基础……” 不成的!能追回来我能不追吗? 他只得应付道“……不行,他家没儿子,以后得招赘的……” “亲家,你放心,我们绝对没有要招赘的意思。”在酒店的饭桌上,林忍让给尹宝山倒酒,“说实话,小尹我是真觉得好。也不是没动过招赘的念头。可是到村里一见你,我这啥心思都没有。你这不是供养了一个儿子,你这是培养一家子的希望呀。我这要是叫孩子招赘,那我就是把你这些年辛苦养成的果子给摘了。你说……我咋能干这样的事呢?回来我就跟我们家这口子说,咱不能这么干,这么干了,就是把你们两口子的心气给摘了。” 这么好说话,这么通情达理的亲家,叫尹宝山都不知道该说啥好。 那边齐芬芳拉着牛爱群的手又是笑又是哭,“不瞒你说,我们没儿子,心里就不踏实。则不踏实的感觉啊,有儿子的人是体会不到的。我四个闺女,也就是我这个二丫头,是我们俩口子的主心骨。原本是想留在家里养老的,可眼看这是留不住了。我跟你说,我家大闺女嫁人,我顶多就是不放心,怕她过的不好。可一说老二要嫁人,我是彻底的慌了。自私点想,我都想着,我老了该咋办呢!我嫁闺女的心情就跟你要把儿子招赘出去的心情是一模一样的……” 可我们还是愿意嫁闺女,而没逼着你们招赘儿子。 尹宝山两口子感觉欠了林家好大一个人情。 林忍让闷了一口酒带着几分哭腔,“……说实话,我是啥也不缺。嫁闺女,我也没旁的要求。什么六万八万……说实话,就凭我闺女现在这本事,那点钱她想赚两小时都赚回来了。这不是钱的事……就是六千万八千万,她也一样能挣的回来……我要再多的彩礼,那也不能换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宝贝……” 那是!那是! 尹宝山头上的汗就下来了。感觉自家就跟小偷强盗似的! 此刻坐在这里,还真有些如坐针毡。 林忍让一脸的一言难尽,“我就一个要求,希望孩子们住的离我近点。没别的意思亲家……真的!不是不叫孩子们跟你亲近……真没这个意思……我就是老了……有个上高走低的活,需要个人搭把手的时候,马上就能来……不瞒你说,以前咱出去那也是个人物,现在不行了,上个凳子换个灯泡,腿肚子都发抖……” “这是应该的!就该住的近便点,好照看呀!”牛爱群赶紧接过话头,“哪边的父母不是父母,我们不能再跟前,也怕孩子不会过日子。那当然是跟亲家挨着,叫亲家盯着我们才好放心。将来就是有了孩子,也有亲家照看……” 我们绝对不上门来争抢。 人家要啥有啥,闺女还争气。看上自家这条件,还没提招赘,只是说挨着住……不应该吗?太应该了!而且,这两口子人不错,错待不了孩子。 她不精明,但人情还是懂的。这个不图,那个不图,总得图点什么吧。 心里一琢磨,什么就都懂了。 一边装大度,装委屈,扮可怜,把另一边只能挤的步步朝后退,还满怀歉疚。 林雨桐和四爷全程都只是配角,林雨桐点了牛爱群能吃的比较软烂入味的菜,四爷点了齐芬芳比较喜欢的甜口的和麻辣口味的。剩下的好像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儿女婚事就是一场斗智斗勇的战斗,其实谈不上输赢。 本来房子已经买下楼下了,就是就近住了。但林家还是正儿八经的由他们将这个当条件提出来……当然,由他们来说,比四爷和林雨桐去说,效果要好的多。 四爷去说了,尹家便是应了。心里也免不了嘀咕,跟岳家住的近了,种种的不便利的地方。有时候,大矛盾都是由小矛盾一点点的积攒起来的。如今,什么后遗症都没留下。 当然了,在四爷和桐桐看来不是事的事,叫原身两人去处理试试……所以,林家两口子这么想这么做是对的。 吃了饭,各自回家。 四爷开着带着尹家人回家属院那边,林雨桐开车回林家。 林忍让今儿也喝酒了,压根就没法开车。 回去的路上,林雨桐才说“你们俩可真行,不嫌远啊!”然后又说林忍让,“怪不得您一看就知道是黑山羊呢。杀羊的时候您在的吧。” 还挺机灵。 林忍让靠在后面,“我不看清楚了,我能答应你?尹家这两口子是明理的本分人,以后只要要求不过分,能满足还是要满足的。该孝顺还是要孝顺。对这样的人,你的情分给的越是厚,他们就越不好意思要求更多。这道理你得明白!” 嗯! 齐芬芳也说林雨桐,“这次你选人没选错。之前你谈的那个李典……今儿带了他妈妈?” 林雨桐回忆了一下,“嗯!好像是。” “肯定是!”齐芬芳哼笑一声,“里面的毛衣磨的起球了,可外面套的大衣却是轻奢的品牌,但款式却是去年的……” “您什么时候关心起这个了?”跟您不搭呀! 齐芬芳一噎,“你老娘耳朵好使,那些护士嘀咕的,我听见了。”她说着,又嫌弃的道,“那些护士说,那衣服八成是旧衣店里淘的。一件旧的奢侈品牌服装价钱比一般的品牌都贵。这不是虚荣是什么?有那钱,在运动专柜配两身的钱都有了,还是崭新的。怎么了?大众都能穿得起的亲民品牌,配不上她的身价呀!还有那手上的戒指,我保证那不是金的。别的我许是会认错,金的我可不会。我还听见她跟那个捂着腮帮子要看牙的女人说,她手上的戒指是最新款的,是出去旅游的时候买的云云,就是个纪念品,只要是真金的,粗糙点也行……那玩意两元店里就有卖的,你说她是这么个人,她儿子好也有限。” 这边是这么说的,那边车上,尹宝山却又那么一番话说四爷“……在医院那小伙子看着也怪精神的,后面跟着的是他妈还是谁……看人家那家境也不错,人家孩子还是医生……” “我也瞅见了,人家那穿金戴银的,再看看我这磕碜样……”牛爱群想起来还是不自在,“人家桐桐那姑娘不错……看上你没看上那家境好的,你以后可得对得住人家。”说着,顿了一下才道,“她爹妈倒是精明人……以后住的近了,要有点眼色。活要抢着干,饭要紧着人家先吃。你得对人家比对我跟你爸还要好。可要是犯错了,你要先认错。他们又不比我跟你爸,你在我们跟前错了,那是亲儿子,怎么着都行。可人家就未必能容的下……” 得对人家比亲爹妈还好,却不要寄希望人家对自己的包容度比亲爸妈还高。 这其实说的跟赘婿守则的纲要也差不多。 四爷就道“不到那份上,楼上楼下的住。有事是一家,没事的时候关着门自己过日子。”没你们说的那么可怜。 说的四爷差点都感觉自己成了小白菜了。 尹丽就打岔调解气氛,“妈您真是,人家家里条件好,也不是您想的那样,跟咱们那边的上门女婿似的,一天天的啥活都得干……” “条件好……能有多好。”齐芬芳就道,“还能请的起保姆呀?” 四爷看牛爱群是真担心,就道,“现在是家里的闺女都没出嫁,有做饭收拾的人,所以没请,可不是人家请不起。她爸妈那边……不算村里的房子将来的拆迁房和补偿款,估计手里的房子铺子和现金,加起来怎么着也得在七八千万吧。” 底子是真厚实着呢。只从林忍让打问的投资的事,四爷就能做出推断。 “不算其他收入,光是房租和铺子的收入,一个月十七八万呢。”四爷就说,“生活简朴不奢侈是真的,但家底厚实也是真的。” 这个数对于之前还欠着外债的尹家来说就是天文数字。 牛爱群觉得自己都有点坐不稳,不晕车的人坐在车里有点晕。这是不是说,四个女儿分下来,一个人怎么着也能有两千万。 我的天爷呀! 自家这是走了什么运道了?! 要说这一刻两口子心里没别的心思那真不可能。到了,还是牛爱群道,“那你就更得孝顺点……对老人好点,将来亏待不了你们。” 老人跟谁亲,将来必然给谁留的多呀。 四爷“……”我已经混到考谋划老丈人的遗产过日子的份上了吗? 但跟着两口子是解释不轻的,他含混的应着,表示记住这事了。 林忍让也在那边用一种半点不带诱惑的语气说着诱惑人的话“……林家不能在我这里断了根。老子算过了,等老子闭眼的时候,估计手里怎么着也能有一个亿的资产吧……” 那就是说现在不到一个亿。 可您知道您啥时候闭眼吗?说的这么信誓旦旦的。 但她没言语,听林忍让继续往下说,“……这么多钱,给谁不给谁呀?当然是谁姓林就给谁……” 呵呵!那您这还不是招赘! 住在跟前,想要遗产孩子得姓林。不是招赘是什么?把猫叫了个咪,它没差别呀。 林雨桐心里腹诽,等了半天,不见人家继续往下说,就道“可可是姓林的,您都留给可可吧。” 可……可可也是姑娘家! 老子的意思是“将来你们姐妹四个,谁给我添个外孙子,带把的那种,我就把遗产留给谁。” 林雨桐以为他说笑的,结果,人家是认真的。 晚上专门把姐妹四个聚集在一起,郑重的说这个事。 周安民属于编外人员,坐在一边旁听。一听有一个亿,手里的杯子差点失手给扔了。 林雨苗白眼翻她爸“……您不想留给我就明说呗。我都生了可可了,安民又是编制性质的工作,我们能生二胎吗?不能要呀!那您这是剥夺我继承遗产的权利呀!” 林忍让不喜欢听这个话,“你可以跟周安民离婚,再找个没接过婚,没孩子的对象,那就还能再生一个。只要生下来的是小子,别人要是再没儿子,就都给你。” 您这不是无理取闹嘛!哪有为这个离婚的! 周安民摁住林雨苗,“爸说笑话呢,你怎么还当真呢!” 但其他几个人都知道,至少这一刻,林忍让是当真的。 林雨桐举手“我弃权。将来结婚了,怀上我就生,生男生女我无所谓,别算上我。” 齐芬芳气的在边上掐她“你是不是傻。”在医院最方便鉴定性别了。 林雨苗还问林雨桐,“你把脉准,能不能摸出男女。” 当然能! “但是这个是违法的。”林雨桐摆手,“可以看孩子发育的好不好,但是问性别,抱歉!不可以!我有我的职业操守!” 其实孕前调理调理,很大程度都能左右怀男胎还是女胎,不能说百分百吧,但七八成是准的。 可这话我会说吗?我不说的! 林阳也摇头,“女儿怎么了?怀了女儿就该剥夺她来到世上的权利?生下来也活该被送人!我又不指着遗产吃饭,谁爱要谁要去!我将来还偏生闺女,就生闺女!”说着,蹭的站起身来,直接回屋去了,还把门摔的哐当一声。 老三……竟然发脾气了! 林忍让和齐芬芳相视一眼,然后愕然。 小四耸耸肩“玩呗!惹着人了吧!还遗产,还一亿!”她撇撇嘴,“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哦!对了!意外和明天谁也不知道哪个会先来……所以,你们还是珍惜当下。宁肯是人活着钱没了,到时候只能指着我们这些闺女养老,也别等到人没了钱却没花了……” 嘿!死丫头!说的这是人话吗? 乐文 267 饮食男女(25)三合一 饮食男女(25) 林忍让今儿喝了点酒,这会子躺下了,困意上涌。 齐芬芳拉着给他盖好,“你今儿这……吓了我一跳。” 一直藏着掖着的,突然这么往出掏家底,是想干嘛呀!真为了生男孙,那你也没说叫男孙姓林的话。所以,她后知后觉的觉得这老头子心里不定藏着什么呢。 林忍让翻身,“……遗嘱我早就立好了……” 那你说那些废话。 那可不是废话! 林忍让拉了拉齐芬芳的手,“啥也不为。就为了你晚上能睡的安稳觉的。”到了这个年纪,谁重要也没有身边的老伴重要了! 啥意思? 林忍让睁开眼睛叹气,“你晚上是睡下了,可一到半夜就一身大汗的醒来。还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是藏着事的!一怕老大又卡在半路上,被周安民给抛下了。二怕将来咱们人老力疲,她跟下面三个妹妹又处不好……将来没人管她。一夜一夜的,你睡不安稳。现在你只管放心,有这么些钱吊在这里,他且舍不得跟老大离婚……” “你这老糊涂!”齐芬芳气的,“那他不得折腾的生孩子……” “他是爱钱,不是脑子有毛病。”他还能咋?“你等着往后看吧……着啥急呀!” 谁知道你脑子里又装着什么鬼! 齐芬芳就道,“你是说说你……老三可是吃心了。” “老三的事我心里有数。”林忍让又翻身翻过去,“死丫头,心思怎么那么重。话也不是说给她听的。” 因为昨晚这事,都挺不高兴的,老三起来都没给做早饭,收拾收拾就准备出门去。 结果早饭有人送来了,破天荒的,周安民带着早饭过来了。油条包子豆浆牛奶茶叶蛋,可不老少。 “趁热吃!趁热吃!”他热情的招呼,还主动的给坐在沙发上的林忍让端了过去,“爸,您吃。” 林忍让接过来,“你一大忙人,怎么过来了?” 周安民忙道:“您昨儿喝的不少,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忍让揉揉脑袋,“昨儿高兴,还真就喝多了。” 周安民的心哐当一下,就跟掉井里一样。他就道,“我想也是喝多了。要不然也不能说您就有一个亿呀!我昨晚差点都信了!” “我这么说了吗?”林忍让惊愕的看齐芬芳,像是在求证一样。 齐芬芳白眼翻的,“我看你等咽气的时候,你从哪变出一个亿给孩子分。” 林忍让连忙摆手,“我有屁的一个亿。在外面吹嘘出来的,别当真呀!” 这话说的老三和小四都惊呆了。感情昨晚您说的信誓旦旦的,都是唬人的! 老三拿了包子拎了一袋豆浆就走,“我去上班了。” 没这闲情逸致在这里听你们胡咧咧。 小四塞了个鸡蛋,“我再睡会。害的我昨晚睡不着……”其实还挺后悔的之前放的狠话的。还担心这二老真的想开了,把那么些钱真嚯嚯完了可怎么办?闹了半天就是说说而已。 这老头子,还没老呢就糊涂了! 只桐桐坐在那里安稳的吃着,听周安民在那里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试探,“……害的我白高兴一场,还说不干公职算了,找个外资医院也行。我们两口子再生个小子……好得您的一个亿呀!”说完哈哈哈就笑。 林忍让白眼翻着,“有个小子就个你一个亿呀?想什么美事呢!生个小子我多给个铺子好叫娶媳妇,这事能有。但是全给小子了……剩下的几个丫头还不得吃了我。躺在床上了,能靠小子伺候吗?”然后他又着重强调,“当然了,我也没有一个亿。就是我手里的东西……”他指了指周安民,又指了指林雨桐,“你跟老二都在,我现在也没醉……这会子说的话算话。就是我手里的东西……我会看孝顺程度,看各家的情况,斟酌着分。孝顺的,多给点,日子艰难的,少给点。听话的,多给点。老惹我生气的,少给点。有男孩的,我们还就偏心点,多给一份娶媳妇的钱。骂我们偏心也行,怎么都好。这些年老子在外面被人笑话没男丁,受的那个气也值这份钱了。”说着,尴尬的一笑,“不过老子也没那么多钱就是了,分到你们每个的身上也没多少……也就甭太惦记。要是不孝顺,都给老子滚蛋。就是小四说的话,我们霍霍完了你们能怎么着呀?” 那是那是! 周安民不住的点头,等这边吃完了早饭,他还顺手把垃圾给拎下去了。 这位一走,林雨桐就看林忍让,“你们是为了我大姐,把能想的招都想了。您怎么着我跟小四都没关系。不过,昨儿是真把老三给惹着了。您自己个看着办,我去上班了。” 穿了外套拎了包,抓了车钥匙就开门出去了。 林忍让撇嘴,“就她最精!”说完就嘀咕,“我是为了老大,难道这事于你没好处?” 齐芬芳倒是问他,“对老二有啥好处?” 有啥好处,那就得看看你大闺女给咱找回来的大姑爷心里装着什么算盘了。 周安民回去,林雨苗也送了孩子回来,“给我家把早饭送去了?” 嗯! “送了也白送,钱也不会多给你一分。”林雨苗就道,“还是正经上你的班去,别的也别多想了。没戏!” 周安民坐在沙发上,“今儿没有我的门诊,我上晚班。”说着就看林雨苗,“我发现你对你爸是一点也不了解。” 啥意思? “老爷子喝了酒,昨晚。我得知道他说的几句真几句假吧!”男人嘛,酒桌上说的话和床上说的话,那基本都不怎么靠谱的! “那你问了,我爸说的是醉话还是别的?”林雨苗摇头,“当真还是不当真呀!” 周安民就把之前老丈人说的学了一遍,林雨苗点头,“就说嘛,我爸不能这么不顾我。肯定会考虑我已经生了可可的事。这下好了,四家将来平分。家家都是独苗,一家都是三口。谁家要真是儿子,我爸多给一份我也认了……本来就是养儿子娶媳妇的开销更大……” 也没算多偏心。 自己只一个闺女,负担小呀! 她说着就笑,“我就说嘛,爸可真敢说,说他手里有两千万,这话我信。但要说一个亿,我是真不信。在外面吹牛的话不能当真。” 周安民白眼翻她:“那你对你爸可真是没有一点了解了!我跟你说,你爸今儿要是跟我说,对啊!手里就是有一个亿啊!那我铁定不信他手里有一个亿。可你爸今儿我一问,马上就说那是醉话,也否认了他手里有那么多钱的事。我反倒是信了!一个扣扣索索,偷偷摸摸一直不说具体家产的人,突然间爆出家产,而且清醒的时候也坚称有那么多钱。那只能是谎话!尤其是当着我的面承认的话,那就更是假话了。那目的肯定是为了吊着我,叫我对你好啊!可现在他一否认,我心里就有数了。他手里怕是真有那么些钱的!” 林雨苗准备拿拖把拖地的手顿时一顿,“那你说生儿子就给一亿的话也是真的。” “不是!这话不真。多给男孙一份这话是真的!”因为老丈人可不是个糊涂人。只一味的否认所有说过的话,未必能取信自己。所以,必然是有些话是真有些话是假的。不过自己也不蠢,算是基本明白他的话了就是了。 这么一想,他就看林雨苗,“你就没想过,咱要再生一个……” 生一个多给一份钱。 一个孩子多给五百万,这也顶的上自己大半辈子的收入了。自己现在一年也就是三十万吧!十年才三百万。干三十年也就九百万!算上工资涨幅,也就是一千万。 五百万就是半辈子的钱。这钱最后都落到自己孩子手里了,可孩子就是自己的财富呀!一个孩子太孤单,两个孩子是个伴。这里面有生男生女的概率都有,且都占一半。所以,拿的比五百万多的概率也占一半。 这么一算,很划算。 林雨苗觉得这人魔怔了,“你是编制内的。违反生育政策,公职还要不要了?” 提起编制这个事情,最近其实周安民是有些灰心的。 省一是大医院没错,但大医院也看科室的。像是急诊,像是神外,像是心外,像是颅脑,这些都是非常强势的科室。因为人家权威呀!别说省内,其实人家的影响力早已经渗透到周边其他省份。那病人多了去了。 可在省一的妇科和产科,则属于边缘的科室。尤其是妇科和产科分成两个科室之后,他从妇幼调过来,进的是妇科。 产科那边好歹来生娃的,一半都是剖腹,剩下的顺产还大都选择无痛分娩。手术多了,收入就多。 但是妇科这边,做人流的倒是占了一半。剩下的才是各种妇科疾病。 像是子宫肌瘤这些疾病,现在一少半又被中西医那边拿走了,因为自家这个二小姨子,在这方面很拿手,有吃了三服药过来复查,发现情况就有明显好转的迹象。既然如此,人家干嘛冒风险做手术了。吃中药人家不仅去病根,还是整体的一个调养。 自己调整了工作,除了级别上来了以外,其实别的都没上来。 副主任这个级别的,他们自己科就有四个人,加上他五个。人家原本就是省一的,土生土长,比自己人头熟,关系硬。自己也能靠着小姨子的关系网,可自家那小姨子是那么好靠的? 钱和权,他总想靠上一样。等发现权利不是那么好追逐的,那就只剩下钱了。 “我一同学,在外资医院。医院的条件不错……给的待遇相当好……”周安民低声道,“一月怎么着也在五万往上……” 这么多呀! 周安民‘嗯’了一声,“还有好几个同学,想联手一块开一家月子中心,做产后调理。如果在外资医院的话,我是能在外面做兼职的。别小看兼职,一个月一两万总是有的。” 那这可当真是不算少了。 “你说我跳槽去外资医院怎么样?”唯一不好的一点就在于将来没有国家给退休金。但想想老丈人手里的资产,总是先传到女儿手里,才能再往孙子辈传,“所以,咱们其实不用太担心养老问题。” 那倒也是! 周安民就道,“那你说……咱再生一胎怎么样?不管是男是女……” 可上户口这些都是有麻烦的。 周安民就道,“那也有特殊情况,意外怀孕,就说你的身体堕胎有危险……再不行,还有那个苏南呢!苏南是公安系统的,户口归他们管。二妹还救了他的命呢,咱们什么手续证明都有,难不成还不给孩子上户口了?” 就为了多争一份遗产就多生个孩子? “要万一不是儿子……” “不是儿子难道咱们亏了!”周安民就拉林雨苗的手,“咱们只可可一个,太孤单了。我弟弟那边有孩子,跟咱们可可年龄差距不大,但你又不让两个孩子亲近。你妹妹就算是明年结婚后面生,跟可可相差也差不多十岁呢。又只是表亲,哪里有一母同胞亲近?你想想,你有事了就回娘家,不跟爸妈说心事,跟妹妹们还是有话说的。她们嘴上硬,见你有事可总也还管。这就是亲人!咱不是想要遗产,就是想给咱闺女添个亲人。之前跳槽的事我一直拿不定主意,但现在……我也不用去巴结你妹夫了,介绍这个给我认识那个给我认识的,去私立算了。钱拿到手里比什么都实在!” 林雨苗心里反倒是安稳了下来,至少他愿意跟我再生一个孩子,那这就是想好好过日子的意思。 这心里一安稳,一踏实,就不由的下了决心,“那就……再要一个。” 周安民提醒道:“两口子关门说的话,别在外面说去。咱先做着准备,有了以后再说。” 这我还不知道呀!我要提前说了,那别人不都以为咱俩是为了争家产呀! 所以,对林雨桐的好处是真有。周安民就给四爷打电话,说介绍顾鑫这事干脆就算了吧,他不想在医院里熬资历了,想去私立医院。 四爷这边刚送走尹宝山和牛爱群,那边就接到电话。 他去哪里四爷不关心,四爷唯一关心的就是以后在老丈人那边,此人好不好利用的问题。 回来他跟桐桐学,桐桐就笑,“好利用。他也是中了老爷子的套了!”要是没想错,他以后得跟三孙子似的在老爷子面前当孝子了。只要老爷子活着,他就得对人家闺女好着。要不然,要不然,他的努力得白费。那么多钱不得泡汤了呀。几千万呢! 四爷对林忍让就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了:遇上个善于下套的老丈人! 这就不可爱了! 自己跟周安民的区别就在于,自己被人下套了,很快能意识的到。可周安民属于那个在别人甜蜜的套子里舍不得出来的那个。 挺好! 跟桐桐一边通着电话,一边上楼。刚到门口,中户里出来一中年女人,手里拿着垃圾。跟四爷走了个面对面。四爷开门,这女人皱眉盯着四爷的背影,然后叫住四爷:“小伙子!” 四爷扭头看过去,“有事?” 这女人就道,“我儿子是省一的医生。” “我知道!”四爷回答。 “我儿子不光是省一的医生,还跟林雨桐是大学的同学。” “我也知道。”四爷就有些不耐烦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俩谈了几年的对象。小伙子,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不好,但是插足别人的感情,趁人之危,这就不道德了!你还特意住在我儿子隔壁,这就更欺负人了!你哪个单位的,我觉得得找你们领导……” “你不用找我的领导……我领导又没有派我下基层是去做医疗援助……”四爷说了这么一句话,开门直接进去了。 这女人站在外面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打电话给儿子,“儿子,你们单位是不是要派人下基层做医疗援助?” 对啊!但这事还没定下来呢,人选还在酝酿阶段。不过是自己的可能性也不大,自己是有编制的,有那么多合同工能用,一般没人把编制人员这么用的。 他就说:“您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说着,就挂了电话。 林雨桐今儿下午是在各个科室查病房,总有联合治疗的一些病人,还得按时给再瞧瞧。 这会子正在骨科,跟骨科的主任说几个股骨头坏死的病人的情况。有些是需要换关节的,但费用很大。有几个家境不好的,承担不起这部分费用的,主任就推荐了林雨桐,问问中医是不是有法子。从病房里出来,两人正在楼道里边走边说着呢,就听见护士台那边闹起来了,“……我就是要见你们主任……他在哪……他办事不公平,我怎么就不能见了……” 这边的主任处事是个特圆滑的人,但在职业范围内,却称得上是个好医生。愿意因为病人的实际情况,考虑多种治疗方案的医生不多了。骨科从来不缺病人,但是像收治的这几个病患,都有一个特点,股骨头坏死,影响以后的日常生活,更别说能出门工作了。家里的情况困难,偏年纪还只在三十出头。上有老下有小,这要是倒下了,一个家庭就毁了。就是给把关节换了,这国产的和进口的价钱上有差别,质量上也是有差别的,使用年限更要命。你说三十来岁换了,到了五十多六十多,这玩意的年限到了,怎么办?再受二茬罪? 真是因为考虑到病人的实际情况,他才推荐了林雨桐,希望给病人一个更经济实惠的治疗方案。 如果中医手段有效,他希望把病人转过去。 所以,林雨桐一听到有人找主任,她就紧跟着,她怕起医闹。有时候病人家属失去理智了,那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 结果跟过去一看是李典的母亲。 主任就皱眉,“你是哪个病床的家属,有什么问题找主治大夫……解决不了的去办公室谈……” “我不是病人家属,我是来问问,你们科室下基层做援助医疗……为什么欺负我儿子……” 感情不是病人家属,是下属的家属。 走廊里到处都是拄着拐杖在恢复期锻炼的病人,人丢大了。 他气道:“下基层医疗援助,是光荣的任务。咱们的名单还在酝酿。基层的情况更复杂,病人的情况也更复杂,医术不过关的,想下基层还没这个机会……你是谁的家属……” 李典妈这才懵了:“没出来……还在酝酿?”她脑子转的快,“哎呀对不起了……这是骨科呀!我跑错了!我还当是外科呢……” 然后迅速的撤离了 大家才议论纷纷,这叫什么事。 但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分明就是知道人没定下来,才故作姿态的转移大家注意力的。 可这人是谁呀?谁的家属呀? 林雨桐发出一声轻嗤声,故意的! 这主任就看过来,林雨桐脸上那一丝轻嘲还没收起来。 他就问:“小林认识?” 林雨桐愣了一下,然后摇头,带着几分尴尬,“那个……看着眼熟,想不起来是谁。” 这位又不傻,能叫林雨桐露出那种表情的,又是自己科室人的亲属,那能是谁? 除了李典也没别人了。 林雨桐又没说,跟这位主任告辞,然后施施然就走了。 但骨科有李典的老情人呀!曾经背着原身,两人眉来眼去的。就是那个护士,她在输液室配药,躲在门口都看见了。她见过李典的妈妈,自然知道是谁。一闹开这位就给李典打电话了,李典正在整理病例,电话就响了。一看来电,就皱眉,“不是说没事在科室里不联系吗?” 那位在厕所躲着打电话呢,“没良心的,还真狠心。呸!你还真当我乐意找你?是你妈来了,跟主任闹了一通,为下基层的事……” 李典吓了一跳,“在主任办公室?” “你妈还算是聪明。没说是你妈,一听主任说名单还在酝酿,就说走错了科室。”她在电话里轻笑一声,“不过我猜名单上肯定有你。” 为什么吗? “因为你的旧情人就在主任边上,我不信她不认识你妈。” “林雨桐也在?”那肯定是认识的。但她向来不会多嘴。 “那你还以为人家会念着旧情?你就等着吧,看看名单上有你没你!” 李典惶惶不安,但名单上真有他!人家主任话说的很好听,甚至把‘别的科室的家属’大闹的事放在会议上来讲,“……咱们科室都是好同志,没有这样的拈轻怕重的同志。我也说了,基层的情况特殊。特殊就特殊在,很多人对疾病的认知不够。他们多是体力劳动者,五十岁往上,十个人八个都有不同程度的骨病,劳损几乎是人人都有的现象……所以,就更需要专业素养够的大夫。另外,基层也是个锻炼人的地方,更能增加大家的见识,积累大家的经验……所以,年轻人就是咱们的主力军……” 开会的时候嘚吧嘚吧的说了一大堆,然后名单没宣布的时候,他就有预感,这回躲不掉的。果不其然,名单里真有他。 他是名单里唯二的有编制的医生,那位已经五十多了,长了一张一开口就得罪人的嘴。下基层就下基层,人家不在乎。人家儿子都大学毕业了,考上公务员工作了。人家老婆是开饭馆的,就在医院附近,不做熟人生意,只病人家属那生意就做不过来。如今铺子都盘下来成了他们家自己的了,城里的房子攒了十多套,据说是连京城和沪上也有房子的。 别看人家老婆长的又黑又胖又丑,可人家有本事。 他跟林雨桐分手的时候,别人都没说什么呢,就这位见了他冷不冷热不热的说了一句:“人家再是合同工,可人家是医生。是医生,就有成为编制医生的可能。可你找一护士,护士能成为医生吗?不能说绝对没有,但你找的那位祖宗,描眉画眼的,成不了医生。” 医学生哪有那么多鬼时间捯饬脸! 当时就给他噎的不轻。 后来林雨桐有名了,有才了,要啥有啥了,一般人都高攀不起了。这人又说风凉话:“别以为女人嫁人是第二次投胎,其实男人娶媳妇也是第二回投胎。我当年结婚的时候,谁不笑话我,说我娶一女李逵。可结果呢……我在医院就有任性的权利……别人行吗?一个个累的跟三孙子似的,我呢?” 我又不担心失去工作没饭吃,我顶撞了领导也就顶撞了,我今儿就耍赖不去,领导拿我也没办法。我不在乎扣奖金扣工资,我不在乎职称……家有老婆养,实在不行,我给我老婆当收银员去,在哪不比在这鬼地方舒服。要不是一天天的闲着没事,谁爱上这破班? 这会子这人在边上嘀咕着,还不忘幸灾乐祸:“你看,被我说着了吧。小林要是你女朋友,这倒霉事能搁在你身上?小林要是你女朋友……你还在医院混什么呀?回家玩去……她难道养不起你?” 你看!没了你,人家找了个听话的好养的养着了吧。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不提林雨桐还罢了,一提,他瞬间就想到了,一定是林雨桐告诉主任那天找茬的人是谁。 他蹭的一下起来,出去谁也没理就冲出科室然后下楼,他得问问林雨桐,要不要这么绝情。摁了电梯,进去,紧跟着外面进来一抱着孩子女人。 她牵强的笑笑,“李医生。” 嗯!他点点头,然后才发现,这是科室里才收进来没几天的病人。年龄不大,三十二岁,丧偶,家里还有一个才三岁的孩子。而她却因为骨折进医院,结果检查出骨癌。如今能给的第一阶段治疗方案就是截肢。 可对于一个养着三岁孩子的单身母亲来说,截肢之后……母女怎么活。 他难得的问了一句:“你……你不该出来,也不能这么抱孩子……你这是要去哪……” 说着话,谁也忘了按电梯。结果可能是楼上还有人在外面摁了,电梯一直往上走。到了顶层,外面的人上来了,可这个女人却下去。 “这不是一层!”李典喊了一声。 女人跟没听见一样,只管走她的,出去之后还直接往对面的楼梯间走。 再上去可就是楼顶了。 坏了! 他急忙急下去追出去抓住人:“你干嘛……大姐,咱不能想不开!孩子才三岁,你凭什么剥夺孩子活下去的权利……”他朝楼上指了指,“楼上都封着呢,你上不去。” 女人抱紧孩子,浑身都在颤抖,然后摇头,“上面封着呢,那就不去上面……” 李典点头,对!不能去上面。 可说完了,意识过来了,这里不能寻死,难道其他地方能拦住她。 李典一着急就道:“咱别走绝路。不用截肢也有别的法子……中药的法子你愿不愿意试试……医院有个年轻的中医大夫,非常厉害……她一定有法子救你……你看过网上的那个视频没有……她把快死的人都能救回来……我不骗你,我给你看……”说着,就用手机给她搜,“不信你看……你看看就知道了……” 女人的眼神从一片死寂到灿若星辰,“李大夫!”女人腾出一只手抓住李典,“能帮我找找这个大夫吗?” 能!只要不寻死,怎么都行。 “跟我走!”他接过孩子,小心的看护着带着人找到林雨桐。这一层,外面围着病人,还有几个探头探脑的年轻人,拿手机拍呢。 但林雨桐瞧病都关着门,这些人是想拍下来发视频,但病人有**呀。 外面分诊的护士一见李典就伸手拦:“……你等一下,林大夫现在很忙……” 李典看看怀里乖巧的孩子,难得的好声好气的道:“我知道。但我这个情况特殊,是骨科住院的病人……” 住院的危重患者优先。 可这个患者也不危重呀! 护士就拦了一下,“那也得等等……里面还有病人呢。” “这是住院病人,有优先权……” “那你也得等里面出来……” 这么推推搡搡的,一时就争执了起来。 声音一大,林雨桐就听见了,从里面出来,问了一声:“怎么了?”还以为是李典闹事。 护士上前就把事情说了。 林雨桐皱眉,问李典:“病人什么情况。” 李典抱着孩子简单的说了几句,他侧着身子,避开孩子的耳朵,低头凑近林雨桐:“丧偶,三十二,骨癌,孩子才三岁。没别的亲人!我出来的时候撞见了,像是要寻短见!” 林雨桐意外的看了李典一眼,然后就看向这个女人。 女人的嘴唇不住的颤抖着,整个人苍白孱弱的就如一张纸片。只眼里还带着几分希翼。 林雨桐朝她招手,“你过来我看看。” 女人一步一步走过去,像是等待判决的犯人。 “手给我!”林雨桐伸出手来。 女人伸出手,感觉到了温暖,轻柔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它不是冰凉的没有感情的检查机器。 她紧张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姑娘,这就是视频里那个为了救人赤脚狂奔的大夫。 良久,她的手被松开了,她就听这个大夫说:“骨癌……还不算太晚。你不想截肢……” “我还有女儿……”她急切的看着她,“她太小了……” “那你按照我的方案治疗的话,就终生不能离药……一天三顿,顿顿如此……”林雨桐看她,“你得有这个心理准备。” 女人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不叫眼泪掉下来,眼前的女大夫此刻在她眼里,都是朦胧的,就像是电视里的女菩萨。她的声音遥远而亲近,飘忽的叫人似乎找不住。 “大夫……我不用截肢可以……吗?”她几乎是哽咽着小心翼翼的问出这句话,就怕之前听错了。 “不用!”林雨桐肯定的回答她。 女人一把抓住林雨桐的手,“那我……能活几年?” “你想活几年?”林雨桐笑了,语气里带着轻松。 “我……”女人看看被李典抱在怀里的孩子,“我想活十年,那时候我女儿就十三了。十三岁的孩子懂事了,留点钱给她,她就能自己买东西,自己做饭,自己生活了……”说着,又更小心的提要求,“要是能活十五年就更好了,那时候,我女儿就十八了!她成年了……要是能早点读完书,或是学了手艺,就能自立了……我就能彻底放心了……” 林雨桐反攥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放心,你只要按时吃药,将来给你女儿看孩子都行啊!”说着,就说边上已经哭出来的护士,“药房不是少个熬药的人吗?去说一声,这位大姐以后是咱们的常客了,干脆就不再找别人,用她好了。再给分一间单人宿舍!” 是怕有病的人没人肯雇佣,更是害怕太过劳累的工作影响她的病情。 护士应着,擦了眼泪就跑了。 林雨桐叫女人去门诊室等着,这人却转身,先接过李典怀里的孩子,然后把孩子放在地上,对着李典就跪了下去,“谢谢你李大夫……要不是你,我就……” 李典手脚无措的将人扶起来,心里却被这一跪跪的半天不能回神,口里应着:“……我是医生……应该的……” 小姑娘走过去抱着李典的腿,仰头看他:“……谢谢……医生……叔叔……” 李典低头,眼神碰上小姑娘无邪的眼睛,他有些慌乱。抬头却见林雨桐没走,而是含笑看着他。这么长时间,他第一次从林雨桐的眼里看到了两个字——尊重! 心里一股子东西汹涌而出,他将孩子塞给她妈妈,然后大踏步离去,走着走着,眼圈突然红了:怪不得人说得意易忘形,这一得意,一忘形……到底是干了多少荒唐事!我是医生,在医院不想着治病救人,一天到晚,脑子里算计的都是什么。 当天晚上,林雨桐收到一条短信,是李典发来的,上面之后六个字: 对不起!谢谢你! 林雨桐笑了笑:这人也许不会是个完全意义上的好人,但他未必不能是个好大夫! 乐文 268 饮食男女(26)三合一 饮食男女(26) 考试就在眼前了,这天捡了下午的时间,两人去街上看看。主要是给四爷添几身去学校要穿的衣服。现在见的人不是林家的人,就是外面的合作伙伴,要么就是苏南和顾鑫这样的朋友。可能更多是为了搭配林雨桐这个老阿姨,人家穿的比较成熟稳重了。 自打不是富二代之后,他的穿戴看起来是‘朴素’了,至少没那么些特别潮的打扮了。 可这要去考试,将来的同学要是不出意外,应该都是二十二三、二十三四的孩子。那这一副成熟稳重的打扮估计是会不合群。 因着桐桐下班回来都三点多了,出门的时候都四点了。冬天天黑的早,两年没有太逛,直接选了运动品牌,买几身运动服,外家两间大羽绒外套。这个打扮再加上被林雨桐特别照顾过的相当细腻的脸,减龄绝对不是一星半点。 国内的运动品牌,价位适中,穿着也舒服。连鞋一块买了几双。 他俩属于大户,到这里就少不得多买几身,回头尹宝山两口子过来得给牛爱群检查,到时候叫带回去,顺便给尹丽也带了一件。 又给林家众人都买了,连可可的在隔壁的童装店买了一身,只林雨苗两口子的没有。都是只买了保暖的羽绒服,算是把店里现有的款式和颜色都拿了一件。 从店里出来五点,然后给林家打电话,今儿会回去吃饭。 到家的时候都六点了,一摁门铃,是周安民在家,手里还拿着拖把,正拖地呢。 四爷:“……”周安民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一到老丈人家就干活,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习惯。 周安民看着对方大包小包:“……”这家伙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上老丈人家就买东西,这绝对不是一个好习惯。 然后两人心里都不满意,却又都扬起笑脸。 四爷就道:“大姐夫拖地呢。” 周安民点头,回一句:“哟!带这么多东西。” 然后一个让路,一个进门。 林阳在屋里给可可辅导作业,林忍让在沙发上聚精神会的看什么国际新闻。齐芬芳在厨房做饭,难得的是林雨苗在阳台上晾衣服。 见两人回来了,林忍让叫四爷:“大振,快过来……来来来,你看看这新闻,你说着奥巴马会不会叫m国从伊拉克撤兵……” 林忍让特别喜欢四爷给他分析这个国内国外时事政治,有时候一个事件得反复的听几遍,四爷正在家呢,都常不常的接到林忍让的电话,问那个谁谁谁在哪个场合说了什么样的话,这话代表什么样的意思。把这些都得记住了,然后人家在外面才又吹嘘的资本。现在是一群老伙计坐在一块聊天的时候,都是以他为中心,这个国内的国外的,噼里啪啦,听的人一愣一愣的。 四爷应着,就过去跟林忍让看新闻,然后低声跟他说这里面应该是释放了什么样的政治信号等等。 林雨桐呢,大衣脱了就进了厨房,齐芬芳探头出来看了看就笑,“你爸可算是找到伴了。以前在家里三两天也不见说句话的,跟咱们娘儿几个没话说。如今你看看……大振一来,你爸就活过来了。” 自从跟尹家见了面,这边也随着尹家叫,都叫大振。 齐芬芳进来就关了厨房的门,怕油烟味出去,“……也不知道人家m国的事跟咱们有个啥关系,一天天的不知道一瓶醋多少钱,把人家国会这个党那个党的,倒是说的怪清楚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民间的政治评论员,人家掌握不了政治,还不兴人家点评点评了? 林雨桐就说:“您管他这个干嘛,也就剩下这点爱好了。” 齐芬芳哼了一声,“我倒是想管他,可管得着吗?在家三五声的喊不答应,坐在那里看的那叫以聚精会神。看完了也记不住几个,回头还得打电话问大振,你说他到底是看了啥。”抱怨完了,才又道,“你又买什么了,大包小包的往回拿。” “买了几件羽绒服。”林雨桐就道,“您跟我爸穿的太老气了。您出去看人家广场上的老太太去,哪个不时髦。别一早起来就往店里跑,店里有人照看就完了。人家迟到十分钟半小时的,这都不是个事。你要实在不放心,回头叫人给店里把监控安装上,在家里就能看到店里的情况。也去参加个模特队,你看人家穿着高跟鞋,走路过来那个劲儿……” “老骚|情!我哪有那闲工夫。”齐芬芳说着,就叫林雨桐出去,“马上好了,你出去擦桌子准备吃饭。” “小四还没回来了?”林雨桐问着就出去。 “十二月了,好些租客准备搬了,她在那边等着呢……不用管她,赶上了她吃,赶不上叫她在外面吃了再回来……” 话音还没落下,小四开了门搓着手就进来了。 齐芬芳又探头去看,“嘿,就跟站在窗户根底下似的。” 小四哆嗦着,“以前在老宅也不知道是怎么住的,怎么那么冷!” 林雨桐看她,下面的裤子是毛呢的,笔挺笔挺的,里面肯定没套秋裤毛裤以及打底裤。上面是一件衬衫领子的毛衣,内衣上面直接穿的,没穿保暖的。外面一件夹克样式的‘羽绒服’?姑且叫羽绒服吧。那玩意薄就罢了,关键是拉链也不拉,就这么敞着。倒是搭了一条又长又厚的围巾。在脖子上围了好几圈。好看是好看了,可这保暖半点关系可都没有。 “你这不是作病呢吗?”林雨桐看她那样,就问:“你摸摸你肚子凉不凉,膝盖凉不凉?” 能不凉吗?都快冻死了! 但还是嘴硬,“扛扛就过去了。”说着就看那一堆购物袋,“二姐买的衣服?” “黑的是爸的,红的是妈的。还有意见白的,一件米白的,你拿进去跟你三姐商量,两件你们俩都能穿。” 还剩下一个兜,里面是眼色比较绚烂,是给可可的。她应了一声,都给拎进去了。 一会子可可就穿着出来了,“二姨买的这个好看。” 林雨苗进来看见就笑,“跟个花孔雀似的。”说着就点头,“好看!喜欢就穿着吧。” 周安民赶紧说,“还不谢谢你二姨。” “还得谢我二姨夫。” 孩子总是可爱的。四爷就接话,“行,回头二姨夫再给你买。” 一家子都高兴,林雨苗过来帮着端饭,“你们都惯她。” “咱家第一个孩子,宝贝嘛。”林雨桐说着话,那边姐妹俩也出来了。白色的到底是小四这烧包穿了,米白的也洋气,林阳穿着。 林阳左右转转叫林雨桐看,“合适,也好看。我今年一件都没添,二姐买了我今年就不买了,过年再添一件算了。我就喜欢这种长的,从头裹到脚,不冷啊!” 小四那件还是短的,她就喜欢那个样式。 齐芬芳拿了筷子出来看了看,“嗯!简单,好看!”然后看见桌上剩下两件,愣了一下,才要说什么,小四就直接把话头拦了,“给妈买的是枣红的吧……要是正红的多好,我就穿了。反正估计妈也不爱穿。不过枣红的……还真不怎么适合年轻人穿……” 运动装哪里那么严格的年龄界限? 小四贼了,怕齐芬芳不穿把衣服给林雨苗。 吃饭的时候林阳主要跟四爷说话,说的也是考研的事。她是单独考研过的,林雨桐的原身原本就是本硕连读的。因此,林阳也是以过来人的身份,说这个考试。 完了又问林雨桐,“二姐不想读博?” “我现在读博不读博的,意义其实不大。”医生这一行,拼的就是技术。只要不做学术性的东西,其实读不读博的也就那样了。关键是,“白老就带博士研究生。” 这种师生关系,还没有林雨桐这种的师生关系在圈子里受重视呢。 要单纯的为了学历考西医的博士,那就更不必要了。她现在也不是什么也不学,像是医学手术的一些视频或是直播,她有空也看。但得是有兴趣的手术才行。 最近她看的最多的就是再植术,植皮,断肢再植等等。对她来说,上手不上手其实都一样,这玩意看会了基本就能上手。 但这玩意林雨桐估计没什么机会用到。搁在不发达的古代,没有配套的仪器,不能放大,我能将血管完全吻合的缝合起来恢复血运吗?再者,断离之后段时间内手术是可以的,可古代那条件,病人能那么快赶到?便是到了,她有差不多能手术的环境吗? 就算设备我放空间里,可没点的情况下,搞个毛线? 可要是到了未来……嗯!现在的技术又太落后。 她现在学,就是觉得想学,然后置于会不会用到,什么时候会用到,鬼才知道。 周安民也说:“二妹读博,那就是锦上添花。不过,有个博士的学历,你在医学院是很有发展潜力的。现在是做助教吧……将来职称跟学历还是挂钩的。” 治病救人重要,但培养更多的中医人才,难道不重要。 四爷就点头,“大姐夫说的有道理。” 一人之力到底是有限。 林雨桐点头,谢了周安民,“回头我跟师父商量。” 可黄广平却认为,“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你去好好的念个博士……要么,我这里有个项目……你看一下……” 抗癌药? “中药抗癌?”林雨桐皱眉,“您知道的……中医讲究单人单方……” 黄广平点头,“所以啊,能普遍使用的,哪怕是能缓解病情,减少病痛也是好的……” “可是……西医对中药认可的不多。我们认为是行之有效的,他们用他们的理论去解释,除了千百年来一直用的验方药品,其他的,都被否认了……” 先救命再治病的理念,林雨桐一直奉行。就像是给苏南,那种程度手术,可以说粗糙的都没法看。她也承认对身体会造成很多必要的或是不必要的伤害,所以,后续才会有那么长时间的调养。 说起这个骨癌的患者,吃了中药之后没有其他副作用吗?有!身体疲乏,浑身乏力。甚至于夜里不能安枕。吃一顿时间,看她身体的反应,然后随时要调理药方。中药再如何也是药,对肾的负担也非常大。一般开中药,不是十分紧要的,都是吃半月停上半月。而林雨桐只能通过调整药,既得治病,又得间隔的调解人的五脏六腑,不能因为长期吃药而损了身体的根基。 这是非常困难且漫长的过程。 在一段是时间内,休息不好,情绪不好,这都会影响身体,从来在脉象上有所反应,导致用药随时做调整,癌症哪怕是在她的手里,那也不是说能根治的疾病。她做的一直是叫人带病生存,尽量的在延长一个人的生命。 因此,这段时间以来,因为有人将这段视频发到网上,求上门来的癌症患者络绎不绝。这些人不用住院,就是开方走人,定期前来就行。但收治这些病人的前提,是他们没有进行过化疗。 放疗的患者还行。尤其是那种手术后化疗的患者,她是特别怕接的。 黄广平给的建议就是:“……你可着一种单纯的来。化疗之后的患者,选择了西医,就按照西医的路子一直往下走。这一会子中医一会子西医,情况更复杂。” 对于手里这个项目,他又道:“你在临床上多做一些总结……不过是时间更漫长一些。临床观察的时间更长一些,对于病患,五年、十年、甚至于二十年三十年才算是一个节点。做学问是这样的,一件事做一辈子未必会成功……你若是考博士。将来许是副教授、教授、专家……但我还是希望,三十年后,四十年后,你自己能挣一个荣誉博士回来。” 博士是通过专修、考试授予得到的,有真凭实学。荣誉博士是授予给一些在社会某行业声望比较高、对社会贡献大的人的,是对个人成就的一种肯定。 这需要不慕荣耀,放弃一路风景,只专注可能成功也可能有生之年都不会成功的一件事。 但这件事……意义重大! “好!”林雨桐点头应酬,这样的事……义不容辞。 “至于你考虑的,也对!但这并不妨碍你授课。以后学校的课,公开课一周一次,但每年,给你五六个实习生……” 实习下来得规培,规培不敢怎么分类,时间上大致得是三年到五年。这个时候学生都是有一定的基础的,而且送来的一定是品学兼优的。这样的学生反倒是省心了。 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那就这样了。 跟林雨桐之前设计好的路不一样,但是,显然这种更有意义。 她回去甚至跟四爷说:“……是不是被特意扔来攒公德的?” 四爷皱眉,然后摇头。不是否认,而是不知道。这是以后多观察几世才能看出端倪的东西。 反正不管怎么着吧,路总得往下走的。 四爷现在的应酬少,都知道他要考试,给他腾出时间来。而这一年,也马上到了年底了。到了年底,工作的人,考虑的就是今年有没有什么荣誉,年底科室里发多少奖金。 林雨桐这样的新手没争,但因着给科室和医院创收了,给了个先进工作者,年底奖金也着实是不少。 而就在领完了最后一笔奖金之后,周安民正式离职了。 林雨桐跟四爷再次到林家的时候,周安民又在林家忙呢。干啥呢?几百块钱给这边买了个健身器材,蹦床,“……大人孩子都能玩。现在天冷,空气质量也不好,早起出去健身倒是不好了。这个承重五百斤,特别安全……也不占地方。” 但问题是……你得先把他安装起来吧。 一般在健身器材店里买,人家就是安装好的,就像是他自己说的,这玩意车的后备箱都能放得下。可这会子还是一堆的零件…… 网上买的吗? 包装箱子上也没见标签。 怕是谁送给他的,他那边的地方小压根放不下,当人情送来了。 放假孩子在这边的时候多,弄这个也行。 可这会子他坐在地板上,摆弄零件却像是无从下手。林忍让坐在沙发看电视,只一眼一眼的瞥大女婿,眼里都是嫌弃:这点活都摆弄不明白?到底能干什么? 四爷大衣脱了蹲下去,“先把三个弧形铁筒连接成圈……” 这玩意一个套一个就进去了,但是这位愣是满头汗都弄不进去。 林雨桐一把拽过来,咔嚓往里一塞,三两下就链接起来,然后说林忍让:“羡慕人家有儿子。要儿子干啥呢!都像是我大姐夫这样的,体力活干的还不如我。” 齐芬芳就拉林雨桐,“咋说话呢?”笨成这样!女人要有女人的样子,小尹在边上呢,要你逞能。 林雨桐气啊,这不逞能不行的。链接这个看着费劲,但要能承受五百斤,那你想等会崩上那个纤绳这得需要多大的劲儿。靠四爷一个人呀! 周安民是给四爷和桐桐找了活了,两人默契,也就十来分钟把东西给装好了。倒是边上的周安民偶尔搭把手累的直喘气,“我是得练练了。体力真跟不上了。” 林忍让没叫他,反倒是叫四爷:“大振过来坐,我正有事要跟你说呢。等你考试完,跟我去见几个朋友。” 什么朋友? “又去叫他给你们看狗呀?”林雨桐真是福气,“干脆在郊外族一片地,弄个狗场算了。”寄养在狗场一年不少花钱。 林忍让摆手:“不是狗的事。” 还有啥事呀? 等四爷考完了,该放假的也放假了,四爷陪着林忍让出去了一天,回来喝的半醉,都回林家这边了。 林雨桐扶了四爷去她的房间,“这是干啥去了,喝成这样?” “两件事……”不用四爷回头,外头林忍让跟功臣一样喊呢:“老三……老三……出来……” 林阳放假了,老师就这一点好,寒假能放假。 她在厨房说给弄点蜂蜜水呢,结果被叫出来了,“怎么了?” 她现在在家,不怎么跟父母搭话,除了非说不可的话之外,一般不怎么说。 林忍让挥舞着胳膊,“不是喊……在私立不好吗?” 私立怎么不好了? 其实还挺好的! 主要是寒假和暑假牵扯到招生问题。而且,私立这种吧,有时候不好说。比如,老师每天得提前到校,在学生入校的时候,别管刮风下雨,老师站里两排,等学生进去。放学的时候,一个班三个老师跟随,其他的副科老师也一样,站在道路两旁目送学生离开。 这些她都没回来跟家里说过,刚开始心理是有些不适应的。 而且,不管是对孩子的态度还是对家长的态度,你得非常的好才行。否则,家长有权利投诉你。家委会不定期的会出现在教室外面,听老师的课,如果三次里有两次不给满意的评价,那家委会就有权要求校方随时更换老师。 说一点压力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这一个学期,英语老师连着换了三个,原因是家长认为老师的发音不准。 二班的班主任也被替换了一次,是因为两个孩子推搡的时候,女孩的指甲不小心刮伤了男孩的脸。老师被扣了一个学期的奖金,当月的工资,而且,不能当班主任了。 这一件件积攒起来,说真的,滋味真不是太好受。要不是现在公立学校实在难进,要不是私立的工资待遇还可以,她是真不想干了的。 这会子见不怎么管她工作的事的爸爸突然问了,她也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只道:“什么工作不受气?我二姐遇上难缠的病人还跟着受气呢。” 那还是救命的医生呢! “你二姐跟活土匪似的,谁能欺负她?”林忍让一挥手,“她的事我不管,也管不了!”留在给苏南做手术的事上发表过一次看法,这事过了,这死丫头没少呲他。不识好人心,我只为苏南好,就不是为你好吗?他嘟囔着,又说林阳,“咱村的小学……你去不去?” 什么? “小学要拆迁了!咱们将来时回迁房,几个村在一个小区。小区周边配套起来的就有小学、中学……你是村里的户口,先在村里的小学入职……其他的手续你别管,有人去办。你的自身条件够,算是特聘回去的……用那个什么名义……”他还真记不住。 四爷在里面回了一句:“解决进城务工人员子女上学问题带来的在编教师人员不够的现状……” “对!”林忍让夸四爷,“大振脑子转的快!人家本来说什么都不答应,话也模棱两可的。但这话一说……好办了!这是市政的大问题了。” 做好了是政绩。咱正可以坐这个顺风车,先进去弄一编制再说。 只要在编了,那就好办了。以后好调整呀! 林雨桐本来还说,再过几年关系熟悉了,看看医学院附中附小那边有没有机会,却没想到林忍让不声不响的去给林阳办这事去了。家里其实没啥过硬的关系,这托人再托人的往上找人,疏通多少关系,要搭进去多少人情,当然,钱也不会少花的。而且,这绝对不是现在一找就恰好能搭好关系的,其实四爷在其中就是插句话给了对方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但其他的,“……只怕您费了不少心吧?关系疏通了多久……” 林忍让喝的比四爷多,七八成醉了,挥舞着胳膊,“……老三是我闺女……她毕业我心里能不急吗?你在医院实习,做的好了就能留下……老子就这么大的能耐,给老三疏通就不能给你疏通,所以老子是一直督促你,叫你好好的……千万好好的,能留下最好了……可老三这边,你别怨你爸偏心……老三没毕业就跟人家打招呼了……狗r的,这是撒网捞鱼……钱是漫天的撒,可拿钱办事的少……拿钱愿意搭关系的……这都是好人……一层一层……两年多了……愣是今儿给拿下来了……拿下来了……” 进公立没有过硬的关系得搭进去多少钱? 这个林阳知道,她同宿舍的同学回地市,家里都花了二十多万呢。那还是他姨夫在小部门里有些关系。 她急道:“其实私立也挺好……” “好个p!”林忍让骂道,“你当你老子没去你那边的学校看过呀!那么大的雨……孩子不懂事玩雨水,穿着雨鞋把裤子踩湿了是多大点事?至于被家长拦到学校外面掰扯了大半个小时吗?她家的孩子是孩子,老子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不去!有钱人家的小祖宗,咱不伺候!” 私立学校刚开,在对学生这一块就做的有点过了,为了吸引生源的。 “那您到底花了多少呀……”林阳是真心疼钱。 “别管花了多少钱……你明儿就去找人家先把手续办了……再把你的工作辞了……开学去村里那边上班……等拆迁了挪过去了……就是大学校……不是重点有什么关系……也不影响你拿工资……”说着就摆手,“去去去!老子睡会!”然后喊四爷,“大振,今晚别走了,就住下……” 住下并不方便,还有林阳和小四呢,半夜起来上个厕所啥的,特别不方便。 林雨桐也不解释,“您睡吧!别的您别管。” 回头林阳却怔怔的出神:当爹妈的没不管她!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办好,一直没言语。羡慕别人父母早早的给把工作都安排好了的时候,家里也在尽力为她找关系。只是没把握没告诉她而已。爸爸还专门去学校看过! 这种感觉很陌生,叫她心里有那么一瞬间不真实。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林雨桐知道,所有的话都不用多说了,只花费心思,花费金钱,花费了两年多时间,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关系,看人家的脸色,说尽了巴结的话,只为叫她一辈子能有个安稳的保障,就这一点,那些能过去的,过不起的,都会随着时间一点点淡去。 她没去打搅林阳,跟齐芬芳说了一句,就带四爷走。她开车,今晚住那边不回来了。 在车上四爷才说:“……虎子考公务员,他捎脚把事情给办了。考的好,就放在防疫检疫站……考的不好,就去农机局下面的设置的站点……或是地方志办公室……” 啊? 林雨桐愣了,“后面两个单位……万年都不见得招人吧?” 说的是呢! 一个单位,也就是三五个人。活没多少,年初这个计划,年末些的总结,可以说是远离权利中心的世外桃源。一辈子混工资,奖金这玩意是什么别去想,跟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但就是一点,也不会惹事。谁也不会说找你去办事,知道你这个部门是一点权利都没有。 考试好办,考试跟前四爷亲自给辅导,什么题怎么答,过关不难。难的是这个选择上。 “你想让去哪个?”林雨桐问说。 虎子太老实,四爷道,“防疫检疫这里面的猫腻你还不知道?他沾不上这个。一个不小心被人坑进去了连怎么栽的都不知道。还是去世外桃源吧!人家拿多少工资他拿多少工资……将来要是能找个一样拿工资的媳妇,小日子就能过。”这次的事,其实没有林忍让,四爷过了年也会着手安排的。但叫林忍让一插手,得!尹家生生是欠了林家一天大的人情。尹丽现在的工作是桐桐给安排的,虎子这么大的事,人家也事先都放在心上操办了。你说,叫尹家能说啥? 可这好处,还真不能不接。 四爷当初还想着,实在不行,就放在村里当村官算了。一半时间还能种地,工资其实也没少拿。但这边给安排的,不管怎么说,是在县城工作。这个工作吧,有个好处,那就是结婚说对象的时候,要求能高一点。有房,再花三五万买个车,哪怕是面包车呢。这也属于有车有房了,再有稳定的工作,那找一同样挣工资的姑娘还是容易的。可在村里的话,别管你拿不拿工资,大家瞧着就不体面。对象能给你介绍个啥样的? 出于这一层考虑,四爷还非得接下林忍让给的好。 这人一天忙忙叨叨的,别管做事的方式方法咋样,总还是为他自己的孩子考虑的多些。 四爷回去就跟尹宝山打了电话,把事情大致给说了,也说了自己的决定,把里面弯弯绕绕的事情都给他掰碎了了说。 父母盼着孩子安稳,有口太平饭吃。因此这个决定正中下怀。 多少不好意思都不说了,能不接也不愿意接,可牵扯到小儿子的一辈子,这个人情就只有生受了。 四爷叫两人把这话瞒着,谁也别说。哪怕是虎子,别先露底,报考的时候再说。 两人能不知道轻重吗? 挂了电话,一是心里轻松了,好歹小儿子的事不出岔子的话有着落了。另一边呢,心里又慌。人情太厚,觉得诚惶诚恐。 齐芬芳就道,“下次再去之前……给蒸上一袋子手工馒头。亲家母说酵母蒸出来的馒头比碱面馍好吃……”说完,过了半晌又道,“……你把家里存的羊皮你叫人清洗清洗,还有羊毛……”羊皮的话做成褥子。 “城里人也不用羊皮褥子,有暖气呢。”尹宝山就道,“回头我跟村里那几个爱钻山的说一声,以后有野物的都给咱送来,要活的……我收拾齐整了,哪怕专门去送呢……” “那你也把羊毛给我拿去叫人弄干净,我给做几双鞋……” “城里人谁穿那个?” “拖鞋!羊毛拖鞋!”尺码差不离就行,也不用特意去问。 林雨桐和四爷却不知道这个,两人今儿在新房这边收工。顾鑫办事很靠谱,知道林家在上面,老是吵也不行。于是,就是人海战术。一组一个房间,进度自然是快。哪怕是冬天,人家这该完工的一样完工。许是建材选的好,里面基本是没有什么气味。 但这也得晾着。 人家干完,还专门叫了保洁的,将屋里屋外的打扫干净了,开门验收的时候,家里干干净净。 柜子什么都是顺便做好的,林阳跟着看了又看,“二姐,我给你添一大件,你要电视还是冰箱?” 空调是中央空调,安装好了已经。 她说着就看林雨苗,“大姐,要不咱俩一个买电视一个买冰箱吧。” 其实价钱差不多。 小四接了一句,“那我买洗衣机。”也不贵!直播虽然没挣钱,但是两三千还是拿的出来的。 林雨苗皱着眉苦着脸,没说话。 林阳都以为人家不愿意了,见二姐看大姐都变了面色,就想出言圆过去。 却不想就听见二姐说,“大姐,你是不是有了?” 啊? 林雨苗捂着嘴,“我进来觉得有点难受……” 肯定难受!再没有味道,也是新装修的。 林雨桐拉她的手腕,“我瞧瞧……” 这一摸之下吓了一跳,面色也复杂了起来:“你是不是吃什么药……还是打什么针了……” 周安民正看书房的布置呢,就出来了,也看林雨苗,“你吃什么药了?”不是告诉你备孕不能乱吃药吗?他急切的看林雨桐,“二妹把出什么了?” 林雨桐气道,“这是多胎!” 什么? 周安民脸上的表情比林雨苗还惊诧,紧跟着面色变幻,几乎是瞪着林雨苗,“你到底吃什么了?” 林雨苗有些慌乱,“我……我想要个双胞胎……反正一个是养……两个也是养……” 那就肯定是吃排卵药或是打排卵针了,还是瞒着周安民的。 周安民是大夫呀,还是妇科大夫,他太知道这个危害了,指着林雨苗半晌才道,“……你……你怎么就知道促孕怀的一定是两个……” 多胎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林雨苗看林雨桐,“是不是你把脉把错了?” “放屁!”周安民大喝一声,恨不能晕过去算了。想要孩子,但是首先不能叫可可的妈冒这样的危险。哪怕是离婚的时候,可可也是父母双全的。可这种事,是会要命的。他不会拿孩子妈去冒这样的危险,于是,急切的看林雨桐,“二妹……拜托你……你大姐这一胎不能要……” 乐文 269 饮食男女(27)三合一 饮食男女(27) 林忍让和齐芬芳都吓傻了。 哪里还能在楼下呆着,走!上楼,回去说去。 四爷不想上去,大姨子怀孕,妹夫跟着掺和什么呀? 他只跟桐桐示意了一下,要留下来量房间的尺寸,看放多大的家具合适。林家其他人都慌了,谁也没注意到这一点。 一回林家,林雨桐就奇怪“你在哪打的针吃的药?”现在这种药在外面随便都能买到了?小诊所都有这样的针剂了?这还得了! 周安民瞪林雨苗,“问你话呢!在哪做的?哪个医院?” 告不死他们才算是怪事。 自己是妇科大夫,老婆正常不正常的我心里没数吗?怀孕前我自己能不给她做孕前检查吗?需要用排卵药的时候我自己不会开呀? 气死了都! 林雨苗坐在沙发上,这会子拿着橘子剥了皮,闻着那个橘子的香味好似才好受些,“……就是去找你以前的同事,关系好的那个……” “你没有检查单子……他能给你开药?”不可能!没这样的大夫。 他是没给开,“他不是带着实习生吗?我先跟他聊了很长时间,他被病人家属叫走了……我就跟实习生在那说话……然后叫她帮着开的……” 实习生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孩子。 人家肯定以为她是上级医生的朋友,而且,林雨苗一定跟人家说了,周安民在妇幼有关系,在省一那边还是副主任。 从学校才出来一脚就进入医院圈子的实习生,人还都是懵的。能急切的找份稳定的工作留在医院最要紧。 “我跟她说……我是检查过的……顺路过来看能不能在这边顺路拿点药……要是不行,哪天再拿检查单子过来拿药也行……” 周安民就问说,“她就不问问,我在省一,你干嘛去妇幼检查看病。还有,现在医院系统联网,你报上身份证号,姓名,哪怕只是手机号码,人家也能调出你的就诊和检查记录来……你是怎么给人家说的,人家才给你开药……” 林雨苗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我跟她说,我是想要二胎……但已经有个女儿了……之前在省一检查的时候,发现卵泡小,影响受孕……” 那意思就很明白了,在省一那边检查,发现不容易怀孕,也应该不会怀孕。但却想要二胎,但二胎不符合政策。所以,就不能叫人知道她在接受治疗,才要找熟人开药偷着治疗。将来生了才好开各种证明,来证明这个孩子是不得不生下来的。 逻辑上是通的,对方也一定会这么想。 但是,这玩意没有病人的信息,就绝对不会给你开药。 林雨苗就道,“人家给病人开药的时候多开了一份,那病人是农村的,没啥见识。我给他们支付那次看病检查的费用和医药费,他们把药给我一半……”就这么简单! 这一通操作……你说她蠢吧,她的小聪明向来不少。这样辗转的办法,怎么想出来的? 林雨苗吃了半个橘子,“我不管,反正孩子我得要。其实之前我都想好了,要是妇幼那边帮不上忙,那我就在医院那里看看,像是之前卖我药的那对夫妻,我可以雇了他们。那女人就有病,得促排。我带她去下面哪个区医院,看病的是我,检查的是她……一样能查出我有病,一样能给我开出药来……”只要想,办法总比困难多。 如此的费尽心机,就是为了多生个孩子? “那你知不知道……”周安民压着火气,“你知不知道,只要促排,就没有准准的恰好是双胞胎的。双胞胎多胞胎概率几乎差不多。如果走运,是双胞胎,那还好。但如果是多胞胎,那就有存在畸形胎的可能。而且……对你的身体,损害比你想象的要大。你都三十二了,过了年都三十三了,以孕妇的年龄来说,怀孕的年纪在三十四岁,生产在三十五岁的时候,就是高龄产妇了……你已经无限接近了,自然受孕还好。现在你怀的多了,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孩子,都是不负责任的。从医生的角度,我给你的建议是不留。从丈夫的角度,从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的角度,我可以告诉你最终的结果……我不能明知道他们出生身体可能出现隐患还叫他们来到这个世上受苦……所以,不要!”他耐着性子,带着恳求的语气,“咱就可可一个也行……”命跟钱比起来,钱就是个屁,“……这件事上,你要听话。二妹的医术真的不错,不想去医院,咱自己在家里也行。我是专业的妇科大夫,你可以放心。二妹在中医上的造诣,你更可以放心。她不会拿你的身体开玩笑的。好不好?” 林雨苗朝后缩了缩,“……也许就是三胞胎呢?现在生三胞胎也很多,孩子也都很健康呀……” “那要是万一不是三胞胎……是四胞胎……五胞胎呢……” 林雨苗小心的问,“能做减胎呀!” 周安民表情几乎是痛苦的难以遏制的,“……没有任何一种手术是不存在风险的。万一出血、宫内感染、脏器损伤怎么办?你以为一切都能按照你想要的方向发展?减胎术是在宫腔内操作,可能导致完全性流产。便是当时成功了,术后仍有可能发生流产。宫内胚胎发育着床情况各异,个别胚胎有自然停止发育的可能,所以减胎最后的结局有可能比预期保留的胎数低。极少数情况下还可能出现减胎失败……就是减灭的胚胎可能继续存活,需再次减胎或需要流产全部胚胎。就现在这医疗水平,医生只能选择外观较小及容易操作部位的胚胎减灭,不能保证继续妊娠的胚胎没有畸形。所以,所有的风险都存在,不会因为减胎就不存在。我们有可可了……再要一个,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没关系呀!” 这一刻,他真觉得是报应。就是想要那一份钱,也想要一个孩子,谁知道折腾了这么一出出来。 林雨苗却不为所动,“……就是正常怀孕,那就没有畸形了?那就不存在这个风险那个风险了?你们医生在医院接触的都是病人,都是有问题的。所以,你们满脑子都是万一有问题了可怎么办?可实际上大部分都是没问题的。如果是四个五个,我减胎。如果是三个,我生。你就是离婚,我也生!” “你生了……户口上不上去怎么办?”林阳这么问,“没户口孩子怎么上学。” “我不信国家会叫黑户一直存在。生下来,国家就会管。” 小四嘴里啧啧有声,“一个可可你都管不过来,你还生几个?也跟爸和妈似得,散养着咱们?” “散养着……你们现在不也挺好。” 小四“……”是!爸妈精养你,把你养坏了。撒手不管我们,散养着我们,我们倒是没歪了。 她现在有些幸灾乐祸了的看爹妈了瞧瞧!这就是你大闺女!当时是把我那亲大姐给扔了,反倒是把胎盘带回来养大了吧。蠢上来你就拿她没办法。 林雨桐皱眉“你自己带的过来吗?我就这么问你吧,你自己带过孩子吗?你是有可可,但可可是谁带的?孩子一岁以前母乳,尤其是头几个月,两小时一喂,你呢?白天是你喂的,晚上只要是睡前,也都是你喂。可你半夜醒来过一次没有?孩子半夜起来吃的都是奶粉。爸妈半夜换着起来,怕你休息不好,怕影响姐夫第二天上班。等过了一岁了,能给你带了吧。你说孩子得跟你隔开,要不然晚上老找奶吃。行!爸妈给你带着,这一带就是到了三四岁。孩子能自己吃饭了,也不带尿不湿了,能上幼儿园了……爸和妈都有点高血压撑不住了,晚上你才开始带的。你说……孩子这么大,你费了啥心了?你当孩子从生下来到现在,养的小嘴能叭叭叭的,那都是容易的事呀?你还三个也行?你说,爸妈还得再给你干几年?” “我能带,不用爸妈!”她就看林雨桐,“你姐夫现在工资不少,一个月雇上两个保姆,也行啊!”额外花上一万块钱,对现在的家庭收入来说,并不算多艰难。 我的天啊! 林雨桐就问说,“你家就两室一厅的房子。你们一间,可可一间。孩子和保姆你打算塞到哪?” 后续带来的问题呢?要是都是闺女,还能共用一个房间挤着。要是有男有女,你得考虑住房。住房附带的就是三个孩子的入学问题。那是养孩子,不是养条小狗。现在可可的白天时间归学校,晚上时间归林阳。假期不上学,但有假期各种特长班,把孩子的时间就占用的差不多了。一到放假,齐芬芳就跟着可可跑。从这边接出来给送到那边,整天就见她忙了。 一个孩子你都没摆弄明白,你还再要至少两个? 你养的起我信!但你自己照看,我怎么那么不信。 果然,一说房子的话她就卡壳了,好半晌才问齐芬芳,“妈,这个小区咱家是不是还有房子呢?要不然,我跟租户换了。她住我们那边,我住你们名下那套。房租的差价我们补给您也行。” 什么? 家里在这小区里还有房子? 齐芬芳低头摆弄毛衣上的线头,林忍让摇头,“没房子,现在还没有要买的打算。你要生也罢,不生也罢,都随你。你的命是我跟你妈给的,你想这个想那个,却没想过你要是有个万一,我跟你妈该怎么办……我们万事都随你,也随惯了!你结婚了,成家了,三十多的人了。你得为你自己的后半辈子负责。你的事你看着办!也别想着没地方住,就把可可送来。不成!你们的孩子得自己带。家里不够住……租别人的房子也一样,把你家的租出去,每月差价也没多少钱。我跟你妈帮你把可可看大了,接下来,得给老二看孩子……” “老二现在又没孩子!”林雨苗拉着脸,“可可放过来一年两年就行,那时候老二也有了……” “老二很快就会有!”林忍让看林雨桐,“是吧?” 啊? 林雨桐“……我……得等过了年,后半年才能结婚……” “孩子生在婚内就行了!”现在怀孩子,生也是生在后半年的。林忍让说着起身,不见四爷,“大振呢?” 现在跟四爷的关系怎么那么好呢。 林雨桐朝楼下指了指,“量下尺寸,看家具家电怎么买……” “一个人怎么量?”说着,起身溜溜达达的就出去了,显然是要下楼找四爷。在玄关处一边换鞋,还一边跟齐芬芳交代,“上次拿回来的几只兔还在冰箱冻着呢,你赶紧拿出来解冻,老二在家,叫老二做。今儿吃麻辣兔。我跟大振喝点啤的……看家里还有没,没了就叫小四去门口买……” 孕妇不能给吃兔肉,不管有没有科学根据,人心里总有个忌讳的。 这就是故意的,不留林雨苗两口子吃饭。 等他人出去了,齐芬芳也起身,身体晃了一下,吓的林阳赶紧扶住,“您坐着,我去厨房。” 齐芬芳拍了拍林阳,“你不是要跟你二姐去买家电吗?你们几个去吧,肉冻实在了,解冻得两小时……你们只管去……回来再做时间也够……” 周安民急忙道“妈,您得劝呐!她这脾气……我都说不动!” 齐芬芳再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大女婿,也不万全是没有可取之处。他有小心思,也爱钱,爱占便宜。但他心里至少还有底线,至少知道过来干干活,讨好讨好。哪怕这样的嘴脸不好看,但总比自家闺女这样往死了作的好。就自己这样的闺女,真恨不能掐死算了。爹妈亲人都忍不了了,凭什么要求人家女婿得忍者。她站住,背对着后面也没看大闺女,只道“安民呐……你们是两口子。跟爹妈比起来,你们才是最亲近的人。我跟你爸没把她给教好,你带回去好好教去……我四个闺女呢,不可能可着你们一家照顾。老二要成家,之后得有孩子,我得帮老二看一个。你知道的,她也忙。是真忙!大振还要念书,时间更不自由。尹家那边……虽说是老人会帮忙,但是也要考虑尹家的情况。尹家那边……大振还有个弟弟没结婚呢。这将来给小儿子娶媳妇,花销多少……你也是农村出来的,情况你知道。他们也顾不上。我们给你们把可可看的能撒手了,该轮到老二家了。等老二家的差不多上幼儿园了,我就该顾着老三家的。紧跟着还有小四家的……你说,真像是苗苗说的,都只顾着你们……等我老了,能单指着你们两口子给我们养老吗?当爹妈的,偏心常有。我一直也偏你们……可再偏……也得有底线呀!你们回去自己商量,要是她觉得她能生你能养,你们还都能照看的过来……那就生。那是你们的权利!我跟你爸……包括她这几个妹妹,都没有发言权。” 当父母的心疼自己的孩子,但在子女的一些决定上,真不能帮着做主。尤其是子女在生养孩子的问题上。 如今的独生子女是好,但她却一直不赞同。政策得响应,这个她认。但是吧……孩子多了有好处,不光是为了要儿子。这里存在一个风险的问题。齐芬芳自己兄弟姐妹算起来其实不少的,但是哥哥小时候意外没了,弟弟小时候也夭折了。一个孩子就存在很多风险的。她不能非说不叫生或是如何。 但用这样的法子多生孩子……该叫人说什么呢。 自家男人说的对,老大是不吃教训就长不大。 林雨苗果然还跟孩子似得的赌气,越是不叫干什么越是来劲,她蹭的一下站起来,“不管就不管!不管我也一样生。”说着,就吼周安民,“你就是现在要跟我离婚,我也要生。我能生我就能养……” 然后蹭蹭蹭的往回走,门甩的哐当一声。 周安民头都大了,看林雨桐,“刚才摸了脉……二妹觉得这可能是几胎……” 生过三胎的人知道三胎是个什么脉象,但这个肯定不是,“三胎以上。四胎的可能性小,五胎的可能性大。才一个月,脉象并不明显。现在把不太准。” 小四给自己搭脉,从这轻微的震动中找差别,有啥差别吗?她又拉林阳的胳膊,再摸,连跟自己的对照不来。 神了嗳!怪不得那么多人不信中医,这玩意叫自己去摸索的话真觉得挺玄的。 周安民却信林雨桐的话,至今为止,没见多自家二姨子办过砸招牌的事。 人家说四胎或者五胎,八成把脉把出来是五胎,但就像是多胞胎常出现的情况一样,若是有一个发育的不足,就很可能导致脉象不显。 这还不要命吗?减胎……它不受罪吗? 他有些疲惫的站起来,“我今儿再劝劝,过几天我带她去医院。就去省一,有什么问题,能随时找你。” 好! 目送他离开,小四嘀咕“我突然觉得大姐夫有点可怜。” 因着这个事吧,林家对周安民有些改观。 本来挺高兴的,结果今儿给家里扔了这么大一雷。姐妹几个想留下来开导齐芬芳吧,可如今说什么合适呢? 于是,悄悄的出门,给她一点自己的空间发泄发泄情绪也好。 从楼上下去,到三楼的时候门是虚掩着的,门里的声音似有似无的穿出来“……这么个不懂事的玩意,能说啥。看吧……作吧!吃点亏就长记性了……你以后跟桐桐结了婚,对那边的态度也要一样,要劝着桐桐,别对那边手太松。你也看出来了,都不是太懂事的性子。周安民瞧着还能好点……” 是林忍让拉着四爷在说话。 得!姐妹几个出去溜达了一圈,买了三样家电。老三和小四一块付的钱,怎么算的林雨桐也没问。 回去的时候,林忍让和四爷已经在家里下棋了,齐芬芳除了眼眶有些红,别的都正常。 小四就叽叽喳喳的说现在的洗衣机有多好,扔进去不用管,出来就是烘干好的云云。林雨桐顺手把饭做了。 一共三只兔子,不是野兔,是家养的兔子,肉质更细嫩。红烧的,清炖的,爆炒的,又把内脏用双椒炒了一盘。 林阳进去端饭,问说“真不给大姐那边送呀?” 孕妇不能吃兔肉,说是生三瓣嘴的孩子,这也不科学呀。 林雨桐就说“兔肉寒凉,是不适合孕妇吃。” 古时候的中医大夫就有这样的认知,可怎么才能阻止孕妇吃不适宜吃的东西呢?就跟大人吓唬孩子一样,告诉他再哭狼就来了是一个道理。吓唬孕妇的话后来慢慢的就传下来了。都知道这种说法不科学,但其实内里,是有一定道理的。至少阻止了孕妇吃不适宜的食物。 “吃了应该也没事,不会有啥危险。”小四在外面接话。 嗯!吃的不太多,是不会有危险,“但是会对肚子里的孩子……体质上是会产生一些影响的。” 具体的也没拿人实验过,或者是做过某方面的统计。但理论上是会的。 行吧,那就别叫吃了。 林雨桐却又道“给可可留了,孩子吃这个挺好。”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努力的想营造点轻松的气氛,可气氛又怎么轻松的起来。 接下里的日子,四爷和林雨桐两人抽空就去给家里添置家具。置办一个家不容易,想什么买点什么,置办的太细碎了,林忍让都觉得烦。 什么桌上的花瓶,瓶子里的插花,墙上的画,还有博古架的摆件,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陪女人什么活都干呢。 这天林忍让下来,就看见自家闺女抱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血呼啦的,像是看什么手术的直播,然后自家这姑爷呢,摆弄着几枝腊梅枝条,黄色的花苞在枝条上,也不知道欣赏个什么劲儿。饶是享福的是自家闺女,他也看不过眼,就说桐桐,“该你干的活,还得你干。你怎么叫大振在家啥活都干呢?” 林雨桐“……”我冤枉死了好吧!他的审美那是一般的高吗?到现在几辈子都赶不上!这压根就不是说你努力一下就能弥补的。我就是想动手,你看他乐意吗? 林忍让叫四爷出去,说是在小区门口的茶馆,有点事。 四爷要走了,还特意看了看他插了一半的花,交代桐桐,“你别动……”千万别随便给我插,“留着等我回来。你忙你的就行!”千万别糟践好东西。 林雨桐“……”好的!你的潜台词我都懂。 林忍让瞪了林雨桐一眼,出去就说他女婿,“……对我闺女好,我自然高兴。可这也不能事事都太娇惯……”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彼此谦让包容,才能长久。就像是小四那种的理念,动不动就要谁把谁宠的恨不能生活不能自理……那就是爱情?爱个屁!谁上赶着找罪受呢? 四爷特坦然“没事,她忙,我能干的都不用她插手。” 关键是,有些事绝对不能叫她插手。她那审美比弘历强,知道弘历那些玩意,确实是不好看。但你叫她动手,有些方面那手残的做出来的跟弘历喜欢的如出一辙。本来清雅的搭配,叫她非给你整的万紫千红花开富贵。 要是没有几个手巧且灵性的丫头伺候,那就不能对她收拾出来的屋子做更多的期待。 四爷和林雨桐并没有搬过来,只是偶尔进来收拾一下。要是两人忙的顾不上,林忍让和齐芬芳就白天过来一趟,开窗户通风。晚上再给关上,家里家具家电都有,怕贼偷。当初装修的时候,四爷给了林家一把钥匙。后来装修好了,装修钥匙就不能用了。但家里的钥匙,四爷还是亲自送去一把,“给家里留一把。” 一句‘家里’把齐芬芳说的心里高兴,每次四爷过来吃饭,都得先问四爷想吃什么。 要过年了,尹家叫人捎来不少野味,人没来,但是东西叫客车捎带来了,打电话叫四爷去取的。四爷一股脑的都给拿过来了。过年他得回去,齐芬芳又给准备了一后备箱的年货。什么瓜子花生糖柿饼水果的,这不值钱,就是个意思。 四爷会年前提前回去,年三十在家过,早起在村里拜年,然后赶在中午的时候再来城里,给林家拜年,顺道的接桐桐去尹家。初二在尹家呆一天,然后再回城里。估计桐桐过年放假也就那么三四天的工夫,随后就又得在医院了。 再是忙着过年,可林雨苗的事在腊月二十八,怀孕差不多四十多天的时候,终于有了明确的检查结果五个。 “肯定得减胎!”省一的妇科主任是位老大姐,在岗位上叫大姐,其实年纪算,快退休的人了,都已经是长辈了。人家人情世故多通透啊,怀的是多胞胎,必然吃药或是打针了,那肯定是要生的。她都到要退休的年纪了,开个证明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她也不捅破,只说了决定,“减胎有风险……但是医院马上要来一个从国回来的大夫,她的水平不错,这个手术我可以安排她来做,尽量的降低风险。”说着就看林雨桐,“想来中医上没有减胎的法子……” 中医上没有减胎的法子,但中医上如果非要保下五胎的话,也是可以的。当然,西医也行。只是,给产妇带来的风险太大了。像是林雨苗的体质,真叫生上五个,不叫孩子累着她,那她也得成十年的养着。 如果能不冒这个风险,当然还是不冒的好。 “减胎术之后,调理的事有我。”她只能这么承诺。 周安民低声跟主任商量,“能不能告知她……不能生下来……” 主任这才诧异,“你不想要?” “我的主任呀!我是大夫,就是想生老二,我不能自然怀吗?我们都挺正常的,家里还有个善于调养的中医大夫,我们犯得上冒这样的风险吗?”周安民最近瘦了十斤不止,苦笑连连,“我老婆这人,说不听。还不敢叫她太激动!” 主任就看林雨桐,“这是你亲大姐。” 亲的!嫡嫡亲的。 主任毫不避讳,“一点也不像。”不是说长相,而是说性格和能耐。这位小林这半年风生水起,年纪轻轻在风口浪尖上,本就容易招惹是非。可这位愣是处理的圆滑通润,没见有谁跟她不好的。这就很难得了!当然了,医术叫人服气也是主要因素。但这无不证明她聪明!什么都来得。 怎么换到她姐姐,怎么就这样了呢?刚才人家在里面还问“几胎?要减胎吗?要减胎能保留男胎吗?” 她刚才出来都没好意思学,怕人家两口子是憋着劲要男娃子的。 现在说不要了……作为大夫,她主要考虑的当然是孕妇的态度了。能给你作假也是有限程度的作假,其他的,绝对不行。 她就道,“整体发育看起来还行,只一个似乎有些不怎么好……” 这跟林雨桐早前把脉把出来的结果是一致的。 主任见家属不意外,周安民又不时的看林雨桐一眼,她就明白,人家是心里有数的。 “这个发育不好的……要是减胎的话,他所在的位置还不太好,用抽吸的法子,技术难度很大……说不定,为了拿掉这个发育不好的,要将其他一个或是两个挡着的,先拿了……所以,要减胎……至少也得减两到三个……” 至于减掉的是男还是女,这才六周,根本就看不出来。 所以,这就看天意了,天意剩下的是女孩,就是女孩。是男孩就是男孩! “要做的话……过完年,七周到八周做。”说着就看两人,“你们都是大夫,这些不用我多解释。回去好好做做孕妇的工作……其实不生这一胎,调养上两年,再自然受孕,也不算晚。” 谁说不是呢! 两人跟人家道了谢,才进去接林雨苗。林雨苗抓了林雨桐的手,“你就告诉我,这肚子里有没有一个是男孩……” 孩子先得发育到分男女的阶段,我才能把出来呀。 林雨桐只道“中医还是有很多欠缺的,像是这样的减胎术,中医就做不了……” 省的你以后再问我肚子里是男还是女了。 晚上回去还是把林雨苗的情况跟林家两口子说了,这林雨苗也真是倔强,自从上次走了,再没回来过。每次把孩子送过来,出了电梯先把包放在电梯门边上,防止电梯关上。再带着孩子敲门,听到里面应答了,也听到脚步声到玄关这边要开门了,她就返回去坐上电梯又下去了。 每次上完课,不来接的话,孩子就在这边住下。 跟亲爹妈冷战开了。 情况就是那么个情况,林忍让没再问,直接回房间了。齐芬芳去问说,“我都没听过还有减胎术,怎么减胎?痛苦吗?” 说是还好,但是……总不会太舒服。 至于怎么减胎,她就解释,“……多胎妊娠减胎术根据手术部位可分为经腹部减胎术和经y道减胎术,根据减灭胚体的方法可分为机械破坏法、钢丝绞杀法、抽吸胚胎法……具体的怎么操作,还得看人家大夫的。到时候,看发育情况再决定。不过,在各种多胎减胎术中,使用经y道途径的抽吸胚胎法效果比较好。” 这些术法一听就大致知道意思,那能不难受?能不痛苦吗? 齐芬芳当时就觉得头晕,脑袋一抽一抽的疼。林雨桐的手搭在头顶,给摁了几下,“血压高了,您别跟着上火呀!您疼她……她自己不疼她自己个,有啥办法呢。” 知道!知道! “她是铁了心了,就要生?” 应该是! 齐芬芳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这就是个要债的。 再生气,可对这样的大闺女,当爹妈的还得顾着她的身子。她叫林雨桐,“你去一下你大姐那边,给你大姐把脉,出个食谱的方子,她喝不了苦药,我给她炖汤,食补……” 今儿已经把过脉了,林雨桐给开了方子,“按照上面的吃。放心,我姐夫是大夫,他知道怎么照顾这种特殊的孕妇。” 母女之间的冷战,也因为一碗汤缓和了。缓和之后的结果就是,林雨苗跟住到娘家一样,白天总在这边,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家里忙里忙外的准备年货,还得跟伺候大熊猫似得伺候她。 林雨桐要上班到年根,中间只送了一回四爷。如今是一下班也就早早回来了。今儿回来的时候,见小四带着可可在外面玩雪。小四接电话去了,可可一个人蹲在雪堆边上,用个树枝在雪上划拉来划拉去。见林雨桐下车,就跑过来,第一句就问“二姨,我妈……是不是要生弟弟妹妹了?” 啊? 你爸你妈没跟你说吗? 可可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说要什么不要什么……爸爸在家说不能要,有我呢。我妈说得要……再叫她不要,她就去跳楼……她是嫌我……嫌我考的不好,我笨,我学习不好,才要生弟弟妹妹的吗?”说着,她哇的一嗓子哭出来,“我以后乖……二姨你跟我妈说,我以后可乖,我要好好学……我肯定回回考第一……别不要我……” 孩子的哭声无助的叫人心酸。 林雨桐这个气啊给人当了父母的,哪里有任性的权利!说什么还没有长大,还不成熟。当了妈的人了,谁给你幼稚和任性的权利了!你得对因为你才来到世上的这个人负责! 乐文 270 饮食男女(28)三合一   林雨桐点头,“所以,为了防止过早产,四五个就得在医院保胎。至少得到七个月。过了七个月,孩子存活的概率高一些。如今有保温箱,孩子得在里面待上几个月才行。”   齐芬芳听的肝都颤,何况另一边的林雨苗了。   林雨桐没搭理她,跟齐芬芳和林阳说了一声,就出门了。等林雨桐走了,林雨苗也起身,“我回去看看……看看你姐夫回来没?”她是跟林阳打招呼。   “那你自己小心,避着点有冰的地方。”   林雨苗应着往出走,林雨桐开车走,她出门就赶紧打的,“去三院。”   林雨桐不知道有人跟着她来了,到了三院就去了产科。产科现在还一样,人满为患。现在还有好些是选择剖腹的时间,这大年下的,有些就选在除夕或是大年初一叫孩子降生,所以,人家大夫其实还都挺忙的。她跟人家寒暄,然后了解孕妇的情况,一边说一边往病房去。医院走廊里,要么是走动来走动去的要生产的孕妇,要么是剖腹产之后,开始下床慢慢活动的产妇。还有抱着刚出生的孩子来回走的。家属比产妇还多。   因此,夹在着一个带着口罩的女人,谁也没在意。   单独病房也不是什么严防死守的地方,就在走廊的尽头。进去的时候产妇躺在床上,巨大的肚子,肚皮上满是狰狞。   好几个人围着,那是翻身都困难。   “妊娠二十五周,三胞胎。”这边的大夫给介绍。   林雨桐就伸手搭脉,这些她搭脉搭的很细,还细问了孕妇和家属一些情况。门是虚掩着的,为了方便大夫看,产妇的肚皮是晾着的。门外林雨苗看的几乎站里不住。   这是三胞胎六个多月的产妇?   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   她生过孩子,说实话,生可可生的并不困难。她也见过怀着双胞胎的,除了肚子大点,也还好。怎么多了一胎,人就成了这个样子。   见林雨桐要从里面出来,她赶紧去了对面的水房。林雨桐出来的时候只扫见一个背影。   这要是别人,估计也就没当事。林雨桐是干啥的?她干过的职业说出来吓你一跳。因此,只一眼,她就知道是谁。   怕是嘴上硬,心里也没谱吧。   她没拆穿,而是跟这边的大夫说话。这个病人肚子瞧着可怕,三胞胎是个因素,另外就是……孕妇本身比较胖,即便没怀孕,肚子估计也像是怀了五个月的。这一怀孕生孩子,就比别人显得更吃力。   高血压高血糖,随着怀孕伴随而来。   从三院出来,又去了空军医院那边,这边的怀的也是三胞胎,减胎过一个。妊娠三十周,七个多月,随时都可能生产的孕妇。   林雨桐把情况看了,出来正跟大夫说话呢,里面家属就喊了:“医生……医生……看是不是要生了……”   大夫呼啦啦的往里面去。   林雨桐没时间跟人家告别,发短信表示了感谢就自己先走了。对这种产妇,人家医院早就一套接生的方案,你一别的医院来的大夫,插不上手的。人家也不会允许你插手。   她走她的,觉得收获也还是有的。至于林雨苗会不会跟着,她也不管。   林雨苗其实有点害怕,她没急着回来,而是在医院那边跟那个产妇的家属一起等着。手术室里生孩子的也不是一家,也没人注意她。   再者,剖腹产的话,时间其实很快的。她听周安民说过,正常的话,剖腹一个小时都用不上。双胞胎时间久点,一个半小时。那按照这个算,三胞胎也就是两个小时,最多也花费不了三个小时。   现在才是下午的五点,晚上八点她就能到家了。   果然两个小时多一点,护士就出来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可三个孩子的体重都不足两斤,还伴有新生儿呼吸窘迫综合症、新生儿肺炎、肺出血、呼吸暂停、呼吸衰竭、黄疸、低血钙等十余种并发症。   她是听的腿都软了,坐在那里半天缓不过来。   回到家的时候都快九点了,她是恍恍惚惚的。 271 饮食男女(29)三合一 饮食男女(29) 尹家收拾的很干净,从大门口都能看出来。门口的对联是四爷写的,这字要去古玩街的字画店,一准能卖的出去。如今却这样贴在大门外,山上的风大,只用胶带贴着的对子角此刻都有点撕开了。想来,过不了正月十五,就都掉的差不多了。 林雨桐只咋舌,“奢侈啊!” 懂的人要知道把这样的字贴在门口任风吹雨打,不得疼死。 里面的人听到汽车声了,从里面迎出来。 先是虎子和尹丽。虎子腼腆,只叫了一声‘桐桐姐’就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了。 倒是尹丽,跟林雨桐常见,话倒是多了起来,“天都黑了,还怕你们赶夜路。过年来回的车多,一擦黑心就悬上了。高速不比在城里转悠……” 是!高速路上出事就是大事。 “我们开的小心。”林雨桐说着,就往里走,尹宝山和牛爱群从房间里迎出来,“外面冷,快进来……炕热乎着,上炕去坐……” 林雨桐应着,跟两人问了好,就往里面走。屋里换了不少新东西,炕上铺的都是崭新的。 春节,太还很冷。但尹家这边铁皮炉子开着,锅上热气蒸腾。其实不必带暖气的屋子温度低多少。 行!上炕就上炕,林雨桐脱了大衣裳上炕去坐了,紧跟着,尹丽就拧了热毛巾让林雨桐擦手,这才往桌上端饭。 一看饭菜,林雨桐就不得不说尹丽这姑娘很细心。 大过年的,菜色并不是大鱼大肉。她和四爷,如果没有必要的应酬的话,自己吃饭晚上都很清淡。这是符合养生的。今儿这饭菜也是,玉米碜红薯粥,菜多是鲜菜。黄瓜,小白菜,青椒炒蛋,唯一的荤菜还是凉拌的鸡丝和猪耳朵。再搭上几个黄灿灿的南瓜馒头,晚上吃这个就很舒服了。 一家子都不是很善于没话找话的人,倒是林雨桐自己问了这段时间的家里的情况。 还种菜着呢? 种呢! 牛爱群不好意思,“闲着也是闲着……大棚里种的青菜,年前这一茬赶不上了,要是天气好,年后能赶上元宵节。” “现在的品种,产量都高。就是味道没有以前的老品种好。” 林雨桐一说这个,这就比较有话题了。先是菠菜香菜,都是趴在地上的那种好吃云云。一顿饭的时间就这么打发过去了。吃了饭也没啥事干,不熟悉的人之间找话题,真不是特别容易。四爷拿了扑克,他和桐桐加上虎子和尹丽,围在炕桌上打扑克。 牛爱群在边上帮着拿个瓜子花生,递个水果啥的。尹宝山一边坐在炕沿上给虎子当军师,一边在炉子上烤着红薯条。 家里正热闹呢,门就被拍的啪啪响,“宝山哥……在家没?您家的医生媳妇回来没……” 声音很着急。 林雨桐一听找她的,就知道,这必是谁家出了急事。 果然,门开了,进来三个人,抱着个不大的孩子。孩子吃花馍,把枣子给卡在脖子上了,把孩子的脸都憋紫了。骑着电动车准备去镇上诊所,到巷子口了,看见车在,想起尹家老大带回来的媳妇是省城的医生,赶紧停下来了。 林雨桐站在炕上把孩子接着,把孩子翻过来又一巴掌连着在脊背上拍了三下,‘咯’的一声,孩子讲喉咙里的东西给吐出来了,就是一个基本完整的枣子。 再翻过来顺了顺,孩子就缓过来了,又抓桌上放着的桂圆。 林雨桐给拦了,塞了蜜桔过去,“家里有孩子,花生桂圆大枣这些,不能放到他们伸手能拿到的地方……”两岁的孩子,这迟点真能要了小命。 这家人千恩万谢的,谁家的孩子不是心肝宝贝,大过年的,差点出了乱子。 大过年的,没多留,抱着孩子就告辞。林雨桐几个要下炕送,几个人都说不用,“常来常往的,不是外人,送啥呀?” 出来进去的得把大衣裳再给穿上。让一下是个礼,不让送那就不讲究那么虚礼了。 牛爱群把人往出送,小年轻两口子带了孩子往回走,孩子奶奶却留下来跟牛爱群嘀咕,“刚才我本家的那位上我家去拜年,跟我说……看见何家的闺女拦住大振和他媳妇的车……半道上不知道说啥了……” 她本家那位就住在村口那一家,最是个事多的人。 但这人嘴里却没个瞎话,不过是爱传别人的闲话而已。 何家的闺女? 牛爱群就道,“是不是半道上碰上了说说话?最近借车的人多,那姑娘常往县城跑,最近这公交到初四还是初五才开始拉人……上县城不大方便。” 公交车都是承包的,生意不好,是有这种情况。再加上好些小面包车,人家是上村里接人去,然后你要去县城哪里,直接给你送到地方。只比公交贵两三块钱,选择这种黑面包车的人倒是多了。可这种面包车运营不固定,人家也要过年走亲戚,过年这几天不想干也就不干了。因此才造成了这几天想搭车很不方便的局面。 昨儿年三十,车都没闲着。村里这个那个的,都要用车,有的去接人,有的去送人,用车之后油给加满没有她都没顾上问。 牛爱群就顺便说起了这个话,“……除了借车,或是想顺道搭车,也没别的事。” 这孩子奶奶就道,“听那位的意思,大概是觉得大振跟何家那姑娘搞对象了。” “那不可能!”牛爱群的声音不由的就高起来了,“这都是胡说的。俩孩子虽然是一个村的,但我们大振多大了,人家何家的姑娘才多大?比虎子还小。不是一块玩着长大的,不一起上学……大学也不在一个学校,毕业了我家大振就跟桐桐处对象了,那姑娘说是在啥旅游公司当导游,到处跑。这都没在一块的可能,咋搞对象?” “可不是!”这人就道,“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我瞧着俩孩子挺好,可别叫啥风言风语的传到你家那医生媳妇耳朵里去,再叫俩孩子闹的不愉快了……不值当的……” 两人又低声在外头絮叨了不断的时间,牛爱群这才关门回来。 外面风大,说话声里面压根就听不见。四爷和林雨桐压根也不知道这一码事,几个人玩到过了十点,这才要睡了。林雨桐和尹丽住一屋,屋里不光炕烧着,空调还开着,冷倒是不冷。 尹丽挺不好意思的端了尿盆进来,“半夜冷,起夜就别出屋子了。没事……明儿起来我倒……” 林雨桐给她和四爷把身体调理的特别好,睡前上了厕所,这一觉就到第二天早上,半夜很少有起夜的情况。 她应着,就利索的睡下了。但是她听得见,外面并没有睡。 四爷那边还没有关门声。 牛爱群正问她大儿子呢:“……那何甜甜……你跟她熟吗?” 原主跟她算是熟悉吧。 但四爷不能认呀!村里就这么大点的地方,一点风吹草动吹的满村都知道。他坚决否认,“不熟。” “那今儿有人看见她拦你的车了?我跟你说啊大振,要是真有什么,你就给我断利索了!桐桐这样的姑娘挺好的,别给我整那些歪的邪的……要叫我跟你爸知道了,我跟你说,打断腿都是轻的……” 成!成!成! 您睡去吧,没那事。 “那她干嘛拦车?” “没说啊!桐桐下车去了,大概见车上有人,就没说。” 牛爱群心里就嘀咕了,等把大儿子打发走了,她回屋就跟尹宝山说:“是不是那姑娘回头听说咱家大振的条件不错,想缠上来?那姑娘可有心眼……” 尹宝山就说她:“嘴上不能这么刻薄。小孩子家家……许是有旁的事不方便说呢。你现在有点膨胀……” 我咋膨胀了? 你揣摩别人不把人往好的想,老是觉得人家要惦记你家的啥,这想法就是错的。尹宝山就说牛爱群,“……那要是亲家也那么想,人家那条件,人家那闺女的条件,不得觉得咱们儿子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呀。人家几千万呢,待人都实诚的很,都只把咱往好处想。咱才有个啥?咱就有三个还不算坏的孩子,能有啥别人的强的地方。我跟你说,越是家里的条件好了,越是儿女出息了,做人才越是得注意点。见人就笑,热情点,不笑不叫人不搭,跟谁都得是一个态度。人家有事求上门了,有能力帮的就帮,不能帮的,也得把好话说上。越是过的富有了,才越是要把尾巴夹起来,这才是长久之道。要不然……人家背后不定怎么骂呢。村东那谁家的儿子不是在税务局呢?也不是官也不是啥的,你听听他说话那调调,你们背后咋骂人家的,将来人家背后还得怎么讲究咱们。你这婆娘,不长脑子。” “我不长脑子,那你之前咋不提醒我呢?”牛爱群翻身,压着声音嘀咕。 尹宝山心道,我这不是这几天才想明白的道理吗?但是跟老婆他还得装深沉,“你没看你儿子这回回来咋办事的?车回来了,你心疼的舍不得,你儿子说啥二话了?谁借都给,别的啥话也没有。村里的老少爷们,见人就散烟,跟谁都能蹲在一块聊半天。半点架子也没有。你在那跟你儿子念叨村里的事,他全放在心里。这家添孙子了,他给人家贺喜。那家儿子要结婚了,他热情的问人家日子订在哪一天了,需要帮忙就言语一声。你说说,现在要啥有钱买不来呀?需要人帮什么忙?可就是一句话,人家就觉得心里舒坦。往后你也得注意着点!” 知道!知道! 牛爱群听的进话,“不是我飘,是这半年的日子……过的顺心顺意的,我这大半辈子活不如人的那口气……一下子顺了。你当没人笑话咱们呀?供孩子供的穷的呀,背后多少人嘀咕呢。说咱供大振不值当,要不然早给儿子娶媳妇抱上孙子了。我儿子现在出息了,我就得说给人知道知道……”说着,说话就含混起来,“有时候真怕是一场梦,一睁开眼就回到以前了。你说……打从嫁给你,有哪个年过的这么顺心的?哪一年不是年关难过,要债的都能把门给堵了。今年过年了,大儿子一把给了三万,想买啥买啥……那种感觉,你不知道……” 我咋能不知道呢? 每年给人好话说着,看人家的脸色,硬着头皮过日子的那些日子……我也怕!我晚上也做梦,梦里老是捉襟见肘的过活……一梦到这个就吓醒了。 所以,才更得珍惜呀! 牛爱群起身,更是笑脸迎人。今儿她不回娘家,要在家里招待大姑子小姑子。 一早起来,昨晚上把孩子卡住的那家人就来了,带了不少东西,人家救了孩子,昨晚来不及,总得表示表示不是。从巷子那头走到这头,满巷子的人就都知道了。 有几个夫人出来倒泔水,就凑过来听闲话。那孩子奶奶说的有声有色的。 就有隔壁的老太太,年纪都该在八十往上了。儿孙不算孝顺,跟小儿子一个院子住的,但老太太一个人住在后面的老房子里,屋子里有锅灶,她一个人住一个人吃。大过年的,团圆饭也没老太太的份。 这会子老太太搬了凳子在外面坐着等着晒太阳呢,人家说她也听着。等林雨桐出来泼水,就出声叫林雨桐,“……是城里的先生不?” 老称呼里有把大夫叫先生的。 林雨桐应着,把盆子顺便往门边一靠就过去,“老太太,是哪不舒服不?” 老太太很干净,头发一丝不苟,衣裳干干净净的。林雨桐就看老太太的气色,气色还真不错。现在还真是这样,越是儿孙孝顺的,啥好吃的都舍得给老人买,叫老人吃的,往往老人的身体不怎么好,血压高,血脂高,好些病都是吃出来的。反倒是这些没人管的老人家,身体好的还挺多。吃的不好,粗茶淡饭的,没毛病。不用人伺候,啥都自己动手,哪怕是做的慢吧,但自己在活动,人家瞧着就精神。 这位老太太就是,气色还不错。林雨桐伸手搭脉,然后就笑了,“老太太,您是高寿的脉象。您努力努力,保养保养,不说百岁的话,到了您老九十大寿的时候,我给您老拜寿。” 老太太今年八十四了。 有句老话怎么说的,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 孔子虚岁七十三去世的,孟子虚岁八十四去世的,一位是圣人,一位是亚圣。人们认为连圣人都过不了生死这一关,那么普通人过这一关就不容易。 这句话流传的很广,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七十三八十四的由来。 老人只把这句话记在心里,年龄越是靠近这两个时间点,心里就越是害怕。 老人家胸口堵的慌,这是吓的。一说能过九十大寿,她这心就落到实处了。 果然,老人家眼睛一亮,“神医……你这一搭手,我都觉得好多了。这几天胸口满的,涨得,像是堵着啥东西,我才说瞧我有几天好活的……” “您老身子康健着呢。”林雨桐就道,“就是腰和膝盖不咋好了?腰疼,膝盖疼,是不是?” 是!是!是! 这边说着话呢,边上说热闹的就围过来了。 老太太还问,“你听你婆婆说了?” 牛爱群在边上,“老婶子,我跟孩子说这个干啥呀?您老这病……我从嫁到尹家,就听您说腰疼腿疼的……这都多少年了?” 疼是常态,不提都忘了。你儿女都不记得,邻居也有自己的日子过,谁记得这个。 老太太就说:“……是了,三四十年了……离了止疼片不行……我才说问问你,你们医院有没有过期的止疼片,不要钱的,给我带点……” “有!”林雨桐说着就叫四爷。 医药箱在后备箱,很多东西都是常被的。有自己做的丸药,她拿出来叫牛爱群找了个不用的药瓶,数了十粒倒进去,然后递给老太太,“您拿着,这个每天吃一粒,早起就吃,连吃十天。” “不能多给呀?”老太太盯着林雨桐手里的瓷瓶。 “这个多给您也没用。”林雨桐顺手就给收了,“那十粒您先吃着。” 边上人一看人家的那瓶子就觉得东西贵,说老太太,“老婶子,人家孩子没要钱,不是人家的东西不值钱。这些您吃着,要是不疼了,再说。以后就是咱村的媳妇了,尹家又跑不了,还怕找不见……” 老太太也不应声,大概是还没吃早饭,拿回去吃药去了。 这边说闲话的人还没散呢,老太太利利索索的给出来了,端着一碗鸡蛋,大概有七八个的样子,“……先生的本事大……才吃了……都疼的好点了……还疼……但不跟针扎似的……” 走路是利索了。 隔着几家一五十来岁的婶子,跟牛爱群差不多岁数,看得出来两人关系不错,这会子也觉得有点意思,就问林雨桐,“我这吃东西这两天觉得咽的不利索……是不是上火喉咙肿着……” 边上的人就道,“肯定是肿着呢。屋子里生炉子,睡热炕,我这嗓子一冬天都不舒服……” 那个说,“熬点冰糖雪梨……放点干橘子皮……天天晚上当水喝,顶用的很。” 这婶子就说,“熬了一冬了,也没见好。咽炎药,消炎药啥药都试了,也没用。” “别烧炕算了,这边用药,那边还睡炕,肯定好不了。” 你一嘴的我一嘴的,林雨桐心里就咯噔一下,抬手搭了脉就放了。 这婶子就问:“有啥偏方没有?” “有!”林雨桐说着,就道,“等会子我开方子,叫尹振给您送过去。” 成!“只要有方子就成!” 说着话,就都三三两两的散了,该吃饭了。 四爷这才问桐桐,“啥病?” 牛爱群吓了一跳,“不是上火了?” 林雨桐跟牛爱群道,“病不好!去个人叫她的家人,赶紧的。” 虎子放在筷子就走,林雨桐叮嘱道,“……找个借口,别叫病人知道。” 嗳! 病不好,代表的意思就是绝症,大部分情况就是指癌。 牛爱群心跳都快了,“啥癌?” “食道癌。”大年下的,诊出这么一个病来。 虎子叫那家的儿子,“大明哥,你今儿去你镇上不?” 大明子就出来了,手里半拉子馒头,“去啊!”老丈人家在镇上。 “镇子高家的食堂对面那个院子,是嫂子娘家的不?”虎子一边问着,一边给大明子使眼色,意思是出去说话。 大明子还当是说房的事呢,一边说一边就道,“是你嫂子她堂叔家的……” 虎子就朝里面喊:“婶子,大明哥跟我去我家吃饭,我爸有点事找大明哥打听。” 这婶子在里面应着,“是给你小子娶媳妇要买院子吧?” 虎子嘿嘿嘿的笑,“您先吃饭。” 隔着两家,人很快的就到了。 到了大明子才知道啥事,“癌?” 这怎么可能呢? 自家老妈能干的很,家里家外的啥都料理的利利索索的。就是喉咙有些肿了,怎么就癌了呢? 这一瞬间脑子都是嗡嗡嗡的,林雨桐给开了方子,“你去县城的中药房抓药,镇上的药店药怕是不全。这事别叫你妈知道,先吃这药,就说是我开的方子……等过了大年下,你带着去县医院去消化内科,做个检查。这个病,早发现,早治疗,也没你想的那么害怕。但就是一点,病人的心态很重要。能瞒着就先瞒着。”很多病人,都是一听绝症,然后精气神没了,不到一周下不了床,不出两月,人就没了。 这就很要命了。 一般在医院,医生检查出这个病,都不会告知病人。从人性化的角度讲,对病人来说,这特别残忍。都是告知家属,叫家属配合。 本来应该是马上去检查的,但大年下的去检查,也就瞒不住病人了。 因此林雨桐选择先给开了药控制着,拖个十天半月的,等过了正月十五不管找什么借口去查查,看看情况也行。 她该交代的交代了,大明子似乎是懂了,似乎是没懂。满口的应着,带着方子出门回家,跟他媳妇偷着商量,“这怎么可能呢?” 他媳妇更不信了,“一号脉就说有病?你信啊!才多大年纪,把脉能把出来?” 说的就是啊! 他拿着药方子,“给妈抓药不?” “抓啥药呀?”他媳妇就道,“药是随便吃的吗?既然她说的要紧,也别叫人说咱拖的妈不能瞧病,不把咱妈当回事。咱今儿也不回我娘家了,咱先去县城。医院总有值班的,估计人还不多,咱拍个片子就回来,是不是的……拿片子说话。” 这媳妇说着,就去前头巷子,“你去借刚子家的面包车……大振的车在巷子口,但咱也不能去接,还说咱不信他媳妇……” 大明子觉得有道理,利索的去了。这边家里的媳妇就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叫她婆婆换衣服,“咱出个门去……您赶紧把出门的衣裳换上。” 出啥门牙! 这婶子看边上放着方子,都印上水因子了,就道:“哎呦!怎么就给弄成这样了?看不清了!” 儿媳妇的态度不算多好,好像心情不怎么美丽,“啥破方子?您说有意思没意思,一摸脉就说您是癌症,大年下的,有这么咒人的吗?什么大夫呀这是!妈,咱今儿就去医院,去瞧瞧。” 当婆婆的都傻了,“说我是癌症?” “还是食道癌!”儿媳妇语气不屑,“江湖骗子都没这么骗人的。” 当公公听了一耳朵,就急了,“那不能耽搁……得去医院。” 这婶子心都乱了,当然也觉得荒诞,她也没觉得有大毛病。 家里人这个一说那个一说的,她也觉得不可能,肯定是误诊了。 一家子还不好意思把借来的面包车开到门口,因为得从尹家门口过呀。干脆算了,走着去前面的巷子吧。 这儿媳妇心里特别不爽气,碰到人就少不了把尹家这乌鸦嘴媳妇数落一遍。因此,这一家人刚离开村子往县城去,村里八成都知道尹家媳妇给桂兰婶子诊断出食道癌的事了。 背后咋叨咕呢,尹家不知道。尹家几个姑姑今儿过来,也都是拖家带口,哪家不是好好几口子。见林雨桐在,一个个的都不吝啬,两百三百的给林雨桐塞红包。 在农村,给这么多钱的红包就不算少了。 家里和和乐乐的,有个小矛盾吧,大年下的,都没人找不自在。 尹家都挺好的,却不知道那边,大明子被医生叫到办公室,开口就问说:“你是病人的谁啊?” “儿子,亲儿子。”大明子都紧张了,一被单独叫,他心里就咯噔一下。 医生就道:“……你先有个心里准备……这个病不好……” 隔了两小时,他又一次听到了这句话。 大明子恍惚了一下,手摁住桌子,“啥病啊?”他带着期盼的看向医生,但愿不是听到的那样。 医生说:“食道癌,不过,好在是早期。” 还是一样的话。 医生的话不断的传来,“……咱们医院能诊断,但是治疗上,你最好尽快带病人去上级医院……” 上级医院? “大夫……哪个医院瞧的最好?”大明子看向医生,“您告诉我,我马上带我妈去……” 医生这个圈子,消息还是灵通的。 他看看眼前这个患者家属,穿的不算多好,说实话,手术化疗再化疗,一般的家庭真负担不起。他就推荐了两个,“第一个,去省一。省一的中西医结合,你去挂一个叫林雨桐的大夫的号。第二,去省肿瘤医院,那里的手术做的不错。” 第一个是比较经济的选择。 那位大夫虽然还没有哪个被完全控制住的病人,但因着师门显赫,大家还是愿意信的。 当然了,病人要是不信中医,可以去肿瘤医院吗?这是病人的自由。 大明子并不知道尹家的媳妇就叫林雨桐。 尹家人只说儿媳妇在省一工作,哪个科室没说。具体的名字,他们也不叫全名呀!都是桐桐、桐桐的叫。因此,他脑子里记住这个名字,却没有跟林雨桐联系在一起。 拿着拍的片子和诊断证明出来,家里人就啥都明白了。 大明子就道,“妈,咱直接去省城。” “不去!”桂兰婶子就道,“从来没听过这个病能治好的。花那个冤枉钱干啥?大振的媳妇不是给开了方子吗?就喝那个吧。”草药也不值钱,何必几十万几十万的往里砸呢?家里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就拉下饥荒了。哪里有那个闲钱。 这哪成呢? 儿媳妇这会子都后悔了,尤其是被大明子一瞪,就知道自己闯祸了。不该多嘴跟婆婆说了猜测,这会子婆婆也知道病情了。不用想也知道,叫一个人回家等死,这个打击有多大。 要真这么没了,大明子还不得埋怨自己一辈子呀,不管能不能治,咱得积极的去治。这是态度问题。 “妈,咱给治,砸锅卖铁,我没二话的。”儿媳妇说着就道,“这么着您看行不行,咱先回家,明儿一早,咱搭车去省城。” “对!”男人也说,“老婆子,得治呀!” 一家子在县城耽搁了耽搁,进镇子的时候,跟四爷和林雨桐的车擦身而过。 这家人搭车要去省城,可明早去县城还得人送。于是,就找面包车的主人刚子去了,“明早早起得麻烦你送一送……送我们到县城。人家大振的媳妇诊断对了……是食道癌。” 啊? 刚子就道,“送到县城干嘛呀?不够折腾的!”他把钥匙又扔回去,“车你先开着,走亲戚啥车不行啊?治病是大事!对了,赶紧去找大振……他对省城熟悉,他媳妇又在医院……对了,你要去哪个医院?” “省一!” “那更得快了,人家媳妇不是在省一吗?专家号不好排呀!” 对!对!对! 大明子先回家,跟家里商量给人家大振媳妇带点啥,上门求人嘛,哪里好意思空手。又是大过年的! 结果这一耽搁,尹家就涌了不少人,都是找他家儿媳妇的。 “……可真准,大明子媳妇还不信,今儿跟我说的时候还气呼呼的……” “可不是!这本事……我这肩膀疼了有些年了……你看我这胳膊都举不起来了……吃这里的药,用那里的药的,钱没少花,病没治了……” 你一句我一句的,尹家听明白了。感情人家之前不信呀! 这会子人走了还说啥呀! 牛爱群心里就吃气了,只道,“年轻人嘛,不信也是正常的。人也走了,等啥时候回来再说。” “是在省一上班不?哪个科室呀?” 怕有人打着这边的旗号找上门去,整天支应这个事,牛爱群就不肯说,只道,“我也没问。医院大的很,我也叫不上来是啥科室。” “你们家姑娘不是在省一食堂干过吗?她不知道?” 尹丽就道,“桐桐是保健科的专家……” 这是实话。 但保健科这个科室到底是干嘛的,村里这些人上哪知道去?他们认知里就是给人做保健的!保健是啥?是没病但是防病的。 大致就是这个样子了。 还有人问:“我都没听过保健科!县医院就没有这个科。” 一般的医院都没有这个科。 尹丽只道:“这个科室对外不接诊。” 哦!那就是不好找,虽然在医院,也没啥权力。人又年轻,怕是也没那么多关系。 但是能把脉的话,下次回来叫把个脉,看看身体有没有大毛病这总行吧。 大明子还没出门,就有多事的把再尹家听到的原模原样的搬过来了,“……你们去找总能帮上点忙。你们跟尹家关系好……问问怕啥?” 要是尹家不知道中间这事那就找去也行,但人家知道自家不信,大明子两口子拉不下脸。 大明子媳妇就道:“现在求熟人不求熟人都一样,该掏的钱总得掏的吧。我们打听了哪个医院哪个科室哪个大夫……自己挂号也是一样。” 家里人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一个道理。 结果到了医院才知道,这个大夫的号不好挂呀! 人家只早上八点半到十一点半看诊,一天只十个号。大年初六人家才来上班,但是半个月的号都被年前抢完了。医院最多只能提前半月挂号,也就是说,要明儿一早挂号,那也得再半月之后才能看。 大明子心里急呀,愣是花了一千六买了初六的黄牛票,把他媳妇心疼的够呛,当天回去好一顿在村里宣扬,得叫人知道他们孝顺,肯花钱。又说这个林雨桐大夫怎么怎么了得,票如何如何紧俏。 这话传到尹家,尹宝山叫一家子:“闭上嘴,别提前说。” 不花钱不值钱贵,知道贵了,人情送出去才值钱。 于是,林雨桐初六上班,分诊的喊了今儿的五号进来,却没想到进来的是这一家子。 这一家子也愣住了,桂兰婶子看着坐在办公桌后面正低头喝茶的人,叫了一声:“桐桐?” 林雨桐抬头跟他们面对面,这下更看清楚了,可不就是尹家的儿媳妇。 大明子不好意思,“您看……怪我……都怪我……”这钱花的冤枉就算了,一趟两趟的往省城跑,人也折腾的够呛。 林雨桐苦笑不得,起身扶病人,“婶子……您叫我可怎么说才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手机app上更新的,网页版打不开。手机存的是未修改版,先给大家更了。我研究一下笔记本,看看是不是它的问题。 272 饮食男女(30)三合一 饮食男女(30) 桂兰自己也尴尬,嘴里讷讷的不知道该说啥。 林雨桐也不在意,只扶着在边上叫坐了,重新给搭脉。她身边带着个研究生,是黄广平送来的,这姑娘是家里有长辈是中医,十三岁开始就跟着学。背药名,背药方,认穴位,属于基础特别扎实的那一种。 林雨桐在边上把脉,这姑娘就从家属要了医疗卡,登记病人的信息,建立病人就诊档案。林雨桐号脉完,跟桂兰道,“婶子,胳膊递过去,叫那个孩子也把把脉。” 桂兰这一家子就都看被林雨桐称为孩子的姑娘。 其实人家不比林雨桐小的吧。 桂兰赶紧递过去,“没事,只管看。” 紧跟着才听到桐桐说话呢。说的都是一些,‘把出什么了?’‘什么脉象?’‘不对!你再沉下心,好好感觉感觉……’ 他们这才恍然,人家这是在带学生。 对!看病本身需要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指点学生花费的时间就长了。那边把完脉,她当然是把不了那么准的,所以才需要提点。她先去把病人的症状写上,然后叫林雨桐看,林雨桐一边说,她一边补充。 都处理完了,林雨桐才问大明子,“给你的方子还在吗?” 其实压根不用另外开方子的。 大明子就看他媳妇,“方子你收好了没?” 他媳妇挺尴尬的,当时就没往心里去,所以东西在厨房,昨儿做饭的时候当引燃的纸一把火给烧了。她就道:“要不,再给开一张。我这一着急,不记得塞哪了?” 边上登记病人情况的实习生意味深长的看了对方一眼,知道那些富商单独找上这位,求一个方子得花多少钱吗? 再开一张方子这个无所谓,但是从医院开的方子,你得在医院抓药。林雨桐就跟他们事先说好,“医院的药贵……” “那……”明子媳妇就着急,想着要么我们出去等,等你下班了,咱们在外面给我们开一张也是一样的。 林雨桐抬手挡住了她要说出口的话,“当时叫你们自己抓药,那是为了稳住病人的病情。不能告诉病人情况,但也不能叫病情再发展。用那个方子在县城的药店抓药,能确保暂时没有妨碍。我不是说非得叫你们多花钱。医院贵自然有贵的道理,中药这东西,跟西药不一样。西药是一个标准生产出来的,吃多少,是有严格的剂量的。但是中药不同,光是中药的草药质量,差别就很大。人工种植之后,看起来长的跟萝卜的人参,效果确实是没有野生的好。这是不争的事实。医院的药,都是我亲自看过的,每一批药都是有差异的,我是根据药材的质量,考虑方子里各种药材的药量。可要换了外面的药材,许是因为年限不够,许是因为产地不同,药效就不会那么好……” 这个话很有道理,就是明子媳妇怕贵,但这会子也无话可说。 大明子心说,这回再要是不信人家,以后咋好意思来,就道:“我们听您的,都听您的。”他摸了摸口袋,钱没带多少,就问说:“这头一次,开几副药……”一副药也不知道多少钱。 林雨桐低头开方子,“先抓十副……在外面抓药的话,这一副下来得七十上下……在医院一副也就一百,要在这边熬药,一副药是两块…… 一家子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一副药一百块钱,十副药一千块钱,加上熬药的钱,一千零贰拾块,加上挂号的钱,也不到一千零伍拾。 看病开药花的总数还没有一张黄牛票贵。 “十副药,一副药能熬两次,喝两天。要自己熬的话,一会子有专人告诉你该怎么熬药。这十副药吃二十天,然后停二十天。也就是四十天之后,你们先去县医院拍个片子,那里拍片子方便也便宜。把两次拍的都带来,咱们比对比对。再说下一步的治疗。另外就是提醒一下,如果吃中药,西药的一切手段就先停了。按时吃中药,按要求吃中药。吃清淡点,软烂点,尽量不要吃辛辣刺激的东西。尽量多休息,避免劳累。适当的运动就行,没事了在巷子里走走,喂喂鸡喂喂羊这些都行,顶着大太阳下地,能避免就避免。” 她这边说呢,大明子跟他媳妇就不住的点头应着,这都是小事。 林雨桐就又交代桂兰,“至于吃的,每顿饭加点对病情有帮助的吃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红萝卜、南瓜、红薯……这些东西切块或是蒸熟或是煮熟,每顿饭适量的都吃几块,吃的下去不?” 这有啥吃不下去的? “这东西又不值钱,谁家地头不种点。”不过是这些东西她不怎么爱吃,红萝卜凉吃行,蒸熟之后甜甜的怪味很不爱吃,但大夫说得吃,还得蒸煮着吃,那就吃嘛。一顿也就三五口的事,总比药好吃。 “就这些了?”大明子见把药方递过来了,就问道。 “就这些了!”说着,林雨桐就看桂兰,“婶子,关键是您的心态。之前就是想瞒着您。我们在医院见的病人多了,什么情况的都有。那些知道病情的患者往往比不知道病情的患者病情恶化的更快。大部分人都有一个心态,认为癌症就是必死的。可婶子,人生来都是必死的。不能因为必死的,咱就不活了。如今的医学发展很快,癌症病灶许是一辈子都清除不了,但我们可以减缓痛苦,可以延长生命。延长十年,延长二十年,延长三十年……甚至更长。您算算,一个中年人要是能延长三十年,那也都七十岁了……” 七十岁的人,就是没了,也那么大的年纪了。人嘛,活多久是久呢? 桂兰婶子倒是看的开,“我就这一个儿子,给儿子也都娶媳妇了。这小子好歹种地干活的能养家糊口了,我就是闭眼了也放心。所以,我想的开……只要不花那么些钱……如今就这么治着吧……” 要真不治的话,人家会笑话儿子媳妇,说孩子没孝心。你得叫孩子把孝心行了才好。 至于能延长多少年,随意吧。 说着,她就笑:“多活几年也好,我唯一遗憾的是没见到第三辈人。要是能等到孙子出生,那我真能闭眼。” 成!心态坦然特别重要。 那就这样了。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 “我正忙,走不开。”林雨桐就道,“就不送你们了。尹振今儿跟我爸出门了,有事,这会子不在市里……” 听话听音,哪里不知道人家什么意思。就是说,你们自便,今儿真没时间招待了。 知道人家是什么牌面上的人了,他们心里倒是没有怨怪。赶紧道,“你忙!已经麻烦你了。” 大明子的媳妇还想问什么,被大明子一把给拉住了,只客气的笑,“那我们就先走了。” 林雨桐叫了一个才刚上手的在门诊室只有旁听资格的小伙子,“帮着去处理一下抓药的事。远路来的病人,对咱们医院不熟悉。” 小伙子一直处于隐身状态,这会子一站来好大的个子,他应着,就接了药单,“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 林雨桐又亲自把人送到诊室门口,看着他们离开才反身进了门诊。 大明子媳妇出来了就说大明子,“我还没问下次复诊该怎么挂号呢……咱住的远,挂号不方便,黄牛票也太贵了。比瞧病吃药的钱加起来还多……问问怕啥嘛。叫她给咱留个号……” 前面带路的小伙子就皱眉,说了一句:“是林老师的亲戚呀?” 桂兰瞪了一眼儿媳妇,就赶紧道:“是老家的人。” 小伙子有些恍然,“那倒是你们的运气,上次钟市|长打了电话叫给个亲戚留个号。林老师都没应,说要么私下求诊,要么就好好的按照医院的规矩走。老师说的也有道理,本来就是一号难求,她的时间又实在有限。这个有关系的挂上了,那个有关系的又挂上了。那没关系的,找谁瞧病?这不公平。最后还是下班以后,钟市长亲自开车带着亲戚过来求诊的……黄牛票猖獗不了多久了,已经报上去处理了。” “林大夫很忙呀?”大明子就想打探一下,主要是想知道这位尹家的媳妇到底是多大本事的人。以以前尹振那性子,能找一什么样的媳妇。 这小伙子就道:“忙!特别忙!一周五天,也不是天天都能出门诊的。时间安排是随时调整的。如果保健科那边有要紧的病人,许是十天半月甚至是一个月,都不出诊也是正常的……” 保健科是啥科室? 这个等会得找人打听打听。 那边小伙子的话还在继续,“每周都会去厅里开一次保健委的会议……然后大学里有一到两节公开课……还有肿瘤研究所那边,她还挂着研究员的职,您算算,她忙不忙……” 听着很厉害的样子。 小伙子带他们缴费,带他们去抓药,然后问清楚了,说要在医院熬药,就又进去给安排,只叫他们在外面等着。 在外面等着熬药的人还不少,这里面有住院部的人过来领药的。 一家子坐在这里,听一圈人在那里聊天。 “……你们家这个现在咋样了?” “明显见好了,之前说是要手术的……结果林大夫给扎针,这才住了三天,能下床走动了……” “疼痛是治的好……治病之前林大夫给我婆婆说的就是,你现在疼,但是还能走,我给你扎了之后,不疼是不疼,但你肯定会很不方便,浑身都不怎么能动,得在医院住一周,就彻底好了……我们当时都给吓坏了,但我婆婆非坚持,说只要不疼就行。我们这几天提心吊胆的,结果明儿就一周了,昨儿我婆婆躺着还不能翻身,今早就能下床拄着拐杖走。这会子我下来的时候没有拐杖也能走。膝盖也不疼了……当时看人不能动,我都差点吓死……现在心才放下。这不,今儿下的医嘱是两幅汤药,吃了明晚下午就能出院……” “年纪轻轻,是有两把刷子。” “听说人家是保健委的……” “那怪不得呢!” 大明子不明白,就试探着问边上的大爷,“这保健委,保健科都是干啥的?” 老爷子等着给老伴儿拿药,就道,“那就是给大干|部瞧病的。” 刚才还想着那小伙子的话不可信,什么市|长打电话都给推了。可如今却觉得,那话八成是真的。敢推了,那就证明人家接触的官比市长还大…… 回去的路上,一家子说的都是这个事。 想不明白呀,尹振当年多老实,多木讷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好的福气。 现在桂兰这病是全村人关注的焦点,随着年节走亲戚和亲戚登门,把这件事当传奇故事说的周围这一片人都知道了。那哪个村出来了媳妇子,省城里的医生,摸脉就诊断出癌症。那家人如何不信,最后如何如何的话。 再加上尹家隔壁的老太太,吃了药没几天,腰也不疼,腿也不疼了,能小跑着撵鸡了,就更传的神乎其技的。 当然的,有信的也有不信的。 就像是桂兰一家回来,大家就都关心的上门了,这个端了一盘子鸡蛋,那个拿了两袋奶粉的,就是个意思。 信的人就说,人家是有本事的,那就放心叫治,心要放宽云云。 不信的人就说,中医看看就行,也别太当真。最好还是去大医院的西医看看,去肿瘤医院,我家的谁的谁的谁谁谁在那边医院,人家早发现早做手术,做放疗化疗的,效果也好。就是贵点,下来得二三十万,后面还得坚持吃药。但是钱哪里有人金贵?钱没了能再挣,可人没了就真的啥也没了。 这话就叫人很不舒服了。 啥意思这是?说我们看中医就是舍不得钱给我妈治病呗。 大明子媳妇就不乐意了:“……人家尹家是一直没说,人家那媳妇厉害着呢。你们家那谁的谁的谁谁谁,有资格给人家省里的领导看病不?没有吧!但人家尹家的媳妇有,市长看病都得亲自上门求诊。人家是厅里的专家,你们家的亲戚的亲戚是吗?不是吧!人家还给大学生上课。对了……还是肿瘤研究所的研究员……我们舍不得钱?我们舍不得钱挂那种便宜的号,我们舍得花了一两千的黄牛票的价钱,按照县城里的大夫推荐的去找的,找上去没想到却是尹家的媳妇!” 这媳妇嘴特别厉害,属于得理就不饶人的。其实来说这些话的人都是好心,就说别给耽搁了,多给看看没啥坏处。但这二三十万,搁在谁身上谁知道疼。 做媳妇的就不乐意了,心里舍不得花那钱,心里也知道,家里筹措不来这么些钱。但是不给老人瞧病,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中医就很好呀,下次不掏挂号的钱,直接找尹家的媳妇给开方子拿药,一次也就一千多一点。这中间要相隔四十天呢。说实话,就她这种的媳妇,去镇上的小饭馆抽空刷盘子洗碗,这四十天也能攒下一千多块钱。一年治疗下来,一万都不到。这属于家里能负担的起的。 因此,她言语里对尹家的媳妇推崇备至,一改之前的态度。一回来就收拾东西,把亲戚还有相邻看望病人来拿的礼,挑了好的贵的,光是鸡蛋就拿了五盘子,上尹家去了。 见了牛爱群,婶子长婶子短的叫的可亲热了。把林雨桐夸了又夸,牛爱群只装傻,说起桐桐的情况,她只应和:“是吗?我们不知道……大振回来也没说……还有尹丽这孩子,咋回事呀?要是早说清楚,不就不折腾了吗?” 尹丽比她还会装糊涂,“……我在食堂,就知道她是保健科的……人家说起来也说是保健科的……其他的我真不知道……我们那保健楼不是谁都能随便进出的。我在食堂,又在医院的食堂。医院那地方,是大病源……食堂里的师傅没事都不叫我们出去,就怕带了不干净的东西的进来,我们的消毒要求可严格了……难道桐桐不是保健科的?” “是保健科的!”大明子媳妇就把医院的事情学的有声有色,“……还叫我妈顿顿吃点蒸煮的红萝卜、南瓜、红薯……别的东西许是不好找,这东西,不值钱,到处都是……” 是!家家其实都种点。 像是南瓜和红萝卜,尹家菜窖里多的是。品相不好,但存着能喂鸡喂羊,自家也能吃。牛爱群就喊那边虎子看书的虎子,“赶紧下菜窖去,给你婶子提上两筐……” 真就是两筐,样子不好看,不影响吃。又拎了半袋子红薯叫送了过去,“放在菜窖里,能吃一春。” 这边也没客气,“我们也不知道人家人家林大夫喜欢啥,您帮着打问打问,下次再叫人家瞧病,可不能空着手去……” “桐桐是大夫,大夫给病人瞧病,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哪能收东西呢?”牛爱群说着就把人往出送。这媳妇手里拎着半袋子红薯,沉手呀!也没多呆,只得家去了。 回去还跟她婆婆说:“我爱群婶子大概没明白的我的意思。” 是不想去医院瞧病,但除了医院,哪里能见到这个大夫,人家也没应承叫去家里。 桂兰就觉得这个儿媳妇还是年轻,做事也忒的急功近利。但也是家里的日子不宽裕,想着省钱的事。 人家也不是没理解你是啥意思,但那只是大振的对象,还不是媳妇。你叫人家怎么说?横不能为了你们的事,把人家儿子的婚事给搅和了。人家今儿这般客气,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牛爱群晚上就给桐桐打电话,“没麻烦你吧?” “也没什么麻烦的。”林雨桐一边搅动着碗里的粥一边道,“……下回要复查,要是找家里说,你就叫他们来。乡里乡亲的,桂兰婶子跟您几十年的交情了……我心里有数……” 牛爱群心里就熨帖的很,挂了电话跟尹宝山道,“不管怎么说,得去拜年的。” 原本计划是初五去的,但初五林忍让有事,初四那天林忍让一朋友的父亲去世了,初五去送了送老人,跟几个朋友闲聊的时候知道有一家酒店厨房里退下来的烤箱之类的东西,要打包往出卖,这不是听说尹丽要开蛋糕房吗?热心的跟人家那边谈好,今儿拉着四爷去了。 两人回来都挺晚的,价钱都谈好了,说了过几天就给送回去。 四爷又说给林家拜年的事,林忍让不急,“只要不过十五,就是过年。过几天你送这些东西回去,顺道把你爸你妈带来,在城里看看灯。” 也行! 人家这么有心了,四爷今年也算是有心,找了个手工做灯笼的,订做了两盏灯。干啥用的? 这边有讲究,正月十五之前,舅舅要给外甥送灯笼。 可可没舅舅,因此可可一直就没收到过来自舅舅的灯笼。 四爷初十的时候晚上过来吃饭,就带了两盏灯回来。 这下可一下子戳到齐芬芳的心里,眼圈都红了。这是也拿他自己个当林家的半个儿子了! 齐芬芳大张旗鼓的,事先给周安民两口子打电话,“今晚外家给孩子送灯……” 饭你们家招待。 这是应该的。周安民亲自下厨,饭嘛,鸡鸭鱼肉,家家都不缺,随便整治几个菜就好。 林雨苗的精神状态不好,本来都该去减胎了,再不能拖着了,可一直也没听他们去。 林雨桐避开林雨苗问周安民:“怎么回事?还敢拖着?” 周安民头大,“不愿意去!我觉得估计是有点不想要了,下不来台。明儿我就带她去,再不去,不管是做人流还是做减胎,都有危险。” 嗯!心里有数就行。 林雨桐第二天哪里也没去,特意就在医院等着。看妇科那边有没有消息。 果然,下午的时候林雨桐接到周安民的电话,那边很噪杂,“桐桐,你在急救中心等着……你姐在救护车上……我叫送到咱们医院了……别人我不放心……” 什么情况? 那边没说就给挂了。 林雨桐撒开腿就跑,直奔急诊中心,在门口等着。这边等着的是姜敏,她并不知道是林雨桐的姐姐被送来了。只是接到通知过来等着。一见林雨桐过来还以为来的是大人物,就忙道,“要叫人帮忙吗?” “不用,我大姐。”林雨桐这么说。 但林雨桐说不用,别人并不知道情况。都跟姜敏之前想的一样,以为是大人物,一会子来了五六个人守在这里。 这里是人家急诊的地盘,林雨桐还没法解释。等了十来分钟,终于来了。 林雨桐吓了一跳,林雨苗下半身是血的从担架上抬了下来。林雨桐赶紧去摸她的手腕,然后飞快的下针。为了下针方便,她直接跳到推床上,只靠着膝盖跪在小推床最边缘的位置。搭一下脉搏,下一次针。 这个姿势一直保持到抢救室,她才下来。 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但脉象上看,她这流产是大惊大惧大气大怒之下才造成的。 见人暂时平稳了,她从里面出来,看周安民,“怎么回事?” 周安民跟着救护车一起来的,此刻就坐在外面,耷拉着脑袋,人狼狈的很。 周安民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先问:“你姐怎么样?” “我就问你,你俩咋了?她的情况你知道……”大惊大惧这个自己也能理解,可这……“……大气大怒……有什么非吵到这个程度的……” 好好的日子不过,作什么! 周安民还没说话呢,林忍让抱着可可急匆匆过来了,“你姐……你姐怎么样?” 可可都哭花了脸了。 “我姐暂时没什么大事。”林雨桐把可可接过去,叫林忍让歇歇,才问说,“您这是……” 林忍让冷笑着看周安民,周安民低着头叫了一声爸。 到底怎么了? 林忍让揉着额头,指着周安民“……他妈带着他之前娶过的那个老婆上你姐那边去了……那个女人大着肚子……说是都八个月了……” 啊? 林雨桐足足愣了半分钟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因为跟那个女人出轨,所以跟林雨苗离了婚,然后跟出轨对象结婚了。结婚好几年,又发现第二任老婆生的孩子不是他的,又离了婚。这刚跟林雨苗复婚,那边离了婚的又找来了,原因是第二胎怀的是他周安民的,且是八个月了。人家还找到周家去了,林雨苗的婆婆亲自把人给送过来了。 八个月了,这不是说不要就不要的。八个月引产,那就是造孽。 这事对林雨苗的打击得有多大。 有个孩子在中间,跟周安民这个婚姻该何去何从? 恰好她又是怀着多胎正心神不稳的时候,没想到兜头就来了这么一棒,可不就懵了吗? 这事怎么处理? 饶是林雨桐……听说这事都觉得荒诞。无处下手呀! 叫两人离婚?林雨苗是耗死周安民也不会再离婚的。可这么过,是过不好的。 那边那个女人呢?第一次林雨苗就吃了那女人的亏,被那个女人撬了墙角。第二次这人又卷土重来,凭着肚子里这个孩子,不能搅和的离婚,但也给林雨苗塞了个苍蝇,叫她一辈子是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这得是多大的深仇大恨呀! 林雨桐想到这里,就赶紧拿起电话,给小四打过去,“你在哪?” 小四应该在路上,“二姐,大姐的事你听说了吗?他妈的,我要把这个臭婊|子给活撕了!” 撕个屁!那是个孕妇。 林雨桐对着电话喊道,“你麻溜的到医院来,立刻马上!” 小四以为林雨苗不好了,吓的不敢耽搁,“我马上过来!马上过来!” 林忍让这才后怕,怎么把小四这个炮筒子给忘了呢。他只把齐芬芳给反锁在家里了,就怕她出来惹事。 周安民脑袋疼,只表态,“爸,不管咋样,我不会再跟苗苗离婚。婚姻不是儿戏,不是说不过了就不过了。我压根就不知道她怀了孩子……她也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孩子的事,她要生,谁也没法拦。我会承担抚养义务,孩子的生活费教育费等等,我会出。但是……我跟她真的不会有别的牵扯……” 前任这种生物吧,真不是你说没关系,就真的能没关系的。 现在说这个都是扯淡,人没事了再说。 小四来的时候,林雨苗已经被林雨桐转到了中西医科室,给弄了个单间病房叫住着。她睁着眼睛,眼里却什么东西都没有,连眼泪也没有。 周安民坐在边上,“你跟我说句话……不管说什么……说点什么我心里就踏实了。你说你要出事了,可可不得恨我这个当爸的一辈子……” 想起孩子一看见她妈流血,歇斯底里瞪着眼睛看着她奶奶,喊道:“你是老巫婆……我恨你……我恨你……” 孩子心里种下的恨,那是真的恨了,一辈子都扭转不了的恨。 别说可可恨了,就是自己这个当儿子的都有些恨亲妈了,没这么办事的?凭啥带着人这么直接来家里的。你提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好叫我有个准备时间,从容的处理不行吗?非得用这样的法子来打压儿媳妇……这件事,自家亲妈占了一半的错处。 好半晌,林雨苗才道:“你休想离婚……她不是要生吗?就叫她生好了……” 周安民心里常常的‘吁’了一口气,“不离,谁这辈子再提离婚,谁不得好死。” 林雨苗这才闭上眼睛,“记住你的话。” 这凉凉的语气,叫周安民心惊,“我记着呢。记得准准的!” 小四在外面整个人都暴躁了,“大姐脑子是有坑吧!这种情况不撒手等着什么呢?那个女人见天的找大姐夫说孩子的事,今儿孩子会叫爸爸了,明儿孩子咳嗽了,后来说孩子想爸爸了……这么搅和下去,日子怎么过?就算没有这些事,她能不疑心疑鬼吗?直接撒手一脚蹬了就完事了,非得夹在里面受罪。还有……那个女人……怀孕着呢,我先饶了她……等回头我再收拾她……要说她不是故意的,谁信?这是有什么仇有什么怨呀!上次把人家好好一个叫搅和散了还不算,这会子又来……还要不要脸,有没有一点廉耻了……” 那个女人原先就是一护士,后来就不上班了。离婚之后她是婚姻过错方,是净身出户的。她还带着孩子……不过之前不是听说她找她孩子的亲生父亲去了吗?估计那边早结婚了,没接纳她。所以发现怀孕了也没做,哪怕为了找饭票,也得缠上周安民。 林雨桐就道,“也未必那边不肯接纳她。你想啊,那边要是条件好,她生了人家的孩子,她能不找那边去,干啥跟周安民过。还是周安民的条件比那个男人好。如今,那边哪怕是认孩子,可抚养费,估计是不够她带着孩子开销的。她回来搅和,肯定不是爱的死去活来的……就是想找张饭票。大姐夫怎么说一年也不少赚。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一年要上十来万二十万的,也能啥也不干的过清闲日子。” 这就更无耻的,用孩子做筹码。 林雨桐就道:“所以啊,你别冲动的去打人,要不然得讹上你。” 没想到林雨桐不叫林家的人找那女人,那女人却找上林雨桐了。 这天才从保健楼出来,就看到站在休息区的女人。前台的护士过来解释,“她说来找你,我们不好赶人……”毕竟大着肚子,“就叫她坐在一边等着。” 嗯! 林雨桐直接往出走,这女人就跟上来。林雨桐从医院后门出去,到了小区门口。小区门口有蛋糕店,里面也有奶茶和咖啡。 平时这里都是孩子多点,十来岁的孩子,家在小区里,爱在这里吃甜点聊天。现在还没过完年呢,店里没客人。店家也是过年休息了几天之后,前天才开的门。 蛋糕的种类也没几种,林雨桐随便点了一种,找了角落坐下了,再要了一杯柠檬水就算了。果然,这个女人也跟进来,坐在林雨桐对面,跟服务员招手,“要一样的。” 那边应着,她则笑看着林雨桐,“还记得我吗?我对你印象深刻。” 林雨桐挑眉看她,等着她说话。 “早前你就打过我一巴掌。”对方着么说。 这是原主替她大姐出气打的,林雨桐没有否认。只问道,“所以呢?” “我知道你跟你大姐不一样,却没想到你会成了炙手可热的名医。”这女人笑了笑,“我知道你有钱,比安民有钱。给我一百万,这个孩子我不会生。区区一百万对你不算什么,但却能叫你大姐过半辈子安稳日子……很划算!” 给你一百万打胎? 我疯了? 她只摇头:“我是医生,我尊重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今天文里提到的蒸煮红薯、红萝卜和南瓜,不是杜撰的。有这么一个病例,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弟弟的老丈人,去年四月检查出食道癌,当时去医院的时候只能进流食。医院本来说要给做手术的,但是病人不同意,只在医院做了一次放疗。后来就接受中医治疗。到了今年八月,我弟弟结婚之后,作为新女婿表达关心的方式,就是带着老丈人复查。那时候病灶就已经缩小了。结果就在前天,再一次复查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在我的眼里可以称为奇迹的情况。当时,我也恰好在医院附近,给孩子看眼睛。知道我弟弟带着弟媳妇的长辈检查,我就过去看看,着是最基本的礼节。在医院做的是造影拍片,拍出来我们吃饭,下午两点又去取片子。结果我们取了片子看人家给的诊断建议,上面写着,未见异常等字样。当时我们几个的感觉就是弄错了。于是马上去找医生,门诊的医生不负责看片。我们跟人家说了情况,说是癌症,怎么会不见异常呢?医生也觉得弄错了,就叫我们再去ct室问问,看看是不是把病人的片子搞错了。结果问去的时候人家说不可能搞错,负责的是两实习生。我们就说了情况,他们也不自信了。要以前的片子。因为一直在这家医院检查,片子能调出来。结果八月份的片子调出来的时候确实是有病灶的。两人就说,那就重新拍。拍出来还是一样,不见异常。两人又把他们教授请出来,人家教授把八月份的片子看了,指着病灶的位置叫实习生把新拍出来的片子,病灶部位不停的放大。结果放大了好几倍之后才看见一点点病灶。人家说,要是不知道你这里有病,是看不出来的。只要坚持吃,如果五年之内都没有复发,在医学上就能认定是痊愈了。但控制的这么好,基本就算是好了。直说是奇迹!后来我跟人家聊了,方子他们也不知道,都是在医生那边熬好的。但是医生叫病人每天坚持吃的就是文中提到的三样。红萝卜、红薯、南瓜蒸出来,一顿吃那么一点。我想,这玩意家常也吃,我爸又是癌症去世的,我心里老发毛。所以,从前儿开始,我家的餐桌上多了一盘蒸三样。一家子都吃,吃了总没坏处。分享给大家! 这个病例也许是个个例,大家遇到这种情况千万别套用。便是同一个大夫,也不敢说能治好就能治好那个。只分享保健知识,其他的我不吹不黑,大家只当是个故事看就好!就这样~ 273 饮食男女(31)三合一 饮食男女(31) “我是医生,我尊重生命。”林雨桐说着,就笑看着她,“同时,我也劝你尊重生命。你是成年人,成年人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另外,作为医生,我也给你个建议。怀孕的人,出门最好选择舒适一些的鞋子,高跟鞋尽量不要穿。地上的雪还没化,早晚气温都在零度以下,地面结冰的情况下,穿着高跟鞋,很容易出事故。另外,你应该有高血压,你的年纪也不算小,八个月了,得按时去医院做产检。你来找我的事,很荒唐。从来没听过小姨子要管姐夫搞外遇的事。你找错人了。既然你想在这里休息,那我就告辞,我带走吃也是一样的。” “等等!”这女人站起来,手不自觉的从兜里掏出来拄在了桌子上。这地方狭窄,又是设置的固定好的卡座,因此起来的时候有些困难,大肚子卡在那里,必须得双手撑着桌面才能起来。 一起来,她的手不自觉的又摸了一下衣兜。 林雨桐挑眉,衣兜里放了什么?钱包?手机? 手机吗? 她谨慎的站住脚,朝后退了退,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然后看了看屋顶的监控,就道,“有话就说,最好不要动手动脚。这里有监控……想讹诈,这个地方选的不好。” “林大夫,你误会了!”她站起来,“我也是讲道理的人。你也体谅体谅我的难处。你大姐那人,我觉得,我对她还是有些了解的。只要我生下这个孩子,她后半生都不会好过……” “那又如何?父母都没法左右子女的人生,我一个做妹妹的,怎么能干涉姐姐的人生呢?好的坏的,都是自己选的。她若说,要离婚,家里支持,我支持。她若说,要继续过,那就继续过。日子是她的,冷暖她知道。与我何干?”她说着,抬脚就走,“你也保重,记得我的医嘱,按时产检,定期检查,保重身体。” 说着,就直接从里面出来了。 这女人又追出来一把拉住林雨桐的胳膊,“你等等……五十万也行……只要五十万……” 林雨桐捏着她的手腕轻轻用力,她不自觉的缩回去了手。 “二十万也行?”这女人怯怯的说着,就看林雨桐,“这二十万,对你来说,就是举手之劳。我不相信,你一个大夫,拿不出二十万。” 林雨桐注意到,她的右手,不停的揉着左手被自己抓过的地方。两只手空出来了,没有再塞在衣服兜里。 林雨桐没说话,只绕她而过,然后扬长而去。 这女人站在原地跺脚,里面的老板追出来,“美女,你还没给钱呢。” 林雨桐是先付了账再点了东西,这会子人走了,东西不要了。老板没吃亏! 但是这个女人不是,她是点了东西没付钱,人直接出来了。人家都开始做了,然后不要了。做出来的卖不出去,不是赔了吗? 女人从这边的口袋里摸出零钱,不耐烦的问,“多少钱?” “四十八。” 这么贵?这什么破店,开在这个地方就敢要四十八。 “你不能这么说的。明码标价在墙上写着的,你嫌弃贵可以不点吗?没有你这样的,点了却嫌贵……” 两人在这边争执的没完。 林雨桐在外面低头看了一眼刚从那女人身上顺来的手机一眼,若是有密码回去得叫四爷帮着解锁。结果划开才发现并没有设置密码。 现在这手机还没有那么多的功能,尤其是使用跟账号绑定的那些功能还不多,有也没人轻易敢使用,因此安全意识还没那么强。 一划开,林雨桐就发现手机正打开着录音功能,从录音的时间上开,十三分钟,就是两人前后说话的时间。她给关了,然后删除。重新返回门口,“老板,我点的东西忘了拿了。” 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走。从这个女人身边走过,手机重新给塞进兜里去了。丢了手机,就打草惊蛇了。 等林雨桐拎着蛋糕走了,这女人摸出手机才发现,压根就没录上。 而林雨桐这会子想着的是,自己最近又得罪谁了? 回家跟四爷说,四爷问她:“你动了谁的奶酪?” 我? 我没有啊! “医疗器械那些事……我还没搭理呢……医生开药,该三天的开五天七天,必要的和不必要的拉拉杂杂的开了一堆,问问病人去,凡是在医院看小病的,哪次家里不剩多余的药。那些药最后怎么样了?大部分还不是到了期限就给扔了?”这是干嘛呢?这是吃回扣呢!可这事我说了吗?我没有!我管了吗?现在还没有管的能力。有些科室是从上到下,一个科室一个科室的都是这么干的,这非大动否则压根就撼动不了整个利益链条。 我这不是一直冷眼看着,只当自己是二傻子看不懂吗? 我动谁的利益了? 四爷的手从键盘上下来,“不对,你肯定触动的谁的利益了……再想想……” 要不然,人家不会费心思利用周安民的事给你挖坑等你跳,还要录音做把柄。 想想,万一桐桐威胁人家打胎,或是直接给钱叫人家打胎,这话录下来了,会怎么样?真放出去,足以毁了桐桐的职业生涯。一个没有医者仁心的大夫,做的什么大夫。更何况她身上贴着‘准御医’的标签。领导爱惜羽毛,这样的人面上是不敢用的。等领导不用了,你的光鲜的外衣就没有了。 这人必定是料定桐桐在乎这一层身份。为的就是捏住桐桐的把柄。 林雨桐这会子就想,“药材的事?”中药材得严把质量关,她在这方面是花了力气的。但是,“从价格上来说,供货商不仅没有损失,反而是利润空间更大了。”一个做过神算子的医生,连这个帐都算不过来? 你让人家给你供应好货,不把利润给人留足了,谁鸟你! 她不至于犯这样的错误。 四爷摇头,“不是这事。药材供货商,尤其是中药……跟医院内的小圈子没那么大没那么深的关系……” 医院里的小圈子? 对!这人一定是了解林雨桐和周安民的关系,甚至知道的更多一些家里的私事,才能想到利用这件事做文章。 点开了这一层,林雨桐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个人。 “黄牛票!”林雨桐跟四爷道,“我对黄牛票这事跟医院提过意见。” 医院是先抽号,拿到号之后才能实名挂号。这就给了黄牛票更多的可趁之机。为什么病人家属半夜起来第一个,抽到的都是第十一个加号。前十个号去哪了? 谁比第一个排队排的还朝前? 除非是内部员工跟黄牛票贩子联手的。 本一张免费的抽号票,愣是给叫出了一千二三到两千的价格。十张票按照每张一千五算,自己出诊一天,就有人从中牟利一万五。一个月因为自己凭空赚几十万。 这钱谁出的?这些人又凭什么挣这一份钱? 多少病患身上揣着救命的钱,却一次次的被这些人吸血。复诊的病人为了抢一张黄牛票,得在外面竞价,有些家属怕耽搁,价钱能哄抬到三四千。 这不是坑人是干嘛? 因此,林雨桐在会上就提议了,第一,取消摇号。直接实名制挂号。第二,为了防止混乱,可以使用app上网或是手机操作。面对很多病情稳定的患者,可以不用他们上门,咱们视频复诊。你将你在其他医院的检查报告拍的片子可以上传过来,医生再给予建议。一次也就是二三十块钱不等。如此省时省力。 医院也觉得很好,说是要进一步研究。看是医院整体这么做呢,还是按照科室的特殊情况,自己处理。 这是年前最后一次会议上,林雨桐提过的事。 一个月几十万的利润,自己确实是动了人家的奶酪了。初一看,能做这件事的人很多,管理层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或者人家知道却嫁妆不知道。但从抓林雨桐的具体把柄操作上,范围可以说就无限的缩小了。 能对自己和周安民的关系知道的清楚,尤其是对周安民过去的,现在的事知道的这么详尽的。在省一医院里,还真有那么一个人。 谁呢? 急诊科姚大夫的丈夫,那个在医院的人事科工作的。 早前,林雨桐能被神外签合同约,是林雨苗求了周安民,周安民又找了他的这个同学朋友给帮的忙。也因为有这么一层渊源,加上姚大夫那人还不错,因此,彼此在医院不算是走的特别亲近吧,但绝对关系不疏远。平时见了面也亲亲热热的说话,比一般人要熟稔一些。 这绝对不是一个两个人能办成的事,但这里面肯定有一个他。 想明白了这一点,她就叹气,“怎么会是他呢?” 觉得很遗憾了! 四爷就给苏南打电话,这事得报警。看苏南有没有相熟的人,查这事不能大张旗鼓。 苏南来的很快,放下电话就赶过来了。 一听来龙去脉就先问林雨桐:“你怎么知道对方录音了?” 因为音频太长,当时林雨桐无法完全拍下对方手机的情况,所以,才需要找苏南这样的熟人帮忙。 但怎么知道对方录音的,她是这么解释的:“……她的姿势很奇怪,手放在衣兜里不奇怪,奇怪的是手是虚放着,像是怕蹭到什么一样。我很警惕,你知道,医闹这种事防不胜防。我一怕她讹诈,二怕她伤人……一个孕妇兜里疑似装着有点奇怪的东西,我就比较注意了。” 有道理! 可你怎么看到对方的手机的? 从对方身上顺手摸来的! 自己这个空空妙手,也可以称为溜门撬锁的手艺,还真是有点不好解释。她尴尬的笑了笑,“你知道的,以前家里住在城中村。那里情况复杂,低收入人群,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家里的租户也复杂……看人家练手艺,我也跟着练了点……” 练手艺?学小偷怎么行窃呀? 苏南呵呵呵哒,“那回头我得跟林叔聊聊……你没学坏,真挺不容易的。” 是啊!是啊!真挺不容易的。 四爷就坐在沙发上,看桐桐在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林雨桐也没瞎说,当些年,桥头村还不是城中村,只是城郊的村子的时候,家里就有租户了。那时候的房租更便宜。小房间一个月才二三十块钱,三四十块钱的样子。家里真住过一伙子贼偷,都是十七八岁的小少年。那时候原主年纪也不大,这些小子撩妹就露手艺给女孩子看。然后被林忍让给找了一帮子地痞,撵走了,再不敢来。这事就是问林忍让去,林忍让一准也没话说。当时看会了,闲着没事偷着练来着,怎么着呀? 往常蔫蔫的二姑娘也不怎么叫家长关注,这是没有对证的事。 苏南直接接手了,“这事你们别管,从头到尾也不会牵扯你们。真要叫人知道你报了警,别说同事之中你不好相处,就是医院,对你只怕也有意见。记着我说的话,这事跟你没关系。那女人缠着你,就是你姐的私事,跟其他的压根就不搭嘎。” 成啊! 苏南办事,林雨桐很放心。 于是,接下来就是四爷每天接送。送到办公室,再从办公室接走。压根就不给任何人一点接触桐桐的机会。 苏南的动作比想象的快,用了老派出所的关系,要查其实很好查。以什么名义查呢? 这么黄牛票贩子,想查总有借口的吧。找两内部人员,人家本来就是两口子。媳妇在户籍科,小伙子出外勤。两人去挂号去了,说是给媳妇瞧病的,只挂林雨桐的号,结果挂不上。马上就有票贩子兜售,看着两口子焦急,把票价直接叫到三千。 这可是现场证据。 当时没逮人,可录音和录像都给拍上了。人一从医院出来就被摁住了。带到派出所啥都给撂了。 票哪来的? 有负责抽号的前台护士给的。 于是,护士被带出来了。这些人都无大恶,就是分点钱。一个月能分个五千上下,比本身的工资还高出两倍。 再往上,就查到以护理部干事身上,这干事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离异。再往后就真扯出了姚大夫的丈夫。 姚大夫的丈夫现在分管护理部的人事,跟那个干事两人不知道怎么搅和在一起了。更可笑的事,姚大夫的丈夫忙前忙后的,一个月也不过是分五万而已。而这个小干事,一月能拿二十万。 他来操作,他来出谋划策,但结果自己却没得多少,只心甘情愿的为这个女人赚钱。 林雨桐一说要整顿黄牛票,小干事就急了。催着姚大夫的丈夫想办法。第一,不能毁了林雨桐的招牌,她是一棵摇钱树,还得继续为他们赚钱。第二,得叫她收手。只管看她的病就好了,别的闲事别多管。 可林雨桐的把柄是那么好拿的? 就在这个时候,作为周安民的朋友,姚大夫的丈夫知道了周安民前妻的情况。把这些事跟这个干事就说了。因为不管是这个干事,还是周安民的前妻,原先都是医疗这个圈子里的人,想要搭上关系认识,也不难。认识了之后,这个干事就拉周安民的前妻入伙,只要能把这棵摇钱树抓在手里,就算你一份。每周给你结算分红都行,一周一万块。 说实话,这不是多困难的事。 那边也大方,先给了周安民前妻五万,算是诚意。周安民的前妻为了把事闹大,找了周安民的妈。老太太收了儿子前妻两万的孝敬钱,人家还愿意写字据,答应每月给她五千的生活费。老太太就跟她去了。这女人认为林雨苗便是见了自己,知道怀着孩子,也会瞒着娘家人,她那人好面子。如果有老太太掺和就不一样了,必然是要惊动林家的。一旦惊动林家,林雨桐就不会不管。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林雨苗的情况特殊。怀了多胞胎把人给气的流产了,看样子也凶险的很。她马上就怕了!想着从林雨桐这里多讹诈点钱,然后拿着录音再从那个干事那里多拿点。拿着这点钱跑了就行了。 苏南把事情给林雨桐说的时候,很遗憾的道,“……涉及到公务犯罪的,法律是有办法的。可对于周安民前妻的行为……只能批评教育,她在其中并没有更多的恶行。把人气流产……气人这是无形的武器,判不了的。” 那就这样。 事情戏剧的很,但这里面的事情,林雨桐还是得坦然的跟林雨苗和周安民说清楚的。 周安民完全没有想到,“怎么会是他?” 是说姚大夫的丈夫。 两人是大学同学,一个宿舍,关系相当不错。 林雨桐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只看林雨苗,“这次是我带累了你……” 林雨苗抓住林雨桐的手,“……你的事是赶巧了。那个怀孕了,不是这个时候站在我面前,也会在不知道哪一天抱着孩子出现在我面前。只要肚子里的孩子是货真价实的,这事……就迟早会冒出来。反倒是你……要是没有你姐夫闹出的这事,也不会给人可乘之机算计你。幸而那个女人先找的是你,要是找了咱妈,说不定妈真就给她一百万,叫她把孩子给做了。” 林雨桐很意外,林雨苗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她很意外。她其实已经做好被迁怒的准备了。觉得是自己的原因叫她把孩子给流了。 林雨苗问林雨桐,“知道她怎么样了吗?” “可能是怕受牵连,去了南边了。”连夜走的。行踪很容易查。 “她还会回来吗?”她问。 谁知道呢。 林雨苗又低声问了一句:“她怀的一定是你姐夫的吗?你说她会不会生下来?” 不知道。 林雨桐真觉得那个女人恶就恶在这里了,她一走了之倒是容易。哪怕是一辈子不回来……可却成功的在林雨苗的心里种下的疑心的种子。能搅和的她一日不得安宁。 可狂风暴雨再大,来的再突然,总有过去的时候。林忍让和齐芬芳再怎么生气,觉得老大的婚姻里藏着炸弹,但闺女一条路非要往黑的走,拦也拦不住。 愿意过就那么过吧。 接回来养身体,一天三顿的汤药,齐芬芳在家给熬,端到嘴边叫喝,非把身体调理过来不行。 周安民每天在林家都是夹着尾巴的,回来啥捎带的都帮着买,在这边啥活都抢着干。跟老家那边倒是不像以前了。小四去林雨苗家那边给孩子拿换洗衣服的时候,听见周安民跟他妈通电话,他是这么说的,“……可可妈再不好,对我是好的。哪怕是跟我离婚了,也没再找人。从头到尾,只我一个男人。可那个呢……给我戴了绿帽子叫我给别的男人养野种……也许怀的真是我的……可她能拿肚子里的孩子换钱,她能是什么好东西。就这样的人,你还敢带到家里,敢带到可可妈面前。好了,我把工作辞了就是想生个儿子的……现在这个儿子也被你弄没了……以后你少跟我们念叨儿子不儿子这样的话,我们就生这一个闺女了……可可妈的身体现在很不好,以后也很不好,这辈子都养不好了……你最好一辈子也别上城里登我的门……是!我是您儿子,但您还杀了我儿子呢……想我啊!行,我年年都回去两趟叫你看看,每月给你和我爸三千的赡养费……别的没有了。不够的找我弟要去……你不来叫我爸来?那我告诉你……那些收钱的也都坐牢了。你和我爸要不怕,你就上城里来……” 叫小四说,这说不得是因祸得福了。没有老家的跟着添乱,那女人只要不出现,日子其实是可以好好的过的。 最近,看起来就是天下太平的景象。 而医院这边,因为这个事,那是开始大整顿。与时俱进的使用网上挂号等等的业务,也是趋势,本来就是要上的。现在也只是加快的脚步而已。 今儿开会完,从医院出来,撞见了坐在外面走廊的椅子上休息的姚大夫。 姚大夫这人……林雨桐还真有些歉意。 她坐过去,挨着姚大夫坐了。 她侧脸朝林雨桐看了看,良久才道:“……其实,他跟那个女人在一块的事,我早就知道。” 嗯? 林雨桐看她,“你没挑明?” “那回夜班了一半,不舒服想回去休息,悄悄开了门怕吵了他和孩子休息,结果……门口一双女人的鞋……那鞋不是我的……”姚大夫左手不停的搓着右手手指,“后来我就出来了,下楼在车上等着。看见他送那个女人下楼,看着她开车离开……我假装啥也不知道……” 这种心情,只要代入一下,就全都明白了。 “我刚开始,想的是我得下来拿把手术刀,怎么给这两人放血。后来上了车了,我冷静了,就想,我要是杀了人了,孩子怎么办?我得杀了这对狗男女,还不能叫警察怀疑到我身上。那段时间,我整天琢磨,弄什么药能悄无声息的将这对狗男女弄死……可时间长了我还没想到完全的办法的时候,心里那股子冲动没有了。更多的想的是,孩子要是没了爸爸,怎么办?不杀孩子爸爸杀了那个女人吗?一个巴掌拍不响,男人没那个心,人家怎么勾搭都是勾不走的。我又开始自责,说是不是我哪里没做好。我整天加班,我忽视了家庭……我要是早听他的,不在急诊干了,不冲着急诊的副主任主任这个位子使劲了,随便在哪个科室混着日子,大部分时间给我的家庭,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我要是早回归家庭,是不是他就不至于走到这一步……被那个女人拉下水……” 从恨不能杀了对方,到自责悔恨,婚姻的破灭,能将女人拖入地狱死上好几回。 这是谁也不能替代甚至是宽慰的。 她丈夫情节不严重,退还非法所得之后,法律上应该是没什么大的责罚。但是医院……公职是必然不能保留的。 而姚大夫就不得不面对选择:离还是不离? 以前能装傻充愣,第一,不想毁了家。第二,为了面子,不想叫人看她的笑话。 而现在,她就是想掩耳盗铃,也做不到了。时时处处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姚大夫看林雨桐,“我知道你去开会了,我今儿来,就是在这里专门等你的。跟你说这些,就是说一下我的处境。以前我就干我的工作,所有的人际往来,都是他处理的。我性子太直,得罪的人不少。在急诊科,连主任的面子我有时候也不给。人家看着我男人在人事上,多少还对我宽容几分。但是现在……树倒众人推。今儿跟你说这么些,就是告诉你,在省一……没法呆了。另外,我也想给孩子换个环境。” “你想调动工作?”林雨桐很惊讶,“有想去的地方吗?” “下面不管是哪个地级市的医院,哪怕是县医院,都行。”她这么说。 技术方面她不错,急诊手术她都来得。到了下面的医院,级别还能升一升。 姚大夫就道:“……这会子,都躲着我……我能求的人,数来数去,也就是你了。” 林雨桐没犹豫,“好!”一口就给应下来了,“我先去打听一下,尽快给你消息。” 去厅里打听这个,不是很讨喜。她先跟黄广平说这事,黄广平皱眉,“以后这样的事少掺和。遇到麻烦……你直接给我打电话……”他对省一很不满,黄牛票这样的事是管理上的事,连这样的事都要一个看病的大夫操心,这个医院管理是怎么做的? 黄广平是后来才知道这事的,表达对医院不满的态度,他的做法就比较直接:将林雨桐的关系直接转到厅里。作为保健委的专家! 这事压根就不用经过林雨桐。 都站在黄广平对面了,林雨桐才知道这事的。 别看一个关系的调动,这意味着很多。比如,医院再想用她,就得特聘。你们医院可以特聘,别的医院也可以特聘。想要在你们医院多出诊,那你就得讨的起这个价钱给的起这个待遇。 自己这个徒弟也不是混资历的,她是凭本事的。试着她说一句想要调动试试看,多少医院抢着要呢。省一是人放在他们手里,他们也用不好。那就换个法子用好了。 师父的这种行为,属于护短行为。林雨桐是啥话也不能说。 不管什么方式,对她来说都一样。 说到姚大夫的调动,于黄广平而言,倒也不难。姚大夫的技术,下面医院抢着要呢。但真要是不好的医院,姚大夫也未必乐意去。 “安南吧,离省城半个小时的车程。”黄广平就道,“那边的市医院还不错。教育资源这几年也可以。” 行! 黄广平又说了几个医学界的研讨会,“这次我带你去。会有一些疑难案例,大家探讨探讨,相互交流交流。” 肯定是哪个医药公司主办的。这家医药公司的背景很硬呀。 林雨桐应着,说了最近的几个病例,就告辞出来了。 最近因着林雨苗的事,很多计划都被打乱了。原本计划的是,尹家正月十五来拜年,结果家里出事了,没来成。四爷回去给尹丽送那些烤箱之类的东西,回来捎带了尹家带来的土鸡,炖鸡汤最养人。 这个拜访计划就宣告结束了。 从这之后,忙这个忙那个的,忙完这一圈了,事情处理完了,这才发现,四爷复试就在眼前了。 林雨桐送四爷去考试,四爷还不怎么乐意。 “干嘛呀?”林雨桐炸毛,“嫌我老呀?带出去给你丢人了?” 四爷:“……”我说啥了? 他抬手给她顺毛,“果然是接触的负能量太多了。”他不提不叫送她的话,“以后一周至少得抽一个下午的时间,跟我在学校里转转。” 学校里多好,恋爱是单纯了,感情是热烈的。不用想其他,只想着你爱她她爱你就行。两人喝一杯五块钱的奶茶,都是幸福的。 林雨桐呲他,别转移话题好吗? 怎么就只有负能量了?又不是第一次当医生,习惯好长时间才能习惯这种每天要面对的生生死死。 四爷就哭笑不得,“怕我出轨,还是怕我劈腿?你最近是医院家里,家里医院。你抽空上网看看,你现在红了!” 大红大紫一……网红。 林雨桐以为说的是之前往上发酵的事,“谁能认出我来?不是谁都在直播平台上晃悠的。走吧!我送你!” 四爷看她,别有深意,“真把我送到学校?” 嗯呢! 傻姑娘! 学校是网红知名度的重灾区,林雨桐后面的名声不是直播平台上发的。她注重病人**,不叫人拍了。但是在门诊拍不了,可以在教室拍。而且,都是学生自发拍的。 她不是每周都在大学有两节公开课吗?大教室里人满为患。从前面挤到后面,好些学西医的学生,都过来听听中医的课程。特别热闹。 年轻的中医大夫给学生上课,没人信服。在这些学生面前,你得拿出点真本事。就是得亮山门。 因此,最开始的几节课,前头有本节课都是‘望’,中医上的望闻问切中的‘望’。 盯着这个姑娘的脸,就说出症状,茶饭不思,精神萎靡,不爱动,体重下降。从来判断人家跟男友好长时间不见面了,真的是相思病。 盯着那个小伙子三秒,然后告诉他,你迄今为止,有暗恋对象却一直没对象。 下面就起哄,这哪里是大夫,这分明就是算命的嘛。谁知道人家又说了一句话,‘不健康的小视频要少看,肾亏了。” 学生们愣了半分钟,才轰然而笑。这小子长的矮挫胖的,头发乱糟糟的,衣着也邋遢。谈恋爱的人没这么着的。这样一个人,还肾亏,那除了看不健康的小视频之外,它是怎么亏的。 完了这小子就跳上台,非得叫老师给他开方子。 看了两例之外,每节课一开课就成了惯例了,总有学生跳出来,叫老师帮着看看。 甚至有学校的老师,跟着来凑热闹。教室从大教室换到大礼堂,人还是满满的。然后就有学生把这些录下来,刚开始的时候,是医科大学的学生给放在校园网上。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传播出去了。大学生这个群体,传播速度非常快,他们每天关注的东西也少。有那么一个研究生刚毕业的,立马就有了非凡的成就,这是一个特别励志的例子。尤其是人家的前提条件还是自学的。这就更励志了。在毕业就是失业的大环境下,这个典型太激励人了。 于是,在她还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位是在最有激情的群体中,出了大名了。 说是去送四爷考试,但是还是四爷开车,林雨桐在后面拿着笔记本看网上的评论。 到了学校门口停了车,四爷回头看她:“你跟我进去……万一叫考官看见你认出你,恰好又有事求你……考试的时候给我开绿灯怎么办?” 我靠你有大房子住,靠你建立了最初的人脉关系,还得靠你考研究生呀! 这辈子是非逼着我吃软饭不可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274 饮食男女(32)三合一 饮食男女(32) 四爷低头看看挎着他胳膊的桐桐,有些无奈。人到底是给带出来,为了防止被认出来,她戴上了口罩。 别问她为啥到了三月里身上还随时带着口罩,你得问问,她身上还有啥是不能戴的。 桐桐轻笑,“是觉得不方便你看小姑娘?” 那不是!坚决不能承认这个。 “你走出来,不是小姑娘的样儿?”四爷是这么说的。 这些话几乎是不用过脑子就能蹦跶出来的。 可真不是! 瞧瞧,边上过去的两姑娘,勾肩搭背,一个跟另一个不知道说了个什么,两人嘻嘻哈哈的大笑大闹,一个跑一个追,然后跑远了。 林雨桐还没从这俩姑娘收回眼神,就又一个姑娘,甩着马尾,一蹦一跳的甩着胳膊从身边路过。那种像是回到儿时的跑跳动作,大学生做出来不违和……可叫她回到十几岁,都未必做的出来了。 那不是看年纪的,那得看心境。 便是回到婴孩时期,自己就真的是婴孩了吗?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时。”林雨桐抬头看四爷,眼里带上了几分怅然。 那是你的心境修炼还不到家。 这般想着,四爷就微微一怔,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像是抓住了,又像是没有抓住了。 按着指示牌的示意图找到了三号楼,然后在一楼的大厅等着就行。 面试的地点就在一号大厅的对面。 四爷和桐桐是掐着点来了,大厅里零零散散的坐着好几个人。两人当然会选择距离出口比较近的地方,起身就能出门的那种,四爷坐了挨着过道的一边,林雨桐只在里面坐着就行。 随时时间的临近,之前零散的人都往这边聚集,基本都是挨着过道坐的,一个个手里都拿着讲义,画着重点的再看。 可能是专业的原因,女生只三两个,剩下的一水的男生。 而且,特别奇怪的是,一个个都是戴着一副眼镜,里面是格子衬衫,外面套一件暗颜色格子的夹克。夹克应该是两件套,穿在身上不至于太冷。连女生都不例外,也是格子。一个是格子毛呢外套,一个是格子毛衣,搭着一条格子围巾。 林雨桐就很奇怪,为什么擅长这一方面的人,审美趋向怎么这么一致。 而且,这些人好似都不擅长跟陌生人搭话,这么多人,除了原本就认识的人偶尔低声说两句,其他的人都不言不语。 四爷在这么一群人里明显就不一样,本来很正常的打扮,在这一堆人里,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考试是按照分组的,四爷分在二组。人家连具体的时间都给贴出来了。每个人十五分钟,八点半开始,到四爷的时候是九点,从九点到九点十五。 一般情况下,时间是准的,前面两个同学,都没超过十五分钟。这种面试林雨桐知道,现实中文自我介绍,然后是英文。再下来就该老师英文提问,不一定跟专业有关。都是一些类似于你的家在哪里,家里有什么人,为什么选这个专业等等。然后才是一些专业的基础东西。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别跟卷面似得,只要有瓜葛的就往上答,这样就很没逻辑。再之后就看老师对你的兴趣了。有兴趣就会继续问下去,从而打乱后面的时间。 八点八十九分,外面叫‘尹振’的名字,四爷起身,考试去了。 林雨桐就把水杯,桌上的东西都往包里塞。等着就好了。 她一边一边的看手表,九点十分了,差不多快出来了。她起身,在门边等,四爷一出来她就出去。越是邻近,时间好似越是慢了。再看表,九点十二分。 还有三分钟。 她放下手腕,然后那边过道上就过来一男生,个子中等,一米七冒了一点点的样子,站在林雨桐的边上。林雨桐猜测,这小伙子是下一个。等在门口更方便。她往边上让了让,把出口先让给人家。想了想,干脆去后门口等算了。在这里到底是拦了人家的路了,紧张的时刻,看见这里堵着个人,影响人的情绪。 她穿过走廊,走到后面,探头往出看了看,九点十四分,差不多了。 可谁知道就是不见人。 九点十五分,没人出来。 九点十八分,没人出来。 九点二十一,还是没人出来。 眼看过了九点半了,里面还是没有半点动静。之前考完的那俩,都收拾了东西也溜达到后门了,这会子比较犹豫的地方也在于:我靠,这个第三个进去的时间未免太长了。 然后陷入了自我怀疑,是不是我刚才回答的太简略了?完蛋了,肯定考官不满意。于是在后面徘徊不去,等着出来看看情况。 这俩属于比较紧张的那种,但他俩好歹是答完了,那个等着进去的,早早站在门边已经在等着的那位仁兄,可就没那么好受了。他看时间的频率最高,然后整个人都很不安。 等林雨桐再次看时间,都已经是九点四十八分的时候,大厅的前面传来小小的惊呼之声。林雨桐抬头一看,就是这位等着的仁兄靠着门边缓缓的往下滑…… 坏了!紧张过渡了。 考完的二货二人组,看见前面出了状况,也急着往前走。可他们却把过道占了。 大厅的过道都很窄,一个人能过,两人得侧身的那种。 林雨桐一着急,跳上桌子就奔着前面去了。 后面那两人我靠了一声,谁呀这是? 林雨桐喊那些围拢过去的学生,“不要动他……我是医生……让让……都让让……” 然后这些人就见后面冲过来一人,踩着桌子如履平地,转眼就到了跟前。手里的针刷刷刷三下,就刺在了人中和头顶脑后的位置。 人的心理耐受力不行,太过紧张就会出现心跳过快,呼吸急促出冷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严重的就会出现晕厥。 这位就是一典型的例子。 她一边给这位行针,一边跟待考的考生道:“没事……紧张过度了,马上就好……” 外边乱糟糟的,斜对面就是考场,能听不见吗? 有人晕过去了,还是考生。 四爷的考试告一段落,他往出走,老师们也紧张,跟着出来看看。 就看到围了半圈的考生,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学生的人在给躺在地上的学生行针。老师怕出事呀,就有说:“打120吧……别出事了……” 话没说完呢,躺在地上的这位醒来了。 林雨桐拍了拍他,“起来吧……没事了……不耽搁考试,赶紧去吧……” 这位就觉得,刚才都快跳出胸腔的心,这会子规律的跳着,紧绷的肌肉,这会子也松弛了起来。 才说要感谢呢,林雨桐已经起身,看四爷站在最外围,就朝后门指了指,意思是去后门汇合。 然后穿过人群,从过道跑出去,出了后门,拉着四爷就跑。 “那不是考生……” “陪考来的……说是医生……” “现在的中医都这么神奇了吗?网上说的那个省一的大夫好像也是个年轻女大夫……不是说中医不好学吗?” “会不会是一个人?” “怎么可能?人家跑这里来做什么?” “有人录下来没?” “录了!录了!”回头这话的正是考完二人组,两人手里拿着手机,林雨桐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跃上了桌面,然后跟电影上的动作一样,一步跨几排桌子,几下就到了前面。然后立马就救人,半点都不含糊。 谁说女人做这个动作粗鲁!胡说!这一跳是最美的一跳。 其实考官里有认识林雨桐的人,就是苏南上次说的她妈妈朋友的丈夫,四爷考的就是那位袁教授的研究生。人家也是考官之一。 还有人说该叫120,可这考生不愿意,这总不能弃考吧。准备考研的过程好受吗?一点也不想再准备第二次。他一个劲保证:“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袁教授才低声道,“我知道那个医生……就是那个年轻的中医大夫……” 哦! 是她呀! “嫂夫人年轻了不止十岁,我家那位这段时间老跟我念叨……刚才那个考生是她……” 弟弟? “男朋友!” 哦? 挺好!挺好! 大家心照不宣,继续考试。 今儿四爷可以说是非常非常的出彩,别人十五分钟,他在里面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了。然而……最后收尾的时候叫桐桐帮着收了。 考生们,不管是考完的还是待考的,说的都是那个救人的人。老师们也不谈论那个资质特别好的大龄考生,反倒是关注起跟他来陪考的人。 四爷:“……”白出彩了! 没有关注度呀! 唯一可喜可贺的是,考完了,应该是考上了。然后从现在到九月份,四爷有半年的时间基本没正事干。 兼职的两家公司,偶尔有点事,忙也就是半天一天的。跟顾鑫的投资,这个需要关注,但不是你非得分分钟都得盯着。所以,时间上,比较悠闲。 林雨桐呢,她发现现在也挺好的。关系放在厅里了,医院跟她重新签了合同,是特聘的合同。待遇比之前好了很多,而且时间自由了。 别的医院有特殊的病例,邀请了,她也会去大家一起会诊。一天天的,虽然也忙,但是时间自由了。 时间自由了不是说给病人看诊迟到,那是没有的事。时间自由了是不用在医院里参加一些不必要的会议。迟到从来没有,但是,早退由人。 癌症研究,很多都是在收集病人吃药之后的情况。像是桂兰的病,就是非常典型的一例。 到四十天了,那边找了尹家两口子。牛爱群又给四爷打了电话,把四爷的电话号码给了大明子。叫他跟儿子联系。 四爷选了个周六,周六周日桐桐基本是没啥事的。除了突发情况。 桂兰婶子的情况,医院挂号麻烦,叫他们直接到家里来。说的是新房子所在的小区。车到了门口,四爷才出去接的。 这小区不错,门禁特别严。大明子来带的东西不少,土鸡五只,土鸡蛋两大篮子。 当然不会去林家,只在楼下自家的新房待客。这边不住人,但是如今真是基本没啥味道了。 这一家子也不知道,只夸,“家里收拾的真干净。” 阔气,利落,整齐,叫人没处下脚去。 “还没住进来。当婚房用的。”四爷说着,给客人倒水,“先喝点茶,桐桐马上下来。” 下来?从哪下来。 林雨桐从楼下走楼梯下来,穿着拖鞋就进来了。鸡和鸡蛋就放在玄关,林雨桐哭笑不得,“大老远的,怪沉的。又不是外人,太客气了。” 桂兰赶紧道,“这都是土鸡,你们隔壁的老奶养的。老太太都不卖的,一说是买给你的,才卖的。没收多少钱。土鸡土鸡蛋,只老奶的是真土鸡,真土鸡下的蛋,一点饲料都没用。老太太今年开春还抱了一窝鸡崽子,说是给你养的。” “老太太身体还好?”桐桐跟其他人打了招呼,就挨着桂兰坐了。 桂兰婶子搭着话,“老太太利索着呢。看那劲头,保不齐还能再说二十年。”心里却道,多少年轻的都熬不过人家。就像是她,估计是活不过老太太了。 林雨桐适时地打住了话题,转脸从大明子要去了片子,“拍的片子我看看……” 其实这次的片子是乐观的,病灶小了一圈,不仅没有发展,还被控制住了势头。这就是好现象。县医院的大夫也说,可以继续吃这个大夫的药,人家看的很可以。 瞧病嘛,林雨桐起身,“婶子,跟我到房间里,我再细细的把个脉。” 家里有一间诊室。 林雨桐一边把脉,一边问一些病人的情况,最近什么感觉等等。 外面大明子却跟四爷说起了家里的事,“……杨林那小子肯定是还不死心,一天到晚的往镇子上跑,平时婶子在店里陪着你姐,这还没啥,可这总那么来来去去的也不像个样子。我跟你说,前儿,杨林不知道被谁给打了,打的鼻青脸肿……昨儿我去镇上买化肥,听说是马驹打的……” 四爷皱眉,好些人只能从原主的记忆里去饭。 马驹子是谁?马驹子是在镇上开饭馆的,原先是饭馆。后来,他家那院子位置不错,正在镇子的正街上,干饭馆发起来之后,人家从前院盖到后院,盖了两层,带包间的。平时三五个人小聚,相对私密。 人家又在紧靠着镇子的边上,弄了一马家饭庄,专门承包宴席。谁家有红白喜事,只要是周围村子的,来这边就行。这里带着大厅,还专门为婚姻搭建了舞台,弄了大屏幕,举行仪式都举行的开。要是不想过来吃也行,咱们有流动餐厅,从桌椅板凳到帐篷这些东西,都不用主家管,我们一次性给你送到门口摆好,吃完我们收拾了再给拉回去。保证叫大家省时省力。 如此一来,几乎是镇上的一大半生意都垄断了。 这个人是个很难判断好坏的人,熟悉的人都说,这人仗义。但是吧,这家伙做事,不算啥正派人。早前他才开饭馆的时候,对门也开了一个。本来也不妨碍什么,人家就是卖拉面的,也只卖牛肉拉面,各干各的呗。可这家伙的理论是,镇子就这么大,没有拉面馆这个选择,那是不是得上我家来吃饭来。说到底,还是抢了我的生意。刚好,开面馆的是外地人,两口子。因着店面有限,都是把炉子砌在店面外,占了一点路牙子。结果这货半夜就叫人把对面的炉子给拆了,折腾了几回,人家面馆干不下去了。像是流动餐车,其他人也弄过,或是过事的主家想请别的地方的流动餐车,他也不言语。只等开席的时候,叫一铲土车,轰隆隆的开过去,弄的尘土飞扬的,还吃个屁呀。 一来二去的,人也都不愿意得罪他。倒是叫他给开红火了。但这人有一样好处,那就是别管抱着什么心态跟这家伙打交道的,打上交道之后就没有不夸的。然后,人家越做越好,越做越大,后来也没有这些欺行霸市的手段了,也用不上这样的手段了。倒是成了镇上的企业家了。跟镇上这个那个的关系都处的好。 过年的时候听人聊起这人,给他的评价是:江湖人物,脚跨黑白两道。 大明子的意思是马驹子八成是看上尹丽了。 此人的年岁,应该在三十五六岁了吧。比尹丽大七八岁。 这人二十岁的时候就娶过媳妇,那时候是只办婚礼,没有结婚证。可二十岁的马驹子那是正儿八经的穷的叮当响,又是个地痞混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他出去跟人混去了,家里的老婆咋活压根就不管。他的媳妇是外地领来的,这边说是结婚,那边人家爹妈压根就不知道。后来找闺女找来了,一看闺女过的日子,人家当爹妈的死活不愿意,非得带着闺女走。那时候马驹子媳妇都怀上孩子了,五个月的肚子了。人家爹妈是拉着堕胎去都行,就是不能跟着这种混账东西过日子。 马驹子的爹好赌,整日介不在家。马驹子的妈也不是也明白人,对儿媳妇也不心疼,有口好吃的,先可着自己吃。为一口吃的,跟怀孕的儿媳妇都能打起来。人家儿媳妇的娘家人来了,要带闺女走。她也不说拦着,做坐在门口跟瞧人家的热闹似得看呢。 那媳妇的爹妈在大街上打亲闺女,一个巴掌一个巴掌的抡,说宁肯现在疼你,也不叫你在这边过这种日子。 后来就强给带回去了。据说是马驹子去找过,孩子都打了,也另外嫁人了。 打那之后,也没听谁说过马驹子张罗婚事。他爹妈在随后的几年就先后没了,不知道是没人催还是咋的了,反正也没听说瞧上谁家的姑娘了。 四爷回忆了一圈,听说过这人早前欺行霸市的,但却没听说欺男霸女的。 突然看上尹丽? 尹丽那蛋糕店就在镇上,买的那个院子就在马驹子家的正对面。他们家的老宅子盖饭馆了,以前凑活着住,后来就不住人了。镇子外围那个饭庄,地方大,但他只为做生意,盖的是简易房。如今住的院子,是后来买的,前院到后院盖的也挺齐整的,就在尹丽的蛋糕店对面。 这样的人物,四爷在记忆里能翻到很多。原主初中在镇上上学的,马驹子的名声那是相当的响亮。 但原主这种老实甚至于是怯懦的孩子,跟那样的人是没打过什么交道的。就上回尹丽订婚,本来订好的酒席最后改成桐桐上男方相看的宴席了……当时的酒席就是马驹子家的。这算是两人唯一一次接触。 这是大事。 四爷记在心上,又问那个杨林的情况,“……家里还是那个样子?” 可不还是那个样子? “他倒是能干,人也实诚,给谁家干活那都是不惜力气,可就是被家里给拖累了。” 说着闲话,桐桐就带着桂兰出来了,拿了方子给大明子,“这个方子不是在医院开的,没法去医院抓药。你去小区门口,有个药店,紧挨着小区大门那个就是。那里的重要跟医院是一个供货商,药是一样的,去那里抓药,跟医院的价格是一样的。” 是林家的药铺,因为林雨桐,这里的西药就是附带的,主要成了重要。雇一个人不够,前后雇了三个人,里面还有一个老中医负责抓药,后面有个小学徒在熬药。 生意好的不得了。 “这药也是十副,吃二十天。然后中间停四十天再拍片子再来,其他的都跟之前一样。没什么特别要叮嘱的。情况不错,控制的很好,病灶在减小,下次再来,差不多病灶能缩小一半,赶在年底,咱们争取找不到病灶。以后一年也就是一两副药吃着,应该就没事了。” 病人和家属就爱听这个话。 大明子媳妇今儿一直跟着婆婆,但却跟隐形人一样,不多话了。 等这边完了,才低声跟林雨桐道,“那个……我结婚都两年了……那个……还没孩子……能不能帮我看看……” 行啊! 林雨桐伸手搭脉,“你是贪凉,爱吃冷硬的东西,有些宫寒,没什么大问题。吃上三服药,就调理的差不多了。要孩子不能心急……” 大明子媳妇嗯嗯嗯的点头,是爱吃冷硬的东西。大冷天的都爱把煮了的粉条子用凉水过了,凉拌了吃。一个人晚上随便吃也能吃半盆子。 老家来人了,林雨桐没跟着送,只四爷送出去了,还管了一顿饭。在小区边上的馆子里,叫了辣子鸡塘坝鱼的,花了不到两百块钱,吃了顿饭。 吃饭前叫抓药,然后叫店里给熬着,吃了饭取了药,才把人给送走了。 就要钱花了一千块钱,熬药是免费的。别的开销基本是没有。 下次复查再两月之后,也就是两月才花一千,真心不贵。 一家子在路上就说这个尹家,说尹家老运道,儿子出息了,找这么个财神媳妇。别的不说,只说以后的孩子跟着学手艺,这是不是祖祖辈辈不怕没饭吃呀? 就是有尹丽的孩子,虎子的孩子,想学也跟着受益呀。 大明子媳妇羡慕人家那大房子,“……我表弟在西郊交了首付……花了十三万,没把家里给累的吐血……看看人家那房子……桐桐娘家就在楼上……” 你这个就羡慕不来了。 一说买房子,一家子谁也不说话,这媳妇心里撇嘴,她其实是憋着劲想在县城买房的。别的不说,有了孩子将来要上学,不得为孩子考虑呀。 家里没钱,婆婆还有病,这个确实不适合提。见冷了场,她就挑起话头,说起了尹丽,“……是不是跟那个马驹子呀?别的不说,那马驹子比起杨林,条件好多了……” 其实马驹子那样的人,挺招女人喜欢的。坏是坏点,但是很有男子气概。在外面能吆五喝六,回家来能拿不少钱,长的也人五人六的,很有几分派头。 这种男人咋了嘛?能叫女人过上好日子的男人,就是好男人。 “听说人家在省城有房子,在县城还有铺面。”她继续八卦,“那尹丽也是好运道!” 啥好运道? 桂兰婶子不爱听儿媳妇说话,“你问问尹家你叔你婶子,看他们觉不觉的是好运道。” 找女婿,人得本分。本分人不出大折子。 人家尹家现在不缺钱,不奔着马驹子的条件,就想找个能过日子的人家。其实打从去年入了冬,到今年开春,上尹家门提亲的不少,怎么就掺和进一个马驹子呢。 这小子邪乎! 再说了,跟头一个媳妇别管有没有结婚证吧,他也属于二婚。 二婚……人家尹家愿意才怪。 尹宝山是不同意,镇子只那么大,有点风吹草动的他能不知道吗? 可这事他一当爸的还没法跟闺女谈,只在外面守着店,牛爱群在里面跟闺女说话呢。烤箱里散发出蛋糕坯子特有的香甜味儿,尹丽低头忙活她的。 牛爱群就道,“当年他那媳妇为啥跑了的?还不是他……不是正经的过日子的人……” “我又没咋?就是那天……税务的工商的卫生防疫的都来检查,这个那个的,我也没经过这个事呀!刚好驹子哥瞧见了,就进来了。他跟那些人熟,就把人请他那边坐了一会子,然后啥手续都给一次到位,还是人家亲自给送来的。连街上那些混混,他也打招呼了,不许在我这边乱骚扰……现在这就是门对门,我还能见了人家不搭理呀?也没说看上他要嫁给他吧。” “那谁打的杨林?”牛爱群又问。 叫杨林他妈那个混账玩意在巷子里指桑骂槐的骂了半天。 啊? “杨林被打了?”尹丽真不知道。她手一顿,好像不在意的问,“打的怎么样?重吗?伤哪了?” 牛爱群又不爱听闺女关心另一个,“没啥大事。就问你马驹子这事呢。” “没事!有啥事呀?”心里却乱糟糟的,是马驹子打了杨林不? 得了!死活是问不出啥了。 两口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啥。 尹宝山正叹气呢,门外就来一小伙子,“尹叔——尹叔——你是要黑山羊吗?有个才一个月的小羊崽子,你要不要?” 尹宝山是想养着到了秋里杀肉给林家送去。 一听就起身,“要啊!是公的还是母的?” “母的!”外面吆喝着,“要的话留赶紧走,有几个羊贩子都过去看去了。” 牛爱群赶紧把身上的钱全塞给尹宝山,“你赶紧去!” 尹宝山走了还没五分钟,外面又有一小子进来,“婶子,不是说要鸡蛋吗?养鸡场那边,自己去拉,一盘蛋少一块三,婶儿要不要?” 要啊!蛋糕店最废的就是鸡蛋。 尹丽拿钱,“我去……” “我去!”牛爱群现在不爱叫闺女抛头露面,“要多少?我都给拉回来……” “先弄五十盘呗。要是还能便宜,就多要上二三十盘的也行。现在放不坏。” 牛爱群要走的时候有些不放心了,“你一个人行不?要不等你爸回来……” “青天白日的!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大玻璃门开着,有啥不放心的。 牛爱群见对门的门锁着,蹬着门口的三轮车买鸡蛋去了。 都走了,边上的巷子背后才溜溜达达出来一人,然后进了蛋糕店,“丽丽,忙着呢?” 啊? 尹丽撩开帘子一看,是马驹子。她表情有些不自然,任谁跟别人言语中的暧昧对象在一块,也不会很自在。 她应了一声,“驹子哥,有啥事?” “来你这里能有啥事?”他站在柜台边,看几个蛋糕模子,“我那边有人订席面,给老人做寿的。我说了顺便送个蛋糕……就在你这边预定吧。明儿是正日子,要这个最大的三层的,明儿中午十二点要,能来得及不?” 能! 一个得八百多,净利润更大。 马驹子直接先按照标价给了钱,一本正经的跟尹丽谈生意上的事,“咱这边的席面,都讲究几凉几热几个甜的几个咸的。以前的老席面,就是油糕。后来油糕没人爱吃的,我又给改了泡泡油糕,可现在,大家都吃的好的,嫌弃这东西油大……虽然也吃,但老嫌弃是老三样,不好吃。我就寻思,能不能换个甜点。你说弄个小个的西点行不行,我从你这边定……” 按照马驹子每天承接的席面的量,这是大买卖。 但是,“席面上上西点,不伦不类的,不像回事。你要真想换,我做几样中式糕点你尝尝。平时不卖,那东西得新鲜的才好吃,又挺费事。所以我也不做。要是你要上席面,那就划得来做一次,我一次少做点,你拿去尝尝。给老客户免费上,叫人家品品,要是说行,那你再定……你放心,价儿肯定是最合适的价儿。” 马驹子心里一喜,面上不显,只问道:“你还会做中式糕点呢?现在学这个的可不多。我也找了这种糕点师傅,不是做老婆饼就是做绿豆糕月饼,一点新意也没有。谁老吃那个?” “嗯!其实中式糕点能上席面的多了,不过是正经的师傅不好找。”尹丽说着,就补充道,“今晚我就做出来。明儿你拿蛋糕的时候,过来尝尝看。” 别的就再不多话。 马驹子也不纠缠,起身就告辞,“那你忙!明儿我十点半过来。” 一点也不像是人家私下说的,这是个坏人。 这人走到门口,就又回头:“……妹子,在街面上做生意,要是有不长眼的老骚扰,你就不用客气。要是拿他没办法,你告诉我……麻烦我帮你处理……” 尹丽抬起头想追问一句:杨林是不是你打的。 可跟这人的眼神碰上,她突然就没了这样的勇气,只点了点头,掀了帘子去后头忙去了。 马驹子从里面出来脸上就带了几分笑,一会子两个骑着电瓶车子的小伙子就凑过来,“人都带走了。” 马驹子一人拍了一下,“离老子远点,别叫老丈人跟丈母娘看出来……” 调虎离山这一招,以后还得用呢。 只是想把这两认调开,非是得找到诱人又合理的诱饵不可,有点费事呀。 这姑娘是好姑娘,可要是这姑娘都不点头,估计她家里有点悬。 他不是个好人,可他最怕好人。因为对好人,他一般是下不去手下套的。这就叫人恨为难了。尹家这两口子吧,真是老实本分的人。两个小舅子呢,印象里也都很好欺负。虽然说一个在省城,好像挣的不少。一个好像也在市里,虽然不知道干啥工作。但在市里混,挣再多的钱,老实人不会因此而变的奸猾不好对付。所以,给的定义也还只是老实人!而这姑娘也憨憨的,实诚的不行。 你说,这么一家子,使坏手段的话有点亏心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今天祭灶神,我家还没动呢。我给大家更了,先叫我把厨房收拾了祭了灶神再说。 275 饮食男女(33)三合一 饮食男女(33) “八百的蛋糕也有人要?”牛爱群觉得不可思议,“吃那个是害牙疼呀!” 尹丽瞥了一眼那个磨具,“那个蛋糕样子摆在那里,原本也没想着在镇上能卖出去。” “谁定的?”牛爱群就追问了一句。 尹丽朝对门指了指,“他家定的,是寿宴上用的。” 这得多少钱的席面才趁的起这么大这么贵的蛋糕? 这已经是贵的离谱了。 牛爱群担心的是这马驹子果然是不安好心,但尹丽却想的是,忘了本马驹子说了,这蛋糕太大,两个人都抬不了。 酒店的话有专用的推车,地面也平整,造型做好能好好的给客人推过去。这个……就有点费劲了。 再加上要做其他点心,今晚上尹丽是没打算睡的。尹宝山和牛爱群担心闺女,也不放心孩子在这边一个人呆着,往上都是晚上必须得回家住的。今儿这回不去,两人都熬着。趁着醒面的工夫,叫孩子去后头睡一会子。 在前面两人就说话,尹宝山觉得牛爱群有点担心太过,“那得看是谁过生日……那有些人过生日,别说搭上八百块钱的蛋糕,就是搭进去八万块钱,他马驹子也干。你当他那黑的白的,那些道道是凭空来的?不都是拿钱给铺出来的。明儿打问打问,看看都是谁过生日的,就什么都知道了。” 第二天马驹子比预定的时间来的早,不到十点就过来了。眼睛还是红的,嗓子有些沙哑,脸也有些浮肿。 哟!这是没睡呀! 但尹宝山没问,是招呼:“驹子来了?尹丽那边还没好……” “就怕她弄好了。”马驹子叫了一声叔,见尹丽出来了,就赶紧道,“妹子,我多掏两百块钱,能再给蛋糕加一层不?反正得看起来再大一点……今儿这席面多加了两席,还都是贵客,这蛋糕太小了,不像个样子。” 都开始塑形了! 尹丽回头看了看,“原本是用正方形坯子给截成圆形的,边边角角是要裁下来的。要不,就按照方的走。或是下面的两个做成方的,上面的做成圆形的。我再用蛋糕坯裹上奶油,做几个造型……看起来能大点……” 差不多能够分吧。这玩意就是吃个象征意义。 马驹子点头,“成!你看着办,得做的细致点。” 尹丽应着,就进去了。 马驹子就在边上跟尹宝山聊,现实递烟,然后点烟,“叔,害的你跟我婶子也熬了一晚上吧。也是我说的晚了!我也是熬了一晚上,食材都是最新鲜的,连夜去河滩,买回来还别蹦乱跳的。东庄的顾家,您知道的不?” 顾家? “知道!”尹宝山就道,“是那个老一辈出了个大领导的……那一支好些年都没回过老家了。” “对!人家在省城,事干的可大了。老家都是原先的旁支,如今咱们市里药监局的一位副局,就是东庄土生土长的。今儿过寿的,就是他家的老爷子,他弟弟跟我交情不错,在我那里给定了酒席。这不说人家上面有人,就是没人,只凭着朋友的老爹过生日,我不得表示表示?” 呵呵!要不是他哥是当官的,你也跟他成不了朋友。成不了朋友,你管他爹是谁,过不过生日呢。 心里这么腹诽着,但也大致清楚是咋回事了。 给当官的溜须,下死力气的巴结,那多大的代价人家都乐意往出拿的。 说实话,尹宝山心里知道这种人混得开,但却又很不喜欢这类人。巴结逢迎啥的,自家是做不来这个事的。 正不知道说啥,尹丽把做出来的中式糕点拿出来叫马驹子尝尝。 马驹子正好没顾上吃早饭,各种的一口气吃了不少,“我都相中了……这个芝麻团子和玫瑰凉糕……这个凉糕跟咱这边做的看起来是一样,但吃起来还是你这个更地道……以后又酒席有多少桌,我提前跟你预订。预订好了,直接提货就行。价钱上好商量。” 尹宝山不是很乐意自家闺女跟马驹子合作,才要说话,马驹子反应快,一拍大腿,“哎呦!想起件事来……鞭炮还没买。”说着,就往出走,“妹子,就交给你了。回头我多打发几个人来搬……” 然后利索的出门,上车,开着车一溜烟的走了。 尹宝山看着自家闺女就愁,今春说了几个对象,自家闺女连见都没见。如今那些后生娃也都出门打工去了,留在家里的,能干出成色的孩子又不多。婚事要是不挑,那倒是真不愁。可这一挑上来,却觉得香找个各方面都叫人满意的,是在是不多。 叫这马驹子整天进进出出的,这闲话不得满天飞呀? 他寻思着,实在不行,还是叫闺女去省城算了。也别叫桐桐帮着找工作了,她自己去找去,上哪找不到活干?这不是还有一技之长吗?至于这边多买的这个院子,也不能说是多买的。这边的铺子该成菜铺子,叫老婆子在这里开着店,挣点够他们两口子开销就算了。好歹这活轻省,老婆子也能歇歇。家里也没多少地,他一个人就行的。 这里离家近,家里也没啥要紧的东西,住在这里的后院,跟住在村里的差别也不大。 心里这般寻思着要把自家闺女跟马驹子隔开,却不知道,那边大儿子已经往回赶了。今儿是星期天,桐桐跟着也跑一次,关键是从这里回去,晚上还得见几个人,虎子的事还得提前问问。 从县城的方向过来,是从镇子的西面进来。马驹子的店,在镇子的中间位置。蛋糕店却在东边。 四爷把车停在饭馆的门口,今儿中午就在这边吃了。 这会子饭馆里是张灯结彩,祝寿的红对联贴着,一看就是有人今儿在这里办寿宴的。 不知道今儿人家接不接散客。 两人进去,结果人家是接的。但得去二楼,一楼包间连带后面的大厅,今儿都要设宴的。二楼甚至还有个别的雅间,门口贴着寿字,这是预备下来的包间。 四爷就选了个能看见楼下的包间,要了。随桐桐怎么点菜。 负责招待的是个小媳妇,干干净净的,不住的拿眼睛看四爷,大概是觉得面熟吧。等林雨桐这边把菜点了,她才收回视线。 可出去之后心里还惦着这事。 马驹子看表呢,现在是十一点二十,客人说的是十一点四十到。十二点准点开席的。祝寿在家里都祝过了,到吃饭点才一起过来。他叮嘱人,“把广场上的人清一清,快,一会子那地方要停车的。还有……再去蛋糕店,把那边做出来的糕点,都拿过来,跟尹丽说,回头再算账……”想着主桌上要孩子多的话,这些给孩子单上一份,这也是咱办事体贴。 这边一说尹丽,那小媳妇想起来了。马驹子看上尹丽的事,别人不知道,店里的人还不知道吗?她提醒马驹子,“马哥……楼上两个散客,我看着像是尹家的老大……上回尹丽订婚没订成,主角不是成了他了吗?带的姑娘好像也是上次那个……” 哦? 这么快就找来了? 马驹子朝楼上看了看,“哪个雅间?” “三号!”小媳妇朝上指了指。 马驹子马上整理了衣服,一边交代人赶紧去办事,一边蹭蹭蹭的往上面走。在门口敲了门,然后推门进去,他不由的一愣。 上一回也没太当回事,这一回再看,他心里咯噔一声。人就坐在那里,只随意的坐着。他推门进去,这人眼皮往上一撩,那眼神看的他心里激灵一下。 人还是那个人,就是尹家的大儿子。 但人又不像是打听来的那个人。不是说是个老实木讷的人,就是长的还可以,走运的被城里的有钱人家看中了。说是娶媳妇,其实跟招赘是一样的,听说老丈人那边是没有儿子的。他也一直觉得,能因为地方有钱就招赘的,这人能有什么骨气? 可今儿坐在这里的人,给他的第一个感觉,那就是此人绝非善茬。 他心里一苦,这好容易看中的媳妇,怕是要飞。 但面上他还得笑着,笑着上前打招呼,张口就道:“兄弟……你看,今儿忙凿凿的,慢待了!这么着兄弟,看得起哥哥,今儿给哥哥个面子,今儿这顿,哥哥请了。” “街上这么多馆子,直接奔着这儿来的,冲的就是马哥的面子。但这开门做生意,这么做可不成啊!”四爷淡淡的接了话,“知道马哥忙,看这阵仗,是有贵客。只管忙就是了。我们回来没跟家里说,怕家里匆忙,就在这儿吃顿便饭。马哥不用这么客气。” 马驹子哪里真就走了,他进来拉了凳子坐了,“下面的人忙着呢,什么事我都亲力亲为,那得累死。”他说着,就朝林雨桐笑,“弟妹,我这小馆子委屈你了。” 自来熟的很。 “很有特色。”林雨桐赞了一句,“挺好。” 她主要是看此人的长相,一米八的大高个,颇为壮硕。脸上不见多少风霜,猛的一看,像是个好人。整个人收拾的也很利索,如果不知道过往的人,很难将此人跟混混地痞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 “特色这个也是这两年才搞起来了的。”马驹子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之前开馆子,就是想找个营生干。那时候不会经营呀……没少干混蛋事。后来之前错了,上门跟人家赔礼了。我也不怕弟妹你笑话,早前对门有一家子开面馆的,我把人家欺负狠了。后来想了想,实在是混蛋。咱要找饭辙,人家也要找饭辙,我还光棍一条,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但人家那拖家带口的,容易吗?那干的都不叫人事。后来,我又找上人家,把我在县城的铺子免费给他用三年,就在县医院对面那个拉面馆就是。哎哟!我们现在是拜把子兄弟,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连外地的商人都想法找到安抚到了,那近处的受过欺压的,岂能没有补偿? 这人很聪明,也猜到四爷是来干啥的。这是跟四爷说了,过去那些混蛋事,是他不对。他知道错了,也把那些不好的影响给消除了,没有留下什么尾巴。 虽然人人都知道,这家伙也不是那些手段,发不起来。但发起来,能回头去安抚那些人,你还没法不谅解。因为苦主因为金钱上的补偿,已经谅解了。人家都谅解了,别人管的着吗? 也是!这世上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结下仇的,很少有化解不了的怨恨。何况,这家伙下手有分寸,结怨不结仇,狠狠的给了对方一棒子,回头再给塞甜枣。 当年没有那些手段他发不起来,发起来了,那点收尾巴花的钱,算个屁。 因此林雨桐借了一句:“您处事高明。” “弟妹啊,你这可是高看我了。我要是有那脑子,当年能混成混蛋吗?”说着就跟四爷道,“我最羡慕像是老弟这样的,能找个贴心的身边人。现在啊,男人最大的财富,不是有多少钱,那得看身边有没有个好媳妇。弟妹……是这个……”说着,就挑起大拇指,满是夸赞之意,“要么说,我是混蛋呢!当年跑出去,跟你先头那个嫂子谈恋爱,人家倒是死心塌地的跟我,可后来……不提也罢!好在,她现在过的还好!前几年她男人病了,需要钱,要多少我给拿多少,半点不敢含糊……说到底,是我亏了人家了……” 以闲聊的口吻,把他身上这些叫人顾虑的地方都摊开就你看,坦然的说给你听。告诉四爷,他现在绝对不是地痞无赖二流子,也绝对不是无情无义之辈。 倒是关于尹丽的事,半句多余的都不说。 正说着呢,楼下吆喝,说是客人来了。马驹子起身,“老弟,你跟弟妹先用饭,我下去招待客人。需要什么就叫人拿,千万别客气。” 四爷点头,“你忙。” 等人出去了,林雨桐就道,“聪明人!” 不仅是聪明,还胆大。 游走在黑白之间,踩着那条线,自诩为聪明,却从来不知道,黑和灰只一线之隔。光线暗点,灰就常常被当成黑了。可哪怕光线暗点,白色的最多被当成灰色的,却从来不会成为黑色的。 差别就在这里。 这样一个人,或许当个有交情的人,见了面客套的打个招呼可以。可若是谁家的女儿跟他过日子,任谁家的爹妈也不会放心的。 两人说着话,这边菜上的也不慢。没有因为今儿承包宴席就慢待了今儿的散客。 林雨桐今儿点的主要是野菜。这个月份,山野菜上来了,最是滋味好的时候。 马驹子正跟一男人说话,就看见服务员端着菜窝窝上二楼,忙道:“把柜台里那个瓷瓶里的茶叶用上,重新沏茶给送上去。” 这会子顾家的客人陆陆续续的到了,都开始坐席了。跟马驹子说话的是正主,今儿的事主叫顾众,就说马驹子,“什么人呀?” 马驹子拱手,“老顾见谅,本来老爷子过寿,都得给让路。但这个不一样。” 嘿!怎么不一样? “我哥今儿回来,要是贵客你要言语一声。”顾众这么交代。 他其实不想高调的,可老爷子今年八十了。高寿了!身体也不是很好,再不办一次,老爷子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他是家里的老小,也是家里最没出息的,只守在老家种地。当然了,因着哥哥当官了,他也当了村长。因为这个村长能尽快的帮大家申请到资金呀。修路啊,修缮学校啊,上面但凡有扶持的,他跑动跑动,给村里能办实在事。 如今,也算是活的人模人样的。但也怕太高调了,影响大哥的仕途。 马驹子摆手,“不搭嘎!我是想叫人家给我当小舅子,不过我瞧着,好像没戏。” 顾众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跟马驹子道:“瞧上谁家的姑娘了……”说着,就想起来了,“上回在路口车蹭上的那个姑娘?” 年后,两人喝了点酒,开车回来。走到路口蹭到了一个姑娘。那姑娘蹬着三轮车,拉着一车零零碎碎的东西,狼狈的很。他们的车过去碾到树枝上了,树枝刮到人家姑娘腿上了,蹭的一下,把人家姑娘的裤腿给撕破了。 当时那姑娘瞪着眼睛,两人心说,这回赔点钱吧。谁知道人家不要钱,“本来就是干活才穿的破裤子……”要不然不能以勾就破了。她瞪着眼睛,“你们是不是喝酒了?喝酒开啥车呀?撞电线杆子上你们死了活该,人家好好过路的被你们连累了冤枉不冤枉?” 两人站在路上被骂了一通,然后就那么走了。 后来去马驹子见,见对面开一蛋糕店,才发现是那天骂人的姑娘。马驹子送自己出门,一分钟里得看蛋糕店七八眼。 “你正经的去提亲呀?”顾众拍了拍马驹子的肩膀,“是正经过日子的姑娘就好,回头我给你做大媒,上门给你提去。” “先招待客人,回头再说!回头再说!”马驹子说着,就推顾众。还问,“大哥也该到了?” 正说着呢,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身朴素的走了进来了,跟过来围着的人一一握手,然后说弟弟,“太高调了。” 过寿嘛,自家聚聚就好。 顾众赶紧道:“没收礼,就是请亲戚朋友热闹热闹。县上和镇上的领导知道了,有的亲戚来了,有的拍了代表来,总不好把客人拒之门外。我都没敢在县城设宴,只在咱们镇上随便吃点。” 顾品的表情这才好点,进去一桌一桌的看酒。等下面敬完了,才上二楼,二楼还有几个雅间都坐满了。 有马驹子带着,不至于走错。 他正在雅间里敬酒,门帘被吹起来,一个年轻的女人从门口路过。他微微愣了愣,心里去疑惑,她怎么在这里。 从这个雅间出来就问他弟弟,“除了咱们的客人,这里还有别人吗?” 顾众看了看马驹子,“有!驹子认识的人……” 马驹子认识的人? 他才要问,却见这女人又从楼道那边过来了。不是林雨桐又是谁。 林雨桐是去上厕所去的,上完厕所出来不想却碰到三个人。 马驹子扬起笑脸刚想招呼,却没想到这位顾品顾局扬起热情的笑脸大踏步的迎过去,“林专家,您好您好!没想到今儿在这里能遇到您。” 特别客气。 林雨桐想起来了,她马上笑道:“顾局?”在厅里见过,只一面之缘。她笑着应酬,“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缘分缘分。”顾品问说,“您今儿这是……下来有事要办,只管打个电话就是。我这个东道主,怎么也该表示表示……” 林雨桐知道,人家是冲着自己每周要按时看诊的领导,是冲着黄广平的。因此也笑道,“不敢!不敢!那今儿过寿的是老爷子吧?哎呦!这可真不知道,什么也没准备。这么着,我给老爷子敬个酒,祝个寿,是我这个晚辈的心意。” 外面说着话,四爷在里面听的见。他现在是彻底的沦为背景板了,外面应酬给她面子的倒是多。没几个人认识自己的,倒是她一出门,准能遇上愿意跟她攀交情的人。 他起身出去,顾品还没注意到。马驹子和顾众倒是注意到了。 马驹子满脑子都是mmp,好容易瞧上一姑娘,觉得自己这条件还是可以的,今儿才觉得这个弟弟不是善茬,结果才发现,人家最了不得的地方就是找了个比了不得还了不得的媳妇。跟这样的人攀亲,自己好像还真有些底气不足。 可顾众却微微愣了一下,他低声叫了他哥一声,然后耳语道:“去省城的时候……见过……这个小伙子……陪三叔下棋……” 嗯? 顾品这才回头看向四爷,这一看还真有些印象,好似在顾森的车上看见过。 他看看林雨桐,又看看四爷,“二位……是……” 林雨桐介绍,“我未婚夫,姓尹。” “尹老弟!”顾品满脸的笑意,“瞧着眼熟,咱们似乎是见过。” 四爷已经知道此人是谁了。顾森家的事,他知道一些。顾森家原本不是本省的,是临省的。只是顾森的父亲在本省任职,子孙才落在了本省。邻省的老家现在还有族人。这边也有一门老亲,走的并不亲近。是原先族里的一个堂兄,解放前后招赘到这边了。但因着隔上两年都回老家祭祖。后来顾森的父亲在省内任职,慢慢的扯上一点关系。 在顾森那边,不太把这边的亲戚放在心上。说的更不详细。 四爷呢,见过顾众,见过顾品,但因着大家又不是一个村的,不认识很正常。 如今顾品试探了,他就点了一句,“在顾家门口见过。” 对!对!对! 顾品假装才想起来,一拍脑袋,“这可真是缘分了。”能进出顾家自如,这可不是一般人。 要知道,那位被自家叫三叔,其实是关系很远的堂叔家跟自家远没有那么亲近。 弟弟因为是农民,每次带点特产,还能进顾家的门。他这种身上有官位的,等闲不好登门的。到了门口,里面常出来的是警卫员,只说老爷子累了,不过身体挺好的。要是没事就回吧。 因此,对于还能跟老爷子下棋的人,他特别重视,说什么都要请四爷吃一杯寿酒。 老人家过寿,四爷跟桐桐去敬了一杯酒。回来被请到主桌上,吃了顿寿宴。 吃完饭了,老人家先走了,客人们也都告辞离开了。 四爷和林雨桐也趁机跟这边告辞,打算回家一趟,先去蛋糕店看看去。 顾家兄弟这边没法挽留,但知道是本镇子上的人,那什么时候想找都能找见的,殷勤的作别,马驹子都没资格上钱说话了。顾品这么客气,好些人都跟着客气着,虽然不知道什么来历,但能叫顾品这么放下身段的,客气点总是没错的。 顾众跟马驹子说结账的事,马驹子催他,“先忙你的去,结账什么时候都行。” 顾众提醒他,“你最好别乱来。你自己找的那个小舅子……来头有点大,一般人招惹不起。你觉得在县上能耍的开,但他一个电话能叫你铺了这些年的路全搭进去,你信不信?” 信! 顾众又道,“何况人家那媳妇……只怕来头更大。你看我哥那样,见了人家,跟见了市委书|记似的。就是看上人家,也别耍混的!真要是惹到人家,我哥第一个挑出来摁死你,信不信?” 信!tm的特别信。 今儿喝了几杯酒,有点上头了,他摆摆手,“知道!知道!都知道。”tm的想找个好女人过日子咋就这么难呢。 尹丽看到四爷和桐桐回来还很惊讶,“吃饭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吃了点。 尹丽闻见酒味了,“喝酒了?那住一晚,明儿再走。” “我没喝。”桐桐没倒进嘴里,“他喝了一点……”说四爷呢,“今儿就走,我开车。回来看看,生意怎么样。” 尹丽叫两人先坐,“生意还成,挺好的!我还跟妈说,把门廊过道改成菜铺子,反正她也是天天的陪我,又闲的坐不住……”说着就给两人倒水。 牛爱群从后院出来,见了儿子和媳妇,脸上马上就有了笑意,“这边啥都有,我马上就做饭。” “吃过饭了。”四爷说着就起身,“还没去后院看过,去看看收拾的怎么样了?” 林雨桐就跟着起身,尹丽在前面看店,牛爱群带着去后面,“这院子窄一点,但好在在街面上。房子老了些,不过粉刷粉刷,倒也能住。暂时也不想盖它……” 一般的农家院,没啥看头。 四爷站在院子里,才跟牛爱群道:“马驹子的事我知道了。事情已经处理过了,要是不愿意,他不敢胡来。” 牛爱群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大明子昨儿去省城跟你说的?”问完就叹气,“最怕的就是流言蜚语。以马驹子的名声,这些事传出去,谁敢上门提亲?你姐可经不起耽搁了。” 再不能耽搁,也不能找个她瞧不上的。 几个人正在后面说话呢,突的听到尹丽喊了一声:“你出去……” 谁? 四爷和桐桐快步出去,就见杨林正拉着尹丽,“……你别这样……咱们不在家里行不行,我带你出去打工的,咱们不回来……就没谁能妨碍……” 这不是混蛋话吗? 四爷上去抬脚就踹:“撒手!” 杨林不防这里还有人,被踹的朝一边倒去,那边尹丽被气哭了,“……我凭啥跟你出去再不回来……我爸我妈我的家都在这里,我不回来凭啥呀?就凭你?你挨打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妈站在我家门口破口大骂,你是死人呀!动不动就是别跟你妈一般见识……你不跟你妈一般见识,那是因为她是你妈!她是我的谁呀?她是我家的谁呀?凭啥叫人都让着她!” 杨林没起身,就蹲在那里,“那你说……你说叫我咋办!那是我妈,你叫我咋办!” 马驹子不知道从哪闪出来,在门口藏了又多长时间,他进来蹲在杨林跟前,“你知道不?看见你就跟看见当年的我一样。他娘的当年的我还不如你!我妈欺负我媳妇,我也没管。总觉得不是大事……叫我媳妇忍忍就过去了……我媳妇倒是听话,忍呢。可人家娘家人不忍,最后咋了,还不是散了。你要是非这么纠缠,到头来你跟我的结局是一样的。你也是个好小子,真为了丽丽好,你就撒手,别拖着人家好姑娘跳你家的火坑!” 杨林抬手照着马驹子就是一拳,“混蛋!” 马驹子没还手,叫一拳给打在了下巴上。下巴猛的一合,咬到了舌头,血一下子就出来,他嘶了一声,“得了!爷们!咱俩现在扯平了。你,赶紧给我走。今儿尹老弟带着弟妹回来了,弟妹是尊贵人,你少在这里惹事。” 杨林不敢看尹家人,起身摇晃着出去了。站在门口看尹丽,“我这是最后一次找你,再问你一次,真就到这里结束了?” “结束了!”尹丽扭身不看他。 “别后悔!”杨林深吸一口气。 “不后悔!”尹丽特别笃定的道。 杨林再没留,骑上不知道谁的摩托,一溜烟的远去了。 尹丽撩了帘子就往操作间去了,进去就蹲在地上,头埋在胳膊里。 林雨桐跟进去,“还是放不下?” “不是!”尹丽一边哭一边道,“就是觉得不值得。他闹的这么难看,叫我以后咋做人呀?” 杨林的纠缠,还有马驹子的态度,叫尹丽在老家的亲事,变的更加艰难起来。 “要不,跟我们去省城……”林雨桐就道,“老家呆的不自在了,就去省城。” “那人家更不得以为我有啥事呢!”尹丽抹了眼泪,“我还就在镇上呆着,大不了我不结婚了。这院子我住着就挺好,一个人也能过活。” 劝不得的! 正说话呢,就听外面马驹子喊:“妹子,今儿的搞点钱给你放在外面了。” 林雨桐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马驹子已经出去了,桌上放着五六百块。 尹丽一边抹泪,一边数钱,“给的多了……得把账记上,下次一起算……” 牛爱群一脸的担忧,这种担忧林雨桐特别明白。 在回去的车上,林雨桐就跟四爷说:“这个马驹子怕是有戏。” 一来二去的,接触的多了,林雨桐不认为尹丽会很抵触。 这人是那种满身恶名,但交往起来,很难叫人心里排斥的那一类人。 “到时候再说。”这人要真成为姐夫,那在成为姐夫之前,先得修理修理,得修理的顺溜了,此人才能用。 他是不走歪门邪道了,但是他跟走歪门邪道的那些人从来没有断过。要不然,人家也不会说什么黑道白道的话。 其实把尹丽接走,是最好的法子,隔开什么都好了。 可尹丽不走……为啥不走? 当时为了避开杨林不就走了。现在杨林不纠缠了,看起来似乎是没有要避开的必要了,可马驹子难道不比杨林更改避开吗? 她坚决不走! 林雨桐和四爷都是过来人了,心里都有数的。尹丽只怕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对马驹子还是有些期待成分的吧。 从女人的角度来说,马驹子是个叫亲近的人觉得有安全的一种男人。 四爷没硬带尹丽走,也是看出了这一点。他宁肯花费时间,把这个马驹子往端正的掰,也不打算委屈尹丽。 回林家的时候,齐芬芳就问今儿去尹家的事,林雨桐就说了:“……尹丽骨子里传统的很。她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介意跟杨林之间发生过的关系……人家提亲,她先没自信答应人家。在婚姻关系里不自信,这非常可怕。但是马驹子不一样,说起来是二次婚姻,又劣迹斑斑,在两人的关系建立上,她是自信的!她觉得配马驹子绰绰有余……如此的关系她才觉得舒服……”这却不是谁都能更改的。提到这个,她就说齐芬芳,“我大姐的婚姻观和生育观,也是受你和我爸的影响深……往深的想想,你们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齐芬芳气的想扬巴掌,“还编排上我了!” “是提醒你们,教育可可上别走老路!”真当养好一个闺女是那么容易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最近大家问我什么是红萝卜。这个各地的叫法不一样吧,有一种萝卜,跟胡萝卜很像。胡萝卜是橙红色的,但这种是红色的。我们这边把形状像是胡萝卜,但颜色跟胡萝卜不一样,味道也不咋一样的萝卜叫红萝卜。不过好像只要外皮是红的,都算是红萝卜。具体的你们百度一下吧。如果百度词条上有防癌抗癌这样的字样,那差不多就是了。现在都是谈癌色变,但我见过好多带病生存了十多年接近二十年的人了。还有位老爷爷,七十岁的时候胃癌动手术,后来化疗,到现在马上九十岁了,依然活的很健康。他是西医治疗的。所以,别管是选择哪种治疗方案,听医生的话,心态放轻松,就没事的。这是,后面还会有很多病例病案,也确实是我搜集和整理资料的来的。但放在里,那就只是。亲们千万别套用!切记!切记! 276 饮食男女(34)三合一 饮食男女(34) 从迎春花开,到各色的花依次盛开,好像也没经过多少日子。昨儿好似还在赞叹初春的野菜鲜嫩,吃着滋味足。今儿就觉得穿着春装微微有些热意了。 四爷考试的成绩下来了,录取了。就是那位袁教授的门下。 这段时间,因着苏南的关系,跟袁教授在其他场合倒是见了几次面,彼此的感官都挺好。 袁教授没那么古板,还问四爷说:“听苏南说,你想尽快结婚?” 林雨桐在边上道:“是我想尽快结婚。老师,我三十多了,过了三十二岁,就错过了最佳怀孕年纪。” 袁教授被逗的就笑,“这个理由成立。生儿育女,孕育后代,从古至今那都是大事中的大事。定日子,只管定日子。日子报名之后就行,我不是老古板……而且我知道小尹,他不努力不行。不努力配不上你这样的姑娘……日子定好了,要给我发请帖……” “主要是想请您证婚。”四爷发出邀请,“另一个证婚人是桐桐的师傅,黄主任……” 啊! 知道!知道!袁教授就道,“见过几次面,一般人可请不到这样的圣手。” 林雨桐这才知道四爷都想好了,“主婚人呢?” 白老那是随时要飞京城的,他一般不会跟谁预约时间,因为他的时间压根就预约不不了。 见桐桐问了,四爷才道:“等日子定下来了,我亲自去请。” 却没说去请谁。 那剩下的就是定日子了。 定日子就得请媒人上门,虽不说是三媒六证吧,但简略一些,媒人还是得有的。 苏南和顾鑫都要做媒人,那就都做,但四爷却跟顾鑫谈了一件一直没谈的事,“上半年的分红,得先给。” “这么着急干嘛?”顾鑫就道,“投进去资本更大。” 赚钱以后也可以,“我上老丈人家真空手去呀?” 啊? 彩礼这个事……倒真是个事。 “你得多少钱,我给你往出抽。”不用都往出拿吧。 四爷算了一下,“都拿出来都未必够。” 啥玩意? “你是不是算错了。”怎么着也有三百万呢,还不够呀! 不够! 聘金,按照四爷的想法,不说666万吧,也得888万。现在带上办喜事,也就三百万。聘金怎么给? 166或是188? 他这么跟两人说,苏南觉得吧,“我这辈子也就配打光棍。”按照工资来算,一本子也攒不下这么些钱来呀。 顾鑫心里呵呵呵的,这位倒是舍得的,也是!那么一个人,娶回来就是请了一尊财神回去。这点诚意还是有的。 他特别大方,“我把后半年的预支给你?预支明年的也行……” 后半年分的就不止这一点了,更何况明年。 不做亏本生意的四爷果断拒绝了:“……多大的锅做多少饭……”要的就是倾尽所有这四个字罢了。 苏南心说,你这么倾其所有,你媳妇知道吗?感情给你三千万,你还可着三千万去结婚呀。不攒财的习惯倒是怎么养成的。 他就问上门提亲的时间,“哪天呀?” 哪天? 等越好时间再跟你们约吧,桐桐最近挺忙的,他这几天也正为虎子的事忙着呢。 虎子是笔试过了,面试按照四爷教的给答了。但本身嘛,这孩子比较老实,临场发挥有些紧张。又因着冷僻的岗位,现在抢夺的人都挺多的。好多人都跟虎子一样,只想要个稳定的工作,至于在哪里发展,这个倒是在其次。 因此上,面试过了是过了,具体的安排,还不知道。 只要过了,那就等着调剂,等着分配吧。 分下来之后看看情况,原始实在太远,就要提前想办法,看能不能调的离家近一点。 结果分配的还不错,分到了隔壁乡镇的畜牧站了。 这个乡镇正好在老家所在的镇子和县城的中间,要是开车的话,到两边都是十五分钟左右。 虎子特别兴奋,给四爷打电话,“下来了……分下来了……地方也好……每天能回家……” 住在家里,吃在家里都行的。半个小时能打个来回,这算事吗? 尹家大放鞭炮,人家才知道尹家的小儿子考上公务员了。 没托人没找关系,人家自己考上了。 尹宝山挺高兴的,四爷要回去的时候,他要跟着去贺喜。齐芬芳给拦住了,“你去了还得招待你。你打电话贺喜就是了。” 林雨桐跟着四爷肯定是要再回去一次的,不过这回,四爷不仅带了她。还带了一辆车和一个人。 车是一辆皮卡,价位在十万上下。刚提的车,前面是五座的,后面不妨碍拉货。农村的话,走亲戚串门,以后没车很不方便。更何况虎子以后天天要上下班,工作性质弄不好也要常去各个村里转转。有一辆自己的车很方便。 算是送给弟弟的礼物了。 还带了一个人,此人是医院保健科食堂大师傅的大弟子,他叫陶观,因着在厨房那地方,大家都叫小名罐子。罐子长了个中等身材,很干瘦。在食堂那地方还能瘦成这个样子,那人家就是这样的体质了。四爷带他回来,说是家里要热闹热闹,缺个大厨。其实呢……是因为罐子这么不爱说话的人,跟四爷搭话搭了三回,有一回竟然是在家属院后门处‘偶遇’上的,他不善于跟人说话,但言语里都在打听尹丽的情况。 说是打过电话,但是电话打不通云云。 四爷还跟大师傅专门打听这人了,这小子是外省的,家里兄弟多,他是老二。也没打算回去。现在,在省城的城郊都交了首付了,虽然房子还是一个坑,但属于有房的那一类人。说是也没啥文化,十四岁就出来了。就是早前给人拉货的时候,把出来晨练的院长的老丈人给救了,老人家晕倒了,是他帮着叫的120,之后还守着。这才有了机缘,有了如今的工作。在医院干了差不多都有十二三年了。现在也三十五了。 不太会说话,学东西也不快,但人有钻劲儿,只奔着一样学。所以,白案的手艺很好。在哪都不愁一碗饭吃。 四爷见他好像对尹丽有些意思,就想着是不是带回去叫看看,说不定就成了呢。 这人实在是没啥大毛病。勤快,诚恳,这就能过好日子。 试试嘛。 就这么着,新车叫他开上。这家伙大概是被指点了,皮卡的车厢里还带了不少食材,说了,回去就能现用。 带回来这么一个人,尹家两口子马上知道什么意思。 尹宝山一边热情的跟罐子攀谈,一边给牛爱群使眼色。 这两天尹丽的蛋糕店没开门,都在家里张罗来贺喜的人呢。 牛爱群喊尹丽:“你去搭把手,可着客人忙呢。” 尹丽看了罐子一眼,低声应着,只忙,缺不搭话。罐子面红耳赤,却不知道怎么搭言,越干越卖力,紧张的更不会说话了。 牛爱群这才跟四爷和桐桐进屋,问了罐子的情况,便满意的点头,“模样中规中矩的,有手艺,勤快,人本分……”还有房子,还是省城的,这是样样都占上了。 紧跟着又道,“前儿,你舅妈来跟你姐提了个亲,昨儿都见了一面,也是个四角俱全的婚事。” 说的那个后生叫刘梁,年岁跟尹丽一般大。这小伙子还是中学老师,那些年大专毕业的,回来在村里教小学,后来函授了文凭,又教中学,在城郊中学教书,是有编制的在职教师。 那干嘛找到尹丽这里了。 牛爱群就叹气,“也是个好孩子,被人给坑了。上大学的时候,谈了女朋友。一谈就谈了三年,结果女朋友专升本还是啥的,要上本科,又是两年。那姑娘家家境艰难,他就拿工资供那姑娘念书,结果本科毕业了,人家要考研,这考研也考上了,他又供了三年……去年七月份毕业了……人家姑娘说是要考博士……这边家里就说,考就考吧,读研都能结婚的,读博也能结婚呀。可以办婚事……他们家是县城城中村的,家里有两院子房,日子正经的可以。就想着赶紧给儿子把婚结了……那姑娘寒暑假都在这边,村里的人连亲戚都知道那是梁子的媳妇,谁知道以提结婚了……那边把脸给翻了……说了,以后想在城里发展,也跟梁子没共同语言了,两人的差距太大了……还是分了吧。梁子找去了……结果那姑娘跟她的老师,都五十多的老头子在一块了,都领证了。梁子把人家老师打了,年前还被拘留了四十天才把人给弄出来……因着这个,城郊那边还给了处分,又给发配到乡镇中学教书来了。就在咱们镇初中……小伙子长的精神,人也温和……你们见见就知道了……” 看得出来,牛爱群都这个介绍来的刘梁更满意一些。 两儿子是大学生,她很骄傲。要是再有个女婿也是个大学生,那还得了。 大儿子就不说了,指定查不了。大儿媳妇是医生,还是专家,多体面。小儿子考上公务员了,以后是公家的人。将来找个媳妇,条件指定查不了。女儿再找一老师,你说说,一辈子可有啥可操心的。 林雨桐心里却犯嘀咕,大专三年谈了三年,专升本再是两年,这就是五年。本科完了差不多有一年的备考之间,也就是六年。研究生上了三年,这就是九年。 到分手差不多用了九年半的十年在一个姑娘身上,他倾其所有的付出,最后却以那样的姿态分手了。 那么……他的感情世界得崩溃成什么样儿。 她得了空隙,就跟尹丽聊,“大姐,罐子、刘梁……还有马驹子……这三个人,你到底倾向谁。你不用顾虑很多……只遵从你的心就好……” 尹丽手里剥葱,头也没抬,“罐子……挺好的。但是……我不行……他啥都有,我是啥都没有,我跟他过日子……不自在……他整天在厨房,连个女朋友都没谈过……我的事他不知道……我刚才跟他说了……” “他介意?”林雨桐皱眉。 尹丽低头,“说不介意……但眼里没那么高兴了……” 所以,他只是努力不让自己介意。 “马驹子……”她说着,手就停了下来,好长时间都没再说了,过了半晌才道,“……马驹子……不合适……谁都说不合适,我自己也知道不适合……”但心里就是觉得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一辈子,肯定能活的特别带劲。 但是,除了自己,谁都不看好马驹子。包括大弟和弟妹,要不然,也不会带了罐子回来。 她笑了笑,“所以……刘梁其实挺好的,年龄合适,学历高,工作也好,性格也不错,长的也很帅……除了倒霉的没遇到个好女人之外,他身上挑不出啥毛病……” 家境好,城里有单元楼,是最早那种的,当时买的时候特别便宜,有几套就不知道了。光是院子就有两个,门面和房租,据说一年就二十多万。 这样的条件要是再挑拣,我成啥人了! 吃饭的时候,林雨桐确实是见到这个刘梁了。怎么说呢?挺好一人。说话很有分寸,笑的恰到好处。第二天亲戚来的时候,刘梁的父母也来了。这两人当初是县粮油站的工人,人家现在还有退休金拿,每人一月有两千来块钱,两口子每月这么多钱,根本就不是儿女的负担。人很和气,通情达理的样子。跟尹宝山和牛爱群很是说的来。 就是四爷和林雨桐,也不知道该挑拣人家什么。 对罐子,不是chu女的尹丽觉得她不配,她自己觉得罐子会介意,现在说不介意,但以后有点事了还是会把这些事再翻出来。 对刘梁,在婚前这些事上,两人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而且,刘梁没什么可挑的地方。这么好的人你再不满意,你还想找个啥样的? 对马驹子…… 马驹子也来贺喜了,这天亲戚挺多的,尹丽一直在后厨忙,刘梁被当成准女婿被尹宝山带着。马驹子喝了几杯,去外面上厕所,刚好尹丽去拉柴火。 尹丽没说话,马驹子想动手拉,却收回手,问了一句:“……我他妈的是混蛋,但我保证改了……我以后好好的,好好做生意……对你好……你别跟那个谁结婚……成不?” “咱俩不合适……” “谁告诉你不合适就过的不好了?我就是对谁不好,但我能对你好!你跟那个谁合适?怎么合适了?他对别的女人好就一定能对你好?傻姑娘!他把这一辈子的好都给人了……心里都空了,啥也没剩下……他拿啥对你好……” 林雨桐出来接了个电话,走过来远远的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 她觉得……马驹子其实说对了。有些人,他能对任何人笑的犹如骄阳,但回家来,却温暖不起来。 婚姻这种事,合适不合适的,只有自己知道。 爱情这东西是什么,就是发昏上来,跟着这个人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是地狱也想闯一闯。别人看着好的美满幸福,不算幸福,得本人自己觉得幸福,这才是幸福。 尹丽啥也没说,走了。 她并没有因为遇到一个合适的人,而露出欣喜的笑。 反而是一直低着头,闷闷的不自在。 罐子看看闷声闷气的,“丽丽……我不是嫌弃你……你别有这想法……我是觉得把,你心里有人了……我挺喜欢你的……也想娶你……但我更想娶个心里有我的人……你别觉得我粗糙……我这话糙理不糙……别说你那点事了,你要是心里也能喜欢我,就算是你嫁过人,生了孩子有咋了?我喜欢你,你也稀罕嫁给我,那我就娶你……” “你不怕人家笑话。”尹丽低头往灶膛里塞柴火。 “人家都说我傻,我看你才傻。”罐子蹲在边上,“日子过给自己的,有不是过给谁看的。我自己乐意,别人看的上看的上跟我有啥关系?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那个老师……我看的出来……妹子,人就一辈子,别委屈自己……那个人……看着挺像个人物的……” “但大家都说他不是好人,我爸妈也不乐意。”尹丽苦笑,“我要不挑好的,专捡孬的……那我不是不识好歹吗?” 罐子砸吧了两声,叹气:“……你说着老天爷也是,配对的时候咋就不用点心了。量身定做这东西,你说要放在姻缘上,多好!” 谁说不是呢! 但爱情跟婚姻不一样,遇到杨林的时候以为遇见了爱情,可要走入婚姻的时候,才知道爱情这东西其实是可以说没有就没有的。 嫁给马驹子,周围人的反应告诉她,她这拿后半辈子去冒险。 嫁给刘梁,如果奢望的不多的话,那足以安稳后半生。他爱过,也恨过了。对婚姻也没多少期待吧,应该是父母满意就行。 而自己呢?对杨林死心了,又冒不起风险,找一个父母满意的也挺好。 结婚的,有多少是因为爱情? 别矫情了! 罐子就劝说:“那就再等等……反正年龄也不大,别讲究……” 要是等等……再等等,我忍不住真跟马驹子跑了怎么办? 马驹子这个人,是个有空子就钻的人。他不往你店里去,也不往你往你跟前凑,但你就是知道,很多事情是他在背后替你处理的。 卫生局检查,他应付。 上税的事,他事先打了招呼。 她有时候都害怕,也不敢去想,真要是结婚了,没有这个人帮衬了,他这个店该怎么开?指望刘梁吗?他能帮自己做好这一切吗? 临走的时候,四爷说尹宝山,“我姐这婚事,别急。你得给她时间慢慢想想……也叫她跟那个什么刘梁的,多相处相处……” “我是想着赶在你个桐桐结婚之前,给你姐把婚事给办了。”牛爱群急忙道。 四爷就说:“那要是这么着,我和桐桐先不办……” 成成成!不催着还不成吗? “也就是咱们家了。闺女留成老闺女,还不急着嫁。你堂舅家你表姐,跟你姐一年的,也没对象。你堂舅妈大年初一在炕上躺着就没起,觉得没脸见人……” 少说点这些话。 “嫁不嫁都成,不嫁我养着。谁爱说谁说去。”四爷说着就看虎子,“你盯着点,有啥事给我电话。” 虎子应着,“都在镇上,我肯定看好。” 因着怕给尹丽压力,四爷上林家提亲,压根就没告诉尹家。 所有的东西都是四爷自己准备的,提前跟林忍让说了一声,说今儿媒人上门。林忍让看四爷还挺正式,于是,把几个妹妹都给请来了。正事上,关于孩子的事,请姑姑请舅舅,不请姨妈。姑姑是姑母,舅舅是舅父,姨妈好似就是外人了一般。林雨桐没舅舅,就只把姑姑请来。有空的姑父也到了。还有林忍让这边也请了几个朋友做女方的媒人。 林雨桐压根就不知道四爷准备了什么,准备了多少东西。 结果人一开,吓了林雨桐这么一大跳。礼盒,带了一百零一个。都是能放的东西,等结婚的日子定下来,林家要给亲戚说喜事,不好空手上门。这些礼盒差不多就够用了。给临夏剩下好大一笔。 然后除了络绎不绝,把玄关那边那间屋子堆满之外,最震撼的是苏南和顾鑫挑着的担子。担子用红丝绸盖着,压根不知道里面放的是啥东西。结果两人放好,堆在客厅里,请齐芬芳掀开。 齐芬芳笑着点四爷:“这是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手一掀开,一片惊呼之声,一筐子红灿灿的人民币。 这是多少钱呀? 不知道哪个姑姑喊了一声:“快掀开其他筐子……” 然后其他筐子里也一样,堆的整整齐齐的。 “我的天啊,这是多少钱啊?”小四挤进来,“这得多重。” “四十五斤左右。”顾鑫就道,“一百万是二十二到二十三公斤,这一百八十八万……带上筐子,四十五斤还多点……” 一百八十八万的聘礼? 别的都不用看了,这个诚意是足够的了。 林忍让就看齐芬芳,两人都发现自家老二脸上的惊讶一点也没少。那这肯定的,钱不是自家闺女出的。房子虽然是因为自家闺女才有的,但是吧……人家现在挑着一套房子的钱堆在你面前了…… 收下这些彩礼? 当然得收下。 林忍让觉得面子有了,特别有气势:“……收彩礼一百八十八万……陪嫁两百八十八万……” 边上轰然叫好。 苏南就看四爷:这是把老丈人都看透了。本来一张卡能解决的事,得大费周章的取现金带来,感情是在这里等着呢。以林叔的脾气,那豪气上来了,挡都挡不住。要么说着小子发财呢,白得一媳妇就算了,眨眼赚了一百万。 因这一百万,林雨桐也把嘴里的话都咽下去了。想起四爷私藏的那些钱里,连五块十块的都有。这会子却这么大手笔大手笔的花钱。看在赚了份上就不提他手里有钱为啥没上交的事了。 帮着提礼盒的,都是苏南找的同事,警察。 吃饭的时候,一群人坐一桌问呢,“林家还有没嫁的闺女没?苏哥介绍介绍……试着追追……” 觉得老丈人的钱很好赚呀。 现在这婚事,钱到了就什么都好办。亲戚们之中,也没人再念叨啥农村出身这样的话了。基本都是夸赞的话。虽说家境很重要,但爹有妈有不如自个有这话,大部分还是认可的。四爷敬酒,这些人都很客气。 唯一不方便的是,四爷弄了现金回来,吃完饭,四爷还得跟林忍让再把钱给存了。 钱全装进袋子里,然后带下去塞车上去银行。 小四看的直流口水,“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林阳就道:“你最近也是日进斗金了,少装穷。不过我提醒你,进去得看身份证,不够十八岁,你少往进兜揽,出了事就不是小事。” 知道!知道!啰嗦。 小四基本是没改原来老宅的格局,连粉刷都没粉刷,这把围栏这些东西加固了,尽量做到清除安全隐患。然后就是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挂了个‘老旅馆’的招牌,开始营业了。然后在网上有人散步一些帖子,像是哪里哪里有灵异现象,吓坏了云云。再是请了网红,过来拍视频。好家伙,拍的老吓人了,在一定的圈子里一片哗然。 有人觉得这可能是真的。但更多的人却觉得这一定是炒作的,还有那些觉得半信半疑的。有话题就好啊,有话题就有猎奇的。 刚开始,小四是死活不做生意,不接待客人。什么?一晚上一千? 不行! 为啥不行? 因为不能对你们的个人安全负责。万一住了一晚,被吓着了,或是怎么着了,你们再找我怎么办? 这有些人,就是越拦越来劲,“不要你负责,我可以写保证。” 那你写保证,写了你们就随便。一个人一晚上一千,不管你们住几间房,随便。 于是,这慢慢的被传成了一晚上一千,必须写保证才能进去。保证的内容都有了,说是必须写明生死与老板都不相干云云。 其实哪有那么可怕。 晚上是会有声音,但声音从哪来的?是从水管子传出去的,村里的房子,薄墙皮,当初都是加盖的。每层都有卫生间,还分男女。另外还有水房。只要把一楼的水管子那里封闭严实,做好隔音。在院子里听不到有人放声音,那就不用管了。在里面放各种诡异的声音,声音随着水管传到各层的卫生间。 晚上住的,这么大的楼,本来也不住几个人,空荡荡的,这本来就会叫人不舒服,害怕。再加上传言。又有,晚上谁能憋着不上厕所?一去厕所,这若有若无的,似有似无的声音就被听见了,那不就跟闹鬼一样吗? 林阳提醒过小四,说:“你小心人家报警。” 宣传封建迷信! 谁宣传了?小四义正言辞,“我可没宣传,是他们在网上以讹传讹的。我……我就是把一电子产品掉到水管那边去了……其他的跟我可不相干……” 连怎么狡辩都想好了,从头到尾,她确实是没说闹鬼的话。 早前冷,还没多少人愿意去受罪。因为去过的人说,那里阴冷的很。天冷自然就不适合去了。如今天气慢慢热了,生意当然就越发好了。 小四晚上是不在那边的,村里的狐朋狗友多了,有个人支应就行。反正监控一直开着,谁进谁出的,查录像就知道。 林忍让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家小四在外面咋赚钱的。 小四嫌弃林阳啰嗦,就转移话题,“三姐,你找对象也得长点心,得叫对方拿的出彩礼……也不一定是拿的出,能凑来也行……爸能给二姐多搭进去一百万,也能给咱们搭进去一百万,这是白赚来的……心里可得有数,别替爸省这个钱。” 林阳‘切’了一声,按这个标准找,一辈子都别想嫁出去了,“我啊,就想找个愿意跟我一块买房,一块还房贷,一块养孩子,照顾老人的人……有钱没钱的……没关系,我瞧得上就行。”说着,就要出门。 “今儿不是请假了吗你?”小四追问,“干嘛?谈男朋友了?” “没有!”林阳推她:“我同事,想找二姐瞧病。我陪她去医院一趟。” “瞧病直接上家里多好呀?”不理解这种人。 林阳一边换鞋一边道,“子宫肌瘤,怀不上孩子。在医院做检查,完了再去问问二姐,看看中医治疗得多长时间能怀孕。” “子宫肌瘤切了不能怀吗?”小四不是很懂。 “说是得间隔三到五年……”林阳叹气,“她婆婆一个劲的催,两口子为这个整天吵吵……她不知道听谁说的,说是子宫肌瘤做了手术都六年了,还怀不上……这种情况好像还不止一个人遇到了。说是后序去检查,不是这里有点小问题,就是那里有点小毛病,反正就是怀不上……你呆着吧,我去看看。她一个人在医院检查,怪可怜的。” 小四嘀咕了一声,tm的嫁了个啥男人这是。 林雨桐查房,顺便也带着研究生。现在她带的这个孩子吧,有个问题,就是备了一肚子成方,但是不敢自己独立开方子。叫试着开个方子吧,都是现成的方子拿出来用。 这就叫林雨桐比较头疼了,一遇临床就不敢下手,这你做大夫连开始都不能说是开始了呀。 她一边走就一边跟她说,“记不清哪位老大夫说过这么一句话,叫‘医者所病,病方少。’这话什么意思,就是你把从古至今的验方都背下来了,那跟病人的症状结合起来,你还是会觉得,病方太少了。你现在是,一遇到病人,就抄一个药方,不加不减,照抄照用。不能说这个方子没用,但你如果自己去开诊所治病,那么能治好的大概只有十之一二。这还得是你运气好的时候。临床辩证……所谓的辩证你要斟酌,辩明病理,认证病情,随手捻来的都是药方。你得记住,等你‘胸无半点尘’了,才可临床。” “是!”学生跟在后面边走边记,记完了又道,“我昨儿在我住的小区,碰上一病人,西医生认为是癫痫,那孩子才十三岁……” “西医上认为是癫痫?”林雨桐抓住了她的意思,“那你认为呢?” “我跟孩子的奶奶细聊了半天,这孩子是去年夏天夏天暑假,高温天里在广场上疯玩了半天突然晕厥,后来就癫痫了……所以,我认为这是暑症……”她小心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拟的方子,不知道对不对!” 林雨桐扫了一眼,不是治癫痫的成方,“生脉散加蜈蚣、僵蚕、全蝎……”大致是不错的,“如果真是暑症,那你的方向就是对的。有机会我把脉之后,再看你这方子的剂量要不要调整。”说完就夸了一句,“不错!” 这姑娘长松了一口气。 说着话,就到了办公室门口。却见林阳带着一个女人站在外面。 “二姐,帮个忙。”林阳朝后指了指。 林雨桐点头,“进来,里面坐。” 她没看那堆检查单子,只伸手号脉,号了老半天,就道,“你这不光是子宫肌瘤,你没检查你的内分泌?甲状腺也有点问题。胃、肝、肾……都有些问题。”说着,就指了学生,“你再给把把脉。” 这学生坐在边上把脉,把的时间长的很。 把完了,林雨桐看她,“你方子我看看。” 她拟她的方子,林雨桐没急着动,只问病人,“你是急着要孩子?” “对!急着要孩子。”她不安的看了林阳一眼,这才问,“我的其他地方的问题……大吗?对怀孩子有影响吗?” 母体不健康,多少都会有些影响,“但总体影响不大。你要是选择西医手术,也可以。中医治疗子宫肌瘤,吃药带针灸,连同调理你身体上的其他问题,大概也得三年左右的时间……” 三年? “三年之后就能怀孕?” 如果你丈夫没有问题的话。 林雨桐还另外补充了一句,“女人,最害怕就是生气,生闷气。气憋在心里发不出来,一两年看不什么,三五年好像都没事,但时间再长点,身体就出问题了……” 言下之意,她身上的很多毛病都是被气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很多读者私心我,跟我辩论这个中西医的事。这个……我这么解释,这个是,你觉得不对的地方别套用。至少我写上来的,有可能表达有误的地方不少。但是我是咨询过中医的,不是自己看医术胡乱往上添的。当然了,中医大夫也有好有坏,也不一定非是对的。生活上不要参照就好。本人不是医学专业的,连业余的都不算。最近一两年,身体明显不好了。但在西医上检查不出什么毛病。但中医的话,我一直在调理。也确实是感觉到了效果,觉得还不错。我是一边瞧病,一边找人家聊一聊,搜集资料。不准确的地方还请包涵,再说一边,别套用,一定得找大夫。今晚先给大家更新,一个朋友帮着介绍了一个做中药材生意的大姐,我今晚请人家吃饭,顺便搜集点资料。聊到啥时候我也不知道,先给大家更新了吧。大家越是这么认真的想拿上面的东西套着用,我越是不敢随便写了,有点战战兢兢。 277 饮食男女(35)三合一 饮食男女(35) “越是想要怀孩子,你就越是得放平心态。太着急了,尤其是来例假的时候,更不能生气。”林雨桐耐心的跟这病人说话。 林阳能陪着来,想着两人的关系在学校挺好的。 还真是,这是林阳的教务处主任。三十多了,在学校看着脾气挺好的。都知道她家里不安宁,但难得的是她在工作上从来不发脾气。 但这种生闷气还不如把脾气发出来了。 病人就苦笑,“家里盼着怀孕……婆婆跟侦察兵似得,盯的准准的。来了例假,婆婆反应快的很,马上就知道了。月月盼,月月等来的都是例假,你想啊,她心气能顺吗?” 摔碟子扔碗的都是轻的,指桑骂槐就更不用说了。更过分的是,女人来例假了,就是男人修养的时候。为了更好的怀上孩子,叫他儿子晚上住别的房间,省的晚上‘胡闹’,如此才能保证优生。两口子也就是排卵期那几天,晚上是一个屋子睡的。 你说,这种事,不闷在心里生气,还能宣扬的到处都是吗? 越是这么着,两口子之间反而越是淡了。就跟配种似得,到了时候了迁到一起,婆婆还口口声声的为了他们好,为了将来的孩子身体好,脑子好。 结果老是怀不上,婆婆带着他们两口子上医院,结果查出是她的我问题。男人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情况就成这样了。 林雨桐不管人家的家事,但也说点对病人好的好,“女人成天把爱自己多一点这样的话挂在嘴上,可什么才是爱自己?给自己买名牌,买点好吃的,买好的护肤品,都不对!爱自己就是把自己看的重点,把别人看的轻点。谁也没自己个重要,跟谁也别认真生气。我给你开个方子,抓药不一定得在医院……回去你自己先考虑,看是按照西医还是中医走……” 这在于病人的选择。 病人又着急的问了一声,“要是做了手术,三五年之后,我能怀上吗?” 她的身体的病不光是子宫肌瘤。 林雨桐还在斟酌怎么答,边上的学生就道,“你上热下寒,最好还是调理调理……”说着,不是很自信的看林雨桐。 对!此人是上热下寒。但现在这女人,十个里有九个都是上热下寒。 西医切掉的是瘤子,但中医治疗瘤子的时候,开药的时候会统筹全身的问题。中医认为,人体是个整体,病从来都不止是哪一个方面出了问题。 林雨桐没反驳学生的话,只道:“你回去考虑考虑,如果想中医治疗,又特别着急要孩子,你上家里来。我给你配上针灸,好的快些。一年半到两年,如果你爱人没什么问题的话,两年内,争取让你怀上。” “谢谢!”给的这个时间,叫她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她其实是信林阳的姐姐的,学校的一个老师原本挂号来医院看中医的,那时候不知道这是林阳的姐姐,结果三服药吃完,隔了一个月,人家就怀上了。那也是三十八了人了,结婚十年都没有怀上。 她去做西医检查,也是为了怕中医这边需要诊断结果才去的。 这会子郑重的收了方子,“林大夫什么时候有空,您看……我看上去家里,行吗?” 行!“我的时间可能不固定,到时候叫林阳通知你。我在学校还有课要上……” 林阳还奇怪,“不是周末的课吗?又改时间了?” 边上的学生就笑:“不改不行。周末时间,外校来的学生和外面的社会人士,比学生还多。上课时间就改在晚上了。具体的哪一天晚上,是随机的。一般是下午通知学校那边,那边临时贴告示……” 这行吗? “行!”林雨桐没法跟林阳解释,她也不是系统的教,每次都说的是一个独立的点,问题不大。要不然,上课太费劲了。恨不能桌子上都坐上人。而且,好些是来求医的。一半时间都花费在这个上面。还有混进来拍视频开直播的,只为了赚点击量。这怎么能行呢? 就得这种的,临时通知,然后来多少是多少。有质量的上课,比乌泱泱全是人头,效果要好的多。 今晚就有课,把病人送走,她也该收拾收拾去上课了。 现在,四爷是御用的司机,出门上课,都带着他。林雨桐上课,他就跟助教似得,自带马扎坐在讲台的边上。别的地方挤,这个地方总不挤吧。 医科大学,三号礼堂。 打从下午贴出告示,礼堂门口就各种的占座位。大部分是下午还有课,人没法占呀。人不在没关系,大家都是有素质的人。或是书包,或是水杯,或是一本书,或是一张纸写上名字用什么东西压住。就在礼堂外面排起了长长的队。 有那没课的,想加塞的,不嫌弃费事的一个一个偷偷的往后挪动,就为了给自己腾出点地方来。但这还得不被正义的,同样不上课在这里等着的同学给逮住。 这些抱着书,拿着笔记,一直排队的,一排就是给一个宿舍,或是给班里排的。上厕所忍着,等着同学来替换。吃饭有同学帮着带。 说是七点的课,五点四十下午的课一结束,乌泱泱的都朝这边涌来。 食堂的打饭师傅今儿都奇怪,凡是汤汤水水的,都不大爱要。凡是简便容易拿的,都一股脑的打包。排不上的去超市买点面包和水,这就行了。 林大夫来讲课,这都成了一景了。 黄广平早知道自己这个学生受欢迎,但还真没亲眼看过。他今儿是来跟校长说医学报告会的时候,这不是说要开一个交流会吗?来的大行家不在少数,完全可以由医院邀请,请这些成名的名家名医回来给大家讲课吗? 说完事情,校长就跟黄广平一块走,两人一辆车,都这个点了,不一起吃顿饭,那校长也觉得自己还不会做事了。 结果从大礼堂边上过的时候,黄广平先是一愣,“这是请了哪个国手?” 这么大的号召力! 校长就看边上的秘书,秘书就笑:“就是林大夫!这还是临时通知的。您是不知道,周末上课,给咱们学校的保安工作,带来多少不便利。” 校长也说,“咱们学校自己的学生……这么出色的学生,上学的时候怎么那么低调。你私下传授了多少……” 黄广平打哈哈,笑的一脸高深莫测,只谦虚道:“资质比我好,悟性也高,属于祖师爷赏饭吃的。” 你说是就是吧。 这边车子驶出学校,那边林雨桐跟四爷其实就在学校对面的一家店里吃饭呢。 这家有一道菜做的特别好,是给豆腐泡里塞冬菇和肉,做出来特别下饭。其实在家也能做,今儿懒的动,也想吃吃外面的饭菜,干脆就过来吃了。两人也没要别的菜,就跟普通的学生一样,一人一碗米饭,一份这个豆腐,再一份青菜,一碗免费的紫菜蛋花汤,就把今晚的饭给对付过去了。 吃了饭,开车进门。车停在停车场,四爷就拿他的马扎。 其实他能去休息的,学校给林雨桐分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就在礼堂里。以前的杂物房临时改的,但里面什么配套都有。沙发上睡一觉都行。但四爷不,非得跟着一块上课。 行啊!上课就上课。 七点的课,她是六点五十八分,准时进来。 还是一样,里面灯火通明,乌泱泱的都是人。她必须带着话筒讲课。 大概是四爷带着马扎没起到好的带头作用,今儿自带马扎的人还不少,讲台前面,过道里都是。四爷今儿只能坐在门口的位置了。因为林雨桐要进来的时候,堵在门口的大胖子起身,笑着叫老师,然后让开位置叫林老师进去。 等到跟在桐桐后面的四爷要进去的时候,胖子‘蹭’的一下,挡在四爷的前面。板凳放在门中间,边上刚才一起让位的学生如今松散的一坐…… 四爷:“……”完全被挡住了去路。 好吧!她在人群中央,我……随便吧!外面的空气更好。 林雨桐朝四爷看,四爷摆手,叫他只管讲他的,不用管他。 现在天热了,礼堂里怪闷的,反倒是走廊上,风吹着,最舒服不过了。 林雨桐也不管了,调了话筒,时间到了七点整,她说了一声:“上课了。人多,咱就不来课前那一套了。我挺好,不用问好了。” 下面一笑,前面就有一坐马扎的姑娘站起来,“老师……老师……我不好……您给我看看……” 这也是上课前的常态,看看哪里生病了。 林雨桐打眼一瞧,就抬手叫坐下,“你是西医的学生吧?” 这姑娘点头如捣蒜,“对的!” “因为中医的学生,这点常识是有的。这就是上火了!”满脸的痘痘。 “上火了吃什么?梨?绿豆?还是买黄连呀!”黄连太苦了! “你不要着急,等上完课,我给你个方子。”林雨桐抬手叫大家安静,“这个同学的病例,很典型。那么,我今天,就先撇开早准备的讲义不谈了,谈一谈大家或多或少会遇到的问题。什么问题呢?” 她在黑板上写了四个字——上热下寒。 “是个女人,九个上热下寒。”林雨桐说着就看下面的学生,“咱们在坐的,一半是女生。大家认真听。还有一半是男生,你们更得认真听。因为有女朋友今天上完课,你们就会用上。还没女朋友的,尤其得认真听,记准了,因为迟早你们都会用上。不敢是你是哪个专业的,将来会不会从事中医这一行,听了总没有坏处。” 她说着,就指了指刚才的那个长痘痘的女同学,“她不是单纯的长痘痘,她现在表现出来的症状,就是上热下寒之症。我们坐的女同学们,你们有没有那种感觉。就是感觉上半身热,下半身凉。上半身是火焰,下半身是冰山。上半身动不动就上火,长痘痘,口腔溃疡,牙龈出血,还流鼻血。可下半身了,冷如冰窖,手脚冰凉,大便不成形,便溏尿频,还有宫寒痛经……有没有一种症状或是几种症状出现过……有过的请举手……” 然后哗啦啦的一片。 林雨桐又笑问,“男同学……有女朋友的男同学,有没有大冬天的给女朋友暖过手脚的,有没有在特殊的日子里要特别给女朋友准备红糖水的……” 下面轰然而笑,然后又哗啦啦举起许多手。 林雨桐就道,“没举手的,估摸着,都是没女朋友的。继续加油吧!行了,放下手吧。叫大家举手呢,就是叫大家看看,这个病的普遍情况。当然了,很多时候,大家都不把这种病叫病。比如脸上长痘痘了,都想着用什么药膏抹一抹,不要留疤呀!口腔溃疡了,那就多吃水果蔬菜,补充维生素,然后去药店买点什么喷雾,一喷就好。牙龈出血要选对牙膏……好像大家普遍觉得,跟上火联系起来的只有流鼻血。因为只要不是撞伤了鼻子,这一流鼻血就肯定是上火。打小家里就是这么教的,口口相传下来的。在农村的孩子,家里就会说,是不是睡热炕了……因此,大家都上火的概念理解都是这样。像是女孩子手脚冰凉,这叫不耐冻,痛经那也是忍着,忍不住了很多都吃止疼片,这个最省事。种种的治疗方案,都是治标不治本。要治本,根子还在上热下寒上。” “那有的同学就要问了,怎么就会导致上热下寒的?” “那原因多了,尤其是到了现代之后,更容易上热下寒。原因嘛,无外乎是熬夜、胡吃海塞、吃抗生素、还有食品中的各种添加剂,夏天没有节制的吹空调,各种冷饮甚至是不顾的季节的往肚子塞,甚至包括宅家久坐,这些原因都可能导致上热下寒。” “有的同学就要问了,这上热下寒,只有女生有吗?那不是,只是女性表现的尤其突出,她们是不论什么季节,下半身总是冰冷的。很多体寒的女性,也多是下半身寒。你去西医去找原因,那人家就告诉你多运动,多注意保暖。单中医上,对上热下寒到底是个什么鬼,是有解释的,今天咱们就把这个问题讲清楚。” 然后下面哗啦啦的,都在翻开笔记本,准备动手记了。 “上热下寒的说法其实很早就存在了,它出自皇帝内经灵枢篇。《灵枢·刺节真邪》提到,‘上热于寒,视其虚脉而陷之于经络者取之,气下乃止,此所谓引而下之者也。’这句话,我们简单的说就是,上热下寒是因为中焦不通,阴盛于下,虚阳上浮等导致的一系列的症状。” “咱们中医上认为,天地是一个整体,地气上扬,天气下降,于是天地交泰,乾坤一体,这才有了一年的春夏秋冬,十二个节气。那么同样的,人也是一个整体,人体内心火往下,温暖下身。肾水往上,滋润上身……如此,身体才有了阴阳循环,阴阳交融达到平衡,我们的身体才是一个和谐的统一的整体。那么,当我们身体上面的火下不去,下面的水上不来,心肾不交,阴阳离绝,身体自然就上热下寒,产生了之前我们所说的症状。” “可怎么如何分辨上热下寒呢?” “我们知道上热下寒的人,上半身活在夏天,下半身处在冬天。我们得分开看,首先,上热下寒得存在上热的症状。除了动不动就上火之外,还有燥热、失眠、反复发作的口腔溃疡、舌疮、慢性咽炎、咽喉灼热感、慢性中耳炎、目赤等一系列症状。而下寒,主要是屁股一下冰凉,腿比常人拍冷,饮食耐温不耐寒,吃凉的就难受,拉肚子,腰膝酸冷,手脚冰凉,尿频以及妇科问题。” “但是,我们又要把上热下寒的人和阳虚怕寒区分开来。上热下寒,一定得有上热的症状。而阳虚怕寒,是常常全身发冷,这是因为整体的阳气不足。” “上热下寒,阳气不一定虚。只是身上的阳气没有被利用起来,一直停留在上半身成了火。一味的降火是治标不治本的,我们要做的是将阳气重新归于下,只要它跑到下面去,那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所以,刚才那位女同学,你的问题就不是只吃梨子、绿豆甚至黄连能解决的问题了。懂的吗?” 懂了!别管是不是学中医的,反正感觉是都听明白了。 “那么这么问题怎么解决,解决的关键在哪里?在中焦。打通中焦,是关键。心火要下来,要经过中焦。肾水要上去,也要经过中焦。打通中焦是调理上热下寒的重中之重。只有打通中焦,才能顺利的引火归元,使水火相济,阴阳交汇。” “有的不是学中医的头同学这会子就有点迷糊了,说你说了半天中焦,中焦到底是个啥?” “中焦就是脾胃一直周围的物质环境。中医上常说,补中益气,补的就是中焦脾胃。现在就是吃的花样太多太杂,只顾嘴巴,不顾脾胃……胡吃海塞,把这块要紧的地方堵了。中焦可以说是五脏六腑的大管家,其他脏腑都离不开它,中焦如果不通,身体里的气血阴阳就无法正常运转……所以,下面我要讲的就是怎么才能打通中焦……” 四爷看了看时间,原计划是一个半小时的课,今儿肯定又不能按时下课了。 只要两个小时能讲的告一段落,这就很不错了。 自从送桐桐上课,才知道她上课多任性。讲义都特别认真的有准备,但是上课却几乎从来不用讲义。不用讲义也就罢了,她讲的往往跟准备的完全不搭嘎。这节课好像是要讲经典验方的,结果临时改了。 这性子当老师,竟然还被追捧成这个样子……呵呵。 里面桐桐讲的那叫一个兴奋,连说带比划的,时而还拉个学生上来,在学生身上举例说明。并拉上去的学生特别乐意配合,一个个的举着手,都喊:“老师!老师!我!我!我我我!” 上去了老师就帮着看看,哪里有点小问题,顺手叫告诉你应该怎么治疗了。因此,配合度极高。 四爷听的正有趣,手机响了一起。 这一响,没惊动桐桐,倒是把背对门口挡着自己的胖子给惊动了。他回头嫌弃的看了一眼,眼神全是:怎么这么没素质,听课也不知道调到静音。 好吧!人家嫌弃的有道理,他起身去一边接电话去了。 电话是小四打来的,小姨子的电话属于不接不行的,他以为林家有什么事了。 结果小四的声音蔫蔫的,“那个……姐夫……” 她从不叫周安民姐夫,偶尔叫也是大姐夫,但对四爷,把排行直接给去掉了。老师姐夫姐夫的叫,虽然这个姐夫还没上岗。但是在小四看来,小两百万的定钱都给了,还能反悔还是怎么着? 没见自家爸妈在自家二姐夜不归宿的时候已经不怎么过问了吗?反倒是盯着二姐的肚子的时候多一些。 四爷‘嗯’了一声,“家里怎么了?” “不是……姐夫,你能来一趟派出所吗?我现在在派出所……别跟我爸说啊……” 闯祸了吧! “哪个派出所?”距离这里远不远。 “管村里这边的。”她也不知道这个派出所如今教什么派出所了。 四爷看了看时间,桐桐正上课,就这么走了,桐桐回去就不方便。两人开着一辆车的。他就道,“你在原地等着,我给个朋友打个电话,叫他去处理。我跟二姐距离派出所有点远……” 行!怎么都行。 挂了这边的电话,四爷又打给苏南。苏南要养身体,晚上不许出门应酬,家里看着呢。是四爷打电话,家里才给放行。 苏南正在家里看电视,无聊的很。四爷一个电话他差点没给蹦起来。说是去帮着看看,太好了!不能出去透气也好啊,“你别急,我这就过去。在路上我顺便问问情况,放心,人肯定是没事的。” 四爷猜着也没大事,不过是她干的那个营生,本来就是个容易惹事端的营生。没被吓着会找你的事,吓着了,可能还会找事。争执几句,甚至可能动手,上了派出所这就不奇怪了。 还真被四爷给说着了。 昨晚有几个孩子,想进去探险,结果小四雇的人没叫进去。这些孩子都是周围农民工子女,父母晚上有时候都在加班。顾不上孩子。这几个小子比较皮,才上小学呢,大的带上小的,大的把小的猴在肩膀上,然后披着大人的衣服,趁着看门的去马路对面买夜宵的时候溜进去了。然后晚上随便找了屋子就住下了。这房间就是不上锁的,卖的就是这个噱头。 结果孩子吓着了,小的那个被吓的第二天发烧了。大的扛不住才说了,人家爹妈给找来了,三两句的吵吵起来。小四本就是个不让人的,周围也都是熟悉的邻居,村里的人,当然会袒护了。可那边人家弱势,人家媳妇一哭二闹三上吊,往地上一赖,不赔偿三万就报警。 于是,就都给带到派出所了。 人家那边的家长,早前还去找过学校。学校怕孩子真吓出事,还叫老师出面来处理。刚好,林阳现在就在村里的小学。学校放暑假就会搬迁,现在还在老地方。这种学校她的学历算高的,现在带五年级,刚好是熊孩子的班主任。 所以,林阳才吃了晚饭,正准备辅导可可写作业呢,被校长打电话,叫去派出所看看。没有实质上的作用没关系,态度最重要。 幸而校长不是本村的人,还不知道林小四跟自己是一家。 到派出所,她坚决的站在家长一方。小四不时的看一眼,她给偷摸的瞪回去。姐妹俩装不认识。 苏南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状态。这个派出所是他以前呆过的地方,上上下下的都是熟人。刚才在路上他就了解过情况了,事不是个大事,但因为牵扯到这个封建迷信,小四至少也会批评教育,然后整改。 他进去,也只当不认识小四和林阳,直接去找同事了。他躲在会议室没出现,小四被批评教育些保证,然后那边家长呢,给孩子医药费三百,然后再加上营养费两百,五百块给了,人家不闹了。钱一拿,连林阳都没搭理,直接走了。 林阳这才指着小四,“你……我早就跟你说,你别干那个……非不听。现在是吓到孩子了……等将来连街坊邻居都烦你的时候,你就自在了?谁家隔壁整日里‘闹鬼’,人心里不慌呀。你也几万了,收手吧!利索的关门!” 小四‘嗯嗯嗯’,她其实心里也不得劲,别管孩子调皮不调皮,吓的人家发烧了,就是自己不对,“我不干那个还不行呀?” 反正也干不长了,六七月就要搬迁完成,村子是要拆迁了。 林阳转身就跟苏南道谢,“是我二姐叫你来的吧,谢谢了。我二姐正给学生上课,小四不省心……又麻烦你了。我们家好像总是麻烦你。” “别人想麻烦还麻烦不着呢。”苏南就笑,“不说我跟林叔的关系,就是我跟你二姐和你们二姐夫的关系,那我能不管吗?走吧!”说着就看小四,“还没吃饭吧,我请。” 小四这才活泛起来,“是得压压惊,现在出来干点啥都不容易呀。” 附近找了一家店不大,但口味还算不错的烧烤店,小四吆喝,“牛肉羊肉各两把,鸡翅一把,烤个韭菜金针菇茄子,再来一条烤鱼,馍片烤了来两个……”说着看了苏南一眼,吆喝老板,“啤酒两扎……” “一扎!”林阳拍下小四的手,跟老板强调,“一扎就好!南哥不能喝酒,而且他开车来的,怎么回去呀?” 没劲! 小四切了一声,“我一人喝。” 苏南都馋了,但看林阳的样子,他多看了一眼,就笑笑没言语。林阳又叫了煮毛豆和花生,边吃便聊。 小四满肚子的委屈,“好不容易想了个来钱的道道,还是不成。大姐有人养,二姐有本事,三姐有稳定的工作,你们说,我能干点啥?感觉干啥都干不成。” “那看不是!”苏南就道,“不是谁都能想出你那一套鬼点子的。”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我脑子不错,就是没人给我投资呀!要是有人肯给我投资……我铁定赚呀……” 林阳就道,“我觉得二姐上次说的有道理,现在健康行业还是挣钱的。要么,你就去跟二姐给你找个那个师傅,学学按摩推拿,将来自己开个工作室……要么,就坚持做你的美容减肥,或者,是搞健身……” 苏南就接话,“你这么好的条件,别人想学按摩推拿还没地方去呢。你二姐给你找的,一定是靠谱的……” “可光是穴位我就记得头昏脑涨。你们当我没试过吗?”她摆手,“真不行。” 林阳就道,“那就继续做你的美容,只要坚持做……怎么就不行了?大家都能做。” 小四却道:“你说我弄个健身房怎么样?” 什么? “弄个健身房呀!连带着弄个室内的游泳池……你说有没有市场?现在哪个孩子不学游泳呀?我再把瑜伽这些给带上,肯定也赚钱的吧。” 行是行,就是投资忒大了点。 小四又泄气,是啊,自家肯定不会给这么大的投资。 林阳就道,“要我说,你把妈解放了得了。你去药店,妈彻底的回家。别小看咱家那药店,靠着二姐的病人,咱家的生意好的很。都不敢在外面抓药,怕影响药效,大老远的都愿意到咱们药铺抓药。”她准确的抓住小四的心理,“你可想清楚了,这药店是能靠着二姐挣一辈子钱的。你要是不接,你说咱妈最可能的是把药铺给谁。” 那还用问,肯定是给老大。 这不就得了。 林阳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你接了,妈还能非不给呀?” 有道理! 而且这个活也比较轻省,家里这些人一直就是药铺,看店的活她没少干,这是只要去了就能接受的生意。 行!小四闷了一口酒,“就这么定了。” 苏南心里笑,家里只姐妹几个,小心眼一个比一个多。 他心里笑,眼里就难免带出几分来。林阳就不好意思,“……叫你看笑话了。” “没有没有!我家就我一个。我继父还有孩子……但一直跟着他前期生活。也不在省内。以前小的时候,也就是寒暑两假,偶尔来家里住住,也就是三五天的工夫,人家就回去了。跟我并不亲近。我妈呢,又怕再生一个,我心里会有想法,因此,跟我继父也没再生。我就是一根独苗。唯一亲近的,就是我前妻……我俩说起来是夫妻,其实更像是兄妹。要不是家长撮合,我觉得当一辈子兄妹也挺好。这不,结婚了,又离婚了……离婚了,反倒是比两口子的时候更处的来了。” 小四喝她的,心里想着回去怎么跟老妈提这个话茬。 林阳就跟苏南闲聊,见说了也跟着笑,“我听我姐说了,离婚的夫妻,能像是你们这般相处的好的,不多。” 属于比较奇葩的一类。 林雨桐早前也知道的不多,只是后来相互熟悉了,这才知道。反正是关婷婷再嫁,进礼堂的时候没牵着她爸,倒是挎着苏南的胳膊叫进去的,苏南将她送到了二婚的新郎手里。关婷婷抱着苏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后来,在医院住院的时候,林雨桐整天要去复查,关婷婷不在国内,是在国外养胎呢。但是知道苏南受伤了,住院了,那是一天恨不能通三十通的电话。 提起这个,苏南也笑,“所以才说,我们像兄妹不像夫妻嘛。”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都到了快十点的时候,四爷和林雨桐才赶过来。 天热了,夜市更热闹了。这个点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苏南朝下了车的两人招招手,“这边。” 小风吹着,小烧烤吃着,好惬意! 小四问两人,“再来点吧?”这边吃的都差不多了。 林雨桐闻见边上有一家醪糟,是那种炭火上的醪糟,带着那股子烟火味儿,晚上本来都不进食的,突然就想喝一碗,她还问四爷,“要不要喝?” 四爷不想喝,但还是道:“那就来一碗,不要放鸡蛋。” 边上的服务员道:“放一个鸡蛋只多加五毛。” 四爷是在乎那五毛钱的人吗? 逗的苏南哈哈就笑,说服务员,“两碗的鸡蛋只放在一个碗里不就得了。” 服务员乐呵呵的,以为是四爷是省一个鸡蛋只为了给媳妇吃的,还说林雨桐:“您真是好福气!” 四爷:“……”她好福气就是因为爷让了一个鸡蛋? 咋人人都在小看朕!?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婚前结婚的人特别多,今儿我要去参加个婚礼。这是两个过年不用再被催婚的幸运儿啊!两点爬起来码了这一章,先给更了。婚礼的地方远,在别的市,所以,得早出。回来的也会晚,没有二更。 278 饮食男女(36)三合一 饮食男女(36) 小四回家还是把该说的都说了,村里屁大点的地方,这边她一去派出所,那边就有人给林忍让打电话了。这个那个的一说,话里话外的,多少还是带出一点,小四干的这一行,有点不太地道的意思。 林忍让多要面子的一人,差点没给气的背过气去。 等着小闺女打电话求助呢,心里都打定主意了,只要是不打电话,那她就在派出所呆着。却不想,姐妹三个一块回来了。 不用问也知道,是老二把人给带回来了。 林忍让的权威受到挑衅了,说话的语调有那么点酸的味道:“你现在本事大了呀!” “我本事大什么呀?!”林雨桐换鞋,“小四本也没多大事,批评教育一顿就完事了,能咋的?我去不去的,人都会放回来。她这是为了等我,才耽搁到现在的。” 林忍让知道摆弄不过二闺女,干脆见好就收。当然了,别人也没觉得他见到啥好了。 他瞪眼看小四,“你就给老子吓折腾吧你!你说你怎么那么损,想了那么个主意。这是大家伙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能不找咱家的事才怪!那块闹鬼了?闹鬼了开发商不得压价呀!你是不是傻呀。因小失大你知道不?” 小四压根就没想到这一点,连林阳一时也没想那么远。 小四还嘀咕,“又不是真的闹鬼!” 人家管你是不是真的呢! 小四就道,“我明天就找人在往上发帖,就说都被无良商家骗了云云……” “澄清流言之后,别过分的引起话题,最好叫悄无声息的过去。”林雨桐在边上又补充一句。 林忍让刚要说的话被二闺女抢了,站在中间那地方手势都比划起来了,没台词了。只看二闺女,“要不你站我这位置,你来说!” 我不说! 不说了还不成吗? 她自己回屋拿睡衣洗澡去了。 小四的辩解声传来,“但这两月,我也确实是挣了钱呀。以后不干了就成了。” 认错态度还不错。 小四就道:“爸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胡闹了。我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陪着您跟我妈。药店的事都不用我妈操心,以后我去店里看着。有事你们随叫我就随到……” 嗯! 这还像句话。 林忍让一听这话就要往下坐,屁股都挨住沙发了,觉得不对了:“这是图穷匕见呀!”原来真正的目的在这里呢。 小四朝主卧那边看了一眼,不见齐芬芳出来。 林忍让咳嗽一声,“你妈跟人打电话呢。” 小四这才凑到林忍让跟前,“爸,就叫我去药店吧。就当我是个打工的,按时给我开工资,这总行的吧。我不比雇来的人叫人放心呀。再说了,药店里不是有老中医吗?我别的不学,学学药材。一天记不住,我就几年的记,只为了记住药材。天天见,那我又不傻,怎么可能记不住。学学药性,学学识别药材,你说……学到肚子里的东西总是我自己的吧。有我二姐这种大拿,你说我要是入了中药的门了,将来好歹的,我也能挣一碗饭吃。这么以来,我也就在您眼皮底下,店里的监控可都开着呢。我干啥了没干啥,有没有好好的跟着师傅学,您看看不就知道了。我这也是实在没法子了,爸,这事您得跟我妈说说去。要不然,我妈肯定补贴给我大姐了。我大姐以前就自己开药店,那都是熟门熟路的。她要开,也可以去别的地方开吗?她跟我姐夫刚好开个夫妻店不好了。咱家的还是别太跟我大姐那边沾。不是防着我大姐,我还没那么小心眼。主要是我那个大姐夫吧,心眼太多,还爱占便宜。我这二姐夫就不一样,人家多大气呀。所以,我愿意跟我二姐这边多沾沾。” 跟你大姐处,你吃亏。跟你二姐处,你二姐吃亏。你倒是不傻! 林忍让鼻子了‘嗯’了一声,“我去说也行,但就是一点,三个月。三个月,你要是干的行,你就干着。利润我们六,你四。要是不行,那你再另外想折去。家里不养闲人,店里也不养闲人。” 得!四成就四成。这都是小事。 林阳朝小四竖起了大拇指,表示干的好。然后端着杯子往卧室去了。齐芬芳从卧室出来,边走边道:“说啥呢?我咋听见谁四谁六的……” “妈,是这么的……”小四赶紧往过走,还给老爸使眼色。 但齐芬芳却只摆手,“你的事一边去。”她奔着林阳,一把拉着林阳就往林阳房间去,“你过来,跟你说点事。” 人进去了,把门咣当给关上了,把小四关在门外。 小四跟刚洗澡出来的林雨桐摊手,朝房间里指了指,耸了耸肩膀。 林雨桐笑了一下,“估计是给老三介绍对象了。” 小四愣了一下,然后点头。二姐夫提亲那天,亲戚们可都看着呢。二姐夫给的多,但自家也大方呀。一百万就被这么嚷出去了。 别说有给老三说媒的,估计给自己说媒的也有。不过是长幼有序,先顾着老三罢了。 小四跟着林雨桐回房间,“也不知道说了个啥样的?” “人家是留洋回来的,博士毕业。在外国语大学教英语,已经是副教授了。”齐芬芳就道,“年纪也不大,才三十五。” 才三十五? “比我大五六岁了。”林阳兴趣缺缺,“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人家觉得很合适。你这边的条件一说,人家特别满意。都一样是老师,将来也有共同语言。你也不小了,眼看三十了。你看你二姐,人家赶在三十的时候找到合适的了吧。婚事一定下来,我跟你爸心里都踏实了。你只比你二姐小了一岁半。现在见个面,看合不合眼缘。妈不是说……非就得这个。但如今不就是先瞧着条件不错的,见见。碰眼缘呢嘛。照片我都叫人家发过来了,你看看……长的很英俊……” 哪里英俊了? 这是一张比较受中老年女性青睐的一张脸,国字脸,粗眉大眼的。只看脸就知道人瘦不了,是那种特别端着的那种人。 英俊……用那个年代的审美标准的话,应该是算是能看。 但是现在……不流行这种脸了。 她这么说,成功的被齐芬芳一巴掌拍在脊背上,“人嘛,长的五官端正就行了。流行脸是啥脸?” 疼!疼!特别疼。 林阳端着杯子坐在床沿上,“我不是很着急……我还想自己再找找……” “你能找到合适的早就带回来了。”齐芬芳挨着闺女坐了,“仨儿呀,听妈一句,去见见。这是你姑姑给介绍的,至少人品过不去,你姑就不会介绍给你。你姑也说了,是她家邻居家的儿子,从小就听话,是她看着长大的,品行啥的差不了。保送上的大学,在大学带奖学金的留学了,毕业了又回母校教书,现在学校的副校长就是他当年的老师,你说,人家在单位能不好吗?他算是引进回来的人才,学校给分了一百四十平的大房子,车子是自己买的。家跟你大姑是邻居,你大姑家那村子也眼看就拆迁了。这小伙子上面还有一姐姐,人家是学法律的,当年分配到法院工作,两口子都是政法口的。没有兄弟姐妹拖累,家里的父母有房子,将来拆迁了,靠着拆迁的房子铺子,人家就啥都有了,不拖累子女。而且,人家现在就跟着闺女过火,他们亲家在外省,他们给看外孙子,接送孩子上下学。说了,将来娶了媳妇,儿子媳妇单过。他们跟外孙子一块过。但有孙子了,按月给钱叫请保姆都行,就不看孩子了,怕儿媳妇说他们照看的不好……你看,这多通情达理的人家。你亲姑姑能害你还是咋的?” “我现在不想谈,我想缓缓。” “缓到啥时候去?”齐芬芳怒道,“我都答应你姑了,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行行行!不就是去吃顿饭吗? 去还不行吗? 周六早上才七点不到,林雨桐正睡着呢,卧室门被推开了。 “妈,你干嘛?”林雨桐坐起来,“大清早的,又是周末,我难得的想赖会子床。” 齐芬芳开衣柜,“我记得你有件浅绿的长袖袖子?去年的!” 有吧! 那是去年暑气刚过去四爷给买的,穿了两回吧,“在衣柜里挂着呢。您找它干嘛呀?” 去年的衣服,今年她基本就不穿了。 “给林阳穿。”齐芬芳拉林雨桐起床,“你起来给找找,她那衣服都是三两百块钱的,穿出去不像个样子。” “那您不会补贴给老三叫买衣服呀?”要出门了,想起衣服质量都不好。 林雨桐没给找去年的款,而是把一条还没拆封的裙子拿出来递过去,这是苏南的前妻从美国寄回来的,感谢自己这个恩人的。 很有质感,颜色也素雅,适合林阳穿。 但穿这个没鞋子搭配! 林阳的鞋一水的平底鞋,一半以上都是运动款的。 “你赶紧收拾收拾,带着林阳去买双鞋去。”齐芬芳催促,“你的眼光好,赶紧的。”衣服身材差不多相互能换着穿,但鞋子不行。宽窄肥瘦的,差一点就得受罪。安排完了才想起,“你今儿没要紧的事吧?” 本来说是跟四爷去顾鑫那边呢。 不过林阳的事也是大事,四爷应该是下午去,他今儿上午还有公司派下来的活要干,所以,“两点以前应该都是有空的。” 那这可太好了,“你陪老三相亲去,你把她送到地方,然后在车里等着……” “…………”行吧! 林阳一早起来,吃了早饭就被拉着拾掇。衣服换上林雨桐觉得也别扭,“你里面的内衣也不成……” 林雨桐就说齐芬芳,“什么马就得配什么鞍……钱多给,从里到外都得换。” 衣服太丝滑熨帖了,里面的内衣稍微有点不平整的褶皱,外面看的都特别清楚。 齐芬芳就气道:“每月我也没少补贴老三呀。钱呢?” “没事!我穿我的衣服就行。”林阳穿了林雨桐给的衣服,反而是浑身不自在,不用重新买了。 钱当然还在,攒着呢。 这就属于消费观念的问题了。 林雨桐觉得这消费观念的问题是个骨子里的问题,如果不是本身的收入情况大幅度的改善,一个心理对经济没有太多安全感的人,是不会轻易的就改了消费观念的。 她觉得怎么舒服怎么来也行。 衣服也不至于就穿不出去,大众化也挺好。 但齐芬芳不这么看,“正式一点,也是尊重。”她干脆自己也收拾好,“走走走,我跟着你们我放心。” 然后带林阳去小区门口的理发店,做了造型。回来又换了林雨桐给的高腰长袖素色的裙子,这得一双单跟鞋的吧。又把林雨桐一双不常穿的高跟鞋先叫穿上。 “我二姐的脚大点,我穿着不合适。” “从楼上下去就上车了,到商场再下来,不用你走路,费啥劲呀!”齐芬芳不由分说的,就得按照她选的穿。 然后出去买配套的内衣。 合适是合适,挺好也确实挺好,但是不洗穿着别扭。 “只穿半天有什么关系?穷讲究。” 完了又去选鞋,花了八千买了一双配得上这条裙子的鞋子。 林雨桐跟在后面,凉凉的道:“不就是相亲吗?至于的嘛!好家伙,要照您这么着……那林阳身上缺的多了。您不觉得还需要项链,手链……她也不带手表,手腕上是空的。裙子领口那么大,也空着?买的马配不起鞍呀!” 林阳认同的点头:“就是!不就是相亲吗?看上就看上,看不上就算了。” 林阳的话被忽略了,齐芬芳被二闺女说的,瞧三闺女的打扮也觉得别扭,“是像少了什么东西似得!” 魔怔了吧! “少的多了!”真当我不会打扮呀!不就是舍不得钱吗?林阳就道:“头上要是有个水晶发簪,是不是好看多了。胸口要是有个别针,是不是就更别致了。脖子上挂个细点的链子,是不是就显得脖子脖子又白又长……我的脸有点圆,得那种bngbng的长耳坠,才好看。修饰脸型,会叫脸看起来小一圈……手腕上挂一个链子就行,多了就有点繁复了……其实脚脖子上可以再要一个,这样就更迷人了。” 是吗?齐芬芳不确定! 是啊!“不信你问我二姐!” 林雨桐能说啥,那边林阳不停的挤眼睛,她只能打配合。然后指了商场里的人就叫齐芬芳看,能来这种商场的,都是会精心打扮的主儿。“您看那个,穿黄裙子那个……人家脚腕上那个……是不是显得脚脖子特别好看……她的鞋其实不贵,但人只注意脚腕,谁还看鞋子?” 嗯!看起来是好看。 齐芬芳咬牙,这个难得的好女婿一定得拿下,然后就只管刷卡了,没来得及问价钱,卡就被三闺女抽走给刷了。 然后林忍让就看手机提示,一会子叮当一声,一会子又叮当一声。这么会子工夫,把七八万给刷走了。败家娘们呀,这到底是干啥去了。 林阳长这么大,都没这么肆意的花过钱。花钱一时爽,但其实这一身穿的极不得劲,感觉走路都怕被偷。真的!穿的去参加正式的酒会都使得的。太正式了! 对方定的地方是西餐厅,这样的打扮也不突兀。 把人送到地方,看着进去。林雨桐陪着齐芬芳在车上等着。齐芬芳不停的看时间,半个小时,没出来,她安心了,至少有点戏呀!一个小时,还没出来,她挺高兴,至少有共同语言吧。可一个半小时一过,她有点慌,“怎么这么长时间,要不要进去看看。别是那小子动坏心眼吧。” 能起什么坏心眼? 正说着呢,两人出来了。小伙子个头不矮,一米七八上下。不瘦,但不能算是胖。属于站在那里,看起来很有质感很稳重的人。带着一副眼镜,人也不老气。很绅士的帮林阳开门,等林阳出来,下台阶的时候还照顾到了林阳的裙子。然后两人在门口告别,目送林阳上车。 上车了,车开走了,齐芬芳才从车窗那边收回视线。问林阳,“怎么样?不错吧。” 林阳点头,“我大姑眼光还行……至少跟这人还算有话题聊。” 齐芬芳就乐了,“看吧!让你见你还不见。” 林雨桐也很惊讶,“感觉不错?” “不反感。”林阳是这么说的。 不反感的意思就是……能试着接触接触。 齐芬芳很激动呀,到家就坐立不宁,等媒人那边的消息。结果等来的结果却是林大姑特别生气:“……我错看这小子了!没看上就没看上,还跟我说啥哪里都好,就是……不朴素。他想找一朴素的姑娘……要不然,以他的情况养不起。你说说……上哪找比咱家老三还朴素的姑娘去!” 齐芬芳:“……”我只是想叫我闺女打扮的漂亮点。 林雨桐:“……”我只是配合老三给她多争取一点福利。 但是显然,用力过头了。 人家就想找一朴素的。 齐芬芳赶紧道:“他大姑,误会了!”但至于啥误会,她暂时编造不出来。 林雨桐接了电话就道:“大姑,是这么回事。清江酒店那里有一个聚会,都是我的朋友。周末我想带老三去玩,比较正式的场合,所以打扮的比较隆重一些。下午三点就要开始,路上还要花费时间,提前打扮好了……就是这样。” 林大姑就‘哦’了一声,“那我知道了,我给人家解释一声。” 林阳就道:“没看上就算了……”反正也是可有可无的。 但林雨桐怕把人家的好姻缘给搅和了,难得林阳说两人还算有话说。 谁知道那边那小伙子没隔多长时间就给林阳回电话了,“……我看的出来你不常那么穿,坐在那里摸摸手链摸摸项链的,想来是第一次这么隆重。我想找个朴素些的伴侣,但是……若是正式场合,其实这么穿也是合适的。但穿出门之前,我建议你最好还是适应适应。真的,你一进来我就感觉你像是穿了偷来的衣服,做出这般跟装扮不相符的动作来……有时候会适得其反。你要是觉得平时没什么几乎这么打扮,那下次我这边有应酬,我请你一起……” 纳尼? “喂!”林阳一下子就暴躁了,“不会因为多给你解释了一句,你就觉得我看上了,非你不可了吧。还什么做出跟装扮不相符的动作不合适,你直说我的行为很丢脸就是了。不用这么客气!你就好了?去了国外几年,自以为绅士就真绅士了!狗蛋就是狗蛋!改了个洋名字,你还是狗蛋!” 说着,直接摁了电话。 把齐芬芳和林雨桐给吓了一跳,什么意思呀? 林阳气道:“得意什么呀!以为我看上他了,还就真直言不讳了!二百五吧!”她迁怒齐芬芳,“以后不用你介绍!介绍的什么东西都是!” 不是……你是你回来说感觉还不错的吗?而且,隔着电话听见那孩子说话了,不是说下次请你一起吗?这不是也看上你,想跟你约会的意思吗? 但你就是看上我了,我用你先告诉我缺点在哪吗? 活该一辈子打光棍! 林阳踢了脚上的八千块:“第一次见面,有什么错不错的。我就说了相亲不靠谱。那么一会子工夫,谁不是人五人六的。谁知道背后是啥德行!” 第一次见面,那你知道人家是狗蛋呀! 林阳揉着脚跟,“小时候去大姑家,大姑不是整天夸隔壁的狗蛋考试考的多好,竞赛拿奖啥的……” 哦!是有这么一回事。 原来他就是狗蛋呀! 嗐! 从高大上到乡里巴就一个称呼的距离,齐芬芳的热情都退了一些,“狗蛋呀……” 早知道就不折腾了!想起来心疼花的钱了,“不过七天能退不?” “退啥呀?”林阳直接给收了,“没听见人家笑话我呢吗?都是你平时对我太苛刻了,猛的一穿好的还不习惯……” 你的死丫头你没良心了。每月我补贴你的都赶上你的工资了,就是给你买衣服穿的,结果你不花,还得赖我? 林阳难得任性一回:“反正不退!下次你再叫我相亲,你还得给我再买。” 买买买? 我欠你多少呀我这么给你买。 爱嫁不嫁,不嫁还省钱。 真是,白糟蹋了一片心意呀。 林阳跟这个狗蛋有没有以后,林雨桐也不知道,差点办了坏事的林雨桐跟四爷去见顾鑫了。 两人一直以为是顾鑫有事,结果在顾鑫这里,见到了他的大姐,顾森。 辉煌集团顾森掌舵,这位可是大忙人,出现在这里,只能是等着两人呢。 顾鑫低声跟四爷道:“我姐不好打交道,强势的很。” 顾森很强势,但她的丈夫四爷见过,那是一位学者,在博物馆工作。很儒雅很温和的一个人。 但不管怎么强势,不打交道你也强势不上来。你就是再强势一女人……不是四爷吐槽,谁能强势过桐桐? 不怕牙崩了就强势一个跟桐桐硬刚呀!这样的热闹如今都不好找了。 她强势起来他都怕。 顾森笑着跟两人握手,“我晚上还有个视频会议,只有这会子工夫,咱们开门见山。” 林雨桐不知道人家是要找四爷还是找自己,要找自己那是为了看病呀。当着外面的人,也不合适,因此她就道,“需要我回避吗?” 顾森摆手,“林大夫,不用。其实,我今儿一半也是为了找你的。” 找我? 为什么的? 顾森看了四爷一眼,“不介意我先跟林大夫谈吧?” 随意。 顾森歉意的朝四爷点头,才看林雨桐,“林大夫的医术,我是信的过的。你们跟顾鑫投缘,处的一直也不错。我就对你们更信的过了。林大夫应该应该听说了最近在省内要开的一个医学研讨会。” 这个听过,黄广平说了要带自己去。 却不想顾森直接递了一个红色的请帖过来,“这是给您的。原本早该送上,但我想在这个研讨会之前跟您见一面,所以,一直留到了现在。” 林雨桐接过来,“荣幸之至。” 就说嘛,能请来那么多国手大家,必然非一般人能办到的。 林雨桐皱眉:“要是没记错的话,辉煌集团旗下,并没有跟医药有关的产业和生意。” 对的! 顾森点头,“那如果我要说,辉煌集团有向这个方向发展的意向,林大夫觉得如何?” “是做药品,还是保健品?”林雨桐又问。 顾森朝后靠了靠,“林大夫年轻,也没有在国外呆过。我就跟林大夫说几件事。今年四月,我助手的女儿被诊断为鼻内有炎症,西药要用抗生素。但我这个助手认为孩子小,一点小问题就用抗生素,他不认为这是好事。当时在m国,他拒绝了。于是去有机专柜买了一只纯德国生产的纯中药喷剂,一喷见效,清鼻涕立刻就不流了。还有,婴儿食用尿不湿有个副作用,就是很容易患上尿布炎。咱们是给孩子抹粉,而m国加州宝宝公司生产的一种纯中药软膏,只要抹上去,十分钟内红色的炎症就会消失。这些东西在哪买?就在有机食品专卖店里。1994年,m国就已经通过一条法规,中草药这样的补充品,不经fda批准,就可以直接进入m国市场,在有机食品专店销售。你没去过这样的店铺,去过就知道了。店里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中草药制剂……我考察市场的时候专门去看过,那种心情很奇怪,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中草药剂在m国这么受欢迎……难过的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就这么丢了。去看了就知道了,货物琳琅满目,没有一种是中国制造的产品。为什么?我不是中医界的医生,我就是一商人。可作为一个国人,看到这个,痛心吗?痛了!是什么原因叫我们对自己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这么不自信了呢?我们古方上记载的‘六神丸’,被日本拿去改造,成了救心丹。一度风靡全球,被誉为救命神药。你知道年销售额是多少吗?一亿多……美元!日本老牌的汉方药‘正露丸’,也返销到咱们国内。人家是越来越重视中医中药,咱们呢?咱们是不是得做点什么。国内六七十岁的老中医,去m国就可以享受‘敞开绿卡’的特殊优待……以前我认识的中医教授,在国内开不了药店,更开不起医院——他是老师,没办法考执业医师,没有处方权。开医院则必须有一百平米的地方,配上检验员。、药师、以及五名衣裳的医生。六十三岁那年,他远赴重洋。在m国,他住他儿子家。在儿子家给人看病问诊。为了给别的医生留口饭,他的规矩是一天只看三十个病人…………这点就跟林大夫一样,号只十个,加号只到三十,这是行里的规矩,别抢了人家的饭碗,给同行留条活路。老先生怕药材不好,还专门从香gang进口药材。你知道老先生一个月收入多少吗?九万多美元!交税之后还剩下六万多。在m国,十万美元就能买一栋房子。在m国开诊所什么都不要,但就是每隔一天,卫生部门会来检查处方,他们是想学东西。”说着,她用食指点了点桌子,“所以,医疗器械那些我不做。但至于药品和保健品,我要咨询你们这些专家。哪些是药品,哪些是保健品。只要中药制剂,只要是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我希望能很好的传承下去……我也相信,有像是林大夫这样的中医后起之秀,咱们的产品一定会更有竞争力……” 顾森是个很聪明的商人,她在动人以情。轻易的就能让你跟她产生情感共鸣。 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答应,她就冒出来一句‘咱们的产品’,这叫人怎么答复。 当然了,顾森说的都对吗? 差不多吧! 很多事情,林雨桐也有耳闻。 白老就曾经跟林雨桐说过这么一件事,说是日本医学权威大塚敬节去世前就叮嘱弟子,说:现在我们向中国学中医,十年后让中国向我们学习。 老人家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伤感。 林雨桐也曾听同事们说过,在日本,超市药店中卖的最火的莫过于汉方药,甚至于国内的游客去了,也会争相购买,然后带回国赠送给亲友。 顾森接着就道,“这些国家生产汉方药的龙头企业……在深zhen开了涉足重要饮片的药业公司,高新聘请从药企退休的老药工当技术指导,涉及人参、桂皮、柴胡等五百余中中药材原料、饮片……中医药在全世界愈来愈受到重视,但这一切,都于我们国家无关。我国的贡献,仅在于为人家提供汉方药的原材料……” 就是说,外国人不停的偷师,在用各种办法学习。但我们却对这些别人偷回去的宝贝弃如敝履。 痛心吗? 焉能不痛心! 顾森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在国内,我们已经习惯了‘三素一汤’,抗生素、激素、维生素联合,加入葡萄糖注射液静脉给药。这东西是医院治病的常方……”后果就是造成细菌耐药,不利于疾病治疗,并且国人的体质越来越差。当然了,西医有他的体系,也有他的优点,这一点不可否认。 林雨桐有点明白对方的意思了,“顾总是想以哪种方式合作?” 顾森沉吟了一瞬,“林大夫以为哪种合适?” 林雨桐不能先开这个口,“一是我资历浅,见识也短,顾总今儿猛的一提,我是一点准备也没有。这样……回头我跟长辈商量商量,再给您回复,您看可行吗?” 黄广平和白老那可都是老油子。 原本想着能从林雨桐这里开个口子,没想到这位倒也奸猾。 正斟酌着想着怎么说呢,没想到林雨桐又接着说了一句,“在中医和中药的传承上,您要相信,我们跟您的心情是一样的,甚至于比您还更加的迫切。我们也希望有更多的跟您一样的热爱中医,尊重中医事业的企业家,共同参与到这件大事里来。” 听起来像是答应了针对此事的进一步商榷,可是里面暗含的意思,却很不一样了。主次已经有了颠倒。之前,顾森的意思是辉煌主导,但是转眼间,林雨桐话里露出来的意思确实叫像是顾森一样的企业家参与。那谁是主谁是次呢? 顾森倒是一下子正视起了林雨桐,之前当然也正视甚至于是尊重,那仅仅是因为林雨桐是个大夫,是个手段高明能跟阎王抢人的大夫。可这短短的交锋之后,她确定,这位可不仅仅是做大夫有本事。 但是她并不恼怒。合作,不是要找笨蛋。那跟寻找猪队友有什么区别。合作对象越是精干,那么合作成功的可能性越大,所做的投入才越值得。 顿时,她便笑了。伸手再次跟林雨桐握手,“能面对面的跟林大夫说说话,感觉真好。”她为了表示亲近,还主动伸出胳膊,“既然机会就在眼前,岂能不好好把握。正好名医再此,不劳烦一次,还真就觉得亏了。” 林雨桐也笑了,“乐意之至。”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因为说年前婚礼多的事,结果收到很多私信留言,问我受到婚礼邀请但不去可不可以。这个……具体看吧。当然了,也不是个个都得去,都得随礼的。我年前就有一个婚礼不去,我一同学,结了三次婚,我随了三次礼。这其实也没什么,婚姻这种事说不准的。但是她今年夏天才三婚的,结果现在,她三婚的老公的女儿要嫁人了,也就是她的继女要结婚了,又正儿八经的请我。我们的关系仅限于她结婚请我和微信朋友圈点赞。再加上年前确实是忙,我就没去。其他几个被邀请的同学也没去,觉得她继女结婚,又是才相处了不到半年的继女,感情这玩意一点都没有,我们去了算干嘛滴!当然了,这次不去,下次我们家有什么事,估计人家就不走礼了。有时候人情是这样,别管你之前给人家走了多少次,要是有一次礼不到,反倒是把人得罪了。要么说越活越感觉活人难呢。问我的人太多了,我就不一一回复了。这种事没标准答案,就是跟大家说说闲话,我其实对处理这些个事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跟大家一样烦。 279 饮食男女(37)三合一 饮食男女(37) 顾森没有什么大问题,她一定有专门的大夫给她在调理的。 “顾总最近太累了,要多休息。睡眠不好也不行,回头我制点香,叫顾鑫捎给您吧。不用点燃,记得放在枕头边就行。出差的时候带着,也很方便。” 说着,就收了手。 顾森点头,那么大一个企业压在她身上,连孩子都不敢生,也没时间生。一天心里装的事多了,晚上是很难入睡。往往是晚上十一点躺下去,凌晨两三点还睡不着。好容易睡着了,早上六七点钟,不起也得起。再加上常常出差,在国内还好,一出国,回来时差就倒不过来。如此循环往复,一直不见好。是针灸也试了,中药调理的药也喝了,可就是不见多大的改善。有的时候是针灸当天还好,晚上能足足的饱饱的睡一晚,随后的几天能稍微好点。但五天肯定撑不到,又恢复老样子。中药一直在吃,效果甚微。她现在不是累的撑不住了,都轻易不敢叫扎针只针对她的睡眠。 但要是熏香的法子的话,她倒是更愿意试一试。如果味道不算是太难闻的话。 林雨桐像是知道她的想法,“放心,味道很清幽。像是花香也像是果香,不会有不适的症状。我再配一种提神醒脑的,可以衣柜里,衣服熏染上香味之后,不用特意佩戴,也一样能起到效果。” 那就太好了! 顾森就看顾鑫,顾鑫连忙保证,“忘不了的!我只要在省城,几乎天天跟尹振通电话视频,隔上三两天要见一面,想忘也忘不了。” 顾森就看向四爷:“尹顾问,辉煌集团若是想请您做投资顾问,您意下如何?” 投资顾问? 四爷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大公司有很多麻烦的地方,他不想费那个心神。跟顾鑫那纯属是私交达成的私下合作。这边的公司也单纯只属于顾鑫个人的。如此,很多关系倒是好处理。而且,顾鑫这个人,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信谁,那就真是信谁,有时候四爷给的建议,他连多问一句都不问,你说行就按照你说的办。那事情自然就简单了。虽然是钱没少赚,但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却真不怎么大。 但大公司就不一样了,顾森本就强势,又是女人,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合作尚且如此,去做人家的顾问,属于从属关系。这种关系吧,得看人。像是顾森这样的女人,有时候,为了她好,但你得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说服这样一个固执又强势带着几分自负的女人。 他哪有那个鬼时间。 他对女人的耐心,一种只用在一个叫林雨桐的女人身上。一种只用在那种叫做女儿的生物身上。 因此,四爷就道:“我也不是专业出身,也就是跟顾鑫是朋友,他信我,我们之间合作的也还算是愉快。至于大集团公司的顾问,不是我妄自菲薄,是真不好胜任。如果还觉得我这误打误撞偶尔也能碰对,那么像今天这样,咱们坐在一起,吃顿饭聊聊天,我姑且一说,您姑且一听。” 说没拒绝吧? 但其实人家还是拒绝了,不当你的顾问。 可要说人家拒绝了吧? 也没完全拒绝,不是说了吗?有什么想咨询的,你只管问,我跟顾鑫是朋友,咱不算是外人。你有问,我有答。 这不是从属关系,也不是雇佣关系,就是朋友间的帮忙。 顾森心里讶异,也不由的多看了这个小伙子几眼。之前还觉得林雨桐这样的姑娘很奇怪,有顾鑫和苏南这样条件的小伙子不选,选了一个没条件没背景的,感情人家还真不是没长眼。这小伙子很有些不一样,这么大的诱惑在前面,人家却只为了平等相交,什么都可以舍弃。 ……挺好! 人家彼此都算是选对了人。 虽然谈的跟预想的不一样,但她心情也还不错。自己这个弟弟身边有这样的朋友,很多事情都能放心。 她一笑:“也好!你常去家里陪陪老爷子,老爷子总也念叨。”又说林雨桐,“现在别的大夫老爷子都不信,只念叨你。你也知道,我一天忙,顾鑫又大大咧咧的。老爷子的身体我就拜托你了。” 这是在释放亲近的信号。 两人笑着就应了,顾森又话题一转,说起了顾鑫的婚事,“这么大年纪了,不说正经的成个家,只一味的胡闹。我不管怎么说也不听,我不拿你们当外人,这小子就是身边得有人不停的念叨着。”又跟林雨桐道,“我们家其实不挑,对家世没什么要求,只要是人品好,相貌端正的姑娘,我们家就乐意。长的漂亮不漂亮的倒是在其次……当然了,漂亮聪明的就最好。为人低调一些,跟我家里的人就都能合得来。最怕就是空长了一张脸,大智慧没有,小聪明却不少的姑娘。当然了,要只是小聪明还罢了,顶多就是生点小气。就怕那不聪明还自以为聪明的,没什么资本高调却还偏借着别人高调的……要什么没什么偏还自视甚高的……活成了别人的笑话依旧自我感觉良好的……” 得!这是在教训顾鑫了。 顾鑫闹出了一点花边消息,就是之前治疗皮肤病的那位小花旦,在微博上晒了一张照片。照片是在哪拍的?是在某个干休所。 顾鑫那天是替他父亲看一位老同事去了,那位小花旦要出门跟着透气。带着她登人家的门绝对不可能,于是就把她留在了车上,然后顾鑫自己去了。小花旦无聊呀,下了车站在车边自拍,微博上发了图片并附上一句话:今天抽空过来看一位家里的长辈。 于是,网上就沸腾了。明明那是一般人都进不去的干休所呀! 在这里看家里的长辈? 那人家这背景太硬了。 之前这位小花旦被拍过跟‘疑似’顾鑫的人一起过,那时候就说交了高门的男友,还有的说是被包养了云云。 现在这个消息一出,粉丝就骂黑粉,问他们打脸不打脸?我们家爱豆是这样的背景,会被包养?谁敢包养? 人家黑粉也不是吃素的,把小花旦祖上都给挖出来了,有个屁的高|干亲属,还长辈。 于是,又传小花旦隐婚,应该是说夫家的长辈云云。 再然后,堪称是无所不能的网友们通过图片放大,发现了一半的车牌号。 有了这个车牌号和车型车的颜色等特征,就有人爆料,这不是辉煌集团顾鑫的车吗? 顾鑫的车甚至被跟踪拍了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跟那张图片对比。 然后结论就是:这位小花旦跟顾鑫隐婚了。 在辉煌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还有那位小花旦的粉丝组团去支持的……把顾森给惹恼了。之前就教训过顾鑫一回,这一回当着四爷和林雨桐的面,狠狠的再搓一回脸皮。 顾鑫一脸苦笑求饶:“姐……我知道错了,这回真知道错了。断了,已经彻底的断干净了。回头我好好的谈一个,保证您满意行不行。或者是您看上谁的姑娘了,您叫我相亲也行啊。你放心,您只管安排,我一准去。” 顾森却没再说话,只继续跟林雨桐道:“要是有好姑娘,也替我留心留心。你也看出来了,顾鑫别的事上还罢了,就这方面,真不成。” 林雨桐只管笑,顾森也不在意人家应不应,本来就是要给顾鑫一个教训的。她起身告辞,“叫顾鑫招待你们,我就不留了,还有个要紧的会议” 三个人起身将顾森送走,返回来顾鑫才道,“别提了,为了这个事,我是闹心死了。对于只长脸不长脑子的女人,我是真怕了。” 尤其是不长脑子又虚荣心胜的女人,怕的怕怕的了。 活该! 这个话题到此打住,再深说就不合适了。顾鑫又问起林雨桐,“做中药制剂,我姐是下了决心的……回头很多工作,还得你帮着沟通。” “明白!”林雨桐应承,“只要对中医药的推广有帮助的工作,我是义不容辞的。” 顾鑫就挺高兴的,拉四爷拍四爷的肩膀,“我是真怕你答应我姐!我这边一有好人,她一准就拉走了。还好你没走……兄弟!实实在在的兄弟……” 这家伙也难,辉煌他姐当家,他姐没孩子,都觉得过几年这个胆子会给他。但他自由自在的在外面赚钱挺好的。而且,他是理解不了他姐那个生活方式。结婚你就结,要孩子你就要。忙了就找个职业经理人,对吧?事业心重的女人就这点不好。 三个人一块吃饭,说的话题也零碎的很,东一句西一句的,吃完各回各家。 四爷和桐桐回去有去了商场,买了一个甲醛测量仪器,想看看新房那边的情况。结果是带着在屋里测了一圈,其实还好,外面几乎是没有,就是柜子里都在安全的范围之内。 这标准其实是能住人的。 干嘛测这个,主要是有时候四爷懒的再回去。再是定下婚事了,四爷也不好不叫桐桐回家。有时候回来晚了,四爷开车送回来,还得再开车折腾回去,太麻烦了。这边能住人的话,那偶尔凑活的在这边住几晚问题也不大。 而且,桐桐晚上除了上课的时候,大部分时候还是要回这边的。因为私下求诊的病人多,在租的房子那边就很不方便。现在,一般都带到这边。 人家玄关那里都放的是鞋柜,自家虽然也是。但是鞋柜的高低宽窄刚好设置成凳子的高低,上面定制了垫子,这里就是一个家属的等候区。墙角有饮水机,一次性的杯子连带茶叶都在边上放着。再添置一个垃圾桶,就成了。鞋柜子就是收容之用的,也不咋常打开。应季的鞋都在玄关里面。这里也添了一道门,进来了才算是回家,再换鞋也行。 她现在给病人瞧病,其实是开方的多,针灸的少。因为开方花费的时间最短,复查间隔时间也长,最少的也得二十天之后,最长的半年一年的也有。但是针灸这个,就很频繁了。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除非必要,几乎是不动针的。 而林雨桐现在还这就缺一个助手,这个助手得管着收诊费的事。 中医这种的,跟病人接触的时间长了,就成了熟人了。但是熟人吧,开口要钱这个……反正林雨桐不耐烦这样的。有些人讲究,人家不问,但人家不空手。红包放下,至少也掏个黄牛票的钱。但也有的人,好像是熟人介绍的就特别不客气,你不提,他就假装没有这事。你给她开方子,给她针灸,然后人家拍拍屁股走了,黑不提白不提。 靠着你那点钱,也发不了家,我也不指着你那个钱吃饭。你就是真日子艰难的,这钱给我我还不要。在那边家属院里,跟四爷下棋的老大爷,像是姜敏的爷爷奶奶这样的老人家,有些老人就是医院的工人,拿的退休金也没多少,常年吃药那种。给钱林雨桐还不接呢。 但对于有些人,像是齐芬芳跳广场舞认识的人啊,像是这个姑姑的亲戚,那个姑姑的邻居同村,或者是什么表嫂的娘家妈的表姐这一类关系,我干嘛不收你钱呀? 日子都不艰难的!没看人家老太太手上的金镯子那么粗,老值钱了。 四爷的意思,你干脆就别接这个诊,要接诊也行啊,下午的时候在医院,随机加门诊。就像是小县城的医院,急诊科就看不了啥病。孩子咳嗽了,半夜去。他让你挂急诊,但是你得带着孩子去医院的住院部,去值班室找大夫看病。 这个也一样,熟人要看病,你先给开个条子。叫他们带着条子去医院预约。护士随即给加号,哪怕不是门诊的时间,也可以在办公室看诊。 要不然,家里就接待不完的人。 嗯!这也是一个办法。 但这种人肯定在家里还是杜绝不了的。四爷就说:“把小四叫来,晚上小四也不看店。”他主要怕桐桐打他的主意,回头想着叫我给你收钱。想想站在门口,给你收费,爷干不了这个差事。他推脱,“或是把你妈叫来,她现在是彻底没事干。” 小四嘴巴太厉害,太能得罪人了。 林雨桐就道:“还是在医院吧。家里除了特殊的个别的病人,其他的不接。” 不能跟个菜市场是的! 还真就有那种人:本来她就没给钱,可下次人家还把她家老头她家儿子媳妇孙子都带来叫帮着诊脉的,真当是你家的私人医生呀。又不是什么大毛病。什么老头子半夜爱起夜呀,儿子老喊着头疼,儿媳妇来例假了都不敢洗碗了,说是受凉骨头都疼,什么孙子太胖了,有啥办法叫瘦一瘦。你们一家这么折腾也就罢了,人家还跟别的跳广场舞的大妈说,那谁谁谁看的可好了,那是谁谁谁的闺女,你去看看去,看看还要啥钱呀! 就跟别人的时间都不要钱似的。 这些人来了还不好硬挡,林雨桐也懒的扯皮。于是,她真得请齐芬芳了,请人不是为了收钱,纯粹是去当门神的。大妈还得大妈怼。 林雨桐这么一说,齐芬芳这才知道竟然有人不给钱,“……脸皮咋那么厚呢?”她就气道,“你也是傻,不给钱你还给治呀!” 不给钱是病人的事,不治病是医生医德的问题。 林阳一边喝粥,一边摇头,“一个教师,一个医生,这两种职业都属于是良心职业吧。老师教多少,负不负责任,全凭良心。医生给你开药,难道不是凭良心?所以,就想不通这种人,你跟大夫在这里讨价换件甚至不给钱,你就不怕大夫给你用药用针也打折。” 再说了,你去医院看诊试试。本就是照顾你了,完了这么着……就很过分了。 谁说不是呢! 林雨桐就道:“回头我弄一条子,条子盖上章子分两联,一联放您手里,有人情要挂号的,叫拿着这个条子去医院去,排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听医院的。一联我放在护士台,那边会安排在我不门诊的时候。” 收费归医院,医院有啥不乐意的。 “每个月就这么多,再多就没有了。您还得跟我去当一段时间的门神,替我挡一挡。我那边也看诊,但看诊的病人不一样。”像是林阳带去的那个教导主任,就属于必须在家里看诊的。 这得分个亲疏远近吧。林阳的教导主任,这得看。像是林忍让那些关系好的朋友,亲自来了或是亲自带了朋友来了,那得看。还有就是同学朋友推荐来的病人,医院的同事,白老黄广平这样的人介绍来的等等。 这些人给多少咱收多少,不给也没关系,赚的就是人情。光这些也够忙活了。 小四在边上也道:“早该这样了。”她跟齐芬芳学,“前儿晚上我下楼叫我二姐,后头那楼的一个阿姨就在二姐那边。说是膝盖疼,二姐扎了一针,不疼了,出来了。然后姜敏姐带的一个朋友进去了,人家才进去,这大妈又返回去了,跟我二姐说,闺女,我这脖子还疼。我二姐又给摁了两下,不疼了,又出去了。我二姐给人家病人才号脉,这老太太又返回去,……”说着,就学老太太说话,“闺女……前几天我胃难受,上吐下泻的,你说着咋回事呀!我吃了胃药才好的!”她一边学一边带着动作,“我二姐就说,别贪吃冷硬难消化的东西。然后人家又絮叨,哪天吃啥了哪天吃啥了,说你诊脉诊的不对,我可没吃难消化的东西……非跟我二姐辩一番。结果她闺女接她来了,说老太太,咋没吃呀!一兜子柿饼你两天吃完了!”她学完了就撇嘴:“她闺女说,五斤的柿饼两天给吃完了。就那还有点跟我二姐说诊脉诊的不对。别说老太太了,你换个人试试,吃那么多柿饼……呵呵,她不难受谁难受。她那情况看啥大夫……我当是在,我看她要走,我留跟她要钱,我说你给钱了吗你就走,大夫不要钱呀!人家就说,扎两下就要钱,嘟嘟囔囔的给扔下二十就走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越听齐芬芳越气,二闺女给条子,她长心眼了,不是谁都给的。而且给条子的话,两联你都要填上内容,比如姓名、性别、年龄、身份证号码,家庭住址,电话号码,家属联络人,还包括你身上是哪里不舒服,要看什么病。填好之后,给你一联,我留一联。留的这一联给桐桐,叫她放在医院,叫护士核对信息。这一联,病人拿着。是我的人情给出去的,我不会随便给陌生人。所以,信息真不真的,她能判断对。这是为了杜绝有人拿了条子又把条子转手卖了。现在这世道,什么人没有? 如此一来,都清净了。 林雨桐这边的患者每晚不固定,三五个的时候也有,十来个的情况也有。那些老太太上了几次门,被齐芬芳给打发了。结果就家觉得齐芬芳小气,你看你闺女都不说啥,你一当妈的咋能这么办事呢。 其实人家齐芬芳挺会办事的,这楼里进进出出的多了陌生人了,自家不说啥,但时间长了,其他住户肯定有意见呀。 齐芬芳就上门了,跟人家聊天唠嗑,现在这人,谁能说身上一点亚健康的情况都没有的。这些人上门看诊,别管啥时候都不要钱的。 一楼有肩周炎颈椎病的给瞧好了。二楼对门,家里有帕金森的老人,需要针灸。且时间得半年以上。林雨桐不用老人跑,自己过去上人家家里扎针。当时就觉得减轻了。三楼是孩子老流口水,嘴角下巴都口水泡的都烂了,老好不了。给了个偏方吃了两天抹了两天,好了。 反正邻居是不介意,“家家门口都安装着监控,没关系的!” 现在选房子,都选那种便利的。比如距离学校近呀,距离医院近的地方。尤其是家里有孩子老人的。那现在,楼里就有大夫,多方便呀。因为之前拒绝了广场舞大妈们,这些大妈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宣传力度大。那谁谁谁是中医,手艺很高,在医院都很有名,但是那医生她妈这个那个的……然后大家都知道,那医生的水平不错。接受治疗的时候就比较信任,治好了就更信任。为了用大夫方便,大家也愿意给大夫提供方便。 皆大欢喜。 有监控了,四爷在家开着电脑,其实是可以监控每层的情况的。最近几天,楼下会停一辆黑色的大众。车也是一般的车,车上的人也没下来了。不知道是干啥的。主要那车辆吧,占的其实是自家的停车位。他不免就多注意了两眼。 诊疗室有病人,四爷想下去自己看看。 齐芬芳在玄关,陪着一位别人介绍来的养猪企业的老板娘,在玄关的卡座上坐着说话。 丈母娘见姑爷出去,还以为他今晚不在这边住,“……是有事吗?要跟桐桐说吗?” “不是……我今晚住这边。桐桐想吃门口的橡子凉粉,我去给她买点。” 这个嘴刁的丫头,怎么想起吃那个了。 那玩意不是本地产的,大家都不太能吃的惯,也没人爱吃。 她放女婿出去,“别买多了,家里只她吃那个。” 四爷应着就下去,楼下车还在那里停着呢。四爷过去敲了敲车窗,然后车窗拉下来,是一张陌生的脸。 “有事吗?”这人就问。 四爷看了车一眼,“你是找人还是……” 这人尴尬了一瞬,“那个……我就是等人。你放心,我不是坏人,进来之前在门房已经登记过了。” 这样啊,四爷跟人家致歉,“不好意思,打搅了。” 这人有点明白了,“我是不是占了你的车位了?” 是啊!楼下的车位当时买房子的时候附带了两个。桐桐的车占着林家的车位,自家这边空着一个。车位上老停着一辆陌生的车,下班时间就来,之前啥时候走的也没太在意。 “没事,你先用着,我不着急用。”四爷叫他停吧,然后溜达出去的时候去门房查了记录,按照车牌查了一下,这人登记的名字叫许山。 四爷不管这人叫什么,哪怕你叫许仙呢,对吧!但这人填写的拜访的人,是林雨桐。 人家保安也说了,都是来找林医生求诊的。 怪不得放人进小区了,感情是知道自家这边病人的情况。 四爷就觉得,下次跟求诊的病人说好吧,到小区门口了你先打电话,告诉我你的车牌号。我们再跟门口保安说一声,再放行也不迟。哪怕我们每月单给保安开一份工资呢,对吧。 你这么放人不行,这人连着四天了都,却压根没上去问诊。今儿自己去问了,结果告诉自己说在等人……等谁? 找桐桐的……安的什么心呀! 四爷就跟几个保安说这事,正说呢,小四转进来了。药店晚上只留一个人就行,一转过来,就看到自家姐夫再跟保安说话。 她喊四爷,“姐夫,嘛呢?” 四爷见是小四,就先打发她,“没啥事,说几句闲话。赶紧回去吧,不早了。” “没啥事?” “嗯!没事。出来给你姐买点东西。” 哦! 刚才明明恍惚听见了一句占着车位,停了几天的话,一问却又不说。因此回去的时候多留意了一下,还真是发现有辆车这几天晚上回来都能见到。 都路过了,她又倒回去,敲了敲车窗。 许山把车窗摇下来,“那个……有事?” “你占了我家的车位了!”小四就看他,“你是谁家的?住哪栋楼呀!” “我就是……就是等个人!”许山尴尬的笑了笑,“那什么……我给你让让。刚才你哥叫我停的……不好意思……” “你说你等人,你等谁呀?”小四打量这个小伙子,黑框的眼镜,格子的短袖衬衫,里面是白色的t恤,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也不像是个坏人呀。 许山不知道咋回答,“这个说起来话长。” 话长怕什么呀,“你下来,咱俩那边慢慢说去。你要找谁,说不定我能帮你。我看你在这里停了这么几天了,守株待兔也没这么守得吧!”关键是自家二姐好歹算个名人,不问清楚底细,我也不敢叫你停呀。 行吧! 许山见这姑娘瞪着眼,下一秒好像就要揪他。他只得从车上下来,跟这姑娘去了几十米外的小花园边,坐在长凳上。 然后四爷拎着橡子粉回来的时候,车上好像就不见人了。 人去哪了? 上楼找桐桐去了? 他急匆匆的先上楼了,却不知道他以为上去的人这会子正被盘问。 “你在等谁呀?”小四看他,“你也不像个坏人!难道咱们楼上住着啥大明星呀!你是狗仔?追新闻的?” 只有这些人才会花大力气守在这里吧。 不是! “我就是……找一认识的姑娘……” “那你上去找呀!”小四觉得这人还挺逗的。 许山挠头,“我也不知道她住哪一层哪一户呀,我怎么找?只知道在这栋楼这个单元,我就来碰碰运气。” 啥意思? “你跟踪人家了?” “没有!” “没有你怎么知道她住这栋楼这单元的?” “我是……我是……” “你是什么,说不清楚了吧!” “不是……我就是在一直播间看见她了……查了主播的上网地址,然后翻到这个小区……” 等等! “你说直播间?” 嗯!直播间! 许山有些不好意思,宅男们看美女不在直播间在哪里还能见到呢?至少在直播间,人家美女还能喊一声小哥哥呀。 小四想起自己那个好长时间都不用的直播账号,“那个……不知道你看到的主播叫什么名字?” 主播? 这个记得很清楚。 “主播叫一叶浮萍……”相亲时见到的九十八号,也就是后来的才知道的林雨桐,是一叶浮萍的二姐。当时一叶浮萍在直播里说了,那个突然闯入的人,是她的二姐来着。 因此,他牢牢的记住了这个名字。本来想通过找一叶浮萍来找九十八号的,谁知道后来她就成了网上新闻上出现的很牛的那种医生。他请了几次假去医院找,可惜,大夫不是想见就能见的。挂号排队非常费时间,他没那么多的机会请假,程序员忙的要死。 于是,又想到了一叶浮萍,通过对方上网的地址,找到大致位置还是能的。 然后,就找到了这个小区。 但是找到小区不行啊,得知道是那栋楼吧。 所幸,找林雨桐的病人很多,她在家中接诊呢。但好像每次有病人来,都有人下来接病人。是一看起来凶巴巴的阿姨,她送上一拨病人下来,再接下一拨病人上去。这么着的话,他……好像也上不去呀。他就想等等,看看是不是能把人给等来。 结果,占了人家的车位,先被这家的哥哥敲窗。还好,那位哥哥人很好,叫自己只管停。看这个妹妹却有点厉害了,在下面斜眼一看,不知道怎么的,自己不由自主的就听话的乖乖的下来了,然后乖乖的跟着人家来了这边,坐在这里接受盘问。 其实不必这样,自己能立马起身就走。可这姑娘大眼睛那么看着,他觉得浑身都僵硬了。 小四对这些不知道呀,她这会子惊讶的捂住嘴,“你是……你不会是我的粉丝吧?” 啊? “我是一叶浮萍呀!” 嗯? 许山瞪大了眼睛,努力的从这姑娘的脸上找一叶浮萍的影子。 说实话,一叶浮萍不是什么大主播,就是刚上线的新人。直播了几次,就不见了。销声匿迹。但他当时最初为啥关注一叶浮萍呢? 其实还是觉得那姑娘长的挺可爱的! 当然了,现在就着路灯仔细看的话……这姑娘跟一叶浮萍有五成相似,不是说不漂亮不可爱,反正就不是一个类型的。 自己是一叶浮萍的粉丝吗? 如果关注过她算是的话,那就是了!他点头,还给她送过礼物呢。 小四差点用手捂住嘴,“我都这么长时间没直播了……” “是啊……都大半年了……” 连时间都记着呢! “你是干什么工作的,上网地址你就能找过来……”只为了找我? “程序员!技术还行。” “我二姐夫严格说起来也是程序员。”虽然觉得这个人很木讷吧,但是对粉丝,她还是可爱的,温柔的,尽量的平易近人。 “是吗?那可太巧了。”许山一听‘姐夫’这两个字,心里就犯嘀咕,难道九十八号有对象了? 当然了,以她现在的成就,有对象也不稀奇。但这心里不是还有点侥幸吗? 正说话呢,就听背后一个声音:“小四?” 叫谁? 许山跟小四一起砖头,许山并不认识,但是小四认识呀,“姐夫?” 是周安民。 周安民的视线再许山和小四之间徘徊了一瞬,就笑了笑,“朋友来了?” 嗯! 小四不爱搭理他,“去接可可吗?时间差不多了!” 是啊! 周安民朝许山点点头,“那你们继续聊,我去接孩子。” 许山忙不迭的点头,“您忙!” 周安民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等人真的走远了,许山侥幸的问:“你姐夫呀?” 啊!我姐夫。 许山暗喜。 小四又问起了许山其他,一句紧着一句,“你在哪上班呀?你们的工资高吗?你家在省城吗?你是独生子吗?” 许山是一句主动问话的机会都没有。 那边周安民上了楼,先去二楼找丈母娘。 这会子玄关没家属,齐芬芳就叫大姑爷有话别藏着,“咋的了?”挤眉弄眼的。 周安民低声道:“妈,小四带了男朋友在楼下。” 嗯? 齐芬芳愣了一瞬,推开挡门的周安民,蹭蹭蹭的下楼去了。 然后四爷就在自家的监控屏幕上,看见小四跟那个傻小子坐在椅子上聊的‘热火朝天’,而两人背后的阴影里,藏着丈母娘……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280 饮食男女(38)三合一 饮食男女(38) 许山这孩子,上高中的时候奔着高考考个好大学,家里三令五申的,不叫早恋。后来上了大学,班里三十五只,都是雄性的。只英语老师是为女性,但是年龄在五十以上。上完了本科上研究生,研究生毕业了,进了公司。公司除了前台的小妹妹和扫地的阿姨,又都是男性。前台的小妹妹只两个,一个是老总的表妹,一个是副总的小姨子。这两人一个是心比天高的,看不上小小的程序员。一个是心思压根就不在公司,她的存在最可能的原因就是替她姐姐监视她的姐夫。 反正不管为什么吧,他们这种其实收入还算不错的diao丝,是入不了两位大小姐的眼的。保洁的阿姨四十五往上,儿子都读大学了。 长时间不接触女性了,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倒是不少,但自家这种跟女**流的能力已经退化的接近于无了。人家只觉得他木讷没情趣,姑娘家又很少主动的,然后……他就发现,他好像好长时间已经没有跟异性(家里的母亲和姐姐除外)说过话了。 然后这会子跟个长的能打七分的小姑娘坐在这里,小姑娘还是挺热情的,他不由自主的就说的有点多:“……其实收入怎么说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现在就是两万多点……加上奖金的话就是三万的样子。但是个人所得税扣掉,再把这个那个的交了,到手也就是两万五的样子。车贷房贷一还,就剩下两万了。如常开销我倒是没多少,吃饭都在公司……我们公司一般都包吃的,其他的就是手机上网再给汽车加油……这些开销加起来也没两千……多少能攒一些……” “那就不少了!”小四是发自内心的赞叹,“你可太了不起了。真的!我自己在外面认识的男性里,就你最了不起……” 我了不起吗? 许山不好意思,在公司像是他这样的,比比皆是呀! “你别这么说……我怪不好意思的。”但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感觉还挺得劲的。他也主动搭话,“你呢?平时干啥?” “我?”我大学没考上,但这话对着粉丝说出来,好像有点羞耻,“那个……我主要是喜欢舞蹈,但是我爸我妈不支持,本来想考艺校的,但最后也没考成……” 那是挺可惜的。 “后来也耽搁了,我就说总不能啥也不干吧。我就去学美容减肥了……”说着就叹气,“后来跟朋友一块干,结果我这人大大咧咧的,人家哄我,我也就信……然后赔了,我朋友自己开了个店,倒是把我撇开了……弄的我好长时间都没法干任何事……” “你太单纯了!”许山这么说。 暗影里的齐芬芳嘴角抽了抽,一口老血哽在胸口:好吧!为了女儿能嫁出去,不支持女儿学业这口黑锅我背了。还有那个跟自家小四一块开店的那姑娘,谁叫你交友不慎的?黑锅砸你头上你也接着吧。 许山还急着问,“那你后来才……” “直播就那两回,突然觉得那样的工作没意义……太空虚了。人总得学点什么,你说对吧!”小四小声试探着问。 这还是个知道上进的姑娘,挺好呀! 许山对上姑娘一双渴望被肯定的眼睛,坚定的点头:“……当然,不管是什么时候想学,都不晚。那你现在……还在上学?” “没有!”小四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我家有个药店,我二姐……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太知道了! 许山点头,点头完又摇头。 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二姐?” “不……不知道……也不是不知道……”许山没有承认认识,但刚才确实点头了,“你在直播里不是说你二姐是大夫吗?” 有吗? 啊!有的!对对对!是有那么一件事。 小四心里挺高兴,自己这个粉丝对自己还是挺上心的嘛。 她嗯嗯的点头,“我二姐是中医大夫,很厉害的那种。所以我家药店,八成卖出去的都是中药。也请了老中医看方子抓药。我现在跟着老中医主要学药材,我姐说,中医这行太深,但要是入行想学学中医药剂师,还不算太晚。考证的话,考个成人高考或者上个远程课,拿个学历就能去考了……我现在就想跟着老中医学学……最近正在查怎么上远程课……当然,我这种学历是虚的,不像你们,都聪明,都是正儿八经的研究生,羡慕死了。” 小姑娘一脸的崇拜,许山摆手,“你是没家里支持,要是你上了艺校咱们也认识不了了。也不在于学历高低,学的东西有用就行……” “真的吗?”小四不自觉地带上了直播时候的嗲音,“那个……我家里人都说我不成,你还是第一个相信我的人……” 齐芬芳:“……”我打死你个小龟孙!你这计划你跟家里的谁说过?谁说你不成了!死丫头你就现编吧。编完了我看你拿啥圆谎! 她几乎都要听不下去了。 正想出声呢,然后就听见踏踏踏的脚步声,紧跟着就是一声响亮的:“姥姥!” 可可过来了! 小四悚然一惊,一扭脸看见自家亲妈在树影下站着。 齐芬芳就跟没看见她一样,只站在一边回头看可可,“怎么走那么慢,快跑几步!” 可可(?):姥姥在等我吗? 她可开心的往过跑,再然后就看见小姨了,“小姨?” 齐芬芳问说:“哪有你小姨?” 可可一指,“那不是小姨?” 齐芬芳扭脸,故作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小四:“………………”我能说啥?还能更夸张一点吗? 周安民过来,这回机灵了,拉了可可就走,“妈,你回吧,不用你送了,我带孩子回去就行。” 许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个阿姨不是之前那个在楼上见到的那个可凶的阿姨吗?她是一叶浮萍的谁呀? 小四拉他:“这是我妈,问好呀!” 许山对上齐芬芳的冷脸,一个激灵:“妈妈……不是……是阿姨好!” 齐芬芳:“……”怪不得能被小四哄住,这孩子是真单纯。她努力做出和颜悦色的样子,“……是苹苹的朋友吧,家里坐坐吧……这外面蚊虫多的呀……”站这么一会子工夫可给咬死了。 许山这才知道,原来一叶浮萍叫苹苹呀。 去家里? 不用了吧! 许山有些尴尬的看小四,连连摆手。 小四瞪她妈,什么呀就去家里! 齐芬芳主要是没太看清这小伙的长相,怎么在路灯下瞧着,这孩子长的有点着急呀。 许山被看的发毛,“那个……要不,我先走了。” 小四点头,“路上小心吧。”说着还不忘叮嘱一句,“以后有事去小区门口的药店找我就行。” 许山一个踉跄,嘴里含混的应着,上了车脑子都发蒙,自己是干嘛来的?找林雨桐没见到,倒是跟人家的妹妹聊的热火朝天,然后还见了林雨桐的妈,也不知道给人家留下的印象怎么样。 正发蒙呢,电话响了,是老妈。一接起来,一股子忧郁之气就从电话那端传过来:“儿子……上次见面的那个姑娘你觉得怎么样?你小姨可说了,人家姑娘挺满意你的……” “可那姑娘一百六十斤的体重一米六的身高……” “一米六不低了,普通的身高,女孩子这么高就很好了。一百六十斤怎么了?胖点能减肥呀!人家要是瘦上六十斤,这不是没你什么事了吗?咱先娶回来,娶回来再减肥,那咱赚着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正要说话,就听见车窗外‘噗嗤’一声笑,许山吓了一跳,扭脸一看是林雨苹。 林雨苹手里扬着个u盘,“是你的吧?” u盘是挂在手机链子上的,不知道怎么的就掉了。 他忙点头接了,电话那边却炸了:“儿子……你是跟女孩子在一块吗?你谈对象了?什么时候带回来呀?小姑娘声音怪好听的……” “没有,妈,先挂了。”许山果断的挂了电话,朝小四尴尬的笑笑,“那个……我就走了,谢谢你了。” 小四眼神闪了闪,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得问,“我们这小区安保还可以呀,你是怎么进来的?” 啊? 许山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的,一对上这姑娘的眼睛他就不由的道,“那个……碰上个要进来找医生的,我看保安轻轻松松的就放他进来了,我就跟着他学,他好像是要找一个林雨桐的,我也说我找林雨桐……哦!对了,林雨桐就是你二姐对吧?看来真有缘呀!” 小四灿然一笑,“是挺有缘的!那拜拜了!一路顺风。下次进来直接报我的名字就好……” 笑颜如花,许山恍惚了一下,从车前头摸了一张名片递过去,“上面有联系方式,你收好。” 小四顺手就接过来,站在一边,跟他挥手告别。 许山开车离开,回去的路上还在想,原以为我是个痴情的人,谁知道也是见一个爱一个的。随即又想,这算什么花心,压根就谈不上。生活圈子里缺乏适龄的女性,偶尔见了林雨桐,觉得跟幻想中的人挺契合的,这才觉得自己爱了,喜欢了。可那到底是幻想出来的,自己觉得爱上的那个人是林雨桐,可真正的林雨桐是什么样,自己又不知道。说到底,只是爱上了自己幻想出来的人罢了。 可今晚,意外的接触了一个姑娘。好像心里的人也跟着这次接触开始有了变化。她不再是墙上的画,而变的生动起来了。 他无意识的念叨一个名字:“……林雨苹……苹苹……” 桐桐……苹苹…… 他摸摸脑门,发际线这玩意呀……得认清现实了。桐桐那是引凤凰的,苹苹……接地气多了。 这么想着,嘴里念叨着苹苹两个字,不时的噗嗤笑一声,心情突然就飞扬了起来。 小四捏着名片,上面有手机号码,有号码。是很私人性质的名片。 齐芬芳一把拿过去看了看,“人家还是程序员……恍惚听见是研究生毕业……” 研究生怎么了? 家里有俩研究生毕业的,她感触最深的就是,人家就是上等人。虽然不牵扯什么嫉妒不嫉妒之类的情绪吧,但家里的待遇是明摆着的,你没上大学,姐姐们上大学了。二姐三姐就是了不起,车有,房给,工资之外家里还有补贴。像是大姐那种,没念书,但人家一样能找到学历工作能力都还不错的老公,这也是另外一种的成功呀。 自己……爹妈眼里自己就是个只会惹祸的废物。 一提研究生她就来气,自家人就算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一说研究生那立马就不一样了,“研究生怎么了?有什么了不起吗?” 人家就还了不起! “你还瞧不上人家,人家一听跟你回家就跟怕打劫似得逃了……是瞧上你的样子吗?”齐芬芳把名片直接塞给她,然后就道,“你二姨给你介绍个对象,是开货车的,小伙子还不错……” 凭什么呀! 林雨苹气道:“我二姐就不说了,人家是自己找的。我三姐您就给找大学老师,找博士。到我这里,就成了开货车的了……” “你不愿意开货车的……还有个家里开超市的……他在家里帮忙,那孩子条件也不错了……” 小四已经懒的听了,“你就是觉得我配不起好的呗!” 齐芬芳瞪她:“谁说的?人家开货车的不好呀?还是开超市的不好!” 小四将名片往包里一塞,“那您就睁着眼睛看着,看着我能给您找一什么样的回来。”说着,蹭蹭蹭就先上楼去了。 齐芬芳哼笑一声:不激将行吗? 不激将你没上进心呀!老三的婚事好说,可小四的婚事,除非她自己上心,否则你叫人给介绍,介绍的也一准就是这样的。 四爷对着屏幕看,虽然是听不见说什么,可从动作分析剧情,大致上是有猜测的。 桐桐把最后一拨人送走进来,见屏幕开着好几个小窗口,“看什么呢?” “没什么……车位叫占了,不知道是什么人,看看……” “狗仔队?”不至于呀! “不是……看见一个小伙子跟小四说话……” 哦!那就没事。 “不是想吃橡子凉粉吗?买了,厨房呢。”四爷起身,拉她出去吃,“你最近口味有点奇怪,是不是有了?” 没有! 就是嘴馋。 酸辣的口感吃到嘴里舒服极了,四爷把甜瓜削皮切了一盘推过去,吃完饭,必是要吃点水果才会觉得更舒服,“还想吃点什么?” 其实是想吃点西瓜的,但是吃了西瓜多半半夜其实是要上厕所的,干脆算了,就甜瓜吧。 甜瓜吃了三五块,她问四爷:“明天干嘛?” 四爷的假期生活那是丰富多彩的,健身房、钓鱼、喝茶聊天,惬意的不行。 “明儿还真不能玩。”四爷就道,“你们医院网络系统更新升级,还有对软件招标……请了袁教授,他今儿打电话给我,问我有没有兴趣……” 哦!医院的活是你们揽了,这不奇怪。像是袁教授这样给他的学生揽活的,也很多。遇到好的导师的话,不说读博了,就是读硕士研究生的时候,那也是有工资拿的。导师接下来的项目,只要干活,最后就不会被亏待。 四爷其实比较囧的,人家以为自己这是要成家了,却还在读书,在变相的补贴自己。 其实自己真用不上,周末就能干完兼职的活,有个三十万,家里的开销是够的。年底还有从顾鑫那里得来的分红。自己的零用钱,助学金、奖学金这些应该就足够花了吧。 他其实是没什么大的花销的。 他这么跟桐桐说,桐桐:“……”她扫了一眼边上的果盘,光是盘里的水果,就够节俭的人家一周的生活费了。 这些水果全都是空运来的,最新鲜的。他花钱从清江饭店叫人家帮着捎带的,钱按月给。人家那配送的车辆每天早上路过的时候都会在小区门口停一下,然后把果篮放在门外,四爷顺道就给取了。 这玩意死贵活贵的。 他自己败家的不要不要的,可完全没有这个自觉。 当然了,自己跟她两人,是吃不了一篮子的,一半都是给楼上了。于是,齐芬芳真就拿四爷跟亲儿子似得,走哪都是我家大振咋了咋了。 但是……他自认为他很节俭,那就这么认为吧。 林雨桐特别严肃的违心点头,认可四爷的话,“咱家也不缺钱……” 正说着呢,门铃被摁响了。 谁啊? 四爷起身去开门,是苏南。 “快进来!”这个时候过来可是稀客。 苏南一身的汗:“我过来躲躲,我妈最近给我介绍对象,逼的我是没处去了都。”他说着,还从门外拎了一个包进来,“放心,我不在这边住。一会子你帮我用你的身份证开个房间就行。”说着,就跟桐桐打招呼,“没打搅吧。” “打搅什么呀,进来吧。”林雨桐就问,“吃点什么吗?我给你做点。” “不用,一会子咱们去撸串去吧。”苏南坐在沙发上大喘气,“我在顾鑫那边躲了几天,顾鑫扛不住了,没法子了,我想了想,还是住别家的酒店了。身份证工作证都被我妈扣住了。我能上哪去呀!” 林雨桐就指了指房间,“有客房,你随便住。我上楼上住去。” 苏南要洗澡,她在下面也不方便,干脆溜溜达达的直接出门回家去了。 “这多不好意思……”苏南朝四爷摊手,“打搅你们了吧。” “又没领证,又没结婚。我住在人家楼下,能留人家在这边过夜吗?”四爷指了指卫生间,“洗澡去。” 行!没打搅就行。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就诉苦,“我妈是魔怔了……一周七天我见了八个姑娘……” 四爷便知道了,“是你去医院复查了吧?” 尤其是复查男性方面的问题。 苏南悔的肠子都青了,“单位给安排的体检,我这种受伤的,享受特别待遇。人家不查这一方面,但无奈医生被我妈疏通了……不知道怎么就安排了这一项。我也没想到你们家林大夫的手艺这么好,这才吃了多久的药……明显见好了……” 他是弱|精,不是无精。早前的指标好像是精|子成活率不足百分之五,但是现在已经无限接近百分之四十了。 百分之五十就是正常,百分之四十就有一定概率的机会怀孕。所以,家里就着急了。 赶紧找一媳妇,赶紧的成家。等结婚了,差不多也正常了,赶紧生一孩子。 大龄不结婚男女,被催婚被催生娃有什么可奇怪的?谁没被催过一样。 这边说着话,林雨桐回了林家。林忍让一听苏南来了,高兴了,把冰箱里的一盒子不知道是啥的玩意往塑料袋里一装,溜溜达达的就下去了,“今晚我不回来了,我住楼下。” 嘿!苏南来了,你来什么劲儿呢。 齐芬芳说二闺女,“你是给你找了女婿吗?你是给你爸找了个伴儿。” 他是去找苏南去的,又不是去找四爷的。 林雨桐就问:“我爸拿的什么呀?” 齐芬芳也不知道,“今儿从外面带回来的,塞冰箱里了,我还没顾得上看。不知道是什么肉……” “野生的适量吃点就算了,现在这奇奇怪怪的病毒多……”她一边说着,一边回房间。路过林阳的房间,林阳在房间里招手,嘴里嘶嘶嘶的叫她。 她抬腿进去,“怎么的了?” 林阳朝小四的屋里指了指,“这丫头谈对象了你知道不?” 小四吗? 不知道啊! 早出晚归的,也不可能知道。 “要见家长呀?”要不然林阳怎么知道。 林阳朝外指了指,“刚才大姐过来了,我听她跟妈说话的意思,好像差不多了。” 之前一点都没听说呀。 “小四跟大姐说的?”不可能呀! 林阳也奇怪呢,“我以为这丫头只没跟我说,感情也没跟你说呀。啥时候她跟大姐关系这么好了?” 咱俩整天上班,她俩一个小区里,一个小区门口的。进进出出的,一天恨不能碰八百回,接触的时间长了,这有话没话的,话赶话,说不定就说秃噜了,或者是大姐给撞上了也不一定。 林雨桐这么说,林阳想想也是。 “你呢?”林雨桐就问林阳,“跟那博士还联系着没?” 林阳脸上露出几分轻嘲来,“联系倒是联系着呢……就是……那人怎么就那么讨厌呢。说话太耿直了,并不是什么优点。” 特烦他! 行吧!这世上的人,谁没个缺点。端看谁能包容谁呢吧。 两人没太聊,林雨桐就出来了,“时间不早了,你歇着吧。” 从里面出来,看见齐芬芳抱着半拉子黄瓤的西瓜在用勺子挖着吃,看瓜那样……直半拉子也看得出颜值不怎么高,“您怎么吃这个?送来的水果不够吃呀?” 齐芬芳将西瓜往前递了递,“歪瓜裂枣才最好吃呢。别看不好看,但吃的时候味道也不差啥。今儿小区门口卖的,拉了一车兜子,十块钱五斤,我买了不少,你大姐又送来不少。要吃自己切去……” 不是!咱不缺那几个吃水果的钱。而且,也不用你们买,半篮子水果,够家里四口人吃一天的了。 她左右看看,连篮子都没见。 “别找了!”小四从屋里出来,“大姐刚才来过了,带了两小西瓜。妈把篮子里的水果都给带去了……” “就你事多。那不是给孩子吃的吗?”齐芬芳说小四,“赶紧回屋去。” 林雨桐皱眉,“老三和小四要吃水果,以后下楼吃去,不往上送了。反正爸也常下去,妈每天晚上都过去,要吃在那边吃了……带来带去的干啥呀!谁吃谁买去呀!” 齐芬芳一噎,“孩子吃也舍不得呀!” “那您带孩子去吃呀!”半篮子,这边谁都没吃上两口,全给老大拎去了。 小四最乐意看见亲妈对怼了,心里那叫一舒爽,切了半拉子西瓜又从厨房出来,“妈,我在楼下跟人说话的事,是我大姐夫说的吧?” “咋了?还不能说了?” 能!怎么不能! 多嘴多舌的,哼! 小闺女走了,齐芬芳也没吃下去的**了,对着西瓜发呆,这孩子成了家,就都不一样了。连老二也是!这也就是大振那孩子厚道,要不然,可怎么是好。 四爷并不知道他丈母娘认为他是个厚道的人,这会子他老丈人正在餐桌边叫苏南:“赶紧的过来,给你带了点吃的……”叫了苏南才叫他:“大振已经吃过了吧……” 没吃! 四爷也没打算吃。 不过您这意思,到底是想叫我吃呢,还是不想叫我吃呢。 苏南穿着大裤衩出来,“林叔……您还给我带吃的了?” “对!”林忍让把筷子递过去,“赶紧吃点。尝尝味道怎么样?” 苏南顺手接过来,长辈的心意嘛!不过这个肉,是啥肉啊? “驴肉!”林忍让就道,“酱驴肉。找朋友弄来的,咱们这边驴肉可不好找。” 那是!那是! 苏南尝了一口,还行。然后看林忍让和四爷:“你们也吃啊!我是没法喝酒,大振,你陪大叔喝两杯呗。” 行啊!干坐着也不是个事。 四爷拿了酒出来,把冰箱里桐桐塞的各种小菜弄了两拼盘端出来,“简单的吃点。” 小菜是素的,只林忍让带来的是荤的,苏南见两人都不吃荤的,他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吃独食呀! 给这个夹一筷子,给那个夹一筷子的。 林忍让没吃,又不动声色的给苏南夹了回去。可四爷不吃不吃,还是吃了有三分之一。 说不上好吃,这玩意也就那样了。 不过吃着聊着消磨了两三个小时,等人躺下了,四爷觉得不对。浑身燥热的不行,身下一股子热流直往上冲。他起来冲了两回澡,还是燥热。 时间都凌晨一点了。翻来复去的睡不着…… 然后桐桐的手机响了,她迷迷糊糊的,见是四爷的电话,赶紧接起来,才喂了一声,就听见四爷低沉的嗓音传出来,“你下楼……我在车里等你……” 怎么了这是? 她蹭的一下就起床,套上衣服就走。 小四是夜猫子,还没睡呢。饿了这会子还正找吃的呢,一见她要走,还以为医院出事了,“又出急诊?” 啊?哦! “一个人行吗?我送你?” “不用,你姐夫在楼下。” 那就好,“路上小心点!” 林雨桐都没等电梯,走楼梯就跑下去了。一出单元门,就看见停车位那边车灯闪了两下。林雨桐赶紧的上车,拉了副驾驶的车门子就上去,“怎么了?” 结果人还没坐稳呢,就被四爷一把给摁住,然后就亲上来了。 这个热情劲……不正常呀! 林雨桐一边回应,一边抓他的手腕:“吃……吃什么了……” “驴bian!”四爷含混的答了这个话。 林雨桐一下子想起林忍让偷摸带走的吃的,“……林……给苏南……备的……” “唔……没多吃……” 四爷的身体被林雨桐调理的很好,某些方面完全不需要进补。吃了大补的东西可不是受不了嘛。而且那玩意炮制的时候必然还加了某些药材进去,功效更厉害了。 “你吃不出来那是什么……”怎么能随便什么东西都敢吃呢? “以前……没吃过……” 也是!四爷吃过虎bian,鹿bian,但是驴…… 好吧!换一种烹饪手法你也未必吃的出来。 苏南也睡不着呀,空调开着,还是热。结果听到大门响,是尹振出去了。他从窗户上往外看,看他去干嘛了,结果人家上了车,不大功夫又一道人影,是林雨桐。 再然后……好吧!车灯晃晃悠悠,晃悠的人的心都跟着飘摇,越发的口干舌燥。 才说冲个澡去,结果猛的一阵喇叭声…… 楼下那两人可是够激烈的。 林雨桐也被喇叭声吓了一跳,两人开车,直奔家属院那边……她自己是几点睡的都不知道了,只知道迷迷糊糊的,感觉窗外都透进来一抹亮光了。 夏天,天亮的特别早。 不到五点,苏南就下楼跑步了。昨晚一晚上没睡着,就是傻子也知道被林忍让这个老林叔给坑惨了。他倒是睡的鼾声此起彼伏的,却不知道年轻人真心受不了这个。 天差不多亮了,出来跑步也不奇怪了,他就出来了。一圈一圈,发|泄多余的精力。 林阳也有晨练的习惯,一出来就看见跑的一身大汗的苏南,“南哥,这么早就起了?” 苏南尴尬的笑了笑,“啊!是啊!换了个环境……还真睡不着了。” 林阳陪在一边跑,“上回听我爸说你在逃婚……这次也是逃婚出来的?” “哪那么夸张呀!”苏南也笑,“不过是不想害别的姑娘罢了。” “怎么是害呀?”林阳就道,“南哥太妄自菲薄了。我就觉得现在这社会,像是南哥这么爷们的已经不多了。” 苏南被逗的跑不下去了,停下来手拄着膝盖喘气,“你倒是会给我戴高帽子。妹子,我跟你说,找对象别找我这样的,一天天的,三教九流,狐朋狗友的,事儿多了去了……哪个姑娘跟着我,不得受罪呀!” 林阳原地踏步,“那可不见得!我跟你说,打小我就不怎么会交朋友。我特羡慕会交朋友的人。像我吧,长这么大,上学也那么多年……除了交了一个条件不如我的男朋友之外,一个能被称为同性的朋友都没有。你看我二姐,以前也不爱说话吧,但不影响正常人际交往。好朋友还是有几个的。我大姐没结婚以前,朋友也不少,不过像她那个年纪,都当妈了,也都忙家事了,顾不上了。小四吧,那朋友更多了,男的女的都有!就我……不会交朋友。在单位上也是……跟谁都客客气气的,跟谁都亲近不起来……我就想找一人,叫他教教我,怎么才能在外面交到朋友。” 苏南‘哈’的一声,真被逗笑了:“能交到男朋友,证明你的社交能力是正常的。朋友这种东西,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没遇到,那证明缘分没到。交朋友这事不用教,遇到了你就知道了。” 有没有说的那么玄乎?说的跟找对象似得。 林阳摇头,“朋友没有……男朋友也离我而去……我妈也逼着我相亲,可我就是想跟南哥一样,也躲一躲都不成……南哥你有朋友,去哪都成。我是去哪……好像都不成……” 苏南站直了,看她:“你南哥南哥的叫着,感情不把我当朋友呀!我才说要为你这个朋友两肋插刀呢,结果闹了半天,我拿你当朋友,你不拿我当跟葱呀……” 林阳眼睛一亮,“我也是南哥你的朋友了?” “当然!”苏南就道,“不仅是朋友,还是妹子。” “妹子算了,我上面有姐姐,不缺给谁当妹子的机会,我就差朋友……”林阳拍了拍苏南的肩膀,“朋友?” 苏南也拍了拍她:“朋友!” 林阳拉苏南,“吃早饭了吗?一起出去吃,小区门口的小笼包子可好吃了……我请。回来给我姐夫带上……” “你姐夫不在……昨儿半夜出去了。” “去哪了?” 啊? 这个……不敢说呀! 那俩没羞没臊的,这会子不定在哪猫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281 饮食男女(39) 饮食男女(39) 有些东西它是不能乱吃的。 这个鞭那个鞭的,中医上确实是有一定的医药价值,但是便是补也是温补,绝对不会烈性如此。 烈性到一个什么程度,林雨桐亲身体验过了。体验了才知道,这烹饪中放的药有多霸道。 这玩意跟市面上卖的那个助兴的东西效果差不多,从根子上说,都是在透支。可男人,尤其是老男人,要是有点钱,在外面又有点花花事的有钱老男人,在乎这点透支吗?人家要的就是那点只属于年轻人的状态和快乐。 你跟他讲养生?他不懂养生吗?古来荒|yin|好|色的帝王,哪个是笨蛋?不知道擅自保养的好处?可为什么还沉迷其中呢? 只能说:呵!男人啊! 林雨桐在床上赖了一天一夜才算是歇过来。歇过来了,就让四爷连着吃了好几天的药膳,连住在这边苏南也跟着一块吃。 林忍让还是一样的过来找苏南和四爷玩,本来是叫两人去楼上吃饭的,结果发现人家吃上了,吃的还是那种味道不怎么地道的奇奇怪怪的药膳。 他说二闺女:“知道你是大夫!但你这也不能动不动就叫人吃药呀!白白败坏了胃口。走走走,今儿从水库买了一条大黑鱼,二十多斤重……肉嫩的很……” 林雨桐顺手多舀了一碗汤,递给林忍让,“您要是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就把这碗汤喝了……” 啥意思? 谁吃啥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林忍让一时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苏南轻咳一声,这个事情,当闺女的说爸爸好像是有点尴尬啊!可这叫他来说…………好像也不咋合适呀! 于是,他在桌子下面踢了四爷一脚,是他使眼色。 四爷满条斯文的喝了碗里的汤,突然来了一句:“您坐下……别着急,我正想跟您商量件事。” 啊? 哦!这么郑重的,林忍让坐下了,但是还是把汤碗推远了一点,什么东西,古古怪怪的。然后一本正经的看二女婿,心里想着,是不是想动用已经给了自家的那个礼金呀! 结果就听二女婿说:“……是想跟您商量着把婚期订下来,您看国庆怎么样?” 国庆? 现在都七月了,孩子们都放暑假了。到国庆也就三个月,细算其实不到三个月了。现在都是七月的上旬马上过完了。 “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到了跟前了,突然觉得闺女嫁人的滋味其实还是很不好受的,“放在元旦也是可以的嘛。咱们准备起来时间也充沛!” 有啥要准备的吗? 四爷不提准备的事,只道:“……到了元旦怕是不行。三月不显怀,到了元旦这就五个月了,显怀了。” 啊? 毛意思? “咳咳咳……”苏南被呛住了,桌子底下偷偷给四爷竖了大拇指,你牛!你牛!你最牛! 林忍让被苏南的咳嗽声给惊醒了,然后一脸怒色的看四爷,再然后瞟向闺女的肚子,想说什么吧,突然明白过来了。算到国庆是三个月了,那也就是说最近才……再想想自家闺女说的话,无端的递过来的古古怪怪的汤,一瞬间他啥都想到了。要说的话哽在喉咙里,啥也说不出来了。好半天他才看二闺女:“想吃啥,爸给你买。” “……”林雨桐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林忍让朝四爷摆摆手,“按你说的日子办吧。” 四爷满意了,“阿姨那里……得您去说。” 三个月不到让嫁闺女,齐芬芳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林忍让点头,“知道!知道!这个不用你操心。”说着,就回头看二闺女,见她还在厨房忙,可算是逮住理了,说四爷:“啥情况呀还叫她下厨!要是这么着也别结了!” 四爷:“……” 好吧!总得叫老岳父找补回来。 林忍让没喝那汤,老脸憋的通红,不过出门的时候还是跟闺女解释了一句:“我又不吃那玩意,谁叫他嘴馋的。我是给苏南准备的……” “咳咳咳……”叔,咱不提这个成吗? 林雨桐就追了两步,“要是哪位老叔还用这个东西,你可得提醒了。用的药材太霸道,伤根本,而且容易叫人产生依赖性。长此以往,是会要命的。” 知道了!知道了! 家里有个医生就这点不好,好好的姑娘都变的不可爱起来了。 林忍让回家,齐芬芳正在料理那鱼,见他回来就问,“怎么?上来吃吗?” 你做好了当然会上来吃了。 林忍让就道:“老二的婚事今年给办了吧。” 本来就说的是今年嘛,“等天气凉了,我就开始准备。年底办了就行。看是放寒假的时候还是啥时候……” “国庆就给办了吧。”林忍让在边上摸了一个小黄瓜放嘴里吃,嗯!这黄瓜是不一样,是以前的老品种黄瓜,趁着嫩摘下来的,味道就是好。 齐芬芳正收拾鱼呢,手一顿,“太着急了也!婚期谁定的?大振跟你说的?还是尹家给你打电话了?” 林忍让:“……”他没法说女婿呀,要不然女婿得跟丈母娘说详情,那这老婆子还不得多想呀!再以为自己吃了那玩意呢?自己是真没吃,可齐芬芳未必信呀!自己吃了回家没折腾,那这是上哪折腾去了? 这个坑很可能埋掉的是他自己。因此,他是死活不露的,“女婿没跟我提……” “那尹家也不可能跟你提呀!他家还有个大闺女呢。”当然更愿意按照长幼的顺序办了。齐芬芳就问说:“那是你二闺女跟你提的?” “我闺女又不恨嫁!”林忍让的好脾气用完了,“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呢?礼金的收了,你干嘛呀?留着礼金多在银行收三两月的利息还是怎么着?” 听听这是人话吗? “嫁闺女不得准备呀?”那是说结就能结的? “要啥准备?”林忍让就指了指楼下,“你是觉得楼下啥没准备好?房子没有贷款,两人一人一辆车,也没有贷款。你最近替你闺女收诊费呢,两人有多少存款你心里有数。家里现在是家电家具齐全,衣柜里的衣服都挂的满满的,有多少是只穿一新就再不见的。你要准备啥?被褥?” 当然了!被褥不用十六床,难道还不准备八床吗? 成!准备可以呀! 开车去家具城,要什么样的被褥没有?床上用品可着挑吧,两小时啥都买齐了。 还要啥? 陪嫁一百万啥都有了!你再想不起来陪嫁啥玩意,你可以折算成钱呀!多给个十万八万也就是了!你就是准备那么多被褥,我问你,楼下的屋子,你准备塞到哪? 这倒也是! 齐芬芳看他,“那……那也得找高人算日子呀!哪天是吉日这得人家大师算了才准。这么着,改天我把大振和桐桐带上,去叫人家大师看看……” 看个屁! 齐芬芳就道,“当年老大结婚的时候我就带着两口子去了,结果人家大师说啥的,说是恐有波折云云……你忘了?” 当时周安民和老大那都面上带着相呢!周安民到底是工作了,看起来稳重,在外面又会做低伏些巴结的话。可那时候苗苗还小,还一脸的稚嫩,这样的夫妻过日子,能不出波折吗? 林忍让就道:“那你自己去,孩子们都挺忙的,你少折腾些。”这个倒是不怕她去问的,一般都是给钱就给你想要的答案。实在不行,叫大振自己去摆平去。 齐芬芳在这上面倒是不坚持,只觉得林忍让跟吃错药似得,“人家都是当爹的舍不得闺女出嫁,你倒是好,上赶着把孩子往出推。没见过你这样的!” “你这不是给老三说对象呢吗?连小四都有对象了,现在这些孩子,没碰上合适的时候,那等起来是遥遥无期,可要是等到合适的……不是还讲究个闪婚吗?三俩月的就想结婚的也有,还有认识三俩天就要结婚的。到时候你咋办?事都往一块赶呀?解决一个是一个……事到临头咱不慌不是?” 听起来也是个道理! 齐芬芳被带偏了,说了林阳的婚事,“她大姑介绍的对象挺好的!这死丫头嫌弃人家说话太耿直。耿直怎么了?学校那个环境,耿直些也没关系……” “啥叫没关系?啥地方不会做人也不成呀。”什么博士不博士的,他不是很在意这个,“这个不行就算了,看不对眼也是白搭。老三那样的,找个一样是教师的……别管是中学的还是小学的,别管是教英语的还是教体育的……有什么区别嘛!孩子喜欢,能处的来就行。什么博士不博士的……人家再有思想,两人碰撞不出火花,那都是白搭。” 还火花呢?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齐芬芳就道,“错过了这个……上哪再找个知根知底的去。” “慢慢碰吧!”只要先答应了老二的事,老三事以后再说。 林雨桐回来的时候,齐芬芳就追着她:“……你爸说叫你国庆结婚……” “……行啊!”林雨桐特淡定,“啥时候结不是结呀。国庆天气也凉了,又不会像是冬天那么冷,挺好。” 齐芬芳:“……”好吧!没对象吧心里挺着急,有对象真结婚的时候心里还有点那个,“但这事……得叫男方提,没咱们这么上赶着的。” “行!”林雨桐指了指楼下,“苏南就在楼下,他是媒人,一会子就叫他上来催婚!” “……”有你这么办事的吗?齐芬芳就道,“不是你妈事多,就是吧……咱要是上赶着,到了尹家,他们不拿你当事知道不!再就是你爸……也是傻,陪嫁一百万就这么嚷出去了……” 嗳? “不想给了还是怎么着呀?”林雨桐不依,“那可不行!我跟您说,您要是怕这一百万成了婚后共同财产,那您提前给我。咱去公正处财产公正去都成。” 这熊孩子,说不给你了吗? 成吧!愿意咋结就结。 晚上一家子开会,老房子拆迁了,分房子也给补偿款。 林忍让没要补偿款,全都换成了铺面,往里贴钱都成。现在就说这个呢,把林雨苗也给叫回来了。 “那边的小区环境不好,房子没多要。只要了一套……说好了,这一套是我跟你妈将来养老用的。那地方住的都是老邻居,出了门有人说话。所以,我们留在我们的名下。但是,在这之前,都归老三使用。老三的工作一天不调动,那边的房子就归老三使用一天。为了上下班方便,中午有个休息的地方。这个,你们姐妹几个,都没意见吧?” 林雨苗就道:“您之前也没商量我们呀!该多要一套房子的,我现在住的那房子太小了。” 林忍让摆手:“你听我把话说完。除了这房子,还有三个小铺面一个大铺面……老三是大铺面,剩下的你们三个,一人一间小铺面……没意见吧!” 这是给老三的补偿。 林阳很意外,被偏心了真的很意外,“给我大的?” “嗯!”林忍让直接把合同往老三面前一推,“你就那点工资,给你大的。现在……我跟你妈每月给你贴,能给你贴几年?” “爸……那照这么说,我还没工作呢。”林雨苗就道,“老小区的房子您叫老三用,铺子还给最大的……那我呢?都说是偏我……可到底是偏我什么呢?今儿三个瓜,明儿两个包子就是偏了?” 可实际的东西,一分都没多给呀。 林雨桐心里骂林雨苗蠢,没听出来吗?老两口子的意思是,他们将来会回那边的安置房养老去。那这边现在住的这一套大房子给谁?这不是明知道老大的房子小,给她预留的吗?她现在又用不上,再加上老三和老四还没成家呢,说这个有点早,因此就没提。 没提不等于老两口没有成算。 不想她先按捺不住提意见了。 这可真是。林雨桐就道:“我大姐说的有道理。要不然……把安置房那边的房子给我大姐吧!养老的事您真想多了,还那边邻居多呢。现在家家条件都挺好的,那边的房子往出租的多,自己住的反而是少。直接给我大姐算了……不管是她出租还是将来卖了……随她吧。” 凭什么呀? 小四要说话,老三一把给摁住了,还附和:“二姐说的对!那套房子给大姐吧。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铺子,上班不上班的,人心里都是稳的。” 小四就哼哼了两声,“二姐三姐都没意见,我也没意见,给大姐吧。” 林忍让和齐芬芳对视一眼,自家这个大闺女呀!愁死人算了!现在这边的房子能换那边三四套。要么说人多读书好呢,你看看老二和老三,这脑子转的多快。 她要是不质疑,这俩听出来这层意思也没言语,这就是厚道了。可你先不厚道,这咋叫你妹妹们跟你厚道嘛。 林忍让咬牙,“给你就给你……就这么着吧。”自己犯蠢,谁也拦不住。 那边的房子给老大,铺子也给老大一间。 林雨苗一喜,张罗着就要去看房子铺子。这一看之下,心里老不得劲了。 给老三补贴的有点大呀! 老三铺子的门脸大,上下两层,刚好在马路的转角处,位置特别好。这边才开始交房子呢,依旧有人打听这个铺子,人家要在这里开个小超市,想租下来。年租金二十五万起步。 可另外三个铺子呢,面积不算太小,挑层高,上面能隔出个二层住人,但是吧,这地方正经的往出走,一年十万是一关,还的话,一年十一二万就不错了。 三个铺子紧挨着的,也好打理。 林雨苗就说,“我也不租了,在这里开个药店,其实也挺好的。” 这么大一片安置区,有个卖药的,能输液打针的地方,生意差不了。 这个没人管,林雨桐直接把这边的铺子交给小四去打理,她也没那个时间。 等去看了分下来的安置房,几个人都没兴致了。连林雨苗也有些兴趣缺缺。拆迁安置房,这房子楼层好似低了一些,进去觉得压抑。而且面积也不大,说是三居室的房子,其实也就是八十平的样子。卧室很小,客厅很小,哪哪都小。还得装修。 林雨桐就说林雨苗,“这房子你要是看不上,就卖了在别的地方买就行了。可你得知道,这房子是爸妈给你的,只属于你的财产。但是你要是卖了它,这钱就只够在其他地方交首付的。剩下的月供还得姐夫来。那房子必然还是你们两人的共同财产。所以,我觉得,非必要不要动它了。给自己留点底牌,总不会吃亏。你要是为了可可考虑……也不用太担心……姐夫现在的工资待遇,你们买别墅都有可能。” 这是好话,也说到林雨苗的心坎上了,“我知道,我不卖!卖什么房子,我都不会卖这个。” 记着就好! 那这事就这么着了,林雨桐真没多少时间在这上面,至于怎么出租,出租给谁,小四看着办。 可晚上的时候,林忍让和齐芬芳直接来了楼下。林雨桐和四爷正跟苏南在这里扯闲话,见老两口子来了还有些惊讶。 结果齐芬芳直接递了个档案袋过来,“这是给你的……” 什么东西? “不是要结婚吗?”齐芬芳就道,“铺子给了你一间,但姑娘家出嫁没个房子怎么行?两口子吵架了,你连个去得地方都没有。这是个公寓,不大,六十平,小两居。就在大学城。买得是精装修的房子,拎包就能住的。以后上课上的晚了,就住那边也行。这房子去年才交房的,也没往出租……私下给你吧……别叫其他三个知道,主要是你大姐……是我跟你爸私底下给你的……” 林雨桐推过去,“我不要。您留着收租吧……” 林忍让就道,“给你你就收着……”姑娘家出嫁了,总得有个属于自己的地方,“我跟你妈不缺那一套房……” 可谁也不会嫌弃房多呀。 这倒是叫林雨桐心里不是滋味。 不收也不好……只能收下了。按照林家陪嫁的东西,四爷算算自己的礼金,给的多吗?还真不多呀! 但四爷多会讨丈母娘喜欢呀,都定下日子了,这不得准备该准备的。现在都讲究的三金五金钻石宝石的,不是四爷说,那些东西他还真瞧不上。瞧得上的呢,现在又买不起。再说了,桐桐现在的身份,她手上脖子上挂那么些也不合适。因此,只自己做了一对最简单的婚戒。可这三金五金的丝毫没有马虎,不过不是买给桐桐的,是买给丈母娘的。 私下接了几单活,赚了十来万的样子,全换成金货了。 钻石的项链,金镯子,宝石的耳坠,珍珠的戒指。买好了才请苏南提亲去,苏南一样样看过去,“我这收入……是不太好娶媳妇了哈!怪不得关叔当年要把婷婷说给我,以我这收入状况,也就剩下打光棍的份了。” 林家也舍得,可这当林家的女婿也老费钱了。十几万到这里,还没凑齐去全套的金货。四爷说看上一簪子,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太肯定喜欢,但是无奈呀,钱不够了,只能作罢。以后看是生日还是啥时候给补上吧。 苏南心说,十来万,不吃不喝自己两年的工资也没这么多。 “我也就……打光棍的命了。”已经不想挣扎了。自己这一娶媳妇,估计得把自家老妈那点子老底给掏干净了。估计掏干净都不够,得倒腾后爸的。再逼的后爸犯错误就不好了吧。 还是打光棍好,现在这姑娘都挺贵,丈母娘还不好打发,干啥想不开的得找媳妇呀。 他心里腹诽着,带着礼恨不能塞到怀里才带到林家。 定日子带这么些金货过来,大振办事果然还是很讲究的嘛。 小四看了一遍,就说四爷:“姐夫,你买东西没带我二姐吗?这是我二姐喜欢的风格吗?怎么看着有些老气呀!” “老气什么呀!”齐芬芳觉得很好,一派富贵嘛!这戴出去多体面的。 四爷就笑,“您喜欢就好。这些都是给您的……” 给我的? 这怎么合适呢? “怎么不合适?没有您哪有桐桐呀?没有您,哪有那么出色的桐桐呀?”四爷就往前推了推“桐桐的工作性质带这些不合适,她不要。” “她不要就不买了嘛,乱花钱。”嘴上这么说,但明显的爱不释手。 “给您花钱买东西,这怎么叫乱花钱呢?”四爷就道,“你先试试,看看有什么地方不合适的没有,戒指的托能改……” 可一点也不用改,特别合适。 她听高兴的,不在乎东西不东西,关键是女婿的心意不是。她舍不得为难女婿,就道:“跟你家说了吗?家里来得及准备不?” 家里正盖房呢,也没大盖,就盖两间厦房。院子两边都盖上,一边是自己跟虎子的房间,一边做厨房和杂物房。院子盯上用钢化玻璃棚起来,地面从里到外都用水泥打了,再加一层二门,一下子就整齐了。马上盖好了,装修了马上就能当新房。新房就是来客人看着好看的,自己和桐桐又不在家住,这边楼下是婚房,只说婚房不能空着,合理的借口直接就回城了,不用在老家住。 他心里是早就盘算好了的,就道:“家里的事我做主就行。跟您说好了,我再通知家里。” “那这婚礼怎么办?想好了吗?” “婚礼当然是在城里。”四爷就道,“清江饭点,已经说好了,不管怎么样,给咱留一个能容百桌的大厅。席面的事……您还有别的特殊的要求没有?” 那没有!清江饭点那地方,档次最低的也比别的地方要贵的多,她反倒是叮嘱,“不能花的太出格。” 四爷应承着。 齐芬芳这才道,“那你家那边……”亲戚不能都接来吧? 这麻烦不说了,关键是住宿啥的费用可就大了去了。 四爷摇头,“不接来。来的都是亲近的。父母姑姑姨妈舅舅这些人,再没别人了。拢共也就两三桌的样子。其他的亲戚……我是这么打算的,国庆当天在城里办,到了第二天,我去老家酬客……” “那像个什么样子?”林忍让觉得尹家已经够退让了,这么着有点太过了。他就道,“这么着,结婚当天,在你家那边办。我们这边送亲的只去亲近的……桐桐的姑姑姨妈们去,再加上亲近的长辈,十桌就顶天了。现在家家都有车,咱们都开车去。能去的开车去,不能去的不去也行。你早上从家里出发过来迎亲,正儿八经的那种。赶在九点到这边,然后赶在十二点前后,媳妇进你尹家的大门。至于你们的酒席怎么摆,你们商量。等第二天,再在城里大办,清江饭店就清江饭店……你们在城里的关系广……也是通知大家一声的意思。” 齐芬芳瞪了林忍让一眼,感觉这人是不是傻。这在哪头办是有讲究的。她巴不得在城里先办呢。可手上还是女婿给的金货,她没好意思说出来。 林忍让语气特别坚决,“这事听我的。” 苏南这个媒人,一句话没插上,人家连怎么办婚宴的事都谈妥当了。 小四在边上等着:“姐夫,你们啥时候拍结婚照呀!九月份你开学了,刚开学你估计没空,而且,现在这拍结婚照,都得提前预约,然后照片还得等……是不是也该着手找了?” 啊? 两人其实没计划拍结婚照来着! 但人家问了,四爷只得道:“问你姐的意见,我现在是随他的时间。” 小四就道:“拍照这事,包在我身上了。我一朋友开影楼的……拍外景怎么样?我来安排。你们只听我的就好,从婚纱到拍照,这钱我出。就当我送你们的新婚贺礼……” 好吧!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林雨桐回来才知道这么多事都定下了,她跟四爷正算这个开销呢,小四过来了,“二姐,影楼跟人家说好了,你只安排你的时间,你哪天有空咱们哪天就拍……” 其实林雨桐本来打算叫个人随便拍拍,然后叫四爷在电脑上处理一下就行了。估计在家里拍也是行的。但现在,小四难得的这么热情,当新婚礼送呢,林雨桐只得接受了,“随便找个公园,早上去早点,拍上几组就行了。” 成!哪天? 我定好时间再约你。 小四还没走呢,林阳又来了,“没想到订的这么快,说结就结了。” 可不说结就结了吗? 林阳就问:“二姐,你这结婚还缺啥不?我送你。”实在是想不来二姐还缺啥,“要不然,我给你和姐夫订个出国蜜月游……” 不去!没那时间。 除了这个还缺啥呀? 林阳一拍巴掌,“回乡下去,穿婚纱不合适。我给你送一套中式喜服吧?” “……”一般的中式礼服其实很难入的眼的。 发现结个婚,好像谁都比自己忙一样。 晚上回去,老三和小四商量着去哪里订做礼服,不管是婚纱还是中式礼服,档次太低了绝对穿不出去。一辈子一次,出血本也得弄一套看上去差不多的。尽力而为嘛! 老大两口子晚上过来了,才知道婚期订下了。 这就有个大问题,林雨苗回去跟周安民商量,“咱们那会子,桐桐给了十万。这礼金怎么着也得还回去的吧。” 那得还回去。 现在周安民的工资高了,也不至于说拿不出那十万块钱来,不过手里攒着的钱,有两个重要用处。第一,那边安置房的房子得装修。那可都是毛痞子。林雨苗心里有一笔账呢,她想一次性的就装修的好好的,这房子是她的,装修的钱是婚内一起出的,说到底,还是扒拉到她自己一个人身上了。所以,她的计划就是装修绝对不讲究。第二就是铺子那边……想自己弄个药店。那这前期铺子也得花钱装修,还得上工商部门注册,还得有注册资金……完了还得铺货。西药的货这个好办,一般都是先把货送过来,卖出去才给结账,卖不出去人家厂家就回收了。关键是她还想做点中药以及一些保健品……那这没点本钱肯定也不行呀。再预留一部分周转资金的话,手里的钱是挺紧张的。 周安民就道:“这老二结婚说是快,可这再怎么着急,也得在三个月之后呢。装修的事,也不是一把让你拿多少钱……事一件一件的办,三个月的工资每个月抽个五万单放着也行……或者从咱家的积蓄里先拿十万单放着,其他的钱咱看着开销……要是钱不凑手,装修停一停再继续装修也行啊!或者先装修铺子,明年再装修房子……” 总不好借债过日子吧。 林雨苗就发愁,“明年……说不定就轮到老三了。老二跟老三关系好,瞧着吧,老三结婚的时候,老二肯定是大手笔……你说,她这么比着,我是当大姐的,我给的少好意思吗?接下来还有小四,你不是小四也有对象了吗?说不得明年得办两喜事……那你说……这钱啥时候能宽裕,啥时候能装修的起房子……” 不是!咱按照咱的情况嘛,对吧。 不能因为老二给的起二十万,咱就得跟着给二十万。十万行不行? 其实这已经很大手笔了,周安民从没见谁家兄弟姐妹走礼是这么走的,要是按照这么下去,以后这还得了?事办的太大! “我的意思,量力而行。”周安民就道,“你还别说我抠门,这真不是抠。而且,你走入了一个误区,你知道吗?你怎么啥事都跟老二看齐呢?你看不齐呀!你知道她看一次诊多少钱吗?你知道她只要愿意,一晚上十万都打不住吗?你这怎么比?比不了的嘛!你别这么看我,我就这点本事了,这一辈子到死都这样了。我是没你妹妹能干……但你妹妹再能干,最后过日子的不得还是咱俩吗?我瞅着老三和小四人家也不是跟着老二走的……” “我是老大,我走不前面,像话吗?”林雨苗就道,“要不……咱先不开药店了,把铺子租出去,也跟老三似得,一租三年……” 你傻啊! 周安民想说啥,想了想还是算了,铺子是人家的,爱怎么着怎么着去吧。装修铺子开店,得自己往里投钱。要是租出去,林家的人情往来只租金就够了。正好自己省钱,她省力。那就这么着吧。 齐芬芳都跟供货商打过招呼了,结果大闺女又说不干了,要租出去。 好悬把齐芬芳闪出一口血来,忍了半晌才忍住那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钱不够我给你垫着。 好悬……就说出来了。 不过到底是忍住了。她愿意这么着就这么着吧。 然后过了几天,林雨桐就收到来自大姐的十万块。在林家呢,饭桌上了,老三和小四都在。林雨苗拎着个袋子,透明的塑料袋往林雨桐面前一推:“要结婚了,我也不给你买啥了。这是十万块钱,你看着给你自己个添点……想买啥就去买,我就怕给你买的你再不喜欢……” 说着,看了老三和小四一眼。 老三默然,她其实给她二姐准备的礼服只花了两万,但礼服上的挂饰却都是金货,价值怎么也在**万。所以,全部肯定是在十万往上的。她现在也不缺那个钱。 小四虽然没花多少钱,但很多跑腿的活都是她干的,用的心思反而是最多的。 可被你这么一看,好像我们怎么了似得。 可我们……到底怎么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今晚就是除夕了,提前给大家拜个年。个个都会包里的钱钱多了,身上的肉肉少了。健健康康的,平平安安,漂漂亮亮的,永远像十八。 282 饮食男女(40)三合一 饮食男女(40) 翠山村的夏日,其实没有那么炎热。别看周围的山不大,可山里到底是山里,温度能比城里低个三五度,到了夜里,温度还能再低一些。因此,这两年倒是有那有钱人,在这边常租了院子,为的就是能避暑的。 这些人盖房子都讲究的很,地上要大理石的,花园是花园,菜园是菜园。 相反,尹家盖房反倒是没有那么些个讲究了。盖起来就行!今年秋里,县城的房子就该交房了,有那钱还是要把城里的房子给装修了的。两口子计划着,说先紧着大儿子那一套装。装修好了,就算是有个婚房。因此,家里盖房就更不讲究了。 红砖行不行? 行! 有那二手的砖行不行? 也可以。其实外面一粉刷,用啥砖别人也看不出来。 有些是拆迁下来的早些年的青砖,这种青砖再过五十年,都比现在烧制的红砖更结实。不过是要花费点人工去拉罢了。 人工也不怎么花费钱,像是大明子,因着他妈的病是桐桐给看的,而且控制的特别好,现在说那病灶只剩下一丁点了,最多到年底基本就找不见了。那可是癌症,可其实算到底,花了几千块钱,这就好了。 这个人情大了去了。 尹家盖房子那有啥说的,他自己借车,父子俩齐上阵,实打实的给帮忙呀。 再加上家里的亲戚,孩子的姑父呀,孩子的姨夫舅舅,表哥表弟的,尹宝山本来就是匠人,平时跟着一班子人马去给人家盖房子接活,如今自己盖房,就是再忙,这些人送也能抽出点时间过来搭把手的。 还有村上的其他相好的,尹宝山给人家帮过忙的,你就是还人情也得还回来呀。尹家这些年也没办啥大事,这算是头一件吧。 如此一来,人工的花费倒是少了一半。 按照计划,八月中旬基本连院子都收拾好了。到了九月,再粉刷,给里面置办东西,到十月中旬,就收拾的差不多了。然后准备婚礼,看能不能放在阳历的年底或是春节的前面,给大儿子把婚事给办了,谁成想,大儿子打电话来,说是婚期订在国庆。 这就有点赶了? “怎么这么着急呀?”牛爱群忙道,“时间都给定下了。” “定下了!”四爷还没跟家里详细的说过这事,“我叫媒人上门提的……” 这孩子,“长辈不上门这多失礼呀。” “知道家里正忙着呢,这些事都不是紧要的。”四爷这么道。 那人家是挺体谅的。牛爱群就赶紧问,“那你看,我跟你爸要不要再去一趟……另外,给准备多少钱,多少东西呀……” 她都打算好了,借上十万,家里还有点。现在农村娶媳妇也不是太贵,三万的礼金顶天了。她给翻一番,六万。这差不多能拿的出手了吧。 四爷只道:“不用,我都处理好了。” 啥叫处理好了?“礼金不能马虎,该给就得给。” “知道,给了一百八十八万……” 多少? 牛爱群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了一句的时候才发现声音都变的不一样了。 “一百八十八万。”四爷又重复了一遍,不等对方说其他,就紧跟着又说了一句,“我老丈人那边一分不要,陪嫁过来两百八十八万,外加一个年租金能有个十来万的铺子,再给了一套房子……” 牛爱群刚才张开的嘴巴还没合上呢,又给震了一下……震得手脚有点发麻,感觉手也拿不住手机了,腿脚也站不住了。 边上的尹宝山着急,一把将手机给夺过来,跟儿子说话去了。 就听他:“啊?……啊!……啊……哦……好……嗯……” 一连串的单个词往出蹦,满脸是那种兴奋的红……感觉头上都有一股子热气在蒸腾。 一院子干活的人都瞅这边,这老口子的状态可不对。 兴奋的?激动的? 啥事这么兴奋这么激动的? 这边一挂电话,边上就有人问:“咋的?婚事提前了?不会是快抱孙子了吧!” 一般都会朝这个方向想。 其实儿子话里多少透漏出那么一点意思,因此尹宝山没有否认,只哈哈哈的笑,“婚事提前……国庆办。” “那这彩礼给准备呀!”就有人道,“人家城里的姑娘,咱家这么个彩礼恐怕不成。” 尹宝山比较得意,“我家这小子,都给办妥了。说是给了一百八十八万……”说着,他停下来散烟。这会子都歇下来说话呢,他就摸了烟一个一个的往过递。 一百八十八万呀! 大振这是出息了,挣了大钱了。 大明子就在边上说,“林大夫这种媳妇,聘礼给多少,这都不算多的。” 那是!如今谁不知道尹家的准儿媳妇连癌症都能治呀!多少人上门打听呢,也不敢说叫人家帮着看,只要打听了确有其事,在哪个医院啥时候能看诊,那就是想办法挂号也得叫人家看呀。 你说这么一个大夫,聘礼给多少算多? 这是以后子孙后代受益无穷的事。只要这个手艺往下传,以后尹家那就是捧着金饭碗。 因此,真没觉得给这么多有啥不合适的。 只是觉得吧,这大振是真有能耐呀。到现在也才毕业一年的时间吧,如今是房子买了,车子有了,小两百万的彩礼也拿的出来了,半点也没有要爹妈操心,这个事……很了不起。 但这不是尹宝山要炫耀的点呀!真正的要炫耀的是:“……人家亲家那边真是没话说,咱家给了一百八十八万,人家那边亲家说了,这一百八十八万不动,另外再给一百万,一共带两百八十八万嫁过来。另外,还给了一个城里的铺子,一套房子……” 牛爱群赶紧加了一句:“桐桐也有车子……” 所以,车子肯定也是会陪嫁过来的。 尹宝山瞪了牛爱群一眼,你这个炫耀的有点小气。在这些东西面前,那辆车提不提的,别人难道不知道像是桐桐的情况,肯定是有车子的。第一次回来开的就是桐桐的车嘛。 反正就是这么通情达理补贴的岳家,那一定得先是自家的儿子好,要不是自家的儿子好,人家岳家是傻呀,这么给往里贴? 就有那会说话的专往人心尖尖上扫:“……那得是咱自家的孩子好……那话咋说的,栽好了梧桐树,才能引来金凤凰……是这个话吧?” 嗳!对了!这话听着就舒服了。 两口子谦虚的摆手,但心里特别得劲。 牛爱群走路都带风了,见人说话都不由的声音拔高了三分。 几个姑姑过来帮着做饭,就说:“丽丽的婚事得抓紧了,不能再拖着了。到底是丽丽大,要是能赶在大振之前嫁出去,那这可是双喜临门。年纪正经不小了,还想往多大的留呀。” 那个说:“刘梁那孩子正经的不错。现在又是暑假,结婚现在准备都来得及!他们家是早就准备着的,人家家里的条件,那也是说结就能结的。多好的事!” 牛爱群难道不想吗? 也想啊! “大振不知道打哪来的怪脾气,愣是说不着急。要是着急,他就把结婚的日子往后拖……到底是觉得跟刘梁认识的时间短,怕将来再不合适了……还是他姐遭罪。” 尹大姑就道:“现在这年轻人,讲究的也太多。但咱自己说,那谈恋爱结婚的就一定是好的,这相亲结婚的就都过不到一块?你看看去,那离婚的多是自己愿意死活要结的,反倒是相亲的,离的少……” 牛爱群心里就搁下事了,一是大儿子的婚事,也确实是叫她兴奋。二嘛,就是闺女这婚事。 夜里,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呀。 听见男人也是来回的翻腾,她就道:“……闺女的事,是不是能订下了?” 尹宝山心里不是没有顾虑,“我就是问你一句话……” 嗯!问呀。 尹宝山就说:“你跟桐桐在一块,能有话说吗?” 也不是没话说。就是吧……那……媳妇站的太高,她得仰着头往上看,说话得注意着点,老觉得一句话说的不是地方,好像就怎么的了似的。也不是人家孩子真觉得咋了,是咱自己心里……就是觉得两人就不是在一个板凳上坐着的人。 她这么说了,尹宝山就再问,“这要是把虎子跟桐桐放在一块……你觉得般配不?” 咋能那么比呢? 咋不能这么比? 尹宝山就道:“刚开始我也是挺满意刘梁那孩子的……可你想想,咱家闺女跟人家说话不?说话是啥腔调说话的?” 小心翼翼,总怕哪里不合适。 “看!就是的吧。”两人悬殊大的弊端就是这样。“咱家孩子啥样啊?咱家丽丽是在去年之前,去过县上的时候都少,那还是跟着大人去的。最远就是镇上和周围的亲戚家。说的也都是种庄稼养猪养鸡那点事……可人家那孩子呢?上大学了,出来教书了。人家之前谈的那对象……是啥条件呀?你别的不想,就想想万一大振跟桐桐没成,给大振重新找一个……别说找个没上学没读书没啥文化的,就是找个像是何家的闺女那样的……你觉得大振瞧得上呀?就是觉得合适,能结婚……但你说这心里乐意不?” 牛爱群不说话了,心里跟装了个千金大石似的。 说到底,过日子是穷不怕苦不怕,就怕没有热乎气。 之前总想着,条件好了,孩子不受苦。可……就是不嫁人,自家闺女现在这样,也跟受苦没关系。 尹宝山就道:“过日子添个人,是得两个人过着更好……不是找个淘气包……一天到晚,一年到头的生不完的气……你大姐家的闺女倒是嫁的好,前儿不是还跟你打听啥时候能去城里叫桐桐给瞧瞧……我恍惚听你大姐夫说,医生说那病是气出来的?” 也就是知道了这个例子,这两天他心里好悬着,为大闺女这个婚事,犹豫了。 牛爱群没言语,男人家知道的不详细,那边大姐夫也不会说的详细。大姐倒是跟她说的详细些。那孩子是咋了?说是胸口到胳膊底下,都是硬块,走路一晃悠都疼。好好的人,结婚七八年了,孩子都上学了,那时候是一百三十斤的白胖闺女,现在瘦的九十斤都不到了。大夏天的脖子上绑个纱巾,说是脖子上鼓出来一道子。说是甲亢还是啥的,长了结节了。月经也不准了,才三十四五的年纪,好几年了,月经有时候半年一年的都不来,有时候来了吧,有大半月的都不走……西医上没法子根治,就给了药得天天吃着。 药倒是不贵,几十块钱的药能吃大半年,但是不治病呀。 找中医院看了,那边倒是给开了中药了,效果有一些,只是不大。就说,这个病不能气。多是气上来的。实在是没招了,这才过来说问问,能不能叫桐桐给瞧瞧。 自家的亲外甥女,大振的亲表姐,当年孩子上学钱跟不上的时候,大姐那边没少帮衬,她也说趁着这几天的工夫给大振说一声的。却没想到这一层。 那孩子比丽丽还闷,嫁的倒是好。人长的体面,当年就嫁了个中专毕业的,分配到镇上邮电所的一小伙子。这小伙子人活道的很,长的也好。谁见了不说这姑爷不错。事实上,人家也确实不错,别说见了老丈人丈母娘亲热,家里有个大事小情的肯帮衬,就是这些亲戚,但凡碰上的,那就没有不热情的。像是人家做活动,上面派下来的洗衣服洗衣液,雨伞之类的东西,碰上了就给你一份……东西不在多,就是觉得人家孩子跟咱这些亲戚都挺亲热的。后来,人家调到县城去了,本事更大了。外人看着挺好,她也觉得,大姐家孩子日子过的不错。你看,人家姑娘进门就生了个大胖小子,两口子有稳定收入,县城的房子好像是单位集资盖的,一共也没花几万块钱。这该是好日子呀! 谁知道大姐一说才知道了,那女婿就是太好,谁瞅着都好。不一定跟别的女人有真事,但就是把……看着跟谁都走的进。外甥女撑不住了,回来才说,那是在外面跟谁都好,跟谁都处的来,可进了家门,这么些年,一个笑脸都没给过……整月整月的,两口子一句话都不说。饭做好了,这个喊吃饭,那个出来吃,吃了嘴一抹就进卧室了。两口子分着睡,也不是一两年了。 真要叫丽丽过这种日子? 牛爱群心里翻腾的厉害。 一晚上没睡,早上起来她想趁着闺女还没去店里,跟她谈谈。谁知道这孩子已经收拾好要出门了:“这是要去哪?” “你们不是要给厦房里套卫生间吗?管道事先得留好。”尹丽就道,“昨儿下午刘梁去找我,说是他家当初那屋子的卫生间就是自建的,他知道怎么弄……材料他去买……说那玩意弄不好,就满屋子都臭……我想着……要不我跟着去看看……钱我自己就掏了……” 牛爱群要说的话就不知道要怎么说了,“……那个……丽啊……刘梁的事……你要自己心里掂量,要是不乐意……就跟人家说……咱不能老吊着人家……都年岁不小了,咱不成,不能耽搁人家说亲呀!” 尹丽‘嗯’了一声,“……我知道……” 知道啥啊? 反正等房子盖好了,也没见她说一声,成还是不成。 林雨桐最近也没闲着,抽出空档还得配合着拍结婚照。 小四觉得拍的好,比影楼挂的那些个模特照好看多了。关键是感觉对,特别对,不用你特意告诉他们该做什么样的动作,其实你叫两人随意,怎么抓拍怎么对。而且两人好像特别懂镜头,你说拍侧脸,那一准就是侧脸,角度选的刚刚好。感觉比模特还模特。 拍下来的照片要选的嘛,小四一张都舍不得不要,“都要……冲洗的成本我给你……” 不用给成本,“换个地方你姐跟你姐夫要是再配合的拍一些,我倒给钱都行。” 小四倒是乐意啊,穿的美美哒,跟心爱的人手拉手多浪漫的事啊,晚上打灯光都行的。 她回来跟林雨桐商量,林忍让就先不乐意:“你二姐本来就忙,有点时间你还不能叫她歇歇了……她现在的身体很重要……” 啥意思? 我二姐啥时候的身体不重要了。 小四还在愣神,老三拿了几盒冰激凌出来,给了小四一个,又给林雨桐递了一个。 林忍让马上又道:“你俩吃,你二姐不吃……” 林阳:“……” 林雨桐:“……” 连小四迟钝的也察觉出来不对了。自家爸最近特别奇怪,管二姐的时候多了点。比如,大夏天的,冰镇的西瓜不叫吃,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东西绝对不叫老二吃。买了个桶,搁在厨房里在水里泡着瓜降温,也不许吃冰的。好吧!许是这个闺女要出嫁了,当爹的突然发现之前关心的太少,然后多给几分关注也有可能。再想想,好像上周二姐才说北边的新糜子下面了,糜子甜饭特别好吃,尤其是新糜子做的……然后自家老爸真就开车八个小时去了一趟北边,回来带了一后备箱的新糜子…… 糜子一般是秋天成熟的,但有特别少的地方是春天播种夏天收。要吃新的,最好去产区买去,要不然很难吃到鲜货。 之前还觉得,估计是自家老爸也馋了,但现在看,应该不是。 小四就把视线对准林雨桐的肚子,“二姐……你这是有了吧?” “什么有了?”厨房里齐芬芳探出头来,然后看向二闺女:“……你有了?” 林雨桐摸摸鼻子,“啊……嗯……有了。” 齐芬芳就看林忍让:“你事先知道?” “……我上哪知道的?”他坚决不认,“我猜的。你没看你二姑爷那小心的劲儿……本来就穿的是平底鞋,现在平底鞋下面还被你二姑爷加了一层防滑底……那我能看不出来吗?” 有吗? 小四就跑到玄关拎了她姐儿的鞋,果然,下面有一层像是硅胶又像是啥玩意的东西,“这个好……我每次去医院,都感觉他们那个地板会很滑……尤其是穿着高跟鞋去……我走在上面都有点胆颤心惊……我姐夫这一招高啊……”她放下鞋子就说林雨桐,“以后救人再着急,也别跑……” “还敢跑?”齐芬芳瞪眼,手里举着铲子,对着二闺女,“你自己怀着呢,还敢跑?” 没有! 小四马上道:“哪里没有?我上次陪朋友去他们医院的整形科,小娜的眉毛在外面给纹坏了……我就想去问问我二姐,她有法子没有……结果是出了连环车祸……我二姐从住院部,一路跑着去急诊……别人都没她跑的快……” “……”林雨桐哑口无言,在医院遇上紧急情况了,人命关天,谁还关注你跑的有多快呀!“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小心……特别小心……” 齐芬芳轻哼了一声,这是婚事定下了,她也就不说什么了。只催说,“等大振开学报名了,你俩留抓紧把结婚证领了……” 别管闺女再能干,这一怀孩子,就怕婚事出波折呀。 于是,齐芬芳就对二姑爷更好了。 以前在楼下支应的时候,家务活是从不沾手的,走的时候还特别叮嘱四爷,家里得消毒,尤其是玄关这里,更不能马虎。 那肯定!再加上角落里,桐桐点着香呢。那香本就是除各种瘴气的。 但现在,人家不了,病人一走,她就亲自动手,边边角角的都消毒到位。有时候换下的衣服根本不脏,但人家也拿去塞到洗衣机里给洗了。 林忍让过来的时候齐芬芳就在消毒,压根就不叫姑娘和姑爷动手。 这个林忍让还挺理解的,姑娘怀着孩子,姑爷跟姑娘接触的多,俩人都别沾手。他比较烦的是:“……也不缺钱,咱能不能就不瞧病了……至少在家里歇歇……” 不是你非得在家看,而是到了如今这个程度,你能谁都不给瞧了吗? 别说自己了,就是白老和黄广平,家里都有一个房间,跟这边的布置差不多。有些病人是你没法拒绝的。 林雨桐就跟他说这个道理,“……上周来的那个……您碰上的那个,一走路一喘的,那是省里那位高官的亲戚……去医院吧,反正治来治去的,还是那样。你不说身份,不说要用谁的面子,那就是一般的病人,治了就走。慢性病嘛,医院能咋办?要是为了身体好,想借那位领导的名声,那医院对多就是给你安排疗养,在医院住着,泡着病号……你说,怎么办?遇到这种问题了,就不如我们这种大夫了。看病别管多大的效果,名声有了。看病开方,不耗时,不占公共资源,用的就是私交。我能拒绝吗?这样的时候多了……就是白老,能动的病人就去家里瞧,有的面子更大的,还得白老自己跑……要么一天天的往京城跑什么呢?” 这不是说你想不干,就不干了。 再说了,我小心着呢,不会说接触病人了就一定不好。我就是个大夫,这就是我的职业。谁都能在疾病面前胆怯,唯大夫不行。 林忍让才还说不该在家里瞧病,这话才说了没两天,结果都晚上了,桐桐都睡下了,房间门被敲响了,是林忍让,“桐桐……赶紧的……你李叔……你李叔……不好了……” 林雨桐开了门,林忍让一手举着电话,一手还保持这敲门的姿势,整个人紧张到不行,把一家子都吵起来了。 “不好了……叫救护车送医院呀。”小四还没睡呢,她最清醒,“要送你上医院……我送你去……我二姐歇着吧……回头给医院打个电话……” “不能去医院……”林忍让往楼下指了指,“不要命,但也不太好……在楼下……” 啥病呀不能去医院。 林雨桐就有点明白了,“去二楼吧,二楼方便。我在二楼等着,您下去接一下……” 这个李叔就是那个开馆子的,跟林忍让的关系还可以。不过这位老叔的老伴前两年没了,属于单身老汉。儿女又不在身边,一个在京,一个在沪,他呢,开着个馆子,生意还不错。手里的钱又多,五十多岁不到六十岁的年纪,属于老年版的王老五。 好似之前听说,这位老叔谈了个老伴,人家女方属于四十刚出头的年纪,比李叔小了小二十岁,这年龄差距……老叔必然是要补一补的。 这不,补过头了。 说了不听,这就是后果。 这会子嘴角有点歪,手脚控制不住的颤抖,林雨桐给了两针,问说,“是不是觉得心跳的不正常,跳的人心慌……是不是眼睛看不清楚了,看啥东西,边上都是蓝汪汪的……胃难受,胸口闷……浑身酸疼,控制不住颤抖……头还疼,就跟谁用手在脑子里搅一样……我说话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断断续续的……有些字听不清楚……靠前后衔接猜测我说的意思……” 李叔嗯嗯嗯的点头,对!就是这种感觉。 林忍让还在边上问呢:“耳朵还出问题了?” “间歇性的听力障碍……”林雨桐说着,就又下了几针,“……要是再耽搁点,估计以后就得戴上助听器了……” 林忍让松了一口气,看送老李来的老钱,“幸亏你给送到这儿了。” 这不是你上次正儿八经的告诉大家不敢乱吃那东西吗? 老钱拉着林忍让从里面出来,这才道:“老李这老东西,正跟人家那个呢,结果就这样了……那女人直接给我打了电话……自己给跑了……幸亏我儿子在家,开着车没敢耽搁就过来,要不然……出大事了……老话说的好啊,色是刮骨的钢刀,这话是真没错。看老李,以前多棒的身子板,自从找了这个年轻的,彻底的给毁了……你就吃了那一回吧?再不敢吃了……” 林忍让赶紧‘嘘’一声,可还是‘嘘’的晚了,或多或少的,齐芬芳听了一些。 当时啥也没说,也没法说。林忍让和老钱还得把老李送到医院。林雨桐给医院打了电话,给安排了中西医那边的病床,叫先住着吧。他这情况,少说得半个月住。 可林忍让回来,就没好果子吃了:“……你在外面吃啥了?” 没有啊! 没有? 没有老钱说的啥意思?你当我好糊弄啊!我给老钱他老婆打电话了,你们背后干的那些事,真当我不知道呀!好啊!林忍让你行啊,你有花花肠子了你!你要脸吗?你这么着叫人知道了,你这几个闺女还咋嫁人啊?说!狐狸精在哪? 把还在家里的老三和小四都给吵出来了。俩闺女一脸控诉的看着当爹的,满眼都是:您怎么能这样呢?丢死人了! 齐芬芳黑着脸,“我就知道,我没给你生儿子,你这心里的花花肠肠是一根也没少啊!怎么了,到了这岁数了,还想着在外面再生一个……” 别再生一个呀!我外面一个都没有,哪里还有再? “我是给苏南那小子找的……不信你问你二姑爷去……没有那玩意,老二能那么快怀上?” 四爷:别!没怀上是我们没想生。不是因为你那个东西我才具有了相应的功能的,这是两码事。 齐芬芳更气了:你个老不正经的。 但心里也有了概念了,苏南那小子的病大概不好。 顾着这边还有俩没嫁人的闺女,不好叫她们听。齐芬芳就去卧室,叫林忍让,“进来说。” 两口子进卧室说去了,小四八卦,“南哥那人挺好的,听说跟前妻离婚也是因为那个事……” 林阳垂下眼睑,“别胡说……”不能叫女人怀孩子,跟那事是两码事。她不怎么高兴别人这么说苏南,就提醒小四,“铺子那边不是说今儿签合同吗?去那边容易堵车……你最好提前走……” 我这正要走呢。小四把她和林雨桐的铺子一块租出去了,租给一个办快递站点的小伙子。那边没法三年一给,只能半年一结。今儿签合同呢,她匆匆的跑了。 林阳这才装作拖地,在父母的卧室外面听他们说话。 “……你有谱没谱……这事叫姑爷知道了,人家不笑话你。就说嘛,咋这么着急催着给老二结婚,原来是你办下这没谱的事。也是怪了,苏南是你亲儿子呀,人家当妈的不操心,你跟着操心啥?桐桐是大夫,大夫知道怎么治……要你好心……” “这不是……知道那效果好吗?” “你试过还是怎么着……啥都敢胡来。吃的东西……这是你闺女是大夫,知道不好,给你兜底了,要是苏南不在这边住那段时间,你是不是还给人送去,到时候把人吃坏了算谁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都改了吗?” 齐芬芳的语气这才好点:“……苏南那孩子倒也是个好孩子……怎么就得了那个病了……” “谁说不是呢。” “……桐桐说能治好的吧?” “她说能!但就是能治好,他还能满世界的宣扬去,说我这个病好了!找对象,人家还不是一样有顾虑……想找个好对象不容易。找个带孩子的吧,这将来万一有孩子了,前头一个后头一个,这都是事。反正,怎么想,都是想找个条件好的,般配的姑娘不容易……白瞎了那么好一孩子……” 齐芬芳这才道:“……我留心留心,要是碰上好的,给介绍介绍……” 林阳拿着拖把走远了,一个站在阳台上,水龙头开着冲拖把,但水都溢出来也没察觉。 “……找个条件好的,般配的姑娘不容易……” “……白瞎了那个好一孩子……” “……要是碰上好的,给介绍介绍……” 没缘由的,满脑子都是这些话。然后心里突然就闷了起来。 “这孩子……”齐芬芳顺着水声出来,水池里的水溢出来了,三闺女只在那不知道想啥呢,发愣了,“……你老实一边去,这些你别管,十天半月不拖地,想起拖地了就给我惹事……” 林阳这才恍然惊醒,手捂着心口怔怔的没有说话。 齐芬芳还当是突然一出声吓着她了,嘀咕道:“从小到大也没虐待过你呀,咋现在还动不动的就惊着了吓着了……” 林阳闪了一下神,“那个……妈……我出去一趟……” “出去吧!”反正放暑假呢,“……晚上别回来太晚……” 知道! 林阳换了鞋拎了包就出门,上了车一脚油门,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在公安局门口了。 她摸出手机,给苏南打电话。 苏南现在就是在办公室呆着,他有一年的假期休养身体,但这也呆不住。在办公室里,干点啥是啥……正看案情分析报告呢,电话响了。 “妹子!”他就笑,“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我……”林阳拿着电话,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283 饮食男女(41)三合一 饮食男女(41) “没事……”林阳愣了足有半分钟,才吐出这两个字,“今儿出门办点事,路过这里,车在附近停着,想着在你单位附近,也不知道你在不在,打个电话问问……”说着,那么心虚瞬间就没了,好似一下子就理直气壮起来,“怎么?不行啊?不是说是朋友吗?” 苏南就笑,“行!谁说不行了?你不说我还正有事要找你呢……” “哦!”林阳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声音也亮了,“那我就在你们单位对面的停车场,你要是出来不方便,在电话里说也是一样……” “干嘛电话里说呀?”苏南就关上电脑,“我马上出来,停车场边上有个悦来川菜馆,你先去那里……老板娘我认识,你说要个包间,在里面等着,我马上就到。” 行! 悦来川菜馆,地方不大,一层也就七八张桌子,包间好像再二楼。老板娘四五十岁了,白白胖胖的,林阳进去的时候老板娘正收了电话,抬头就热情的笑,“是林老师吧?小苏刚才打过电话了……”她特别热情的从柜台后面出来,带着林阳上二楼,“跟我来吧……二楼舒服。” 不是饭点,饭馆三三两两的有两桌客人,不是刚来,就是吃完了正聊天不急着走的。二楼的包间里面如何外面也看不见,不过被带到最里面的一间包间,一进去就感觉很舒服,居家的那种感觉。 老板娘指了指鞋架子,“要是穿高跟鞋不舒服换拖鞋也行……在这里就跟在家里一样,不用客气。” 哦!苏南总是这么叫人意外,那句‘四海之内皆兄弟’的话好像在他身上总能得到很好的印证。 她没有换鞋,还是有些不自在的。只是坐下,那边老板娘马上泡了菊花茶来,“小姑娘家,贪凉。但凉的喝了不好,这个先喝着,还有酸梅汤和绿豆汤,温热的,马上就有人送上来……” 这般热情。进了饭馆,啥也没点,人家该上的都给送上来了。 老板娘还热心的问:“林老师今年多大了?结婚了没?有对象了没有呀?”长的又好,长的又怪好的,看起来又文气又和善的,多好的孩子。 正说着话呢,门被敲响了,然后一个壮壮的光头小伙子拖着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放着两个透明的玻璃壶,一个是酸梅汤,一个绿豆汤。 这光头看了林阳一样,咧嘴一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南嫂呀!您要吃什么,我给您做去!” 一句南嫂把林阳喊的臊的,满脸通红,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老板娘愕然:“你说小苏有对象了,我还不信。原来是林老师呀!这个小苏也真是,这么好看的女朋友怎么不带出来呢?” “不是……”林阳摇头,不是女朋友呀。这个光头她恍惚有印象,苏南在医院抢救的时候,她在楼梯间碰见过。 老板娘正要说话呢,楼下就喊了:“老板娘,结账。” “来了!”老板娘带着光头下去,“林老师,你不是外人。这里你随意,冰箱里还有饮料和水果,卫生间每天都消毒的,很干净,要是累了随便躺,小苏是啥都好,就是有时候不是很守时,您要等他等累了,就躺着……毛巾被我每天都叫人清洗消毒的,很干净,放心用……” 人家下去了。 但好在,苏南这次没叫人久等,很快就来了。先是楼下的声音传来:“……嫂子,人来了吗?”是苏南的声音。 “来了,老地方等呢。”这是老板娘的声音。 “那我先上去了,老几样给我上吧。”楼梯上就有了脚步声。 “小苏,林老师头一次来,要不要郑重点……” “不是外人,不用那么见外……” 老板娘心里暗喜,都不是外人了,那这还有错。 这就是有对象了嘛! 林阳脸挺红的,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她还有些不自在,站起来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谁知道苏南后面还跟着一个,一身警服,带着一副眼镜,很斯文,清爽干净一小伙子。 不是一个人来了? 林阳矜持的朝那人笑了笑。 苏南也没察觉到哪里不对,特别热情先跟林阳打招呼,“……这里是我的一个据点,平时大家伙吃饭都上这地方来。老板娘是我一位老嫂子了……” 猜到是熟人。 苏南一边跟林阳解释,也是跟带来的人解释,“这老嫂子不是外人,她丈夫是咱们内部的一位老公安,牺牲了。家里孩子好几个,咱们才把人接来,集资给在外面开了这么一个店……平时都来这里吃饭聚餐,照顾自己人的生意……” 原来如此。 这人就点头,“上次科室聚餐,也没人跟我说。” 苏南拍了拍这人的肩膀,才跟林阳介绍,“这是杭海,公安大学博士研究生毕业。今年刚分配到咱们局里,他是搞刑侦技术的,人也不错……认识认识……” 认识什么认识? 是单纯的带自己认识他的朋友,还是……给朋友介绍男朋友? 林阳客气的跟对方握手,杭海就笑,“我听南哥你是老师……我父母也都是老师,现在还在暑假吧……真叫人羡慕……” “放假的时候叫人羡慕,可等开学了,几十个淘气包子聚在一块,就没人羡慕了……” 两人哈哈就笑,是这个话。现在的孩子都是宝贝,一家一个就这,一大家子还被折腾的叫苦不迭,想想,那么多孩子聚在一起,现在这老师也不好做。打是打不得的,体罚也不让,骂的厉害了,孩子回家告诉家长。反正就三个字——不好管。 说了一会子话,苏南就问林阳,“你是过来办什么事的?” 政府都挪到附近了,这附近就是政府单位比较多一些。 林阳哪里有什么事?她临时编的,“……我一朋友不是考公务员了吗?听说是调过来了,本来是约好的见一面的,谁知道她临时有事下基层了。既然到了,我瞧着离你不远,问问你有空没空……” “我现在是一大闲人,哪里有没空的时候?”苏南说着,就给林阳换了绿豆汤推过去,然后介绍杭海,“这小子倒是忙……早前是忙着念书,忙着实习……忙的连交个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现在工作了,在单位上又挑大梁!你说说……这样好的小伙子,便宜了外人多不好……” 不等苏南说完,林阳就点头,“是啊!是啊!南哥到底是义气……姜敏姐到现在可不还单着呢吗?当时你受伤,要不是姜敏姐给我姐打电话,我姐也不可能那么快的赶过去……我姐这几天还跟我妈说,看哪里有条件好的小伙子,给姜敏姐介绍一个……没想到你就真给介绍了一个……杭警官的时间既然紧,那就今儿吧!昨晚姜敏姐跟我姐打电话,好像说今儿上的是早班,这个点也该下班了……开车过来也就半个小时,咱们等等呗……” 说着,就十分热心的摸手机,直接给拨过去。 苏南:“……”妹子,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 杭海倒是笑了笑,在林阳和苏南身上看了看。这位大哥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迟钝。人这会子人家给她主动续了三次水,都是白开水。不管是菊花茶还是酸梅汤,亦或是绿豆汤都没给他倒。他手里永远拎着个保温杯,喝的好像也不单纯是茶,应该是什么草药在里面泡着的。她几次摸菊花茶,都被这姑娘给推远了,然后给他的保温杯里蓄水。 他是搞刑侦的,这些小动作瞒不过他的眼。 这姑娘倒是真是一好姑娘,他在林阳打完电话之后就主动问起她关于她嘴里提起的‘姜敏姐’的事:“……是医生吗?省一的?” “是医生,省一急诊科的。”林阳了解的还是比较多的,“家就在省一的家属院,父母不是医疗系统的,是企业的职工,她跟爷爷奶奶住……跟我姐是同学,俩人关系可好了。听说今年就转正了……” 姜敏姐这人肯下苦功夫,再有二姐肯使劲,今年估计会转正,不过不会在急诊科,而是再整形科。 这一年里,她好像都在练美容针缝合。只靠着这个,在医院内部竞赛的时候,干掉了九成的人,拿下了第二名。可第一已经在美容整形干了三年了。只凭这一点,那边就要人呢。后来又有二姐搭话,好像那边是优先给解决编制的。 在美容科挣的多,还不忙了。跟手术的话,就很少会熬夜加班了。 苏南能说啥:“……”他对姜敏那姑娘有印象,很爽朗的性格。后来,他也曾经提过感谢的话。其实他想私底下帮忙的,公安部门是有自己的职工医院的,外聘的话也会有考虑,他一直私底下在活动这件事,没想到人家已经解决了。自己给介绍一对象,成了报答的一种方式了。 好吧!介绍的人是姜敏,他就闭嘴了。算是默认了林阳的安排,啥话也不能说了呀。 姜敏是啥人呀?就是大咧咧的不咋在乎小节的人。这边林阳说:“姜敏姐,南哥给你介绍你对象,过来一下呗。” 姜敏正要下班,一听立马说:“好!你把地址发给我。” 一看地址,拎着包出门就打车,然后直奔见面地点。 不用特意收拾,牛仔裤白体恤丸子头,没有化妆,就是防晒霜图了一层,淡淡的有点口红。 再来一姑娘,老板娘就以为是给杭海介绍对象呢,也很热情呀。 里面坐着的三个,就有两个姜敏很熟悉。她也很自在,进去打量了杭海才跟人家握手。饭菜上来,边吃边聊。 杭海很会聊天,说他自己的工作,尤其是一些跟医生这个职业相关的。比如会跟法医的工作偶尔有重合的地方。姜敏也说一些再急诊,尤其是急诊夜班遇到的情况,打架斗殴的,车祸的,各种原因受了外伤到医院的。多少都跟犯罪有些牵扯的,人家聊的倒是挺好。 吃饭完了,两人互相留了微信号,约了周末一块去看电影。 杭海那边科室里打了三次电话,要走了。他还觉得不好意思,干这一行的就是这样,要么说找对象难了。一般姑娘也理解不了这个呀。 但身在急诊的姜敏倒是很理解,工作需要,“没事!只管去忙。”才见面第一次嘛,苏南介绍的不是不靠谱的人,没看上的话人家当时就说了。 总的感觉就是,对方觉得她这个人可以处处。他也觉得,对方这种,也能试试。 等杭海先走了,姜敏还跟苏南道谢呢:“……南哥,可以呀。还想着我没对象呢。这个算是绩优股了……家里什么情况你也跟我细说说,回头我家里再给我介绍,叫我去相亲,别管我跟这边成不成吧,我总有个理由推脱了不是?” 苏南:“……杭海父母是教师,中学教师。现在他妈妈退休了,他爸好像还没有。不过他妈好像被哪个私立高中返聘了,待遇还很好。他自己……你也看了,就是那么个情况。车子有一辆代步的,房子是他父母早几年单位集资买房的时候买的,多买了一套,作为婚房用的。” 反正就是富裕那不没有,普通的日子倒是能过。没什么负担,有稳定的工作。小伙子学历高,人也很和气开朗,在单位上跟谁都处的来,很会做人做事。 要说不好的,那就是一辈子也就在这个环境里,“警察这个行业,你就是当领导了,只要不坐黑警察,那一辈子是没有大富大贵的机会的。而且……时间上,可能没那么自由。” 因此,好条件的小伙子,倒是未必能碰到好姑娘。 杭海是主要做技术的,几乎都在办公室,相对来说,属于这个行业里最不危险的那一类。要不是各方面都衡量了一遍,他不会给林阳介绍的。 这个人真是在他那么大的圈子里筛选了一遍,挑了个最适合林阳的。结果被人摘了桃子了!不!是她亲手把桃子塞给人家的。 杭海这小子也是可憎,说好了给介绍的是个老师,谁知道转眼他变卦了,说了个医生他也乐意,而且瞧那样是特别乐意。这会子人估计还没跑到办公室呢,消息就发来了,叫自己千万在姜大夫面前好好的美言几句,这是赶上有大案子了,要不是忙,一准开车送人家回家了。 臭小子! 在姜敏看来,主角走了一个了,她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该撤了?饭也吃完了呀!她甚至还觉得这两人很够意思,“这顿我请了。” 去去去!埋汰你南哥了是不?“我们都在这里挂账,回头我一起结。” 苏南起身,“吃好了吗?吃好了我送你们呗。” 不用! 林阳心里还有点生气,给我介绍对象,亏你想的出来。她起身,笑的很客气,“我开车来了,顺便送姜敏姐回去就行了。你这边还挺忙吧,那你就忙吧……”说着拉着姜敏就走。 姜敏粗线条,啥也没看出来,很高兴的跟苏南摆手,“苏警官,再见!” 再见。 苏南愣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他咋会看不出来最后林阳明显是生气了。 小姑娘的心思咋就这么难猜呢。 老板娘进来就笑,“小苏也真是,怎么不送送林老师。” “她自己开车出来的。不用送!”大白天的,又没喝酒,没事。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这个着怎么搞对象嘛?现在你又不算正式上班,瞎忙个什么嘛。我跟你讲,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好好的去谈恋爱。有心操心杭海的婚事,你咋不操心操心你……我要是林老师,我都不愿意你了!真是,做朋友行,怎么做人男朋友,这么不行呢。” 什么跟什么呀?! “嫂子,您别添乱。以后见了人家可不敢再说这个……”尴尬不? “这有啥不敢说的……” “就是!”光头进来收拾桌子,“我叫人家嫂子,人家也没不应……” 什么? “那是我妹子……哪有什么嫂子……”话一说完,他突然就愣住了。 光头就道:“妹子跟嫂子之间差在哪了?现在都啥年月了,咋还动不动就说人家是你妹子哩……手段也太low了。” 去去去!胡说八道。 苏南轻轻了踹了这小子一下,就问老板娘,“老嫂子,别管这臭小子,我去把账给结了。” “林老师把账结了……” 啥意思? 这妹子,咋这么客气。 “那之前记的账我给结了。” “林老师一起给结了。” 啊? 苏南一拍脑门子,“老嫂子,不是说了,谁来了都不准替我结吗?” “你这话说的,我问林老师,咋结账。林老师说,之前记的都结了……我还笑说,是不是你的工资卡上交了,以后就林老师管家了……林老师说是……那你们两口子的事,我能说不行吗?……哦!对了,副局在下面吃饭呢,林老师结账的时候他从卫生间出来,听见了还多看了几眼,等人走了还问了我一句……” 这位副局说的是苏南的继父,刚升了半级。 苏南脑子是懵的,也没想继父问了老板娘这代表的是啥意思,这会子就想着,林阳咋就承认了呢。 回单位的时候,上楼跟正要下楼的杭海碰上了。杭海手里拿着文件夹,一间他就笑,“南哥,跟人家说了吗?咱是真忙……” “说了说了!”苏南说着就拍了他一下“你小子怎么回事……见一个爱一个……” 哎哟!你倒是轻着点呀! “我哪里是见一个爱一个,头一个明显就是您的菜,人家是冲着你去的……我敢爱吗?我就是爱上第二个了……您别跟着裹乱……”说着,才发现,“南哥,你不会不知道人家林老师瞧上你了吧。” 苏南的表情表示他真没这么想。 杭海就道,“你细想想……仔细想想……再想不明白去问问人家去……我这忙着送个文件,您自己个寻思寻思……” 寻思啥呀? 一个人坐在车里,点了烟又掐灭,掐灭又点燃,到底是没抽,只闻了闻。 他开车,往林家所在的小区,原本尹振是有个空车位的,今儿这空车位不知道被谁给占了。不过所幸他开车的技术不错,别人停不进去的死角,他能停进去。占着也行。 到了楼下了,下了车本想上去,去二楼跟尹振聊聊。这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很多想不明白的事,跟他聊聊感觉就会完全不一样。这种朋友就属于几天不见,就会想的朋友。 人都下来了,突然间小四从楼里走出来,奔着占了这位的那辆车而去。他就犹豫了一下,这到底是要过去呀,还是不过去。 这一犹豫,电话响了。是老妈打来的:“……你这臭小子,有对象了你倒是跟我说一声呀。害的你娘到处为了你的事拜托人……既然谈好了,那就这样了……我就跟人说别给咱介绍了……不过你也是,该带回家就带回家呀!我听你叔说,今儿他见了,给你结账呢。说是特别秀气一姑娘,瞅着还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是不是早就谈了……” 早就见过? 早在哪里见过? 苏南没法再问,“那个……先这么着吧……”说没有她也不信,过段时间再给解释吧。 那边当妈的以为儿子这是跟人家约会呢,一点也不啰嗦,“那你好好的……对人家好点……” 挂了电话,苏南才要收手机,手机又响了一声。是转账提醒,一万块! 干嘛给钱? 结果语音信息又来了,这次不是六十分钟那种长语音,十几秒的样儿:听说你的工资都上交了?这挺好的,但给小姑娘一点惊喜,还是需要钱的,这是你恋爱的经费。儿子,加油! 苏南:“……”默默的收了手机,感觉现在真有点骑虎难下了。 人家姑娘好不好? 好!特别好。 喜欢不喜欢? 喜欢! 善良的、漂亮的、文静的、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姑娘,咋能不喜欢? 这姑娘不仅讨人喜欢,有时候还挺叫人心疼。打小那些经历,对她的有诸多的影响。尤其是在跟人交往的时候,她其实是不自信的。所谓的高冷,不善言,其实都是伪装出来遮掩她的不自信的。 可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自己离过婚。 跟林忍让认识,知道林家对选择女婿的标准是什么,因此,他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再说了,这姑娘哪哪都好,能瞧上自己什么呀? 朋友多? 这可不是什么优点。 他靠着车思量,越是思量就觉得这事越是不行。林阳年纪小点,也没经历过婚姻,不知道婚姻是什么人,人也单纯。可能因为一些好感就觉得是喜欢了,是爱了……但这不足以支撑婚姻。 她没经历过,但自己经历过。她能单纯,但自己不能因为这点单纯就趁虚而入。这事绝对不成! 林阳是在家瞧见小四拿着手机一边聊,一边傻笑。然后回屋收拾,破天荒的换了一条白裙子换了高跟鞋下楼去了。她就猜测有情况,站在阳台上往下看呢,就看到苏南下车,然后站在车下接电话,再然后犹豫不绝的用脚来回的蹭着地面。 她心里隐隐知道,一定是他知道了。 那他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不愿意吗? 她有点紧张,就见他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将手里的烟仍在地上,猛的拉开车门子上了车,然后车灯猛的一亮,这是要走了? 林阳摸出手机就拨了电话过去,紧跟着,要踩油门的苏南一下子就停下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喂?” “南哥,是我。”林阳一边若无其事的跟他通话,一边悄悄的换鞋,然后开了家门,往出走。 “哦!”苏南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你把姜敏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林阳摁电梯,上了电梯,“那个杭海对姜敏的印象怎么样呀?咱们俩算是媒人吧,好歹相互得沟通沟通吧……” 是为了这个事呀。 苏南就笑,“姜敏那样的条件,杭海有啥可挑拣的?心里美都来不及呢。” “就怕两人刚认识,没啥感情基础……” “都是成年人了,先交朋友。处着处着,自然就有感情了……” 话没说完,副驾驶那边的车门就被拉开了,林阳坐上来,没挂手机,没看他,就像是认真的打电话的样子,“是啊……都是成年人了。谁要什么,不要什么,心里都是清楚的!先交朋友……处着处着,自然就有感情了……” 话还是那个话,人还是那个人,就坐在那里,正视前方,坐在他身边,很认真的跟他讲电话。 苏南:“……”举着手机却没挂掉,靠在椅背上只盯着林阳看。 林阳对着电话:“怎么不说话?我说的不对?” 都是我才说过的话,怎么会不对? 苏南看着她还是不言语。林阳依旧没有回头,“还是你觉得,我说的太自以为是……觉得有些人……是那种你怎么跟她相处,都没法处出感情的那种人?” 这话问的更狠,更不能回答。如果承认了,那这就是彻底的把这个姑娘从头否定到尾。 这边不回头,林阳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掉,只觉得抓着手机的手都在抖,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怎么不说话?” 她没有察觉,她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苏南突然之间觉得鼻子酸了起来,他一把夺了她的手机挂掉,但语气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凶狠:“你知不知道……你爸对你寄予厚望。他盼着你能跟你二姐一样……找个好人,找个几乎挑不出缺点的好男人结婚……” “那我就找你……”林阳终于扭过脸来,“我就是觉得你没有缺点。就算别人眼里的缺点,我也不觉得有啥不好的……” 这些话终于从她的嘴里这么的给说出来了。 窗户纸捅破了……这不是装傻充愣能过去的事。 苏南正不知道话从哪里开始讲,路那边有车过来了……那车是林雨桐的。 苏南想都不想,直接一脚油门踩出去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桐桐刚才黄广平那里回来,今儿上大院给领导瞧病去了,没叫四爷接。因为时间不定,里面又进不去,她跟黄广平一道,四爷接了反而不方便。 自己开了车回来,却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好似看见苏南的车跟自己擦着过去了。 停了车下来,好朝那边看了好几眼,夜色里倒是看不分明了。 才说要回去,却见自家车位上停着一辆陌生的车,才走到跟前,车门子就打开了,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上分别下来一人,一男一女。 男的……陌生人里的熟人,见过。 女的……熟人里的陌生人,这副打扮真没见过。 小四也很惊讶,怎么一下来就碰见回来的二姐了?她不自在的拉了拉裙子,“那个……二姐……才回来?” 哦!才回来。 桐桐就看那个格子男,当然了,格子男还是格子男,现在穿的也是格子半袖。 “这是……许山……”小四给她二姐介绍,“那个……”然后有跟许山介绍,“这就是我二姐……” 许山觉得,好像见了面,也没有之前想的那样特别想再见一面的感觉,就是觉得吧……就是苹苹的二姐。而且……好像林雨桐有点不一样了,之前见到的时候好像有点纤弱……现在不纤弱了……反而是……反而是有点圆润。 “你好……”许山主动伸手,“我叫许山。” 林雨桐跟他握了一下,“你好。来了上家里去坐呀!” 许山就看小四,“那个……今儿就算了,没提前打招呼,上面也不恭敬……改天,改天我登门拜访……” 小四悄悄的朝他摆手,“你先走……路上小心点。” 许山嗯嗯的点头,给小四做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然后才上车了。 等车走远了,小四挎住林雨桐的胳膊,“二姐……这人怎么样?” 这也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呀。 现在口味变了? 林雨桐看她,又看她白裙子飘飘的,“干嘛呀?要是折腾的你都不像你了,干脆就算了。” 小四低头看看,“这有什么?衣服而已。我把我打扮成他喜欢的样子,先拿住了他……再去改变他……人嘛,口味都会变的……慢慢来嘛。” 这是什么理论。 林雨桐还要说,小四就道,“我心里啥都知道,清楚的很呐。您别管啊,我心里有数着呢。我俩发展的也很顺利……正商量着见家长呢?” 见家长? 这么快? 小四就道:“……快什么呀?相亲还不是一样……觉得各方面条件还行,说结婚不也就结婚了……一过还不是一辈子。妈跟爸从相亲到结婚才用了不到一个月,不也过了一辈子了。我的二姐呀,不是没个人都有遇到合适的人的运道的。那遇不到合适的,还不结婚了呀?” 说着,她就拉着林雨桐回家,然后转移了话题,“铺子我租出去了……快递公司。半年一结工资……另外,押金也只收了两万,又出了一万是装修的补贴……” 嗯? 小四也不好意思,“那小子太能说了,我不知道怎么的就应了……这个算我一个人的……” 算那么清楚干嘛?林雨桐对那个也不太在意,“叫你处理就是信的过你。不过是觉得遇上个比你难缠的还挺稀罕的……” 小四又嘟囔着说起今儿谈合同的事,说着话就到家了。 一进家门,温热的酸梅汤就递过来了,那边削的一盘子苹果就递过来了,“有了身子,苹果要多吃。” “现在的苹果酸,吃了要倒牙的。”小四直接接了,“苹果是有好处,但也不是现在非吃不可……” 齐芬芳就不乐意人家否认她养胎的经验,“你知道什么?当时生你的时候,都五个月了,还不显怀,就跟不长似的。还是你大姨妈得了偏方,说是吃苹果长胎……给我买了两箱子苹果,我一天没事就吃没事就吃,结果肚子跟吹气球似的,说长就长……要不是那两箱子苹果,只听医生的话,能生下你?” 小四翻白眼,“难道不是觉得我像个小子才要生的我?” 死丫头。 林雨桐拿了苹果吃了,“不酸,今儿的是甜的。” 齐芬芳这才道:“你今儿忙去了,还没去楼下吧。尹家来人了,带来的,你下去看看去。你爸正在楼下陪着说话呢。” 谁来了? 一到二楼就隐隐约约的听见说话声,不过不是尹宝山的声音。 林雨桐开了门进去,四爷就迎出来了,“回来了?” 嗯!回来了。 谁来了? 尹宝山和一中年男人跟林忍让一起坐着呢,中年男人林雨桐有印象,好像是尹振的大姨夫。 林雨桐进去就问了好,看见这边还放着好几筐苹果,“这么重的东西,大老远的送过来。” 大姨夫就道:“……山里的早熟甜苹果,外面没有卖的,想着你们也没啥稀罕的,就只这个拿的出手……” 说话小心翼翼,带着几分想讨好的语气,这是有事相求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我笔记本的鼠标左键出故障了,按不动。外接的鼠标和无线鼠标翻腾了大半天也没找到。家里买了个那种类似游戏太空舱一样的座椅,但是昨天开始,无缘无故的黑屏。今年这个鼠年,开年就不顺。崩溃的是现在这种状况,小区都出不去。不会修没法卖,也没有技术人员上门……怎么办呢?明儿想想办法吧,今儿就这么着了。盼着疫情赶紧过去,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加油!对了,差点忘了大事一件事。 晋江文学城携手作家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风、少聚集。 284 饮食男女(42)三合一 饮食男女(42) 林雨桐最怕的就是看见老实憨厚的人弯腰求人的笨拙样,无端的叫人心酸。她忙道,“ 我刚才尝了,味儿可好了。”说着,就请人坐,然后给倒了茶递过去,又问说,“吃饭了吗?” “都几点了?能不吃吗?”林忍让就道,“老家来人了,我说叫大振叫你,大振偏说你走不开,我就不信有那么忙呀?” 这哪里不是不信?这分明就是找机会炫耀。 林雨桐顺势满足他这种想要炫耀的心理:“今儿是真的走不开,在省委大院里……一般我手机都是静音,打了我也未必顾得上。” 尹宝山就赶紧道:“孩子的正事要紧……” 大姨夫也说:“自家人……不用客套……” 林忍让也满意了,就是叫你们知道,你们给这一百八十八万聘礼,真不算什么。就我闺女这样的,愿意出一千八百八十八万的人都有的。 其实今儿是他出面负责接待的,饭也是他请的,在外面吃了才回来的。晚上这边也住的下,不用特意回去的。 说着话,四爷在边上才把事情给说了,“病发的急……如今在县医院住院……想转省一,医院内科短期内都没有周转的床位……” 其他医院又不想去。 “是甲状腺的问题?”林雨桐就问大姨夫。 大姨夫一脸的愁苦,“……三天前,突然起了鹌鹑蛋大的肿块,昨儿就有鸡蛋大了。疼的话也说不了了……到县医院,人家大夫说往市里去……得做手术……我们跟人家打听了,说是省一内科这个甲状腺看的最好了……昨儿我下午就来了,没好衣服意思大振,跟谁也没说,带着片子去挂号叫大夫看了……人家说先观察,也不一定非得手术,但暂时这边没床位……我说今儿把人带过来给看看……大夫说着情况还是得住院观察,这边没有病床,就不如在县医院观察着……” 县医院给的建议和省一的大夫建议不一样。病人家属当然认为是不做手术是最好的了。 与其转院去市里,当然不如直接来省一好。 实在没法子了,这才昨儿又赶回来,带了礼上门,希望能在这边给想想办法。 要说病床全占满了也不可能,每个科室都会预留一些床位应付突发状况和人情,林雨桐打电话肯那边肯定会腾一个床位出来的。 但林雨桐听了这种情况,倒觉得还真就未必得住院。但你说在家里给治吧,又怕人家家属觉得敷衍,就道,“要不,转院也行。转到中西医这边……”自家科室这边床位也紧,但加个床位还是行的,就是叫县医院那边弄个转院手续,“……先住进来,怎么一个情况,我看看……如果需要请哪个专家,到时候我看着办行吧……” 那肯定是最好不过了。 大姨夫就道,“这要是没出嫁,我跟你大姨能做主,我就麻烦你,把人带来,叫你给看看,吃药也罢扎针呀罢……你连癌症都能看,这点病算啥呀。咱也信得过呀!可这闺女嫁出去了,得先看女婿是个啥态度……” 哪怕那是亲闺女,他也觉得,如今跟闺女至亲的还得是女婿。 这话当然也没错,可现在为了闺女的病来回折腾,低头求人的是当爹的,却不是丈夫。 大姨夫没多呆,“……我今晚就不住了,赶九点还能赶回去,明早办手续啥的,离了我也不行……” 不是说那大表姐夫很会来事吗? 尹宝山就点了一句:“那边想在市里做手术……只说不差钱。” 这不是差钱不差钱的事,大夏天的,伤在哪里不受罪呀?那是在人身上划拉,首先想到的是有没有风险,风险有多大?做了手术之后有没有什么后遗症,是不是以后一辈子都不能离药了。而且,手术之后的恢复期有多长,人会不会受罪。 各种情况都考虑到了,然后才斟酌着怎么办。 反倒是因为不差钱而坐手术的……给人的感觉只想着告诉别人他舍得花钱给老婆瞧病治病,至于其他的,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 大姨夫自己在省城折腾,不见那边表姐夫,显然是那边并不认同大姨夫的做法的。大姨夫不得不回去,怕女婿把闺女送到市医院直接把手术做了。 当爹的心情,再坐的都能理解。 尹宝山就道,“我跟你姨夫一道儿,路上有个照应。” 那你们怎么回? 虎子开着车来的,本来也是打算再晚也要回去的,因此,怕林雨桐回来的话他开车会困,早前就去客房睡觉去了。 要回去了,才给叫醒。 一晚上也没呆,直接上车就走了。 尹宝山跟林忍让商量婚礼的事,该说的也都说了,两人这会子作别,林忍让就道,“咱没那么多礼数,不用为这个来回的跑了……大振这孩子办事靠谱,叫他安排去吧……知道你那边肯定也忙,虚礼就不用了……” 来一下礼节到了,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尹宝山走的时候心情是飞扬的,碍于大姨夫在,还不好表现出来。 大姨夫这事其实把林忍让的心事又给勾起来了,回来还跟林雨桐说呢:“……这是教训。有些人看着再好,可对你不好那就不叫好……”说着又看小四,“还有你……啥都是假的,找了对你们好的人最要紧……别学你大姐,你大姐当年是找了个面子活……面子上好看的有个屁用,里子实在才是最要紧的……” 小四正拿着手机跟那边聊呢,许山发了消息来说,今儿回去他妈就下最后通牒了,一定要见见她的。 她这会子心里正发慌呢,许山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但在人家当妈的眼里,他儿子就是顶好的。外貌这些条件其实都是可以忽略的条件……只是学历是硬指标。 她心里没谱呀,这要是看不上自己该怎么办? 比爸爸一打岔,她吓的一个激灵,嗯嗯嗯的点头,点了头就赶紧回房间去了,然后翻箱倒柜,想找一件靠谱的衣服出来。 这条白裙子是不错,可惜这是三姐的。 而且,今儿穿过了。 林雨桐洗漱出来,房门开着,衣柜开着,小四一件一件的打量她的衣服。 “干嘛呀?”林雨桐好些衣服穿过了就想不起穿了,有时候林阳也穿。林雨苗稍微低一点,撑不起来。如今坐了个小月子,又有点发胖,更没法穿了。林雨桐以为小四霍霍了林阳的衣服又翻自己的,就道,“夏装基本都穿过了,你要穿就拿吧……秋装我还没买……” 小四的审美跟她和林阳都有点不一样,她属于特别前卫的那种。一边肩膀一个吊带,一边关着肩膀头子,露着肚脐眼的那种吊带陪着超短的热裤,她是能穿出门的。所以,林雨桐的衣服,她大多数是瞧不上的,再贵也不是她的菜。 “我不穿……我就是看看样式……明儿出去照着这个风格买几件……”说着,又继续打量。 “看我的还不如看你三姐的。”林雨桐柜子里很多衣服是比较职业的,尤其是她会跟着黄平关见一些身份特殊的病人,穿的太女性了,容易引起人的误会。又有很多医学会议等等,当然还是职业一些,给人的观感更好。 也有几件女性化的,那是应付场合选的。其他的都是休闲装! 至于睡衣,那个在四爷那边放着呢,也不会放家里呀。 小四就道:“我就是想找两件看起来职业的那种……” 你有穿这些衣服的场合吗? 小四摆手:“你别管,你忙你的,我看看……看看就好……” 哦!那你随便看吧。 林雨桐想起看见苏南的车了,这事还没得及问四爷呢。她穿着居家的短袖短裤,穿着拖鞋直接出门了,“我去下面了……” 齐芬芳哼了一声,然后叮嘱,“坐电梯,别走楼梯……” 怀孕了,也不好叫闺女跟肚子里的孩子的爸爸见面吧。 林雨桐下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四爷出来扔垃圾,家里来过客人之后肯定还得收拾。 回家林雨桐帮着把客厅都规整好了才问今天的事,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尹宝山过来商量婚礼的流程,也问问女方还有啥要求,以示郑重。 毕竟那边的酒席就那样,跟城里的还不一样。 林忍让没为难,“入乡随俗,按老家的规矩办。” 在外面吃的饭,谈的还挺好的。 说着话,林雨桐坐在沙发上靠四爷怀里,四爷伸手在桐桐肚子上摩挲,“这都九点多了……呆一会子上去睡去……” 不催都给忘了,“今儿苏南找你来了?”以苏南那人的办事风格,哪怕是开着车,看见自己迎面过来,一般都会减速然后摁喇叭摇下车窗打个招呼的,今儿及时擦着车身过去了,“是不是有事?” 苏南来了吗? 没见呀! 四爷拍她起来,“看看监控录像去……” 告诉大致的时间点,很容易就能看到苏南的车,再往前调一调,就看的更完整了。从苏南进了小区,到停到楼下,再到下车接电话,然后挂了电话上车,启动了车子都要走了,然后林阳出现在镜头里,上了苏南的车。 那个角度不是太好,车里就看不清楚,只知道没几句话的工夫,苏南的车就动了。 苏南和林阳? 林雨桐挑眉,这俩是啥时候的事? 林阳自己都不知道啥时候就有了这种感觉。 车停在刚修好还没通车的路段,一般这里除了驾校练车的,很少有车和人路过这里。 苏南烦躁的摇下车窗,然后摸出烟来,点燃,狠狠的吸了一口。林阳一把给抢过来掐灭了给扔出来,“你的情况不能抽烟也不能喝酒……” 苏南心抖了一下,往常也有朋友,不乏女性朋友提醒说,不能抽烟不能喝酒之类的关心的话,但想想接触当中,有谁亲自上手去做,避免他接触这些的,好似只有林阳。 跟她一个桌子上吃饭,只要上顿饭多夹了哪道菜,下次这道菜一定是摆在他的面前,距离他最近的位置。 他往常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但细心的人看出问题也不奇怪。就像是杭海,他是专业的……他看的应该是不会错的。 但是……自己不能害了人家。 因此只道:“……我结过婚……” “我知道。”林阳点头,这又不是秘密。 “我跟庄婷婷也就是我的前妻,是打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我父亲她父亲,她父亲照顾我不比亲生父亲差……我们的情分不一样……” “我知道。”林阳还是道,“上次我去相亲,穿的还是你前妻送给我二姐的衣服……她的品味很好……我知道,我比不上人家。人家出身好……受的教育也好,跟你跟你的家庭都很有感情基础……我则完全不同,我是一生下来,连父母都不愿意要的……你要是嫌弃我,瞧不上我,也正常……今儿的话就当我没说……” “胡说八道!”苏南侧脸看她,“我是那个意思吗?” 林阳低下头,眼里闪过意思狡黠,但头却低的更狠了,“……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想告诉我什么……是说你跟你前妻的感情还没断,也断不了……” “我们俩……其实都算是父辈感情的牺牲品……庄叔呢,总觉得欠我们家一条命,给再多的都不够……我妈呢,又觉得我跟我继父不算多亲,如果庄叔成了岳父,对我的帮助会更大……这婚事,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结成的。反正不管怎么着吧……我们成了夫妻……哪怕是离婚了,你也看见了,我的事她管的少吗?家里的情况很复杂……谁跟我结婚都得面对一个前妻小姑子……所以,说实话,我就没打算再婚……” 这话糊弄鬼呢? 真要是不想再婚,当初我爸怎么会有你的照片,还想把我大姐介绍给你。 当然了,林阳现在不会挑破这个话,她觉得,拿下这个男人,大概需要一点智慧。 你不给他设套,还真不行。 林阳也看他:“你不再婚?” 嗯! 苏南暂时是没这个想法。 林阳笑了一下,“……那我也不结婚就好了……” 苏南看她,这种跟小姑娘似的把戏他见过,不过是逼着他就范而已。但只要拖着,长的一年半年,短的三两个月就不耐烦了。条件好的姑娘从来不缺乏追求者,他太知道这一点了。因此,是随意的道:“那是你的自由,你随便。” 林阳看他:“你觉得我是唬人的?” 没有! 他不会在这事上跟她再掰扯。 林阳知道这么着也没个结局,她也端了起来,“那就送我回去吧。”不想多说的样子。 苏南狐疑的多看了她几眼,她不说话,还闭目假寐。苏南啥也没说,车一到小区门口,林阳就睁开眼,“就送我到这儿吧,我自己进去。” 苏南:“……我送你进去吧……” 这小区不小呢。 “不用!”林阳推开车门下去,“小心被我家里人看到,你再说不清楚。”下了车又回头看他,“咱俩现在不是朋友。我知道你见了我也不自在,那就不用再见了。如果一些场合实在避不开,那就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就行……省的我难受……成吗?” “……”啥话都堵在嗓子眼了,想说点啥人家姑娘潇洒的转身,走了。 林阳一边往回走,一边想法子。苏南这人,讲义气,有责任感。所以,其实满身都是软肋。他是不喜欢自己吗?没有!说不到爱不爱的,但是喜欢肯定有点。 但是怎么叫他点头,给两人一个机会发展下去呢? 辗转反侧了一晚上,叫她想出个好办法来。 第二天早上早饭,她只洗了一根黄瓜,剥了一个煮鸡蛋。 林家的早饭现在风声的很,主要是家里还有个孕妇呀。各种的营养都要跟上的。 四爷都是被叫到楼上吃早饭的。 但说实在话,四爷不爱来林家吃饭。不是饭不好,饭其实还可以,手艺也还凑活,最叫他不好忍受的就是餐具。 不要说餐具是次要的,事物放在精美的餐具里注意摆盘,吃饭的心情都不一样了。 可林家全没有这个概念,桐桐做饭,那是尽力在矮子里拔将军的搭配,但是齐芬芳完全不管那一套的。抓起什么用什么,乱七八糟。豆腐脑是放在黄色的洋瓷盆子里,牛奶就是放在奶锅里端上来的。碗也是各种型号的都有。 因此,他今儿上来专门拿了一套餐具。 家里的餐具不少,好些都没拆封。是他跟桐桐出去转,瞧见不错的就买回去的。 拿过来本来说给换上吧,齐芬芳一看这玩意不是便宜玩意,“我赶紧收起来,过年的时候拿出来用用就算了……” 不是! 真不是这个意思。 林阳心里明镜似的,就道:“妈,没听说吗?现在这胎教很重要……”她一把拿了个白盘子,把蛋白和蛋黄分开,再搭配圣女果给林雨桐摆了个卡通娃娃放过去,然后锁齐芬芳,“看见了吗?孕妇看见的都是美好的东西,孩子就会长的更漂亮……性格也会更好……” 胡说! 齐芬芳心说,当妈的是大夫,整天见的都是愁眉苦脸的病人,那照你这个理论,这孩子的脸得是怎么一个苦大仇深的模样,性格又得多愁人? 小四像是明白自家妈心里的想法似的就道:“人家瞧病……那是积功德,那是心灵美,那身上都披着圣洁的光呢……听我三姐的吧。用好餐具怎么了?要不然就叫我二姐跟我姐夫去楼下吃饭好了……” 行行行!事怎么那么多? 餐具一换上,加上价格不菲的餐桌,一下子就高大上起来了。 林阳看的肚子直叫唤,馄饨放在碗里,绿色的香菜叶子在上面飘飘荡荡的,再撒上一点焦葱花……要是乐意,点上一点辣油,油辣子里的白芝麻点在油点子上,不用尝,只看看就觉得好吃的不得了。 相比起来,这水煮蛋吃的就有点噎人了。 林雨桐说她,“想吃给你盛一碗去呀。” 林阳摇头:“不用……我吃这些就够了……” 一个鸡蛋一根黄瓜?够了? “你减肥呀?”林雨桐看林阳,她是标准体重,虽然不是那种很瘦的美体身形,但也绝对标准。这用减肥吗?控制着体重就行了。而且,林阳其实很自律的,晚上那顿饭是能不吃就不吃的。实在得吃的时候你看她吃的,都是菜蔬,有油的都在白开水里涮过了才吃的。得从大学到如今,都差不多是这样。而且,一般夏天的时候一百一十斤,一到冬天,就一百二十斤。一过冬天,体重很自然的就恢复了。这是符合自然规律。以一米□□的身高来说,这很可以了。 突然间开始减肥了,你还要瘦到哪里去。 林阳摇头:“……不是……就是不太想吃……” 可你的眼睛和肚子,时刻在表达着你很想吃……特别想吃。 小四用荷叶饼夹了一点酱辣子,再铺上几片培根递给林阳,“三姐……吃一个……” 酱辣子的味道刺激的想流口水,但林阳还是眼睑一垂,“真不想吃……觉得很饱了……” 然后人家把黄瓜三口两口啃了,转身离开。林雨桐出门的时候,她也出门。 林雨桐看她上手里只拎着一个杯子,啥也没带,就问:“你去哪?” “我去锻炼锻炼……在家里呆着都呆废了……” 哦! 行吧!锻炼身体这是好事。 却不知道林阳连手机都没带,身上就是一瓶水,然后两块钱的零钱。出门就做公交,空调车两块钱,一直坐到这趟公交车的终点。然后顺着这条路再往回走。 身上没有钱没有求助的工具,渴了有淡盐水喝,迈开腿就往家里走。 这些现在没谁知道,林雨桐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她今儿早早到了医院,等着大表姐呢。 虎子开着车把人送来的,因为拉的人有限,所以,大姨夫来了,大表姐跟表姐夫,还有大表姐的婆婆来了。 过来的时候还不是上班时间,四爷在门口等着,林雨桐已经在办公室了。 这个婆婆特别能说,林雨桐在这边检查呢,她的嘴在一边没闲着,“……林大夫,你也不是外人……我也听说你本事大。你说我家儿媳妇这病是气出来的不?县城那个医生胡说八道,非说是气出来的……这咋就气出来了……”她一边说一边比划,“我儿子不说多有本事吧,但十里八村的打听打听去,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要说我儿子对谁不好,你满世界打听的,那是见人不笑不说话……或许背着他媳妇有外人了?不是我说林大夫,要是真有外心了,在外面有人,在外面胡来,我先就打死他……你说这啥都没有,咋就气出病来了?或是跟我这个婆婆一块过,跟我过不到一块去……他们两口子在县城,我在村里……三两个月的,都不见一面,我也从不住在县城搅和他们过日子……这就更没有……那你说谁气的?总不能是被我那小孙子给气的……当妈的也没气亲儿子的道理呀?” 唱念做打的,全是她的戏。 林雨桐看了实习生一眼,实习生就道:“不要说话,打搅诊脉。家事我们也不知道,但妇科上的很多病,都是从气上来的……你也不跟儿子媳妇过日子,那咋就笃定你儿子没气媳妇呢?” 这婆婆闪了几次想说话,但看着亲家一眼又一眼的瞪儿子,便闭了嘴,不过脸上到底是有些不高兴。 林雨桐收了手,就说大表姐,“这病能治……但你要是还是原来的生活状态,可以这么说,我能把病给你控制住,但是根治不了。说到底,要么,你改变你的生活圈子和生活环境,要么,就改变你的心态。先你得自己看的开!而且,我不建议你做手术……甲状腺这东西,别看不大,但对人体的作用不可估量……能影响身体的方方面面……都可以理解为你这个地方病了之后引起的并发症。不能生气,心情一郁结……你脾气就止不住的暴躁,胸口都肿成揉搓不开的硬块……一碰就针扎一样疼……现在鼓起这么大的一块,是之前……生了一回大气吧……” 大表姐眼泪是刷刷的往下掉,却不说为啥的。 这样气都闷再心里的人,最麻烦。 真不如那种心里不藏事的,有点烦心事,见人就说,嘴里说出去了,心里就痛快了,不作病呀。 林雨桐就带着几分故意的吓唬人的语气道:“……既然不是外人,那我该说的就实话就跟你说了……你知不知道……任何的肿瘤都有癌变的风险的……癌症我能控制,但有前提,前提得是这个人有意愿好好活……可要是自己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那谁也救不了。你这么下去,最多两年,身体怕有大变故……你得算算,两年之后,你儿子多大了……你得再算算,两年之后,你爸妈多大年纪……你要是都能撂下手,你随意……” 林雨桐严肃着脸,扭脸就跟实习生说开什么药什么药,要多大的剂量,再不肯说多余的话。 大姨夫整个人都吓住了,癌变?谈癌变色,谁都一样。 这是亲闺女呀! 连她婆婆都吓白了脸:“这……怎么就……” 大表姐瞅着林雨桐,颤抖着嘴唇问:“两年……” “两年!”林雨桐特别笃定,“我敢这么说,就不怕被砸牌子。你不吃我的药,便是动了手术也是于事无补,两年……你要是不能调整你自己……那你就安排后事……” 大姨夫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扇在他家女婿的脸上:“畜生不如的东西,不愿意就别结亲呀!今儿回去就离婚……我闺女我外孙我接回去……我自己养着去……” 人活着,还能叫人这么生生逼死。 这位表姐夫整个人都是懵的,“……不会……怎么会呢……我也没跟她吵过……连重话都没说……” 连话都不说,更遑论重话。 这婆婆就拉大姨夫,“亲家……亲家……这话怎么说呀?孩子总不能没家呀!” 好好的,离的什么婚呀! 大表姐木木的转过去,“爸,别打了。我不离婚……但我也不跟他过了……他的工资拿一半回家养孩子……我回老家住……我带孩子回乡下住……租上几亩地,还不够我吃饭的?为了孩子……不能离……” 离了我给不了孩子现有的生活。 所以,得赖着他。得叫他养着孩子。但却离家不离婚,“从此以后,他爱咋过咋过,我带着孩子自己过……” 这话说的她婆婆都不确定了,劈头盖脸的就打儿子,“你个混账东西……在外面是不是有人了……”说着,就安抚儿媳妇,“放心,有妈呢。家里有你跟孩子的位置……没他也得要你跟孩子呀……” “我也不跟你们过!”她异常坚决,看她爸,“咱家那老院子,我住……行不?” 行!咋不行? 叫你妈跟你作伴去。 大表姐这才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腿上,先是呜呜呜的哭,继而是嚎啕大哭。 学生上前要权,林雨桐摆手叫她不要动。 她哭任她哭,哭出来,病就好了一半。 这学生心里一动,在笔记本上写下四个字——情志疗法。 情志疗法,古书上常有记载。传说战国时期齐闵王患了忧郁症,请宋国名义文挚来诊治。文挚故意激怒齐王,是齐王大骂文挚,这一怒一骂,让齐王将胸中的郁闷发泄出来,自然就治好齐王的忧郁症。 中医上认为:悲可以治怒,怒可以治思,思可以治恐,恐可以治喜,喜可以治悲。 文挚是用‘怒可以治思’,而老师用的是‘悲可以治怒’。 那边哭她的,林雨桐小声指点学生,“这就是喜怒哀乐皆可入药。” 懂了! 哭的酣畅淋漓,没人劝,林雨桐也不叫人打搅,这一场哭了大半个小时,直哭的筋疲力尽再也嚎不出来了,林雨桐才问说:“胸口还堵吗?还觉得坐在那里都觉得喘不上气吗?” 大表姐一脸狼狈,但还是摇头,“舒服了……舒服点了……” “舒服点了就好。那绝对不是吓唬你的……”她就叮嘱,“你刚才说的也是个办法,你得找一个你不生气的法子……要真是生气了,别憋着,别怕人笑话,该哭就就哭……该骂你就骂……别的不为,只为了孩子别落到后娘手里受委屈,是不是?” 这么一说,大表姐的眼泪又下来。 四爷跟虎子帮着抓了药,才又把人带回去,回去怎么说的林雨桐也没问。晚上的时候,牛爱群打了电话来,就问今儿说的是不是真的,真的到了那种程度了。 林雨桐给了特别笃定的答案,“她要是还是那样……要不了几年,真能要了命……” 两年后,非大病一场,“而且……病从肝上起……” 肝是哑巴,胃是喇叭。胃不舒服马上就有症状,但是肝是哑巴,等察觉到了,基本就都晚了。 挂了电话,林雨桐也说回来买了一堆都不是她自己喜欢的衣服的小四,“……这找对象,得睁大眼睛……合适最要紧,委屈自己的婚姻……不要也罢了。就像是你姐夫这个表姐夫,那是啥人呀?那哪里是男人,那是催命的鬼!” 实际上,催命的鬼都不如他可怕。 催命的鬼只要命,不折磨人呀。 小四白眼翻林雨桐,“那您就觉得我是那被人折磨的呢?以我这脾气,等着吧,敢折磨我?折磨一个试试?” 说着,麻溜的换了一身出来,“您看看……这一身怎么样?” 套裙呀? 穿在小四身上怎么那么别扭呢? 林雨桐指了指头发,“发型不搭配!” 哦!对了对了!忘了。她拿了钱包手机出门,“我现在就去。” 林雨桐追问了一句:“你三姐呢?” 没收假该在家呀! 小四摆手,“不知道……今儿跟你一块出门,再没见回来。” 林忍让和齐芬芳今儿吃一朋友家孙子的满月酒去了,家里也没人。小四一走,家里就空了。林雨桐干脆去了下面,在二楼吃饭就好。 她等电梯呢,一开门,林阳正准备出来。 一身的汗满身的疲惫,林雨桐看她:“健身去了?” 嗯! 走了一天,中间出了多少汗也不知道,反正是喝了一瓶的水,中间歇了几次也没记。总算是赶在天黑之前走回来了。 林雨桐叫她跟着一道下去,“我在二楼做饭,跟你姐夫一道吃。要不你洗个澡下来吃饭?” 林阳只想回去喝水,然后洗澡,再吃两根黄瓜一个西红柿,接着就睡觉,“我晚上吃不吃都行,你跟我姐夫别等了。”说着才想起来,“对了,我没拿钥匙。” 林雨桐给开了门,见她身上连个装手机的地方都没有,就问:“怎么不带手机?” 不是跟苏南谈着呢?正谈着不得是热火朝天呀!怎么能忍着不带手机不联系的? 林阳云淡风轻,“健身……健身最重要……” 这是健身吗?这就是减肥呀! 完了又不得不佩服林阳的毅力,愣是在林雨桐婚礼的前夕,瘦到了八十七斤…… 285 饮食男女(43)三合一 饮食男女(43) 马上九月了,林雨苗和周安民忙着给可可准备开学的东西的时候,林雨桐也得忙了。九月份四爷也得去报名了。 单独送他去上学,这种感觉还真是特别。 上学去得带什么东西呢? “被褥?”这个不用,现在的学校都是全套的,教的费用里就带了这一套。他也是占着学校的宿舍床位不怎么住的,被褥不用另外买了。 “生活用品?”家里什么都有储备,全套的拿了就行了,不费事。 “衣服?”休闲装半柜子,随便一点都行。再说,晚上大部分时间就要回来住的,衣服在家换就行了,学校放几身备用的也就足够了。 算来算去,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但四爷觉得有件事得去办了:“……完了就彻底的搬过来了,医学院那边的房子,还留吗?” 那边的家具可都是新的。 四爷就道:“你看姜敏或是你们医院哪些护士,有谁愿意租吗?” 房间里干净,家具也就不往出带了。啥都是全套的,很方便。有很多护士都是三五个人租一套,分摊到个人身上倒是没多少。 结果林雨桐打电话问姜敏,一问她她就道:“你们那房东我爷我奶认识,也不知道人家卖不卖……把我家这套卖了,买一门那一套也行啊……” 只要再添一点钱而已,这点差价家里还是拿的出来的。明显,那边的房子要好的多,不比这边,憋屈死了。 而且,爷爷奶奶的腿被林雨桐扎的好的差不多了,上下楼梯一点问题都没有。她倒是觉得可以问问。 林雨桐就说:“我不急,你问问。” 结果再添十三万,那边愿意跟他家置换。 一楼的房子虽然小,但是租出去一个月也得一千上下。 对两家来说,还都挺划算的。对姜敏家来说,这十三万,得是她爷爷奶奶和父母能拿出来的全部积蓄。拿这钱吧,去买个小点的房子交首付之后那就把腰包都掏干净了。往后这月供啊,装修啊,还得姜敏自己来。可换了这个房子,姜敏不用月供,生活上负担笑了。 对于愿意置换的房东来说,一楼的房子其实也好租,只要再稍微装修一些。租房子的人流动性大,不会那么挑剔。房租也未必少多少。更关键的是,人家拿这差价十三万,能去别的地方交个首付,然后置换来的小房子的月租,再填上几百块钱,就够月供了。平白多出一套房子来。 这个生意就很能做。 房东就很积极的联系四爷,“……押金我给你转过去,尽快给咱搬了就行。电费和水费物业费的……要是没时间管也没事……回头我去处理……” 林雨桐还怕把这些最后都推到姜敏身上呢。那倒是不如自己去把那边处理完了。 电费是去物业交的,但是水费一般是物业来抄水表。这是老小区了,大部分又是内部职工,所以,水费人家都是从工资或是退休金里直接给扣除掉了。因此,水费就得跟房东算好。 房东这种生物吧,很难碰见几个好说话的。当然了,这个房东在林雨桐逐渐有名之后就好说话多了,但林雨桐也不愿意占人家的便宜。这种小便宜得大人情去换的。回头人家找你这事那事的,都是麻烦。 房子要交了,房东就问:“这家具都是新的……”而且还都挺好的,“啥时候搬呀。” 林雨桐估计她要是不交代好,房东真能给搬走,给姜敏留一个空房子。这边的家电林雨桐都不打算要了,都是新的,但是拆除起来就特别麻烦,不如给姜敏用好了。 她当然不会给房东,“我给姜敏打电话了,她马上来。这些东西都给她留下……” 房东的手在电视上摩挲完了,又去摩挲冰箱,然后人家不给她。她‘哦’了一声,“……也是,除了留在老房子里,别的地方也用不上。现在谁家是没电视呀?还是谁家没个冰箱?空调啥的,家家户户都有的……拆了也都是二手货,不值钱了……” “呃……”不给你,但也不至于一文不值吧。一年前这真是花了大价钱的。 这种时候品品四爷的败家……这要是换个一般女人,早跟四爷吵八百遍了。 人家房东自顾自的说着,然后就翻小本本,“小尹上次给了半年的水费,当然了,给的多,一共给了两百,你们一共用了……”说着,找到了。 林雨桐知道,这半年在这边的时间不多,因此,水费也没超多少。 果然,就听她报了个数字,“你超了十方半的水……一方水两块三,十方水二十三,再加上半方水的一块一毛五,一共是二十四快一毛五……你给二十四就行。” 也别二十四了,我不承你那一毛五的人情,“我给你拿二十五……” 但是包里并没有二十五。 四爷摸兜,拿出三张十块的。 “我可没拿零钱。”房东想接钱,又不想找钱。 这个房东比齐芬芳那个房东面目可憎多了。 但四爷是那计较五块钱的人吗?想递过去算了,但林雨桐一把拦住了。这不是钱的事,她就看不惯这种人的嘴脸,“等一下,有零钱的。” 哪里有零钱,四爷身上真没零钱。桐桐的包里全是百元的大钞。 却见桐桐蹭蹭蹭的去了书房,然后拿了二十五递过去,“您是等姜敏来还是……” “既然你们跟姜敏都说好了……那将来房子有问题叫姜敏找你们好了……” 那你可不能这么说。 整说着呢,姜敏气喘吁吁的上来了,跟房东那边三对面把房子交接清楚了。 房东还得去姜敏的爷爷奶奶家看房子,姜敏叫她先去,留下跟林雨桐说几句话。关键是这么多的家具,不给钱真的不行。 林雨桐嫌弃她啰嗦,“你要是嫌弃旧的,回头叫人扔了好了。” 咋嫌弃了? 这东西用了几回呀! 姜敏无奈,“等我干闺女生下来了,小衣服小鞋子我全包了。” 她们两人说着话,四爷去了书房,他刚才就寻思,桐桐那二十五从哪拿的。她在书房放零钱了? 他怎么不知道。 抽屉拉开看了一遍,也没见桐桐房钱的地方。 他突然反应过来了,他的私房钱。 快速的到了角落,将小几上的陶罐挪开,最上面的一张是二十! 这不对!上次放钱的时候把零钱拿了一半放进来,那是有五块有十块的。 他一扭头,见桐桐正背靠门手插兜,一脸似笑非笑朝这边看呢。 四爷:“……”若无其事的收钱,“零钱攒了攒……我数数,大概够第一学期的生活费吧……”一边数着,一边暗道:自己也是想不开,干啥藏这玩意呢。身边睡个大特务,你还想有自己的小秘密……呵呵,还是太单纯了。 林雨桐看那一堆零钱:“把这些拿到学校去呀?” 人家同学估计得自发的给你捐款,然后杜撰出一场苦情大戏,比如尹振同学以捡废品卫生,艰难求学。 要不然,现在上哪弄这么些个零钱去? 开小卖部的也找不出这么多来了。 积攒的确实是不少呀。 四爷被桐桐说的,这钱还拿不成了。也是!她不知道数目咋可能叫自己拿着。 他特自觉,“……先带那边去。带回去再说!” 带回去四爷直接给丈母娘了,“……也不知道咋就塞了这么多零钱,您放在店里吧……不用老去换零钱了……” 这得多少呀! 粗陶罐一罐子。 林雨桐能气死:这是咱家的钱!咱家的钱! 败家的呀! 林忍让一看二闺女的急赤白脸的样子,‘误会’了,但却也没往闺女不愿意给自家上想。他想着应该是姑爷的小金库被发现了,姑爷是被逼上缴的。 老丈人作为老父亲,赞同姑娘的做法。但作为男人,就有点同情二姑爷了。 女婿还是好女婿嘛,没有点私房钱的男人那叫男人? 趁着那边母女俩说话的空档,老丈人叫女婿跟他一道出去。 四爷不知道老丈人是啥事,谁知道老丈人是特意跟他分享秘密的。 然后人家大谈藏私房钱的技巧,“……家里想藏,那你做梦。家里是女人的地盘,你就是动一只破拖鞋,她也能知道……” 藏家外面也不安全呀! 老丈人就低声道:“笨啊!你得藏在女人一般够不到的地方。” 四爷心道,你这经验我也用不上呀。一般女人够不到的地方,桐桐都能够的到。一般男人都不够的地方,她还能够到。甚至我都够不到的地方,她一样能够到。那是一点机会也没给我留呀。 但他还是比较好奇,林忍让把私房钱一般都藏在哪。 林忍让指了指挂在外面的空调:“……家里那么多的孔……不够你塞的?” 空调打的孔,不讲究的人家那孔就一直在,管子塞不满也就那么露着。但细致的人家,有专门的堵窟窿的东西,墙那么厚,钱卷吧卷吧,塞进去,还真行。而且,没几个女人会察看那个地方。 高!钱放的够高。 但四爷不准备采纳这条建议,近几年,他不用太位私房钱的藏匿地点发愁,因为学校有宿舍呀! 等宿舍用问了,难道我还混不到一间独立的办公室。 带着这样没好的愿望,四爷开学了。人家都是爹妈送,很多本校的研究生,谁也不用送,都成老油子了好吗?人家直接搬了铺盖就行了。 可四爷这种的吧,带着怀了孕的媳妇来报道的,纯属特例。 报名三天时间,四爷第一天就来了。因为明天和后天都是好日子,得选一天领结婚证去。 林雨桐想着吧,很多东西得有人看着吧,自己一个人报名很不方便。可大出发,到了路上,四爷的电话就响了,好像是问四爷到哪了,然后告诉四爷从哪个门进去,朝那边拐,到那一块有个停车位,已经跟管理员打过招呼了。 四爷应了一声,林雨桐在开车,她问:“谁呀?” “教授带的一个博士生,最近一块做你们医院那个项目,熟了。”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已经定下了,他会留校。现在是学校的老油子。” 哦!知道报名人多,外面的车辆不许进去的,结果四爷的车肯定是提前登记过了,连停车位也给预留出来了。 果然,到了学校,顺着人家指的路,直接就到了地方了。停车位上被大爷直接锁了一辆后勤的脚蹬三轮,四爷开了车窗探出头,大爷直接给开门了。四爷扔了一条烟过去,“以后烟我包了。” 下了车才知道,这块的停车场是距离宿舍最近的停车场,四爷是为了来去方便的。 大爷特别好说话,烟一拿,朝四爷摆摆手,叫他只管忙去。 报名的流程有人已经发给四爷了,四爷一路走一路听语音信息。 那边粗粝的嗓子吆喝着: ——我艹,尹大,你啥时候到呀?我都替你排了一个小时了。 ——是不是找不到地方呀? ——就是那次咱们碰见校花的那栋楼……朝左转…… 林雨桐:“……”背着我的生活很丰富多彩呀。 四爷若无其事给那边发语音:“在哪见校花了?我咋不知道呀?你明白的说是那栋楼……还校花?这学校有校花吗?” 呵呵! 反应够快的呀! 那边马上发了一条过来,放耳朵边听是最好的办法,但显然,四爷做不出这种欲盖弥彰的事,于是点开,特坦荡的那种。 语音还是那种叫人不是很舒服的嗓音:靠!这是学校不是医院,知道在医院是你们家那位的地盘……这里是学校怕的毛!行!装傻是吧……知行楼西边…… 林雨桐看他,他看四爷。 四爷没再回,只朝西指了一下,“那就是知行楼。” 要么说人啥时候都别有猪队友吧,要是苏南和顾鑫是打死也不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的。我说没见校花,他竟然还不能领悟这其中的意思。这种书呆子,就只能做个书呆子,这要是放在朝堂,连个揣摩圣意都做不到,会害的一家子骨头亲朋好友跟着掉脑袋的。 林雨桐看他:“想什么呢?校花吗?” 那不能!“想着还是现在这世道好啊……”至少不随便砍脑袋呀。 这话您来说呀?怎么这么不信呢! 四爷就赶紧道,“现在这世道包容呀!你看那些姑娘,网红脸尖下巴,这放在宫里得是一脸的狐媚相吧……你看看,现在对狐媚相的包容度有多大!” 亲!狐媚放在现代,那也是个褒义词吧。 我其实也想狐媚一把的,但是实力不允许呀。 一打岔,校花那事被四爷成功的打岔过去了。果然,风也轻了云也淡了。 等到报名的地方,瞧见第二名站着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朝四爷招手:“尹大……可算来了……”然后看到跟在后面的林雨桐,张着嘴不知道说啥好呢。进出个几次医院,到处都是这位的传说,但这么直面还是第一次。 他嘴角抽抽,热情的把位置让给四爷,然后就跟林雨桐搭话,“林大夫呀,我们说着玩的。” “玩什么呀?”林雨桐就道,“看校花吗?长的美的姑娘多看两眼才正常……若是没点兴趣,作为医生是得怀疑是不是有毛病了。” 这位马上点头,点到一半了,突然意识到,这一承认不等于把尹振给推坑了了吗? 他马上认错,“真不是看校花,是看笑话。校花我也爱看,但咱们这学校吧,能称之为校花的,按是真的没有。真的,我在学校第八年了,林大夫是我在学校见到的最漂亮的一个……” 各种夸赞的话也不管肉麻不肉麻直接往外拿,直到四爷报完名,他才住嘴,“你直接去宿舍,那边老黑都帮着把东西领了……两人间的是博士生宿舍,今年轮不上。给你抢了三人间的,在一楼……” 也行! 四爷叫他忙,他走之前还问林雨桐,“改天能不能请您给我把把脉呀……” 哪不舒服? 一问他有扭捏起来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吧?” “因为减肥减不下去……前胸后背都爱长痤疮,是吧?”林雨桐看了他两眼就问了一句。 这位双手抱胸,一脸的惊愕,“……你怎么知道的?”然后还跟四爷解释,“我跟弟妹可没别的关系……” 滚蛋! 四爷就道,“回头去家里坐,给你开方子。” 这位爱开玩笑,跟林雨桐摆摆手,骑着单车颠了。 四爷这才道,“他外号公鸭。袁教授的博士生。” 跟四爷算的上是师兄弟了。 林雨桐记住这号人物,才问学费的事。 学费对四爷来说是不贵,一年八千的样子。研究生每月有五百的补贴,另外奖学金助学金拿下来,一般的研究生其实不花家里多少钱的,有些学的好的,人家是挣钱的。像是袁教授的实习生,分下来的就不少。 医院那个项目,四爷其实是挑了大梁了。因此,四爷在开学前就分了二十八万。其他参与的,有十多万,也有三五万的。因此,他们这些是真不缺钱的。 从这边再返回去,去了宿舍。现在一楼都是挑高半层的,楼下半地下室就是超市,买东西很方便。当然了,不安静也是肯定的。住的三人间,上床下桌,带着衣柜书架。宿舍里有独立的淋浴间和卫生间。淋浴间有洗衣机,阳台上有晾晒衣服的地方。 空调也是带着的,暖气片估计是被学生私自加过,竖挂了两排,冬天的温度必然是不低的。 帮着挑宿舍的黑子真就是个黑子,瘦小黑,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见了林雨桐比见了四爷热情多了,“林大夫,早该想到你会来了……”说着就接林雨桐手里的东西,“我来……我来归置……” 你也不知道四爷的习惯,你怎么归置。 “没事,我来吧。”林雨桐利索的三两下的给归置好了,衣服一套一套的给挂好,下面放着搭配的鞋子。 黑子一眼一眼的看,然后跟四爷挤眉弄眼。 本来按照流程,安置好得去看看学校,看看图书馆,看看食堂……现在看,四爷熟悉的很,都能省略了。 那也不用耽搁,在校外请了五六个跟四爷相熟的,一块吃饭就行了。至于舍友,也没见到人呀。估摸着还没来呢。 再说,一个导师的能走的近点,宿舍这个……真不一定。听这几个博士的意思,袁教授本来都不带硕士研究生了,今年勉强带了最后一个,就是四爷了。同一个宿舍的,不是一个专业时间上不统一,也就没那么亲近了。 研一的课相对来说能多一点,当然了也没有分班那一说。像是公共课,那就是大教室,整个学院的同级研究生一块上,像是英语,也分个快班和普通班。这个是按照初试的英语成绩分的。四爷在快班,他会直接考六级八级,也就是研一第一学期之后,他连英语课也不用上了。 如今就是上个公共课,其他的课……有些专业的人多一点,老师还半个月给可课题,尼恩小组讨论讨论算了。至于四爷,估计跟着袁教授干活的时候比上课的时候要多。只要导师有安排,专业课不差的太多,时间其实很自由的。 像是研二研三甚至读博的这些,忙的那些都是导师的课题,课本上能学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把学校的事大致的了解了一下,第二天四爷一个人过来,找袁教授,报备一声要领证结婚的事。 “这个你不用特意跑。”袁教授手里拿着杯子,带四爷去他的办公室,“这事我早就知道了吗?没事,成家是大事。先去办这件大事,大事办完了,赶紧回来。我这里有一个大活……想跟咱们公安部门合作的……人脸甄别这一块……你得参与进来……听说,公安厅那边你熟悉?” 是说那边有些私人关系,这些关系并不能对这些东西有帮助,不过是相互沟通的时候比较便利。 四爷明白这个意思,“您放心,过两天,我带着项目去跟有关领导介绍介绍……” 这都是以后的事了,最要紧的是跟桐桐领证去。 四爷的户口在房子过户之后就落在这栋房子了,他是一个人一个户口本的。开学的时候也没有必要迁户口。所以,结婚只要导师说没问题,那就能去领证了。 一早起来,齐芬芳做了早饭,尽量用好盘子碗筷给摆好,才问说:“要我跟你爸跟着吗?” 跟着干嘛? 领个证而已?又不是没有领过。 齐芬芳坐卧不宁,心慌慌的。当时老大结婚的时候,咱知道那是招赘,姑娘又不走。如今是一结婚……就真的走了。 “那搬到楼下住不?”齐芬芳又问。 “合法夫妻,我们为什么不一块住呀?”林雨桐就道。 关键是,四爷以后早起得上学,晚上回来的时间不定,一天知道得有一两顿饭是在家吃的吧。要不然,她都不放心。可住在这边就不是很方便了。 齐芬芳白眼一翻:白眼狼。 别管家里怎么不舒服,林雨桐拿了身份证户口本,跟四爷领证去了。 四爷开车,到了地方停下来,然后看桐桐。 看我干吗? 今儿穿了一件白裙子,简简单单的。哪里脏了吗? 四爷的手身后后座上,再过来,已经多了一个用玫瑰花和满天星编的花冠,然后直接扣在林雨桐的头上,给戴端正,“……虽然没有悬念,连惊喜也变的寡淡。但仪式感还是要有的!”说着就上下端详,“漂亮!” 漂亮不漂亮的,林雨桐也不知道。不过特别倒是肯定的。 民政局也挺忙的,结婚的不少,离婚的也不少。然后排队的都看她。 两人进去的时候座位已经没有,等待区已经排满了。四爷大概去抽号,林雨桐等在边上,看那一对起身,好腾出个座位来。 却不想四爷马上就过来了,然后拉了她就进去。 “预约过了。”四爷这么说。 要么说四爷靠谱呢,几乎是不怎么用等的,就进去直接给办了。前后十几分钟的工夫,拿了红本本出来。 一出来就见到一女人奔过来,吓了人一跳。乌泱泱的等着的人都看过来了,猜测着,有大戏了。是不是渣男跟小三结婚,却要被原配打脸了。 却见这女人一过来就跪下,“……是林大夫不……林大夫,我挂不上你的号……你给我看看呗……帮我看看……我老公嫌弃我不生要跟我离婚……大夫,别的地方治不好,您能给治好的……我那天去医院,见好些人给你送锦旗呢……我求求你……给我看看,告诉我老公,我能生……” 求医求到这地方? 身后一矮小的男人拉扯这女人,“起来……丢人死了……快轮到咱们了……” “不起来……医生……你给我看看……我要是能治好,你就是救了我的命了……” 女人一脸的狼狈,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面色枯黄。 林雨桐扶她起来,“你看过医生没?” “在我们区医院看过,说是宫寒。”女人这么说。 宫寒是中医的说法,其实在不孕不育这事上,都算不上多要紧的病症。三幅药下去,就基本好了的。她趁机抓了她的胳膊号脉,然后皱眉:“是有些宫寒……但还不到影响生育的地步……你能生。” 啊? 周围的人嗡的一声就议论开了。 有个过来结婚的五十岁的大妈,估计是找到夕阳红了,大妈就说一句公道话,“现在把宫寒都当毛病,我们那个年代的,有几个不宫寒的?可谁耽搁生孩子了。我到现在还宫寒呢,可我生了三个儿子两个闺女。这生孩子嘛,两个人的事。孩子,你没毛病,你男人看过没?” 这女人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她男人的手:“大夫,给我男人瞧瞧……给他瞧瞧……” 男人抬手就推:“我有啥子毛病……疯婆子……利索的过来,该咱们了……” 女人本就恍惚的很,被这么一推,要不是大妈在边上就直接倒了。 林雨桐皱眉,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还敢打人?” 谁打人了? 才要强辩,却见林雨桐抓着他的手腕的姿势不对,“谁叫你瞧病了……” 林雨桐撒了手,朝女人点了点头,只道:“以后好好找个男人,你必能子孙满堂的。” 这话是几个意思? 女人跟老公离婚了,另找就能子孙满堂。那这不是说男人有毛病! 女人也愣住了,看男人。 男人一脸的惊疑不定。 那边的工作人言一直叫:“二十七号!二十七号!” 单数是离婚的!双数是结婚的。 二十七号就是这一对夫妻。 边上早有看不惯这男人的女人们,一个个都说:“大姐,离吧。好男人多的是!” 男人脸上的表情变幻数次,噗通一声跪下,跟她老婆认错,自扇耳光啪啪啪的,“我错了……咱不离成吗?” 林雨桐没再管,那么多手机摄像头对着她,四爷拉了她直接出去了。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这两口子,怕是离不了的。 就是这么奇怪,女人生不了,男人要离,马上就离了。可男人要是生不了,女人会离婚的反倒是少的很了。上了车,果然就看见那两口子从民政局里出来了。这么点时间,肯定是没能离。 林雨桐叹了一口气,“人这一辈子,生老病死……各种的都得经历。夫妻两人在一起也是一样,九九八十一难……没经历过……都不算是修成正果……” 这话一出,四爷油门本已经踩下去了,又猛的踩住刹车:“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林雨桐愣了一下才道,“我说夫妻二人……九九八十一难……不经历一遍,都不算是修成正果……” 她自己说完,都愣住了。心里若有所悟,然后看向四爷。 四爷缓缓的启动车子,“……接下来的路……一辈子一辈子的,只怕不会好走……各种的磨难都得经历……你心里要有数的……” 明白! 林雨桐轻笑:“……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你放心,要是找不见我,那你就等着我去找你……”对武力相当自信的人完全不将这些看在眼里。 四爷无奈,不管什么剧本,都能被她刷成升级打怪的剧本。 多余的不想了,那是杞人忧天。 两人出来没直接回家,而是先去派出所。成了两口子了,户口得迁到四爷的户口本上。 林忍让和齐芬芳调整心态,才说高高兴兴的,家里多了一口人了。齐芬芳甚至准备了两万块钱的红包,打算叫四爷改口的。 改口的红封要给的嘛。 两人一进门,当妈的先要结婚证。看见结婚证了,心里稳了,也踏实了。 心态这么一瞬间的转变,很奇妙。 小四手里拿了红包,往四爷怀里塞,“姐夫……钱不是白拿的……啥意思得明白的吧。” 这个就比较尴尬了。 四爷缓解尴尬的方式比较特别,“我在外面订了包厢,你给大姐和大姐夫打电话,晚上别安排了,跟爸妈一起,去外面吃。” 没直接叫,但称呼里带出来了,接下来再叫好似是不怎么尴尬了吧。 林忍让比较满意,“给你三姐也打一个……早点回来。这段时间这丫头不知道怎么了,啥也不想吃……” “那晚上点她爱吃的。”四爷马上接话。 那边齐芬芳把结婚证给二闺女收了,也要没收户口本的。 户口本带回房间了,发现不对。里面的纸张有点新呀! 重新打印了? 嗯!可不得重新打印吗? 上面少了一口人了! 哎哟!这个老心脏啊,受不住了都!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呢。 可闺女成了人家的人了,你还得笑脸招待姑爷呀。 晚上的饭局就一家子,菜相当硬的。林阳本来不打算来的,可怎么也是二姐的好日子,还是来了。这个菜呀,香! 闻着香,相比吃着也特别香吧。 扇贝我很喜欢呀!粉丝带着辣味,超喜欢。 但是……咽了咽口水,还是算了吧。不能开戒! 那个螃蟹我也爱吃,阳历的九月份了,阴历也进了八月了,正是吃螃蟹的好时候。那个黄啊,真肥。小四递过来一个,她只接了两个钳子,慢慢的掏肉吃,再搭点做造型的生菜、黄瓜片。西红柿西蓝花之类的,就成了。 林雨桐一眼一眼的看,还摸了摸她的脉,身体没啥大问题,“不过……红枣一天三个,不能马虎。你是不是吃蛋白粉呢?换成蛋白吧!多吃几个蛋白也没事……五谷还是要沾点的……早饭吃一个窝窝头……适当的吃点瘦肉也没事……” 没什么大毛病!也不是什么厌食,那就是节食。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节食的,但短期内身体只要没毛病就行。 林阳也道:“我知道……我顶多再坚持一个月……”心里却道,“大夫什么的有时候也不可爱。都瘦成这样了,竟然还不觉得是相思病。” 文人啊,还是把相思病说的太美,说什么‘衣带渐宽终不悔’,这衣带渐宽的过程有多艰难,你试试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关于私房钱的那个事啊,妹子们如果家里有那一位,这几天反正在家,哪里也去不了,没事你翻翻,说不定就有惊喜。我就从我家墙上的空调管空里掏出来零零碎碎的有三千多块钱吧。要是再细致的找找,私藏的烟啊,私藏的酒啊,说不定就都给翻出来了。惊喜连连,千万别错过哦! 286 饮食男女(44)三合一 饮食男女(44) 相思病吧,那不光得是衣带渐宽,还得‘人憔悴’。 单纯长时间节食的人,憔悴是有可能的。但是节食加运动的人,那是绝对跟憔悴没关系的。人瘦了,可却活力四射。 所以啊,林阳就在家里,把姐妹几个的粉底挨个的试了一遍。她想要那种不打腮红,脸色苍白的感觉。 齐芬芳就比较发愁了,家里这四个闺女,小的时候也没怎么叫人费心。主要是那时候也没空给孩子们费心。可现在费心起来了,却发现一个个的三十多的,眼看三十的,都不省心起来。 大闺女呢?打从坐了个小月子,这大半年了,一直啥事没干。比老二这个养着胎的还像个养胎的。今儿是牛肉汤,明儿是排骨汤,要不弄两条鲫鱼炖炖,然后吃的人气色红白红白的。气色好是真的,但却也真发福了。夏天穿着宽大的睡衣一天到晚的不敢见太阳,瞧着也还罢了。等天凉了,秋天的衣服往出一拿,完犊子了,扣子都快崩开了。 胖了……可多! 这几天来回的抱怨她这个当妈的,“……我都说不能吃那么多肉了,见天的炖了给我送来……看看看!胖了吧!” 齐芬芳能气死了:“我是给你养身体了。可也没说不叫你动啊!老二见了你就跟你说,哪怕一天在小区里转悠半小时呢,非不听。窝在家里那破韩剧看个什么劲。” 大闺女现在完全是享福的状态,身体不好了嘛!自从小月子之后她就给她自己盖上了这么一个戳。然后呢?啥也不干了!家里请了小时工。 隔上两天,小时工上门一次,家里打扫打扫,衣服洗一洗熨一熨。饭倒是不用人家做的。早饭好做,她也起来做。在微波炉里热点牛奶,再煮上两个鸡蛋。 孩子在学校吃早饭,大姑爷是三分之一的时间是早班,三分之一的时间是晚班,还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值班,夜里不回来。早班和值班的时候,他在医院吃早饭。值班和晚班的时候,他在医院吃晚饭。休息的时候,比较贤惠的给老婆孩子做饭或者干脆上老丈人家蹭饭,所以,大部分时间是大闺女一个人吃饭的。简单的早饭对于偶尔只在家里吃早饭的大女婿来说,没毛病,也就没人注意这死丫头一天恨不能懒死。早饭懒就罢了,中饭除了周末都是她一个人吃的,更懒了,一般是零食就能解决,连做也不做。晚饭的话,大姑爷在家吃的时候一半是在外面解决,美其名曰改善生活。大姑爷不在家吃的时候,她得送可可过来写作业,顺便在娘家吃晚饭。 这人要是零食啥的不节制,又坐着不动大半年,那你试试你能胖多少。 双下巴都下来了,竟然是等衣服小的时候才发现胖了,一胖了怪当妈的给她吃的太好了。 这下好了,有事干了。 减肥是一项事业! 不是谁都有老三那恒心跟毅力的。 老三又在脸上捯饬粉,也不知道是想干啥。老大去老三衣柜里翻旧衣服,老三原先不算胖,但也不瘦。像是一些宽大的休闲的运动装,胖了之后的老大还是能穿的。 这会子一个还跟另一个请教:“……你咋瘦了这么多?这是把二十多斤都瘦了吧……咋减的?” 谁减了? 打死也不承认这是减肥减的。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吃不进去饭。”老三一点都不亏心,“要不是觉得不吃饭得出人命,我是压根一点食欲都没有……”心里却想着,给我等着。等我把事情办完了,我给你吃一头猪看看。 林雨苗挺担心的,“叫你二姐看看,是哪不好了?”哪有人好好的突然不想吃饭的? 老三嗯嗯嗯的点头,“我每天都吃鸡蛋、黄瓜、苹果……实在想吃了,水煮青菜豆腐也行,瘦肉也能吃点。一顿饭三四片就行……” 可这怎么听都像是减肥呀。 老三说着说着就打住了,“那总得保证人活着最基本的所需吧……” 听着好像还挺有道理。 那边老三塞了一套运动服过去,“……这个衣服藏肉……不显肚子,就这个能穿……先换这个,然后你得去大码女装店里看看……运动品牌有些男女同款的估计你也能穿……” 老大彻底的愣住了,怎么觉得老三这么讨厌呢! 要不是这几天下连阴雨,天确实是凉,不穿长袖不行,她都不想搭理老三了。 谁……谁要藏肉了?谁有肚子了? 她不自觉的把肚子往回吸了一点,叫我去大码女装店就罢了……什么叫男女同款的那种我也能穿…… 我胖到了那个程度了吗? 她拿了衣服出去,斜对面的墙上,被小四装了半面镜子。小四换了一身还算职业的暗格子长袖裙子,在镜子前面这么一扭那么一摆,不时的还换一顶帽子,是白的好看呢?还是红的好看呢? 结果,林雨苗一扭头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同样看到了镜子里小四惊愕的双眼。 小四也回过头来,然后打量她:“大姐……我都没注意,你啥时候这么胖了?” 出来穿的去年的一件小西装,西装扣不上了,胳膊和后辈那块鼓鼓的。 林雨苗好气啊,对着镜子这回真哭出来了,“……你们看见我胖了也不告诉我……” 见天的看,是不容易看出来的嘛。 小四比较理解,好生安慰。真的,要是自己胖这样,也得哭去。 大姐现在不需要讲理,只需要情绪宣泄。 哭完了,林雨桐回去买健身器材买防震内衣啥的,开始减肥呀。 老三还是照样一天天的‘不想吃饭’,如果不是齐芬芳看见她偷着用手指蘸了卤汁然后急切的往嘴里塞,还真就信了她的鬼了。 她闹心的不行。老三是明明想吃的要死,可愣是忍着啥也不吃。为啥的? 当妈的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女为悦己者容啊! 这肯定是外面谈了个对象。不过这对象一开始就没给丈母娘留下好印象。老三不胖啊!能叫老三减肥减成这德行,你说着对象得是个啥人。 看人只看表明的男人……齐芬芳特别不看好。 最闹心的就是小四了,每天穿的特备正式,然后在药店里笑脸相迎,不知道还以为走到酒店的大堂了。这是干啥呀! 后来才听药店的员工说,小四给药店里的其他人都打了招呼了,凡是上门来的五十来岁奔着六十岁的有点偏南方口音的阿姨来买药,要是打听啥的,都说话小心点。 齐芬芳以过来人的身份可以确定,小四把她的底子透给男方了,然后男方的家长很可能会暗访呀。 你说这叫什么事。 你怎么不先把男方的情况详细的跟我说说,叫我先去打听打听男方的情况。 但这些都顾不上了,老二的婚礼不到一个月了,请柬得给亲戚朋友发了。之前提亲的时候带的礼盒派上用场了。她跟林忍让两口子是见天的往出跑,后备箱拉了不少礼盒,邀请人家的时候礼总是要带的。以前是一把糖一把花生一块点心就行,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事也是越办越大了,东西带的不好了拿不出手,送出去人家面上不说,背后是要讲究的。要么说,比起大姑爷两人更喜欢二姑爷呢,这孩子做事周到呀。提前都备好了,不用着急去买。东西也是很体面的,拆开了一个礼盒才知道,里面也是四样礼:茶叶、酒、人参、阿胶。 茶叶是好茶叶,价格不低。 酒的包装很精美,是原浆酒。不花心思都买不来的那种。 人参肯定不是野生的,但养殖的这个品相也绝对不是得些钱的。 阿胶看成色看数量,大家心里大致都有数的。 这样的礼拿出去是很有面子的。 因此,齐芬芳每次走的时候都要跟人家说,“这个东西,能自己用就别送人了。有钱都不好找的……” 怕人家不拆开礼盒,把东西当普通的礼盒转手送人了。 林雨桐呢,也正儿八经的搬到楼下去了住了。楼上的屋子跟东西都没拾掇,一拾掇那边的爹妈更难受。所幸衣服下面也不缺,直接就住过来了。 两人过日子就舒坦多了,至少吃的讲究多了。 四爷现在可不是做饭不伸手的那种,有时候从学校回来的早,那是食材都料理好的,洗干净切好,只要桐桐翻炒调味就能吃的。吃了饭他也洗碗的,保姆的事那是彻底的不提了。家里的打扫,四爷还是觉得钟点工得需要的吧。 这天周末,四爷跟老丈人在楼上下棋,就问在一边观战的周安民,“大姐夫……家里那个钟点工干活怎么样?可靠吗?” 周安民忙道,“可靠!我一同事介绍的。他家现在换住家保姆了,这个钟点工在他家帮忙了七八年了,闺女在我们医院做护工,儿子做保安,知根知底的。要不然,就她们母女经常在家,不放心的我也不敢用呀。” 四爷就道,“那问问,看人家还有没有时间,我那边也得请个人……” “那咱们两家的话,基本就占了她大半的时间了……”周安民觉得这么更好,也不用分今天在我家,明天在你家的……反正来了就把两家都打扫干净就完。 四爷就说,“不是两家,是三家。爸妈这边也得有个人打扫……账挂在我们这边……一周每家两天,这就占了六天了……干脆别家都辞了吧,就咱们就够人家忙的了。这两边的房子大,每月给人多点钱都行……” 周安民一听,觉得这更好呀!相当于家里的保姆了,“成,回头我问问。” 坐在对面的林忍让一直没说话,女婿们说给啥,他一般不假客气。这回推辞了,下回人家不想着你,还得说是你不要的。所以,他就不言语。但这大女婿吧……你是不是傻!老二给我们这边请个钟点工,你都不能说一句:叫你一家负担这多不好呀,咱两家平摊吧。 一个钟点工,一个月能几个钱,分摊到俩闺女身上,一月顶多一千。这还只是暂时的。将来老三得嫁人,她得担一份。老四得嫁人,她也得担一份。两千块钱四个闺女抬,一个人也就五百块。 你家缺那五百块钱呀? 你们一家三口在这边混吃混喝的,一个月我搭给你们的也不止五百吧。你就把这钱给抬了,我能叫你吃亏不? 林忍让都觉得心里不得劲,更别提丈母娘了! 吃饭的时候齐芬芳盛饭呢,今儿是林忍让又不知道从哪弄了一只甲鱼,一只一斤往上的母鳖。一斤多的母鳖不好找,今儿炖鳖汤呢,这才把一家子都叫回来吃饭。 林雨桐怀孕,甲鱼这东西,孕妇别吃肉,怕凉。就是汤,少喝点是有益的,喝的多了也不成。林雨桐瞧着汤还挺浓,只要了半碗,“只这些就够了。” 齐芬芳和林忍让是不知道怀孕不能吃这个的。林忍让还道,“听人家说秋天吃甲鱼滋补。要知道你不能吃,我干啥跟人家买这个?你李叔差点跟我急了,要不是说给你买的,他都不让给我。说是这玩意放在店里做好了,遇上大饕鬄,他能多卖出一千块钱去。” 我虽然不能吃,“但是除了我你们吃真挺好的……”鳖,也就是甲鱼,肉具有鸡、鹿、牛、羊、猪5种肉的美味,故素有“美食五味肉”的美称。在它的身上,找不到丝毫的致癌因素。 “是吗?”小四闻了闻,“那最近可以常吃了。” 常吃? “这玩意多贵知道吗?”齐芬芳在锅里像是挑拣的找了两块盛到空碗里,然后舀了大半碗汤,递给大姑爷。 周安民就谦虚一些,给四爷递,“挑担先来。” 两人是连襟,有些地方也成‘挑担’。 这有什么可推的? 周安民那边离盛饭的人近一点,先递给坐的远的人也没错。 结果齐芬芳就道,“让什么让啊,那碗是你的,我给大振舀呢。” 然后林雨桐就看见,四爷碗里得有大半碗的……裙边。 甲鱼最好吃的地方也就是裙边了。一个甲鱼再大,裙边也没多少。四爷和可可吃了大半,剩下人的碗里零星可见。 就是再不长眼的人,也瞧出偏心了。 而且,偏心偏的一点也不隐晦。 周安民的碗里……连肚子上的肉都没有。那就是两块脖子上的肉。 别管啥的脖子,大致都那样。想想鸭脖上能啃出多少肉来,就知道这两块甲鱼的脖子上的肉……真心不够塞牙缝的。 周安民:“……”丈母娘一向也不喜欢自己,这不需要什么理由。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女婿跟丈母娘,离得近了就跟婆婆跟儿媳妇是一个道理,彼此看不顺眼,这是什么奇怪的事吗?反正他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丈母娘。 不就是甲鱼吗? 回头我买十只,家里的水桶里养着,我一天炖一只我可着劲的吃。 有什么了不起的! 两口子吃了饭就先走了,林雨苗就说周安民,“你就是没老二家那个机灵。我妈为啥气不顺呀?那钟点工的工资咱摊一半怎么了?也没多少钱呀?” 周安民看她,“你家的事你从你的房租那边扣呗!你给你爹妈多少我都不在乎呀。你别啥事都指着我。再说了,我跟老二家的比什么呀?老二挣多少钱呢?你要是一年能挣老二一月挣的零头,我把你爸你妈供着都行。” 还是嫌弃我不挣钱呗。 啥意思呀? 我的租金可不老少了!这可是干不干都能有钱的营生,比出去工作的大部分女人可都挣的多的多了。 行行行,一说这个一准得呛呛。这个话题打住,但周安民还真买了不少甲鱼在家里养着呢。 然后,岳家就知道了。 林家里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钟点工嘛,周安民回去一问,人家就应了。四爷每月多给出一千块钱,那基本就在这边干了。 人家还在距离这里不太远的老旧的小区里租个一套房,每天骑着电摩就能来去,特别自由。反正儿女都在城里,男人也在城里开车给人送货,一家子租一套房,很划算。 一来就上岗了,打扫卫生的时候林雨桐和四爷又不在,齐芬芳在呢。 先给楼上的打扫了,才又下来的。这边装修的更好,而且家里很整齐,那摆件啥的都特别别致。这人就夸:“哎呦!这边更好……这装修得花多少钱呀?”挺会说话的又恭维齐芬芳,“您真是好福气。您看您这俩闺女,都嫁的是好人家。您有福气,您这两闺女都有福气……” 齐芬芳不愿意炫耀大女婿,但是对二女婿就爱炫耀了,一边叮嘱人家,“……这个是工艺品,挺贵,要特别小心……这个是古董,别人送我女婿的……那个柜子你别打开……他是个懂古董的,跟博物馆的专家都常来常往的……”说着,就提醒,“你看看这家里的摄像头……别误会,这不是监视用的,就是看住这个东西用的……” 那玩意一看就值钱,别再叫人起了歹心。干脆就说明,也带着几分警告的意思。就是说,别在家里动歪心眼,这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地方,都有监控,啥都能拍下来。 这话点到为止就行了,接着就道,“要说我这二女婿呀,那是真真没话说的。你处的长了就知道了,人又稳重,对人又实诚……对我家二闺女,那也是惯着的。你去厨房看看那些餐具去……今儿吃这个得用这个餐具,明儿吃那个得用那个餐具……所以,繁琐是繁琐的……你收拾的时候得归置好……” 钟点工心里就有数了,这边的日子过的很精致。 可这样的主顾她特别愿意接,为啥呢?因为做的好不好的,人家心里特别有数。而且,这一户是不差钱的主儿。 做这一行的,都是愿意做熟不做生的。熟了把主家的脾气摸熟了,磨合的好了,都跟自家亲戚似的,算自家人。生的这个那个的……事儿多。 她应的特备利索,“您放心,我手轻……肯定会特小心……” 完了又夸林雨苗那边,“……大闺女也有福气……”在家啥也不干,抱着薯片喝着饮料,躺在沙发上开着电视,抬抬脚都要人提醒。在那边干活,其实其他的还都挺好的,做的好不好的主家都不说,因为懒的检查,“今儿早上我先过去问了,说有啥急活没,要是着急,我晚上加班都行。那边说别的没有,就是叫我干完活过去,帮着杀个鳖……我一瞧,阳台上两个水桶里,养着七八只鳖呢……啧啧啧,您那大闺女可不是做太太的命嘛……” 齐芬芳一口气憋的哟!这什么王八犊子女婿这是? 晚上回来,林雨桐在厨房,四爷接了袁教授的电话,在书房说话呢。齐芬芳下来就问呢:“你们这请柬得送了……礼都备下了吗?” 我们没那么些讲究,只请柬就行了。 林雨桐就道,“这些您别操心,我们心里有数的。” 那就行。 齐芬芳看二闺女在做饭,锅里是小米的红枣粥,看起来香糯香糯的。另一边的笼屉也出锅了,像是小笼包子大小的馒头七八个,好像还是杂面馒头,用牛奶活的面,有股子奶香。就见自家闺女把一个罐子打开,用筷子沾了一点紫红色的东西点在了馒头上。 “……”自家吃的要这么讲究吗?每个馒头还点了好几下,像是一朵花似的,“这染色的就是能食用的也不大好……” 这不是染色的,“您尝尝,这是玫瑰卤子……” 这种馒头摆在盘子里,像是小花朵攒成了大花朵。小米粥盛到小碗里,每碗用五六颗枸杞点了造型在上面。 菜也不多,就是两三样,特别清淡。 四爷出来的时候饭都上桌了,他就留齐芬芳吃饭,“您坐啊。” 齐芬芳在这边的饭桌上还真不习惯,餐桌上铺的精致就算了,桌上的鲜花应该是才换的,今儿带人来打扫的时候明显是康乃馨,这会子已经换成了蝴蝶兰。还有墙角的瓷瓶里,之前放的不知道是啥的样子,今儿换成了……芦苇? 她还问,“那是芦苇?” 是芦苇。 四爷就道:“今儿开车去了一趟郊区,有一片子芦苇,摘了几只回来。没挑扬絮的!” 扬絮的对孕妇不好。 齐芬芳:“……”只能说:“挺好的!” 她喜欢喜庆热闹的颜色,欣赏不来年轻人的雅致。 这份雅致放在餐桌上,雅是特别雅的,但就是吧,她估计在这种氛围下吃不饱,“我还是回去吧。你爸还没回来……你爸那人你们知道的,晚上喝粥他就老觉得跟没吃一样,半夜还得加一顿……” 行,那回吧。 四爷去送,她也没叫送,“我出去把门带上就行,赶紧吃吧。” 做女婿的也没坚持,她在玄关就听见二闺女跟女婿说:“……蟹黄包想不想吃?明儿我回来的早,给你做……” “我明儿叫顾鑫家的采购车放两箱好螃蟹在门房,你回来叫保安给你放后备箱……一大家子呢,得两箱吧?” 齐芬芳关上门上楼去了,心里越发对二姑爷满意。 回来见老三还是黄瓜和鸡蛋的吃,就气道:“……找了个啥样的对象?啊?你得这么着的折腾……” “我是想瘦一点,才好找对象。”林阳死不承认,“不是找了对象了,才想要瘦的。” 齐芬芳就道,“你跟人家那个博士真不行呀?我听你姑那意思,你们还联系着呢。” 联系着怎么了? 不能做个朋友吗? 人家还来跟她分享别的相亲体验呢。 那位耿直boy估计太耿直了,又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所以……你懂得,同龄的朋友不多吧。两人怼来怼去的,怼出点革命友情来。介于熟人和朋友之间的关系吧。 她‘嗯’了一声,没心没肺的道,“那傻子……最近谈了个绿茶biao……” 齐芬芳不想知道啥是绿茶biao,只知道自家闺女的相亲对象已经有对象了,“……还笑人家!还笑人家!你说说你……你怎么就不知道努力……” “我努力了!等我再瘦点,我就给你带一个回来……” 一日一日的耗着日子,怎么二姐的婚礼定的日子这么朝后呢,扛不住了啊喂! 实在快扛不住的时候,结婚的日子终于是要来了。 国庆前两天,四爷就跟袁教授请了假了,他得提前回去的。 这边的朋友同学,提前一天过去就行,得在那边烘一晚上新房呢。 至于桐桐,估计得忙到国庆前一天。 家里只管忙家里的,也没啥关系。小四这几天只早晚去店里转转,其他时间都帮忙布置新房的。这边怎么说也是婚房吧,二姐和二姐夫布置的虽然也雅致,但这好歹得有点喜庆的气氛吧。 大致上的东西不能动,她就买了不少的红丝绸。完了直接拆除,并不会破坏原本的布置。这东西绑着就行。 家里家外的,就忙活她一个人了。林雨桐每天回来,家里都会有不一样,还别说,真有点古代婚房那个喜庆的气氛。大红喜字没贴,都是用红绸子做造型的造型,悬空着的。 小四在有些方面是很有天赋的。而且做事吧,很大方。四爷要回去,老家那边肯定得布置的。她把采购的什么红灯笼红旗子红绸带一古脑的给四爷塞后备箱了,又有给家里这边待客买的各色的水果干果甜点,都给放上去。 这次周安民也还算是有心,给抱了两箱子烟,他自己不抽烟,病人家属送的烟攒起来不少,一般都是他弟弟抽的,但现在,也没谁抽。直接拿过来了,杂牌子的香烟,但都是比较高档的那种。人家拿来了,四爷也就收了。 其实烟不少,上次叫虎子就捎回去几箱子。都是苏南和顾鑫弄来招待烟。 林雨桐把来娶亲要穿的礼服啥都给四爷收拾好,那边齐芬芳又拎了好几个袋子,“拿回去给你爸妈。” 啥玩意? 齐芬芳给她和林忍让买衣服的时候顺便给那边买了一样的。 尹家要娶儿媳妇了,给儿子结婚,这是大事呀。 八月中旬房就盖起来了。紧跟着又粉刷装修。都按照儿子说的,从院子门口到后院,都用水泥铺了一边,老房子的墙面也给翻新了,砌瓷砖,粉|白|粉|白的。 四爷一到门口差点认不出来,红门绿窗白墙,整个儿大换样了。 院子里平整的很,上面用钢化玻璃把院子都给封闭起来,亮堂又不透风雨。新房比较大,还做成了内外间。外间刚好放的下一套比较小的沙发,放个茶几,墙上能挂个电视,还算能腾的开手。跟里间没用门和墙隔开,而是做了个拱门,边上像是博古架一样的小格子,格子上也没空着。 尹丽在边上道,“我看桐桐的办公室,都是放这种多肉的植物……我就给布置上了……” 多肉本不绚烂,但用造型各异颜色各异的小花盆栽种起来摆上去,倒也热闹。 “挺好的!”很用心了。 里面靠墙的一面是个衣柜。衣柜跟床的位置刚好能容一个人转身。床的另一边位置宽点,因为这边往里的墙上开了一扇门,门里面通着个卫生间。马桶和淋浴都用。 尹宝山带着几分自得:“……不敢说旁的,这新房在咱们村,甚至咱们镇都是头一份!” 为了新媳妇专门弄个卫生间的,独一份。还怕味道散布出去,这管道连到后墙外,甚至往东再挖了七十多米,直通自家菜地的化粪池。 谁家下这么大的本钱? 牛爱群正在铺新床,“被子是自家缝的,都是新棉花,铺的这个用了十六斤……厚实!你们今年过年回来就能住……别冻着……” 行吧! 怎么都好。 这些无所谓,四爷得问席面这事。 尹宝山见尹丽不在跟前,就道,“咱们镇子上,从来用的都是马驹子的。现在突然不用了,没事人家也得说有事。早前碰上了,我就跟马驹子说了……咱家不上馆子吃去。叫他的流动餐车给送过来……明儿一早,帮忙的人就来了,桌子啥的都摆上,棚都得舍起来……新亲戚就在院子里,还有你那些朋友……院子里怎么着也能开个十来桌……咱家这边的亲戚,就在巷子里……” 巷子宽,搭上棚子占用一半的过道就行。 家家办事都是这么着的。 行!只要安排好了就行。 牛爱群就道,“啥都好,就一件不好。那边杨林,定的日子也是后天。” 就怕给冲撞了。 有些地方的习俗是这样的,觉得喜事碰丧事不好,觉得喜事碰喜事也不好。 喜事碰上丧事了,得往外撒钱,说这是碰见‘官’和‘财’了。 碰见喜事……讲究比碰上丧事还多。好像怕是谁要占了谁的福气似的。一般婚车碰不上那没事,一旦遇上了,就很麻烦。遇上那好说话的人家,两家相互换一条红毛巾,这事就算过了。代表着你谦我让,大家都吉祥如意。 但若是碰上不好说话的人家,非说你家抢了他家的福气,坚决要比你先过,那怎么办呢? 而且,在村上,婚车碰头的事基本是避免不了的。因为自古就有花轿不走回头路的说法。比如,迎亲去走的路一定不能跟花轿回来走的是一条路。 早些年这些要求还严格一些,后来那些年就没人讲究了,近些年又开始流行起来了。 牛爱群对这些看的特别重。 四爷就道:“到时候再看,咱们得去省城接亲……走的早,接亲肯定碰不上。回来的晚,估计也能错开。” 但愿吧。 他在意的不是这个,在意的是,“我姐知道杨林……要结婚了?” 咋能不知道? 牛爱群低声道,“你姐也没说啥。都这样了,还说啥呀!” 正说着呢,马驹子来了,一进院子就喊:“兄弟!兄弟……看见你的车回来了,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四爷出去跟他应酬,他接了四爷的烟,低声道,“我叫了一辆推土车……”说着,把嘴里的烟沫子唾出来,“……我知道老弟你交际广,你这又在家里设席……完了你这停车的地方咋整?推土车是我一兄弟的……我已经叫过来了。村口那麦场……草都长荒了。推平压平……完了我那里有渗水板……最近雨多,我听天气预报,后天还是雨,泥地更没法子了。把渗水板铺上,跟水泥地面一样,保证不脏……从镇上到村里这段路有点窄,路上还得安排人照看着……不能马虎……最要紧的就是厕所。城里人来了,你这厕所咋弄?家里的厕所倒是男女都分了,可人多不够用呀!我叫人在麦场边上弄两个厕所,男女分开……顶棚啥都带上。再请两个上了年纪的大娘随时在边上打扫……还有洗手啥的,这些东西不都得准备着……帆布篷我借了不少,加上我自己的,把村里都给棚起来都不成问题……天气预报报的有雨,我的意思,明儿就叫人全给拉过来,从村口一直棚到巷子里……别叫亲戚受委屈不是……席面的事你也别愁,尹叔定的席面我估计不够,你那边会来多少不好说,但你放心,兄弟,不管来多少人,哥哥都你兜底,保证来了就有地方坐,席面一准差不了……这些细碎的事哥哥有经验,有我在,保证给你料理的明明白白的……” 竟是一点都不用四爷操心。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287 饮食男女(45)万字更 饮食男女(45) 这就是马驹子了! 不光是对尹家的事是如此,但凡是在他那边定席面的。假如定的多了,想着捧场的人会多,结果没来多少人,定的席面用不完。那当然来多少桌算多少桌的钱,不仅如此,他还把主家的脸面给兜住了。总能有个说辞替主家把面子揽回来。 就有人说他这么做生意不赔钱吗? 人家还真不赔钱。这谁家大概有多少交际,有多大的人气,有些人不自知,但是他却比主家知道的还清楚。 就像是杨林家,那边r狼r虎的定了四十桌的席面,杨林好像跟他飚上了,还专门找他定宴席。定了就接了!有钱不赚王八蛋。他不光笑脸接了,还跟人特别客气。 对方说是定四十席,说是媳妇娘家报了八席,剩下的都是这边的。可杨家真没那么大的人气,回头他就给后厨安排了十五席。 其实杨家若是日子跟尹家不冲突,那三十个席面是有的。这么一冲突,瞧着吧,顶天也就是十五席。 倒是尹家这边,尹宝山订了五十个席口,他得按照一百个席口预备。 提前他把桌椅板凳帐篷等物,连同尹家肯定没预备够的干果水果都预备下了。 此人这么处事并不见的突兀,边上来了俩村里人,像是大明子这些的,也过来搭话,商量着棚子应该怎么搭,应该怎么弄。可见不管是谁家办事,只要找的是他,他都是这么办的。只是尹家更细一些。 马驹子一个人动嘴,把事情三两下就吩咐下去了。谁家门口的粪堆得拉了,谁家门口的柴火垛得帮着往上堆着,别占了过道等等。那是料理的明明白白。 这么一个人……这会子事到跟前了,换个人试试,玩都玩不转的。 巷子口的麦场推平,说起来工程量也不小。这种大机械干一天得多少钱,人家搭上车搭上人,耗油的吧。 四爷钱上不亏人家,直接给马驹子道:“全都算在最后的席面上,耗费的东西,花费的人力,一项是一项……” “我心里有数。”马驹子也没推辞,说不要钱,那就叫人反感了。知道这边的情况,懂人家的排场,他办事自然就豁得出去,钱铺路呢嘛。 外面有了支应的,尹宝山暂时顾不上其他了。 忙忙乱乱的,发现忙忘了一件事,大红的对子忘了请人写了。 这大喜的日子,得贴喜联嘛。很少买这个的,都是请人写呢。 牛爱群看着在外面忙忙碌碌的马驹子,见自家闺女坐在灶膛前也不出去,就说尹宝山,“叫虎子去买红纸……刘梁不是就能写对子吗?他还在学校,吃饭的空档叫过来一趟……”说着就看尹丽,“要不你给刘梁打个电话。” 不管是想跟哪个成,这总得有个结论呀。 尹丽应了一声,给刘梁发了一个微信:你放学过来一躺,写个对子。把摸水和毛笔带上。 刘梁点开看了一下,就皱眉。之前她发的都是语音,语音有时候在公共场合是没法听的。他就说,你发微信吧。 但是一发微信,他这种做老师差点被逼的犯病。 放学过来一趟,不是‘躺’! 把墨水和毛笔带上,不是把‘摸水’带上。 早前他纠正过几次,后来发现,纠正不过来的。你能指望小学二年级水平的成年人有啥水平,能把拼音拼出来就不错了。 刘梁想了想还是回了一个好。 吃饭的时候刘梁过来了,开着一辆还不错的车。见了谁都客气的打招呼,牛爱群叫他上桌吃饭,他也就坐过来了,跟四爷和马驹子也都有说有笑的。 四爷以为人家来帮忙的,却不想是被请来写对子的。 好吧!自己结婚自己写对子好像也不合适。 行!刘梁写就写吧。 马驹子就道,“对子得多几幅,充气的拱门,我那边好几套,都没往外租。这得从镇上的路口立起来,那上面就得贴对子。这虽没多少岔路口,但停车场门口得一个拱门,村口得一个,巷子口得一个,家门口得一个。每个拱门上一副,这还有大门要贴的,礼房门口要贴的,长辈门口要贴的,新房门口要贴的……新房我刚才瞧着也算是有里间,里间那个门上也得要吧……” 这一数还真不少。 刘梁觉得马驹子是故意这么说出来,好叫他出丑的。觉得自己大概没准备那么多对子。 笑话! 好歹也是大学生,好歹也是老师。没别的爱好,文学这点爱好却从来也没丢。况且……他那时候也有想结婚的人,连每个细节都想过了,结婚要贴什么样的对联早就胸有成竹,甚至为了那个人他背了整整一厚本的对子集。 心里不是滋味,却面上不显。这会子他满口子应下,“多少都行!马哥说了算……”然后叫尹丽,“你裁纸,我来写。” 心里却道:红袖添香的是我。你马驹子再能耐,不也是个出苦力的。 尹丽应着,刘梁肚子里装的确实也不少。 就见那纸上: ——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 ——皓月描来双影雁,寒霜映出并蒂莲。 ——祥云绕屋宇,喜气盈门庭。 ——香掩芙蓉帐,烛辉锦绣帷。 …… 长对子短对子,写的是酣畅淋漓。 这个夸好那个夸好,刚好尹宝山叫四爷,问说,这个迎亲的时候带的孩子要谁家的。 迎亲的时候一般从本家要选个年纪小的男孩带过去接新娘,寓意自然是多子多福了。 四爷就说不用,带啥孩子,本家压根就没别人。 正说着话呢,就听见刘梁喊了一声:“……怎么把这副给贴上房了……” 前面尹宝山和牛爱群住的那屋门口,是大明子帮着贴对联呢,“咋了?错了?” 可不错了吗? 四爷抬头一瞧,怎么给长辈这边贴了‘香掩芙蓉帐,烛辉锦绣帷’? 这明显就是给新房那个里间门口贴的,这要是放在古时候,只能贴在拔步床上的。 大明子并不知道错哪了,就笑着把没贴的下联给在边上的尹丽:“你再找找下联去……是不是把对子拿错了。” 尹丽也以为拿错上下联了,刚才是她放在一边晾着的,记得没放错呀。 她过去就问,“那现在贴的这个……下联在哪……” “不是下联在哪……是压根就不是那个地方贴的……你怎么不看字呀!” 看了呀! 尹丽指了指一副长点的那副,“是要贴这个吗?” 地上摆了一排呢,“你指的是哪个?” “就是那个……比飞却似关目鸟……” 关目鸟? 那是关雎鸟。 他懒的纠正,“行了行了……你一边去……我来看……” 一个没出阁的闺女,家里有帮忙的人呢。别人没说什么,她先就臊的不行了。 尹家人能解围,但没人解围。这就是现实中的差距,你要是选了这个人,你就是得面对。 对联照贴,马驹子却跟牛爱群搭话,“婶子……我那边的糕点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多……这两天要是有空,家里是不是能多做几锅,招待人用……” 牛爱群一拍大腿,“你看……唬住了,愣是没想起来。” 尹丽顾不上尴尬难堪了,蹭的起来,“那店里的料怕是不够。” “缺啥叫虎子去买。我那边进货有固定的地方,他那边啥也不缺,我给打个电话,叫虎子去取……他那皮卡装的下……” 成!虎子从后院出来,“姐,都买啥,你说我写……” 两人挤到厨房忙活去了。一说到怎么做点心,尹丽自信的很,牛爱群说,“得五十斤白糖吧?” “不用,三十斤足够了。”尹丽心里的账算的明明白白,糯米多少,绿豆粉多少,山药多少,枣泥多少……说话的声音都不由的大了起来。 马驹子这才笑呵呵的从厨房那边收回视线,满是欢愉。 四爷就打发刘梁:“……写的也差不多了,麻烦你了。下午怕是还有课,耽搁不得,先去忙吧。怎么贴我看着呢。” 刘梁没觉得啥,点点头,“那我先回。明儿学生也不放假,我也没空过来了……” “忙你的,这边不缺人。”四爷说着就把人往出送。 刘梁本想说后天一早过来,但是想了想,这话跟小舅子说不着,完了还得跟尹丽说。他往出走着,跟院里的人打了招呼,直接走了。 尹丽的事在尹家眼看要办的大事面前啥也不是。 尹家一忙起来,村里帮忙也就多了。这阵仗,显然是尹家这边事办的更大。 娶媳妇需要提前准备的不少,但这嫁闺女,需要提前准备的就不多了。 都到九月三十了,林雨桐早上还有门诊。她吃了早饭是要去医院的,苏南就先打电话过来,他要去四爷那边了,问还有什么要捎带的没有。 没有!该带的都带了。 他是跟顾鑫一块去,随后去的还有四爷在外面认识的哪些人她也不知道。 国庆办婚礼,次日再办,因此,她给出去的邀请函,除了极个别的人,都是十月二号去清江饭店的。可一到医院,好些护士就道:“明儿我们也去……怎么说我们都是娘家人,我们得送嫁呀。” 人家要去,这就不能不叫去。 杜仁杰还道:“放心,医院这边要去送嫁的,不用你操心。咱们医院会安排车辆。” 反正就是要热热闹闹的给你把面子撑起来。提前告诉你的意思就是让你通知男方,提前安排还来得及。 人家给你面子你得兜着,中午一到家先给四爷电话,把这边的情况说了。 四爷心里就有数了,又叫人去买红毯,地上全铺红毯,席面再加,因为省一医院和卫生厅那边一动,那这边市里和县里的卫生系统能不动吗?出于礼节都会过来个代表的。更何况,作为师父的黄广平岂能不来送嫁?光是黄广平的面子这得惊动多少人。 两人在电话里说话,林忍让在边上坐立不安的,“……我是不是把事给弄大了……要是先在省城办就好了……就不会这么折腾了……” 说的是啊!但事情已经这样了,就这么着吧。 有四爷料理,林雨桐就不管了。在家回卧室洗澡,然后在家做美容。小四的手艺还可以,一家子的女人挨个的做了一遍。 脸上敷着面膜,林雨苗就问小四,“明儿的衣服你买了一件啥样的?” “明儿看天气吧……二姐说山里凉,吃饭多是户外,我想穿那件黄色的毛衣搭上一条什么样的裤子都行……”关键是行动利索,“这后天不是还有一场吗?我买了一件紫罗兰的旗袍……后天再穿……” 林雨苗又问林阳,“你呢?你穿啥呀?” 什么显瘦穿啥。 而且去山里,确实得考虑保暖,又不要求礼服,选择就很多,“……我也穿毛衣……” 瘦人穿毛衣外套是怎么穿怎么好看,胖人穿是怎么穿怎么显胖。 结果第二天,林雨苗给里面搭了一条遮肉的红色打底裙,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风衣,不扣扣子还显得可以吧。 而林阳呢? “你怎么穿这件毛衣?”小四皱眉,宽大的毛衣过分瘦的人穿上是能叫人显得圆润一些,但过分宽大的毛衣,穿上就只会显得人更瘦弱。 而且,今儿你怎么没打腮红? 林阳打岔,“看我干嘛?赶紧看二姐收拾好了没?她那衣服不好穿……” 这一打岔给忘了。 却不想进去的时候,林雨桐自己已经穿好了,而且妆也已经花好了。 本来还叫了影楼的朋友过来帮忙化妆的,现在人来了也不用重新画了。竟是没发现二姐这么技术不错,三分端庄,三分大气,三分妩媚……细看好似还有那么一分威严。 小四猛的来了一句:“你看二姐这打扮,是不是比电视上那些娘娘还像是娘娘……” 林阳看看时间,来不及欣赏新娘子,赶紧得把身上的挂件给挂上。 手上的镯子,是纯金的。头上的簪子是纯金的。腰上挂的挂件,全都是纯金的。那葫芦形的挂件,裙摆上押了一圈。 林雨苗细看看了,这才有些不自在,“这个……不便宜吧?” 林阳假装没听见,只道:“唯一没算到的就是鞋子……今儿下雨,布鞋见水就湿……” 外面来了客人了,不知道谁接了一句,“不能见水,就叫新郎官抱着……这么一大宝贝娶回家,还不得捧着抱着……” 说的里里外外的都笑了起来了。谁都忙的很,只林雨桐是闲着的。盘腿坐在床上,不用动地方。外面的熟人一个接一个的来,像是白老来了,被请到书房坐了。像是黄广平来了,不仅自己来了,还带着老婆来了,这能不招待吗? 她要起身,结果被人给摁住了。是苏南的妈:“我去帮你招待,你只管坐着。” 行!都不是外人。 苏南妈出来,眼睛就在这家里剩下的没出阁的两个姑娘身上打转。 她已经从各种消息渠道知道了,自家苏南谈了一个。但不知道为啥没带回家。好像说的是林老师。 林老师? 林雨桐的妹妹好像是老师,但这两个哪个才是,她拿不准。 自家那位说在医院见过……医院那会子自己没那心思看呀。只觉得客厅里特别娇小的好像有些面熟,可再看,又不确定,不像是同一个人呀。医院里见到的那个姑娘……挺圆润的。 她这边打量呢,林阳本就留心着呢。这会子就笑着过来单独打招呼,“您找什么?去卫生间吗?” 不是! 苏南妈就说,“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你。” “在医院。”林阳笑了笑,“一面之缘。” 是了是了! 苏南妈一下子拉住林阳的手,“听你姐说你是老师?” “是!”林阳就道,“小小教书匠。” “姑娘家做医生做老师是最好的职业了。”苏南妈心里满意的不得了,林家如今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孩子的品性各方面都没问题。而且,长的也好!眉清目秀的,见人也大大方方的。 那就确定无疑了,就是这姑娘了。 客厅里哪个姑姑喊林阳,“来客人了,倒茶呀。” 林阳应了叫苏南妈随意,自己先忙去了。 苏南妈偷着用手机拍了一张林阳的照片发给自家那位副局,附上一句话:在川菜馆看到的姑娘是这个吗? 都是警察,眼睛毒的很。 那边秒回:是!比上次见瘦了二十五斤左右。 苏南妈心里一喜,那边又发来一句: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好了? 胡说,人家二姐那水平,你觉得能是生病了? 哦!那就是姑娘家减肥了。 胖点瘦点这小事,只要做自家儿媳妇,那还不能把孩子再给养胖吗? 苏南妈再把照片发给儿子:你是不是嫌弃人家姑娘胖呀?看看瘦了多少? 苏南坐在副驾驶上,司机是他一朋友。拉来充当司机的。今儿这排场就得大,他找了小二十个人来,顾鑫那边也差不多。顾鑫跟四爷正在后面说话,谈的还是钱的事,俗气的很。他的手机就响了。自家老妈的,点开一看却吓了一跳。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林阳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一瞬间他的心乱了,手里捏着手机放在侧面,不敢叫别人看见。黑屏了又点开,再黑屏了再点开。 照片上的林阳瘦的衣服都撑不起来了,双腿瘦的跟两根笔直的筷子……怎么看怎么可怜。 她这会子拿着水壶要去添水,照片上的其他人脸上都带着笑……她也在笑……只是那笑……完全没有之前的爽朗。就是那么恰到好处的笑。 他一直觉得,人要是笑的太恰当了,那就不是真的笑。 林阳要是知道了,一定得喷他:未来婆婆看着呢,我不得笑的矜持一点呀。 当然了,她这会子不知道。要是知道有这样的效果,想来她是惊喜的。 还没见人呢,苏南的心有点乱。没病没灾的,好好的,短时间内怎么瘦了那么多? 他不得不往自己身上想……可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早上九点整,结亲的人就到了门口了。小区门口贴着大大的喜字,这是四爷给安排好的,保安拿钱办事,一早就给贴上了。小四昨儿晚上又叫了朋友帮忙,把小区门口到楼门口的路,隔一段就给路边的树上挂一小小的红灯笼。这会子两边就更显的喜庆了。 小区里好些人都停下来看,因为近来的一水的百万以上的豪车,开进来的就有三十多辆。 消息灵通的就知道,是小区里那个大夫结婚了。 单元楼里,因着给各家瞧病,大家比一般的邻居熟悉。人家都是自发的给电梯里楼道里布置了,苏南拎着一包的东西,挨家挨户的给人家挂在门把手上。这些都是顾鑫叫酒店准备的,东西不贵,是个心意。 这会子林家都挤不下了,医院女大夫和护士在姜敏的带领下,把门挡的严严实实的,也不要红包。就问外面:结婚以后,谁来洗衣?谁来做饭?谁来带孩子?等等等等。 外面的小伙子也多,除了苏南和顾鑫这种的,四爷那边的师兄弟和公司的人就来了好几十人。 因着路远,也没大闹,热闹热闹就完了。 四爷接了桐桐出来,客人已经三三两两的往下走了。 四爷请林家夫妻坐在上首,跪下去规规矩矩的磕头。 啥话也没有,可那一板一眼肃穆的样子,不仅看哭了林忍让和齐芬芳,连边上看的人心里也不是滋味。 林忍让把人扶起来,“好了……好了……以后好好的……别叫我跟你妈操心……” 四爷郑重的承诺,“有我在,我保证叫她一辈子平安喜乐,无忧无愁。” 好!好!好! 跟父母见了礼,这就该走了吧。黄广平都要扶白老起来了,却不想徒弟说了一句,“师父,您扶老人家坐好,受弟子一礼。” 啊? 虽要老规矩讲‘天地君亲师’,可如今这师徒关系,很少见这么郑重的。 何况,这个弟子是半路捡回来的。没教给人家什么,反倒是受了人家不少好处。前段时间已经有人给一位在京的才退下来的国领导推荐他了。他的名声是怎么出去的?是教了一个好徒弟传出去的。 杜仁杰跟老左这些人多聪明呀,赶紧摁住了黄广平,“弟子的孝心,您赶紧坐。” “是!您这也算是嫁闺女了。” 白老摁住徒弟,“你是当师父的,受得住这一礼。” 穿着喜服的一对新人,不用人喊礼,这几拜几叩,都带着韵律。看的顾森的老公惊喜连连。他在博物馆工作,研究的就是这些东西。这一对新人行的就是古礼。 被小四叫来帮忙的朋友在边上用手机拍呢,拍出来就发,得叫大家看看,什么才是‘礼’。 杜仁杰也在一边拍呢,拍完就发群里。 群里都是这个系统的人,叫大家看看,今儿不光是林雨桐结婚,今儿是白老和黄广平在嫁徒弟呢。 今儿这些对黄广平来说其实是有些突然的,他给徒弟准备礼了,但今儿还真没带。只给林家上了礼金。 可白老是带着的,他从兜里掏出个布包,然后打开。 里面是一本泛黄的古书,“……明儿我得去京里一趟,这东西我就给你带来了。这是我师傅传给我的……我没传给你师父……也没传给别的弟子,为什么呢?不是因为不认可他们,而是……这东西,我也研究了大半辈子,可惜,得来的终究只是皮毛。往后这些晚辈,资质你最出色,而你也是最肯下功夫钻研的……” 其他弟子其实是走了半官途了,医术不错,但也只是不错,在吃老本攒经验而已。没有别的突破。 这个贺礼可有点沉手了,林雨桐郑重的接过来,别的没有,再次拜谢。 人也是怪,之前来送嫁,是觉得该来送嫁。可此时被人家孩子那般郑重对待,心态就不一样了。黄广平陪着白老上了车,师徒俩在路上说话。 白老就说黄广平,“多个徒弟,就是多了个子女。如今没人看重这些规矩了,但你能遇上把规矩当规矩的弟子,是你的福气。” 是! 黄广平就道,“我本来也是打算把您当年送给那套针转送给她的……” 白老笑了一下,也不拆穿弟子,只道:“你送给她的不少了。你替她挡了多少是非,她心里清楚……这是个心里明白的孩子……” 林雨桐就是那么想的,她在医院处处顺利……凭什么?别觉得你的本事大,所有人都看你顺眼。其实,看你不顺眼的人多了,但是敢动你的人却没有。这些人不是怕一个小大夫,而是怕这个小大夫身后的人。黄广平是给予了她很多庇护的。别管你需要不需要,事实上,就是因为他的存在,少了很多麻烦。 今儿跟四爷过来一块迎亲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顾众。 昨儿顾鑫到村里去了,顾众也就跟着跑过去了。他今儿就是过来帮着处理路上的突发状况的。因此,坐在头一辆婚车的副驾驶上。 四爷跟桐桐都没法说话了,路上就听顾众说婚礼的安排了。 而紧跟在后面的车,坐的是林忍让和齐芬芳,一个车能做五个人。后排三个,因此林阳跟着父母挤在这辆车上。叫小四招呼姜敏那些人去了。 而陪着林忍让的,除了苏南也没别人了。他今儿是媒人,也是男方的陪客。 这会子一边跟林忍让说尹家那边安排的情况,一边在镜子里悄悄的看林阳。 可林阳呢,全程都靠着窗户,脸看着窗外,头发遮住这半张脸,一句也不多说。 齐芬芳还以为林阳不舒服,“……早上叫你吃点,你是不是又没吃。晕车了吧!” “没有!”林阳声音软软的,低低的,“没事,我吃了点的。” “吃了一个鸡蛋叫吃饭呀?”齐芬芳忍不住抱怨,“这大喜的日子,病恹恹的……” 苏南就摸了一个送礼的小袋子扭身递给林阳,“吃点吧……糖和点心……”然后又递了水杯过去,“怕噎就喝点水。” 林阳心里笑,特别想吃。她知道订做的糖和点心的味道是特别好的,但距离胜利只一步了,她都要拒接吧……想想还是不行。明显一犹豫,然后伸手接了,接的时候‘无意’碰了他的手一下,然后把礼袋接过来了……顺手打开,糕点的清甜味扑鼻,她却只拿了一小块桂花糖塞到嘴里,含混的说了一句‘谢谢’,就又保持之前的那个动作去了。 齐芬芳见苏南还在取杯子就道:“算了小苏,别管这丫头。最近一直都这样,不好好吃饭,一问就是不想吃……也不知道一天脑子里想啥呢。四十来天的工夫,就瘦成这样了。” 是!两人摊开说到现在可不就是四十来天吗? 他好似随意的问了问,“没叫林大夫给看看……” “怎么没看?”齐芬芳也怕人家觉得自家闺女身体不好,就道,“没啥毛病,就是不想吃饭。” 苏南就没法再问了,他捏着手机手放在下面,一遍一遍的打字:为什么不吃饭?是因为上次我的话心里不痛快? 打出来又删了,删了又打上去,才说要发出去呢,结果车子的速度明显慢下来了。 苏南收了手机,摇下车窗朝外看,结果就见顾众从车上下来了。 眼看就到了,车突然停下来了,他赶紧下去,“怎么了?” 顾众就道:“……前面一家结婚的,拐角的地方车坏了。” 车坏了挪挪呀! 堵在这里算怎么一回事? 这都到镇上了,哪里不坏,偏坏在进村的路口。 杨林这回真不是找事,主要是他找的迎新媳妇的婚车,就是村里刚子的二手面包车。新媳妇家也不远,离这里七八里路,家里的情况也不好,彩礼要了两万,其他的却都不要求。那当然是能省就省了,借来的车总比租来的划算吧。 却没想到二手车毛病多,偏这个时候出毛病了。后面跟着装嫁妆的车,都是三轮车,上面用塑料布盖着满满当当的嫁妆。 亲戚们都是自己骑着电摩过来送嫁,后面坠着好些人。 四爷和桐桐长龙一般的车队从西边过来,而林家迎亲的从东边过来,聚集在镇子上,从镇子进村的路就这一条,之前四爷去接亲的时候走的不是这一条,而是另一条更窄的山路,绕到别的镇子上再去省城,就为了不走回头路。 杨林肯定也一样,这么接亲回来的时候省事,节省时间。 杨林出发的倒是也不晚,九点半就去接亲了,按说十一点差不多就回来了。可那边上花轿却满,新媳妇的奶奶抱着孙女哭的不撒手,丈母娘又拉着闺女在屋里一遍一遍的交代……时间一耽搁就给晚了。偏车坏在这个地方。 顾众一过去,杨林就知道啥意思,“那您喊人来……咱把车往边上推一推……”定这个日子不是他的意思,但父母给选的,说不听。原想着能避开,却没想到直接撞上了。 杨林觉得让一让就让过去了,这事年轻人不讲究的。 顾众在镇上人头熟,再加上四爷这边的年轻小伙子多,一招呼,呼拉拉几十个人就过来了,推到一边就行。这杨林媳妇的娘家人也没人拦呀!完了给人一红封是个意思算了。 结果都要推车了,车门子从里面被拉开,跳下来一个穿着婚纱的姑娘。 还挺好看的,个子高高的,手里捧着一束塑料花。她挡在车前面,“……我不让……你们当我傻……我可不傻……我妈都说了……要是撞了棺材,就要钱,至少得一千……要是遇上花轿,就千万得要跟新娘子换一件东西……咱不沾人家的福气,但福气也不能叫人家沾了……”说着,还扬起下巴,傲娇的‘哼’了一声,然后就冲着林雨桐这边来,“新娘子你下来……我跟你换样东西……” 林雨桐皱眉,就见她从头上取了一件头饰,农村那种婚纱配的头饰,都是塑料质地的。 像是个发卡的样子,她伸着手往出递。 林雨桐看了看身上,身上的挂饰是两个妹妹给买的,腰上一圈的金葫芦,个数不少,但却是亲人送的祝福,能随便送人吗? 她才要说话,四爷已经下车了。 苏南就跟顾众说,“给个大红包,两千的都行。”他也听出来了,这新娘子的脑子好像不大好的样子。 顾众就去找杨林,杨林都是懵的,别人都看得出来脑子有毛病,他哪里能看不出来。但他之前并没有听说这姑娘脑子有问题,自家妈只说是不爱说话,性子有点倔,认死理。 之前见过几次,也说过话,不多,但看着挺机灵挺单纯一人,怎么会脑子有问题呢。 他这会子都傻了。 顾众一看这模样,就去找这媳妇的娘家人,“两千块钱……咱就叫事过去了。” 可娘家人这会子当心的是婚事黄了,怕杨林反悔不肯结婚呀。 于是那孩子的妈先道:“那不行……而且,我瞧着我闺女好像不对劲呀!这像是被啥给撞克了!好好的孩子……这会子瞧着咋像是个傻子咧……你们叫那边的新娘子下车……下车来……要他们一件东西咋了,我闺女这会子非要,那肯定是有非要的理由呀……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顾众才要说话,那边一辆电摩蹭的过来停在边上,来的正是马驹子。 马驹子低声道:“老嫂子,咱别这么着。你家离镇上就几里路,咱乡里乡亲的,谁家有点啥事咱能不知道呀?你家孩子啥样,经得住打听不?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过去就能把你的根底给刨出来……” 话里已经隐隐有了威胁的意思。 这家人还真惧怕了。就怕马驹子这样的。 马驹子还要说话,突然就听边上谁喊了一声:“新娘子下车了……” 是!林雨桐下来了。 小四和林阳扶着她下来的,这个出嫁的姑娘是个心智不全的姑娘,林雨桐隔着车窗看到了一双澄澈的眼睛。她在雨里一身狼狈,却固执的伸着手,手里捧着一个塑料的发卡。 这发卡不值钱,但或许它就是这姑娘最喜欢的东西。 婚姻是未知的,但她出嫁未尝不是怀着对婚姻最美好的憧憬,怕任何意外出现。 她下来非要换一样东西,不是因为知道你身上的东西贵,是怕冲撞了会导致婚姻有波折。 林雨桐就在车上用电话沟通了林阳和小四,得了她们的同意,然后下来了。婚鞋沾了水,裙摆沾了水,没关系。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从腰上拽了一个小金葫芦下来。林阳又把扎头发的红丝带解下来给林雨桐。 林雨桐给穿在葫芦上,送到这姑娘面前,“这个……跟你换,行不行?” 姑娘眼里先是懵懂,然后就欢喜,“行!”说完又看林雨桐,似乎还想摸摸人家的衣服,但到底是忍住了,缩回了手,呐呐的道:“姐姐真好看。” “你也好看!”林雨桐接了对方的发卡,递给四爷。四爷伸手给她卡在头上。 林雨桐笑着叫这姑娘看,“我戴着这个没你戴着好看。” 这姑娘一脸得意,“嗯!”说完了才想起什么赶紧补充了一句:“姐姐也好看。我娘说人家夸我的时候我也要夸人家。”说着,她羞涩的伸手接了林雨桐手里的葫芦,然后朝着站在不远处还愣着的杨林招手。 杨林站在那里不上前,他不傻,哪里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自己被自家妈给骗了,这姑娘压根智商不全。 这姑娘固执的站着,伸着手,手上放着那个金葫芦,看着杨林。 杨林一步一步朝后退,不是,这不是自己想要的。 这姑娘的妈这会子嘴也不硬了,眼里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低声喃喃的道:“……我家孩子不是生下就是傻子的。是发烧烧成这样的……她也不是傻子……她就是……就是认死理……她是好孩子……她啥活都会干……” 她也没要彩礼钱,她是给闺女陪嫁了两万才找了这么个脑子机灵肯吃苦的女婿的。 自家孩子不是生来傻,所以将来生的孩子就傻不了。 这会子没人说话,马驹子本想摁着杨林赶紧把今儿的婚给结了。可是他退了。 刚才他在威胁女方的亲属,但却没想到尹振和新娘子下车来了。不仅下车来了,他们还以这么的姿态出现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不用权不用势……在弱势的人面前,他们愿意选择退让。 这是心性,也是气度。 他似有所悟,总算知道尹振明显瞧不上刘梁却为什么不看好自己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就打了个电话出去,谁都没注意到,那边的巷子口不大工夫就停了一辆奔驰。 杨林不动,那边杨林的舅舅不停的推他,“赶紧的……你妈收了人家两万……钱都花了……你不是要承包山头吗?那钱不是我借给你的,是你妈交给我叫我借给你的……” 杨林被推的上前,那姑娘被淋的妆容了也模糊了,却对着杨林灿烂的笑,把手里的小金葫芦往前又送了送。这样的眼神叫杨林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了。 自己是个可怜人,这姑娘也是可怜人呀。 他接过来给新娘子把金葫芦挂在脖子上,然后拉她的手,“走……咱走回去……不远了……” 新娘子低头看看脚上的鞋,是一双高跟鞋,“这个疼……” 杨林弯腰,“我背你!” 可新娘子高且丰满,杨林显然是背不动的。第一下没起来,差点摔了。姑娘心疼的看身上的婚纱,“穿完还得还人家呢。” 像是孩子担心弄脏了心爱的玩具。 杨林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为自己,也为眼前这个姑娘。 四爷叫住了杨林,拉了桐桐让到一边,“带着你媳妇上车,坐我们的婚车走。” 杨林愣住了:“不……”不用了! 林雨桐却拉了这姑娘送到车上,“咱俩换车坐吧。” 这姑娘倒是不安起来,“……我不抢你福气……” “我送一半福气给你!”林雨桐一把将车门子关上了,示意司机开车。她却退到一边,站在四爷的边上。 杨林对着四爷:“我对不住你姐……替我说一句对不起。” 四爷没说话,车到了杨林跟前。杨林失笑,然后拉开车门子上了车。 后面跟着送嫁的三轮车,新娘子的父母到了两人跟前二话没说就给林雨桐跪下磕头,啥话却也说不出来了。 等这边送嫁的都过去了,马驹子才过来,“叫了一辆奔驰,在路口停着。” 林雨桐摆手,“不用了。”然后看四爷,“我陪你走回去。” 四爷就笑,“我背你。” “才不!”林雨桐拉他的手,“我想你跟你一起走。” 不会是负担,是能陪你一直一起走的人! 秋雨连绵,前面一对新人手牵手在雨里前行……后面婚车一辆辆,缓慢的跟着。 马驹子听到常蹲在路边算卦的瞎子说了一句:人善福自来! 288 饮食男女(46)三合一 饮食男女(46) 在路口耽搁的这点时间,够人骑着电摩打几个来回了。 事情是怎么个事情,马上就传回去,然后迅速都传开了。 今儿村里两家结婚呢,两家恰好有点过节,一听在路口刚好碰上了,那这必定是有大热闹看的。 再加上风俗上,婚车进去之前,也有村里的人用红线绑在路两边的树上,跟新人讨要红封呢。 这种风俗原先是只嫁女儿的时候女方那边的乡邻拦一拦,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娶媳妇进来也要拦。一般都是村上爱张罗的女人,几个人一条绳子,拦上几道子。当然了,红封是次要的,主要的还是图的热闹。 有人闹,才是人气旺。 因此,知道接了媳妇的婚车要来了,村口这边乌泱泱来了不少人。 下雨了地里的农活没法干,基本都在这边帮忙呢。且这边搭着棚呢,也淋不到,都挤在村口这里。原先女人们都商量好了,今儿要吃大户。 谁是大户? 当然是大振的媳妇那边是大户呀!别人家一道红绳给二十或是五十的红封就行,但是大振的媳妇,得要一百,至少。 尹宝山也乐的人家热闹热闹,第一是知道自家亲家是个好热闹的人,第二呢,家里如今也不缺那点钱。他没打算叫亲家出,他事先就跟执事的说了,叫人守在边上,要红封男方出。只要亲家说给多少,这边今儿就出多少。 好些抠唆的人家,女方出的不高兴,男方见媳妇到门口了,不愿意出。为这个没少闹事的。他今儿就是要把事情往敞亮的办,怎么敞亮怎么大方怎么来。 因此,乐意帮着尹家烘人气的越发多了。有人冒着雨,一道绳子一道绳子的往前绑着。这些人比较精明,绳子只绑着一头,那一头这边有人拽着,是想等杨家的婚车过去了,再绑起来挡尹家。 村子里的人嘻嘻哈哈的,围着村口,大声的说笑。不大声也不行呀,马驹子安排的锣鼓队,在村口有个单独的棚,在棚下哐当当的就敲起来了,锣鼓喧天说的就是这个。 正等着呢,听说两家的婚车给碰上了。 这是要闹起来呀!杨家的车怎么早不坏晚不坏,偏这个时候坏了? 会不会打起来? 各种猜测说法纷纭,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执事真担心闹起来,就道:“多去几个人看着,千万别真呛呛起来,太难看了。” 却不想随后又有人先一步回来报信,事情前因后果详细的一说,大家才知道咋回事。 这事叫人咋说? 敞亮! 先是夸大振和媳妇把事办的好。 再就是可惜,可惜杨林那孩子,咋就说了这么一个媳妇呢。 一时间好似之前的喜气也淡了一些。这边说着话,那边一辆明显布置的很阔气的婚车就回来了……这上面坐的是杨家的儿子和媳妇。 马路边站着两排人,红绳却在地上坠着呢。 新媳妇在车上瞧见了,就喊司机:“停车……停车……他们还没绑好绳子……我妈给我拿红包了……要给人家的……”说着就摇下车窗,催促边上的人:“大娘……快绑上呀……”她把红包从婚纱紧紧的袖口掏出来,有点皱了,她努力的码平,然后递出去,“……快点大娘……别挡了那个大姐姐的路……要不然又得换东西哩……”说着,就摸头上的发卡,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可人家孩子都这样了……要啥钱呀? 却见马驹子从后头赶过来,喊道:“都绑起来……新娘子给红封了……接着呀……” 这些人都反应过来,一个个以哄孩子的心态将红绳拉直了,车走一点松一道,就这么热热闹闹的给过去了。 马驹子接了红包,里面是三百块钱。 不算少,中规中矩。 这是人家娘家那边早就预备好的。 就有人说,这钱不能要。 又有人紧跟着说,这不是贪钱的事。今儿要是不要这钱,那是瞧不起人。 这话也在理。 这种话题,叫气氛有些低迷。 马驹子把红包给那些女人,然后调节气氛的喊道:“赶紧的……尹家的新娘子快到了……赶紧的呀……” 叹的人也就是叹叹,这话题一转移马上又热烈起来了。 一边绑着绳子,一边还对杨家的新娘子评头论足的。这个说看见了吗?长的可好了,一脸的聪明相。那个说,没看清,瞧着说话有点憨。 说着话,远远就看见一对新人慢慢近了。身后的车队看不见跟摆长龙似的。 “这得来多少人呀?” “马驹子是按着一百个席口预备的。” 喧闹声隔得远远的四爷和林雨桐都听见了,这会子眼看到跟前了,鞭炮又噼里啪啦的响起来。 那红绳子密密麻麻的一排排的把路挡了个严实。 坐在后面车上的林忍让就笑,“咱们村原来也有这风俗……”说着就朝齐芬芳伸手,“快,红包拿来……红包拿来。” 人来疯! 林忍让带了一兜子的红包,今儿就是给女儿壮声势的。 这会子车都停下来了,他拉开车门都要下车了,就见一老太太从边上出来,挡在了新人前面。林忍让以为是啥风俗呢,却不想这老太太朝两边的村民摆手,“拦啥?都给我拦啥?咱们村娶回来的这个媳妇那是一般人吗?她是大夫!能活人命的大夫,那是得当菩萨请回去的。还敢拦着?” 林雨桐认识老太太,老太太就是尹家隔壁的,林雨桐给过点丸药,老太太腰不疼腿不疼了,每次桂兰婶子去复诊,都会捎带老太太特意给带的一篮子土鸡蛋。 老太太八十四了,高寿的老人家站在这里一吆喝,不知道谁在后面喊了一句:“老奶说的对!这是咱们请回来的活菩萨!拦啥呀!” 紧跟着就有不少人轰然叫好,那拦着的人手一松,红绳哗啦啦的铺了一地。老奶就拉林雨桐,“走……闺女!我嫁到这村里七十年了……今儿我这老媳妇带你这新媳妇进门……” 说着,还把手里攥着的一张红票票塞到林雨桐手里。 反而先给了红包。 她这一给,边上的桂兰婶子也摸了一把钱,零的整的都给塞过来。 老太太赶紧帮林雨桐把裙摆兜起来,提醒林雨桐,“赶紧啊!孩子……接着!今儿不管谁给……给多少都给接着……” 都不给人半点反应的时间,兜起来的裙摆里,一百的、五十的、二十的、十块的、各种面值的票票被扔了一堆,还有谁摘了手上的戒指耳朵上的耳环……金的银的甚至是铜的都有,不一定值钱,但这是个心意。 四爷低声道:“上一个这么娶进门的媳妇是三十年的……未婚夫在矿上炸没了腿……”那姑娘没悔婚,一样给嫁进来了。有情有义,所以,结婚当天进村的时候,身上被村里的人塞满了钱和东西嫁进夫家门的。这件事在村里称道了三十年,昨儿他还听谁说了一句。 那家人的儿子后来当兵了,留在了部队,把爹妈都接走了。 哦? 林雨桐一下子觉得这一兜子的钱沉手起来了,这是村里的人对你人品的一个肯定。 后面送嫁的到这里都下车了,车被安排停在村口的。这些都是城里人,可如今这往上数三代,大部分都是农村的。谁家在农村还没个亲戚。因此,没见过农村办喜事的人少。可见了那么多,却没见过今儿这么着办事的。 四爷这边安排的执事,像是顾众那些人,就给林家这边的亲戚,包括后面那些领导啊同事啊,说这个讲究的由来。 众人一听,还有这么个缘故,谁不赞? 白老满意的很:“这个婚事办的好。” 人情浓,有人味! 一路兜着钱走到门口,尹家两口子都笑眯了眼了。 门口的火盆都放好了,新媳妇跨过去就进了尹家的大门了。 四爷就道:“火盆挪开!”去的什么晦气,没有的事,“我媳妇是大夫……大夫治病救人,功德无量,百邪不侵。”说着,一把将桐桐抱起来,大踏步的走了进去。 送亲的迎亲的,帮忙的,瞧热闹的轰然叫好。 这话特容易叫送嫁的有好感。今儿送嫁的除了少量的亲戚,来的都是卫生系统的。这种对职业的认同,叫人听的舒服极了。 顾鑫心说,他是真会怕娘家人的马屁。 瞧瞧,今儿这马屁拍的,上到白老,以及医院的领导,厅里的领导,下到科室的小护士实习的医生,哪个不是舒舒服服的。 外面热闹的很,怎么招待,那是四爷的事。 林雨桐是新娘子嘛,这会子在床上坐着呢。脚上的鞋湿了,尹丽就拿了一双红色的布鞋过来,“这是妈做的,我还没穿过。要是不合适,拖着也行……” 布鞋大点小点都行,林雨桐给换上了。 尹丽朝老三小四笑了笑,就拎着林雨桐的湿鞋出去了,“放在灶膛灰上,等晚上走的时候就干了。” 行! 小四叫住尹丽,“丽丽姐,有没有个布兜或是啥的?”二姐怀里还一兜子钱呢。 尹丽指了指柜子,“里面有几个红包袱皮。” 如今没人用包袱包衣服了,但结婚的时候有些人家讲究些的,还是会给准备。 抽了一个绣着并蒂莲的包袱皮,林雨桐把怀里的钱啊东西啊都放进去。 林雨苗低声道:“数数看有多少?” 数这个干嘛?小里小气的! 林阳将包袱的四个角给绑住,里面的钱连整理都没整理,“这钱别碰,留着。等将来给孩子……”这可不只是钱,传承的东西多了。 林雨苗没言语,把新房里外看了一遍,“……妹夫家也是用了心了。”而且,里里外外的拾掇的也干净。不跟自家那公婆一样,好家伙!哪次回去那家里不是跟炮轰了似的,压根就没有站脚的地方。 姐妹几个在屋里说着话,外面就开席了。 一开席,四爷就端了一盘子糕点进来,一是叫这姐妹几个出去赶紧坐席,一边是叫桐桐先吃点。开了这么多席,光是敬酒就够自己两人忙的了,吃饭肯定是顾不上。 敬酒像是顾鑫苏南这些朋友那是不用跟着了,四爷和桐桐跟着尹宝山和牛爱群,一桌一桌的往过敬。 娘家这边的长辈包括白老黄广平两口子,苏南妈这些坐一席。 姐妹几个跟顾鑫苏南这些人坐一桌。 林阳没急着入座,用湿巾纸一遍一遍的擦手。等苏南坐下了,她好似无意的把她的包往挨着苏南那个凳子上放了一下,然后小四就挨着她坐着她的这边,还催她,“三姐你坐吧,别操心别的……咱今儿就是送嫁的。” 送嫁就是客人!只管吃就行。 这一说话,苏南才扭过脸来,就见林阳犹豫了一下,包都拿起来了又放下,好似又觉得不妥当,但别的位置都有人了,她才磨磨蹭蹭的坐下。 苏南心道:这还真是个说到就能做到的。说不搭理自己,那还真是做个彻底。 同一桌上有尹振的同学,苏南帮着招待,跟这些人热聊。但注意力一点也没降低。饭前先是小碟子的水果和干果,摆成果盘端上来的。 林阳就吃了俩圣女果,别的一概没动。 接下来是凉菜,男人不开车的少不得要喝酒的,这一桌也一样,几个人都划拳划开了。他属于不能喝酒的,今儿是大喜事,他象征性的喝了一杯就完事了。还是新郎新娘敬酒的时候喝的。 这之后就真不喝了,给划拳的这些当裁判。越发能注意到林阳了。 盘子里的山野菜,林阳动了两筷子。有一样油炸的菌菇,味道很特别,酥脆。林阳明显有兴趣,但也只吃了一口,算是尝了尝。 整个过程话也不多,只听小四在那说。小四是猜这桌上都是什么菜,她自己不知道了,就问林阳。 今儿的宴席是下了大工夫了,一水的当地特色菜,食材也很好,手艺也不错。在省城找特色的馆子都做不成这样。因此,哪怕是省里,城里来的贵客,只看撤下去的盘子干净程度就知道,还是很受欢迎的。 小四不停的说:“三姐你尝尝这个……这个的口感有点甜……” 林阳有筷子挑一点塞嘴里,“嗯!姐夫上次拿了这个菜……妈没给做好……” 可可是孩子心性,这边说啥好吃,她就要吃啥。把给孩子夹菜的林雨苗烦的,“你肚子多大?能吃多少?这个挑一点那个挑一点……要吃就好好吃……” “那我三姨还不好好吃饭呢。”可可回了一句。 苏南先说林雨苗,“都是自家人,孩子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说她干嘛呀。”然后夹了一筷子腊猪头肉给放在林阳碗里,话却是对可可说的:“看,你三姨好好吃了。”说完才看林阳。 林阳口水差点下来,但还一副不大想吃但又不得不为孩子做榜样的样子,慢慢的吃了。 一吃完,苏南又不动声色的给夹了一筷子不知道是啥菜的菜,等裁判了几局之后回头,林阳又吃完了。 可那边小碗里放着的一勺子豆腐却没动,那是小四给她夹的。 小四还在那里道:“你尝尝……这个你肯定爱吃,特别嫩……” “不用了!”林阳特别想吃,但还是忍着没吃。 说话的工夫,热菜上来。这边的汤菜比较多,上来的就是一道酸辣肚丝。 小四欢呼,“这个吃了就暖和了,今儿还就是有点冷。毛衣不隔风呀!”说着就催林阳,“快把豆腐吃了,我用碗给你盛汤。” “不用了……”林阳才这么说,那边就伸出一只手来,把林阳碗里的豆腐给扒拉走了,然后顺手盛了一碗汤放在林阳面前,啥话都没有,又去当他的裁判去了。 林阳默了一下,拿起勺子,一口一口慢慢吃着。 林雨苗两口子注意着孩子,没看到这边。这是酸辣汤,孩子又想喝,喝了又辣,这会子一个人给孩子倒水,一个给孩子收拾撒到桌上的菜。 可小四眼睛却瞧见了,她又不傻,眼珠子在苏南和林阳身上转了一圈,就有点明白了。这两人有事呀! 跟小四一样看出来的还是顾鑫。顾鑫挨着苏南在另一边坐着,啥看不见呀?他端着杯子掩下嘴角的笑意,保密工作做的很可以啊。 苏南再回头见林阳把他盛给她的都吃完了。席面上菜比较快,酸辣汤没吃完,下个汤又上来了,是个甜汤。他把他那还没用的小碗拿起来盛了甜的给林阳,又把林阳面前那个盛过酸辣汤的碗拿到自己跟前,重新舀了酸辣汤自己喝。 林阳吃饭是这样的,盛过咸的的碗,绝对不能不洗再盛甜的。 看着苏南用她用过的碗喝汤,她知道……她赢了。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大方方的做了这些,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其实什么都说了。 一时间,突然就委屈的不行,眼泪差点下来。但到底是忍住了,她把甜的喝了一碗,喝完又添上,放在苏南的手边。 两人谁都没多说,但一顿饭,两人共用着两个碗。直到吃完饭,苏南帮着安排客人去了,走的时候,他的外套却没带,往林阳手里一塞就走了。 这不是叫帮他看着衣服,这种天气压根就没必要脱外套,山上的风凉。 这衣服递过来是叫自己披上的。 林雨桐和四爷站在停车场门口,把客人送上车,看着车一一离开。最后走的才是家里人。现在才下午三点,林忍让他们肯定得先回的,四爷和林雨桐得等到五点以后。今儿来的人太多了,村里帮忙的还没吃饭,这得答谢了再走也不迟呀。 齐芬芳就叮嘱四爷:“……要是走不了,今晚就留下,明天赶十点到家也行……别疲劳驾驶……” 四爷应着,送他们上车。 小四抢先跟林忍让他们坐,“我坐中间吧,我瘦。” 顾鑫没叫苏南再陪林忍让,“明儿那一场在我的酒店,我跟叔叔再核对核对细节。苏南,你跟林老师坐后面那辆车……” 林忍让和齐芬芳没多想,可四爷和林雨桐怎么会看不出来? 林阳跟林雨桐告辞,“那我先回。” 林雨桐避开苏南的视线瞪她:“你可真能耐!” 林阳一副杀鸡抹脖子的样子,不叫林雨桐挑明。 苏南没解释,只跟四爷道:“今儿真要赶不回去也真别赶……那边我早起过去替你支应着……” 行!上车吧。 林雨桐注意到,两人都坐到了车后座。 这两人的事林雨桐和四爷没时间关注,那边还等着四爷和林雨桐呢。帮忙的乡邻有的现在才开始吃饭。第二轮席面才开始。 林雨桐跟四爷敬酒,敬完酒她回房间,牛爱群叫尹丽送了吃的进来。 热乎乎的汤菜和大馒头,林雨桐叫尹丽,“大姐也没吃吧!坐下一块吃吧。” 尹丽应了,两人在里面安生的吃饭。一顿饭没吃完了,尹大姑进来了,这是实在亲戚还没走呢。林雨桐请人家坐了,她也不当外人,坐下了也不避讳桐桐,直接问尹丽说,“……今儿咋没见刘梁呢?没给人家说呀!” 这要定亲了,就得跟正经亲戚一样走动起来。给弟弟结婚,对尹丽来说这也是大事,刘梁家咋回事呢?不知道来走个礼呀。不是稀罕那点钱,就是个态度吧。 尹丽:“……”她也不知道应该咋说。觉得这口馒头都咽不下去的感觉,“……我昨儿晚上给刘梁说了,说今儿早点过来……” 不正式走动,只当年轻人谈朋友的说一声也行的。 尹大姑就不高兴,“这小子没来?” “他……他说能不能叫我爸给他爸打个电话……”尹丽说到这里就不往下说了,刘梁是希望两家父母通个电话,就把这婚事口头订下。但是临到跟前了,她没说。 尹大姑就道,“那你爸没打电话?” “我爸昨晚喝多了。”尹丽有点回避大姑的视线,“喝多了再说了啥不合适的话……就不好了。” 这么想也没错。 但是你这孩子要早点说,不管是你舅舅还是我们这些做姑姑的,谁代表你父母打个电话不行啊? 怎么就这么老实?! 尹大姑起身,“你俩先吃着……”说着,直接就出去了。不用问都知道是说尹宝山去了。 尹丽慌的很,吃的也心不在焉。 今儿心里一整天都不得劲,弟弟结婚是好事,是高兴的事。她的高兴一点也不在父母之下。可这一天,也是杨林结婚的日子。差一点成为夫妻的人,今儿娶了别人。她还只能高兴,一点不痛快都不能表现出来,她怕叫人看了笑话。 那种感觉谁能体会?她前半天都浑浑噩噩的,心里不是没有恨的。 可随后,却听说杨林被坑了,娶的媳妇脑子还有点问题。那一瞬间好像什么东西没了,解气了吗? 那种感觉不是解气,反倒是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憋屈,她甚至差点忍不住眼泪就要下来了。 她没工夫想刘梁来了没来,要不是大姑问起来,她都忘了还有这么一码事。 如今,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都没给,大姑又来管了。 管什么? 叫爸爸给刘梁家解释还是怎么的? 尹丽起身,勉强的对林雨桐笑笑,“你慢慢吃着,我去厨房看看……火好像还没灭……” 她不好意思给弟媳妇添堵,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躲躲。 没想到到了厨房,马驹子却坐在灶膛前,手里拿着馒头,正把炒的辣椒往馒头里夹。 她愣了一下,“怎么没去坐席?” 马驹子三两下夹好了馒头,连连摆手,“过来躲一躲……都等着灌我酒哩……等他们喝的差不多我再出去……空肚子饿到现在,喝不了酒……” 尹丽就把锅里的热着的蒸碗拿了一个出来,“干吃辣子夹馒头也不行,就着这个吃……” 马驹子笑了一下,顺手就接过来,“比我那边几个厨师做的都香。” 尹丽没说话,把电磁炉打开,顺手给打了个鸡蛋汤,这个很快就出来了,满满的一碗,“吃那个干巴巴的,喝点汤顺顺。” 不用马驹子动手,尹丽就端着汤碗过去,马驹子起身才要说话,就听厨房跟上房的隔间里传来说话声。 “……你也真是,给儿子结婚这么大的事,你咋不给刘梁那边说呢。我刚才给人家打电话,人家说是啥礼都备好了,在家等了一天,结果你都没正式跟人家说一声……今儿都失礼了,你要不现在赶紧给打个电话过去,明儿你们不是还得去省城吗?干脆把人家请到省城去算了……也没正式定亲,不来村上就少了闲话。想来他们家也能理解……这一去省城,也不算是慢待了他们……”这是尹大姑的声音。 尹宝山被灌了不少,但脑子还算清楚:“……这事别管,我心里有数……” 尹大姑就道:“喝的五迷三道的,你有啥数啊有数?再给孩子耽搁了!我给那边打个电话,就这么办……” 林雨桐端了碗筷往厨房送,在院子也听了一耳朵。 她眉头微微皱了皱,这种长辈……心是真好。但事不是这么管的。 啥都不知道你就敢给拿主意? 她刚要上前,就听尹宝山道:“……不打!不请!这么跟你明说呗……刘梁那孩子啥都好……但就是跟咱们家孩子不般配……” “你这话说的。你要是不愿意,你早说呀!拖了这么长时间了,你说不般配了?人家还没嫌弃咱家丽丽呢,你倒是嫌弃上人家了……” “我闺女咋了?我闺女有啥叫人嫌弃的?”我也没说嫌弃人家! “我是孩子的亲姑,我还能害孩子?你是喝了酒了,我不跟你说。我跟弟妹说去……” “说啥呀?再说还是这么着!我喝酒了,但没醉。这啥锅配啥盖,过日子得搭配不是?” “你这话说的……那其实最开始就不搭配,你那时候咋不说呢?你得想想,这门婚事要是不成,丽丽以后咋办。跟杨林那边不清不楚的,传的到处都是闲话……咱说句难听话,那也不是姑娘身子了……再跟刘梁谈了这么长时间,刘梁进进出出的,谁知道两人有没有那事……外人说起来,这都是有过俩男人了……往后你能找个啥样的……谁肯要!” 在厨房的尹丽面色苍白,手里的汤碗‘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林雨桐不知道尹丽在厨房里,跑进去一看:马驹子正手忙脚乱的给把裤腿下面往开的抖,怕烫着了。 林雨桐叫马驹子让开,“我来。” 那边尹大姑听到响动也出来了,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她马上道:“丽丽……姑姑不是那个意思……” 话是难听,但外面的人确实会那么说的。咱这至亲不把这厉害关系说明白了,那谁还会来跟你说些话? 尹丽浑身都在抖,尹大姑还一副苦口婆心的架势,“……不是我说,别看人家杨林的媳妇脑子不够,但就是有人家愿意娶这样的干干净净的媳妇,不愿意要你这样的……咱尹家自来也没出过这么丢人的事。” 这都是什么狗屁话。 林雨桐蹭的一下站起来,想怼回去。 那边马驹子却笑嘻嘻的道:“尹大姑,那你可错了。尹丽的对象要是不好找,那肯定不是她不好。我这么跟您说吧……刘梁跟尹丽成不了。为啥?因为我想娶尹丽!我想娶她,尹家大叔不乐意,那我马驹子是什么人呀?达不成目的我是不会罢休的。搅和我也给搅和散了!我今儿喝了酒了……”说着,说话就开始大舌头,“我把话放这里,谁来提亲,我跟谁捣乱……除非她弟弟把她带省城去……否则,在这方圆一大片,我就不信谁敢娶我马驹子看上的女人……” 尹丽靠着灶膛,整个人愣住了。 她知道,大姑说的话是实话。只要自己跟刘梁没成,那背后嘀咕自己的话只会比大姑说的更难听。别人不管发生过什么,嘴上是不会绕了你的。啥也没干,自己便成了生活作风不堪的姑娘。 可马驹子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别人说起来的时候就不会说自己不好。人人都会痛恨马驹子欺负人,毁了好好一个姑娘的姻缘。 坏人叫马驹子做了,无辜的人才会变成自己。 他还给自己指了一条路,叫自己去省城吧。 因为他知道,上次跟大弟回来的陶观……也许跟那人还有可能。 马驹子的话把尹大姑气个倒仰:“我说呢……丽丽,是不是这小子威胁你了……”说着就急切的转身,“大振……大振呢……” 不见四爷,又看林雨桐,“大振媳妇,快找大振过来。他马驹子别人害怕,咱们家不怕!” 林雨桐没动地方,倒是尹宝山一脸的疲惫,拉尹大姑,“你回去吧!家里的事你别掺和了……我自己的孩子,丢人也罢干啥也罢,那是我们两口子的事……丢人丢不到你门上……”直接将人给推出去了。 马驹子也没法留了,抬脚就走,“我去账房,看今儿这账怎么算?” “去哪?”尹丽喊了一声,“……怕我家欠你的钱呀?” 不是…… 是留下来不合适。 尹丽就道,“饭没吃完呢,去哪呀?汤碗都摔了,我给你再做一碗……两分钟的事,吃了再说……” 马驹子背对着厨房,好半天没动地方。 林雨桐没说话,回新房了。进新房门的时候还听见尹丽喊马驹子,“进来把碎碗帮着扫出去呀!真等着吃饭呢。” 半分钟马驹子又追到林雨桐门口了,在外面问说:“弟妹,烫伤……买啥药呀?” “隔着厚裤子烫了一下,红都没红……没事……”林雨桐说着就起身出去,邀请马驹子,“我跟尹振今晚就回省城,家里这边明天一早往过赶。虎子年轻……没经过啥事,见识也有限,驹子哥帮着照看照看。有你照看,我们也能安心些。” 马驹子表情复杂了那么一瞬,忙应下,愣了几秒之后才又道,“……弟妹啊,你们的意思哥哥知道了……真知道了!我发誓……我马驹子从今往后,不会给你们添半丝麻烦……” 远离麻烦,遇事自己解决。多行善,本分做生意。 林雨桐不听这些,人这一辈子这么长,且走且看吧。 有时候人呀,说不清楚。就像是尹大姑……有坏心吗?真没有。可就是把事办的恶心到不行,把娘家是彻底的得罪狠了。她为娘家操过不少心,帮衬过不少。可就一件事办坏了,前面的情分好似都没了。 尹宝山都忍不了了,想来这事叫牛爱群知道了,还不得知道怎么记恨呢。 四爷回来之后,林雨桐低声把事给说了。两人晚上走的时候,四爷又交代了马驹子一次。 尹丽既然下了这样的决心,马驹子也知道隔阂在哪里……以他的聪明,他知道事情该怎么办。 不过,这个人吧,要往好的地方看就是,家里这边基本不用四爷操心了。不光家里的事不用太操心,就是虎子,也可以放心。在镇上这地方,有马驹子这么一个人照看着,那是绝对吃不了亏。 289 饮食男女(47)三合一 饮食男女(47) 十月二号这场,主要就是娘家这边的人。昨儿去的都是姑姑姨妈这些的,今儿是都来。再加上昨儿没去的同事朋友,还有一些私下慢慢有了点交情的患者和家属。 像是钟老,就打发了小钟的秘书来了。还有经常进去看病的领导,秘书也是来了。这位大秘的能量那就相当大了,走到下面谁不给点面子。又有四爷兼职的公司,还有公安系统的,四爷这不是给人家做技术顾问吗?再加上关厅亲自过来了,那来的人就不会少。 尹家倒是没来多少,就是尹宝山和牛爱群,加上虎子和尹丽,再搭了一个马驹子。 马驹子这种的人,不是没有畏惧的。他天然的就怕穿着官衣的。关厅是谁呀?在省内的公安系统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坐在那里就有些不自在。 有一瞬间,他都觉得自己也胆子大,怎么老鼠跟猫愣是攀起了亲戚。 尤其是在苏南跟在关厅的身后,而关厅呢,也像是苏南的亲大爷似的,跟林忍让在那里寒暄,一口一个老哥哥。 为啥的? 林家父母那边还没反应过来,但他看出来了,苏南是奔着林家的三闺女去的。 苏南的妈昨儿就注意儿子跟林阳了,见两人有来有往的,心里就有数了。八成是这死小子点了头了。这孩子昨儿回来的晚了,她以为他是跟人家姑娘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还抱怨说,“人家姑娘累一天了,早几天肯定也没闲着。明儿还得一天,你该叫人家好好歇着了。” 我不叫她好好歇着我能干啥? 苏南就道:“我去了关叔那里一趟……” 苏南妈沉默了片刻,谈女朋友的事没跟家里说,先跟他关叔说了,“懂事了!” 也更会办事了。 所以,今儿不光是关厅来了,连老婆也一块来了。 关厅这样的客人,跟林忍让坐一块。林忍让了又要跟亲家一块做。尹宝山这边怕说错话,叫马驹子这个活络的跟着。可再是活络胆大的老鼠,见了猫也得缩着呀。 马驹子抬眼看看宾客:好家伙,整个的宴会大厅都给坐满了。都是有牌有面的人呀!光是那些企业家,不知道来了多少。 他知道,从今往后那就是得缩着。那些觉得仗势就能欺人的,从古到今,就没见有好下场的。他念的书不多,可早年听评书,后来就爱看个历史讲座,包括那种历史题材的电视剧啥的。别管电视剧是不是编的,可里面的大道理是通的。 况且,仗势欺人得有个先决条件,那就是背后的那个人愿意叫你仗势。尹振这种,其实自己是借不上势的,只要他打了招呼,人家就不会给自己面子。而反过来,自己要是不好了,尹振想收拾自己,那可太简单了。这些人凭啥不给面子,毕竟自己的尾巴不是那么干净。 越是想越是害怕,坐在那里老实的很。 今儿其实没什么仪式了,单纯的就是结婚请客吃饭。林雨桐换了一身红色的旗袍,跟着四爷敬酒。 小四后悔的很,她今儿穿的是紫罗兰的。做工也颜色都不错。但错就错在,不该跟在二姐身边,偏一样穿身旗袍。今儿因着饭店的规格高了,穿的正式一点的人很多,尤其是穿旗袍的。可这么多人穿,愣是没有一个人穿旗袍的感觉比的上二姐的。 那个神韵,那个穿上旗袍以后整个人的姿态,真不是谁都能驾驭的。因此,她进来坐在座位上就没动地方。 林雨苗今儿穿了一身类似于唐装的很民族的带着刺绣的衣裳,深蓝的颜色很显瘦,绚烂的刺绣也显得喜庆,倒是看起来不是胖,富态的很。 林阳是一件红色的大毛衣配了一条米色的裤子,看起来圆润多了。 小四就道:“你也是够绝的。拿下了?” 林阳‘嘘’了一声,不想叫林雨苗知道。 拿下了吧? 算是吧! 昨儿两人一路上都没说好,到了楼下面了,她要下车了,他才追下来叮嘱了一句:“好好吃饭……其他的事情,我办。” 是说怕父母反对的事,他会看着处理。 她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有些人是能够信任托付的,他等闲不承诺,承诺了就一定会努力做到。 谈过一场恋爱,就知道对女人来说,什么最重要。没有哪个男人不会承诺,越是花言巧语的男人越是会给你许愿,追你的时候张嘴就来,你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敢答应给你摘来。可说到做到的有几个? 她都以为她不会再遇到爱情的时候,苏南出现了。这是一个勇敢、有担当有情义的男人。以后再不会相信谁了,可他出现了。他说的话……她信。 错过他……这一辈子只怕真难找到这么一个人了。 有信任感、有安全感……因此而动心了,觉得这是个能叫自己安稳一辈子的人,她不想错过他。 幸好,她没有错过他。 这么想着,她嘴角不由的挑起,笑了。 小四一愣,三姐笑的跟之前所有时候笑的都不一样。她莫名的觉得心酸,在林家她到底是没有放下戒备。哪怕是努力了,但曾经的过往落在年幼的心底,那是轻易能弥合的吗? 所以,这个毫无防备,像是把什么都打开了的笑,特别难得。 小四就道:“放心,我支持。妈要是不同意,我给你偷户口本。保险柜的密码我知道。” 林阳又笑了,“他跟派出所熟,去打印一份户口本能有多难?”只是他不愿意而已。 瞧这幸福的。 小四酸酸的,“你跟二姐有福气……” 你们的笑是一样的,幸福的,踏实的,不带一点惶恐的。 她抬头看她二姐,就见她站在姐夫边上,跟客人寒暄应酬。每换一桌,姐夫就过去拉她的手,两人牵着手去下一桌。 就像是小四一样,看着这一对新人的还很多。不是滋味的有两人,一个是刘洋。这位心里挺不得劲的,林雨桐是真漂亮。不是那种五官惊艳的漂亮,就是那种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味道……特别好。早就知道人家要嫁人……可看着嫁给别人心里还是老不自在了。 再一个就是前男友同志,他是轮调回来的,一回来就听说林雨桐要办婚礼了。思来想去,他还是来了。 这个林雨桐已经很陌生了,陌生到他把眼前的人跟记忆里的人重合不到一起。 曾经的‘恋人’这种场合见面,在别人看来,两人都很平淡,平淡到像是普通的同事一般。 一个举杯说:谢谢你能来。 另一个端起酒杯,回了一句:祝你幸福。 然后两人碰了一下,喝了这杯酒。 一个继续跟着她的新郎走了,一个释然的笑笑。 谁没年轻过……谁规定开始的那个人就一定能走到最后? 总的来说,结婚是个累人的活。把客人都给送走了,一家子才能回家。酒店这边账目啥的不用管,顾鑫整理好会发给四爷的。 而尹家这边,林雨桐的意思,既然来了,那就干脆去家里住几天。 但是尹宝山坚决不,都没到家里去,在酒店门口就要告辞。 林忍让和齐芬芳就道:“这是咋说的?也没啥事了,不用这么着急。” 牛爱群就说:“……咱家把婚事办了,这不是来帮忙的邻里,咱得上门去送谢礼,这个却不能马虎。今儿回去收拾收拾,晚上就赶紧给送去……” 有这讲究呀,那就不好留了。 想回就回吧,来开的是马驹子的七座车,马驹子开车的。他今儿尽职尽责的,也不多话。昨儿又张罗的起劲,林忍让就觉得这人还挺好,找这样的女婿挺不错的呀。 这个以后再细说吧,不说一家人回家。就说马驹子往回开的时候多绕了一点路,尹家夫妻不认识路,尹丽更不认识了。可虎子瞧着不对,“这不是来时的路吧。” “啊!不是!”马驹子就道,“咱们从北边绕一下,我平时也不来省里,这边也没顾得上照看……” 尹宝山就知道是啥意思了,马驹子这是变相的叫他们过来看看他的条件到底怎么样。 “这里现在是大学城,但是早几年,这里就跟咱们那是一样的,村子。我当是想在这边弄个饭馆来着,也跟咱们镇上的一样……可您也知道,这啥地方也有地头蛇。我在咱们那边混的开,但在这边就不行。当是我把靠近马路的院子都买了,结果被人家搅和的也干不成了。早些年年轻的时候,我肯定不依的。必是要想个法子整死狗东西的……但后来这年纪大了一点,想想算了。就这么着,院子一直白放着。后来这边拆迁……你也知道,这村上的房买卖了,也弄不到房产证的。除非本村本组的才能过户。结果拆迁的时候咱单独想要拆迁款还是不行……当年那卖房子的倒是厚道人,把当年房款退了一半给我,然后拆迁所得我们两家平分了。一人分了一套房子,二十万块钱。那几年二十万还不算少,我就继续交了首付买了两套……那时候这地段的放价一平还不到三千,现在都五千了……交月供的都租出去了,拆迁房不大,有个七十来平,小三居的格局,倒是能住开。这边就有村上的小学,有这里的房产,上学不愁的。” 带着尹家一家子看了,连租出去的也看了。这不是放假吗?能租房住的现在基本都舍不得钱去旅游的,都在家猫着呢。马驹子是不是房主一看房客跟他的熟识程度就知道了。 尹宝山就心说,都说马驹子弄了不少钱,谁也没见,不过现在看来也确实是。早前也说是他在省城有房子,可这小子嘴紧,谁也不知道有多少,有多大。今儿是跟尹家交底了。 马驹子看了尹丽一眼,就道,“改天……我跟尹丽再上省城来一趟,礼金啥的我就不提了,我把租出去的两套房子过户一套在她名下,算是聘礼。叔叔婶子看,这事行吗?” 牛爱群就看尹宝山,尹宝山摸烟,这个聘礼给的不低。 虎子接了话茬,“我姐也都不小了,她的事她做主。她要觉得行就行,反正,得我姐过的痛快。” 马驹子就看尹丽,尹丽坐在车上,“你是打算以后到省城来?” 那不会!我的根基在镇上。 马驹子就道,“是给孩子准备的。我自己跑城里……人家认我马驹子是谁呀?” 尹丽‘嗯’了一声,算是应承了。 马驹子一路上这才自在起来,路过县城又带尹家人去看县城的房子,说起来那房子跟尹家这边的房子特别近,紧挨着的小区。而且,马驹子买的面积大,是一百六十平的大户型。还没装修。 他征求尹丽的意见,“你说装修成啥样的就装修成啥样的……” “我能知道个啥?”尹丽里里外外的转了一遍,“看着装呗,只要干干净净的就行。” 嗳! 马驹子的铺子在批发市场,一个铺子年租金四十万。 镇上有承包席面的馆子,有卖家常饭的馆子,街面上的住宅院子从前院盖到后院,里面装修的很阔气。 以前说马驹子有钱,日子过的红火,那都是听说的,谁也没见。可现在从省城到镇上,把人家的家产挨个看了一遍。尹宝山和牛爱群心里的天平一下子就倾斜了。 这日子哪怕啥也不干,只吃租金也饿不着呀。 妥妥的好日子。 到家之后,尹宝山给了准话,“那就改天……叫媒人上门吧。” 林雨桐给牛爱群打电话,问安全到家没的时候,就听了这么一个消息,打算把尹丽和马驹子的事定下来。 牛爱群是这么说的,“你大姐的婚事,之前闹的太大了。这回我不打算太折腾,他让媒人上门,咱一应。其他的一切都免了。你们也不用回来了,来回折腾怪费事的。” 也行啊! 因着要结婚,林雨桐国庆假期里是没有安排的。可也没能出门,婚礼再没操心,可这么折腾两天也累了。脚也有些肿了。这几天哪里也没去,猫在家里跟四爷度蜜月呢。 林家人大概也想叫夫妻俩多处处,因此也没人上门来打搅。 再加上这两天下雨,阴雨绵绵没有停的意思,越发没有出门的兴致了。只晚上雨小的时候,两人偶尔出去转转,也不去别的地方,就在小区里转转。 林雨桐这几天在家拉着四爷一块,研究白老给她的那本书呢。 这书别说是白老说是晦涩,就是她和四爷来看,也看不大明白。前面有个七八页的内容倒是好懂,但是造诣不够,也已经领悟不了其中的奥义。林雨桐是看的明白,扫一眼就明白啥意思。可过了这七八页,感觉都不像是一本书上的东西。 而且,那些字……像是某种字体,又不全是。像是字,特别像是汉字,可两人见的多的人都笃定,这不完全是。能看的只有图,上面每一页都配了一张图,图不大,好似是附带说明作用的。这图是人体的经络图,经络图上有标着穴位的名称,跟平时中医上说的……不知道是不是一样。如果只当是一样来推演这些字的话,好似能推演出一些什么来。 林雨桐不解,“还有咱们弄不懂的东西?” 四爷往后翻着:“清朝要比现在靠前,按说,文字文化要比现在保留的完整。”皇宫里的书他肯定也不会看的那么完全,尤其是一些生僻的……触及不到也是有的,“但这是历史上某个阶段留下的文字的可能性却不大。”他和桐桐不可能认不出属于历史本源的东西。不过还有一种可能,“这会不会过去那些少数民族保留下来的……” 少数民族部落众多,有自己的文明传承,这种可能性有。但林雨桐也有自己的疑惑,“你说……有哪个少数民族,跟汉族的文明这么相近?”这字变了样子,但大体还是方块字的模样,“另外,以白老的人脉,我不信他没找专门的研究古文字的专家参详过。但既然他说,他只得了一些皮毛,那就是说,专家也没有看懂这是什么。”要不然白老不会不说的。书都给了,不可能不交代这些的。 是这个道理。 四爷翻着书,一直朝后翻。 林雨桐就说:“有没有可能是历史上已经消失的民族,并没有留下什么记载……或者,这文字是出于保密故弄玄虚的,会不会增一些笔画或是减一些笔画,才会是答案。” 四爷摇头,翻到后来……手却停住了。 怎么了? 四爷将书递过来,“你现在不追朔它的历史,只凭着你医者的身份去看这本书,然后告诉我你能从这些图看出什么……” 要追朔历史也真是不好追,这书是几经修补之后的,要不是修补的手艺不错,这书保留不到现在。他每一页都细细看了,从纸张的材质分析,有些最老的不曾被修补的地方,能追朔到宋。 而这是宋就有的还是宋人摘录誊抄的,就更说不清楚了。 所以,撇开这些不谈,单纯只从医者的角度看看,会如何。 她这么一说,林雨桐心中一动。自己的医术从哪来的?最开始是逍遥派来的。 可那个时代是什么时代背景? 是宋! 林雨桐收起思绪,一张图一张图的看过去,看了大半天,饭都没顾上吃,细细的看了好几遍,然后才将书合上,摁住了胸口,“……这里……” 什么? “心!”林雨桐给了一个答案,不由的带上了几分惊喜,“心脏的大部分毛病这本书都有记载……针对性很强……只针对心脏……”前面只是中医理论基础。 心吗? 四爷摸了摸胸口,眼里闪过一丝暗芒:“之前……咱们心口的那个东西……不见了……” 所以,得了这本书,只是意外吗? 林雨桐有点明白四爷的意思了:“你的意思……这都不是偶然……” 要不然呢? 怎么那么巧? 可糟糕的是,“只凭着图,我也只能知道这些。文字完全看不懂。” 四爷叫她把书收起来,“看不懂是时机不到。不过……倒是挺有意思的……” 有什么意思? 四爷指了指胸口:“如果胸口那个东西真有咱们不知道的后遗症,那么这书是不是就是关键?” 很可能。 “所以啊!”四爷轻笑了一声,“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有人想给咱们教训,特意留了点什么下来……可你见过把人关在笼子里却把钥匙放在被困住的人手里的吗?” 没这样的道理。 给一个教训就是要刻骨铭心,这才对。 四爷点头,“那么,这困住咱们的和给咱们钥匙的……是一拨的吗?” 不是!也不会是! 所以,他们两人很可能在别的什么势力的争斗漩涡里了。 这是危机,但也是契机。 林雨桐眼里的亮光一闪,这东西不光要悄悄存着,她和四爷还得抽空记住,甚至默写的一个笔画都不带错的,以防止到了要紧的时候,东西取不出来。对两人而言,除了脑子和彼此,任何东西都不能依赖。而现在,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两人呆着,一直呆到国庆假眼看就过去了,突然的楼上就传来争吵声,两人这才再次到了林家。 林雨桐之前听到齐芬芳在家里歇斯底里,还以为是林阳和苏南的事被齐芬芳知道了,来了才发现,不是的。小四的脸上一个巴掌印,齐芬芳是泪流满面坐在沙发上大喘气,感觉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了。 林忍让和林阳都不在,只这母女俩在家。 林雨桐赶紧过去给齐芬芳摁住穴位,叫她缓过这口气来了。谁知道这一口气一上来,齐芬芳马上嚎啕大哭,指着小四,“叫她滚!叫她给我滚!越远越好!” 小四坐在那里没动,显然是不在状态。 林雨桐还要问呢,就听见开门声,林雨苗进来了,手里拿着药,“护心丸,我估计妈得炸了,去拿药了。” 有大夫在楼下,拿的什么药。 林雨桐就问说:“怎么回事呀?”显然,林雨苗是知情者。而且,这三个穿的都很正式,像是出门才回来的样子。 小四没说话,起身直接去了卧室,把门一下子给摔上了。 齐芬芳气的:“……她……她……她还有脸了……还……还摔门……” 林雨桐就道:“您这气性也太大了。”那边四爷倒了水来,这护心丸叫齐芬芳吃了。 那边林雨苗才道:“也不怪妈生气。别说妈了,我都快气死了。” 你就别火上浇油了! “你们去哪了?”林雨桐先问了,但心里有猜测,“去见小四的那个对象了?” “是那边说两边家里人见见面。”林雨苗叹气,“……爸本来说好要去的,结果村里老邱家死人了,爸今儿非过去不可。本来想叫你陪着去的,这不是没好意思打搅你,我就陪妈去了。” 说重点。 “重点就是……那边太瞧不起人。”林雨苗现在说起来也不由的生气。 她陪着齐芬芳带着小四一起去了,考虑到一起吃个饭,那边叫自家定地方,那地方就选在两家都差不多远近的地方,一家市中心的饭庄。那里价位中等,都是独立的包间,大家说话也方便一些。 约的是十一点半,她们赶在十一点二十到了,结果许山那边还没到。 市中心的地方,又是放假的时间段,堵车几乎是避免不了的。来的晚点也很正常。 她们停好车,补妆,进了饭庄借了一楼的厕所解决完,再找包间的时候,已经过了五分钟了。提前五分钟到,这也是基本的礼貌。 结果叫小四给那边打电话,许山只说快到了快到了,就是不见人。 母女三人就真以为是路上耽搁了,然后进包间等着了。 “结果呢……”林雨苗气道,“都到了十一点四十了,也不见人。我们愣是等了人家十五分钟。刚好你姐夫打电话,说今晚不回家,今儿一个医生家里有急事,他顶班。我就怕正打电话呢,人家再来了就不好了,我就出去打电话。楼道的两头都有窗户,你知道的吧?从窗户能看到外面去。当时吃饭的地方在二楼,能看的清楚一楼的情况。我一边跟你姐夫说话,一边无聊的看楼下的车。楼下的停车场满满当当的……我跟你姐夫说的时间长了点,十几分钟过去了,我要回来的时候,看见车上下来三个人……我也没见过小四的男朋友呀。就是扫了一眼,心说这些人怕是等人呢,在车上等了这么长时间……结果他们一进包间我认出来了,可不就是许山跟他妈妈和姐姐。这是啥意思?我们这都把半个小时等了,人家才慢悠悠的来了,还专门在停车场里不下车,故意叫人等呢。” 林雨桐就皱眉,“也许是他们有争执,一时没解决。”她就问林雨苗,“你当时给捅破了?” 没有! “我又没疯。”林雨苗就道,“小四打扮的那么郑重,还专门带我去买了衣服,今儿给我化妆才出门,难道我不知道她上心了?这种事我当时咽下了,啥也没说,只当不知道那事。” 这还差不多。不过啥事不能在家说,还在停车场呆着不下车,不靠谱啊。 林雨苗就道:“……不是不靠谱,人家是高傲!瞧不上小四……” 瞧不上小四见的什么面呀? “是啊!”林雨苗气道,“他儿子死活愿意,当妈的当姐姐的不乐意。一进门那脸就拉着,跟我们欠了她两百万似的……” 林雨苗在就学许山妈妈说话:“……我们家许山,打小就聪明……品学兼优,大学都是保送的。本科读完,研究生也是保送的……要不是我生病了,治病要钱,这孩子当时都出国了……斯坦福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呀。是我耽搁了孩子……叫他早早的出来工作了。但是这孩子工作也不要人操心的……一毕业就年薪几十万,车是自己买的,房也是自己买的……房子不是贷款买的,是分期买的。今年最后一年,付完就完了。说实话,我们家找媳妇,不一定非找多漂亮的,但先决条件,一定得聪明。只有父母都聪明,孩子的基因才能好。只长的好看,脑子木的不开窍的姑娘,我是一百个不乐意的。但话说回来了……我就一个儿子,谁叫我儿子乐意呢!” 那这说了半天,脑子不聪明,甚至可能对后代产生影响的人不是说小四又是说谁? 齐芬芳也坐起来了,“当时我气的恨不能一巴掌呼过去,谁死皮赖脸的非嫁给你家了?我就说了,我说啥叫聪明啥叫不聪明?一个人开一个窍……我二女儿就是学医的,年纪轻轻的都是名医了……我三女儿也是研究生毕业都成老师了……你儿子搞计算机的,研究生一年才几十万,我女婿也搞计算机,只是本科生一年也几百万。那这谁聪明谁笨呢?比学历压根就不靠谱的。何况,我大女婿年薪百万以上,二女婿一年千万都打不住,公安厅都请去当专家呢。我大女儿咋了,不也没学历,找的女婿差哪了?我就说……要照我家找女婿的标准,我这心里也一直含糊着呢……” 要是这么说……也确实能怼回去。许山跟周安民和四爷比起来,那差的远了。 就是跟苏南比起来,苏南挣的不多,但苏南真正值钱的是人脉和背景,这一点许山更没有。 当然了,现在不能拿苏南出去显摆,但就这两个而言,对比出去,很打脸了。 齐芬芳就哼笑,“我小闺女没上大学,没读研究生,但又不是傻子瓜子……做生意很有一手,药店的生意在她手里都能翻一番,这还不叫聪明?这读书上学不是全部……” 林雨苗就接话,“然后许山妈就说,聪明不聪明的另说……我家娶媳妇,除了要聪明,更看重德行。什么是德行,德行就是表里如一,就是诚实……”她学完了就气道,“小四也是的,装来装去,装的露馅了吧。她一那么说,我就想起前几天,咱隔壁老婶子打电话来,说是有人在桥头那边的拆迁小区里,打听小四呢。我当时也没太在意,还以为又是她那边狐朋狗友又惹事了……现在想想,肯定不是,许山家去打听了。” 小四在村里大家都知道的,那是打小就淘气,不是小太妹吧,但也属于那种整日里游手好闲的类型。 这不就叫人给戳破了。 林雨桐皱眉,“这也不是结亲的态度呀。” 谁说不是呢? 齐芬芳就道,“当时我就站起来了,我说既然瞧不上我闺女,那就作罢了。你们找你们的聪明德行高的,我们自己找我们的……各走各的道……” 嗯! 话不投机,算了拉倒。林雨桐就皱眉:“小四不答应?”她也不是这么能忍的性子呀。 林雨苗就道,“小四……没说啥,起来的时候却打了许山……扇了两耳光一脚给踹到地上了……还把许山姐姐的脸给挠花了……” 啊? 果然还是小四啊! “人家报警了?”林雨桐就问。 报警倒是没有,“当时许山的妈去叫人了……就有别的客人出来用手机给拍下来了……发网上了。好像吃饭的还有一个记者,人家也拍了,还采访了许山妈……今儿上市电视台的午间播报了,虽然脸上打着马赛克吧……但熟人要是看见了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 林雨桐:“……”这个丢人是丢大了。不在于到底有多少人看见了,而是人的心理上就觉得,大家一定是都知道了,一定是都从网上看见了。 这才是齐芬芳气疯的主要原因。 这都叫什么事,林雨桐起身,才说去看小四呢,结果门铃被摁响了,她顺势就开了门,却没想到外面站着的是鼻青脸肿的许山。 这个许山……闹了那么一场,没想到转身就找家里来了。 这一刻,林雨桐还挺替许山的妈难受的。你就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可没用,你儿子愿意。你说不在乎长相,想要个有内涵的,可没用,你儿子就稀罕长的好看的。你想要个乖姑娘,规规矩矩的,可有啥办法呢,你儿子被妖精给套住了。 小四那百变的劲儿,很有做妖精的潜质,只要她乐意。 许山一看是林雨桐,开口就道:“二姐,苹苹呢,我要见她。” 这一说话,里面的人就听见了。 林雨苗蹭一下站起来,眼看就爆了,结构被齐芬芳一把给拉住了。就见齐芬芳起身,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四爷的手到门口,“是小许呀?怎么来了?赶紧去医院呀?看看被那死丫头打坏了没有……” “阿姨,我没事。”本来以为会被拒之门外,会被冷言冷语,却没想到,人家态度这么好。他有些愧疚,“我是没跟家里做好工作,是因为我才叫苹苹被羞|辱的……这事怪我,怪我妈和我姐……阿姨,您叫我见见苹苹……” 齐芬芳叹气,“孩子,不是阿姨想棒打鸳鸯……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两个女婿什么样儿,你见了,我没夸大。我不在乎你一年只挣那三二十万的,钱不够花,我们补贴都行……我不怕我闺女受经济上的苦,就怕她受精神上的苦。你家里人不乐意……你妈妈的态度……你说,我怎么能放心……算了!孩子,听你妈妈的话,别惹你妈生气,找个你妈喜欢的……你跟我家苹苹那是有缘无份……” “不是……阿姨!”许山急了,“事情可以慢慢处理……但我跟苹苹不能分开……” 齐芬芳一脸的怜惜,摆摆手,“你妈也不容易。算了……孩子……听话……” 林雨桐看看这个模样的齐芬芳,再看看悄悄的出来,正把杯子里的水往脸上滴的小四,又想到了套住苏南的林阳,心说:感情做戏这手艺是祖传的。 可惜,怎么就没传给林雨苗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290 饮食男女(48)三合一 饮食男女(48) 许山恨不能跪下,大小伙子眼泪都下来了,“阿姨,您就叫我见见吧……我求您了……您要不叫苹苹出来,我就在门口等着……我哪也不去……” 齐芬芳嘴角抽抽,“不是我要拦你……实在是见面对你们没好处……” 许山哭的呜呜的,“求您了……我就见她一面……一面就行……” 林雨苗就看见小四一脸的水珠子偏做出哭腔来,躲在人后,“你还见我干嘛?” “苹苹……”许山惦着脚尖往里看,“苹苹你出来,我们去外面说,你听我解释……” 差不多行了。 林雨桐就瞪了小四一眼,才道:“要么他进来,要么你出去……别在外面吵吵嚷嚷的,叫人家看了笑话。” 小四穿着拖鞋就往出走,“我跟他下去吧……别叫进家门,一会子他家里人再找来,咱们说不清楚了……” 许山急着拉小四,小四一甩手,先走了。两人都不等电梯,直接从楼梯上下去了。 林雨桐顺手把人关了,小四那样也吃不了亏。 林雨苗就道:“妈,干嘛呀?您还真看上这个许山了?” 齐芬芳马上不用姑爷扶了,“我疯了?” 那干嘛好言好语? 咋那么傻呢?有些话能往出说吗?我能说今儿那许家的娘俩把人气的够呛,不添堵心里过不去。第一,单纯的就是想给那边添堵。反正棒打鸳鸯的不是我。第二,万一小四这死丫头昏了头了,非就吊死在这棵树上,那我不能先把姑爷得罪了。我宁愿把姑爷拉的跟这边亲,对吧? 房子啥的……不用你家的。药店上面还有一套房,不大,九十平。现在是当药店的库房用的,腾出来给小四结婚用都行的。一年挣个二三十万的,再加上小四那店铺租金,这就能保证日子比一般人的日子好好的多了。再说了,小四也不是啥也不干呀。 自家小四那狗怂脾气,一般的小伙子,受不了她。 许山缺点很明显,那妈糟心的一塌糊涂,但是他要是配小四,优点也很明显。只凭被小四当众打了脸踹了两脚,顺带了挠花了他姐的脸还能再追来,逆来顺受的劲儿,就行。 她是这么想的,可林忍让回来一听,先反对:“这小子不行。” 其实能被小四拿捏在手里的,也还可以吧。 林忍让瞪眼,“他妈再不好,难道不是为了他?娶媳妇去姑娘家附近打听打听,人家错了吗?” 没有。怪只怪自家孩子的口碑确实是不好。 “人家孩子研究生,想找个各方面匹配的,错了吗?” 没有。怪只怪自家这臭丫头不学无术。 “唯一的错处就是不该当面给你们难堪。但这未尝不是人家变相的拒绝小四。那么错的是谁?错的就是许山!你连家里都没说服,你着急折腾两家见面干什么?什么事情都讲究个水到渠成,没这么办事的!我告诉你,他们家看不上小四学历不高,我也看不上许山这处事能耐。一个大男人不会办事,一辈子也就看到头了。如果没有摔个跟头捡个大元宝的运道,那他这一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小四那怂性子,现在看上人家还算是光鲜亮丽的学历文凭了,等慢慢的时间长了,男人一事无成,你看她烦不烦?到那时候可咋整?”林忍让脑子清楚的很,“还有,就凭他不顾他妈他姐,先跑过来这一条,我就先看不上了。” 什么玩意这是? 无情无义呀! 你对你的亲人都这么样,那等将来呢?现在你瞧着小四什么都好,但花无百日红呀。情浓时全是优点,等慢慢的情淡了,怎么办呢?对小四只怕还不如现在对他妈和他姐的态度了。 因此,等小四回来,林忍让就瞪眼了,下了死命令,“给我老实的呆在家里,不许见他。” 小四特别平淡的‘嗯’了一声,“知道了。” “……”这就完了。 一直跟个犟驴似的动不动就尥蹶子的小四,突然温顺起来,一家子都有些不习惯。 小四回屋了,林雨桐留四爷跟林忍让在客厅一块看新闻,跟着小四进去了。后面紧跟着林雨苗。这位一进来就问:“他跟你说啥了?” 小四白眼一翻,能说啥?想想也知道了好吧。 想怼这个大姐一句的,想想今儿这个大姐也被气的够呛,见许山的姐姐动手了,自家这位大姐也不顾形象了,把人推倒一屁股坐在人家身上……算了,今儿那场景太美,不敢想。 但大姐总还是护着她的。 她就耐着性子,“还能说啥?说离了我他活不了。” 林雨苗就捂腮帮子,“酸死了!小年轻……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的……谁离了谁活不了?都是哄人的话。” “知道。”小四垂下眼睑,靠在床头没说话。 林雨桐就说林雨苗,“孩子在辅导班上课?” 林雨苗看看表,“哎哟!辅导班都快下课了,我得去接了。”说着,麻溜的出去了。 等人出去了,林雨桐才看小四,“怎么想的?要断就干脆利索的断了,要还想在一块……你就得好好想想……” “怎么在一块?”小四仰着头,“闹的这么难看!我心里清楚的很……过日子一半跟男人过,一半跟男人的家人过……” 林雨桐叹气,这话怎么往下说呢?她问了一句:“姜敏你认识的吧?” 嗯! “姜敏跟我说她姨妈和姨夫的事,说她姨夫对她姨妈可好了。年轻的时候,她姨夫怕她姨妈累着,就把病了的亲爹在大年三十晚上赶出家门了。人家跟亲爹说了,你在家里,病了还得我媳妇伺候,受累的得是我媳妇。累坏我媳妇咋办呀?我离得开你了,但我离不开我媳妇。离了你我死不了,离了我媳妇就活不成了。后来呢?后来他爹就靠拾荒过日子,到死了人家当儿子才给收尸埋了的。可这么一个疼媳妇的人,前两年姜敏的姨妈得了乳腺癌,人还在医院接受化疗呢,那边这姨夫已经自己给自己找好老伴儿了,说好了,人一死就过门……姜敏的姨妈最后咋死的?不是病死的,是活活给气死的。”林雨桐就道,“爸说话虽硬,但道理却也没差。指望无情的人对谁有真情……那是奢望。当然,我不是说许山就是这样的人……但是,我想问一句,他姐对他好吗?” 小四笑的有些艰难,“……咱们姐妹四个,这个多呢……都感情不差。他们家就他们俩……咋会不好呢?他现在买衣服还是只把看好的样子发给他姐,他姐怕他不会挑尺码,又没时间去商场试衣服,所以……衣服鞋袜都是他姐给上商场买好的……” 他姐再不好,对他是好的。 林雨桐就拍她:“……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思量。或许他不是心坏,只是不会办事……或许是他依赖妈妈和姐姐依赖惯了,觉得她们没有他也能很好的处理事情……或许就是你给他的印象是那种离开他就不行的……所以,他扔下家人第一时间跑来了。作为女方,该感动的。可这叫人感动的背面……是什么呢?” 要么无情到心里装不下家人,要么……处事能力有大缺陷,再要么就是依赖女性长辈依赖惯了的,不是妈宝型的但也相差不远。 不管是哪种,缺陷都很明显。 林雨桐没再说什么,从里面出来了。 齐芬芳正在跟林阳说今天的事呢:“……虽然气许山的妈,但现在想想,也怪可怜的。儿子养到三十多了,结果……有了喜欢的姑娘了,就变了德行了。这得多寒心呐。” 林阳就说了一句实话:“放心,人家不会觉得儿子怎么着怎么着了,肯定是恨死小四了。觉得是狐狸精勾引的。你去问问当老人的,有几个说儿子的不是?凡是不孝顺,那必然儿子是好的,不好的都是媳妇。凡是坏事都是媳妇挑唆的,凡是不赡养老人的,都是媳妇舍不得钱。为啥这么坏的媳妇还没叫儿子跟她离婚,那一定是为了孙子的。哼!这世上有几个说媳妇好说儿子孬的?” 有吧!少! 齐芬芳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那……是不能由着小四跟这小子来往了。” “也别逼得太狠……”林雨桐指了指屋里,“叫她自己静静……心里有数的……” 齐芬芳就道,“她年纪也不算大,慢慢找慢慢谈嘛……这个许山……太着急了,这才认识几天,三个月都没有,就见家长了……太着急。” 三个月……也不算太着急,这得分人吧! 林阳轻咳一声,“那个……妈,您明儿没啥事吧……” 明儿啥时候? “明儿晚上……”林阳就道,“苏南过来吃饭……” 吃饭就吃饭吧。 齐芬芳就道,“你是不是又麻烦人家什么了?我说你们别老把人情不当人情……” 她这么絮叨呢,林忍让高兴了,“他来吃饭就来吧,还特意说一声。有什么给这小子吃什么……还叫我摆席招待呀?” 说完,好像觉得不对,“他来吃饭怎么叫你说呢?有事不能给我打电话?就是不跟我说,可还有你姐夫呢……怎么还搭了你的手?” 林雨桐就看林阳,这事还是林阳要事先说明白的,要不然,苏南上门就会很尴尬。 说这事了,她和四爷倒是不能走了。 林雨桐添了茶:“别急呀!叫林阳慢慢说……” 林阳把齐芬芳摁在沙发上,“您也坐。您坐下我才好说。” 说啥? 齐芬芳看林忍让,林忍让也看齐芬芳,两人这会子都没反应过来。 林阳像是寻求庇护似的,坐在林雨桐边上的沙发扶手上,“那个……我正式的跟爸妈说一声,我跟苏南……处上了。要是你们不反对,我们希望年底结婚。” 什么玩意? 跟谁? 跟谁就年底结婚? 林忍让脑子里嗡嗡的,“苏南?” 这小子! 林忍让开始摸手机,四爷一把给摁住了,“爸,咱不能急。听完……听完再说。” “不用听完。”齐芬芳蹭的一下站起来,“这事我不同意。”说着,就指着林阳,“你是不是傻了?他是二婚!你说你一大姑娘,你是哪儿不如人呀?你非得找一二婚的。你这几天……不见人……是跟他在一块呢……” 在一块呢,“我们有事。” 有啥事? 有啥事不能跟家里说。 “我本来也打算今晚找二姐的……”林阳说着就低下了头,“山阳那边……我妈病了,要见我一面……” 什么意思? 林雨桐明白过来了,山阳……是林阳的养母再嫁的地方。 这个养母把林阳养到了十三岁。 但家里却没人知道,林阳还跟那边有联系。 齐芬芳脸都白了,“你……你……你……” “我没一直联系。”林阳就道,“也就是……工作以后,我在村口远远的碰见一回……她应该是到省城有事,过来偷偷看我的……我也没过去,远远的看着好像境况也不好,我就每月给寄点钱,我工资也就那些,一个月挤出来一千……” 齐芬芳眼泪一下子给下来了,心里复杂难言。说生气吧,说不上来。人家把一个还吃奶的孩子养到上中学了……可说不生气吧,心里到底是有些别扭。 林忍让到底是男人,问说,“是病了还是咋了?情况不好?” “嗯!”林阳点头,“就是情况不好了,才想着见我一面。” 林雨桐心里就挺不是滋味的,林阳相当于是被抛弃了两次,还在襁褓里,就被亲爹亲妈给抛弃了。在那边被养大,在她养父去世之前,她是不知道她不是亲生的。然后父亲死了,她的痛苦不是假的,因为在她心里,那就是亲生父亲。然后,父亲死了,她的生活中只剩下母亲了,谁知道,正彷徨的时候,更大的打击来了,爸不是亲的,妈也不是亲的。原身的记忆里,林阳被送回来,她养母哭着把她往林家的家门里推,她抱着她养母的腿,哭着喊着:“别扔下我……妈……你别扔下我……” 可她还是被扔下了,重新得融入这个亲生的家庭。 那是把骨血敲碎了再忍着疼长起来的过程。 林阳低声道,“我跟苏南的事……本来也没想这么急。可那边打电话了,我想不到应该找谁跟我去……”说着,声音就带着哽咽,“我……一个人不敢去……” 不是胆子小,而是情感上胆怯了。 这个时候,需要个人陪伴。 “我本来,回来想把这事跟我二姐说一声,叫我二姐帮着在医院安排。想来,我要是不愿意叫家里知道,二姐会给我保密的……”林阳说着就抬起头来,“可苏南说,一定得回来告诉家里一声……要不然,你们心里会难受的……” 被亲闺女当外人的瞒着,是会伤了父母的心。 “反正……事就是这么个事……”林阳就道,“她养了我十三年,我记事的时候……觉得我比大部分周围的孩子过的要好……家里不富裕,但有啥好吃的,他们舍不得吃,都可着我一个人吃……后来我爸死了,我也恨她不要我了……恨了好些年……后来大了,知道的多了,就明白了……她带着我在乡下,日子难过。吃苦受罪的……嫁人了,要是我是个儿子那带着还好些,可带着都快是大姑娘的我……我不是她亲生的,更不是那边男人亲生的……受点委屈都是轻的……她是没法子了,才把我送回来。把我送回来,大概是她给我最好的安排了……那些好,我要是忘了还罢了,偏偏是忘不了……我忘不了,那她过的不好,我就得管……她病了想见我,我得去叫她看看……苏南的意思,是先把她生病的事跟你们说一声……我们的事不急,可我不想瞒着……你们是我爸我妈,亲的!你们要是不答应这婚事,也随你们……我不急,咱们慢慢耗着。可那边……我是跟苏南一块去的,她以为我的婚事定了,这以后到城里还得碰面,我不想叫你们误会,以为我的终身大事,都只告诉她,不告诉你们……” 齐芬芳眼泪滴答答的掉,然后起身,不提跟苏南的婚事,只道:“既然叫你二姐给治呢,那就住家里。你大姐原来的房间,我收拾收拾……明儿一块去接人……需要住院就住院,不需要的话,就在家呆着……你还得上班……我又没事,做几顿饭,按时给熬药,也没啥大不了的……”说着,一个人去了玄关外面的房间,趴在床上压抑的哭。 后悔!愧疚!还有心疼。 人这一辈子,最难的就是不做后悔的事。 林忍让倒是克制的很,他是早知道老三每到清明和忌日,就偷偷的在十字路口画了圈烧纸呢。只是从来没挑破过。 她养父那边,每年到忌日,他都会开车去一趟墓地,烧点纸替老三祭拜一下。 但这事他也没提过。 如今这种情况……“苏南说的对,别的事都放一放,病了就治病。”说着就起身,找齐芬芳去了。 林阳心里松了老大一口气,当年,她是被两边的父母撕扯的疼,现在,她又得顾忌,怕一个没做好,再牵动了他们敏感的神经,伤了他们。 要么人说,宁肯不养也不抱养。 抱养……恩里面加了太多的东西,谁经历谁知道。 林雨桐就打岔,问情况,“什么病?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林阳有些艰难的道:“还是安排在医院……淋巴癌……从叫我那天就不怎么吃东西了……” 已经是不行了症状。 “我知道……治不了的可能性大……”林阳不用林雨桐说都知道,“但……大概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林雨桐皱眉,“这样……我马上联系下面的医院,叫他们用救护车把人往省一送……我得看看才能知道……到了这种程度,我不能说像是别的患者那样,十年八年的保证,但我尽量给延长生命……” 林阳眼睛一亮,“三五年也行啊!她在那边又生了个儿子,那孩子今年高三了,明年高考……” 哪怕是一年的时间,能看见孩子考上大学也成啊。 行,先把人带来。 可是遗憾的很……救护车还没到地方呢,林阳就接到电话,人没了。 人……说没就没了。 因着林阳的关系,林家能去的都去了。林阳全程没哭没闹,安安静静的。 这家的条件不好,林阳的继母嫁过来就是给人当后妈的,男人是死了老婆的。前头老婆留下一儿一女,那俩孩子都大,比林雨苗都大一些。现在也都成家了。平时孩子都是叫后母帮着带的。 人现在死了,那边也不见得多恓惶。毕竟嫁过来的时候,这边的子女都快成年了。对后妈的感情有限。用的上你的时候给个好脸,用不上的时候都懒的搭理。 继子原先不乐意出头办丧事,后来见这边给的礼金数额大,挑头把丧事办了。人刚入葬,钱就被继子媳妇拿了。没人想着下面还有个小兄弟正在念书。 这家的老头只抱头蹲在边上,啥话也没有。 留下一个瘦高的少年,一脸茫然的跪在灵堂前。 林阳拍了拍他,“起来,把你的书包收拾了……衣服啥的都别要了,跟我走吧。” 少年看着她,不解。 “你妈养了我十三年,拿我当亲闺女。我也管你十三年,拿你当亲弟弟,管到你……成家立业……走吧!” 人活着,欠了啥也别欠了情。 这孩子叫蔡阳,小名阳阳。 林阳听了笑了笑,阳阳这个名字,大概是养父母心里的名字,想给亲生的孩子取的名字吧。后来抱了自己,叫自己阳阳。再后来养母生了自己的孩子,还叫阳阳。 她现在宁愿把这理解成是养母想着她,记着她,放不下她才给这个孩子取名叫阳阳的。 这么想,心里能好过一些。 林阳把这孩子接来,然后给找了寄宿学校。高三了,上课不能耽搁。 插班进去的学校,属于补习性质的学校。一个月放一天假。因为基本不回家,所以地点比较偏。大学城那边正在建,因此,补习学校不知道租用了哪个已经搬迁的单位的旧房子,在这边上课。安顿好了,林阳又给买了一套别人要出手的拆迁房,手续没有问题,房子不大,七十来平,两居室的,够住。他以后有个落脚的地方。 另外,她每周周末去看他一次,给他买点生活用品,零食,再找老师了解一下学习情况。 这些她都没瞒着家里,家里谁都没拦着。就是林雨苗背后嘀咕了几声,觉得给买房子这就有点过分了。供着上完大学就不错了,怎么还给买房子。要买房子也行呀,等大学毕业了,给交个首付叫他自己交月供也行啊。 小四烦躁的把手机放下,就道,“现在这房价不停的往上涨……瞧着吧……现在全款,等以后也就是个首付的钱。还不如一次性把人情直接给还完了算了……只要考上大学读完,要是没别的负担,在哪还不能混一碗饭吃呀?这就交的过手了。” 再说了,花的是三姐自己的钱,碍着谁了? 这段时间,小四没见许山,但许山真是具备了痴汉的所有潜质,每天下班就跑来蹲守了。应该是吃过饭洗过澡的吧,因为人家晚上不走,就在车上过夜的。 林雨桐在家里的监控上可以看的见,这小子隔上一会子就得下车一趟,然后就跑不见了,肯定是撒尿去了。不是去小区门口的店里借用人家的厕所,就是躲到没人的地方解决去了。 隔三差五的还折腾出点幺蛾子,要么是把车给打扮一下,车盖上点上蜡烛啦,或是弄些气球摆个心的造型。要么就买了鲜花抱着在楼下守着。 弄的进进出出的人都打趣,你们家又要办喜事了。 看看,现在小伙子找不到对象,能把父母给愁死。可有闺女就不用着急了,坐在家里就有小伙子奔来。 可这娃憨的很,林忍让撵了他好几次,他都不知道林忍让是小四的爸,差点起了冲突。 属于怎么说都不听的那种。 四爷就道:“守不长了。” 因为天冷了! 阳历的十一月就开始供暖了,那是气温已经非常低了。在外面绝对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小四在供暖的前一天,到了楼下,敲了车窗,然后拉开车门上去。 许山才说守的云开见月明了,却听小四道:“……我知道你心诚……我也早跟你在电话里说了,咱俩之间的问题不是咱们俩本身……是家庭……你家里不喜欢我……早前你说你妈妈答应了,才安排的见面,那我当真的,真的以为是你妈妈答应了。结果呢?现在你守在这里,解决不了问题。问题是你得先说服你妈妈……如果你妈答应了,就叫她上我家来……就是结婚,不也有男方家先上女方家的门,表示求娶的诚意吗?我这个要求,不算是过分吧?” 许山急道:“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我只知道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有房子,不耽搁我们结婚。如果您愿意,我明儿就向你求婚……等将来我们有孩子了,我妈不会不答应的……” 那就是说你守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你家里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许山低头,“……我妈很固执,而且,她的心脏不好……一生气就犯病……苹苹,我夹在你们中间真的太难了。你让我妈先上门,我妈说……她的要求也不高,只让你先去我家,跟我姐道个歉就行……你不肯退,她也不肯退……你说,叫我怎么办呢?我也为难呀!我不是不想做通我妈的工作……可是这事不是僵在这里了吗?只有咱们把生米做成熟饭,这事才能成……不接受也得接受……” 可遇事就躲的你,值得我去低头,去违背父母的意思吗? 小四抽回手,“那就这样了……” 许山一把拉住他:“你就不能为了我……” 不能! 许山没有小四劲儿大,被小四一把推开,“别在楼下守着了,再守下去,我就叫保安了。” 没叫保安,但却告诉保安了,不放这一辆车进来。刚开始,许山把车停在外面,只人进来。可晚上一下雨,气温骤降,一二度的气温,小风飕飕的,十点以后,就不见人了。 早上吃早饭呢,小四就接到了电话,是许山妈拿着许山的电话打过来的:“阿姨错了……阿姨错了……阿姨跟你认错,跟你妈认错……你来看看许山吧,他在医院呢……” 啊? 发烧发成肺炎了。 “哪个医院?”小四问道。 “省一……在省一……”那边急切的道。 小四也不吃了,想跟她二姐一块去医院。 去的时候,她二姐正准备出门。 “姐夫走了?”小四问道。 走了,“他早上有课。” 哦!小四这才把事情说了,“……您跟我去看看……看看要不要紧……” 怎么就发烧能烧成肺炎呢? 这得发烧多长时间了? 小四有些愧疚,“我昨儿……没发现他发烧……” 先去看看。 林雨桐在医院走到哪都有人认识,一过来,这边的护士就迎过来,“您是查房?” 总也有愿意吃中药辅助治疗的病人在这边。 林雨桐就道,“今儿有没有收治一个叫许山的病人?” 有啊! 护士就道,“想记不住都难。那么大一人了,穿着湿棉袄裹在身上不叫人脱……好容易给弄下来了,不叫医生检查,也不配合治疗……好容易把针给扎上了,然后抬手就给拽了……她妈年纪也不小,哭的跟什么似的……好像是逼着她妈给谁道歉……” 小四的脸一瞬间就白了。 她也不管林雨桐,也不问在哪个病房,直接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看,护士才到,“往前两个病房,四十八号病床……” 话还没落下去,小四快走两步已经进去了。 林雨桐追了两步,刚到门口,就见小四站在病床边,二话不说揪起许山,抬手就是一个巴掌,“你是不是混蛋!你说你是不是混蛋!你他妈的故意折腾出病来,就是为了逼你妈道歉的!我告诉你许山……咱俩完了!咱俩到现在彻底的完了……畜生东西,谁爱你能比你妈爱你爱的深爱的真……分手了,我告诉你一句实话,你也记得,以后别被女人给骗了。这世上所有的情感都有变数,只有父母给你的不会有变数。谁说爱你能为你做一切,那都是骗人的。真能为了你什么都能做的,连命都不要的,只有亲爹亲妈……我言尽于此,你要还是个人,就好好的在这里配合治疗,少他妈的再折腾……你要是不想活了,那我也管不着。你妈养了你却把你养成这个德行,也是该的!就这样了……好自为之吧!” 说完,抬脚就走。出来的时候还拉了林雨桐一下,“别给这瘪犊子看了,他不配。” 到都到这里,还得顺便查房呢,“你先回去。我去看看别的病人……” 小四看看自家二姐那显怀的肚子,“那你走路慢着些……口罩呢?口罩捂严实呀。” 别替我操心,“赶紧回去吧!药店里今儿不是上货吗?” 嗯! 看着小四走远,林雨桐才看见愣在那里还没回过神的许山,还有坐在他边上的女人。这女人一脸的憔悴,给许山拉的盖上,又出来像是要找小四。 然后看见林雨桐就犹豫了一下,“……那个姑娘朝哪边走了?” 护士认识小四,还惊讶这关系了,见林雨桐没言语,她就道,“就别管人家了,还是看着您儿子吧……再拔了针,扎针就不好找血管了……” 许山妈一脸的焦急,“那是我儿子的女朋友……我们有点误会……”细细想想人家孩子刚才那话,错了吗?真没错!其实人家活的比自家这傻儿子要明白。早前儿子回来说那边多和善的,她还说那边的母女俩有心眼,这是想挑拨他们母子的关系。可就算是如此,到最后人家也没想诚心坑自家,也没坑自家儿子。这回打了儿子,她觉得打的好。骂了儿子,她也觉得骂的好。昨晚那种天气,愣是用冷水把衣服全都泡湿了再套到身上,从保暖内衣到毛衣,还怕暖干了是怎么着,最后竟然把湿羽绒服给套上,在阳台上呆了一晚上。 接近零度的温度,连内裤都是湿的。幸亏她一惯的起床起的早,起来就得开窗通风,这才给发现了。要不然……还不定怎么着呢。 迷迷糊糊弄到医院就闹腾,不给他女朋友打电话道歉就不治,干脆死了算了。 年轻的时候看电视上演这个,还感动的一塌糊涂。可现在,年纪大了,儿子大了。自己也成了反派婆婆了。可回头再看这动不动就不要爹妈一心追求爱情的,她真恨不能一把给掐死算了。 她回头问儿子,“你一个人能在医院好好呆着不?” “妈……”许山无地自容,“您……回家吧……” “我回什么家呀?”她就说,“你把苹苹家的地址给我,我买点水果去一趟……” “不用……她是真恼了……真的要跟我分手了……你不用去了……去了也没用……”许山摇头,“是我错了……您别折腾了……” 许山妈气道:“……不是你逼我去的……这回,是我自己想去。” 值得自己低头的人,低一低又何妨?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291 饮食男女(49)万字更 饮食男女(49) 华林雅苑? 许山妈站在这个小区外面,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原先来店里看过,以为苹苹就是在这个小区门口的药店里打工的,说什么跟着老中医学药材,不就是学个手艺吗? 现在站在这里了才知道,人家家里是住在这里的。 这个小区她是知道的,同事的闺女找的对象在这里买了房子,两居室的的只交了首付就整天拿出来吹。这个小区算是位置好,教育资源又特别好的小区了。有些外面小区想附学的,进人家小学没个十万都下不来,这还是有熟人关系的情况下。 现在她就站在小区外面……这个小区的门真大,但是看起来安保不错的样子。 她在这里站的时间长了,保安就道:“是来接孩子的吧?离孩子放学还早,去东边的大门,那是专门给孩子放学留的门,门口有广场的……去那边吧……”小学是这样的,常有爷爷奶奶把孩子送到学校了,但就是不放心。恨不能守在教室外面,在窗户外看着。学校不叫呆,小区不叫呆,都在那边的大门口呆着呢。 许山妈摆摆手,“不是……我找人。” “找谁?”保安就道,“没有业主的同意,我们不好放人进去的。你报个电话号码我问问……” 我哪知道电话号码。 她指了指边上的药店,“我先去药店……”找到那个叫苹苹的姑娘再说。 可是小四并不在店里。 一说找苹苹,店里的人还都迷糊,我们这里就叫苹苹的吗? 许山妈就道:“是那个……在前台穿的怪好看的那个姑娘……” 前台就是收钱的。 一般就是小四来了在那坐的。 平常大家也都小四小四的叫,小四原来叫啥都不记得了。 卖药的小姐姐就道:“……找我们小老板呀?今儿上货,她在楼上的库房呢……” 许山妈就道,“那楼梯在哪,我上去找她……” 楼梯不在店里,“……去楼上得先进小区里面,绕到后面,从单元门进去。” “这上下楼……不连着的?”她还以为后面藏着楼梯呢。 小姐姐道,“都是老板家的房子,大概楼上是为了给小老板结婚用的吧……” 小四是接手药店之后,才知道楼上也是自家的。因为她发现库房是不用付租金的。 因着小四管了药店,大家也都这么打趣小四。说着是为了就近照看。将来是不是得给地板上掏个洞上下方便。 许山妈心里就咯噔一下,心里后悔那股子劲儿就更大了些。 老大夫到底是年纪大了,瞪了乱说的小姑娘一眼,“找人的话,你坐那里等等,最多半小时,她就下来了。不是不给你叫,实在是中药点货很麻烦。” 得看重量,得叫老中医看质量,甚至同一种中药产地不同药效也完全不同。这不是能马虎的事。 许山妈就指了指外面,“那我赚赚再过来……” 随便吧。 这回许山妈出去就直接把小四的电话给了保安,“帮我这个电话……” 小四打了电话,那边只说是找她的。她还以为是补货的到了,“那你叫她进来……” 进去了许山妈也不找小四了,按照儿子给的地址找到了楼,然后等在门口,等要进去的人摁了下面的密码进去了,她才跟了进去。 楼里的住户见了陌生人习惯的以为是找林雨桐的,“林大夫今儿没上班吗?”她还好心的帮着摁了电梯的按钮。 许山妈比较尴尬,含混了应了一声,“是……啊……” 哦! 这人就道,“找林大夫可是找对了,医术真不错。” 是啊是啊! 住户是五楼的,人家还要继续往上。到了三楼许山妈不下都不好意思。所幸只往上走一层就行了。 从三楼的电梯一出来,就碰上从林雨桐家里出来的小时工。家里的大门还开着呢,她就警惕起来,“……找谁?” 对门的人她认识,人家上班去了,家里只有老人和一两岁的孩子。 许山的妈指了指楼上,“摁错了……我……” 才要说话,齐芬芳从林雨桐家出来了,她是听到小时工说话她才过来的,站在玄关一看,外面站着许山的妈。 “那个……苹苹妈妈,你好啊!”许山妈就往过走。 上门是客,伸手不打笑面人,这都到家门口了,齐芬芳心里别管咋想,得先把人接着吧。她不在这边待客,就往出走,“来了?那……家里去坐吧。”她从里面出来,“去楼上,这是我二闺女家。” 好!好!好! 说着话就过去摁电梯,两人坐着电梯上了四楼。 这么大的房子? 一进来许山妈就有这么一个直观的感受。 本来装修的时候就格外注意,客厅饭厅几乎没有隔断,连着大阳台是一体的,瞧着特别大。 “进来坐。”齐芬芳给倒了水陪客人坐下。 许山妈就道:“……我来……给您道个歉。那天是我失礼了……刚开始也是没太了解苹苹那孩子……后来是被我那倔脾气的小子给气的……我本来也觉得吧,答应就答应了,他喜欢就行……可这小子来的一路上,不停的叨叨,又是说我穿的太寒酸了,又是嫌弃他姐没有提前预定席面……”当然了,现在知道儿子那不是无的放矢的,这边的家境自家那天穿的的确也是寒酸了点,也显得不够重视。而且,那天这母女三个穿的看着也很普通呀。她就没多想。现在好像也晚了,她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您也是当妈的,您说要是您儿子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这么着……心里该是啥滋味……那天,我是带了情绪了,说话实在是不好听……您别往心里去……” 解释这个也没啥用。 齐芬芳就道,“都是当妈的,我家孩子再不好,我在家气的牙痒痒,可别人说我也老大不乐意。这婚事啊,得看缘分是吧?我家那孩子我是管不了的,她的婚事她看着办。她乐意呀,怎么都好说。她要不乐意……谁也没法子。大人都拧不过孩子,是吧?” 那是那是! 许山妈把这个歉意表达到了,也没多留,就起身告辞了。她出门,林雨苗从电梯里出来。从家里直接过来的,手里端个盆,穿着睡衣,脚上穿着拖鞋,看见许山妈愣了一下。被自家妈瞪了一眼,她没发作,只朝对方客气的点点头就算了。许山妈就顺势坐上了电梯,电梯关上了还能听见这家的大闺女问:“她怎么来了?” “不关你的事……拿什么过来了?” “泥鳅!妈,我不会做泥鳅,你给做了吧……” “我赖的做……” “我给桐桐买的……今儿正要碰上卖这个的,就说买了给桐桐炖汤,现在正是进补的时候,都收拾干净了……” 再说了什么就听不见了。许山妈站在楼下发愣,二闺女住在楼下,这大闺女也肯定就在小区里,要不然不会穿着睡衣拖鞋就回娘家。 咋那么巧,所有出嫁的姑娘都住在娘家跟前? 再想想药店上面的房子,药店里那些人说是给他们小老板陪嫁的。 她后悔的心里发慌。 这家大姑娘住多大的房子不知道,反正上下楼的格局大小肯定都是一样的。二闺女住的跟进去的那栋房子是一样的。每个闺女差距应该不大,那这个陪嫁可着实不少了。 自家的情况就是大部分人的日子,家里三居室的房子,不算很老,但也是九十年代的房子了。闺女出嫁了,情况跟自家差不多。日子能过,多余的没有。 儿子算是出息的,早早自己就买了房子了。 他们当爹妈和姐姐的也就给出了个装修的钱。可那房子的地段……实在不算好。大高层,一梯六户,采光不是很好。当时也就是捡了一个便宜。但跟大部分买不起那么好的房子的人比起来,自家的条件那真是无可挑剔的。 要是早知道……其实这姑娘其他的缺陷都是可以包容一二的。 现在,觉得这姑娘人还不错……可再看看人家背后的经济实力,又觉得人家真未必看得上自家儿子。小年轻谈恋爱,这姑娘说了分手,然后回来把自己关在屋里啥也不干,那这就是说气话。可如今……人家姑娘该干啥还干啥呢……儿子住院躺在那里也不往心里去,那这八成是真的没戏了。 你说……怎么这么堵心呢。 回了医院就告诉儿子,“……做错了就要有认错的态度,不接电话你就发短信……你们年轻人的花样多……别嫌弃丢人,男人跟喜欢的姑娘低声下气,这也不丢人……赶紧好起来,去找人家姑娘好好说说……说不定就回心转意了……” 许山摆摆手,“妈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咋放心你一个人呆着? 许山妈一个人坐在楼道里,等着闺女过来换班。 许山在里面一遍一遍的给小四打电话,刚开始还能通,后来就无法接通了。这是被拉入黑名单了。 小四回家,就见她大姐眼神一直追着她看,三两下的把她给看烦躁了,“干嘛?” 林雨苗指了指果篮,“你猜谁来过?” 小四回店里的时候就听说有人找,现在再一看果篮就猜到了,“……来了……又咋了?” “真断了?”林雨苗就道,“要不然……叫你姐夫给你从私立医院介绍一个……” 介绍个屁。 二姐结婚的时候,大姐夫那边也来了不少同事,反正都是医生,有时候,医生是需要有人救急搭把手的。林雨桐就是那种需要争取的对象。因此,只要能挂上关系的,都往前试着认识认识。 然后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二傻子,搞整形的。对着小四的脸显摆他的能耐,“……比如她这个鼻子,鼻梁还是低了……眼角要是再提一提就更完美了……嘴唇也薄,饱满一些比较好看……” 她恨不能一巴掌呼过去,“不劳您操心。” 如今林雨苗一提,她就哼:你的眼光还敢给我介绍? 林雨苗就特别诧异,“你这跟许山说断就真能断?”我咋这么不信呢?男女之间有过那么一段,这可不是想断就能断的。 “不断还想咋?”齐芬芳就从厨房出来就道,“他那妈可精着呢。进了家门看在家的房子都是这样的……”说着,眼珠子这么一转那么一转的,不说就是贪婪,但就是那种明显带着打量和掂量的神态,特别明显,“断了吧,现在她再同意,晚了。目的可不那么单纯,我嫁闺女,得先是叫人看重我闺女……陪嫁多少那是我跟你爸的事。就像是你姐夫,先拿了小两百万来,我和你爸才给陪了一百万。” 林阳回来就听了这么一句话:先拿两百万? “……”苏南没有两百万。 他那工作吃的是死工资的好吧。一年到头能攒出来两万就不错了。 两百万……房子卖了也不够呀。 林阳心里都有些瑟瑟发抖,进来就接了一句:“……钱也不是绝对的标准吧……” 哼! 有钱当然不是达标的绝对标准,但是没钱肯定是不达标的绝对标准。 齐芬芳眼皮都不带翻的,压根就不接林阳的话。她现在的态度就是,对老三和苏南的事绝口不提。 这会子直接打岔:“回来了?回来了给你二姐打个电话,看回来了没有?今儿过来吃饭,你大姐专门买了泥鳅,今儿顿了汤……” 林雨桐刚到楼下,“……马上来。” 四爷晚上还有课,他回来的是十点左右了。 泥鳅红烧的她们吃,给林雨桐专门清炖了,奶白的汤,很适合孕妇吃。 林雨苗就道,“专门问过你姐夫的,你姐夫说孕妇吃这个有营养还能控制体重……”说着就看林雨桐,“也是怪了……你这除了肚子大了,别的地方都没走样……” 林雨桐就说林雨苗,“减肥别的招都没用,主要还是管住嘴,然后运动……” “跳绳最好。”林阳就道,“我们主任……大姐知道的吧。二姐一直帮着调理身体呢,那段时间不是闹着离婚嘛,可能心情更不好了,体重上来,现在离婚了,人家跳绳,每天在操场上,早晚各三千个,现在坚持了两月了,掉了二十多斤……” 林雨苗就道,“体重过大,那么跳不是伤膝盖吗?” 嗯……是的! 好吧,这项运动算了。 小四就问:“大姐,你现在到底多重?” “吃饭!”林雨苗果断的坐好吃饭了,这个话题到这里就可以了。 齐芬芳看看大闺女的身形,默默的把她菜推她的离她远了点,朝老二和老三中间摆了摆。 老二需要补……老三也需要补。 老三稍微长了点肉,看着面色好算好,红光满面的。再然后视线落在自家二闺女的肚子上……老二的肚子有点尖呀。 老话说,尖肚子生男,圆肚子生女。 她不由的心里动了一下,越发盯着看了。 林雨桐被瞧的发毛,“怎么了?” 齐芬芳却问林雨苗,“你们楼下那个小媳妇,跟桐桐月份差不多吧。” “差不多。”林雨苗就道,“到现在也就五个月。” 那又怎么了? 齐芬芳就说,“我怎么瞧着那媳妇看着臃肿……是吧?” 嗯!林雨苗点头,“所以我才说看着老二这身形保持的好。从后面看都看不出来有身孕了。连屁股都不塌。” 齐芬芳心中一喜,除了肚子其他地方都没变胖的是男,反之是女。 “肚子也比那个小媳妇的小,对吧?”齐芬芳就问林雨苗。 林雨苗嗯了一声:“那小媳妇没怀孕以前多瘦的,跟前段时间的老三有的一拼吧。比老二瘦多了……可你看怀孕了,反倒是老二没咋变,她肚子看着大。” 意思是胖人,有肚子的人,显怀了肚子大一点正常。但一个瘦子肚子却看着臃肿,那就是肚子比林雨桐更大。 齐芬芳面上就有点了笑意,老话怎么说的,肚子小的是男,肚子大的是女。 林阳还以为这两人说的是孩子发育的情况呢,就赶紧道,“肚子大小跟发育没关系。我二姐怀的省心的很,也没见怎么害口,是吧?”说着,就夹了一块红烧的泥鳅块给放到林雨桐碗里。 林雨桐这会子已经明白齐芬芳的意思,她心说,那看的那么准,要b超干啥。 她只当不知道,只管吃自己的,“……发育的挺好的。也没什么特别想吃和不想吃的东西……” 可这反应不大的是男,反应重的是女哟。 齐芬芳又叮嘱说,“鞋要不要换大一码的,脚肿了吗?” 没! 一切如常。 齐芬芳几乎是喜难自抑,脚不肿是男,脚肿是女。 一顿饭吃的,齐芬芳不停的把饭菜往二闺女面前夹,这是孕妇,需要照顾是没错的,但小四还是提醒,“……不能吃太多……我二姐人家自己养的就挺好的……” 毛丫头,你知道什么。 林雨桐这顿饭吃的超不自在,吃完饭就走,“……还有个病人要过来,我先下楼了……” “我陪你。”齐芬芳放下碗筷推给小四,“你大姐要去接孩子,你三姐等会要给可可补课,厨房你收拾……” 小四起身,“我陪我二姐下楼……”不爱收拾厨房。 不用!我不放心你。 出去的时候齐芬芳恨不能搀着二闺女。 林雨桐就说,“我不走楼梯,我坐电梯下去。” 那也不行,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她抱怨,“那时候空着的房子咋不是对门呢?要是对门就方便了。” 幸好不是对门。 齐芬芳真陪林雨桐到四爷回来,四爷一进门看到笑眯眯的丈母娘还愣了一下,丈母娘一惯的冷面人,这副抑制不住的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桐桐生了个大胖小子。 他进来,“……今儿回来晚了,害的您也没能休息。”说着,就把手里的黏玉米和烤红薯给递过去,“学校门口卖的,都说挺好的……” “我这去给你们热热……”说着,忙要去厨房。 “妈,我们晚上一般情况不再吃了……”四爷就道,“专门给您和林阳小四买的。才说回来跟桐桐说一声,好给您送上去呢……” 看看!一口吃的还想着她,把两小姨子当亲妹妹似的,不忘了给买零嘴。 齐芬芳就道:“留给桐桐吃吧……孕妇肚子容易饿。” “饿了我给她做。”四爷这么说着,就见桐桐往玄关这边来。四爷摆手,“这边消毒水的味道太浓,你别过来了,进去吧。” 行吧。林雨桐没过去,齐芬芳就觉得刚好,说女婿,“……知道她是大夫,但这再是大夫,还医不自治呢。该做b超的时候还是要做的……明白的吧。要是在省一不好意思,找周安民去……私立医院各方面服务还是挺好的,尤其是生孩子……照顾产妇这些,人家都是一条龙服务的……” 大部分人的认知都是,看的见了就放心,靠着诊脉这种悬之又悬的东西……总不大放心。 四爷理解这种心情,“行,回头我就陪她去医院好好的检查一下。” 齐芬芳就道,“我也要给孩子准备衣服了……前儿我去看见奶瓶都想买的,但是买粉红的还是浅蓝的我都拿不准……” 四爷就有点明白了,这是说检查的时候问问人家大夫,看看这是男还是女吧。 嗐!他们两人哪里在乎这个。 生男就是男,生女就是女吧。 他假装听不懂,“……小孩子,又不分男女,不管啥颜色的都行……” 齐芬芳:“……” 好吧!女婿对闺女生男生女无所谓,这也是好事呀。 带着一兜兜的东西回家,只林忍让在客厅里孤零零的看电视呢。 这就是家里没小子的坏处了,林忍让在家里特别孤独。闺女大了,跟爹也没话了。一个人对着电视,节目爱看不爱看的都这么看了。 要是周末的话,二姑爷还常不常的过来坐坐,爷俩说说话,这一整天都不空虚呀。现在呢?寂寞呀。 老伴儿一回来,就问说,“玉米和红薯,你家姑爷给捎带回来的,还温热着呢。” 吃! 林忍让马上来劲,“咋不上来呀?”都想下去找了。 “孩子刚回来,几点了,该歇着了。”齐芬芳给拦了,就叫小四和林阳。 林阳就是不减肥的时候,晚上都自律的很,不多吃的。要是往常,小四也就吃了。但今儿就算了……好歹也是失恋了好吧。一个人吊念吊念,少吃一顿夜宵还是要的。 两人都不吃,不吃拉倒。我们俩老东西吃算了。 齐芬芳就把二姑娘可能怀的是个小子的事告诉林忍让,“真的,我二姐三姐生他们家小子的时候,确实不一样呀。现在想想,跟老二这个怀相一样。” 那也不一定,“现在谁还信这个?” 但自古传下来,总得有点道理的吧。 齐芬芳就道,“这都五个月了,我才说叫去医院查查。老是给自己把脉,更不靠谱。”说着,想起什么似的,“我给大女婿打个电话……”说着,放下吃了一半的玉米给放下了,打给周安民。 周安民今晚值班,这个点几个人正在办公室聊天呢。私立医院就是这样,病人不多,晚上一个医生负责一到两个病人。妇产科的病人都是产妇,产妇的问题比较少,那就是个恢复的问题。孩子哭了闹了的,那归新生儿科管。 因此,说是值夜班,但是很轻松的,每个人都有办公室,办公室里有长沙发,睡的也还是比较舒服的。因此,几个医生就在办公室里闲聊,正说过年休假的时候看有没有机会出国玩一趟呢,周安民的电话响了。 是丈母娘。 周安民赶紧接起来,还以为家里出事了,“妈,怎么了?” 齐芬芳就道:“……我就是问问你……五个月一般是能看出胎儿性别的吧……” 能啊! 周安民才说出口心里就激灵一下,知道丈母娘啥意思,但是……自家那个二小姨子,谁有她厉害呀? 之前自家医院这边收的一个孕妇,也是才三个月,想的就是定期在这边做产检的。家里不知道拖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钱才把老二请来,帮着给看看。 医院给做b超就是双胞胎,结果她一搭脉就说三胞胎。 结果等到第四个月的再复查的时候,果然是三胞胎。 周安民就把这例子说给丈母娘听,“桐桐有白老帮着号脉呢,您也太小心了。”男女什么的,谁在乎?不都一个样。要是自家可可将来能有她二姨十分之一的本事,他也就不用愁了。于是就道,“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是想知道是小子还是姑娘吧……我的妈呀,我猜二妹一定是知道的。人家那三胞胎六个月的时候又找二妹给诊脉了……二妹跟人家说,怀的是两闺女一个小子……可我们这边b超检查都不敢这么跟人家家属说……因为有一个被挡住了,但能看清楚的两个的孩子确实是是一儿一女,另一个还不知道……再有一个来月就生了,在我们医院生,到时候我告诉您一声。要是准了,您再去问二妹……” 真能把出来呀? 齐芬芳挂了电话就说林忍让,“……你见了二姑爷旁敲侧击的问问,桐桐那死丫头瞒着咱们,但肯定不会瞒着大振的。” 傻了! 林忍让有点泄气,“那要是个小子,知道你肯定高兴,她能不告诉你吗?不告诉你……那肯定就不是小子呀。”这还要去问?我傻嘛。 “呸呸呸!”少乌鸦嘴,“你不问就算了。”她翻手机通讯录,给牛爱群打电话,“亲家母呀……” 牛爱群放下手里的火钳子,“亲家母,这么晚了还没歇呀。” “没呢,大振才上课回来,我刚从楼下回来。”齐芬芳就道。 牛爱群就觉得,这离老丈人家近了还挺好,儿子要上学,媳妇有娘家人照看,尤其是怀娃的时候,谁有娘家妈照看起来更顺手。 她忙道:“……大振这学上的,累着你了……” “孩子们上进,累啥呀?”齐芬芳就道,“……你放心,怀相好,吃的好,也不挑嘴,我还怕这上班查房走来走去的脚肿,结果今儿专门给烧了热水叫泡脚,那脚是一点都没肿……这一胎养的是好……” 牛爱群一听这话就高兴,“是吗?我是视频的时候瞧见这孩子的脸一点没肿……你知道的,这怀孕肚子一显,大部分人那都脸都浮肿的……我一看那脸色,我就知道,铁定是您照顾的好……”怎么恭维怎么说。 齐芬芳着急,她想表达的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你理解有误呀亲家母,她不得不说的明白一些,“……刚才我给我家大女婿打电话,看看是不是去做个b超呀。男女现在不是已经能看的出来了吗?咱自己内部的人员……” “看啥呀!”牛爱群赶紧表达,“咱家小子姑娘都稀罕。要是生个闺女跟桐桐似的,那我们尹家的祖坟可就不止是冒青烟了。”特别害怕人家娘家人以为自家重男轻女。这个绝对绝对没有! 齐芬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让你也好奇好奇,然后问问你儿子。你儿子跟亲爹亲妈总会说实话的吧。 但那边拍着胸脯子保证,“您放心,要是姑娘咱家更稀罕呢。没别的想头。亲家母呀,这有儿子的人家到了给儿子娶媳妇的时候,那真是老两口被榨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可这有闺女就不一样了……要论起孝顺贴心,还得是闺女呀。我隔壁那老婶子……老人家儿子不少,孙子也不少,可结果呢?现在也就是领着国家给的补贴,月月有点零花钱。老人家说了,国家和党比儿子要可靠。人老了,一年到头有几个能收到儿子的孝敬钱?反倒是国家月月不落下。我这边大振还行,那是大振娶了桐桐,是媳妇好,我才跟着享福了。所以啊,亲家母,你放心,孙子我宝贝,孙女我更宝贝。可别多心,也千万叫桐桐别多想……” 齐芬芳:“……”好吧!真是绝好的亲家呀! 说的我这亲妈汗颜。 但我知道,我那闺女是很不会有压力的人。 林忍让出来催她睡觉,“别瞎折腾了。生了小子也不姓林,闹啥呀?” 不姓林我也乐意,就想养个带把的小子怎么那么难呢。 “睡觉,少折腾了。”林忍让不耐烦的往卧室去。 “你先睡。”齐芬芳去厨房。 “干嘛呀?”越老越固执。 “外面卖的豆芽不干净……”以前在村里住着的时候,有一个租户就是在村口又租了几间移动板房批发豆芽呢,她进去过,也见过那些人是怎么弄的。 为了豆芽发的更快,泡的时候就用了激素。这种激素肯定会留在豆芽上,平时家里的豆芽都是买回来泡着,泡的久一点才吃。但其实,饶是这样,她也不大放心。因为你看那豆芽,不管啥时候看着都又白又亮,哪有都那么好看的?只要喷上一个他们管那叫保险粉的东西,豆芽发的又快又好看。就是有些发霉干瘪的豆芽,只一喷,马上看起来又白又新鲜了。 平时偶尔吃一点也没事,大家都这么吃。但家里一般是不给可可吃的。 如今家里多个孕妇,那就不一样了。怀了孩子吃豆芽好,一般不会便秘还会养头发,而且脸上一般不会长那么斑。只要不多吃,一天只吃一点好处就多了。 “我给泡点豆芽去,黄豆绿豆我今儿都买回来了。”暖气也通了,发的也快。 林忍让就道:“怀的可不一定是个小子……” 滚蛋! 我是盼着是个小子,但也没不管我闺女我外孙女呀。想要这一个,就非得是讨厌那一个吗? 这话你要敢在二闺女面前说,故意毁我,挑拨关系,你给我等着。 但因着齐芬芳的一个电话,尹宝山和牛爱群还专门来了省城了。怕亲家误会呀!虎子上班,没叫他跟着。马驹子顺便要给尹丽过户房子,两人本来就要来的。于是,他们也跟着。 尹宝山给宰了两只黑山羊带来了,马驹子也没空着手。这边别的都多,就是基本没有养鹅的。他托了跑运输的朋友买了几箱子鹅蛋,这回也都带着呢。 都说孕妇吃这个好。 来的时候就没跟四爷和桐桐说,四爷还在上课,林雨桐今儿还有几例会诊。都到半路上了,尹宝山才跟林忍让打的电话。 哎呦!拿了这么老些东西。 “太多心了。”林忍让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人家解释,只偷偷的瞪了齐芬芳一眼,看把人家给折腾的。 齐芬芳赶紧把东西往厨房收,牛爱群就跟过去搭把手,“本来也打算来的。前段时间不是忙嘛,刚好,我家这俩孩子要来,我们搭个顺风车。” “头一个孙辈,你们心里肯定记挂。”齐芬芳就道,“你放心,我精心着呢。”然后叫她看自己发的豆芽,“不好看,但是自家吃的,干净就要紧。” 那是。 是照顾的精心。 牛爱群就道,“……现在闲下来了,我还说给孩子做几身衣裳……” 这边说着话,那边尹丽和马驹子就先去办事去了,得赶着人家上班的时间呀。 林雨桐回来的时候就见到了尹丽,感觉尹丽不一样了,给人的感觉,是整个人都自信了。一说话就笑。 今晚上肯定都走不了了,都在林家这边涮锅子。 三三两两的说话,林雨桐也有空跟尹丽聊聊,“蛋糕店不开了?” “光是给店里供点心都忙不过来。”尹丽说着就笑,“其实中式糕点比西点挣钱。” 那是。 尹丽说着,就朝外看了看,低声道:“杨林媳妇知道我们要来,路上挡了我,叫我给你捎带个东西……”说着,尹丽就从衣服兜里掏出来了,是一件巴掌大的小肚兜。 这是给孩子做的。 “难为还记得我。”林雨桐就收下了。 尹丽面色复杂,“说她不知道你给的葫芦是金的,可值钱了,占了你的便宜了。其实……除了脑子轴一点之外,别的……还好。” 林雨桐就顺嘴问了一句,“就怕被人欺负。” 尹丽噗嗤就笑了出来,“她不欺负杨林妈就不错了。”笑完了大概又觉得怪没意思的,“她那脑子轴,谁对她好,她就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就对她不好。结婚第二天,杨林妈抢她的红封,却反被她摁在地方揍了一顿,还把杨林妈的屋子给查抄了,把结婚的礼金啥的都抢了。谁要都不给,人家说了,她能抢我的,我凭啥不能抢她的?” 这叫一物降一物。 “杨林妈叫新媳妇做饭,新媳妇就说哪有刚进门就叫人做饭的?逼着婆婆做。婆婆不做,不做也行,人家花钱从周围的邻居买饭吃。只给她和杨林买。可现在谁家也不缺吃的,乡里乡亲的,吃顿饭谁还要钱呀?反正人家把肚子混饱了。杨林妈要做饭他们自己吃,被新媳妇把锅给砸了,说是婆婆坏心眼,逼着她出门要饭自己却在家偷吃……三天都没过完,分家了。杨林妈气的把两口子赶出来了,说了,这个家以后跟他们两口子没关系。杨林这回还像个男人……也没回家,包了山地,两口住山上去了。买了一个人家不要的移动板房安置在山上,新媳妇的娘家和咱村的人帮忙给上面搭了个草顶子,好歹暂时能遮风挡雨的。两口子如今就那么住着……新媳妇很能干……娘家帮着弄了一群羊在山上养着……都是新媳妇操持的。好像……也有了。挺好的!”自己嫁过去未必有那么一个傻姑娘嫁过去过的好。同样的,自己找杨林那样的就未必比找马驹子这样的强。 啥都是安排好的,遇上了走到一块了,那就一定是最好的安排了。 林雨桐拍了拍她, 却见尹丽的眼神全在客厅,一眼瞟见马驹子又在开酒瓶子。尹丽马上就道,“亲家叔叔和爸年纪都不小了,可不能喝,你别灌人家……大振明儿还上学呢……你咋回事呀?一顿不喝能咋地?”说着,眉毛像是都能倒竖起来。 马驹子赶紧告饶,“不喝……就是敬亲家叔叔几杯酒……我以茶代酒还不行?” 林忍让哈哈就笑,“那不行!至少三杯。” 马驹子偷偷给林忍让拱手致谢,低声道:“……管得严!好长时间不沾酒了……叔,真馋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今天一万字,真不能再多了。孩子今儿的手工作业还没做呢。 292 饮食男女(50)三合一 饮食男女(50) 今天的天有些干冷,入了冬那么长时间了,愣是没见一片雪。 干冷,气候条件不好,感冒的,发烧的,咳嗽的。尤其是老人和孩子,老遭罪了。老人还罢了,不愿意住院,那就回去吃药挂针,怎么都成。但是孩子……一般就要求你住院,三五天的,看情况再定。一到这个时候,那真是医院人满为患。 以前这样的病那就是晚上和周末找急诊,要不然就上各科室挂号,儿科,发热门诊,等等。现在,特别小的孩子和老人都愿意到中西医这边来。 这边不给挂吊针的,扎针推拿熏蒸也很管用。老人吃中药,孩子吃不进药,但是泡药汤,做熏蒸也能达到很好的治疗效果。地方不够,人手不够,因此,林雨桐把这边的收费标准适当的提高了一些,可还是更多的病人涌到这里。 这并不是好现象,在医院就怕的就是交叉感染。 以前,中西医是老楼,连个电梯都没有。后半年才给外挂了两部电梯,但明显,这是不够用的。 像是季节性的病,不用林雨桐每个病人都看。知道病理,有个方向,大致拟定了方子,剩下的就是根据各个病人的身体和年龄对药量进行调整。 而林雨桐也在做这方面的总结。尽量的叫中药像是西药那样有一个标准的剂量。如此,能早大程度的保证用药安全。比如,多大年纪什么样的症状,应该用的剂量是什么范围。 因为中西医结合,前期的检查还是会抽血拍片那一套的,只是治疗手段不同而已。 她只给这样的大致方向,剩下的有团队操作。效果相当不错! 林雨桐只是医院特聘来的,主任是新上任的。跟林雨桐有些渊源,一个学校毕业的,而且,他也算是黄广平的学生。就这点渊源,他整天师妹师妹的叫着,今儿特别亲热。主要是想给科里争取点好处。比如,这栋老楼是肯定安置不下中西医科室了,医院得看着调整。他盯上明年就会盖成的一栋新楼了。 这边扩张,就必然是要抢占别人的利益的。有了争抢就有争斗,林雨桐不愿意掺和。但该有的态度总是要有的。 今儿主任追的紧了,她就低声道,“咱们这边的病房已经满了,我去二院那边转转,二院的院长昨儿给我打电话了……” 这可不行呀! 这位师兄才要说就见林雨桐意味深长的笑,随即恍然。 是啊!她压根不用表态,只要把这边的情况和谁谁谁邀请林雨桐的情况照实跟上面汇报,上面自然会考虑。你舍不得给这边资源,别的医院舍得呀。如今这位就是个活招牌。不光自己舍不得放,医院更不愿意放。别说医院不用创造经济价值,那些楼盖起来是从银行贷款的,得给人家还贷的。这笔账自有人去算。 他点点头,“你这月份也不小了,医院患者多,每周来两次门诊,查两次病房就算了。在家好好歇着……” 明白! 林雨桐今儿就早早的回了,在家整理几个接手的癌症患者的病例用药资料给肿瘤研究所那边发过去就行了。癌症患者是要追踪的,你到底给续了多长时间的寿命,这得需要时间去检验。因此,这个工作时间长,琐碎,但并不是着急。 天越冷,就证明四爷到了学期底了。研一也就第一学期的课比较多一点。他最近要一次过六级和八级,而且要提前申请考其他的公共课,像是马哲之类的东西,所以还挺忙的。但把这些公共课考完之后,课就少的很了。只跟着导师走就行了。以袁教授的做派,四爷基本就是干活的。 他们这一行,电脑在哪在哪就能干活的。 这不是明年孩子出生,总得有个人在家看孩子的吗? 自己?不可能天天在家的。每天至少得出去半天。 那么谁在家? 只能是四爷。 要是太忙了,林忍让和齐芬芳是可以帮把手的。 现在月份还不大,孩子的东西,得空的是得慢慢的买了。可一回来再想出去就不那么容易了,“外面怪冷的,路上滑的溜溜的,瞎跑什么?”齐芬芳就道,“孩子的东西我会看着准备,你别管。” 别的地方抠唆,但给孩子买东西,两口子都很大方。衣服啥粉红的浅蓝的,啥颜色的都有,选的都是贵的。 尹丽和马驹子来取房产证的时候,又捎带了不少牛爱群做的衣裳和褥子,还有用细棉布做的尿布。 齐芬芳挺高兴的,“纸尿裤大人是方便了,但孩子穿着不舒服……晚上怕尿给穿穿就算了,平时还是用尿布好……” 尹丽也才不那么尴尬了:“都是新棉布,用开水煮过石臼里锤过的,软乎。” 手艺摸就知道了。 等人走了,小四就道,“那肯定还是尿不湿舒服,还干净。一次性的,多好。” 胡说! 那是解放了大人了,不用老记挂着看看孩子拉了没,尿了没,半夜不用总得起来看看,但想想孩子……“你整天用那卫生巾,三五天你都难受的不行,你想想孩子……一天到晚,至少得穿一年……孩子的皮肤多嫩的。你大夏天来例假那几天,那卫生巾都叫人起疹子,你想想孩子难受不?” 洗尿布咋了,费事洗一洗,消消毒重复使用,勤换换……养一个孩子呢,费事上一两年这不正常吗? 小四就哼笑,“到了孙辈了,是咋疼都行。我们小时候咋没这份心思呢?” 齐芬芳能气死,“你们那时候我们家啥条件呀?”有心也无力呀。说着就推小四,“去去去,一边去。没管你们,你们能长大呀?这会子想起找后账了,晚了!就是放羊一样的养你们了,怎么着吧?” 我能怎么着? 小四也正好要出门,“药店那边安顿好了,我出一趟门。晚上回来!” “干啥去呀?”齐芬芳马上警惕起来,“去见许山?” 不见! “我一朋友,弄了一化妆品柜台,今天开业,我去捧捧场。”小四说着就出门,“您少操心,我又不傻。” 有几个姑娘犯傻的时候知道自己在犯傻的? 当时不管不顾往前奔的,最后都后悔了。 齐芬芳就在边上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又提醒林雨桐在边上记,“……澡盆得一个吧……给孩子洗脸洗澡的东西……毛巾行不行?” 不行,用脱脂棉球。 林雨桐就道,“还早呢,到了跟前再准备。再说了,我大姐夫那边,私立医院妇产科室,他们有全套的,都是最好的配置。到时候直接从那边拿一套就行了。” 哦!那也行。 那还需要啥呀? 需要个消毒柜,能够分区消毒的那种。 “我们已经看好了,货都订了,回头就送来。”林雨桐说着,就叫齐芬芳坐,“跟你说点事。” 齐芬芳把草莓洗了洗给林雨桐端了一盘过去,“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老三的事你少插嘴。” “我当二姐的怎么就不能插嘴了?”林雨桐拉她坐,“林阳的情况不一样……你看她做事啥时候是没谱的。她认准的事,那是绝对不会回头的。你说,打从十四岁那一年,她晚上吃的多了,得了肠胃炎住了半个月的院,你是早也唠叨晚也唠叨……那之后到现在,十七八年过去了吧……老三晚上啥时候再贪嘴的吃过?” “那我不是为她好呀!”齐芬芳气道,“孩子贪嘴,哪个爹妈没训过孩子。可她多狠呐,说不吃就真一点也不吃……” “我就是跟您说,这是个说到就能做到的人。”并不是说当时不该训林阳,“之前人家说减肥,人家就能咬牙瘦下来。你再看我大姐,光是买减肥的器械就花了好几万了吧,然后减肥穿的运动服暴汗衣运动鞋,加起来也都小一万了。她掉了几斤……上个月说是掉了五斤了,然后这个月又反弹回来了,长了七斤……” 齐芬芳无言以对。 “老三这样的狠人,那认准的事,认准的人,死活都不回头的。那您想怎么着?”林雨桐就道,“就叫她这么拖着。” 齐芬芳冷哼一声,“既然是交往,这么长时间,苏南怎么不见人?以前是见天的往你们这边来,现在也不过来了吧?他也知道他理亏……” “谁说的?”林雨桐给背后垫了个抱枕,“早前苏南就说要上门,要跟您和我爸说的。也打电话给我了,问我的意见。我也觉得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好好说才对……可是林阳给拦了。您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的? “她不急?”齐芬芳就道,“死丫头又打的什么主意?” “她急,但她不愿意苏南受委屈。”林雨桐摆在明面上,“妈,林阳跟我们几个不一样。我们能全心全意的信赖你们,或是去相信任何一个人。但是林阳不一样。别管怎么说,小时候经历的那些,这辈子大概都弥补不起来。最可怕的是她缺乏跟人建立信任关系的基础,整个人都缺乏安全感。能碰上一个她信任的,能叫她觉得安心的人,甚至连一个委屈都舍不得叫受的人……不容易。表面上看,咱们觉得是苏南高攀了林阳……可从心理层面来看,是林阳离不开苏南……林阳不会跟人交往,那不是真的不会跟人交往,那是她不管跟谁交往都不会去信人家,在她看来,这种交际就是可以省略的。因为任何人在她眼里并没有不同。你想想,你在生活中,初看是没什么,但你想想这里面的问题……可怕不?” 叫你说的,好像老三心理有毛病一样。 “这事上十个人里九个人都多少有心理问题的。这不奇怪呀!这也算不上是病,但人嘛……找个人能活的更好,那什么不呢?啥再婚不再婚的……苏南算是知根知底的人吧。苏南那人能干出半路把老三撂在路上的事不?” 不会!这个咱得承认,苏南这孩子人品上是没有问题的。 “但这孩子……你保证一定能生呀?”齐芬芳哼了一声,“这终究是个大隐患。” “我保证……今年年底你要是敢叫两人结婚,我保证明年年底叫老三再给您添一外孙……” 齐芬芳一愣,点了点林雨桐,“去去去!你少把我往坑里装。我跟你这么说吧……苏南的问题不只是说的这个生不生的问题……我跟你爸也不是单纯的因为他离过婚而反对……事实离婚的后续问题很多。离婚没孩子这还好点,就怕是那种离婚还有孩子的……我跟你说,前妻这种东西那就是挡在后人面前的一道坎……二婚的要栽,第一,栽在彼此各自都有孩子,夫妻俩心不齐。第二,就是栽在前妻身上的。你大姐跟你大姐夫就是最好的例子。为了那个女人周安民跟你大姐离婚了……可离婚了,那几年那个女人过的好吗?周安民一万个不好,但是心里记挂可可这一点没差。不管是明里暗里的,看孩子没拉下。见孩子能不见你大姐?然后你大姐就是那个前妻。结果呢?那边夫妻俩出问题了,周安民第一个想的就是你大姐。两人复婚了,那个却又成了前妻……你大姐现在嘴上啥也不说,你说心里就真的没影响?没影响她能胖成那德行?人心里不得劲,就管不住嘴,只有不停的吃好像才能好过点……人又整个人赖的动弹……以前呢?有个不痛快,还能说出来。现在是不听家里的反对,一意孤行复婚的,心里再不痛快也不往出说了。越发就成了现在那个样子。你妈是老了,但心里不糊涂。”她说着就叹气,“不过那个女人跟周安民,两人现在是离得远,许是见面的机会不多了。避着些,不见也就不见了。可苏南那个前妻,是能避开的吗?关系太复杂了。老三现在是一门心思的都是苏南,可等两人真的结婚了,很多问题摆在明面上了,她能解决吗?她心理能接受吗?所以,我跟你说,这事……你别掺和,你妈我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我反对总是有我反对的理由。哪怕最后没用……”但我这当妈的也提醒到了。第一,事先想想怎么解决。第二,将来真有问题了,别抱怨爹妈没管你们。 齐芬芳叹气,“当父母的嫁闺女,把孩子送到人家家去。哪里敢大意?头一次投胎,你们是撞到我肚子里来了。如今第二次投胎,我跟你爸横不能看着你们再去撞运道吧。最近,她啥也不提,我跟你爸也是啥也没提。她在心里思量,我跟你爸也是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在心里左掂量右掂量……‘放心’这两字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出的结论。论起苏南跟你爸的关系……认儿子你爸都愿意,可是嫁闺女……你可听你爸多说过一句?人家关家啥背景?咱家是啥背景?真就是吃了亏,咱家连护都护不住。你说,这又从哪谈‘放心’呢?所以,这事,别管是你还是大振,你们都消停点,别管。要我们答应……只苏南说什么那可不行……” 说着,就起身,把盘子往林雨桐手里一塞,“水果都吃了,我得出去一趟。前头楼里一老太太,联系了一个卖山货的小贩,今儿给送货……干蘑菇干木耳榛子啥的都有……现在不是叫孕妇多吃坚果吗?我给你买榛子去……你去阳台上晒会太阳去……还能晒半个小时……” 就这么风风火火的走了。 林雨桐这才把手机从背后拿出来,摁了录音的关闭键。 晚上苏南和林阳一块过来了,没惊动楼上,林雨桐把录音放了给两人听。 林阳半晌没说话,鼻子却酸了。若是父母真是不顾她的,她倒是可以肆无忌惮。但是明显不是,他们是什么都想到了……所以,她才越是不能放肆任性。 苏南笑了一下,“我明白了。”人家说不愿意吧,却从来不拦着林阳跟自己见面。可说愿意吧,又始终没有明确的点头。他也是懵了,原来根子在这里。 林家这是愿意他这个人的,但是……对这些麻烦也是心有顾忌。 他笑看林阳,“那你今儿回去跟家里说一声,这个周末……我上门拜访。” 林阳不知道苏南怎么安排的,有些犹豫,“……要不,等关婷婷从美国回来?” 不用! 那像什么话。 “我会安排的。”就是受点冷言冷语,还不该吗?娶个媳妇,受老丈人的刁难算事吗? 林阳回去一说,齐芬芳就知道,肯定是老二今儿当了一回急先锋,替老三打探消息呢。也行!知道我不乐意什么就好。 咱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我的目的就是解决问题的。 敢来,那就是说对我们的顾虑你有话答复。那姑且听听吧,因此她就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林忍让眼睛都没离开电视,“……他以前也常来常往的,还要我去欢迎呀?” 林阳笑了笑,“那哪敢呀?” 哼! 林忍让没搭理。 林阳挨着林忍让坐了,“……您以为苏南就是一小警察的时候,您想把他介绍给我大姐。那时候您说我大姐,说是高攀人家。现在,苏南不是你以为的啥也没有的小警察,他的背景很好。还立了功,以后仕途也差不了。本来身体是有些问题,现在被我二姐调理的没啥大毛病了,健健康康一人……您却觉得他是高攀了我……”她说的有些艰涩,“爸,你还是觉得我比大姐强吧?” 这话差点把林忍让的眼泪给问下来,“你当然比大姐强了!你们姐妹四个,早两年,我最放心你。我戒备心重,这是坏处也是好处。在家里有点戒备心,家里人能理解,别管你有没有戒备心,家里人该怎么着还怎么着,没啥影响。在外面跟人打交道,有戒备心对小姑娘来说只有好处,不会吃大亏呀。所以,我跟你妈最放心你。你二姐那是这两年开窍了,以前不也蔫不出声的。我最怕的就是她在学校呆的人太单纯太老实,出门一准就是被欺负的。老四没安身立命的本事,但出门那是能动手就绝不跟人嚷嚷,而且要嚷嚷起来她能吃亏吗?她是姑娘家,惹不了大事。除了担心将来没了我跟你妈的积蓄她会饿死,也不担心别的。就你大姐……没本事偏还窝里横。你们也别怨,搁在谁家也一样。父母偏傻儿,就是这个道理。你大姐高攀的人,在我眼里,就是配不上你……这话挑明了,往明白的说,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林阳却笑了,“我还以为……我啥也比不上大姐呢。” 她说完进去了,林忍让坐在那里眼泪却真的下来了。晚上跟齐芬芳说,“等……苏南来了,别给脸色瞧。老三乐意就行吧……要真是有个万一,总还有产业给老三兜底呢。大不了再多分给老三一份……你不知道啊,我听她一问,我就心酸的不行……真是老了,心也软了。” 齐芬芳翻来覆去良久,才‘嗯’了一声,“星期天来呀!明儿我出去买点菜……买点肉……我得想想,大姑爷二姑爷第一次上门吃的啥……”省的将来再为这个闹意见。 林忍让就道,“烙饼吧。千层饼,苏南爱吃那个……” 苏南周末要来,吃了早饭,林雨桐和四爷就上楼去了。四爷带了两小篮子水果,三斤装的,吃个新鲜。 林雨苗已经到了,帮着接进去,“哎呦!车厘子呀!这玩意现在可贵,进口的吧。” 是!四爷昨晚拿回来好几篮,“挺甜的,一篮放在这边待客。另一篮你回去给可可带上吧,孩子爱吃。” “还不谢谢你姨夫。”周安民就说可可。 可可已经抓了吃了,“谢谢二姨夫。” 周安民择菜,腰上还系着围裙。以前家里拖地啥的,都是周安民抢着做,现在有小时工了,把周末的周安民从繁琐的活中解放出来了,但人家不闲着,择菜,洗菜刷锅洗碗都是他的活。 四爷上门干那个去? 才不! 四爷带了新茶来,他找林忍让去了,“爸,换个口味试试,今儿给您煮一回?” 那感情好。 林忍让茶具啥的都齐全,特别想附庸风雅,但就是风雅不起来,煮出来也不是那个味道。然后现在有一个真雅的姑爷,两人一拍即合,往阳台那边的茶座上一坐,太阳晒着,小茶喝着,别提多惬意了。 那边林雨苗把要带回去的一篮子拿到厨房放在柜顶上了,齐芬芳就想说几句,你说你不放上去,谁还能吃给孩子的东西呀?这家里有啥好吃的不是紧着孩子吃的,值当你藏吗? 大姑爷挣的也不少,怎么越过越小气了。 想说吧,想想算了。这孩子是不能说,说的错了,她能反怼你两天。说的对了,她能拉个脸子冷两天。客人一会子要来了,叫人看着不像样。算了,爱咋咋吧,只当没看见。 才想说没看见吧,就见大闺女出去戳大姑爷,“你也去陪爸喝茶呗……” 一样的姑爷,咋上了门偏两样的待遇呢。那个就坐在那里优哉游哉的,自家妈瞧见了跟瞧见亲儿子似的,自家爸乐呵呵的。这个就得在这里下厨干活呀? 周安民瞪了她一眼,“你去洗水果去呀。干啥呢?”我去干啥?我也不懂茶!我家的日子按说比尹振家的条件好吧,至少我上学没受那么多难,可我后天也没养成贵公子样,就像人家啥都能学会,啥都能学的来。我去了就是丢丑去了,茶也说不上名堂的。反正他是穷苦惯了的,小时候梦想就是天天喝可乐,现在当医生了知道喝可乐不好,但最爱喝的还是可乐。十块钱买一大瓶,一天要是能喝一瓶就就爽了。 这种吃的喝的这种小心思,齐芬芳不觉得什么。但进了家门挑肥拣瘦的干活,她就觉得大闺女有点过分了。 于是就扬声问四爷:“前几天是草莓,这几天又是车厘子……草莓多少钱一斤来着?” 还真问住四爷了,他哪知道多少钱呀?就是跟清江饭店的采购的说了一声,最后月底算账就行。 但是小四知道呀,“……四十多……到年跟前能便宜点,三十上下吧……现在这更早,四十五左右吧……车厘子得八十吧?”她并不知道齐芬芳是说给老大听的,就道,“咱们家小馋猫最近跟着你二姨改善生活了,好家伙,五斤草莓,这小丫头两天,一个人给干掉了……” 齐芬芳心里满意,所以,老二不少补贴你们。一周光你家孩子吃水果,得小五百。 咱不提钱,咱也不差钱,但是吧……人家啥都想着你家孩子,你再这么算是不是有点那个了。 她记得自家大闺女以前也没太这样,好像这跟周安民复婚之后就更过分了。要么说这两口子呢……反正处着处着,不光是长的有夫妻相了,就是为人处世,也是越来越像了。 听话听音,这边老大两口子对视一眼,周安民就又瞪了林雨苗,叫你多话。 林雨苗去厨房就说齐芬芳,“您就是看您二姑爷好,怎么都好……桐桐想着可可我不记得呀?那我忘了桐桐了?不也买泥鳅了吗?生孩子要预备的那一套都捎带回来了,在车后备箱放着呢。您别老挑我的不是行不?本来我们姐妹没事的,都是您挑的!” 嘿! 生的这都什么孽障呀。 得有十点半吧,林阳接了电话,苏南已经到楼下了。 一家人桌子收拾了收拾,茶重新泡了,然后苏南上门了。 他不是一个人上门的,人家带了三个人,并不是他的父母家人,而是关厅夫妇。还有另一个年纪相仿的人,林雨桐皱眉,跟四爷对视了一眼。 这个人没见过,也算不上认识。但是在顾鑫的照片墙上看见过他跟顾鑫的合照。这是顾鑫的表弟,现在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关婷婷的现任老公。 这边跟关厅夫妻打了招呼,四爷就跟关家女婿问好,“听顾鑫常提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此人应该在美国才对。 这人客气的跟四爷道,“电话里我表哥也常提起您和林大夫,还说有机会一定得认识认识。没想到有这样的缘分。我是昨晚才到的。” 昨晚到的,那就是专门为今天从美国回来的。 关厅就跟林家人解释,“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女婿,才从美国回来。” 啊? 带着女儿的现任来给前任上女方家提亲,这真是……听都没听过。 林忍让和齐芬芳对视一眼,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关厅坐下,就是一副闲话家常的样儿,也说他自己,“……做父亲的,有时候不能太刚愎自用。婷婷和苏南这婚事就是我一手促成的,结果两个好孩子偏没把日子过好。他们俩那日子……后来想想,不管有孩子没孩子都是得以离婚为结局。” 关厅的夫人是一位面相和善的女人,“……婷婷被我惯坏的,打小跟苏南一块长大,两人吵吵闹闹……结了婚这个状态还是没变……婷婷玩上来不知道回家,苏南也不问。苏南出门跟朋友野上十天半夜的,婷婷也都不带管的。偶尔打电话过去,问的不是几点回家,反而是问些别的乱七八糟的事……都是他们这一群一块长大的孩子之前的琐事……这哪里是过日子……” 关厅一脸的惭愧,“当时呀……”他指了指他现任女婿,“我是瞧不上这个的……哪哪看,都比不上我的苏南呀!到现在还是觉得很不靠谱,在美国经营农场,跑澳洲经营牧场,外国的天就那么蓝?可也是怪了,结了婚了,人家两人过的挺好……以后咋样我不知道,现在瞧着挺好。在那边家里雇着保姆,可我家那闺女还是学着做饭了……我不看好的这个浪子,倒真是居家起来了。这不,上个月我闺女才生了,现在我这女婿啥都放下了,自己伺候月子,照看孩子。昨晚才回来,但今儿下午两点的飞机,就又急着往美国赶呢。我问苏南说跟林阳谈的怎么样了,这小子不说。我心里就有数了。老哥哥老嫂子,你们以前多稀罕苏南呐。当时苏南在医院,老哥哥跑过去二话不说,医药费,请大夫哪怕出国治疗,只要能救这小子,你是不惜一切代价呀。这样的孩子你们便是反对,心里的抵触也没那么大。再一寻思吧,我这心里就明白了。都是有闺女的人,我理解。所以,老哥哥,我给你打个保证。苏南绝对不是一个瞻前顾后不能决断的孩子。我不敢说婷婷遇到事苏南绝对不管,真要不闻不问那是没人味,但这孩子分的清……” 关婷婷的现任就看着林阳笑,“林老师,来的时候婷婷叫我跟你问好,也叫我帮着看看,回去好跟她说。我觉得咱俩的位置其实是一样的,我跟南哥关系一直不错,到现在在国内有啥事我也是拜托南哥的时候多些……” 他和妻子的前任这么处着,此时说起来脸上带着爽朗的笑意,“婷婷跟南哥挺像的,讲义气的人干不出对不起的人的事,真的!” 把话说的这么明白,这么透。 关厅现在这样的身份,亲自上门了,还特有诚意的把他家的姑爷千里迢迢的从美国给折腾回来了,那你还要挑拣什么? 四爷就直接岔开话题,“还没恭喜关厅做外祖父了,这是不打算叫大家喝喜酒了?” 关厅两口子就笑,“等孩子再大点,回国了再说。” 说说笑笑的,饭菜备好了,桌子拉开,满满当当一桌子的人。 关厅就笑说,“要是老哥老嫂子点头,我来当这个媒人怎么样?” 林忍让看齐芬芳,齐芬芳夹了烙饼给苏南,林忍让这才笑,“我是没啥意见的。苏南这小子我是一直就喜欢……我们爷俩投缘,恨不能是自家的儿子才好。但就像是您说的呀,两个好孩子,未必能过成好日子,是吧?越是不拿苏南当外人,就越是不好下这个决心呀。” 理解理解! 关厅就笑,“这定下来,我回去好跟苏家嫂子有个交代,也对我的老战友老同事有个交代呀。今年过年再去看苏南的爸,站在他面前,我好歹能把腰直起来了。”说着,就说苏南,“以后要把你林叔林婶当亲爹妈,知道没?回头赶紧把房子拾掇拾掇……” “拾掇了暂时也没法住。”苏南就道,“所以我不打算拾掇了。”说完就看齐芬芳,“婶儿,我跟咱们林老师以后住家里怎么样?” 啊? 齐芬芳看林忍让,这是啥意思? 关厅偷眼瞪苏南,不能招赘,你家就你一根独苗。 关夫人就赶紧道:“不招赘还不能叫姑爷姑娘住家里了?我看挺好的,要是老哥哥老嫂子不烦这小子,就叫住家里。家里有个重活也有人干了……” 就连林阳也没想到苏南会来这么一下子。她偷着扯他,他拽着她的手没动:你总觉得父母给你的少了,好似这辈子的遗憾过不去了一样。那咱们就陪着你父母住着。等着吧,他们总有只偏着你,更爱你的那一天。你觉得欠你的,我陪你一起讨回来。 周安民叼着鱼骨头砸吧,然后跟四爷对视了一眼,眼里隐隐有些笑意:老二家的,你这第一得意姑爷得退位让贤了,有人要篡你的位呀! 四爷:“……” 哼!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293 饮食男女(51)三合一 饮食男女(51) 齐芬芳最近心情很不错,走哪那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对于这么一个冷面的人,小区里一块跳广场舞的大妈们都觉得纳罕。因为林雨桐不免费看诊的事,当初是出了不少谣言,后来处的时间长了,大家发现人家这家人其实也还可以。小区里有人真是大病了,去要个挂号的条子啥的,那都很容易。小病之类的,也确实是不好意思去麻烦人家。尤其是知道人家的咖位之后,那就觉得人家能给你一条子,就已经是给了大面子了。于是,理解的人就越发多起来了。 而要是上了年纪的人,身上有些小毛病,比如说应季的想吃点药膳啥的,怎么搭配,身体的情况能吃哪些不能吃哪些,这个好办呀,去门口的药店。人家那边老中医专门给免费咨询呢。像是最近咳嗽的多,人家告诉你吃点啥,搭配点啥中药材之类的,上了年纪的,能住在这里的,那基本家里经济状况是没有问题的。到了这个岁数,关注的也就是养生这一块了。有随时能去问的地方,那当然好了。 走动的多了,闲聊知道了不少林家的事,跟齐芬芳的关系也好起来了。 齐芬芳早晚也跟着一块跳舞,小区里也有老年活动中心,下棋的打麻将的,都有。齐芬芳以前不打麻将,现在不来钱只赢瓜子花生鸡蛋的这个活动还是偶尔能参加的。牌友是流动的,坐在那里屁事没有,也没人把输赢看的那么重,因此上大家可不就嘴上忙嘛。这个抱怨抱怨儿子,那个说说儿媳妇。这个夸夸闺女,那个炫耀炫耀女婿。要不然就是各自夸夸自家的孙子孙女的。 今儿齐芬芳跳完了舞,摆手就走。就有人喊她,“吃了饭打牌,九点集合。” 齐芬芳摆手,“不打,顾不上。最近忙!” 忙啥呀忙?你有啥可忙的? “我二闺女今儿估计十二点过后就能回来,我今儿上午得在家把银耳莲子给炖上,那丫头嘴叼,高压锅里出来的不行……” “不有你家那口子看着吗?” “指不上他。他这几天也忙,收拾屋子呢。” “现在收拾啥屋子呢?离过年还早呢。” “不是为过年的。”齐芬芳差点乐出来,“我家老三的事定了,三姑爷说想跟我们住。我们家不是还有小四吗?怕两口子住着不方便,洗漱啥的……我们就寻思把主卧腾出来叫小两口住,这也免得进出冲撞,住的更自在。”说着,胳膊一挥,带着几分气势,“孩子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可不就指着那老东西了……慢慢拾掇呗。” 人走了,剩下扎推的老头老太太就搁一块说呢。 “看人家四个闺女,现在享福了。” “嗯呢!人家那姑爷一个比一个有出息。那大姑爷可了不得,在那个什么医院,可贵的那个医院,我外甥女就在那边生的孩子……条件是真好。我碰见了,人家还可热情了。” “我就瞅着人家二姑爷好,那孩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物,那是要干大事的。看看人家,是不是比电视上那些贵公子还像个贵公子……” “那要不是长那模样,能娶到林家老二?” “那人家也有本事,听说是啥工程师……” “有本事的多了,有本事还有钱出身还好的也可多了,咋就选了那个呢?还不是模样气质收拾出来比别人强些……” “是这个话……谁不乐意瞧长的好看的。至少下一代好看不是?” “林大夫……我瞅那月份都不小了,像是个小子。” “那可不一定,我也注意了,好几回,我瞧见她进小区单元门的时候先迈出去的左脚,先迈出去左脚的是闺女吧?” “不是,是小子。” “我咋记得是闺女呢?” “你看那怀相,肯定是小子。” “要不然打个赌,我给别人看的就没有不准的。” 林雨桐并不知道这些闲着没事的老太太在拿她的肚子打赌,吃了饭,她现在基本都是会出来溜达大半个小时的。四爷进入了考试期,大学考试,那是能绵延两三周的。要考了才去,不考连课都没有。专业课有导师,提前给个任务,完成了就算过了。剩下的就是公共课。对别人而言,一学期基本是不怎么注意公共课的,所以到了考试跟前,才得临时抱佛脚。四爷又不用,因此,一开始考试,就发现四爷清闲下来了。 隔上两三天去考两小时就回来的人,有的是时间陪桐桐散步。 今儿太阳好,小区的小花园里,向阳的地方坐着一排的老太太。一人一个便携的小马扎,坐在那里唠嗑。他跟桐桐距离人家还远,就被盯着看。到了跟前了也不一点都不避讳,眼神特别执着,看的桐桐不得不跟几个面熟的老太太打招呼,“今儿天暖和,出来晒太阳呀?” 是啊!是啊! “晒晒太阳好。”林雨桐尬聊了两声就赶紧走。 人家应着,然后两人走过去了,人家在后面还是一样的窃窃私语。 桐桐问四爷:“那是说咱俩啥呢?”她看了四爷又检查了自己,身上没有不妥当的地方呀。 四爷几辈子都很少跟这种很闲的人打交道,人家老了都老的很有情调的好伐?他特笃定的道,“肯定在说咱俩看着很配。” 嗯!那是!绝对顶配。 溜达完回去,钟点工也该收拾好了,家里通风换气也结束了。一般桐桐就该午睡了。再怎么样,也是肉身凡胎,孕妇该有的症状都是有的,只看怎么调整了。 往常一点半之后,桐桐会睡一个到一个半小时。 四爷说的陪同,那是全程陪同,桐桐睡了,他自己未必睡的着,但还是陪着躺着。 起来两人又去买衣服去了,这不是年前尹丽要结婚吗?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这穿的衣服得保暖得舒服的吧。 两人也没咋逛,林忍让打电话,问四爷几点回去。他在家具城定了床,人家今儿送货。那就干脆别转了,回去直接上了林家。 林雨苗也在呢,一看林雨桐买的衣服就说试试。 林雨桐就道:“是给我买的。”不是给尹丽买的。 啊? 林雨苗已经套上了,才说觉得合适呢,结果是桐桐自己买的,“现在这孕妇装都这么好看了?” 是啊!挺好看的。 林雨苗穿上爱不释手,“这是我今年穿的最舒服的衣服了。” 肚子大了嘛,孕妇装留出来的那个空间,放置日渐大起来的肚子特别合适。 她扭脸问桐桐,“你身上穿的这些要是小了都给我。” “你穿呀?”舒服是舒服了,但没怀孕穿这个不别扭? 林雨苗就叫桐桐看,“这一入冬我发现我没裤子穿了。啥牛仔裤西装裤都不行,现在整天就是打底裤。然后配个长打底衫挡肚子,看起来能利索点。出门就是大羽绒服……还不如你这孕妇装鲜亮呢……” 这真不是衣服的问题,是你真该减肥了。 “你一天到晚也没啥事,去找个游泳馆或是健身房,要不去练练瑜伽也行……再不行,你去做做美容。有些美容院人家带减肥……” “我咋听说中药针灸都能减肥呢?”林雨苗眼睛一亮,“要不,你给我扎扎?” 你这纯碎是吃胖和懒胖的。 林雨桐伸手替她号脉,“先吃中药,中药能把你现在的水肿给消了,看上去会像是瘦了七八斤成十斤的样子……其实不用吃药,通过锻炼有个两三个月也能达到跟药物一样的效果,水肿也能消失……” “那还是吃药吧!”我能坚持运动的话我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那行,回头我给你开个方子。 别回头呀!林雨苗蹭蹭蹭的去了林阳房间,拿了笔和纸来,“你现在开,我马上去药店拿药。” 成吧。 林雨苗抓药,小四还以为她不舒服,“怎么了?不舒服别跑出来呗,你把药方子拍给我,我给你抓了熬好送回去不一样呀?” 没事!减肥的,“啥时候能熬好?” “熬好了我给你送回去。”小四就道,“等着取药的人多,你先回呗。” 林雨苗就直接走了。结账的小妹探头问小四,“这十副药四百多块钱……要过账吗?” 要啊! 公是公,私是私,小四从兜里掏出五百递过去,“入账吧。” 这位小妹就吐舌头,“大姐可真是有福气。” 啥事都不干,有吃有喝的,生活质量还不差。做梦都想成为这样的人。 想成为她那样的人,那你得看看她开心不开心。 林雨苗这几天特别烦躁,把小四和林阳的衣柜看了一遍之后,又来找桐桐,“你有宽大些的,比较正式的衣裳没?” 干嘛? “你姐夫医院年会。”林雨苗烦躁的道,“公家的医院多省心的,这私立的可真是名堂多。年会就年会,还要带家属。” “那得晚礼服吧?”我的衣服尺码你可穿不了。就是看着宽大的衣服,那也只是看着宽大,真不合适。 找了两件出来套上去完全不是一个效果。 林雨桐就说:“你得定做呀!老街那边有几家店做高订……” “年会定在后天晚上,你姐夫当时说我也没放在心上,到跟前了才知道还挺正式的,现在肯定来不及了。”林雨苗是真急了。 那我能给你变出衣服不? “你去大码店,找一条长裙子,a字腰垂感好的。不一定非得礼服……”没那么正式。 林雨苗现在特别不爱上街,感觉这身材吧,进了人家店都不自信。最后还是小四带着去给选了一条黑裙子,才算是凑活的能出门了。 结果当天晚上从年会回来两口子给闹起来了,可可挨个的打电话,把一家子都给惊动了。 林忍让没过去,打了电话叫两口子过来说话。好家伙,周安民脸都被挠花了。 为啥的? “不要脸,老毛病又犯了。”林雨苗回来衣服也没换,脸上的妆都还在,这会子哭的妆都花了,白一道黑一道的,看起来可怜到不行。 周安民能委屈死了,“……护士不是医生的下属,新来的医生经常被有资历的护士训狗似的,人家一老大姐护士长跟我跳跳舞怎么了?” “什么老大姐……那就是个小妖精。” “林雨苗你别胡说八道啊!”周安民指着林雨苗嘴巴都在抖,“人家那是保养的好,其实都奔着五十了。人家闺女都从大学毕业了,学的是管理,想去公立医院……人家是见我有公立医院的背景才跟我走的稍微近一点的……你倒是好,劈头盖面的不给人家一点面子。你想干嘛?医生跟护士是怎么一种关系,别人不知道,你问二妹呀。看我是不是胡说八道的。” 护士当然不归医生管。 一个科室里,这就是一个职场的环境。关系到底如何,跟各自的性格气场有很大的关系。比如省一吧,急诊科的护士长李晓娜,这位大姐就很强势。实习医生和资历浅的医生要是做的稍微不对,能被骂成狗。 病人有情况了,护士告诉医生。医生查看情况,再根据情况下医嘱。医嘱是下给护士的,然后资历深的护士有经验呀,年轻的医生有时候做的不严谨,护士是有权不按照医嘱行事的,这种情况被护士长逮住了,被骂成狗小医生也得忍着。 可像是有些科室,或是护士长的性格比较绵软隐忍,那长期以往,这个科室就会形成那么一种风气。啥活都想指派给护士,护士有时候是真比较累的。 一说起职场……同一个医院,不同的科室,那生存环境都是不同的。 但职场上,男女同事……一起玩笑,尤其是私下开点过火的玩笑都是正常的。很多人不喜欢,林雨桐尤其不喜欢。但自从地位不一样了,那走到哪大家都按照她的准则来。她不喜欢玩笑,那就板板正正的,你会发现,跟你接触的,都是板板正正的。但原主以前实习的时候,也是一样啊,看上级医生的性格行事。上级医生要是爱在手术室里讲笑话,那从上到下就一个模子的。 职场里哪里管什么男女,出去挣钱去就别老记着你的性别。在医院一大半都是女人,尤其是妇产科,接触的人大半都是女性,这是不可避免的。 林雨苗没上过班,对外面这一套压根就不明白。 她跟林雨苗耐心的说,“……医生跟护士打好关系,在医院你会省很多事。她们跟病人和病人家属接触的最多……病人有点问题,也是她们第一时间反馈给医生的。在公立医院还好点,像是我姐夫在私立医院,患者和家属的满意程度,决定着我姐夫的考评,考评决定着最后的奖金。比如说,这个产妇,说肚子有点疼……哪怕就是宫缩引起的疼痛,但是患者家属宁肯听医生说一句没事……这就得找护士,说帮着叫一下周医生呀。然后护士应的挺好,可行动上给你耽搁上十来分钟半小时再告诉你,你就是马上去,人家病人和家属也有意见……或者人家护士专挑你忙的时候小小的跟你说一声,然后你以为不重要,耽搁了一会子……结果是你能没能及时过去,错不在人家,对吧?可反过来,这要是人家当时多加一句,‘家属很着急’,那是不是就又是另一个结局了?职场上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只要跟你的工作有关的,你压根不清楚谁小小的动个指头就能叫你摔一跟头。明白吗?” 周安民差点哭出来,可算有明白人说了句公道话了:“我跟你说,要不是桐桐的关系硬扎,我以后在医院真不好做人呀。” 林雨苗也有点心虚了,“那抱在一块像个什么样子?” 小四就道,“那要真有点事能在你面前搂搂抱抱吗?是有那种比较那个的女人,你细看看,她跟哪个男的看起来都很亲密……属于妖精一类的人物……” 林阳也无所谓的摆手,“就是那种招男人喜欢,招女人烦的那种呗。差不多每个圈子都有那样的人。为那个吃醋,那干脆叫我大姐夫在家呆着算了。” 这也是实话。 男人要有了外心,你真防不住。 总得来说,还是林雨苗太过紧张,太过自卑,全没半点的自信的缘故。 林忍让心说,周安民一点也不傻。现在他用的上桐桐的地方多,也这个岁数了,他不知道轻重呀。从这方面讲,周安民也不会犯糊涂。 齐芬芳气道:“你看把安民脸给抓的,明儿怎么上班?”太不像话了。 周安民差点哭出来,老丈人一家这次难得的站在自己一边,他越发诉苦了,“……人闲生是非。我不是说嫌她不挣钱……我就是觉得她是不是得找个事干呀。之前我还说……小区物业那边还有两间内部的门面房往外租,咱弄个汗蒸都行啊……那玩意就是前期设备需要点钱,剩下的就是来一个蒸一个赚一个的钱,一天挣几个算几个。客人来来去去的,她也能跟人说说话,对吧?这总比在家闲着强呀。”其实跟着桐桐学学按摩,学学拔罐,这可都是真本事。但想想,还是算了,自家这老婆不会想学的。 其实周安民说的挺有道理的。 小区里的门面房,就在老年活动中心那块。在小区内部,年纪大的人,隔三差五的去蒸蒸,花上三五十块钱的,人家不在乎。晚上的话还有年轻人,尤其女人,减肥嘛。出一身汗就舒服了。又不走远,铁定有人去的。挣几个交了房租够她零花就行了。找个营生呗。 林雨苗没答应:“跟开药店一样,把人就绑在店里了,哪里也去不了。” 可你在家,平时不也哪里也不去吗?宅在家里跟宅在店里有啥区别吗? 在店里好歹你能按时起床,然后洗漱干净,换一身体面的衣服去店里,不用睡衣一天到头都不带换的。 她拉着脸在那里坐着,显然是今晚林家人没向着她,她心里不高兴。 也不想想,林家不讲理的支持你,那周安民能跟你把日子过下去不? 四爷就催林雨桐起身,“回去吧……不困呀。” 几点了都! 跟不讲理的人讲道理,白费口舌。 行吧,回家!这大冷天半夜三更的,瞎折腾。 林雨桐拉着四爷的手起身,四爷搀着她走,路过周安民的时候拍了拍,这位仁兄其实也怪可怜的,得多想不开,又跳回老坑里来了。 问周安民后悔吗? 只怕悔的肠子都青了。他这样的就是往后余生都单身,那不是钻石级别的单身汉,也差不白银级别的吧。如今被折腾的……感觉好像是生无可恋的感觉。 周安民真有点那种感觉了,这要不是作为医生,学的就是敬畏生命,他真就不想活了都。 有四爷在,齐芬芳还不好意思,这会子二姑爷走了,气的抬手就打林雨苗,“……人是你选的,路是选的,你选的你就安心的过……你折腾什么?我告诉你,除非周安民动手打你,否则你给我消停点。我跟你爸不想听见你们吵吵。还有……当着可可的面你们再给吵吵一个试试看!最近孩子留在这边了,你们赶紧给我滚回去!不当父母的玩意!” 说是不管吧,但第二天林忍让和齐芬芳还是来找林雨桐和四爷来商量来了。 “老三和小四年轻,家里的事也就跟你俩商量商量,我们心里才觉得有主心骨。”林忍让坐下叹气。 四爷不爱管,但林忍让人还不错。他就道,“主意有,就怕您跟我妈不舍得。” 咋会舍不得呢? 林忍让大手一挥,“你只管说,老大那么过下去也不是个事。再这么作几回,看着吧,不离婚也得分居离心……可可还小,舍不得再叫孩子受委屈了。” 四爷这才道,“大姐在家闲着,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经济宽裕。大姐夫的工资,从今往后分两部分,他找医院的财务说说,工资分开放在两个账户上,应该没问题。分两张卡,一张放三分之一,给我大姐留着,作为家里的开销用。另外三分之二,您保管着。” 意思是将赚的少的责任全推到林雨苗身上。是她的缘故叫周安民在医院被穿小鞋了,然后奖金没了。 私立工资是有数的,主要是奖金。 少了三分之二的钱,她自己就理亏了。 而周安民只要不傻,就知道钱叫这边保管着没坏处。关键是林雨苗有时候买东西也很没节制,还常常就上当受骗了,你还不能说。 而林家也没啥不乐意的,姑爷的大部分钱他们给保管了,不怕姑爷在外面乱来。 老大觉得家里的钱花起来没那么自由了,还是会想着赚钱的。 这是非下狠心不行的法子。 齐芬芳咬牙:“行!才三十来岁的人,再这些闲下去,人就废了。” 然后这主意一说,周安民连磕巴都没打,卡给老丈人管着,密码只自己知道。为了叫老丈人放心的,还把老丈人的电话号码留在了银行,账户的资金有变动,不仅会发短信提醒周安民,还会提醒林忍让。这是相互监督的意思,比较放心。 然后过了半个月,孩子也放假了,腊月过半了,要准备年货了,林雨苗突然发现这回的周安民的工资卡里才区区三万。 周安民冷着脸,“每个病人都投诉,我能拿这么多就不错了。” 这些病人怎么都这样了。 林雨苗,“这不跟公立的时候拿的差不多?”还把主任的职位给丢了。 是啊!“你多能耐呀!再去医院闹呗。” 林雨苗不敢说话了,“真……就扣了?” 那你以为呢。 林雨苗心疼的直抽抽,“这要过年了,昨儿老二家可给了爸妈五万置办年货的钱。”这要是一个月只三万块钱,那这五万对自家来说,就真有点多了。 周安民心说,以后光是这一年省去给老丈人家五万块钱,这钱交给老丈人保管都是划算的。这会子还是表情严肃,“再少……过年给我老家打一万这个不能少……我爸我妈也要过年……” 知道!知道! 总的来说,这一年周安民在这方面执行的还不错,每月给他父母三千的生活费,过年的时候给一万,不算多。现在啥都不便宜,老人还得给小孩压岁钱啥的。 林雨苗就道,“我给买新衣裳寄回去。”不在这些钱里算。哪怕把这钱都贴补给老二家了,那好歹是老二家在家照看老人呢,还不值当这些钱了。只要不来烦自己怎么都行呀。 周安民心里舒服了一些,补充了一句,“别忘了给这边爸妈买。咱们自己就算了,省着点。” 林雨苗低声算:“今年还好,之前还有点积蓄,只怕以后想攒钱就难了。还有……老二家的他姐姐要结婚,咱是不是得走礼。” “那不能马虎。”周安民就道,“你看老三和小四怎么走礼的?” “她俩没结婚,不用。”林雨苗笃定的道。 “你还是问问,别失了礼。”周安民心里的算盘精的很:走礼了,这其实是把钱借出去了,自家有事还会还回来的。正好也叫这好吃懒做的婆娘尝尝手里的钱不经花的滋味。 结果林雨苗一问林阳,林阳就道:“……我跟苏南商量了,他不单独上账了,我俩算一家的。少说不得两万呀?” 苏南的工资卡现在她拿着呢,其实苏南也没那么穷,卡上的数字是上了十万的。钱是哪里来的?除了工资他还真有一点别的收入,虽然不多,但要是不大手大脚的花也还可以。就像是之前的川菜馆,因着他当时赞助了资金给老板娘做本钱,因此老板娘最后给了他一些股份。不光他有,当年帮过老板娘的,多多少少年底都能分一点。再就是有些刑满释放人员,他不知道怎么的跟这些人处的也不错。这些人出来不好找工作,他又借钱给人家开个汽修厂,开个洗车行什么的,都是投资不大的那种。然后欠的钱他用工资和别的地方的红利再还。结果这些人得了帮衬,红利里也有他一份。 每一份的钱都不多,一年到头万把块吧,但经不住家数多呀。他不要,那边不乐意,说是要跟他们撇开关系。 但苏南说的时候也道,“这钱放心用。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合同,但当时我确实算是投钱了,这算红利……每次拿给我的都是现金,一个季度一家有时候才几千块钱……都放在川菜馆老嫂子那里……我用钱的时候多是从账面上拿现金就完了……卡里的钱都是工资……” 也就是说那些钱空里来空里去,根本就没账。就算是查,最多就是这家伙工资没动,开销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可苏南这人朋友多,顿顿饭有人请都不奇怪。 林阳一听就放了心,苏南虽然交的朋友很杂,但只要牵扯到钱,他很谨慎。 苏南妈和继父后来亲自登门了,当然是很满意。苏南妈甚至把家里的存折都给她,叫她装修那边的房子。但她没要。 她手里还有钱,以后两口子过日子,一块儿算就行了。其实照苏南的说法,两人过日子不动用工资和租金,是完全够用的。她又不是特别需要名牌,苏南的工作性质也不能穿名牌。她这种简朴搭配苏南的工作那是刚刚好。 苏南妈最满意的就是这一点,哪怕是怀里抱个金元宝,也能过的简单朴素,就是最适合苏家的媳妇。至于说儿子说住老丈人家……行啊!她是不在乎这些的。主要是之前在医院的时候,林忍让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不管花多少钱都愿意往出拿……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样的情分,她还怕苏南受委屈吗? 她还提醒苏南,“……房子要添上林阳的名字吧?” 苏南应着,回头却要过户给林阳,林阳坚持不要,最后只添上名字了事。但这一推一让,叫两边家长都特别满意。 苏南妈把存折给了苏南,“聘礼……肯定是拿不出一百八十八万的,咱家连十八万凑起来都有点紧张……”很不好意思。 苏南不要这钱,“你留着,我的事我看着办。” 最近正为年前提亲的事忙着呢。结果尹家有喜事,走礼还得一笔开支。 两万对于一个小警察来说,真不算是个小数目了。 林阳这么一说,林雨苗就心疼,这个两万加上给公婆的一晚,周安民拿回来这三万块钱,这就没了。她问小四,小四却道,“咱都不给二姐夫撑面子,那靠谁?你跟三姐商量的是多少,我就拿多少。” 看来手里也不差钱呀。 四爷早前在县城给尹丽买了一套房子,这次跟林雨桐回去的时候,又给订了一台车叫送到县城,叫虎子去接一下。 给虎子买的车是能代步就行,给尹丽买的陪嫁用的,不算太贵,但也花了小三十万。 马驹子的车看着也不错,但那是买的牌子二手车充面子的。其他时间他开的车都很不讲究。马驹子是花了一套房子的聘礼给尹丽了,四爷给了一台三十万的车和一套县城的房子做陪嫁,抵得上马驹子给尹丽的那套房子的价格。 四爷和林雨桐还没回去,车已经先被接回去了。这车将来就是给马驹子开的。 车还没到村上,街上的鞭炮就响了,一路上都被马驹子的狐朋狗友摆满了各种的炮仗,端是热闹。 顾众就说马驹子,“你这小舅子办事很讲究。” 那是!特别讲究。 马驹子家是啥都是新的,唯一要换的就是那张床了。他带着尹丽选了一张换了就行。娘家要陪的家具家电统统都省了。他还专门去说了,“啥也不要买了,几床被子是个意思就行了。” 结果家里准备了十六床被子就算了,真连房子车子一块给陪嫁过来了。 以他的名声,他的年龄,娶媳妇还娶一这样的,羡慕死人了。问问那些种地的小伙子去,辛苦一辈子的积攒,都未必能买的起这房子这车子。 好些人都后悔呢,当初只是听说给尹丽买了房子,但那不是在退婚之后吗?很多人都不咋信的,觉得尹家就是要故意气杨家的。谁想到,人家动真格的。还给了一辆好车。 还有些父母给在外面打工赚钱的女儿打电话说,“看看人家尹家那姑娘,早不上学了,就供弟弟念书,你看这弟弟念出来了人家多念姐姐的好。你也别总抱怨,等你弟弟以后有钱了,能不想着你这当姐姐的吗?” 呵!那前提得是他有那个能耐,再其次是得有那良心的吧。 婚期定在腊月二十,林雨桐和四爷腊月十八就回了,回来有新房住的。 房子是今年才盖的,但回来却发现比预想的干,其实两人都做好晚上去县城住酒店的准备了。尹宝山笑呵呵的,“我跟你妈把墙和屋顶家具啥的都用塑料布遮挡上,给这边烧了一冬的柴火,愣是给烤干了。”也没给熏脏了。 屋里的空调开着,温度没的说。 “怕洗澡不方便,自来水管子一到冬天就爱冻住,不好给热水器上水……又给后院打了口井……”现在的井井口很小,一个管子伸下去就行。井水在冬天本就是暖一些,不咋影响,“啥时候洗澡都有热水。” 林雨桐连声说辛苦了,就为了她回来住那么两三天的,尹家忙活了一冬。 294 饮食男女(52)三合一 饮食男女(52) 自回来,家里就没消停过。本来就挺忙,林雨桐一回来,比早前还忙。 为啥呢? 这不是有个好大夫回村了吗?过来叫瞧瞧吧。 这个带着两盘子鸡蛋那个弄了水果来,还有蒸了包子带来叫尝尝的,又有晒的萝卜干等东西带来了,想叫林雨桐帮着给看看。 从中医的角度,那身体是时刻都在变化着的。就是四爷和林雨桐自己,饮食上时常都在调理。就跟机器似的,维护是必须的。因此,你去号脉,问中医的话,那医生能说出不少,比如肝不好,胆不好云云。但有些人就不信,尤其是中医没个具体的指标,谁知道你说的对不对。尤其是有些病在身体上是没有太明显的症状,甚至是没有症状。但中医会告诉你你这个器官虚了或是怎么着了。当回事的就调一调,不当事的,大夫勉强不了。但很多时候,说你哪里有问题,将来很多病就是从这里起的。中医说的望闻问切,那就是先问病人,哪里不舒服呀?是觉得怎么不舒服了?问了之后才切脉,有时候大夫还会一边切脉一边问一些问题。医生得知道你想治哪里的毛病。因为人身上有毛病的地方绝对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一点。有些毛病暂时内也不要紧,而且调理起来很慢,你也看不见效果。大夫得抓主要‘矛盾’对吧? 尤其是在农村,大多数都是靠种地,下苦力谋生的人群,你挨个去看,胳膊腿关节,腰椎颈椎,四五十岁往上的,几乎是人人身上有毛病。 过来瞧病呢,都是村里的人。 新房就算了,也挤不下。用了老两口的房间诊脉,扎针的话男人去虎子的房间,女人在尹丽的房间,勉强能用。 但因为不方便,林雨桐很少施针。除非那些疼的比较厉害的,那针是肯定暂时能止住疼的。然后再配合汤药,到明年开春基本就差不多了。 但这些疾病都是累出来的,到开春不疼了。地里农活一忙,干上一年,一入冬肯定还是要疼的,“所以,地里活完了,别嫌弃费事,还是这方子,再住了吃上五副,但也不要多吃。一般是吃上五副一年都不会疼,要是吃了还疼,那就是厉害了,不管是我回来,还是你们来省城,得先叫我看看,咱们小心为上。” 那疼的走路一拐一拐的,针一行,只觉得腿上一会子暖呼呼的,一会子凉飕飕的不停的交换着走,但却觉得腿不也沉了,也不疼了,立竿见影。因此,这药方当然得存着呢。 有些人是不舒服的时间长了,她自己都习惯的。 林雨桐号脉,说嫂子,你最近是鼻子喉咙也不舒服呀? 人家摇头,“没有呀!你再给号号脉。” 林雨桐都懒的问了,给在鼻子两边搓了搓,“现在呢?觉得怎么样?” “舒服……舒服了……有些日子没这么舒服了……喘气都匀乎了……” 边上的人就笑,“就这还说没不舒服……你这鼻子囔囔了一个冬了……隔上一会子咳嗽一声,你自己不觉得呀?” 那冬天感冒奇怪吗?谁还不咳嗽一两声清清嗓子呀? 这会子舒服了再想想人家大夫问的,就赶紧问说:“是发炎了吧?” “是发炎……别小看发炎,时间长了就很麻烦……”林雨桐就道,“我给你开个方子,不是吃的,是叫药店直接给你碾成面,回家用香油活了,睡前给鼻子里点一点……三五天就好。这药你留着,换季的时候要是再犯,记着用上。别像是这回这么着,不舒服了自己都不觉得了。” 她一连声的应着,她今儿出来是来看肚胀的,结果先把鼻子给治了。 其实这肚胀好治,扎了几针连药都没开。 林雨桐笑道,“现在就回去吧,半个小时后之内不停的放屁……过了能好点。但这两天肯定是屁多点……过两天就没事了。” 这么一说,屋里屋外就笑,这嫂子衣服一整赶紧走,“我先回……可不能熏了你。” 外面等着她男人,其他女人就打趣,“可不能一个被窝了呀!小心熏着你!” 本来就有喜事,这么求医的帮忙的聚在一起,热闹的很。 村里人受了人情了,直接就体现在结婚这天的礼金上了。 嫁女儿女方的亲戚都在尹家这边上礼金的,女方只是收礼不待客,大家都去男方那边吃饭。本来该上个一百的,就觉得一百拿不出手了,上礼金的时候都是两百。 四爷和林雨桐这边来了不少,就是医院也派了代表来,礼金都上了账了。 林家人来了都在林雨桐和四爷的房间,虽然地方不大,规整的很好,也暖和。其他的都很方便。齐芬芳心里就特别满意,这是把自家孩子特当回事呀。 光是林家和林雨桐这边上的礼金,加起来十好几万。 执事的就叫了尹宝山,“这给了大了……这回礼咋回呀?” 这还把尹宝山给难住了,一般这边的就是回礼的时候回一块烧好的肉,再回几个花馒头就好。但这么大的礼……这怎么回了。 于是咬牙道:“……就按照咱们的老规矩回。你把这礼单单独再抄一份,回头这钱给大振两口子,看他们怎么安排吧。” 林雨桐并不知道这些,忙着给尹丽化妆,大冷天的也没弄啥婚纱,就是中式的礼服,这都是马驹子给准备的。而且准备的很‘贵重’,手腕上的镯子,手上的戒指,耳朵上的耳环,还有脖子上的项链,都是纯金的。 就有舅妈在边上打趣,“不是都讲究五金吗?你这才四金呀?” 尹丽把手腕都给亮出来,一边带着的是两只金镯子,另一边戴着一只金表。 趁着这个空档,尹大姑不知道怎么想的,拉着林雨桐这个新媳妇说话,“……马驹子看着红火,但谁知道钱都是怎么来的?你爸你妈非愿意这个……他能跟刘梁比吗?咱这边不愿意了,人家刘梁那边马上说了一个姑娘,半月前人家都结婚了。人家姑娘也还是公务员……你说,人家那样的条件还有啥可挑拣的,就跟我要害你大姐似的……” 林雨桐从她的手里把手抽出来,“……大姑呀,我们就想找个捧着我大姐的人。嫁人,得过的比在家还舒服,咱可不是为了嫁过去给人家当牛做马还总觉得低人一等的。我们这心思……您明白不?” 尹大姑一愣,等反应过来,这新媳妇已经走了。 嫁出去还想比当姑娘的时候舒服? 做啥梦呀!从来没听说过给人当媳妇的有比当姑娘的时候还舒服。 但随即心理又有点复杂,自己到底是隔着一层的,明明是好心,叫这么一说,好像自己有多看不起自己的侄女一样。 可是天地良心,侄女像姑,看见亲侄女,就真跟看见年轻的自己一样的。 她也没再说啥,摸了摸裤兜,把准备好的两千块钱拿出来,趁着都围着新娘子转的时候,把钱给塞在她给准备的新被褥里了。 是的!尹家本来就准备了十六床,结果姑姑舅舅姨姨的来的时候都给带着一床崭新的铺盖,因此,关是铺的盖的就整整二十四床。光是这些,就得一辆车拉了。 马驹子娶媳妇,那事就办的很大。不知道是找朋友借的还是租的,来迎亲的一水的都是奥迪。他这样的人又是好热闹的,也开的起玩笑的,沿路凡是有挡着的,那很舍得花钱,要一百给一百,要两百给两百。 一到尹家的门口就下车,下了车噗通就跪,跪下就磕头。一步一跪一磕头,这也是早年的老礼了。说是谁家的门高,谁的德重,求了好媳妇了,那这女婿就得这样,以表示尊重。这代表的是媳妇是他跪求回去的。 现在谁见过这样的?迎亲的新郎官,能陪着新娘子跪拜爹娘的都不多。大多数都是女婿在门口等着,媳妇在里面拜别了,才被兄弟给送出来的。 马驹子不!当着村里的人,当着这么多亲友的面,这么一个在外面硬的梆梆的人,一步一跪一磕头的进来了,把尹丽丢了的面子一点一点给捡起来。 尹丽站在门口,看的清清楚楚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从今往后不管在镇上,还是在村上,没有谁敢在后面嘀咕她的闲话,她是被这个男人求回去的人。可看着他那么一步一步的跪下去,她心里莫名的难受的很,像是什么东西给揪住了一样,就要起身。 林雨桐伸手一把给摁住了,就见四爷从外面进来,在尹丽面前蹲下去,“走,大姐,我送你出门。” 虎子扶她,“没事……姐,我在后面扶你。” 尹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大弟弟背上了脊背,真就脚不沾地。到了车跟前,虎子将人接住,抱着放在了车上。 尹宝山和牛爱群是又哭又笑,嫁闺女这心情不一样。尤其是自家这个闺女,嫁的一波三折的。 小四在林雨桐边上还给四爷上眼药,“当时结婚的时候,怎么没叫姐夫用这一套……” 叫四爷一步一跪? 呵呵!他那一跪一般人受不住。除了祭天的时候,别的也受不起这个呀。 小四就又看林阳,然后不怀好意的看苏南,明显是坏心眼的打算挑点事的。 林阳不入套,“我们都是入了d的,得有尺有度……你少来。我就看你能不能也找一个这么娶你的。” 一句把小四给抽回去了,“没劲!” 宾客都上车往镇上去,没人村后头的山上站着个人。杨林站在山顶,蹲在地上看着长长的娶亲队伍到底是哭出来了。 有时候,人的命运,往往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就被别人扭转了。 傻媳妇站在他身后,摸着肚子:“……我知道,你稀罕她……” “别胡说!”杨林赶紧把眼泪给擦了。 “我没胡说,你要不是稀罕她,你哭啥?” “我哭……我自己……”也哭……这难以琢磨的命运。 “是别人说你娶了傻媳妇,你才哭的。” “你傻吗?” “我爷奶说我可聪明了……我爸妈说我一点也不傻……你稀罕她的事我就跟你说了,跟谁都没说……” “那你还是傻……她是人家的媳妇,我稀罕人家干啥?我自己有媳妇,哪有功夫稀罕别人的媳妇……” 傻媳妇脑子这回转的快了一点,“你是说你稀罕我?” “你是我媳妇,我不稀罕你稀罕谁?” “那我要不是你媳妇嘞?你还稀罕我不?” “这会子又傻了?你这不是已经是我媳妇了吗?怎么?不想跟我过了?” 傻媳妇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我想跟你过嘞。我还要给你生娃娃……” “那还不赶紧做饭去,吃了饭好喂羊。” 傻媳妇欢喜的退两步,然后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我忘了……我才去看热闹,瞧见你妈又犯病了……在家里躺地上吐白沫沫……好吓人……我吓的就赶紧出去去瞧热闹了……” 杨林:“……”这个傻媳妇哟!他站在原地没动,“吓人就再别去,小心撞了肚子……不用管,她自己就好了。” 自己能好呀? 能! 杨林笑了笑,她那是被气的。尹丽嫁的好,嫁的高调,又是车又是房的陪嫁了好几十万过去。可笑她却把自己这个儿子,两万给卖了。 气吧!以后她生气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马驹子这边婚宴也是很讲究,那是真花了心思了。可这却给了一个人巨大的压力。 谁呢? 苏南。 人家农村娶媳妇都这阵仗呀,那至少不能叫林阳嫁的太寒颤吧。 年前他这就得上门提亲呀,他找四爷,两人晚上搁在客厅里嘀咕,主要是苏南说四爷:“当时提亲你怎么找了我做媒人。”花了多少钱,带了多少东西,他特别清楚。想装糊涂都不成呀! 怨我呀! 四爷现在是钱上比较占优势,“需要多少,我先拿给你。” “拉倒吧!”苏南不愿意要,我得多没品,借人家姐姐的钱回头去娶人家妹妹。 哪有这么办事的? 但是人家朋友多有朋友多的好处,说好了关厅做媒的,结果顾鑫插|了一脚了进来,说是关厅太忙了,他负责具体操作。第二天苏南还没起呢,顾鑫已经到林家楼下了。到了楼下才给苏南打电话的,“赶紧的,换身好点的过来,十一点之前得上人家的门吧。” 我艹!兄弟,不带这样的,我啥都没准备好呢。 “不用你准备,我这边啥都备好了。”顾鑫说着就挂了电话。 所以,林忍让下楼遛弯,出去的时候看见顾鑫在楼下,他打招呼,“是找大振的吧。大振放假了,在家呢。上去吧。” 顾鑫点头,“叔,我这上去。一会子上家去混饭去,您在家的吧。” “在!我一直都在。”林忍让也不管年轻人的事,然后溜达去了,溜达了一会子回来,顾鑫还在,这是没上去呀,还是上去了又下来了,“不是要去吃饭吗?这又要回去了?” 没有没有!“我拿个东西,马上上去。叔你先回,我一会子就去。” “哦哦哦!”现在这年轻人,也是够忙活的。 林忍让上楼去了,站在阳台上浇浇花,然后就看见顾鑫没上楼,反倒是一串一串的进来了不少脸生的人。 最显眼的就是一光头,站在顾鑫的边上,手里拿着个盘子,十分激动的跟顾鑫说着什么。 然后顾鑫打电话去了,这光头就把盘子放在顾鑫的车盖上。然后来来的人来一个朝盘里放点东西,人利索的就走了。再来一个,再往盘里放点东西,人又走了。 这放的是啥呀? 林忍让吆喝小四,“把可可的望远镜拿一下。”主要是怕看错了。 顾鑫这是干啥呀?怎么一串串的都是过来送钱的一样,这个一沓子,那个两沓子的。 小四拿着个小望远镜过来,“您往对面看呀?哪个阿姨在换衣裳吗?小心我告诉我妈!” 你个死丫头,你是什么都敢说。 林忍让一把把望远镜拽过去往下一看,“还真是钱。”那么些钱就不怕人给抢了?他急忙放下望远镜,“不行,我得下去帮着看着去。” 小区里谁抢呀? 小四眼神好,不用望远镜也能瞧清楚,她叫住林忍让,“爸……你别急啊……你看,谁来了……” 苏南来了。 苏南来了被吓一跳,那盘子里愣是放着好几十万。刚好还有一派出所的老同事也赶过来了,拎着个包,“可算是赶上了。你说你这小子,没钱娶媳妇,你倒是说话呀!要不是光头号召,我们都不能知道。这是十二万,是咱所里的同事给凑的,你先用着……” 不是……什么呀就十二万。 那边说完就走,“上班时间,我只请了一个小时的假,还得赶回去呢。” 人家走了。 苏南看着那些钱警惕的朝楼上看了看,老丈人家的阳台上站着一排的人。 连林阳和齐芬芳也过来看西洋景了。 这是干啥呀! 苏南朝上尴尬的招招手,然后说顾鑫,“咋办事呢兄弟!”你就是凑钱,麻烦你别搁在我老丈人家门口呀。 顾鑫气道,“我是拿不出一百来万的人吗?”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卡,“这里面一百八十八万,早给你备好了。车后备箱是礼品盒……这次没拿够,那是今儿没做出来,回头再给送来也是一样的。”他说着就指了指光头,“我说我什么都备好了,光头不干呀!他不知道听谁说你今儿要提亲,然后给朋友一个个的打电话,发消息。限了时间了,能拿多少拿多少,今儿十点半之前送到楼下……看见了吗?好家伙!” 赶紧!赶紧的收摊呀! 苏南被光头给气笑了,“兄弟啊!你这么办,是摆明了叫我拿大家的钱去赚我老丈人的那一百万的陪嫁呀!” 光头挠头就笑,“兄弟不分彼此,暂时挪用挪用咋的了。” 没咋的!千万别叫再送了。 苏南赶紧抱着钱,“走走走,上楼,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光头嘿嘿的笑,“南哥,我不会说话,我就不上去了。你跟顾总上去,可别被我把好事给搅和了。” 这小子! 苏南拉着顾鑫往里面去,四爷在楼上看的清清楚楚的,桐桐不在,他直接出门上楼,然后苏南先到二楼打算在这边筹划筹划的,结果摁了门铃没人。 顾鑫指了指楼上:“……是不是上去了?” 故意的! 这个朋友兼挑担有点给自己设套的嫌疑呀。 得!认命了,上楼吧。脸皮也不要了,就这么着吧。 上去的时候门是虚掩着的,苏南把盘里的钱都塞到同事那个包里,进了门,包随手放玄关里,也不往出拿了。 这钱真拿出来那就不像话了。 他进去就尴尬的笑,林忍让问时候:“嘛来了?” 苏南给自己解围,半开玩笑的道:“在家等到您去提亲呢,左等右等也等不到,这不,我等不及了,自己送上门了?”言下之意,自己是上门的,这程序得反着来呀。 林阳就忍着笑掐他,齐芬芳也绷不住笑了,“行,先吃饭。赶明我跟你叔上你家提亲去。” “别别别!”苏南赶紧求饶,“我这不是交友不慎,不好意思上门了吗?在您二老面前,我也不打肿脸充胖子,手里也就十来万,阳阳收着呢。” 林阳从兜里摸了一张卡,“……这个就是聘礼了……”然后塞给林忍让。 我要你这钱干嘛? 没聘礼我还不叫你们结婚了? “不用!”林忍让给推过去。 林阳却不接,“别介呀,干嘛不接呀!您得接。反正就是这么多钱,您看着给陪嫁。给我二姐陪嫁了一百万……”我也不敢要一百万,陪嫁八万都算数的。 结果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呢,齐芬芳就道,“还能少了你的。你也一样,一百万!行了吧!” 真给呀? 林阳都惊讶了,“连十万我都不敢想。” “我是后妈呀!”齐芬芳白了林阳一眼,招呼顾鑫,“小顾,赶紧过来坐,吃饭。” 顾鑫挨着四爷,低声嘀咕,“你才上来的吧?” “我不这么上来,这边能这么利索的答应了?”四爷就这么一说。 顾鑫看四爷感觉不像是看个好人:“这么好心呀?” 那是! 齐芬芳给顾鑫盛饭了之后就是给四爷盛饭,苏南这个新女婿都得靠后。苏南洗手去的时候听林阳说了,“我姐夫上来跟我爸我妈不知道嘀咕了几句什么……我爸一点难为的都没有……” 说啥了? 齐芬芳就觉得二女婿特别懂事,他给了那么多聘礼,自家给陪嫁了一百万。苏南是啥也没带来,自己要是还给陪嫁一百万,至少面上是不能这么给的。但人家二女婿很贴心的说了,求亲的诚意只看钱那哪里能看出来了?要看的都是心,不管是我还是苏南,都不外乎都是倾尽所有罢了。 那这意思,都是一样的倾尽所有,哪里能两样对待呢。 你说这样的女婿,当丈母娘的怎么能不疼呢?要是家里的孩子都是这样的,不用你提就先退了一步,那这家何愁不能‘和’呢。 老二的订婚那是高调的很,但老三这样的……也很温馨呀。三女婿都不用开口,几百万的就有人给往手里送,又不是叫你贪赃枉法,那就是纯粹的情分。也不差了! 这事定的很利索,吃了饭四爷就给桐桐打电话,问她几点能完。现在肚子大了,四爷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开车了,到点得去医院接一趟。 可桐桐今儿估计早走不了,她今儿在医院,接诊了一个特殊的孩子。是年轻的小两口跟一个四十来岁的阿姨来的,抱了一个多半岁大小的孩子。 “……我们上班也忙,回来就总觉得孩子没精神……按说都七个月了吧,人家的孩子都能爬了,可我家这孩子连坐都坐不起来……翻身都不会翻一样……” 那个四十多岁的阿姨在边上道:“孩子跟孩子都不一样,有些孩子八个月就能说话,有些孩子两三岁才慢慢说呢……这咋能比呢?孩子白天挺精神的,你们回来都七八点了,孩子也该困了。” “今儿白天也没劲呀。”孩子爸爸就道,“有事没事叫医生给看看……” “我都是有经验的,这大夫才怀上,还都没生过娃子养过娃子,哪里懂……” 林雨桐冷眼瞅了她一眼,孩子她一接到怀里就知道怎么回事,就看边上的实习医生,“报警吧,孩子被人长期喂了安眠药了。” 啊? 那阿姨上来就抢孩子,“你胡说啥呢!谁给孩子喂安眠药了。你看看就知道了?胡说八道!” 林雨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将人给挡住了,这人只觉得手腕被人钳制了,疼的钻心彻骨。此时孩子的父母才算反应过来,“给孩子喂了安眠药?” 这怎么会呢? 男实习生把这阿姨给摁住了,她还不停的叫嚣着呢,又是赖着撒泼打滚,又是胡搅蛮缠,喊着:“医生打人了!医生打人了!” 孩子的妈妈几乎站不住,看她老公:“……她可是你亲小姨……” 两口子忙,婆婆去世了,家里只有公公。公公一辈子都是不沾手家务的,叫照看孩子肯定不放心。找保姆吧,又不放心,怕大人不注意人家再对孩子不好,就把家里一直接济的小姨给接来了。 谁知道亲小姨来了这么一手。 空口无凭当然不行,当时叫叫给化验了,结果马上就出来了。林雨桐绝对没有看错。 人被带走了,孩子却很麻烦,孩子发育的重要时期给耽搁了,完了之后得定期抱来给摁摁,孩子尽量不给针灸。 回家说这事,还把人惊的不轻。齐芬芳就道,“我跟你说,孩子生了,就我跟你婆婆看,再是有钱,不雇保姆伺弄孩子,知道没?” “那种人判刑才能判几年?”小四就道,“叫我说,凡是伤害儿童的,都该判死刑。” 林阳就道,“就这还有人觉得给人贩子的量刑重了呢。” “那就把他家的孩子拐卖了试试看。”狗屁的专家,“没割了他的肉,他不知道疼。” 大家讨论的是这个,但四爷却抓住了一点,桐桐抱着孩子还跟那个保姆动手了,她还大着肚子呢。 晚上,他给黄广平打了电话,“……说不听了,非去医院不可。你看今儿这事多悬呐……” 黄广平在那边暴跳如雷,“你把电话给她,我来跟她说……” 桐桐并不知道四爷在背后打了他的小报告,她此刻正被四爷安置在客厅里泡脚呢。电话递过来的时候她还无声的问了一句:“谁的电话?” 四爷回了两个字,“师父。” 她以后是黄广平打过来的呢,拿着电话就笑眯眯的叫了一声,“师父,这么晚了还没睡呀?” 黄广平冷哼一声,“……我睡?我睡的着吗?你是大夫!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今天的事情我听说了,你不能悄悄写个条子交给实习生,叫他们偷着去叫保安,去报警吗?非得当时叫破!你是不知道医闹的害怕!为这个出事的好大夫还少吗?你想没想过,那人要推你一把,你这都几个月了肚子了,经得住一摔吗?你怎么那么胆大?我告诉你,打今儿起,动胎气了……” 我动的哪门子胎气! “我说动了就动了!”黄广平斥责道,“好好给我养着。你不是他们医院的人,你的所有的关系都在厅里。你要是在家能给老病人看就看,看不了就打发到我这里来。研究所那边有了进展,你在家看看报告就行……你的情况,是我给看的,也是我给下的医嘱,必须得静养,谁有意见叫他找我来。医院那边我去说,电话叫小尹帮你处理,谁的电话也别接,谁也别见,就在家呆着,直到坐完月子。”然后不由分说的道,“行了,你把电话给小尹。” 林雨桐:“……”好吧,她这会子都迷糊着呢,当时有那么凶险吗?绝对没有。自己那个看诊的位置卡在角落里,她是怎么推都不可能把自己推倒的。她把手机给四爷的空档都想着,是不是医院有啥职位变动或是其他的争斗,师父叫自己避一避呀。 四爷拿着电话到一边接电话去了,嘴里就是那种强调,“嗯……嗯……好的……知道的……肯定看好……” 特别乖顺的那种。 等他挂了电话,林雨桐就问说,“……医院谁能给师父直接打电话说这些事?”虽然实习生都是师父挑来的,但这么打小报告,好吗? 四爷还没说话呢,电话又想了,是杜仁杰。他替桐桐去接电话,“……我先给你应付这些慰问电话……” 好吧! 然后一晚上的电话就没停,直到晚上十一点了才消停。林雨桐都睡了一觉了,摸了身边不见四爷,起身才发现他在阳台上接电话呢。 等他过来,她就说,“关机算了。” 行!关机。 四爷给关机了,然后抱着大肚子老婆睡觉。 他睡着了,睡了一觉的桐桐却睡不着了,她摸了摸手机,想看看几点了,又开了机,顺手翻了翻,看看都是谁给自己打的电话慰问了,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谁知道翻到最后,发现给黄广平的电话是从自己的手机打出去的,而不是黄广平先打进来的。 然后她回头,就见四爷还睁着眼看她。 两人默默对视,林雨桐眼里带着几分愕然,好像在说:你什么时候起又犯了打小报告的毛病了? 四爷摁了她的脑袋叫她好好睡,这种技能,不时不时的拿出来用不用,怕被遗忘。 中间这一打岔,晚上可玩才睡着,所以早上就没能气来。而早起的四爷正在跟买了新鲜的菜送来的丈母娘继续打小报告,“……还没起,昨晚醒来一次好长时间没睡着……跟我生气呢……嫌我给黄师父打电话告状……” 齐芬芳这一听才反应过来,“看我,就没你想的这么细致。可不嘛,这要是叫人推搡一下还得了。你做的对!这孩子就是爱逞能……大振呀,得亏你细心呀!那她现在是……” “都给处理好了,直到做完月子,都得在家猫着。”四爷帮着把东西往冰箱放,“不过她是个闲不住的……家里的病人怕是少不了……” “有我呢。我整天跟在这边,哪些是着急的不能耽搁的,哪些是吃着药也没事的……我知道怎么拦……放心吧。”齐芬芳都给揽了。 然后林雨桐发现她特别清闲,四爷甚至把研究所那边的报告给了常跟着林雨桐的一个学生,叫对方写了总结发过来。林雨桐在家看的只是最终的总结报告。 但是学生写的林雨桐并不放心,那四爷就事先看。学过化学的人,对生物那一套并不陌生。生化不分家呀!因此什么药剂什么效果,那复杂的学名他都看的明白。他核对一遍过后再到桐桐手里的,那基本就没大问题了。 一天看不了两病人,再花几分钟看个总结。前后四十分钟就可以结束工作了。 然后……然后没事了。 人一没事,心里发慌呀。 她就说四爷:“你这么着也不对呀!人怎么能没事干呢?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 四爷纳闷:“娘娘……咱重操旧业不好吗?听听曲,看看戏,不自在吗?” 你这么说可不对呀! 合着你觉得我给你当娘娘那些年这么清闲来着,那我得跟你掰扯掰扯!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295 饮食男女(53)三合一 饮食男女(53) “……老大家当时那几个孩子……那都是谁照看的……我辛辛苦苦的为了谁呀?” “……东边那位更麻烦的吧……那边的孩子叫跟咱们住……我这心都提溜着……想了多少次想叫搬远算了,要不是因为你我干啥忍着……” “老三看着最省心,可那两口子是轻不得重不得……为了你的名声,对年长的我哪次不是小心谨慎……说句话都前思后想好几回……” 是是是!娘娘您辛苦。叫您当皇后真是苦了您了。 四爷端了洗脚水倒去了,林雨桐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还有宫里那么些个,这个说老四家怎么怎么着了……那个说老四家的……巴拉巴拉的……” 胡说,后来你是主子娘娘,谁敢叫你老四家的。 但四爷没犟嘴,倒了水放了盆,从有客厅的储纳箱子里拿了指甲刀出来,“脚指甲得我给你剪吧……” 嗯呢!大着肚子剪指甲费劲。 她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四爷搬了墩子放在边上坐下,她把脚搭在他的膝盖上,“……还有那些小老婆……我的不惜的说……” 是是是!没守身如玉等着您来,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可我这错的冤呀! 没事我招你干嘛呀。 然后楼上窗户开着一条缝隙通风了,时不时的听见自家闺女那高一声低一声的,一会子说是‘我这辛苦是为了谁’,一会子又说啥‘要不是因为你……’怎么怎么了。 小四还偶尔听见一句‘老四家的’,这会子心说,自己怎么就小四变老四呢,就算变成了老四,可我也没给家里找一个被叫‘老四家的’男人,也没有生下属于‘老四家的’孩子。她开了窗探头朝下看了看,一脸纳闷的回头问林忍让和齐芬芳,“我二姐这是跟我姐夫吵起来了吧?” 听不太真,只知道声挺大的。 齐芬芳抓了钥匙就下楼,两口子在家闲的呀,吵吵啥呢。到了楼下开了门,里面立马销声了。 能拿钥匙直接开门的只有楼上的,因此林雨桐和四爷都没动地方,林雨桐还问说,“妈,是你妈?” 不是我是谁? 后面紧跟着林忍让,两人一叫踏进玄关,就见自家老二坐在沙发上,挺着肚子跟地主婆子似的,脚搁在姑爷的腿上,姑爷还拿着指甲刀保持着给她剪指甲的姿势。 齐芬芳就问说,“在家吵吵啥呢?” 四爷赶紧道:“没有!”桐桐说话,就是说到兴致上了,那该避讳的字眼不仅是说的隐晦,就是声音也不自觉的小了。这都养成习惯了,要是听见那肯定也没听到什么要紧的……其实不要紧的,听了有什么关系。他一脸淡定,“爸,妈,进来坐呀。我这也没法招待你们……” 两口子还能说啥,人家姑爷手里还捧着你家姑娘的臭脚呢。 这还要问吗?肯定是这死丫头在家骂姑爷了,啥叫你辛苦为了谁? 呵呵!就你挣钱了是不是?你挣钱了,人家大振也不是吃软饭的,也没要你养呀。 啥叫要不是因为你…… 因为人家什么了?你俩是两口子,你不为了他还能为了谁的。你咋不说人家的委屈了,人家要不是为了你,人家这会子年前不知道回家过年陪爹妈呀。人家现在也是要啥有啥,那叫衣锦归乡好吗? 怀个孩子你就膨胀了你! 等四爷洗了手跟老丈人去阳台上坐着喝茶去了,在客厅里齐芬芳就这么说闺女,“……膨胀的没边了?我告诉你,两人再好,生气的时候不能说过火的话……人家大振多好的……对咱家的事哪一件不上心?你们姐妹四个加起来,都没有大振贴心……” 这么说就过分了啊! 也就是他现在上学,周末就真的是周末,在家的时间多。你买菜他都开车带着你,跟你在菜市场里三斤豆角两斤西红柿的陪了几回,这就是最好了? 林雨桐张口想说,齐芬芳火力全开,直接往回喷,“你就是自我感觉良好。你都三十多了,比人家老那么多……你不说让着人家……” 嗳嗳嗳!说话归说话,咱不带人身攻击的。 什么叫我老那么多? 林雨桐才要说呢,四爷从阳台进来,“妈,您消气。我们俩没吵吵……说笑呢……” 齐芬芳就道:“孩子,这死丫头现在这脾气有点臭,她要再这么着,你就上楼找我跟你爸,现在怀着孩子先饶了她……等生了之后再这么着我扇她……” “真没吵,她的脾气一直都好……” 瞧这姑爷,这会子还得替你打掩护,还要怎么着。四爷一转身,齐芬芳眉毛一竖,瞪眼道,“听见了没。” “我真没骂他……”林雨桐指着四爷,“他都说了……” 哼! 人家替你掩护,你还当你没错了? 脸呢! 嘿!我这还说不清了是吧。行!我认了! 八辈子都不带翻老账的,好容易翻一回,还被人半路插进来,原先要说什么早忘了。 等把老两口子打发走了,四爷往她腿上一枕,“耳朵痒痒……” 哦! 林雨桐拿了耳朵勺,“我看看……” “还是你掏耳朵最舒服……” 那是! 林雨桐给人家掏耳朵掏的挺高兴,完了还意犹未尽,“脚指甲要不要剪?” 要! 然后四爷翻个,头去那边脚放过来。 楼上林忍让还说齐芬芳呢,“以后你常敲打着老二……她那性子上来……再好脾气的人时间长了都受不了……” 知道!那死丫头现在就属于有前科的。有前科的,你就得常在耳边念叨着,得常提醒着,紧紧皮才能好。 老三今儿不在,跟苏南回苏家吃饭去了。小四是爱打听的,不好意思掺和姐姐跟姐夫吵架,爹妈回来她就打听呢,“咋了?到底咋了?我二姐现在的脾气可以呀……训的我姐夫都没冒泡……” 去去去! 齐芬芳看小四就来气,“你二姐好歹能找一个心甘情愿听训的人……你呢?找个靠谱的回来行不行?” 小四就不乐意了,“咱能不提这一茬吗?我这不是失恋吗?失恋了还不能叫人疗伤呀?” 你那失恋叫失恋?! 人家你姐夫为了能配得上你二姐拼命挣钱,都买了房子装修了,才上咱们家的门的。 老三为了苏南那是硬是往瘦的饿的。 别管谁为了谁吧,你遇上的这个人得叫你能下的了一些狠心才成。 小四惊讶的看她妈,“您还懂的挺多呀。” 齐芬芳轻哼一声,“小看人了不是!就连你大姐在内……她是笨,脑子也不清楚,但她不管怎么说,心里还是对你大姐夫有感情的……要不然不会离婚之后一直不找,那边一招她,她立马答应复婚,不管家里怎么反对都坚持……你听她说了那一串的借口,但说到底……那都是在有感情的基础上,别管嘴上再怎么硬……她要是心里有了别人,你再看她愿意不愿意跟周安民结婚……我跟你爸是过来人,要不是明白这个……她想复婚也没那么容易……你看这周安民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但有感情跟这人有多少好多少不好没多少关系……” 小四这孩子,入社会早,浑了点,但看事还算是明白。但理智大于情感,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不知道! 小四被说的浑身不自在,“我这都不会谈恋爱了……” 你当你会谈?虽然不乐意那个叫许山的,那孩子缺点也确实是多,但单轮这段感情里,人家用了十分的力,但小四,五分都没用到。 所以,齐芬芳就说,“你学不来你二姐……”砂砾里陶金的本事你没有,“那你学学你三姐……找个靠谱的……”只要人靠谱,不管你用了几分感情,最后的结果都不会太坏。 小四被说的好冤枉,“……我是不找靠谱的吗?我也想找靠谱的。可我上哪能碰一靠谱的?”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齐芬芳赶紧道:“小区里好些人问呢,问你有对象没……给介绍呢,介绍了几个,我都说放假了再见……都很靠谱……” 小四只觉得瞬间从高大上掉入了乡里巴,才还大谈爱情呢,这会子就瞬间掉落到了相亲,您这个节奏是怎么掌握的,切换也忒的自如了。 怎么办? 被人拿住了话头了,“见……见!肯定见,靠谱的我一准就应下了。”说着,眼珠子一转,“那过年要相亲喽?” 嗯呢!“你不是答应了吗?”怎么?转眼就想反悔呀? 小四不反悔,答应相亲跟相成亲是两码事,她这会子手一伸,“那得置办几身像样的行头……我还想去做做头发……” 这一年你净买衣服了,还要啥衣服呀? “当时我脑子抽,那衣服都不适合我。”小四伸手,“到底给不给?到时候没相成,反而给把你的乘龙快婿给放走了,您可别怪我。” 嘿!在这里等着呢。 死丫头! 林忍让指了指挂着的手提包,“里面还有一万多,拿去吧。” 一万多哪里够呀! 就那些了。不要算了。 好吧!见好就收。 钱一拿,她就颠了,这两天这丫头一准就属于那种早出晚归的。 年前了,得赶紧置办年货了,年前这炸丸子啥的都要做了。林雨桐跟四爷也不出去采购,都是叫清江饭店那边送一份过来,四爷去小区门口一拿就行。 这会子林雨桐正列单子呢,什么东西需要多少,要的多点,其实算起来,今年是一大家子在一块过年呢。 然后林雨苗打了电话来,“……我买了三只母鸡,三只乌鸡……猪肉买了十斤,排骨买了十斤……都带到妈那边做去……” “那新鲜的菜和水果我安排。”林雨桐就道,“还有啥缺的?” “没别的了,调料我也买齐了……”说着想起什么似的,“对了……那个上次你弄的那个无骨凤爪……是送来的就是无骨的,还是买回来自己剔骨头……” “自己剔的。”她一提,林雨桐还真想吃了,“那你别管了,鸡爪我叫多送点,回来自己做。” 酸麻的麻辣的都超好吃。 然后今年齐芬芳还比较满意,俩出嫁的闺女把家里需要的都备齐了,医院那些福利,什么干果之类的,根本就吃不完。林雨桐一人拿很多份,还有各种的饮料,家里再不用另外买了。 虽然弄来都得自己做吧,但心里是高兴的。 一做吃的,四爷和林雨桐就来楼上了。四爷帮着把东西给弄回来,齐芬芳就不叫四爷插手了,“你要是忙,就只管去楼下工作去。要是不忙,陪你爸下棋看新闻去。” 四爷就去陪着下棋去了。 一屋子女人也不要孕妇插手呀,林雨桐这里转转那里看看,不时的给林忍让支招。那边姐三个在餐厅坐在餐桌上,削萝卜皮的削萝卜皮,剥葱的剥葱,消停的很。 林雨苗就问林阳,“……结婚真住过来?你婆婆真答应呀?” 林阳点头,“她还没退呢,男人的退休年龄比女人还大,李叔那边不退,她都闲不下来。” 是说苏南的继父只要还在领导岗位上。 林雨苗似懂非懂的,“那这还有成十年的时间呢。” 是啊! 林阳就道,“等两人退了,估计去干休所的时候多。我们跟着住那边肯定不方便。这边有苏南,李叔那边也有儿女,他们跟哪边的儿女都不好。还不如两人住干休所,我们一周去看一次也就是了。” 也是! 林雨苗就觉得挺好,“等将来……那就特别远的事了。谁走到谁前头还不一定……” 是啊! 林雨苗又问,“那苏南那边的房子租出去了吗?你们那边的租金是多少?” “还没租,一直空着呢。过了年再说。”林阳就道,“怎么了?你那套拆迁房不是不租吗?而且装修的时间也太短了,不适合往外租,过半年再说……” 知道! “就是问问。”林雨苗心里叹气,租金这点钱贴补在家里连个水花都泛不起。人还是得干点啥营生。她就看小四,“你跟你二姐那铺子租的便宜了,不行退租换一家……” 小四知道家里收着周安民的钱的事,因此心里警醒着呢,“干嘛?人家租的好好的。” “可你那租金是一季度一给吧。现在至少都是一年一给的。”林雨桐低声道,“我那边的铺子我一下子租出去三年……” 意思是不好反悔,想叫自己这边跟租户退租。 小四就皱眉,大姐这是想自己干点啥了吧,你要是不给把铺子腾出来,她才有点这个苗头给缩回去怎么办?可要是叫人家腾房子,人家好歹把里面粉白了一遍了……她一下子没把话给说死,“那你……你再等等……过了年……” “过了年人家再想找铺子都不好找了,年前有些人就不干了,你现在跟人家说,人家才好找下一家……” 这不是这么算的。 人家那边三个月一给租金,但是从来没差过。 当时也说好了,至少租三年的。 林雨苗就道,“你去说说,我就对咱们那一片的人熟……在那边做生意我心里踏实……” 你看这话说的…… 小四就擦了手,“那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心里却想着话怎么说委婉,最好他能誓死抵抗一下,也好叫自己这边好拒绝大姐。 林雨苗点头,见电视新闻的声音还挺大,就推小四往里面去。 两人走了,林阳给林雨桐使了眼色,“还是想干药店吧?” 林雨桐没言语,只点了点头。 齐芬芳轻哼一声,“现在想起来弄了,晚了。我上周还路过了那边一回,那么大的小区,药店开了四五家。没戏,开了就砸。” 林雨桐就道:“您别上火呀!那铺子不是还有我一半吗?” 但其实不用林雨桐拦,因为小四干不过那边的租户,她打了电话过去,才一试探,想要暗示的话还没说出口呢,人家就说了:“……您不知道,我现在这边多少货呀!这年前快递有多大的量您来瞧瞧就知道了。我要是敢延迟送……您知道这送迟了,被投诉了我这得被总公司扣多少钱!这半年我挣的都不够赔的。您要是真用……这也好说,我不是不愿意给您腾出来……放心,咱不是为难人的人,您把这个损失都包了……” “我也不要你现在就腾出来,等过完年……” “过完年就难道少了?”那边就说,“您是不入这一行,永远不知道这一行里的水有多深。这过年了,能回家的回家,能探亲的探亲,这不能回家不能探亲的,这还不得给家里寄东西呀。这世事大了,您用不上快递,那用快递的人多了去了……至于这些粉刷的钱我都不要了……还有我这执照之类的可都是在这边注册的,这回头手续还很麻烦,得耽搁多少都不好计算……对了,我这名片……包括车上的喷绘,可都是这边的地址,我这一个个的算下来……带上损失,没有个三十万不行吧……” 三十万? 你怎么不去抢。 “姐姐,您觉得三十万多了?您听说过万事开头难吗?我这出来创业资金哪来的?那是欠着高利贷的……好容易鼓起勇气创业了,好容易开头了,且熬过了最艰难的开头难,您一句话我就得重新再来……这就跟下的种子才发芽,您就二话不说的要给薅了……我这要是换个地儿能发芽还罢了,这要是发不了芽,那这一辈子可就毁了?我这以后靠啥生活呀?生活没着落了,我怎么买车买房?我要没车没房我上哪找媳妇去?我这要找不媳妇您拿什么赔我?这要是没媳妇还欠着债,再把我那没见过世面的爹妈吓出个好歹了,你负责吗?万一二老心脏不成,嘎嘣一下没了,您说我还能活吗?干脆自挂东南枝好了……” 小四被气笑了,“叫你这么一说,这么会子工夫,我杀了仨人了?”也不怕晦气! 碰瓷没这么碰的呀。 小伙子在那边坐在老板椅上,快递员忙着分货呢,前台胖胖的小妹子忙她的,他坐在老板椅上,脚搭在台子上趁机也歇歇,“……姐姐,您何止是杀了仨人呢?我还有个妹妹呢……我妹妹还在上大学,家里没钱供养了,她该怎么办?第一,她兼职打工赚钱,然后可能遭遇很多欺凌……第二,她直接辍学了,然后大好的前程毁了,人生从此拐了弯……第三,亲人死了,她想不开,然后追着我们而去……一家四口,大年夜惨死……新闻头条都得写上,‘大年夜一家四口遭遇了这样的事,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合着我这又道德沦丧人性扭曲了?”小四心里暗骂一句,我这咋就挑了这么一个货想不开的把房子租给他了。 那边差点笑出来,还故意绷着,“您怎么还往自己身上套的。啥都有捡的,就没听过捡骂的。姐姐,咱不闹了。乖,你过你的年,我做我的生意。房租会按时给您的,当时承诺您的我半点不打折扣的执行……真忙着呢,回头有空了我陪姐姐逗闷子!” 谁是你姐姐? 咱俩谁大你心里没数吗?一句一句的姐姐,亏的你叫的出口。 那边电话挂了,小四气的要死,摁了电话狠狠的将手机摔在床上,说林雨苗,“您也听见了吧?后面的话虽然是胡说八道,但前面的道理没差。人家才刚开头,万事开头难。打开局面不容易,这突然的变动真能叫人家的努力白费了。你要是真想干点啥,自己找铺子不一样呀?用我和二姐的铺子,我也不会少算你租金。” 这小气劲的,我说不给租金了吗? “那算了,过了年再说。”林雨苗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你怎么找的人?哪找的人?怎么这么能白话呢?” 是啊!怎么就找这么一能白话的。 林雨苗出来给一家子学,一边学一边笑,“……我都听的没脾气了……咱家租过那么多的租客,都没这样的。” 齐芬芳心说,那么多租客里撞上了二姑爷,也算运道不错。 村里还有家里没儿子的,也从租客里给自家孩子想淘换个招赘的女婿,结果跟自家二姑爷一比,那是一个也没成。 林忍让就说,“那是个做生意的料子。” “小四牙尖嘴利的,都没她说话的份。”林雨苗兀自乐呵,之前急着找铺子的劲头又没了,好似就是兴致来了问一声,兴致过了又算了。 大过年的,齐芬芳也忍着没说。 这会子炸的肉丸子出锅了,她盛出来给林阳,“给你姐夫送过去,叫他尝尝。” 林雨苗就小小的说齐芬芳,“您这偏心的可厉害。只偏心你二姑爷……” “我二姑爷给我二闺女剪脚指甲,我大姑爷给我大姑娘剪吗?”不剪就别废话。 林雨苗狠狠的咬了一口丸子,晚上回去前前后后就盯周安民,周安民被盯的发毛,“我这累一天了,你想咋你说。” 林雨苗说不出叫周安民给她剪脚指甲的话,见闺女坐在地毯上一边玩布娃娃一边看电视,就道:“你闺女刚洗了澡,脚指甲得剪了吧。” 周安民就找指甲刀,然后也坐地毯上,看见他闺女那眉眼到裂开的嘴唇都表示他很愉悦,“……叫爸爸看看,指甲长了没?” “长了呀!”可可伸了脚过去,“爸爸,我想涂红指甲……” “你还要上学,老师不让的吧。” “辅导班老师不管,都放寒假了。” “那上课你的注意力都在你的手指甲上,也没法好好听老师讲课了……乖,等大了……” “我涂脚指甲……” “臭美的,还想涂脚指甲,行,爸给你涂,别动,剪好了给你涂……” 林雨苗就等着,等着那边剪完了,周安民果然就问:“你的指甲油呢?” 林雨苗把脚伸过去,“我的也长了吧……” “哎呀……好看还是怎么着啊……脚怎么老往人前深呢?”周安民朝后退了一步,“赶紧的,指甲油在哪呢?” 林雨苗气的变脸,“我的脚臭吗?” 这一变脸就是恼了,这就绝对不能惹了。他赶紧道,“现在谁还臭脚呀?不臭,你刚才吓了我一跳。指甲长了……那你明天去叫人给修修脚,趁着长长了修出来好看……我剪出来的方不方圆不圆,影响夏天穿凉鞋。” 哦!这还差不多。 林雨苗指了指抽屉,“那个抽屉里的……有些指甲油不能随便给孩子用……” 懂懂懂! 周安民怕这一茬过不去,还专门叮嘱,“也把头发拾掇拾掇,做做脸,叫人按摩按摩,钱再挣的少,你该给自己投资的就不要省。” 这话听着就更舒服了。 然后林雨桐就奇怪,在林家这边,林雨苗老盯着她的脚瞧。家里地暖开着,比较热,袜子也穿不住,光脚在地板上热乎乎的,没客人过来,她就光脚在家。然后林雨苗老看,把林雨桐看的怪怪的,回去问四爷:“这脚长的不好看呀?” 挺好的呀! 修长,拱形也很好看,脚趾也好看。 四爷给出结论,“没染指甲吧?” 怀孕了染什么指甲呀? 也有怀孕能染的指甲,“晚上我给你染……” 四爷不仅会染,还会在指甲上作画。 然后林雨苗第二天一见就斯巴达了,老二脚趾上那像是画的东西……也是妹夫给弄的? 她今儿不打算脱袜子了,老二两口子这恩爱秀的,齁的人难受。 今年一家子都在林家过年,林雨桐的大肚子,不好路上折腾。周安民大年三十还在值班,晚上才能回来,因此也就不回老家了。 年夜饭等周安民回来才吃的,他跟四爷私底下嘀咕:“……挑担呀,照顾照顾我……你们新婚燕尔,我们这老不蔫的……年轻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好看……现在都老猪蹄子了……真心受不了……我闺女的脚丫子啃一口都行,老婆的就算了……” 再说了,剪不剪脚指甲跟爱不爱的,这是没多大关系的吧。 有些人人家两口子用一个牙刷都不嫌弃,有些人比如自己,两口子用一个杯子喝水,都觉得别扭。 这真不是说就是嫌弃……可你老比对着那腻歪的有些过分的人,那这日子当真就过不成了。 他这边吐槽他的,可一说话开始,四爷就招手叫可可了,给孩子压岁钱嘛。这边给孩子递过去,孩子高兴了,然后收了一堆红包。小四就逗呢:“这红包给谁收着呀?” “我自己收着。” “这是几个了?一共多少钱呀?” 多少钱孩子没数,只知道个数少了两个。她先找她爸要红包,“爸,压岁钱……” “明早给你……”自家孩子那就是拿出来叫她瞧瞧就算了。 可可不乐意,人家都是今儿给,干嘛明儿才给我。孩子带着几分促狭的一笑,“妈——”她大声叫她妈,“我跟你说个秘密……” 啥秘密呀? “刚才我爸跟我姨夫说……说你是大猪蹄子……” 哪有在妹夫面前说妻姐是大猪蹄子的? 林雨苗手里的筷子就去甩周安民,四爷赶紧道:“……大姐,没有……姐夫说医院的事呢……” 医院的事有大猪蹄子? 周安民赶紧辩解:“医院什么症状没有……” 林雨苗信他个鬼,他这人虽然不怎么行,但从来不会这么说病患。因此可以断定,必然是说她的。 这么多年,你说不是就不是吧,回家了咱们再细说。 周安民对这挑担还挺感激的,关键的时候在同一阵线上。 那边可可却低声跟他姥爷说呢,“我没听错……我爸就是说我妈是大猪蹄子……还说我的脚丫啃一口都行……” 齐芬芳在边上听的真真的。 这大女婿越发的不讨喜了。你闺女的脚丫好看,我闺女的好看不好看,你来问问我们这亲爹妈来? 于是,吃了饭,丈母娘就说,“大振呀,桐桐不能熬夜,你俩下楼赶紧去歇着吧。”又喊周安民:“老大家的,厨房交给你了。做是我们做的,大振人家没少给家里跑腿,收拾厨房……没意见吧?” “应该的!应该的。”周安民面上赔笑,心里却觉得,该抓紧自家孩子的教育了。这多嘴的毛病跟谁学的这是? 过年就这个节奏,大年初一,林雨桐打了很多拜年的电话,然后接待了很多拜年的同事,晃晃悠悠的就过了一天。大年初二回娘家,反正这几天一直在这边吃饭。 只要周安民在家,收拾厨房的活都是他的。他迫切的希望老三赶紧结婚,等苏南住进来了,家里的活总归是不该叫他干了吧。就特积极的问,“苏南跟三妹的事,定在啥时候了?” 林阳正在愁这个呢,“按说放在暑假我比较从容……但是这得半年呢。” 齐芬芳白眼一翻,果然是姑娘大了留不住。 林忍让就道,“那就正月底二月初,选个周末就行。考虑苏南那边父母的具体情况,肯定也不能很铺张……回头我跟亲家说一声,哪怕是弄个茶话会呢,简朴热闹就成……” 十分的通情达理。 林阳就挨着林忍让坐了,“爸,您现在咋这么好了呢。” “你不委屈就行。”齐芬芳轻哼一声,“按说咱们家办酒席也行,但想想苏南那脾性,肯定不让。他的朋友又多,偏他干的那行,他那后爹又还是个领导,犯忌讳。咋办都是办,我们想的明白。” 林阳就笑,“我不委屈……我这就给苏南说一声……” 周安民特高兴,“年初是老三,年底看能不能轮到咱家小四……” 再弄一能干活的来,他真就解放了。 然而小四现在最烦这个了,齐芬芳被提醒了,她说小四,“明儿上午十点,你可别忘了。” 忘不了! 小四烦躁的起身,“我进屋补觉去了。” 林雨苗一边嗑瓜子就一边问林雨桐,“谁给介绍的?咋个情况呀?” “我不知道呀。”林雨桐真不知道,“提了好几个,不知道妈说的是哪个。” “是个在市政府做司机的小伙子,部队复员的……” 司机也看是哪里做司机的,这政府部门的司机,若是机缘好,做了领导的司机,领导偏又官运亨通,那这一类又被称为生活助理的人其实是能有一个很不错的前程的,人家是有编制的。 听起来只是司机,但其实算是不错的。 林雨苗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就有点小嫌弃,“怎么是个司机呀?” 周安民就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别胡说,你知道什么呀?司机跟司机不一样。一样是看门的,在小区门口这看门的,跟政府门口的看门的,能一样吗?” 林雨桐却觉得这个不好,这种的有好的机遇还好说,就怕那种倒霉的,自己难保干净。司机跟领导其实捆绑的很紧,人家在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拿了谁什么东西,这些人都是目击者。看见了就得有一份。遇上好的领导他还能干净,遇上……那可就想干净也干净不了。 她就说齐芬芳,“也别谁给介绍,你觉得都得叫见。至少从你这里得筛选一遍。小四的事,也没那么着急。” 林忍让就听出二闺女的意思,“那你的意思是……这个不见?” 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元宵赛诗会,大家去给敛财新征程捧捧场。谢谢! 296 饮食男女(54)万字更 饮食男女(54) 都说不见了,结果介绍人晚上就打电话给齐芬芳,“都跟人家说好了。人家的工作也忙,领导下基层他都没跟着。人家孩子好容易请了假来……好歹见一面……说真的,人家小伙子不差……” 介绍人是个跟齐芬芳处的还挺处来的人,她就推脱道:“主要是我家这个……” “难道之前还见了别的?哎呀……咱们已经定下来了,我也都跟人家说好了……”那边急道,“再说了……多见一两个,咱们细细挑挑也不是坏事。不用你家小四去跑,我叫那小伙子去药店。你们家药店这不是一直开门着呢吗?小四常不常的总也在药店里。见一面就成。” 那这还咋说嘛。 挂了电话齐芬芳去找小四叮嘱:“……你二姐觉得不妥当,我跟你爸爸想了想,也觉得你二姐说的有道理。那边说假都请了,不见可惜的……但你也别当事,把人搪塞过去就完了。听到没?” 听到了! “不主动招惹麻烦,这点数我还没有吗?”小四应着,翻身睡她的去了,“您别絮叨,赶紧睡去。”人走了,她心里就纳闷,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其实最烦相亲这一套的。自己到底有啥吸引人的条件,这人还这么执着的要相亲。对方的年纪跟她差不多,不到那个着急的份上呀。他那条件,其实还是挺有市场的。 第二天,她就留了心眼。 早早的到了店里,店里只俩值班的。都是小姑娘家家的,老中医大夫这个得过了初七才过来上班。需要的人年前都把药抓好了……很少有人大过年的来抓中药的。 别说抓中药了,就是西药……也很少有人买。 前台的小妹就说:“……小四姐,这都没人,您在家睡会多好。” 老板不在,俩小妹妹玩手机呢,老板一来,就少不了这里擦一擦,那里抹一抹的,哪怕老板一向比较开明,但还是有些不自在。 小四就摆手,“你们只管玩你们的。我在这边躲半天清闲。” 药店的玻璃门一推就开,但自家姐夫给安装了门铃,门一推开,小喇叭就说,“客人来了。”客人要走,门被拉开,小喇叭就说,“祝您和家人健康。” 就是人在店后头,有人想进来偷偷拿东西都是不大可能的。门一动就有声响,不用盯着门户那么紧。 小四还说两人,“其实留一个人也行,换着回去歇歇也可以。” 可俩姑娘都是在城里打工的,放假这边的工资给开三倍,后面熬药的地方还能开火做点饭。而且,这里供暖的,比在冰冷的出租房里要舒服的多。两人笑了笑,就走坐在柜台后面看剧去了。 小四看了看时间,快十点半了。 看了时间才把手机放下,一句机械的‘客人来了’叫她瞬间抬起头来,原以为是相亲对象,却不想进来的是一脸赔笑的租客——路天章。 路天章身上穿着羽绒服,领子拉的高高的,这会子刚从头上把头盔摘下来左手拎着,头微微低着,右手在头上不停的摩挲着,该是头盔把头给压的了。腿上穿着啥裤子也没看清楚,只羽绒服比较长,应该能到小腿,这可能是骑车的时候往上推了一点,这会子瞧着还不太平整。从脚腕到膝盖,都是那种人造皮的绑腿,裤子啥样都被藏起来了。 这要是外面套上送快递的制服,就是标准的送快递的快递小哥打扮。 小四探头朝外看了一眼,隔着玻璃门能瞥见属于某快递公司的那种小三轮车。视线还没收回来呢,这位一边低头用手扒拉着脑袋上的头发,一边问:“你好……问一下,你们老板在吗?” 俩小妹从后面探出头来,结果就被小四满瞪的缩回去了,谁都没吱声。 见没人搭话,这位才抬起头,结果一看,小四正好整以暇的站在收银台后面。 “哎呦!”这人一拍脑袋,“对不住啊姐姐,没看见。您等我一下……”说着就往出跑,“等我一下……” 跐溜的出去,跐溜有进来。再进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堆的东西,“姐姐,给您拜年来了。” 谁是你姐姐? 大过年的,人家主动上门,带着礼物和灿烂的笑脸,一句一个姐姐的叫着,再怎么样你也没脾气了。本来想问一句,你干嘛来了。结果人家先告诉你了,给您拜年来了。 小四从里面绕出来,“不用这么麻烦,这么破费干啥呀?你放心,房子你继续租着……” “我当然知道您会叫我继续租着。”路天章把东西都归放在玻璃柜台上,然后靠在收银台外面跟小四说话,“您当时一打电话过来,一听您那语气,我就知道肯定是有推脱不了的人情您才问我的……” 你又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了!”路天章学小四,“平时,您是这么一种腔调……小子!物业那边有个啥屁事的又给我打电话了,你去看看怎么的了。要交什么费用当时都说好了全归你的,别叫给我打了……打个屁呀打……烦死了……”说着又换一种腔调,“你给我打电话那天是这么式的……路老板,忙着呢哈……是这么的……我有件事跟你商量商量……你看,咱们当时说好了三年,但是呢,我有个特殊情况……” 他在这边学,小四绷着没笑,后面那俩忍不住笑了。那连说带比划的样子,活脱脱一个真实的小四和故作姿态的小四。 路天章这才知道里面还有别人,忙朝里面招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小四哼了一声,“那你可想错了。我是真心想收回铺子的……” “那我不更得来拜拜年了……”路天章就道,“多谢您手下留情!要不然,这半年的辛苦我可白费了……要是连年都过不去,我不得睡马路上,就凭现在这天气,就算是我不寻短见,那您觉得我能活几天?早冻死在外面了。” “说的就跟我剥削了你似的。”小四白眼翻他。 这小子顺杆就来,“那您当您没剥削我呀?要是没剥削,那老年月里有良心的地主大年三十都给佃户发电慰问品呢……您呢……” 胡扯!从没听过。 少在这里跟我胡说八道,“有良心的地主从没听过,地主里我就知道黄世仁!” “哦!合着您还知道黄世仁呀!知道黄世仁你还眼看过年了,年三十的头上呀,您要把我赶到大街上去睡呀……” 谁赶你了?“按时给房租没人赶你……” “房租的事您别担心,杨白劳欠了黄世仁的地租,要拿喜儿抵债。我家没喜儿,但您看看我……我这样的给您当长工抵债……您也没亏着呀……” 小四直接就怒了,“你找打是不是?” 她这一抬手,路天章躲开了又朝她跟前凑了凑,故意叫她打到了,然后才怪声怪气的叫,“哎呦!完了!完了完了!打坏了,大过年的我这动不了了……” 小四冷笑着,袖子撸起来,“你过来……过来叫我看看……” “那不行……我这冰清玉洁的,连个对象都没谈过……姑娘的手都没摸过呢……能白看吗?看了你负责吗……” 小四拎住他的后颈部的领子,“我还就不信了,有能耐你别走。不是打坏了动不了吗?刚好,我年前学的针法还没地方练呢……你来你来……” 路天章就笑着求饶,然后门叮咚一声,传来‘客人来了’的声音。 “听见了吗?客人来了……松手松手……”路天章趁机摆脱了,“赶紧松手,两口子也没在店里打情骂俏的……叫人看见了说不清了……” 那边小四没听他叨咕,收了手看向进来的人。 这人也是平头,穿着的也是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裤子是西裤,脚上是一双价格不怎么便宜的皮鞋。 再扭头看看路天章这货,身上的羽绒服和脚上的鞋跟人家的都极为相似。包括身高个头,可他一进来,感觉就是快递小哥。而这位一进来,就知道他一定有相当体面的工作。人家身上的羽绒服平平展展的,西装裤也熨烫的很服帖,脚上的鞋蹭亮蹭亮的。进来之后站的笔挺,身上还有部队留下来的痕迹,手斜插在羽绒服的兜里,双目看人如电。也是怪了,路天章是小平头,这位也是小平头。人家看上去那么精神,路天章呢……再怎么看还是个送快递了。 可能是看见一男一女在打闹,对方微微的皱了皱眉,很客气的问,“请问林小姐在吗?” 那就错不了了,这位是相亲对象。 小四绕过碍事的路天章过去,“……你好,我是。” 这人明显的停顿了一下,然后笑了一下,笑的恰到好处,伸出手来,“你好,我是方阿姨介绍来的。” “知道!知道。”小四说着就朝外指了指,“那……咱们出去说话。” “不用……”路天章看出不对来了,马上道,“那个……我就是来拜年的,行了……你们在,我走了……” “你有急事?”小四回头看他。 路天章被看的心里发毛,“……也……没吧。” “嗯!”小四点头,“那你呆着,柜台后面去。” 路天章被气势所摄,手拄着柜台胳膊一撑起,直接跳进去了,“我……我在!我在!” 小四这才扭脸朝这人笑了笑,“店后面还有两人,不是说话的地方……”说着朝后面喊,“出来露个头。” 两妹子钻出个脑袋,像是招财猫似的摆摆手,表示她们都在。 这人朝几个人云点头,然后退了一步,让小四先行。一举一动都有板有眼。 小四感觉受到了领导的待遇,走路都快顺拐了,一出了门,就躲在路天章的快递车边上,这里避风。今儿风大,天阴沉,预报着是有雪的。 小四不由的缩缩脖子,回身道,“我其实跟方阿姨说了,把今儿的见面取消了。” 这人朝里看了一眼,“你有男朋友了?” 小四愣了半晌才发现他说的是路天章,“不是……”本来想说那是自己的租客的,但想想,这么说不是把有铺子的底露给对方了吗?因此只摇头,“就是……就是一朋友……” 这人也没追问,“你是觉得我的条件……哪里不合适?” 很自信的一个人。 不过这个问题还真不知道叫人从何说起。 小四用手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脸稍微偏了一点方向,就看到路边停的一辆车了。 过年期间,是城里最空旷的时候,车一下子少了一大半,路边都空的很了。如今这边停了一辆黑色的车,这辆车的牌照偏小四还认识。 这是市政府的牌照车,在自家楼下出现了好几次。自家二姐订婚的时候出现过,结婚的时候出现过,还有好几次……都是晚上的时候。 然后小四就悟了,别的时候找二姐不知道什么事,但是二姐订婚和结婚的时候,有一个叫徐鸿飞的秘书亲自来道贺过。自家二姐和姐夫称呼那位为徐主任,听说是钟shi长的秘书。 她不由的失笑,问这人,“那是你来开的车?” “哦!”这人点点头,“车上还有给敬老院的礼品,是领导收的人情礼,叫我给送敬老院去。刚好路过这里……” 不等对方说完,小四就道,“我见过这辆车,在我家楼下,不下五次。” 这人明显一顿然后对上小四的眸子,他脸上并没有尴尬的神色,只道:“……是!出任务的时候我来过这里,是一个很高明的大夫的家……” “我是个喜欢直来直去的人,话都到这份上了,我想没必要再说下去了。”小四低声道,“我这人吧,浑!但是又一个优点……那就是尽量少给家里人找麻烦……” 这人意外的挑挑眉,然后轻笑了一声,“看来是我弄巧成拙了。或许换个场合……我真会追你。”他主动伸出手来,“认识你很高兴,不能成夫妻,做朋友……总还成吧?” 话没说透,给彼此都留了余地。小四跟他握握手,“当然是朋友,回头我也好在狐朋狗友面前炫炫。”说着收回手,“不是还要去敬老院吗?你等一下……” 说着就跑进药店,拿了一些常备的感冒药退烧药咳嗽药止疼药等东西,又给拿出来,“虽然大过年送这个不好……但这不是诅咒,就是希望老人有点小病小痛,手边随时都有药……我的一点心意……” “好!”这人接了,然后跟小四摆手,“有事给我电话。” 好的! 一个走了,一个客气的站在路边挥手。说什么电话联系,但其实两人谁都没留谁的电话。 等车走远了,小四收了手,后面传来悠悠的一句,“姐姐,这个人可得小心点。此人……不一般呐。” 要你说! “看你这么依依不舍的……有啥呀?我比他差哪了?” 你还舔着脸在这里比较,这就跟正版和山寨的感觉一样,不见正版的时候,山寨还能看。可正版往那里一摆,山寨……就是山寨,也只是山寨。就跟在某宝买衣服一样,那位是卖家的图片,你就是现实中的买家秀。 差距那就是天上跟地上的差别,你咋还有脸问呢? 可这位被嫌弃的半点也不知道呀,他还后面问:“他是干啥的?开的那车来处可大。相亲对象呀?您这样的还有这么好的资源呢?啧啧啧……” 啧啧个屁呀! 我怎么了?我就不能有这么好的资源? “不是拜年吗?行了!年也拜了,礼我也收了,赶紧给我滚蛋。”小四说着就往店里去,不怎么待见这货。 这人也没有招人烦的自觉,还跟了几步,“那这铺子的事……” “租着!租着呗!租金按时给,迟了可别怪我翻脸……” “得咧!姐姐,您忙着,我这就走了。祝您青春不老财源广进……当然,也祝您尽快的给自己找到销路,要知道,有些商品啊,积压的时间长了,那行情只会走低……” 嘶! 小四回身,举起巴掌又想拍他,这货怎么就那么贫呢。 路天章已经窜到车上,钥匙一拧车就动了,他敬礼挥手致意,头盔挡住了脸上的表情,但是还能看见那双不大的眼睛,此刻还闪着促狭的光。 车掉头走了,小四还喊了一声:“……靠边行,你那破电驴子……” 大概没听见,那边没回音。小四也没在意,直接回了店里。 两小妹已经出来了,都好奇那个相亲的,“型男呀!怎么样?小四姐,拿下了吗?” 什么呀就拿下。 “那玩意看着诱人……可真一脚踩下去,真就是陷阱。”小四说着,就把路天章拿的东西一拎,“你们继续看着店吧,五点半就关门。现在公交少,别误了车。” 交代完了,直接回家。 林雨桐也在楼上呢,一看她拿了东西进来,林雨苗还说,“小伙子还挺懂事的,相亲还带拜年的。” 什么呀? “是租客来拜年的。”小四说着就给自己倒水喝,然后捧着杯子坐到林雨桐边上,“二姐,被你说着了。这人果然目的不单纯。” 怎么的了? “这人开的车是送那个徐主任的车。”小四这么说。 林雨桐皱眉,“你确定吗?” “确定啊,我说见过这车……他没否认,还说带着领导找过这边住的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但我也没把话给挑明,我就说我不爱给家里人找麻烦……他就听懂啥意思了。”小四砸吧嘴,“这些人可真能钻营。是想用二姐你跟钟家的关系,在单位提拔他换个岗位的意思吧!人长的很精神,看起来看精明……反正只看卖相的话,能打八十分……”只要自己点头,那边肯定愿意,本来也是奔着这边的关系来的。只要自己不太差,那就没大关系,“还好我稳的住,没被美色所迷。” 这话把齐芬芳都给吓住了,“那个……介绍的还能不能见呀!” 这个是幸亏小四见过那辆车,还给记住了。那要是不开那辆车来,只看表象,是不是都被人家给骗过去了? 林雨桐就道,“只要不是公家行当里的,那肯定就没事。” 那要不是公家行当里的,人家也不好意思给咱家介绍呀。陪嫁给的多了,有些人家人家要脸,不一定会巴上来。可有些打着小算盘的人家,咱又看不上。 怎么也没想到小四这丫头,婚事倒是成了问题了。 林雨苗就道:“其实现在外面那些小伙子,有本事就不少。”然后说林雨桐,“你肯定认识可多的医药代表。现在那医药代表,小伙子俊大姑娘俏的……” 林忍让气道,“那是啥正经职业……” 人家那职业怎么不正经了?这伙子人可挣钱了,你一般人想干那个,你真未必有那个能耐。光是长相那一关,也不是一般人能过的。 林雨苗摆摆手,“爸,你不懂。” 谁说我不懂! 林忍让就觉得吧,没有稳定的工作,那至少得找个有一门手艺的,“哪怕是个厨子也行啊。” 小四白眼翻着,“合着我就嫁不出去呗!” 林忍让弱弱的道,“就是那么一说。” 哼! 对小四来说,这个年过的尤其艰难。走亲戚的时候,人家总是先问: ——老二这月份不小了? ——是啊!快八个月了。 ——这么说二三月里,就生了。 ——是啊!差不多就是那时候了。 ——看了吗?是小子还是姑娘呀? ——没看!啥都行。 ——是!啥都好。姑娘小子都是稀罕的。但咋不看看呢?在医院工作这么便利的条件。 ——反正都一样,也没想着看。 ——你们这些孩子就是不知道大人的心,你们不急着知道,你爸妈得着急的吧? ——我爸妈也不着急,我们姐妹几个不算好的吧,但也还差不多,他们也不耽搁养老,也不怕跟儿媳妇过不到一块去。 哎呀!这个老二说话有点噎人呀!刚才她自己还抱怨儿媳妇来着。 这个话题没法聊了,又转移阵地,问老三: ——老三的事定了? ——定了! ——对象是干啥的?家在哪呀? ——大家都见过,老二结婚的时候你们见到的那个苏南。 ——那个孩子呀!那可是个好孩子,活道的很! ——是啊!是好孩子。 ——啥时候结婚呀?快了吧? ——日子大概订在这个月底,下个月初…… ——那我可等着吃喜酒了。 话题给跳过去了,没人问苏南是不是离过婚的。谁也不会问人家新郎官这个。只是过后……要是被人知道了,背后肯定还是要嘀咕的。林阳其实心里还是提着的,她不怕人家问她,她怕问的父母脸上下不来。还好!还好!过关了。 人家那是一个个的关心呀,问了老三得问小四了: ——老三的订了,就只操心小四的事了。 ——是啊!这丫头愁人。 ——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你觉得不行呀!那小伙子特别实诚。 ——太实诚的孩子拿不住小四,这丫头没个厉害的管着不行。她能作上天去。 ——现在的姑娘都厉害。厉害点不怕!小四啊,你想找个啥样的。我跟你妈说的这个,人家是开挖掘机的,别小看人家,可不少挣呢。 ——不会是看上我家那么多工程车了吧?这人还敢搭理吗?摆明了想抢占我家的家产呀。 ——嘿!你这孩子…… 这孩子怎么了,也说不下去了。被小四一张口给怼回去了! 齐芬芳都想掐死小四,有这么说话的吗?以后谁还敢给你介绍对象。 人家也觉得尴尬,尴尬完了就会发现老大家一直没被点名。能问人家什么呢?可可就倒霉了。 孩子嘴里还含着糖呢,就被问:考的怎么样呀?在班级排第几呀?语文多少分?数学多少分?跟的上可进度不?学的动不? 语文考了八十。 数学考了七十八。 这还是她三姨辅导的结果。 是她三姨的水平不行吗?不是!人家带的班今年在区里统考的时候排名是第三。教的数学没有低于九十分的,全班平均分九十七点五。 可单独辅导这一个,成绩就这样。 那只能是孩子还没开窍吧。 但这怎么都是‘良’的评语了吧。问人家孩子跟的上进度不?学的动不? 我家孩子脸上看着傻气吗? 可可低着头:“还行吧。” “还行是多少人名?”没完没了的问,觉得是在逗孩子。 林阳才接话了,“不算最好的,中等偏上。这丫头淘气,心不在这上面。卷子上好些都没答……问她是不会还是咋的?人家回来啥都会,就是考试的时候给拿了个好玩的尺子,考试只顾着玩了……” 当老师的都这么说了,大家都一笑:“是啊!孩子小,大点知道学了就好了。” 把孩子的自尊心给捡起来了。别觉得孩子不要面子,在这么多人面子揭了孩子的面子孩子很容易不自信,产生自卑。 然后可可就不爱走亲戚了,去了一天就再也不去了。老大家两口子只去一个,一个在家陪孩子。林雨桐走了几家重要的,姑姑啊姨妈呀,其他的也就不去了。 四爷今年是属于新姑爷第一年走这边的亲戚,那上门是要收红包的。一个一千那个两千的,把拿出去的礼都给赚回来了。 林雨苗还道,“明年又添了孩子,拿了东西,他们得给孩子红包,也没损失。” 谁一天天的算计这个去。 过年养胖了几斤,一过正月十五就该减肥了。一到周末,林雨苗就陪着林阳去选结婚用的东西,包括衣服。林雨桐月份大了,跟不了。在家猫着呢。 四爷开学了,这个学期他是真没什么课了。开学去报名,然后袁教授给派了个大单子,接了一个研究院的什么项目,四爷在家关在书房的时间就长了起来。 林雨桐属于纯粹快闲出毛的类型,大部分时间在林家给林阳装饰婚房。她坐在边上指挥,小四动手。 林阳的婚事定在正月底的周末,主要是怕跟林雨桐的预产期给冲突了。生孩子这种事吧,那是说不准的,提前半个月十天的,这都是正常的。 就像是两家商量的一样,婚礼简单热闹。就是借了场地,然后以茶话会的形式结了个婚。礼金全都不收。 但苏南那边不收,这边嫁女儿的要收呢呀。 尹家也都来了。马驹子和虎子都上了的是两万的账,尹宝山是另外的,也是两万。 四爷年前给了老家五万过年的钱,一万过年估计是花了,剩下的四万又被尹宝山和虎子这么给还到林家了。 好些苏南的朋友同事,都知道苏南不收礼,然后全都上礼上到林家了。 那这谁也管不着了。 婚礼一过,苏南正式入住林家。这账簿上的礼金,林忍让都给划拉开了,重新又给苏南。苏南肯定不要呀,“……搁在家里日常开销吧。我跟阳阳暂时就不交伙食费了!” 这可不是小数目,零零总总加起来二十多万呢。 这当生活开销,就你俩在家吃……这得吃多少年? 林阳也道:“钱放在您跟我妈手里,保险。” 这么信我们呀?被老三这么信任,这种感觉还挺新奇。 家里多了一口人,林忍让可高兴了。晚上出门溜达有人跟着,早上晨练有人陪着。苏南是要上班的,早晚能陪着。四爷现在在家工作,齐芬芳买菜啥的,用四爷的时候比较多。四爷老爱叫人家给送菜,齐芬芳觉得长期这么着不好,那边有啥特别的又新鲜的,可以偶尔叫人家帮着采买。其他的……自己去选。有时候叫你隔空点着买菜,你知道要买什么呀?那不是看着什么才想起要买点什么吗?于是,四爷多了一个任务,那就是开车陪着丈母娘买菜。他一直有打问行情的习惯,问这个菜是新品种吧?产量好吗?等等的,然后三两回,跟菜市场的人都熟了。两人一进菜市场,就有人招呼,“阿姨,您儿子又陪着买菜了?”四爷也不解释,“是啊!陪我妈买菜。我们只要新鲜的,昨儿的菜洒了水的别往出拿……” 齐芬芳就觉得走哪都特有面子,偶尔自己去一回,人家问说:“今儿儿子没陪着?” 她就道:“孩子今儿赶工,我没叫来。一天天的,净陪着我这老婆子了。” “那是孩子孝顺。” 那是! “长的一表人才,有对象了没?” “有了……有了……”应了,但却不往深了解释。 小四跟了一回,就回来跟林雨桐学,“老太太虚荣呀!” 所以这就导致了,只要在丈母娘家吃饭,最后收拾残局的都是周安民。 饭才一吃完,林忍让就说苏南,“跑一天了,赶紧去洗个澡。” 齐芬芳就说四爷,“你陪你爸看电视去,那新闻上的东西,没你在边上解说,他明儿出去都不知道跟人家怎么吹了!” 周安民心说,其实我也很会吹时事新闻的。但是,细听了两回后发现,他好像吹这个也吹不过人家。 嘚!任命吧。 林雨苗不忍心,跟到厨房,“我帮你……收拾的快!” 在家里你心疼心疼我就行,在这边还是算了。我在你娘家叫你干活,信不信丈母娘敢停了天然气捅坏了电梯,故意叫我天天扛煤气罐上来? 林雨苗就嘀咕:“你好歹跟老二家的学着点,也往爸身边凑凑。” 关键是你爸现在被养的口味刁了,一般人给点评的那东西他都瞧不上。再者说了,你以为那是光吹就行呀,那是需要干货的。我这脑子一天天的接受医学上的新知识都快不够用了,我哪有时间去记那么多个国家,那么多个首都,那个多个城市,那么多个党派,那么多个国外的人名。我管他选举谁赢呢,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跟你爸吹那些,你含糊一个地名人名试试去?他能把这事记住且会持之以恒的喷你两年。 我才不去凑那个热闹呢。 周安民就道:“老二家这个呀……能呗!叫他能呗!他要是连接生都这么能耐的会了,我才真服他。” 可也就半个月吧,他终于见识了人家的能耐。 这天才进办公室,老婆的电话就追来了,“……赶紧的……你赶紧的往省一去……桐桐要生了……要生了……” 要生了她自己就是大夫呀! 心里这么想,但腿上一点都不慢,一边跟同事交代,“今儿你帮我顶班,我家那位小姨子要生了……”一边撒丫子就往出跑。 嘿!也是人家小姨子金贵呗,生孩子这妇产科的姐夫急成这样了。 其实林雨桐没那么着急,她起来就觉得不对,这症状是要生了。但把了脉,至少在四个小时之后。然后她淡然的洗澡,外面齐芬芳还在给盛早饭。四爷就觉得不对,因为早上冲澡她一般不会这么长时间。于是,马上就推了门进去,“是要生了。” “要生了!”林雨桐将脊背给四爷:“搓搓,生了暂时不能洗。” 有过接生经验,家里药箱里啥都有的情况下,四爷真心不慌的。给洗好了,给桐桐把衣服套上了,他才去收拾东西,“妈,您叫桐桐吃饭……我把这些先放车里……” 啊? 要生了? 齐芬芳慌了,给这个打电话给那个打电话,那边林雨桐悠悠的吃了早饭了。一家子都给惊动了。 路上齐芬芳是紧张的不停的絮叨,“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呀?生孩子能开玩笑吗?” 林雨桐数着阵痛的时间,“没事……到医院之后时间还富裕……” 说着话,前面救护车声一阵阵的,林雨桐蹭一下坐直了,“怎么回事?” 车子靠近了,堵着也过不去了,车上的人都下来了,一辆拉着孩子去参加演出的少年宫的车遇上路段塌方了。车没陷下去,但情况突变,司机急刹车,撞到了大树,不知道怎么的,车整个侧翻了,车上全都是五到十岁的孩子。 这可要了命了。 小四跳下去,“帮帮忙……让让……车上有产妇……要生了……麻烦让出个过道来……” 可林雨桐推开车门下去看到的是担架上血呼啦的孩子。她腾的一下从马路中间的护栏上翻过去,喊四爷:“急救箱里有针……快……快……” 救护车是省一的,其中有姜敏,这会子谁都顾不上说话,先救孩子…… 危重的孩子林雨桐下针给止血……一个孩子一个孩子的被送走,危重的走了七个……还有两个被压着,姜敏急道:“你告诉我走哪个穴位,我下针……”这得爬下去…… 不行!这种情况除非我下针才能保住这俩孩子一命。 “你起开……”林雨桐侧躺着,艰难的伸手进去…… 这一用力,坏里……明显感觉要生了…… 四爷就在她边上,脱了大衣把下身给挡住,“……我在……” 姜敏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要生了,“我的天爷呀……”这是要人命呀! 我叫担架去! 来不及了! 林雨桐伸着手,挪着给把针扎了,保住两个孩子基本的生命体征,感觉孩子头都出去了一样。 林雨苗一看情况不对,拿着备产包就跳过去,喊小四,“快……快帮忙来……” 五分钟不到,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孩子出生了,孩子嘹亮的哭,四爷熟练的剪了脐带,在棉衣覆盖下给包扎好,伸手拿了小被子先把脏猴子似的孩子给包裹起来,谁还管是男是女,直接递给林雨苗,“抱着……走!” 救护车已经准备好了,四爷抱起桐桐后面跟着抱着孩子的林雨苗,就往医院敢。 这边救护车已经跟医院汇报情况了:“林大夫把孩子生在马路上了,现在正往医院送……” 周安民就在边上,真急了,说妇产科的主任,“问问,产妇怎么样?孩子怎么样?” 四爷对着这位跟车医生的电话道:“产妇体征正常,孩子平安无恙……” 这位跟车的医生弱弱的对着电话补充了:“……那个……林大夫的爱人给接生的……我简单的做了检查……林大夫和孩子情况良好……” 什么? 她爱人给接生的? 周安民不由的‘我艹’了一声“……还真会接生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今天加了一千字,一共一万字。 297 饮食男女(55)三合一 饮食男女(55) “你倒是快着些呀!”齐芬芳坐在后座上不停的催。 小四手都在抖了,脚搁在下面哪个是油门哪个是刹车都分不清楚了,吼道,“我这不是正找呢吗?”说着,一脚油门出去,七绕八绕的总算从这条被司机师傅让出来的道上绕出去,紧跟上救护车。 齐芬芳刚才被吓的腿肚子抽筋,这会子眼泪还不受控制的往下流,林忍让一天那吼吼的,能耐的没完的人,这会子也不能耐了,这娘俩害怕了还能吼出来,他一个大男人,越是害怕越是失音,连一个字这会子也蹦不出来。 小四坐在驾驶位上,问说:“我姐夫给接生的……孩子挺好的……” “你这孩子心咋那么大呢?他一个大小伙子见都没见过这个,上哪会接生了?还不定怎么着了……啊?你说老二这是干啥?人家的命是命,她肚子里那个就不是命……” “我二姐那是心里有谱的……”小四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心里都有阴影了,只这会子不好说罢了。刚才帮着接生给姐夫递剪刀的时候一直跪在边上,孩子的头都出来了,结果那个当妈的手里还拈着针给压在车下的孩子施针呢,嘴上特淡定,“……孩子,没事,阿姨给你止住疼了……一会子消防叔叔就来……你等一下……没事,坚持到医院,阿姨叫你全须全尾的……” 那被压着的孩子大点,看两人的姿势,分明就是胳膊伸出来护着更小的孩子了。这么大的孩子也是知道害怕的年纪了,知道自己的胳膊怕是保不住了……可二姐告诉孩子,坚持,只要坚持到医院,就没事了。 那种特别笃定的语气……一边救人,一边安慰人,一边挣扎的生孩子……手一收回来,又自己给自己这个摁摁那里揉揉,孩子一下子就出来了。生孩子……都疼。不开那么多指也生不了呀,人家疼二姐肯定也疼……可还是先急着救人,“我姐夫……挺熟练的……”两口子像是演练过很多遍一样的娴熟。 “你知道啥?”齐芬芳道,“你见过生孩子?” 没! 没见过! “那你咋知道有没有出纰漏。”齐芬芳盯着前面的救护车,“产后大出血……” “说点吉利的!”小四猜油门错踩成刹车了,这会子幸好是跟着救护车的,要不然非得被后面的车给追尾了。她重新启动,“……别说了……我姐挺好的,孩子也挺好的……都很好!记住了,都很好!” 是!都挺好的。 “……汇报上来是挺好的。”急诊中心的主任是这么给上面汇报的。 院里的领导也急啊,“……抽调全院最好的妇科儿科大夫……不能有任何意外,听明白了吗?这是命令!” “是!不会叫出现任何意外。” 这边挂了电话,救护车呼啸着就到了急诊中心门口。 车门一推开,呼啦涌出了一大拨的人,林雨苗都没反应过来,孩子就被谁给抱走了。她一下子就急了,“孩子……别抱孩子呀……”她一跳下车,就朝抱孩子的人奔去,周安民一把给拉住,“你跟进去干什么?在外面等着。” 林雨苗甩开他,“孩子叫抱走了,再给弄错喽。” “医院是干什么吃的,这个时候能犯这种错误吗?”周安民就道,“有专门的人负责,一共抽点了三名医院最拿的出手的专家……没事……” 说着话,后面又一辆车停下来,是老丈人和丈母娘跑过来了。 丈母娘一下来就问:“怎么样呀!” “人进去了……”周安民就道,“最好的医生……” 谁问你这个了?就问你人和孩子好着没,说这些没用的。 “你说说你……”齐芬芳一脸你怎么一点用都没有的表情,“我就问你,人呢?孩子呢?哪呢?” 林雨苗已经朝里跑了,“孩子被不知道谁给抱进去了……” 那还了得。 齐芬芳跟着大闺女蹭蹭蹭的就往里面跑。 林忍让这会子缓过来了,拉着周安民:“老二呢?哪边呢?” 老二刚才被老二家的抱下车,人都没往推车上放,直接抱着朝里面去了,“应该在就诊病房里……” 应该? 应该的是多了!她本来应该好好在妇产科待产的,还跟我提什么应该。 然后老丈人也从周安民跟前刮过去了,这急诊科的病房在哪儿呢? 周安民委屈的不行,他收到消息以后也是踩着油门第一时间赶过来的呀,在这边守到现在……咋都成了我的不是了。 小四停好车就喊:“大姐夫……我二姐……” 这回周安民有谱了,废话没有了,“走吧,跟我走。我知道在哪……” 这会子人和孩子都在急诊病房,还是专门的抢救室。大人和孩子都在里面,桐桐压根就不需要谁来检查,“我自己知道我的情况,我很好。”她一边说着,还一边安排,“赶紧给外科打电话……等会子有两个重伤的孩子要送来……这手术别人不行,得齐主任……麻烦赶紧通知齐主任……不论如何,将孩子的胳膊保住,只要暂时保住,手术后续的一系列问题都有我……来个人记录,我交代一下那俩重伤孩子的情况……快……” 边上就有大夫马上掏出笔,“您说……我记……” 她躺在病床上说,几个护士要过来给清理,四爷给拦了,桐桐多要体面的人,这种乱糟糟的环境下,哪怕她自己是大夫,她也接受不能,因此就道:“我来,我来收拾……” 护士长是老护士长,多会办事的,“您放心……交给我们……”她自己上手,将床盖起来,所有人手伸进去盲操作。 这边林雨桐交代完了,才躺下,还不忘叮嘱四爷:“……那俩孩子来了……推我过去……记得叫我起来……” 知道! “你抓紧休息会儿。”四爷说着,把她放平,叫她枕的舒服点。 林雨桐睡着前最后一句话是:“换个病房……把抢救室给腾出来……” 好! 几个刚实习的小大夫,都哭了。进来没问过自己的孩子一句,心里挂念的全是两个病号。 其实林雨桐在救护车上已经把手搭在孩子的耳边诊脉了,孩子的脉象很好。一点事都没有。 再说呢,有四爷呢,后面跟了一家子,能有什么事? 四爷也觉得该换个病房,换个病房安静,不管大人还是孩子,都能休息好。其实最好是能回家去,但显然不行。就是自己同意也不可能,林家一大家子没人愿意。他们还是觉得在医院是最叫人放心的。 行!那就先换个病房。 主任就道:“……去我办公室吧,那边地方大……” 边上妇产科的就道:“最好还是去妇产科……我们那边还预留了特需病房,都收拾好了……” 行!那就去妇产科。 儿科的护士抱着孩子,这边好几个实习医生推着病床轻轻的从里面出来。林家人都在外面,林阳和苏南也赶到了,林阳也到学校了,苏南也到单位了。林家人倒是没跟两人说,可出了那么大的交通事故,少不了出警……那边一出,苏南就很快得了信了。第一次假公济私的开着警车办私事的时候拉了警笛。 人一出来,都涌过来。四爷摆摆手,朝外指了指。 这会子已经有医生跟林家说了,大人没事,孩子也没事。 这就是万幸呀。 等到了病房,这会子才想起来,孩子是男还是女呀? 丈母娘问女婿呢:“……是小子还是姑娘?” 当时真没注意。 四爷才转身,“我看看……我看看……” 护士给孩子洗了,衣服啥都换好了,这会子都笑了,“是个姑娘……胎养的真好,又白又嫩的。” 四爷也才结果来,头发乌油油的,脸蛋白嫩嫩的,眼睛睁开圆溜溜的看,啥也看不清楚的情况下,打了个小哈欠,四爷接了奶瓶给喂了水,这孩子闭上眼睛又睡去了。 林雨苗就小心的看爹妈,齐芬芳瞪了她一眼,“看我干啥?”这个外孙女得的多惊险呀!现在还管啥姑娘小子,平平安安就是最好的。她主动过去接了孩子,“……我瞧瞧……” 孩子这东西吧,就不能见。尤其是血脉连着的,那是一看就搁不下的。 林忍让说话比较耿直:“……瞧着比可可俊,是吧?” 齐芬芳没说话,但笑容说明一切。 林雨苗哼笑了一声,“……可可妈可在呢。” 你在我们也这么说,是俊嘛。 小四在边上问守在外间的妇产科大夫,“……我二姐现在的情况……都好吗?” “都好……接生的手法……还是很专业的。”这人说着笑,“看来,林医生在家也没忘记教学工作呀。” 是说把自己姐夫训练的都能在大马路上接生了。 一般心理素质不行的新手医生都不敢说在大马路上就顺利的给接生了。 这边正说着话呢,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个医生进来,对众人云点头了一下,就看向四爷。 咋回事呀?林家人不懂,四爷懂。 四爷没顾上孩子,直接推门进了里间。他一到床前,桐桐就睁开眼睛了,一瞬的迷蒙都没有,“那俩孩子送来了……” “应该是进了手术室了……”四爷这么说。 进了手术室而不是手术之后才来,这是说情况比预想的要危险。 林雨桐伸手,给自己扎了针,勉强的止住疼,四爷将她抱上轮椅,把大衣披上,毯子给盖上,“这就走。” 嗯! 林雨桐自己是看不见自己的面色,脸色连同嘴唇都没有血色。 这一推出去,外面的人就有些反应不过来,“去哪呀?” 林雨桐看了苏南一眼,苏南拦住了林忍让和齐芬芳,四爷这才推着人往出走。 人出去了,林忍让才反应过来了,“是不是检查去了……这要是有哪不好,可别瞒着我们。” 齐芬芳抱着孩子的手一紧,可别真出啥事了。 苏南打听的多了一点,“……不是……是俩危重病人……” 边上的医生补充,“俩孩子才十岁,车侧翻的时候俩孩子护着边上更小的……胳膊都压在车下……玻璃扎透了……林大夫之前安排了,到了医院一定叫她……她想保住俩孩子的胳膊……” “……可……”可这没别的人了吗?怎么就非她不行了呢? 苏南才道:“这会子医生都是想着保命再治病……孩子才十岁,没了胳膊……”如同折断了翅膀呀。 林忍让坐在沙发上没动地方,“以为学了医是治病救人的……可这谁能想到,干这个活也是要拼命的……” 边上的医生心有戚戚焉,“这哪里是拼命,这就是抢命……跟阎王抢命呢……” 是得跟阎王抢命,外面危重通知下了两次了,家长赶过来的时候都快哭死过去了。 林雨桐到手术室所在的楼层的时候,所有的道儿都给她清扫出来了。 外科这边给的答复是,保住手臂的可能性不大,如果非要保住,不说能不能保证胳膊的原有功能,就只术后血运……风险就太大。很可能进一步恶化……只为了保存一条功能可能不行的胳膊,不值得叫孩子冒这个风险。 林雨桐起身,“从中西医科室调两个助手来……我去……” 你这……行吗? 林雨桐咬牙,“行!” 齐主任就看四爷,想着是不是他会劝劝。 四爷没劝,伸手把针囊递过去,“我在外面等你。” 嗯! 林雨桐挑了粗一点的针,先给自己下了针,一针止疼,二针是叫自己保持清醒的。 针刺,然后行针,再然后拔了,“准备手术。” 她去了洗手消毒换手术服去了,四爷顺势就退了出去。 这么大的事故,各个部门的领导都来了,这些家长也都安置在大厅里,等着。 现场的监控拍下了全过程,交管部门拷贝下来发来了。 大厅里挤了很多人,有各个部分的负责人,有医院的领导,有孩子的家长,有组织活动的单位,包括新闻媒体,把礼堂挤的的满满当当的。 有关部门没有隐瞒,公布了这段二十八分钟的视频。 车水马龙的街头,猛的,好好在马路上行驶的两台小车,随着地面垮塌了下去。后面紧跟着的就是拉着孩子的大巴车……司机反应很迅速,急速的打了方向盘,车子朝隔离带冲了过去。隔离带有一个不算低的台阶,还带着护栏网,车冲了过去直接给撞在大树上,大树的一根树枝被车顶挂的断了,这一段往下掉的力直接造成了翻车。 这些只发生在一瞬之间,技术人员将速度放慢了几倍大家才看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所有的人想的都是,幸好车没掉到塌陷的坑里去,这要是掉下去了,这么多孩子……更没法救了。 紧跟着,就见视频上所有的看见这个事故的人能奔过来的都奔过来了,报警的报警,打120的打120,有些孩子的位置好,没被压着,就有周围的人自发的小心的将孩子给抱出来。然后三分钟不到,省一的救护车急救医生和附近的警察同时就到了……救人有序,先期走的轻伤员。 然后就看到从车里被找到的浑身是血的孩子……好些家长就呜咽起来,那是认出是自家的孩子,杜仁杰解说,“……玻璃扎伤血管的孩子太多了,这都是失血过多昏厥的孩子……生命体征明显在下降……但是……”镜头一跳,“看见这个孕妇了吗?你们往下看……” 就见角落里的一辆车上下来一个孕妇,肚子很大,她直接翻越了护栏,一边奔跑,一边朝后喊什么,紧跟着一个男人追了过来,手里拎着医药箱。然后好像是针灸……一针一针扎了下去……她的动作迅速,好似半分钟就过一个……救过去的就上救护车,直接被送走。 杜仁杰就道:“这些孩子是幸运的,这是咱们省|厅的林雨桐林医生,也是咱们医院特聘的专家,止血急救出神入化,别小看这几根银针,就是这些银针维持住了孩子的生命体征……”说着,一个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进来,在杜仁杰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杜仁杰朝前面的领导点头,这才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这几个孩子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了,生命体征平稳……家长可以放心,咱们林大夫中药祛疤的手艺也很好,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还大家一个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宝贝……” 谁这会子还在乎有没有疤痕,但这样的好消息还是叫现场的气氛一松。 屏幕上的镜头还往后走,就见大巴车下压着的俩孩子,一个年轻的女大夫给这位怀着孩子的林大夫说着什么,然后就见这大着肚子的女人先是跪着,然后侧躺下去……镜头拉近,能看见这个林大夫似乎跟孩子在说着什么……她吃力的给俩孩子扎针,然后突然她身边的男人动了,把大衣脱下下护住她的下身,手伸下去忙活什么了…… 大厅里不由的发出一阵惊呼之声,这是要生了。 可这边生了,那边手里也没放下重伤的孩子……这样的姿势维持了足足得有两三分钟,她才收了手……然后镜头里又出现了应该是这林大夫家人的两个女人,她们站里的地方,距离那个塌陷的深坑只有一米左右的距离……塌陷还在小规模的继续……当时谁都没有注意,但是换个角度,就知道这有多危险。 然后……孩子出生来,被用小被子裹了出来…… 视频到这里就卡住了,“……是的!林大夫是到医院待产的。她是羊水破了之后才来医院的。从她家人的角度讲,不巧,碰上了这次的事故。可在这里,我也得说一句侥幸!幸好,出事故的时候你们的孩子都碰上了林大夫。”视频快进了几下,从车下救出了压着的俩孩子,“这俩孩子还在手术室……我刚刚得的消息,给俩孩子手术的还是林大夫……她在生了孩子一个小时之后,重新进入了手术室……她被送回医院的时候就说了,孩子到了千万叫她,她答应了两个孩子,会救活他们,会保住他们的胳膊……所以,请相信我们医院,请相信我们的医生……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我们收治了三十七个孩子,二十八个轻伤,七个重伤,两个危重……除了两个危重的还在抢救之外,别的孩子状态良好……所以,也请家长们冷静,只要孩子无恙,其他的咱们以后再说。” 至少别在医院里闹。 大人的事其实好处理,就怕就是这种牵扯到孩子的。 之前还暴跳如雷的家长,情绪慢慢得到了安抚。两个重伤孩子的家长在角落了一遍一遍的祈祷……又是一个多小时,手术室里传来消息,“手术成功……两孩子的胳膊都保住了……”但人还得在icu,他们需要的护理级别不一样。 两家的家长找相关领导,我们别的要求没有,就是一点,后续的治疗,只能是林大夫。 医院就为难,“你们也知道,林大夫刚生了孩子……她的身体情况不允许……” “那除了她,你们谁能保证孩子的胳膊跟之前一样?”孩子的妈妈固执的坚持,非林雨桐不行。 而林雨桐刚从手术室里出来,浑身都湿透了,顾不上洗,浑身几乎是脱力的坐在轮椅上,叫护士给推出来。门一开四爷就迎过去,呼啦啦的先涌过来的是记者,记者倒是没有急着采访,他们只拍摄,但却自觉地给林雨桐让出了一道过道。 可家长不乐意呀,也不知道是哪个孩子的爸爸往前挤:“林大夫……您不能走……我儿子还没出来……到底啥情况你得告诉我呀……” 跟家属说情况那不是林雨桐的工作范畴。 这方面的工作又专门的医生负责,今儿就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住院医,他直接过来,“这位家属别着急,先叫林大夫去休息。她是产妇……” “我不管什么产妇不产妇……我就知道她是医生……”这家长五大三粗的,直接将这大夫给霍到一边去,奔着桐桐来。 四爷眼里都是冷意,他是不如桐桐,但到底是练过的,别说增加了对穴位的掌握,就是库布的手段还没丢了。当年那是比不过自家兄弟的,但是对现在早就没几个人懂什么库布的人还是没什么压力的,他先扶着被推倒大夫,然后就掐住了对方了手腕,脚上一绊,膝盖朝前一顶,人就直接给扔出去了,“人救下来了,孩子的胳膊也保住了。作为医生她把能做的都尽力做完了。现在,她现在是我媳妇,是我闺女的妈……再朝一步试试……” 正说着呢,苏南从后面挤出来,二话不说将人给摁住了,“先带林大夫下去。” 在这种场合,只能用官称。 进了电梯,桐桐就睡着了。对于一个产妇而言,做了两台那种级别的手术,心力耗费是巨大的。 她并不知道,这一睡,电视报纸网络上都传疯了。 黄广平是在医院的领导去汇报工作的时候才听说的,也才看见了那个完整的视频资料。当时啥也没说,会没开完他就起身,直接出了会议室,往医院去了。在路上才给白老打的电话,白老正在陪一个部里一位退休的老领导下棋,一听就道,“叫人把视频发过来……你去看看那丫头,身体要好好调养,给安排好,不要叫人打搅了……” “是!”黄广平应着,顺手就给发过去了。 那位老领导就跟白老玩笑,“都这把年纪了,小辈还总劳动你。” 白老把手机点开看,“先等等……就是小辈太逞能……我那个徒孙,生孩子的路上碰上个事故,忙着救人,把孩子生在大马路上了……” 哦?这样的事可稀奇。 在镇上上班的虎子其实属于基本没事干的状态,办公室里还有俩中年大姐,没事就上上网。有点文件啥的也都是他的活,今儿他正看上级的文件,就听一个大姐跟另一个大姐说,“……别说咱们挣的少,可挣的少挣的太平呀……你看这个大夫……如今当大夫的该是好职业吧……瞧瞧,省一的女大夫,愣是为了救人把孩子给生在马路上了……” 省一的……女大夫……生孩子…… 省一的女大夫很多,可偏巧了,自家嫂子预产期就在这几天,昨晚自家妈还念叨呢,说这个周末就去省城。 他探头:“大姐,在哪看的……” 这位大姐才反应过来,虎子的嫂子还是挺有名的大夫呢,就指着屏幕,退回去给看,“你看看……就是这个……” 镜头不是很清晰,哪怕是拉近了尽头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上面有四爷的身影呀,作为弟弟还能不认识哥哥?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大姐,帮我请假……那是我嫂子……边上站着就是我哥……这是生了,我得赶紧带我爸妈去省城……” 啊? 哦! 那你赶紧去! 虎子马上就跑,留下两人还感叹,“挺好的大夫,是吧?” 是!多亏了这个大夫,要不然,你看这些孩子可咋办呀!孩子出事了,那就是毁了一个家庭呀。 一片赞扬声中总有那么几个特立独行的,就比如有人单拿四爷把伤者家属甩出去的镜头拿出来,在网上传播,话里话外的,像是在说:你们都是家属,一个是病人家属,一个是医生的家属,应该彼此理解云云。 一个人一个看法,还真有人觉得这人说的挺有道理的。但四爷在学校的同学朋友师兄弟,那个个都是本事高强呀,在网上喷人……怎么在网上运作,他们熟的很,半个小时不到,就被压下去了。 紧跟着,随着主流媒体的大规模报道,又是领导慰问,又是顶级官方媒体的报道,声音基本一致了。媒体采访当时的急救现场的群众,采访当时的急救医生,采访当时林雨桐刚到医院的状况,又把林雨桐在手术室门口给她自己扎针的画面放了出去。每个人都说的声情并茂的,反正这就是个典型。 晚上新闻放出来的时候,尹家人也到了。 俩亲家见面都是阿弥陀佛,得亏没出事呀。现在看那个视频,才知道什么是后怕。 就跟网友说的一样,这个大夫的家人也很了不起,每个人其实都站在最危险的边缘。 林雨桐被医院安排到最特殊的那栋楼,里面的条件真不错。在这里有一点好,那就是不被外界打搅。 也不是每个家属都跟那个孩子的爸爸一样的,更多的人还是感激。孩子一脱离危险,这才想起医生了。是!人家救了咱家的孩子,但她自己的孩子生在外面这是特别危险的。一想到这里,心里还是过不去,就想看望看望大夫。 这些事都是医院的护士帮着处理,意思就是:林大夫现在的情况需要休养,她很虚弱。不适合探视。 这么一传二二传四的,就被有些网络媒体传成了:大义救人,女大夫马路产女如今母女昏迷尚未脱离危险。 这种媒体,没人搭理,都挺忙的。 但是在网上发酵了两天之后,就有好些网友自发的在广场在医院门口聚集起来,为这个舍己救人的大夫和生在大马路上的孩子祈福。 此时,林雨桐正抱着孩子在喂奶,问四爷孩子叫啥名字呢。 名字这事,两边还都挺谦让。尹家说叫林家取吧,我一个大老粗啥也不懂。林家说叫尹家取吧,尹家取才是正理。于是,现在连个名字都没有。 有雨生振生夜生在前,这个叫路生好似一点也不奇怪。 但才一说出来,就被齐芬芳否定了,“一个姑娘家,什么不叫叫路生?不好!” 那您说,该叫什么? 正说着,林雨桐突然觉得不对,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子说不清楚是什么的暖流一下子涌了过来,游走于四肢百骸,然后聚集在胸口,正给孩子喂奶的林雨桐低头,之前的印记若隐若现,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一样,丝丝缠绕……她抬头看四爷,四爷愣了一下,挡住齐芬芳的视线看过去,面色微微一变。这情形也不过持续了十几秒的工夫,就又消失不见了。 而怀里的孩子,刚才还哼哼呢,这会子眯着眼睛,惬意的打着小哈欠,满脸都是满足。 四爷先担心的是:“什么感觉……” “暖……”林雨桐还真不好形容这种感觉,“……舒服……” 齐芬芳听见了,就问,“叫啥?暖?暖暖?这个好!就叫暖暖。” 叫什么不重要,暖暖就暖暖,当小名也行,林雨桐打发齐芬芳,“那您跟我爸商量个大名……” 只跟你爸商量? “你们四个老当家的商量,你们商量好了叫什么就叫什么。” 好歹先把人给打发出去。 齐芬芳一出去,四爷才看桐桐的胸口,什么也没有了。 林雨桐就奇怪,“突然间的……怎么了这事?” 是触发了什么吗?因为生了这个孩子?也不会,要是只为了生孩子,那早该有不一样的地方才对了。 两人没有一点头绪。 正一筹莫展呢,门被敲响了,是护士进来,“林大夫,孩子的出生证明……明儿得去办了。要是没空,您把资料给我,我给您跑一趟……” 四爷就接话,“没事,我明早过去,不忙。” 护士就笑,“您没出去,还不知道吧。医院附近的路边,都是人。不知道谁在网上发的,说您和咱们宝宝还昏迷着呢,网友就自发的出来,给您祈福呢。据说广场上还点着蜡烛,好些个人……都上热搜了,您没看吧?” 祈福? 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词——愿力! 这个东西,是能撬动身上的印记的。 而与此同时,南边的一个城市里,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对着电视。电视里正是林雨桐救人的场面,老人指着电视,看身边的弟子。 这弟子看了一眼,“您老问这个?这个是真的。她就是之前那个……也会金针的那个姑娘,是白老的门下……听白老那意思,好像是小师叔他……” 老人摆摆手,“真的?” “跟小师叔有没有关系,这个不好查。” 老人摇头:“不是……这个……” 这人才恍然,“您是问救人的事迹是不是真的?这个是千真万确。” 老人指了指视频:“……原……放大……” 是把没有剪辑过的视频找来,把救人的过程局部放大吗? 好的!“您稍等。” 等放大了,老人带着老花镜连着看了十多遍之后才叫关了,指了指书架。弟子帮着把老人推到书架跟前,老人家指了指最上面的格子,“拿……” 弟子从上面取下一个落灰的匣子,就听老人道:“送……她……明天……你去……” 啊? 弟子皱眉,“也许不是师叔的弟子……” “治病……救人……医者初心难得……”老人艰难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是与不是……不重要……” 于是,第二天,林雨桐意外的见到了黄广平带来的一个更叫人意外的人——邹青。 据说是能用到四五寸针的那个人。 然后这位别的没多说,只交给了林雨桐一个匣子。 匣子打开,里面的东西叫林雨桐眼睛一眯,然后递给四爷看。 四爷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桐桐又碰上了通关的机缘。 第一次是白老给的一本医书,第二次是邹青送来的这个。 医术拿到手里,是因为林雨桐将白老放在长辈的位置上,没有一丝的敷衍。 邹青送来的这个,是因为桐桐这次不惜己身的救人。 四爷挑眉一笑,他好似明白了一点,看来,往后的路还是要规划规划的。要不然,机缘全被桐桐拿走了,自己还真跟不上她的步子了。 有时候,前思后想是不如她这种一往无前!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298 饮食男女(56)三合一 饮食男女(56) 邹青给的东西,也是一本古旧的书,只打眼一看就知道跟白老给的断代上差不多。这本封面上是一副图,看起来像是一根兰草。边上有一只竹编的簸箕似的东西,里面盛放着干枯的草。 只看这个,林雨桐猜测,这里面应该是草药谱,不光是图谱,甚至包括各种草药的炮制方法。这图的下面还有两个字,这两个字跟白老给的那本书的后面出现的字很像,还是一样不认识。 林雨桐猜测,这两本书是同出一脉的。 轻轻的翻开来,正如林雨桐想的那样,是草药的图谱。前面十几页还能看的懂,只是图谱上的草药现在只能找到一两种,其他的能看懂,但药草没见过。再后面看不懂的是文字,但有些图却觉得跟现知的一些相似,可只对着这个图,一时间倒是不好判断这相似度到底有多大。而且,药草这种东西,看着相似,其实药性相左的东西有很多。这就更叫林雨桐不敢妄下结论了。何况,古书上的图又不是现代这种照片,画的再好,那也只是像。所以这个东西,不好说。 可要说着没价值吧,肯定不是。这跟白老传的玩意是一样的价值,不过是现在还没有解密罢了。但光是书的前十几页的内容,就叫人受益良多。里面讲了几种比较特别的提炼药性的法子,她觉得很受启发。 到了林雨桐这份上,那就属于晓一知三的主。只给一条思路,那她基本就通了,不确定的只要去试验验证就行。因此,它的价值不说以后,便是现在……也是不可估量的。 这些无形的价值就不说了,就说有形的吧。只单拿来的这个装书的匣子,这玩意就是古董。材质应该是黑檀木的,现在拿到市面上,三五百万是值的。 受了人家这么大的恩惠……拿什么还给人家呢。 药箱还在医院放着,桐桐叫四爷将药箱拿出来,从最下面的一层里取了一个匣子,匣子里放着四个瓷瓶,“人应该还没走,把这个送过去吧,请他转交给老爷子……” 事实上幸好四爷送的及时,黄广平只说今儿的飞机,四爷是追到机场,在登机口找到了人家,然后将东西给郑重的递过去。 邹青当时也不好打开看,两人只客气的点头。一个往里走,一个目送他离开。 等上了飞机,邹青将其打开,见里面放的是瓷瓶,他好奇的拿出了一个瓶子拔开了塞子,一股子香浓的药气扑鼻而来,顿时头脑清明四肢舒泰。他赶紧给塞住,这对老爷子的身体是极其有益的。 医家本就懂得保养,老爷子的身体真挺好的,要是早些年没遭罪的话,现在的情况只会更好。九十多岁的人了,头脑还是清明的。腿脚不是不能行走,只是容易疲乏。言语有些不利索了……也是跟早年的遭遇有关。 这要是一般人,寿数难过六十。如今九十多已经算是超过预期太多了……这药到底对老人家有多大的帮助,他现在不好判断,只看老人家怎么说了。 回去他将东西双手奉上,“这是人家的回礼。” 老人家很意外,看了弟子一眼,得来的是肯定的眼神,他才接过来打来了,等那药香一出来,他更意外了,放在鼻子细细的再嗅,眼里就不由的多了几分亮色,“药……” 是!是药!还是不错的药。 “提炼……好……”老人家夸了一声。 提炼的好? “那您的意思,这是师叔那边的传人……”别管是通过什么手段学的,但医德没的说的前提下,别的就不重要。 老人家不置可否,“……世事大了去了……” 所以,什么样的可能都有。 老人家没说别的,自己把药匣子放在膝盖上,然后推着轮椅去书房了,“……别叫人打搅……” 好似要研究那个药丸。 邹青应着,老爷子多久没这样的好兴致了。人在等待死亡的时候好似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如今却因为这几瓶药重新有了兴致,不管药效怎么样,这件事本身就是最好的药了。他寻思着,以后还是要跟黄广平走的近一些。 因此出去的时候就给黄广平打电话,“……老黄啊,你看我这记性,这次去本来还想面见你,邀请你参加一个研讨会,你看……这边一个电话,十万火急的催,我急着赶回来,把这么要紧的事给忘了。这回来了,才想起来,可千万别见怪呀。” 黄广平心里笑,这个邹青最是不好打交道。当然了,这个打交道不是说人不好说话,是一般人没途径跟此人打交道,他也不是那种喜欢在外面三朋四友的结交的人。如果非用一个词的话,那就是高冷。 他跟此人认识,一直就认识,但相交一向平平。因着那位老爷子的人脉广,弟子也多,人家内部的关系网就多到不需要别的枝枝蔓蔓,因此,一直也就是不熟悉。 这次来是送东西的,三两句话说完了,再没别的。要不是他在路上挑了几个自家那捡来的徒弟经手的几个比较有典型性的病案在路上跟他探讨,那是非要冷场的。 要说是忘了邀请自己的事,那纯粹是扯淡。现在想想,那只能是自家那徒弟又做了什么叫对方舒服的事了。甚至不止是舒服,好似还有些欠了自己的人情的嫌疑,他这是在还人情的吧。 黄广平比较玲珑了,就笑道,“能接到邹老弟的邀请,那是我的荣幸啊。” 那边含笑,没有多余的话,“回头叫人专程给您把请柬送过去。” 听听,这是专程,不是捎带,更不是邮寄,其郑重可见一斑了。 挂了电话,黄广平就给桐桐打了电话,问这个事。 林雨桐就道:“只是养胎的这段时间刚配了一味药,本来说给您和师祖送过去呢,结果人家突然送了个要紧的东西来。我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就把配成的药拿了一半给人家,拿去叫那位老御医帮着看看。另一半已经送到师祖那里里,里面有您一半,师祖给全留了,说您今晚会过去,一并给您,您还没去吧。” 还没来得及! 黄广平知道了由来,便知道这药很有些名堂,“正要去呢。叫你在家养着,到底是养不住,搁在家里也折腾上了。你师祖当年就是有名的药痴,如今又来了一位。不用问也知道,家里一定折腾的跟药房似的。” 林雨桐就笑,“那个房间里装了排气扇。” “怀着孩子还敢折腾,咱们这小丫头是闻着药香长大的……将来未必不能成为另一个你……” 借您吉言吧。 师徒俩说了会子话,黄广平问了几句孩子的情况,两人就挂了电话。 今儿林雨桐得出院了,在医院呆了四天,实在是不想呆着了。一个孩子,围着四五个人来来去去的。尹宝山和牛爱群还没走,林忍让和齐芬芳也坚持跟着,主要是怕亲家两口子是农村来的,在城里这医院跑迷了路。 四爷那边是,袁教授给批假了,这种情况了再不放假不像话呀。 因此,这么多人围着一个孩子,除了吃|奶,一天到晚,林雨桐都摸不到孩子的边的。 又有来来去去的看望的,别人不来看,但医院的同事,像是姜敏,有空了就过来转一圈,这么你来我往的,真未必就休息的好。 住了四天,一般顺产住这么几天很可以了。这次林雨桐时候出去,医院没再拦着,还专门派了车把林雨桐给送回去。 医院的设施再好,那是医院,能活动的空间不大。现在回来了就不一样了,至少可以出来转悠转悠的。牛爱群不主张早早的下地溜达,“……养着吧,别觉得坐月子不重要,这月子坐的好了,以后上了年纪了你就少受罪。” 所以,林雨桐的活动空间,也就是屋里。 在床上伸伸胳膊踢踢腿,哪怕是打坐呢,那也是行的呀。 齐芬芳抱着孩子说林雨桐,“你就偷着笑吧,赶在这种时候这么好的条件你生孩子……你要放在大夏天你坐月子试试……” 有空调呢,现在不比以前了。 “搁在农村,这种天做月子,那还不是在炉子屋里呀,孩子裹的严严实实……”牛爱群看着孙女只穿着贴身的小衣服,那腿脚都能蹬开……可能是舒服吧,这孩子很少哭闹。饿了尿了就哼哼两声,给喂饱了,尿布换了,那就一声都不哼,要多好管有多好管。所以,这不是孩子不好伺弄,是没给孩子一个好的生活条件。 回家了,尹宝山就没再呆着了,尹丽和马驹子过来看孩子的时候,他搭着顺风车回去了。婆婆在这边伺候儿媳妇月子,老公公在这边不合适。借口放不下家里,家刚好在路口怕有贼,非回去不行。 那就回吧。 走之前他又跟四爷私下说了,“咱家暖暖……这满月酒啥时候做呀。” 想回去主要还是想先张罗这个事。 可四爷不打算做什么满月酒,不管是回老家还是在省城,都没打算做。一则,孩子小,这两边来回的跑,太折腾桐桐和孩子。二则,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说桐桐的身体不好了,需要静养。这个没人去纠正,好像只有不好了,才算是为这次的事件有了大的牺牲了,才算是舍己为人了。要是没有医院的纵容,或者带着几分故意的混淆视听,也传不出这样的话来。把孩子生在马路上,产妇需要长时间的休养,孩子需要精心的照看,这就成了理所当然的。所以,四爷的想法是,叫桐桐可着大半年的歇病假呗。 像是省衙门那边不去不行,别的地方完全没有必要去的。 他之前给黄广平电话了,黄广平多精明呀,他可不止是医生那么简单。他从省厅,一直想往部里去,想去保健委。桐桐这事他告诉了白老,白老的能量大呀,应该是通到部里的上层了,顶级的新闻媒体反映为什么那么迅速?肯定是部里当典型给报上去了。 四爷就跟尹宝山和林忍让说这个道理,“添丁进口……高兴肯定是高兴事,可……满月就不必大办了。那是面子好看,可咱得拿点实惠的。” 要是桐桐忙起来了,孩子吃奶是个问题呀。要是桐桐多歇上半年,孩子就半岁了。加辅食也罢,吃奶粉也罢,好弄多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呀。 打从暖暖出生,林忍让那酒都请了不知道多少桌了,今儿这个说,老林啊,还没贺你呢。然后出去喝一顿。那个说老林啊,这孩子一出生就这么大的动静,将来必然不凡呀。这话听的人多提劲的!好好好,你定地方,把老哥几个都叫上,咱喝上一顿。 吃出去这么多,以前还想着这办满月酒的时候礼金总能收回来吧,现在……好吧!还是孩子吃饭的问题最大。 人同此心,尹宝山的第一个孙辈,这当爷爷了,大喜事呀!这几天恨不能把亲戚和认识的人都给说一遍。什么我家的孩子有多好,什么我家的孩子有多乖……想说给每个人听,好似那比四爷衣锦还乡还值得炫耀。现在不能办了,多少有些失望。 牛爱群很是能理解尹宝山这种心情,就道:“……回去红鸡蛋该送还得送,一般都送八个,咱家送十六个……” 尹丽在边上接话,“这事有我呢,我弄好了,叫驹子跟我爸一块去送。” 牛爱群点头,“也行!”这些事闺女能做。她又不放心的叮嘱尹宝山,“冰箱里冷藏的都不能吃了……回去就给扔了……” 马驹子就道,“虎子这几天一直在我们那边,我爸回去吃饭直接上我们那边就完了,一个人怎么开火?这事您别管,有我呢。” “不够折腾的……”尹宝山不想去闺女家吃饭,怕人家说闲话。 马驹子就接话,“你不去那我给您送饭。要不然,叫丽丽在店里看着,我给您做饭去,咱爷俩过几天?” 得得得!这么着还不如我去你们那边吃呢。 尹丽就笑,“饭馆子吃饭,后厨和打杂的,人家也得吃饭。加双筷子的事……”干啥还得推辞推辞。 这两口子来给拿了不少鲫鱼,就在桶子里装着,还是活的,就是为了给桐桐炖汤的。马驹子做生意很有一套,人家承包个鱼塘,雇着人照看。鱼塘边种点苜蓿啥的,养鸡鸭鹅,鱼塘单分出一块来,小块里出产的,人家不卖,因为是纯粮食喂出来,一点饲料都不用,所以只供应一些特殊客户的。这次拿来的鲫鱼就是,来之前叫下了一网子,弄了两桶半斤重的鲫鱼,又收了两筐子土鸡蛋。另外就是给了一副金锁,这就很用心了。 其他人走了,牛爱群留下了,那晚上就不用齐芬芳了,“……亲家母呀,你歇一个月,回头出了月子,麻烦你的时候多了。” 齐芬芳也没坚持,但白天做饭就过来了,主要是怕自家闺女不吃婆婆给做的饭。 林雨桐是谁做的饭都不想吃了,早上小米红枣加红糖,两小时后一碗鲫鱼汤龙须面。午饭是乌鸡汤配米饭,两小时后猪蹄汤随便陪点啥主食,晚饭是排骨……晚上八点,又是鲫鱼汤。 主要是考虑到晚上孩子得吃|奶,所以这得把催奶的使劲吃,保证孩子晚上吃的时候随时都有奶。 这样的吃法,好家伙,别说养一个孩子了,感觉俩孩子都能给养肥了。 因着吃的好,林雨桐的体重还是朝上走了一些,孩子更是一天一个样儿,跟发面馒头似的。 牛爱群伺候了月子,随后说再呆十天,再呆了十天又十天,因着舍不得孩子,她没提要走,那就一直呆着。等到尹宝山从视频上看孩子已经不足以满足老祖父的心了,再三表示要来看看,说家里之前种的老品种的菠菜,现在长的可好了,正嫩了,铲了来放小米粥里叫桐桐吃……反正是各种借口,就是要来看一眼孩子。 虎子带着来的,当天来,当天就要走。这次牛爱群再没有留下来的借口了。 当婆婆的能呆的住,第一,肯定是稀罕孙女,越是照看越是舍不得。第二嘛,实在是桐桐这个儿媳妇好伺候。给啥吃啥,哪怕不是很想吃,也从来没有异议。而且,还挺聊得来的。她在家跟儿媳妇说亲戚家的家长里短,说邻里间的是是非非,她也从不嫌烦,还总能搭上话,说了两天,现在谁家谁家她掰扯的可清楚了,感觉像是嫁到村里的老媳妇似的。反正呆着没一点不自在的地方。 如今要走了,她还得交代,冰箱里的啥在哪放着,最多能放几天。炖的汤在砂锅里,晚上记得热……交代了半个小时,才把人送走。 回去的路上,尹宝山就道:“……你也是……该回去就回去。忘了当时结婚的时候咋跟亲家说的……人家亲家母就住楼上,两口子都没正经的上班,还伺候不了一个孩子?想孩子……一个月半个月的去瞅瞅也行,虎子一周有两天是闲着的……早上去晚上回,亲香亲香就算了……住在一块……不行!” 牛爱群当然知道,“我也没想常住。实在是咱那大孙女,你说咋那么稀罕人呢?”舍不得是真舍不得,“……桐桐也没那么些个事,我跟你说,我觉得住的比跟咱家丽丽住到一块都自在。”至少桐桐善于聊天呀,啥都说的下去,丽丽这一点就不行,“也没啥拘束的,想说啥就说啥……倒是大振,一天到晚的在书房,吃饭露个头,其他的时候都不咋露面,就我们娘俩进进出出的……这几天暖和了,中午头的我们娘俩带孩子出去晒太阳……你不知道,可把小区里的人看的稀罕的……” 尹宝山心说,人家那是嘴上说的客气,谁家的孩子谁家亲。他就是刻意提醒牛爱群,“……人家儿媳妇好那是人家有涵养……你得考虑亲家的心情吧。你老住在那边,亲家母还好,能随时过去抱抱孩子,亲家就不方便了吧。” 那也是! 牛爱群知道自己理亏,不想听那絮叨,就说虎子,“……以后找对象,至少要找个跟家里投脾气的。你看,在这边呢,你嫂子没话说,跟咱家的人是真合得来。你再看看你姐夫,你们爷俩最近都在那边,处的咋样?一家子和和睦睦的……多好!别弄个搅家的媳妇回来……” 虎子憨憨的笑,“那能知道谁投脾气,谁不投脾气呀?” 傻小子,所以才叫你谈嘛。 家里走了一个人,马上就有另外一个人接上,因此,并没有更安静。反倒是更热闹了起来。 以前是牛爱群在这里,其他人不好意思太过来。如今以走,家里的厨房和杂事,都归齐芬芳。做饭顺便就在这边做了,于是,林家人也就常在这边吃饭。 四爷好像是弄了个什么人脸识别和跟踪的玩意,最近苏南一回来,两人就钻书房去了。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林阳在没人的时候就偷着问林雨桐,“我家那个……二姐,您看正常了吗?” 是急着想要孩子吧。 “着什么急呀!”正常是基本已经正常了,“不是那个的问题,主要是之前受伤,身体再调理半年……你现在备孕也行呀。” 小四抱着孩子转悠,“着啥急呀?年纪又不大。好歹是得等妈把暖暖照看的撩开手吧。” 去去去!那你三姐得等到啥时候去。 林雨桐就林阳,“别管我们,这边不行还有我婆婆呢。一样能看孩子。” 林雨苗给孩子的尿布晾了,就道,“你婆婆是真能住。在这边住了小两月了吧。” 齐芬芳就拍了林雨苗一下,然后看了书房一眼,“说什么呢?” 林雨苗吐吐舌头,声音不由的小了下来,“……我也就是说说……也没说什么呀?是住了小两月嘛。不过老太太还算干净……就是这东西归置的,你呆的也够呛吧。” 这边以前布置的是雅致,自家妈在这边,是力争保持住那份雅致,人家摆的东西,她从来不给随便换位置的。不过那位来了,擦干净是干净,但是归置东西吧……那是啥东西都争取靠墙,桌上的东西尽量的朝最里面摆,怕给摔了。于是,这个家里一进来,就古古怪怪的,看的人忒别扭。得亏老二给忍下来了。 其实桐桐很无所谓啦,真正雅致的是书房那位。但这话她不会去解释,只一副好媳妇的样儿,“啥都不用管,里里外外啥都照看了。夜里都不用起来,省了多大的事啊。” 孩子最难带的就是月子里,一会子一吃一会子你尿的,孩子饿了四爷抱来叫孩子吃了,然后她就是个提供了孩子的粮食,其他的不用管,只管睡就是了。这还不舒服呀? 为了这舒服,这点忍耐叫事吗? 虚伪! 林雨苗斜了他一眼,“你就是典型的爱人家儿子……看人家啥都是好的。” 那你这话说的,我爱我男人怎么了?,“我还就爱了怎么了?我男人就这么招人爱。” “没有没有……就招你爱了。”四爷出来就听桐桐搁那爱不爱的,顺嘴就接了一句话。 两口子耍花腔,他们俩没怎么的,倒是把边上听的人弄了个脸红。 等四爷走了,林雨苗白眼翻桐桐:“你们一家都招人爱。”说着,喜咪咪的瞧暖暖,“连这小丫头都特招人稀罕,是不是?” 孩子咧嘴一笑,胳膊腿都扑棱开了。 小四就接了过去抱,“这丫头叫什么暖暖呀,该叫笑笑才对。除了出生的头几天我听见过哭声,其他时候我愣是一声也没听见过。我想着晚上总会哭吧,还专门晚上把窗户开着听,还真就不哭。你看这一逗就喜笑颜开的……孩子要是都这样,其实生一个也行啊。” 暖暖是我们的小名,人家是有大名的。 尹宝山和林忍让给取的名叫尹旭芳。林忍让说孩子是早上生的,这该有个‘旭’,尹宝山琢磨了一圈,想不出来,只记得给闺女当年起名字,在芳和丽之间选的时候,芳被村里另一家给取了,无奈只能叫‘丽丽’,现在好了,添一个孙女又能用了。于是两人各占一个字,名字定为尹旭芳。 旭还行,但这个‘芳’……四爷没给驳回去,但给办出生证明的时候把名字的字给改了一个同音的,改为尹旭方。 林忍让强烈要求把这个字给改回来,说在上户口的时候一定得记着。 但林雨桐却觉得还好,四爷取的是‘旭日照万方’的意思。 旭日照万方的前一句是:远景何晃晃。 远景何晃晃,旭日照万方。意思是前途渺渺,只有旭日能指点方向。 取后半句做名字,意思是普照万方,暗合‘暖暖’这个小字。 而前半句,不正好是自己和四爷的写照吗?这一站之后去哪里,会遭遇什么……那都是未知的。用一句前途渺渺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加上这个孩子那样的情况下出生,一出生就有邹青送了东西来。那东西对以后想来也是至关重要的。这丫头,可不正是指点自己和四爷方向的那一抹旭日嘛。 这个大名不到上学都不用的,知道自家添了孩子的,都只知道自家闺女叫暖暖。 暖暖大概真给四爷指明了方向,最近四爷特别忙。袁教授给的项目是不小,但他也就是每天花上三到四个小时,就不干了。因为一个组里不止一个他。他三四个小时干的,别人都加班到晚上十点才能赶上他的进度,因此他日常在家是非常轻松的。 只这孩子出生之后,四爷的工作时长,大致增加到了十个小时左右。白天八个小时,晚上还加班俩小时。至于弄的那个人脸识别系统,还不是他主要忙的东西。 这段时间家里老有人,哪怕人家进来敲门,但有些话说起来也不方便。现在,牛爱群走了,齐芬芳说要留下晚上带孩子,林雨桐没让。这孩子确实晚上不闹,林雨桐不说晚上能睡足八个小时吧,但五六个小时是能睡的。早上起来吃了饭再跟着孩子补一觉都行的。 家里这才剩下一家三口。 四爷还在忙,她抱着孩子去了书房,一墙的屏幕。 这个屋子的温度比别的屋子的温度都要高几度,“到底忙啥呢?” 四爷抬头瞧了母女俩一眼,“你先去睡……这一会子就好……” “很复杂吗?”林雨桐问道。 不复杂。 四爷一边敲着键盘,一边道,“在有关部门的监管下,召集一批志同道合的小朋友……组建一支网络蓝军……” 什么意思? “你可以理解为……自发的没有报酬的网络民兵组织。” 网络民兵组织? 这个东西,听着是个好东西。 好吧!你牛了! 林雨桐要走了,扫了一眼那个屏幕上探出来的对话框,人家是这个样式的: ——四爷,发救兵来!顶不住了(哭唧唧) ——猛啊!四爷!爷,来嘛来嘛,做个伴一起嘛。 ——我靠,爷就是爷……补上了补上了…… “……”感情跑到虚拟的网络世界当爷去了,呵呵。 四爷哼笑一声,“想当爷……到哪都是爷……” 林雨桐毫不怀疑,最终他能成为那个世界的王者。 她没打搅他,叫他继续忙他的。半夜里,突然觉得有点热,不是那种燥热,是类似那天的热……但明显微弱了许多。她刷一下睁开眼睛,四爷揽着她,她怀里是孩子,孩子舒服的扭了扭,嗯哼了一声。林雨桐轻手轻脚的拔开四爷前襟的衣服,看见胸口似乎有一条细线在那个印记上若有若现。不大工夫,消失于无形。 原本的印记有什么坏处暂时不知道,不清楚,但这么个东西跟着,不知道怎么去克制就比较害怕了。但现在不同了,只要还有东西能束缚他们,那就好办。 林雨桐心说,做善事本也是两人的初心,这并不为难。 四爷像是知道她怎么想一样,便摇头道,“咱们这一回是占着主场的优势……” 林雨桐一顿,便明白了四爷的意思。 怎么说呢?她估且将操控这一切的叫做‘神’。总想着束缚自己的,叫他‘敌神’。而似乎跟‘敌神’不知一个阵营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帮了自己和四爷的,林雨桐将他叫‘助神’。 如今是助神的主场,自己和四爷自然占优势。反之呢? 林雨桐就道,“这敌神……” 话一出口,四爷就提醒,“敌我现在分为时过早……不要放松了警惕。压着咱们未必就不好,助了咱们未必没有利用之心……不管什么时候,都别大意了……” 可这话,却叫林雨桐更糊涂了。 四爷就道:“他们如果是神,我们至今不死,难道不是另一种神……不用将他们看的太了高。能被两方关注,本就已经说明问题了。你可以将他们当做是两方,而咱们是第三方。” 林雨桐有些恍然了,“天道抹杀不了的人,那就是神。” 对! 天道抹杀不了的人,就是神。 四爷笑道,“我们不求成神,做一个天道也无可奈何的人……有何不可。” 难道跟爷悠悠与红尘,不好吗? 这话叫林雨桐如同醍醐灌顶,“……我们要做的不是依附谁……” 是啊!你将其分成两拨的时候,或许已经一脚踩到坑里去了。 别说你分不清谁善谁恶,便是分的出来又如何,你怎么确定你的感知一定都是真的。 何况,这事未必没有另一种可能。四爷侧脸问桐桐,“还记得当年是怎么处置年羹尧的吗?” 记得!当年唱了好大一出戏。 最关键的一局,便是跟十三唱了一出双簧。哥俩一个红脸一个黑脸,其实从头到尾,十三都是四爷的影子。甚至是拉了弘晖迷惑了对方一把。 想到这里,林雨桐不由的眯眼:那件事,从头到尾十三都是执行的四爷的旨意。他的意思就是四爷的意思。 四爷就笑:“想明白了吧!那可能是两方,但并不能排除一人饰两角的可能呢?” 所谓的神,谁见过? 这种给你一巴掌,再给你个甜枣的把戏……当你被甜枣迷惑了,依附于甜枣了,他收服你的目的不也达到了吗? 是啊!坏的是他,难道好的就不能是他? 好悬一脚给踩进去了。 她被生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真是防不胜防……” 所以,更要意志坚定,“你只想着,咱俩的日子就要这么过下去,永远都不腻。不能怕有人压你,也不要欣喜有人会帮你……要做的就是周旋。不管他是善还是恶,不管他是两方还是一人跟咱们演戏,这些都跟咱们无关。”说着,摸了摸胸口,“别管得到的福泽对压制这玩意有多大的用处,总归是这么做跟咱们的初心并不违背……难道做了善事会加重这玩意的压制,你就不做善事了?” 当然不!如果那样,人活着的意义又在哪里?拉着四爷一起遗臭万年吗? 如果是那样,她倒是宁愿两人死同穴,那未尝不是另一种永恒。 四爷就顺了顺桐桐的头发,“所以啊……过日子吧。那些所谓的对以后有用的东西,得之勿喜,失之勿忧……” 别因为那个东西迷失了自己。 活在这辈子,那么,能牵动人喜乐的除了这辈子的遇到的人和事……再无其他!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更新的晚了,今天陪孩子上了一天的网课。各种的软件,各种的作业,上传作业等等,还得应付各种的系统崩溃,你得不停的去试着操作,一天下来我是头昏脑涨,血压真高了。码这一章特别艰难。但愿明天能好点,毕竟今天是第一次第一天,都没经验嘛。要是明儿能省点时间,我给大家尽量早的更新。如果还是不行,大概孩子开学之前就是这个时间点了。见谅。 299 饮食男女(57)三合一 饮食男女(57) 最近四爷和桐桐关注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两人之间的有些东西是可以传递的。 之前那股子暖意,第一次发生在桐桐身上,而桐桐当时抱着孩子,正在给孩子喂奶。两人没有接触,因此四爷并没有感知。 第二次是在四爷身上,那天,四爷揽着桐桐,两人中间夹着孩子。桐桐感知到了,哪怕那种感知异常的微弱,但确实是感知到了。 既然她能感知到四爷的,那是不是说四爷也能感知到她的。 这个……她还真试过了。 现在这网络传播力量,那么一个例子,随着受伤的孩子们陆续的出院,一次次被提起。网络上传播的快,范围也广,那么必然是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越来越多的祈愿,她时不时的就能觉得有一股子暖意涌动。等第二次有那种感觉的时候她一把抓住四爷,四爷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这是感知到了。 那这是只能在两人之间传递呢,还是能传递给第三个人? 谁也没去想过试一试。 有些事,别太去好奇。 其实有两次,中间是夹着暖暖的。孩子小,不好确定是不是有感知。但随后两人尽量的避免叫孩子感知这份异常。暖暖是个普通的孩子,那就做一个普通的孩子挺好的。这种分不清后遗症的东西,还是少叫孩子接触。 尽管如此,可孩子还是长势喜人。 不出月的时候,孩子的笑没啥意识。等到两个来月,孩子能笑出声了,那是真笑了。这么大的孩子,稍微搭理一下,就笑的咯咯的。齐芬芳出去买个菜,门一响就急着扑棱,一看见人,笑的更欢了。 这样的玩意那是越养越丢不开。 等过了三个月,孩子满百天了,就不大好看着呢。放着她她倒是不哭,但是会翻的孩子搁在床上是不行的,三两下就翻的掉下去了。 本来就给孩子准备了一间房,现在孩子小,也不用其他的。地毯给铺上,没用长毛的,就是厚实的毯子铺上保证在地上不凉就行了。 倒也不是没人抱孩子,齐芬芳和林忍让有的是时间,两人也没不乐意,这么多人搭把手,带孩子不累。但林雨桐不建议老是将孩子抱着,她只要不哭,那就滚着吧。那本也是运动。 这儿童房弄好了,齐芬芳和林忍让不怎么开森,因为孩子可能不是说他们想抱出去就能抱出去的。但却有两人特别喜欢,一个是小四。小四管自家的铺子,那是属于那种想摸鱼就摸鱼的状态,没事就溜过来逗暖暖,躺在地毯上,跟她那小卧室比起来,这里简直美上天了,想怎么滚就怎么滚。 还有一个那就是可可。家里再添一个孩子,对之前唯一的孩子影响还是挺大的。没生的时候,可可表示很欢喜。但是等生了之后,就觉得不咋一样了。尤其是暖暖在楼上的时候,动画片的声音大了一点,姥姥就喊:“可可……小声点,妹妹睡觉呢。” 以前只她一个人的时候,姥姥可不这样。小姨嫌弃她的时候姥姥还骂小姨,嫌弃小姨说她。现在呢?谁都说她。 高兴了大声笑两声老爷都说呢,“咱小点声,妹妹睡着呢。” 因此,她很少主动凑到暖暖跟前。孩子过百岁的时候,在这边吃了顿饭,可可来了,这才看见铺着粉红色那种可可爱的地毯的房间了。 回去就跟她妈说:“……我也要铺地毯……” 这很容易啊,林雨苗想都不想就答应了,“等会子妈妈给你把床边量一量尺寸,等你爸晚上回来就给你去买。想要个什么颜色的?要不然你跟着去挑好不好?”当妈的哪里看不出孩子的不开心,就哄着。不就是也想要地毯吗?买。 “要跟暖暖睡的一样的。”可可就道,“那个软……还绵绵的……” 行! “回头我打电话给你二姨,问问她在哪买的,等你爸回来就去买。” 这毯子哪里买的,林雨桐还真不知道。她问四爷呢,四爷给了一个电话号码,“专门按照尺寸定制的……” 林雨桐只知道送货送到楼下,全不知道四爷给他闺女定制的地毯。 结果晚上周安民拿了电话打过去,就不由的啃手指头。 林雨苗把他的手打掉,“做什么怪样子。” “你知道那毯子多少钱吗?”周安民低声问道。 我哪知道? “七万八。”周安民瞪眼,“一个毯子花了七万八……你要是觉得行,那就买。” 多少钱? 七万八! 那是啥毯子呀,这个价钱。 “我疯了我买那个去……”家里一年才拢共多少钱? 周安民当然知道她舍不得,一个月只给她三万,一年三十六万,花八万去给孩子买块毯子?呵呵! 林雨苗低声道:“带她去家居城里,挑一块她喜欢的。”大几千她也认了。 行啊!人家的孩子是宝,自家的孩子也不是草啊。 按照自家的条件,她想要的总是能尽量的叫满足的。可孩子不傻,看着那么多的毯子,只抬手一摸,就摇头,“看着好看,可不是。那个可棉了……特别棉……” 这都挺棉的好吗? 周安民哄道:“……咱们用长毛毯子好不好……暖暖那边是短毛的。短毛没长毛的好看……让爸爸看看,选哪个,那个灰色的怎么样?多洋气的颜色!”关键是耐脏啊。 可孩子一听长毛的,就看上那块白的放在店里都不叫客人触碰的毯子,“我要那个……” 那个用不了一天一准就脏了。 周安民低声道:“换一个……要个粉色的好不好……” 虽然粉色的也不耐脏,但不像是白的,脏的太明显。 孩子不愿意,“就要白的。” 林雨苗就有点暴躁的趋向,周安民知道,闺女再犟一声,估计巴掌就扇过去了。他赶紧拉了林雨苗一下,把闺女稍微带远了两步,心说当妈的一点都不会哄孩子。于是,他自己特耐心的道,“……不就是要白色的吗?好啊!爸给你买两块,一块白的,一块灰的,咱换着用好不要?” 可可这下高兴了,忙不迭的点头。 林雨苗瞪眼,周安民给林雨苗使了眼色,这才跟人家售货员商量去了,“……灰色的,就要那个质地的。白色的……你就给我找你们这个商场里最便宜的……” 可再便宜,那不是钱呀! 没法子,到底是买了一块两千三的,一块两百的,一共花了两千五。 回去就铺上,也有好处,孩子特别爱干净。再不光着脚在家里跑了,爱惜她的小毯子。 林雨苗就心疼那两百块钱,“……要不了两天就脏了。”洗都没法洗。 脏了就换灰色的这块好点的,“我闺女高兴还不值两百块钱?” 林雨苗第二天过来的时候就说呢,“……这要是个小子就好了,小子没那么些事。” 男孩只给好吃的好玩的,至于穿什么,家里布置个什么,他们才不在意。 齐芬芳轻哼一声,“也要慢慢的教孩子呢。这人跟人不能那么比,不能人家有啥自家就非得有。” 林雨苗嘴上应着,但心里不咋高兴。我家孩子怎么就不能跟老二家的比了? 不就是老二家两口子都挣钱吗?我家……我也能挣钱呀! 然后不知不觉间,林雨桐就感觉好长时间都没见到林雨苗了。她还问过来又玩暖暖的小四,“大姐最近是忙什么呢?” 不知道。 小四哼笑一声,“那天妈说了她几句,估计得冷一段时间,她不找你,你也别搭理她。惯的毛病!” 至于齐芬芳说林雨苗什么了,林雨桐没问。在她看来,林雨苗需要说的地方太多了。 她去厨房切水果去了,小四叫暖暖睡在她的肚子上,姨甥俩玩的别提多美了。 林雨桐在厨房跟小四搭话,“最近中药的生意是不是不如以前了?” “没有!”小四就笑,“您现在是名人知道吗?针灸那么神奇,那中药当然就有人信了……”不过也没啥要管的,呆在店里本也是跟老师傅学点东西的。但现在老师傅也忙,总有些老大娘老大爷跟老中医聊养生呢,她就回家来了。正说着话呢,手机响了。小四先起来,起来的时候顺便把暖暖兜在怀里。 是视频请求,一个朋友的。 小四接起来,“你这大忙人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我是……”那边要说什么的结果一顿,“你这在哪呢?” 什么在哪呢? 小四左右看看,“我二姐这边……”然后将手机往下挪了挪,“这是我外甥女,漂亮吧。” 漂亮! 这位觉得漂亮的不止孩子,还有这个儿童房。 从墙上挂的画,到装饰的那些东西,包括那放在地毯上的袖珍版的沙发,袖珍的玩偶,还有袖珍的箩筐编织物。 她尤其喜欢那些小零碎的编织物,“上面会不会有小刺,扎了孩子?” 怎么会? “那是我姐夫专门选的白皮荆条做的,不扎手。” 这位马上问,“这都是在哪定做的?我在市面上从来没见过。” “大部分是国外的……”小四留了个心眼,将手机的镜头拉近,只对着自己的脸,“说!到底是啥事。” 那边才笑道,“我这不是有个化妆品柜台吗?实体店的生意确实是不行,在这边全是碰顾客呢。我看人家都在做网店,也弄了一个。还别说,生意还可以。我看人家卖化妆品都做直播教程,教大家怎么化妆……或者干脆试试咱们的产品。可这一个人还真就忙不过来……我觉得你行。你晚上要是没事,在家里做也行。买一套我给你提一份钱怎么样?” 网店呀? 小四笑了一下,“我这药店也要弄网店的,哪有那个时间。你找小唐去吧,她是真闲的发毛。而且,我化妆那技术还不如她。” “小唐……现在在影楼做,也不大愿意出来。”对方挺为难的,“你真不能做呀?” “真不能做。”小四就推脱,“有点空档还得给我姐看孩子呢。就不捯饬那东西,小唐认识的人多,你再找找,总有人干的。” 那边再要说什么,暖暖的爪子就深过来了,急着想抓手机。 小四赶紧道,“先挂了,我家暖暖尿了……” 林雨桐没听全,只听小四拉了好长的音说孩子尿了,她急着过去,“尿了?” 小四把手机往边上一扔,“没有!不想跟她说了,借口挂了电话……” 干嘛不想跟人家说了? “我心里有点想头……”小四说着,就把暖暖往林雨桐怀里一塞,蹭一下就起来,“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风风火火的。 小四是真有事了,她在网上查,查暖暖房里的东西。结果把能搜的都搜了,又在大小的商场转遍了,却发现,跟暖暖用的都不大一样。 她心里的想法更确定了,晚上找四爷和桐桐,“……咱们合作怎么样?注册个暖暖婴幼儿品牌,只做儿童房的饰品。” 画是四爷画的,东西是四爷找人定制的,这玩意设计者是四爷。 四爷不太在意这玩意,“你要用就用……”小四的意思他听明白了,不想做多大的企业,就是以网络平台的模式销售。这边出样子,找别的厂子代生产而已。 小四当然不能白用,“我知道你们看不上这点钱,这么着行不行,三成的干股……” “我跟你姐夫用不上……” “那我给暖暖留着。”小四乐了,“就这么定了,其他的都不用你们管……”说着,抱着暖暖又咯吱又亲,“你简直就是小姨的福星。” 小四有她的精明,拍了照,找了代生产的厂家,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一百多套,免费往幼儿园送。一个幼儿园几套,都选那种私立的幼儿园,跟人家说着是体验款的。这些东西都是看起来就特别安全的,孩子在幼儿园玩的喜欢,回家就舍不得。现在家里都一个宝贝疙瘩,不过是一套玩具吗?哪有卖的?买还不行吗? 开始零散的有几个下单的,在暖暖能坐起来的时候,暑假来了。小四从早到晚的不见人,人家奔着游乐场摆摊去了。摆摊不卖,就是叫你玩。玩还不要钱,说了这是我们公司给孩子们体验的。 这就很受人欢迎了。夏天广场上那些项目,都是些啥呀?孩子进去一次,一块二十的。花上二十块,有个玩具车才让坐十分钟。 很多家长都不舍不得那个钱。而这个免费的就很好呀。 可因为免费,所以孩子就特别多。但提供的玩具却有限,孩子们难免争抢。在外面玩的,谁也不认识谁,这个哭了,那个闹了的,谁都不让着谁。 大人心疼孩子呀,不就是喜欢吗?走!奶奶给你买去。 可外面就是没有卖的,一般外面没有卖的,那网上一般都能找到。 就是从这暑假开始,小四的生意慢慢的就好起来了。这一点替她发快递的路天章感觉最明显。早前是一星期发不出一件,后来隔三差五,再后来一天总有个一两件,到现在他每天晚上得开那辆破面包车过来给他运货。少的时候二三十件,多的时候七八十件成百件的都有。他亲自过来给打包,帮着把货拾掇好,然后再给运下去。 路天章也就是这么走入林家人的视线的。最开始一家子都以为那是收快递的快递小哥,反正别管有几件货,一个电话就来了,进了门还挺客气的,人有特有眼色。只要他来,门外的垃圾包括林雨桐放在门外的垃圾,就都直接给捎到楼下的。 有那么两回,林忍让都先说,“你以后要发货,都叫这个小伙子。这么大热天的,人家这服务态度可是不错……” 小四呵呵的,也没解释。这到底是谁照顾谁的生意还不一定呢。 收快递其实比送快递要赚的多的多。 刚开始没多少发货量,所以货基本都在家里放着呢。现在货多了,家里肯定就不行了。小四说得找个仓库吧,这么下去不成。 却没想到仓库还没找成了,网上就出现了山寨版……跟她这边确实是很像的。这个气啊,她想摸人家的底,就伪装成顾客套了那边一把,结果差点把小四给气死。做山寨的正是她的朋友,做化妆品那个。 小四那暴脾气,跑过去把人给打了。两人是朋友,想想那性格八|九也不离十。小四打,那边也还手。然后两人打的皮青脸肿的,当时是在商场里,她们自己不报警,但是边上围观的给报警呀。 然后两人都被带到辖区的派出所了。 这个派出所小四没来过,她所熟悉的派出所是原来村子那块的。这边的人没见过,她也没脸为这事找三姐夫。而且,犯事两人都属于对派出所比较熟悉的那种人,人家一出警,两人乖乖的。人家说走,两人利索的上了警车。一到派出所,两人态度可好了。 “警察叔叔,我错了。”两人异口同声。说完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再低头,“警察叔叔,我们错了!” 去去去!谁是你叔叔。 小民警脸嫩,被俩大姑娘叫的脸红,“说说吧,怎么回事?” 小四的朋友咋说呀?关键是做那山寨货并没有注册。刚开始觉得小四外甥女屋子那东西挺好看的,她没有原版的设计图,她自己找了个朋友叫他画的,然后拿去做了一些,本来是打算送客户的。这些小东西,可不止孩子会喜欢,女人对这种小不愣登的东西,那基本是没有抵抗力的。然后送着送着,突然就有客户说,挺好的,有没有全套的,想送人。然后她就顺手给卖了。这一卖,觉得利润是相当可观的。然后就一直这么当赠品的卖。比如卖一支口红,你要这套玩意,那你给我补个差价,我当赠品给你发过去。 这么做当然……是不合法的。弄不好要被处以高额罚款的。这会子当然不能说实话了! 于是张口就道:“是我抢了她的男朋友!她生气……其实没啥事。” 小四瞪眼:你奶奶个腿儿,老娘的男朋友你要敢抢,这是揍你一顿的事吗?今儿不花了丫的脸算我林小四没种。 这朋友那手指悄悄的给小四跪下求饶,私下怎么着都行,你再揍我一顿也成,千万别在这里给嚷出来了。再说了,我也不知道你也干这个买卖呀。 小四到底是白眼一翻,没否认这个话。 这姑娘就冲警察笑,“你看……真就是我们……你懂的吧!三角恋!就是这么一档子事。” 婚内婚外的三角恋,为此大打出手的几乎天天有,这也不是啥新鲜事。 而且,这俩姑娘那是认错态度很好,至少在警察局里,两人面对面站着给对方三鞠躬,抢着认错,认真的跟拜天地似的。 那这……打架肯定不对,先要批评教育。然后请你们家属或是单位的领导来,把你们带回去。 两人有个屁的单位,更没有领导。能叫的只能是家属。 这种丢人的事,小四能叫谁?在这里给苏南打个电话,回去不被自家爸妈揍死才怪。那给大姐夫和大姐打?算了,一对大嘴巴。给二姐吗?二姐夫在家连工作带孩子,二姐今儿好像去省|委大院了。 那边正问她家属电话号码呢,路天章打了电话来,“不是要找仓库吗?姐姐,咱俩公用一个仓库行不行?租金咱们一人一半,别觉得我占了你的便宜啊姐姐……关键是我得负责仓库的安全,您说呢……” “少废话,到派出所接我一趟。”小四对着电话说了一句。 嗯? “哪个派出所?”路天章一下子收了笑。 小四说了,路天章马上就走,“为什么去的派出所……” “管我……” “姐姐,要是事大,我得找人拖关系的……” “打架!”废话真多。 “被打了,还是挨打了?”路天章发动了车子,一脚油门就走。 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到底来不来?” 路天章贫嘴惯了,刚才问的那一句真不是打趣的意思,纯属口误!他赶紧追问,“你到底是把人打了,还是被人打了。” 小四嫌弃啰嗦,“挂了,快点!” 路天章眉头却皱起来了,小四那性子,要是打了人那才荣耀呢,能怂吗?这会子没炫耀,那肯定是被打了呗。 那边小四跟她朋友坐在长椅上,等呢。 两人鼻青脸肿的,下手都不轻。这朋友一边龇牙咧嘴的‘嘶嘶嘶’的叫唤,一边低声抱怨,“你也太狠了……怎么专往身上招呼……你往哪掐呢?你是打架吗?你就是耍流氓。” 小四朝对方的胸口一瞧,“掐你怎么了?” 那地方能掐吗? “不是说货真价实,没丰胸吗?货真价实都是肉的话,掐哪不一样?”小四说着就朝她鼻子看了一眼,“……怎么?不掐那……那我该朝哪招呼啊?你那鼻子假体经得住不?” 不要脸!谁假的了? 小四哼笑一声,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依旧坚挺,“别以为你跟别人说我整过容的事我不知道,怎么?把我的脸哪哪都打到了,现在给我好好看看,我这脸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朋友嘴硬,“谁说我在背后说你坏话了……” 还用谁说,“你就是长了一张破锣子嘴。” 下巴里的假体差点被小四揍的变形的姑娘蹭的一下子站起来,“林小四,你适可而止……” “干什么呢!”这边还没说完,一个挺严厉的民警路过,一眼瞪的两人又跟鹌鹑一样缩回去了。 两人乖乖坐好,这姑娘尽量心平气和的,“林小四,我发誓,我真不知道你也做那个的。我要知道,我照顾你的生意好了。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这么多年的好姐妹了……是不是?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小四只不搭理,拿着手机看有没有订单,客服这活也不轻松呢。 她朋友急了,“那个……你要不信,我真能发誓,我发誓,要是我说的有一句假话,就叫我三月胖五十斤……” 八十斤的妹子,胖五十斤也才一百三十斤。对于一米六八死活却胖不起来的她来说,肉感点不是正好?咋不美死算了。 小四补充了一句,“……你要发誓,三个月胖五十斤,然后十天再掉五十斤……我就信你!” 这位朋友蓦然变色,小四你毒啊! 一百三能叫肉感,但这一身肉十天瘦下来,那剩下的就是一身皱巴巴的皮啊!那脸还能看吗? 又狠又毒! 小四冷笑,“怎么?不敢?” “敢!怎么不敢?但老娘凭啥要发誓……你爱信不信……” 两人在这里你一句我一句的抬杠,门外就进来一一米八的粗壮大汉,大夏天的穿个背心,大裤衩,一双夹板拖鞋。身上的身上露出来的地方,百分之八十都被纹身占据,一进来就叫人警惕。 小四嘴一撇,“这就是你找那男朋友!你是脑子被门夹了。” 老娘喜欢,你管得着吗?这位轻哼一声,马上就成了小可怜,娇柔的不行不行的。这纹身壮汉瞪着一双眼睛看小四,手也指了过来,问他怀里的姑娘,“是她打的你?” 这姑娘还没说话,路天章就进来,正瞧见小四被一面色不善的壮汉给指着,像是要打人似的,他脑子里只觉得嗡的一声,三两步窜过去,握起拳头就给了对方侧脸一下。 “住手!” “干什么呢?”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 这壮汉被打懵了,老子也算是嚣张的,这还有人更嚣张的,在这地方上来就给了一下,“小子,很嚣张啊!”他摸了一把嘴角,牙齿挂到嘴里的肉了,流血了。他‘嘶’了一声,扑着要过去揍路天章。 小四拉了路天章,“嘛呢?嘛呢?别惹事,赶紧走啊!” “走呐啊!有种别走。孙子,你给爷爷等着。” 两个男人扑腾的要揍对方,俩姑娘死拉硬拽的,谁也走不了了。 这么大的阵仗,小民警被领导给训了,这会子脸绷着,“能耐啊!嚣张啊!在这地方给打起来了……打啊!再给我打啊!” 小四赶紧道:“误会……都是误会!”说着,就拉着路天章,“赶紧的……”道歉啊! 结果民警直接打断,“少给我来这一套!说说吧……说说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路天章这会子尴尬了,当时就搂着纹身汉的脖子,“那个……真误会,我以为他要打人……” 小四那朋友也示意自己的男朋友低头,“我跟我朋友已经和好了,我男朋友来了不知道这情况,跟我朋友说话的时候态度就不大好……然后我朋友的男朋友刚好来了,以为我男朋友要打我朋友,然后我朋友的男朋友就先打了我的男朋友……这么说……您明白了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 民警指了指纹身男,“这是你的男朋友。” 小四朋友点头,是的! 民警又指着路天章和小四,“你说他是她的男朋友?” 是的! 民警冷笑一声,“要是我没记错,刚才你们进来的时候说你们为什么打架的?是你抢了她的男朋友……” 啊? “你们四个这个关系有点复杂啊!”说着,在四个人身上来回的瞧。 纹身汉受宠若惊的看小四:“……那个……我……妹子……我不知道你喜欢哥呀!” 喜欢你奶奶个腿儿。 小四见连路天章都看过来了,她就赶紧跟人家解释:“警官,对不起,刚才她没说实话。我们俩打架……其实也没什么!我们从小打到大。她说我整容了……我听了不高兴,就吵起来了。然后吵的不知道怎么的就打起来了。您看看,她专打我的脸,鼻子,眼角,下巴……我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她呢?她那下巴得去找整形医生再给看看,还有那隆的胸和屁……不是,是臀部!我专她那俩地方,不信叫女警官帮着检查检查就知道了……” 她朋友大怒:“林小四,你小心我撕了你的嘴!”真急眼了,眼圈都气红了。 民警这回真信了,这个打架的理由……也就是这种没谱的姑娘干的出来。 继续批评教育写检查,然后叫人来领。 小四朝路天章呲牙,“现在好了……” 路天章跟着小四亦步亦趋,“姐姐,你说你干的都叫嘛事……”然后又可怜兮兮的,“怎么说也是英雄救美,你叫家里人顺便把我捎带的领走呗。这会子快递员都送快递去了,只有前台小妹在。她这会子扫货呢……” 小四白眼翻他,“老实呆着去。”她是不给苏南打电话都不行了。 苏南接了电话就往这边赶,所幸他真认识的人多,一进来就有人认识,相互打招呼。 “有事啊!” “私事,领我小姨子。那丫头又怎么了?” 这人三十多了,一听就笑了,隔着玻璃门指了指,“哪个是咱小姨子?” “穿的像个正经人那个。”苏南皱眉,“男男女女的,这是怎么了?” 这人就叫经手的小民警,“具体的你问他。小年轻那些情情爱爱的,大概就是那么一码事。” 啊? 苏南眉头皱的更紧了,小四谈男朋友了? 哪个是啊? 听小民警这么那么一说,他才进去,“该走什么程序走什么程序,能领人的话我今儿就领走。” 也没啥大事!你们家属回去管管呗。 不过指着姐夫管小姨子,估计也没戏。 一进去,发现这小四的‘男朋友’他还真认识,不是那个上门收快递的吗? 都不用小四说,苏南直接把两人给带走了。 从里面出去,苏南叫小四上车,路天章见没人搭理他,就尴尬的摆摆手,上了他的小破车来的。坐在车上有点缓不过来,刚才真是疯了,跑到派出所打人? 这是我能干出来的事? 想不明白就算了……走吧。 小四在车上辩解,“那个……姐夫……南哥,真不是为了男人打架的。也不是为了谁说谁的闲话……就是那个……我做的那个品牌,被人山寨了……” “被人山寨了,你走正常法律程序呀!”苏南就道,“打人算怎么回事?” “……她是我朋友……你说,我不得问清楚呀。谁知道说着说着,我俩就呛呛起来了,其实打架我俩这都打习惯了……是商场的人报的警……” 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架,人家不能报警呀? 能能能! 咋的不能了?“就是这事不能跟家里说呀!” “哼!啥事不能跟家里说?”苏南就道,“多能耐呀!不能跟家里说,就能跟人家说了?还为你在那地方打架……” “主要是我朋友找那男朋友不像是好人……路天章怕我吃亏来着……” 呵!这话……你信就行。 到楼下了,小四反应过来了,“我的车还在那个商场的停车场呢。我得回去取去!” 差点给忘了。 取啥呀?再打起来了!“先回去,车我叫人给开回来。这几天消停的在家呆着,哪里也不许去。” 小四这才想起来,“爸妈在家吗?可别叫看见我这张脸。” 苏南就道:“妈抱着暖暖肯定在楼上。”老二两口子今儿都忙,“这个点孩子正午睡……” 那得赶紧先去二姐那边拿点好药擦擦吧。 说着话,下了车,却见小破面包车跟了过来,小四急忙过去,问路天章:“你跟过来干嘛?公司不是忙吗?” 路天章觉得苏南的面色不善,“我这不是怕你回家挨揍吗?今儿的事怪我莽撞……要我去说说不……” 说啥呀? 你别跟来就帮了大忙了。 林雨桐开着车拐进来就看见小四鼻青脸肿的跟人在路边说话,苏南还一脸冷意的站在不远处,她赶紧下了车:“小四……怎么了?” 这一露面,把路天章吓的不由的朝后缩了一下,这位二姐平时看着挺和蔼的,可今儿这一脚踩出来的气场……真挺大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300 饮食男女(58)三合一 饮食男女(58) “嘶……”小四嘴角抽了抽,“疼……疼……疼……” 真特别疼。 “这什么药啊?”小四心虚了看了她二姐一眼,“擦到伤口忒疼了。” 疼什么呀? 林雨桐叫她把脸扭过去,伤口对着窗户借着光细看,然后喊四爷,“给我拿个小镊子。” 啥玩意?要镊子干嘛呀? “挠你这姑娘指甲上镶着碎钻,这一块挠的有点深,碎钻都留在肉里了。不处理试试……这个疤是得落下不可……”位置刚好在鼻梁上。这是什么深仇大恨呀,专朝薄弱的缓解招呼。 小四不敢动了,“给我等着,我下次不把她鼻梁打歪了,我都不是林小四。” “这是还没完了是吧?”苏南靠在沙发上,“你说你这张脸咋回家?爸妈看上不上火呀。” 这不是知道他们会上火才不敢回家吗? “……那个……今儿主要是我,是我把事情给办砸了。”路天章轻咳一声插了一句话进来,“……我要是不冲动,其实早没事了……” 他自己也懊恼着呢,自己平时那也不是个冲动的人呀。向来都是能嘴上解决的,坚决不动手,好像从上小学开始,基本就没跟谁动过手。挨打的时候抬手护住脸如果不算的,那真是没怎么打过架。“怪我……这回真吸取教训了。再不跟人动手了……” 出息! 小四在下面踹了他一脚。在我家,犯错的是我,这里都是我的家人,训的也是我,有你啥事呀? 路天章被踹的脚往回缩了一下,看了小四一眼,哪说错了吗? 这里本来就没有你的事。 林雨桐就笑道:“是小四连累了你。她也是,这么大的事也不说给家里打电话,倒是麻烦你了。”到底是啥关系,试试就知道了。 路天章马上就道:“哦……没事,刚好赶上了嘛。我问她租仓库的事,她刚好在派出所……” 哦!赶上了啊!那这还罢了。 林雨桐坐在边上,“要说你和小四都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小四她是交友从来没有个底线,朋友很杂。说是姐妹,那都是塑料做的,经不住一点事就露底了……” 您别这么损我呀! 小四才要说话,林雨桐一眼看过去她就闭嘴了,低着头不敢言语。林雨桐这才对路天章道:“小四啊,在交友上,我一向是不怎么放心。看看,这次不是闯祸了。” 路天章突然觉得这话不怎么好接了,自己一直说跟小四是朋友,这次的错又是在自己身上,再听听这话,难道这不靠谱的朋友里也包括自己? 这其实是有些冤枉的,自己绝大多数时候,其实是相当靠谱的。可有些话,有时候还真就特别不好说。 正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就听人家又说了一句,“小路你别多心,我这不是说你,你可千万别误会,也别多想。我其实是想说,你这么个看着很靠谱的人,怎么就打人了?那边是个啥情况。你知道小四的,她一天到晚大大咧咧的,还逞能的不行,好像没有啥事她解决不了。越是这么着,越是叫人不放心……要真是遇到麻烦她还不自知,这才是最害怕的。这一个小姑娘家家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呀,吓死我了都。 路天章马上道:“我这追来主要是想跟她说这事的。她朋友那男朋友,一瞧就是个社会混子。那样的人……谁知道咋想的。” 况且之前那人还误会小四喜欢她呢。 这话才要说,小四就瞪过来,大有你多说一句试试看的意思。 他这才闭嘴了,总结了一句,“……总之那人肯定很难缠,小心没大错。” 林雨桐就又看了小四一眼,小四不敢抬头,看天看地不敢看她二姐,尬了一句:“……暖暖该醒了吧?妈也快下来了……那什么?二姐,大学城那边的公寓钥匙给我,我去躲几天去。叫妈看见我这样可不得了。您跟妈说我出去见玩偶的厂商去了,得四五天才能回来。要不然,我非挨一顿不可。” 外面还有一混社会的等着你呢,你一个人没人看着,再出点事怎么办? “我不出门……”小四说着,想想这么说好似也没有说服力,自己哪天不出门呀?“我出门也只去他的快递公司……” 啊? 路天章指了指自己,你在你家人面前说去我那里,你……你想干嘛呀。 “我的仓库跟他放一块,这边出货那边直接入了他的库,这几天我生意真挺忙的。” 这样啊! 这一个大活人也看不住啊,要不给钥匙,真能钻到哪个朋友那躲几天,往常她就是这么办的。 四爷取了钥匙给扔过去,“你自己小心点。晚上在家把门锁好。” 好嘞! 小四踹了路天章一脚,“走啊,还等着请你吃饭呢。” 路天章起来都没站稳就被小四拉着出去,“赶紧的,别被我妈给逮住了。” 两人一走,林雨桐就看苏南。 苏南摊手:“好像还不是……那种关系……”但这么处下去,难保不是。 为啥都比较关注小四的婚事呢?实在是因为几个人被林忍让和齐芬芳两口子催的,都有些着急了。尤其是苏南和四爷。 两人认识的人多呀,两口子叫俩姑爷给小四介绍。苏南是把人排了一遍,合适的也不是没有,但现在条件好的小伙子,真不缺对象的。四爷呢?现在认识的这些,大多数跟之前小四交往的那位许山职业差不多,便是性情好,但这个职业……总之谁都会有前任的阴影。他嘴上应着,但却未必真往心里去。实在逼得紧了,四爷就打算把顾鑫手底下那个在饭店做经理的小伙子推出来试试。 至于林雨桐,更是备受煎熬。齐芬芳说了,医院的也不一定是医生对不对,像是医院的职工,哪怕是医院的男护呢,都是可以的嘛,给小四介绍介绍。 于是,就成了这样了。小四稍微有点谈恋爱的苗头,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正说着呢,齐芬芳抱着孩子送过来了,“小四刚才过来过?我怎么在窗口瞧见个姑娘像是她……上了一辆面包车……” “她那么大人了……”林雨桐接了孩子,暖暖才睡醒,眼睛雾蒙蒙的。应该是喂过了,这会子不吵着要吃,只一个劲的在林雨桐怀里蹭。四爷伸手把暖暖给接住了,“让你妈洗洗去……”把事给岔过去了。 大夏天的,回来一直也没顾上。 暖暖换了个怀里一样的蹭,抬手跟林雨桐摆了摆。 齐芬芳见三姑爷也在,就笑道:“这是咋的了?在这里开会呢。”说着,就变了脸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们都瞒着我跟你爸……” 小四那事实在不算是大事。 所以,哪里有事? 苏南就道:“有点公事……一直是我们俩接洽的。” 哦!那就好,“你们说你们的……去书房吧,我去做饭,一会子就得……” 林雨桐换衣服出来,去书房把暖暖抱出来了,孩子这会子有点清醒了,伸手朝儿童房里奔,这是想去里面玩了。 不经常抱的孩子,大夏天的她可能也觉得挨着人会比较热,更喜欢满地去爬。想去就去吧,她在里边玩,林雨桐靠在门边上一边看孩子一边跟齐芬芳搭话,“今儿吃什么呀?怪热的。” “你想吃什么呀?孩子晚上还是要吃奶,你别管我们吃什么,你该吃什么还得吃什么。”两人这么说着话,听见手机响了。 齐芬芳的手机那是七八十年代的老歌,特别有年代感,一响就知道是她的。手机在餐桌上,她擦了手接了起来,“咋的了?” 这说话的语气,必然是跟林忍让。 林雨桐也没在意,她此刻正看着暖暖扶着墙往起站,才说要叫四爷过来看呢,就听到外面哐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给摔了。 林雨桐拎起暖暖就出去,就见齐芬芳手足无措的站在餐厅了,手机落在地上,显然……这是受了惊吓,人还没回过神来。 四爷和苏南也出来了,“怎么了?” “接了爸的电话,不知道怎么的就这样了。”林雨桐将孩子塞给四爷,过去给齐芬芳揉了揉,“别害怕……有啥事你跟我们说呀……” “你大姐……不见了……” 嘛玩意? “你大姐不见了……” 这都好长时间没来这边了,但说不见了,这就有点夸张了。 “我姐夫又不傻,大活人不见了,他现在才知道呀?放暑假可可上辅导班,不还是我爸接送吗?我大姐不见了,孩子不说呀!我爸人呢?咱别自己吓自己成吗?她那一大活人,还能跑哪去了?” 林雨桐说着就往出走,“我去找我爸去?在楼上没……” 她拧开门,林忍让从电梯出来,急匆匆的就往家里走,身上的短袖前胸后背都湿透了,一脑门子的汗。 齐芬芳不等林忍让站稳,就赶紧问:“苗苗呢?怎么就不见了?” “两口子昨晚上半夜吵了一架,周安民以为苗苗回这边来了……今儿上班去也没管。三点下班回来了,不见人。早前就给我打电话,说是苗苗的电话打不通,打到我这里,问我在不在家,要是在家就叫苗苗接电话……我说没在……他也没说啥,前一个小时给我打电话,这才说两人昨晚吵架了,现在找不见人了……” 嗐!两口子吵架而已,消失了连二十四小时都不到。 吓的人够呛。 心里觉得没事,但老两口一个热的够呛,一个吓的够呛,还都嚷嚷着要出去找。这怎么敢叫他们这么去找? 得! 苏南起身,“您坐着,找人有我呢,别急呀您。” 林雨桐就问说:“去拆迁房那边看过了没有?说不定住那边去了。” “我刚从那边回来。”林忍让就道,“没人。” 那这能去哪呢? 她也没什么相熟的人,常年做的就是宅在家里,真想不来她能躲哪去。 四爷就往书房去,“我调出小区的监控看看……” 林雨桐就赶紧问林忍让:“我姐夫没说他们两口子啥时候吵的架,我大姐出门的时候大概是几点。” “不晚……十二点多一点吧。” 那是不晚,大夏天的,十二点多的省城正热闹呢。 有了这个时间,在监控上一调就出来了。林雨苗进了电梯,出了电梯,在楼下的长椅上坐了得有小半个小时。然后又转到后面自家的楼前,跟着进了单元,掉了这边电梯里的监控,人家直接上了四楼,出了电梯…… 然后就监控不到了,那边门口没安装监控。 齐芬芳看林忍让,“她是回楼上了?” 没有啊!家里没人呀。 林雨桐就问:“我大姐有家里的钥匙没?” 没有呀! 家里不是换了指纹锁了吗? 这是在林阳结婚之后给换的,家里住了妹夫,林雨苗也没好意思再要钥匙。 那就再等等,她大概在门口猫着呢。果然,得有十来分钟,她又下来,这回是在林雨桐门口,又停留了三分钟多一点,继续坐电梯下楼,好像在楼下给什么人在打电话,之后就无聊的长椅上坐着等,大概得有个半个小时,从车上下来一女人,天黑,看不清楚长啥样,反正是林雨苗跟着人家直接上了对方的车,开出了小区。 四爷将这个女人的正面截图下来,还有那辆车的车牌都截下来给苏南,“谁见过这人这车?” 没有! 没有见过,也不认识。 林雨桐皱眉,“那我大姐最近在忙什么?”她去上班了还是怎么的?在哪认识的朋友? 不知道啊! 没有奔着四十的闺女还得爹妈这么操心的。 正说着话呢,周安民过来了,也是头的大汗,“没找见……”他是真急了,“报警人家也不受理……” 人家也不可能受理。 苏南递了照片过去:“认识吗?” 周安民扫了一眼,然后皱眉,“看着眼熟……”突的,他一拍脑门想起来了,“见过!两人晚上经常在网上视频,聊的热火朝天的……” “用什么聊天?”四爷就问了一句。 qq! 那这可是够老土的,“网友呀?” “不是!”苏南晃了晃手机,“现在不是有个什么摇一摇嘛。摇出来的都是附近的人,两人常不常的聊的手机没电了,然后就上网继续聊……开着视频,说不完的话。” 那这也不靠谱呀。 四爷问周安民林雨苗的qq号码,周安民打开手机,念了一串数字,“密码……我不知道……” 不需要知道,三两下就登陆上去了。qq好友上的人倒是不少,但排在最前面的是个网名叫做‘大女人’的,顺着对方留下来的痕迹,四爷再往下查,结果对方上网的ip地址就是拆迁房那边。 “这么巧?”林雨桐摇摇头,“两人经常视频……看看有没有文字输入的对话……” 有! 夜里十二点之后两人再聊天,都是文字的。估计是怕吵到家里人。 找到最开始的时候,也就是三个月前的。 四爷瞧桐桐看的费劲,直接给打印出来,“你坐着去看去。” 几个人一页一页的往下看,这两人的对话刚开始也没什么,就是闲聊。当然了,话里话外的林雨苗也免不了抱怨几句,就像是她爸她妈比较势力眼,偏着有出息的女儿。比如她在娘家吃顿饭,每次收尾的都是她老公云云。 周安民尴尬的恨不能钻到狗洞里去。 但这会子谁都顾不上这个。因为这对话越是往后越是不对了,对方也安慰她,当然了,渐渐的就会发现,对方在安慰的话里会添上不少东西。比如: 你就好了!不管怎么样,你还有父母在。他们偏心但也还算疼你,有事了你还能回家。我就没这样的好福气了。我这人父母缘分浅。 你老公肯回头你就该知足。哪里像是我,不提也罢。 不是不拿你当姐妹,实在是一时间都不知道从何说去。 再往后看,越来越觉得这女人惨了。八岁丧父,十岁随母改嫁。十三岁被继|父继|兄侵|犯,十五岁母亲也死了,十六岁她从那个家里逃出,啥也不会,又被信任的人给卖到山里。好容易给逃出来,在一家洗车行也认识了一个小伙子。两人穷,但两人相爱啊。她陪着她老公从睡大街开始努力,努力到去年买了别墅,谁知道男人这个时候却翻脸不认人,认识了更年轻的女人,还要争家产。最后她怎么巧施计策,反把男人一脚给踹了。孩子是她的,家产也是她的云云。 这些都是一点点透漏出来的,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像是要认可可做干闺女,要给干闺女买见面礼之类……也透漏了,他有一儿子,再上国际学校,一月都不回家一次,还是喜欢闺女…… 林雨桐注意到一个月前两人的对话: 苗苗:你在哪?视频也没开。 大女人:没法子,我这会子在网吧呢。你在家都是睡衣,在这边视频你都被人看去了。 苗苗:怎么跑到网吧了? 大女人:……他又来纠缠了。我家不能住了。我现在看见他那张脸就恶心。现在想着回来找我复合了,做梦。家回不去了,没法上网呀。 苗苗:找个酒店呗。他还能追到酒店。 三分钟以后—— 大女人:肯定要住酒店的呀。不过是突然很感慨……想起跟他受苦的那些年,大冬天的没地方去,只能在网吧里过夜。两人开一台机子,挤在一个小沙发上。不知怎么的就跑这里来。不过住酒店也不是个办法……孩子快夏令营回来了,没有家不行。我也不想叫孩子知道我跟他爸闹的这么僵。所以,还是要买套房子的。不过现在这精装修的现房不多,买了暂时也住不进去。……我又住不了二手房,人家住过的老犯膈应。我正寻思上哪租个新点的房,最多也就住个一两年。 林雨桐笑了笑,翻到前面的某页给齐芬芳看,那一页上林雨苗透漏过,她有一套拆迁房,装修好了,也晾了一年了,现在也不知道要不要往外租。租金也没多少钱,再把房子弄脏了。 这么巧,这位也要租房,立马就能住的。 这东西看到这里基本就不用看了,最后这上网的地址都是拆迁安置小区里的,必然就在那套房里没错。 林忍让就道:“我去找过了,没人呀。” 那就简单了,要么是人家出去了,要么就是故意没开门。 林忍让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这叫人骗点东西没事,骗着不缴房租也没事,就怕她自己送到人家眼皮子下面去,再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好? 越是心急,还越是不能表露,怕把老伴儿给急坏了。 苏南就道:“我去吧。都安心的等着。” 齐芬芳哪里放心,“我去……你个小伙子,去了也不方便。” 林雨桐无奈,那就是想叫我去的呗。 她要去,就不想叫四爷去了。林忍让和齐芬芳一心只在林雨苗身上,她还真不放心暖暖交给他们带。她就说四爷:“……你在家看着爸妈,别叫他们着急,出不了事。我随时给你们电话。” 四爷就接了暖暖,那种骗子……那就单纯是个骗子,没太大的危险性。 周安民肯定要去的吧,可可就给送到这边来。 三个人不敢耽搁。周安民这个气啊,跟苏南抱怨:“你说,这都是一个爹一个妈生的,咋就她那么爱犯蠢呢。这种骗子,一眼该看穿才是。” 林雨桐就接话道:“你这个做老公的也有意思,她一天到晚跟谁交往,说的什么,对方是干啥的,你也不问呀?” 周安民急道:“怎么没问呀?人家常不常的就送个蛋糕,送个孩子的玩具的,这我能不问嘛。人情要还的吧。结果一问你姐就炸了,说我是看见个长的漂亮的单身的女人就急着往前凑。你说我还怎么问?横竖都是女人,能出什么事,结果……” 突然觉得女人骗女人有时候比男人骗女人还叫人防不胜防。 周安民都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了,“反正不管怎么着,都是我的错……这要是昨儿晚上不吵吵,也就没事了……” 话说,你们昨晚为什么吵吵起来的? “她说看中了一个投资,叫我预支点工资……”说到这里脑子里嗡的一声,“她能认识啥人呀?从哪知道什么投资的?不会是……” 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那娘们胃口挺大呀,这是想捞一票大的吧。 苏南脚下就猛踩油门,这要是真签了什么东西可就麻烦了。 到了那边,苏南压根就不浪费时间。他拉着周安民让到一边,周安民正不解了,就见自家这位名医准御医的二姨子,手里拿着一张什么卡,伸到门缝里轻轻的怎么动了一下,门开了。 周安民顿时就愣在当场了,几个意思这是? 老二家的会接生,老二还有溜门撬锁的本事呢。 呵呵! 你们学的是够杂的。 林雨桐没管他咋想的,轻轻的拉开门直接进去了。进去就是客厅,屋里窗帘拉着,空调开着,电视上是好莱坞前几年的大片,茶几上一堆的吃的,薯条饮料啥的,而两个女人……穿着睡衣在沙发上窝着,一边吃一边喝一边看电影。 猛的进来一人,把两人吓了这一大跳。 电影正看到了刺激的时候,猛的进来一人,林雨苗蹭的一下坐起来了,等看清楚是林雨桐,她松了一口气,还有些讪讪的,“……你怎么找这儿来了?”说着,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你……你怎么有这边的钥匙?” 这边的钥匙只有她自己有的。 那个女人年纪看上去不算年轻了,这会子站在一边赶紧招呼,“快……快坐!家里乱的没收拾……” 林雨桐看了她一眼,没搭理。 “没礼貌!”林雨苗说着就过去拉了林雨桐往餐厅去,“这是我一朋友,在这边借住一段时间。” “你朋友?”林雨桐轻笑一声,她都懒的说她了。只笑道:“我不管你这些……你先出去一下,姐夫找你有点事,你们去车里说话。” 林雨苗轻哼一声,“现在想起找我了?我昨晚出门的时候他干啥去了。我在楼下等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见他找来。不去!” “是钱的事。”林雨桐就道,“赶紧的,姐夫好像挺着急的。你要不想回去,就先跟姐夫去把事说清楚,外面挺热的,我在这里凉快凉快……”说着,就看那女人,“不介意吧?” “怎么会介意呢?”这女人赶紧倒茶,“您坐。”说着,还劝林雨苗,“赶紧去呀!别叫人家久等。” 林雨苗这才笑着往出走。 门开着一条缝隙,里面说话外面听的见。林雨苗出去,见苏南也在,就不由的愣了一下,这话怎么说的?怎么还来这么多人。 苏南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进了屋子。多了一个男人,对方明显朝后退了几步,问林雨桐,“你们一起来的?”她不自在的看看身上的衣服,“你们……你们坐,我去换件衣服。” 说着,就要往卧室去。 林雨桐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手里卷成筒的对话记录打开给她看,“大女人?” 这女人面色一变,“……什么意思?查我呀!” “查你做什么?”林雨桐上下打量她,“我姐不见了,我们找我姐的下落。结果看到了你们的对话。然后我就报了警了。” “报警?报警做什么?我能把你姐怎么样?”这女人眼里流露出一丝轻蔑,朋友间的馈赠,别人管的着吗? 却不想林雨桐道,“我看了你的经历,很是同情。你的那些遭遇,太让人同情了。你那继父继兄,那都该千刀万剐。还有拐卖你的人贩子,这都该判刑的。还有买你的人,这是买卖人口……这里牵扯到的案子可大了……怎么能当做没发生呢?你放心,我已经报警了,我身边这位就是警察,当时情况没了解清楚,因此他一个人先到了。他的同事包括女同事,最多五分钟就到了,不会叫你不方便……你既然是我大姐的朋友,那这点忙怎么说我也该帮呀。放心,他们会保护你的**的。不会让这些过往叫你不想知道的人知道……只要你配合,这些人都会被绳之以法。” 说着,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别有心理负担,放松!放松!” 这女人面色一下就变了,她不怕人追究诈骗,但是这些编造出来博取人同情的说辞,哪里能经得起查证。 她越发的焦躁起来,“那个……我先去换件衣服……有客人这不合适……” “我陪你呀!”林雨桐跟着她,“刚好,也看看这屋子,我大姐装修好我还没来过。” 这女人就不动了,“难道我还能跑了?” 外面焊着护栏,但是护栏是留有逃生门的。 也不是怕她跑吧,不过这种能骗的人甘心掏腰包的女人,手段总是有一些的。 正僵持,苏南的电话响了,出警的人已经到了,在小区门口。问怎么走。 林雨桐做了个请的手势,“去沙发上坐吧。别害怕!” 这女人双手攥成拳,但到底是那股子劲儿泄了。 林雨苗跟周安民在车上,说钱的事:“……这朋友可以放心,人家那么大的家业,咱那几十万搁进去连个浪花都翻腾不起……” 周安民是忍着没反驳,叫她一个人嘚吧。好容易看见警车正好停在前面,他面色一喜,就要下车。 林雨苗被周安民的表情晃的,“干嘛?”她也看过去,“警察?” 这是咋了? 结果警察进去了,桐桐出来了,直接上了车,却没见苏南。 桐桐上了车就直接启动,“咱先回。” 干嘛呀就回! 周安民戳了戳林雨苗,“朝后看。” 啊? 一身睡衣的女人正被从楼里带出来,上了警车。 “你们这是干嘛?那是我朋友……人家还能把我卖了呀!你们这是欺负人知道吗?仗着跟那位关厅的关系……这么欺负人……有意思吗?干点人事成吗?” 林雨桐没搭理,爱咋咋去。 周安民能气死,“那是骗子!你个傻老娘们。你在家里吃吃喝喝不行吗?你就是不挣钱,我也养着你对吧?你穷折腾个鬼哟!这就是你整天挂在嘴上的贵人?人家送你两回蛋糕,两回鲜花,给你闺女买了几回玩具,你就跟人家亲了!比亲爹亲妈亲,比你亲妹妹都亲,更比我这老公可可那女儿亲是不是?” “胡说八道!怎么就骗子了。那就是个可怜人,你们……你们根本就不了解她!” “你了解她?”周安民就道,“你见过她的大别墅?见过她那忘恩负义的男人?见过她那上贵族学校的儿子?你屁都没见过!要真有别墅,还会跑到拆迁房那一片去住?什么买不到能住的房,愿意掏钱什么房买不来?你被人家掏的把啥话都说了,你告诉人家你有房,人家不坑你坑谁。我问你,投资是不是她提的?你从我要钱催的紧,是不是她催着你说那边人家要收口子,再迟了拿多少钱都不好使?我就问你,我要是不给你钱,你打算怎么办?是不是把你那套拆迁房底价给人家?” 林雨苗吭哧了两声,不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你查我?你竟然查我?我跟人聊天你都要知道!你个变|态狂!我的电脑密码你怎么知道的?” 我查你的屁!你有啥值得我查的! 但到底是没说四爷直接能破解密码的事,这事这娘们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周安民是后怕的不行,“……你少在这里给我转移话题,我就问你,你是不是打算把你那房子抵给人家算是入股投资?” 是!怎么的吧! 周安民捂住胸口,“你……你……你怎么不笨死算了。你只要签了合同,回头过半年,人家告诉你投资失败了,房子你拿不回来了,你怎么办?” “我找她去!” “你上哪找去?人家把房子一卖,换成钱换个地方买房,你就是找到了,告你都告不赢。做局!做局懂不懂!” “我不懂,就你懂!” “我……我咋跟你说呢!你当这世上的钱是那么好赚的。你问问去,这世上有多少人一个月连三五千都拿不到……人家都笨吗?人家没你能耐吗?我告诉你,你也就是有一对好父母,有几个还顾你的妹妹,再就是遇上我这个啥啥都不行,但他娘的还就跟你生了孩子偏还能养的起你的男人……要不然,你就是去刷盘子都没人要你……” 林雨苗‘哇’的一嗓子哭出来,伸手就挠周安民,“你羞辱我……有你这么羞辱人的吗?” “闭嘴!”正嚎呢,就听到林忍让的声音。声音是从桐桐的手机里传出来的。 出小区的时候,林雨桐就把手机给拨通了,家里那边听的是直播。 齐芬芳气的血压上来了,头昏眼花犯恶心,坐都坐不住。林阳回来了,给找了降压药叫吃了,又去找救心丸去了。林忍让呢?也是浑身跟叫人把筋抽了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吼完挂了电话,他是双眼圆瞪,冲着齐芬芳而去,“你就告诉我……我求求你告诉我,老大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咱们大半辈子夫妻,你得跟我实话!” 啥意思? 不是你亲生的还能是我偷人了呀! 林忍让坐在那里直喘粗气:我倒宁愿听你说,那是你偷人生下的,跟老子无关!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真有女人骗女人的事!所以,交友尤其得谨慎。 301 饮食男女(59)三合一 饮食男女(59) “你是不是傻!” 林雨桐和周安民带着林雨苗到楼下的时候,刚好碰见又回来的小四。 “你怎么回来了?”林雨桐先问。 小四急道:“我给三姐打电话……”本来是想叫老三帮着在爹妈那边圆圆这几天不回家的事,谁知道话还没说,老三就先说了,“她说大姐不见了,爸妈快急疯了……”那我哪里呆的住,“天大的事情不得先回来看看呀。” 在电话里老三说的也不详尽,但大概什么情况她也知道了。所以,一见面劈头盖脸的就冲着林雨苗来了。 周安民指着小四的脸,在小四杀鸡抹脖子的表情中,他果断的改口,“你是不是还追去那边,打人家了。” 这个借口很好,小四很满意。如此,她也就不用躲藏了。 其实这个大姐夫要是长点眼色的话,也不是那么叫人讨厌呀。 她不置可否,也算是默认了这个解释。 林雨苗就瞪她:“都报警了,你还要再打人家一顿?还说你们不是仗势欺人?”不是仗势欺人,在那么多警察面前,两人能打起来? 小四气的一个倒仰:“我就奇怪了,那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我这亲妹妹都这德行了,你还担心我把人家打成什么样了。为了你我大热天的急着赶回来,压根就多余……”你要不是我姐,我要不是怕你真出事了,我要不是怕爹妈有个好歹,我都懒的理你! 林雨桐拽着她上楼,“走!赶紧的,不热啊!” 这会子林雨苗脑子还不清楚,你跟她说不着。人给带回来了,就完事。 家里人都在自家聚着呢,老两口坐在沙发上直喘气,林阳在边上随时待命。暖暖扶着墙能站起来了,四爷得蹲着护着孩子。一听见脚步声,暖暖就不动了,支棱着耳朵使劲听。一听到指纹锁解锁的声音,这丫头高兴的尖叫一声:“ma……”,手往起一扬,不扶着墙了,直接就是一个屁墩。四爷赶紧去扶,结果人家一扒拉不叫碰了,翻身一爬,蹭蹭蹭爬着朝门口奔去了,嘴里‘ma——ma——’的叫着。 有多少不顺心,一开门看到这场景都暖化了。 雪团似的孩子,爬着拼命的仰头想看到你,哈喇子顺着嘴角流到下巴,然后垂到地板上。屁股扭着,头不知道怎么晃动着,就跟小狗看见主人回家似的,怎么表达亲昵都不为过的样子。 林雨桐伸手给抱起来,四爷还站在后面手扶着腰,要说看孩子,最不累的就是前三月。等这些小东西长了腿,那真是两三个体力好的大人都陪不住。还还才会爬,等会走了试试,这是要累死谁。 每次一到养孩子,四爷就特别怀念能养奶娘的那些日子。 手段高明点,很少有几个像是王熙凤似的,养个奶妈子还敢背着主人掐孩子的。 更是现在的月嫂和保姆比不了的呀。 “小累人精。”林雨桐亲了闺女一口,接了四爷递过来的纸巾给孩子擦口水。 这丫头手一扒拉,不耐烦,林雨桐才说:“怎么这点耐心都没有……”却见这小丫头凑过来,吧唧吧唧的亲在她的脸上,左一个右一个,糊的大人一脸的口水,她却咧着嘴一边咯咯咯的笑,一边拍着巴掌,不知道有多高兴。 林雨桐哭笑不得,抬手给她擦了,让出路叫后面的都进来。顾着后面的人呢,扭身却发现暖暖伸着手奔着四爷,“跟我才亲香了多大会子?又找你爸,倒是叫你爸歇歇呀!” “给我吧……”能有多累。 结果四爷一伸手,暖暖的手又躲开,身子还朝妈妈怀里贴了贴。四爷的手才放下,她又伸手…… 啥意思呀! 四爷似有所悟,回身拿了纸巾递过去,“是要这个吗?” 暖暖果然高兴了,接过来把纸巾又糊在当妈的脸上,擦的也不是地方,但还是学着大人给她擦口水的样儿给妈妈擦。 小四落在最后,轻轻的拍了拍暖暖的屁股,“怎么这么小人精呀!” 暖暖蹭的一躲,见小四看她,她把纸巾递过去,像是在问,“你要吗?” 小四这才发现,孩子可能看见她脸上青青紫紫的伤,以为是脏了。她摆手,“小姨不要。” 暖暖固执的伸着手,见小四换了鞋不接,急的探着身子伸着胳膊拍小四,就是要给她纸巾。 小四接了在脸上摁了摁,夸张的叫唤,暖暖唬了一跳,抬手摸自己的脸,满眼的懵懂不知道为什么擦一下会那么疼。 正逗孩子呢,就听里面‘啪’的一声,吓了孩子一跳。 四爷一把接了孩子,没再去客厅,抱着闺女去了玄关外给桐桐准备的诊室。那边安静,玄关门和房间门一关,外面再大的声响里面也听不到。 林雨桐给父女俩把门带上才进去,林雨苗捂着脸站在客厅里,林阳把可可带到暖暖的屋里玩去了,不给孩子看。 “怎么还打上了?”林雨桐拉了齐芬芳坐下,“您也不嫌手疼。她这会子脑子懵着呢,等冷静两天再说。” 小四白眼翻了翻,谁说挨打没用?说打没用的,那是没真打,没往狠的打。要打就真打,照狠的打,一顿不行两顿,两顿不行三顿……然后就乖顺了。老大为啥每回都犯蠢?小四总结了一下,那就是从小没挨打的缘故。 现在可可都过了能打的年纪了,她这当妈的倒是回过头挨打了。 呵呵!怎么说呢?人这一辈子,该受多少大概都是命中注定的……迟早都会给你补上的。 林忍让还是多看了小四一眼,“你怎么也去了?还跟人动手了?” 齐芬芳这才注意到小四,然后就说林雨苗,“能把小四打成这样,那女人能是啥善茬!你说你要是被男人花言巧语给骗出去了,我也就认了……”毕竟女人在男人的问题上犯糊涂,那真算不上是笨,“可你被一女人骗的滴溜溜转……”你叫人说你什么好? 周安民听这话就不怎么乐意:丈母娘这是嘛意思呀?我是还不够惨是不是?你家这样的姑娘,砸我手里了,我是给你家做出了多大的贡献呀。这会子咋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呢?您说这话的时候,倒是问问我呀!我虽然不乐意我老婆犯这样的糊涂,但是我更不想她犯那样的糊涂呀。 他赶紧把老婆往身后拦一拦,“她就是一惯单纯。从小到大都在您跟我爸眼皮底下呢。以前认识的人,也都是村里的人,知根知底的。她哪知道外面人心险恶呀!您别生气……这会子她还不信她被人骗了……所以您说啥她都未必往心里去了。别着急……咱别着急,那女人是个什么底子,刨出来什么就都知道了……” 正说着呢,林阳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手机,“苏南的电话……”她顺手摁了免提,对着电话道,“你说吧,这边听着呢……” 苏南一直跟着那边的派出所民警,这一看身份证,就把底子都翘起来了,“……这女人叫张红,四十二岁……中省人,父母健在,上面有哥嫂侄儿。二十二岁结婚,嫁给同村同龄男人为妻……刚才打电话问过当地的派出所,派出所又给他们村的治保主任打了电话,村里一共三十八户人,彼此都很熟悉。那地方穷,这女人结婚生了俩孩子之后,就跟一个进山收山货的小商贩跑了,十多年没有回去了……他男人一直再找她……之前说的那些父死母亡被卖之类的,纯属子虚乌有。而且,她是有前科的,还不止一次。虽然不是大事,但确实有纠纷导致大打出手的前科。问过她了,她也承认,大姐不是第一个被骗的。有些人发觉了,但不想叫人知道,爱面子就不追究了。有些在钱本来也不多,被骗了三五千就闹的很难看的。她没有固定的住址,就是打一枪换个地方。之前骗大姐,主要是想跟之前一样,骗吃骗喝骗点衣服穿,弄点化妆品,再卖出去换钱,补贴一下生活……后来发现大姐日子确实是宽裕,这才动了歪心思。她说只是想骗免费的房子住……住进来了之后才想着是不是还有别的可能……这事就这么着。说是要骗房子,但到底是没成。之前到底骗了大姐多少,她这边表示愿意赔。但再大的惩罚,那肯定没有。道德问题不好入罪。” 很多东西,都属于馈赠的。这种事,责任人不是这边单方面的,那个没有警惕心的,占了一半的责任。 就这么些了。 林阳就道:“你处理完了,你赶紧回来。要我开车去接你不?” 不用!不会混的连个顺脚送的人都没有。 林阳这边挂了电话,就看阴晴不定的林雨苗,“……人还在派出所,你赶紧想想,你都送人啥贵重的东西了,能追回来多少是多少。” 周安民就催,“赶紧的呀!你换季多买两身衣裳你都心疼,白叫人家占便宜呀?” 林雨苗这才道:“……刚开始就是一起吃个饭,有我请的也有她请的……不好算。后来她送我一对白银的耳坠,挺好看的……我就送了个金戒指给她……” 你连个耳洞都没有,你要耳坠做什么? 周安民想起来了,“就是那天你叫我看的?” 对! “那玩意连一百都没有。我告诉你了……”周安民无话可说了,“你买戒指花了多少钱……” “三千四还是多少……”忘了。 小四拿个笔,“还有什么,赶紧的说。” 林雨苗就掰着指头算,从头上的水晶发卡,到胸针,到衣服,到化妆品,一起去做美容,办的美容卡还有健身卡……前前后后的,给对方花的就三万多。 这还不算两人出去吃饭,林雨苗请人吃的都是大馆子,两人一顿饭少说也得三四百的。就这还怕人家看不起。人家呢,嘴巴会说呢,总是带着怀念的语气,“……好长时间没人陪我去那种地方吃饭了……幸好有你。要不然,真都没法坦然面对。那时候两人吃一碗酸辣粉,然后买上三块钱的馒头。他叫我吃粉,酸辣汤他泡着馒头吃了……那时候多好。后来有钱了,再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酸辣粉了……” 然后就去吃酸辣粉了。 两人吃那个……奢侈的要一瓶一块五的汽水,也就十来块钱。 林雨苗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是假的呢?”故事怎么可能编的那么好?如果都是假的,那她的那些眼泪,也都是假的?她还做最后的挣扎,“是不是弄错了。” 林阳正拿着手机跟苏南发信息聊着呢,见她这么说就接话道:“你知道她那车怎么来的吗?也是骗了个跟你一个的傻大姐……车是开的人家的……你要这个大姐的电话吗?要不我叫苏南给你们牵牵线,没事你们俩聊聊……” 林雨苗:“……”听到不是自己一个人受骗了心里好受多了,“……那也是这人太会骗人了。我一点也没看出来是假的。” “你是不是傻!”小四能气死,“我跟那几个关系好的,可都是从小玩到大,一个村里知根知底的,我都留着心眼……你竟然跟一个刚认识的人什么都说……你脑子怎么想的?你要是实在闲的没事,小区里老头老太太多了去了,你去聊去呀!东家长西家短的,爱咋说咋说……” 这些人不怎么讨喜,但人家对社会没危害呀。 跟这些人处,坏处就是顶多在背后说你两句坏话,别的……那真没有。好处也很多呀,比如哪里有便宜的菜,哪个超市做活动了。这种的她不光不费钱,还会省钱。 “你以后就在小区里跟这些人玩吧……”挺好的。 林雨苗觉得小四的嘴怎么那么讨厌呢,“你干脆说我是一废物得了。” 那你当你不是废物。 小四就道:“暖暖那丫头,都知道陌生人坚决不给抱。一见人家伸手,爬的可快了,蹭蹭蹭的就走,还只往她爸的书房去。你说你连半岁的孩子都不如……” 你还不废物呀! 林忍让一直没言语,这会子才开口了,但话不是对着林雨苗说的,而是对周安民说的,“……安民呀,苗苗这样也算是废了……” 没有没有! 周安民赶紧摆手,“我不……” “听我说完。”林忍让闭上眼睛,“……也别说你不嫌弃的话,这话鬼都不信。我这个亲爹都受不了,叫你受那是难为你。你一年也不少赚,现在年纪也还不算大。离了婚再找,也能找一好的。可可呢,你带着也行,给我们留着也行……你要是实在受不了了,只要你开口说离婚,我绝不拦着。” “不是……爸……我不敢……”周安民如今不是当年了,学会低头了。心里嘀咕呢,说我没惹着老丈人呀,怎么敲打起我来了。 连林雨苗也心说,怕吵架的事爸爸要给自己撑腰呢。 却不想林忍让接着来了一句:“我说的是真的。安民啊,我是句句肺腑。站在男人的角度,我要是碰上这么一个,我真觉得……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大好的人生,咋能被这种娘们给拖累了呢?家务家务不会做,孩子孩子不会教……这些要是都不会,好歹把自己收拾的利利索索,叫人瞧着赏心悦目也还罢了……偏是干啥啥不行,还又浑又笨……说一句蠢如猪,那都是糟践人家猪呢……” “爸——”林雨苗差点蹦起来,对着林忍让满是不可置信。 “喊啥呀?”林忍让哼了一声,又和蔼的看女婿,“……当年你们离婚,那是你的错。现在你再离婚,我占在理这一边。绝对不拦着。你们的财产该怎么分怎么分……当然了,这姑娘我也不再要……铺子也给她了,房子也给她了,她有地方去……以后她怎么活,我一概不管……” “爸……你还是我爸吗?” “是不是的……你随意吧。觉得不是,那我阿弥陀佛。觉得我是,那我这当爸的该尽的心也尽到头了……你的事我是再不管的。以前你是嫌弃我们管,但心里又知道有事了我肯定了会管。林雨苗我今儿把话放在这里,从今以后,你的事我要是再管,我就把林倒过来写。”林忍让说着,就起身要走。齐芬芳拉他,他一把把齐芬芳甩开,“我说的是真的。你要是想管,你管。别拉扯我!我还明白的跟你说,你要是敢管,我也跟你离婚。你放心,我这年纪要是单身了,就凭我这身家,我这身板,找个四十来岁的也还能找到,就是想要生儿子,那也是没问题的。老二之前可说过,我少说寿数也在九十。我再婚再生个儿子,说不得我还能等到儿子长大结婚抱孙子……这话你最好也信。” 把齐芬芳气的倒仰,说孩子就说孩子,你还奔着我来了。 周安民吓的都不敢说话,朝后让了让,只觉得自家这老丈人真是光满万丈。听听!这话多霸气的……说的我都想试一把离婚再婚找人生儿子了。 但是……也就是想想。男人嘛,没这么折腾过一回的,总想这么折腾。可真折腾过了,就知道,还是不折腾的好。 林忍让真走呀。林雨桐就说:“时候不早了,这都到吃饭的点了。” 我吃的下吗? 心里这么想着,但嘴上却道:“我不在家吃,跟几个朋友下馆子去。” 林雨桐送他出去的时候顺便抓脉,觉得没事,也就顺便送出大门了。 齐芬芳心里再气,这会子也得跟着老头子呀,留下……也不知道该说啥了,临走的时候只跟周安民道:“回去……好好说说。别再吵吵了……” 好的!好的!妈您慢走。 人一走,周安民赶紧问林阳:“这钱还能追回来不?” “能!”林阳就道,“这女人还有积蓄。”人家骗来的钱该攒还是攒的。混吃混喝之后还有别的结余,本事相当了得。 行!能追回来多少算多少。 周安民拉林雨苗,“走了……” 留着干嘛?等着在这边混饭呢。 林雨苗推开周安民:“我自己走。” 周安民一个没站稳摔沙发上,摔不着,但脸上下不来呀。当着小姨子们的面呢,他脸有些潮红,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被气的,但还是道:“你走也把孩子带上呀。”说着就喊可可,“走了,回家了。” 可可一个人躲在房里一直没出来,这会子才探出头来。 周安民把可可带出去,林雨苗已经坐电梯先走了。一步迟步步迟,人家先走了。 路上周安民接了个电话,是以前老单位的领导,妇幼的一位副院长,打电话来要请他吃饭。那这是非去不可的,“马上到!马上到!” 因此他把孩子送到家门口,看着孩子进去关了门,这才赶紧就走,怕迟了不尊重。 林雨苗气呼呼的在沙发上等着,却只见闺女回来了,不见男人。 她吓了一跳,问说:“你爸呢?” “不知道。”可可左右看看,“……妈,我饿了。” 就知道吃。 “……给你煮包泡面,行不?” 不爱吃泡面,“我想吃米饭。” “家里没菜了。”林雨苗看了冰箱,“酱油炒饭吗?” “你做的没有外面买的好吃。” 还挺挑剔。 “那给你订饭吧……”送餐的馆子现在不多,也没有相应的平台,“那个……披萨行不行?” 行!可可喜笑颜开,“我爸接了个电话,说是请吃饭。” 去外面吃饭,回来都不回来? 林雨苗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你听见是谁给你爸打的电话?” 不知道,“是个女的……隔着电话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光听我爸说什么请吃饭不请吃饭的……” 林雨苗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了,继而是惶恐。周安民要真是……在外面又有了花花心思可怎么办? 她赶紧换衣服,“你一个人敢在家里呆着吗?” 敢!“那我要玩电脑。” 行!去玩吧。妈马上叫人给你送披萨。 “那要是送披萨的来了怎么办?”我一个人在家能开门吗? 林雨苗愣了一下,“叫她放在门外。说不定妈妈就回来了……我出去买菜去……” “那咱俩吃披萨不行吗?我爸又不回来……要不,叫小姨给家里送点菜,我三姨回来买了可多了,拿俩鸡蛋一个西红柿,两土豆都够了……” “不用!以后不许从你姨家要东西……好好呆着,我就在小区里买菜,马上回来……” 然后周安民回来就见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饭菜扣在桌上,林雨苗一身清清爽爽的站在门口,“喝酒了没?要不要再吃点。” 这是有效了呀? 周安民整天跟女人打交道,这个脑子还是有的。他故意沉着脸,不给林雨苗好脸色,只嗯了一声,直接往卫生间去。 林雨苗赶紧跟进去,“我给你放水……”然后觑着丈夫的脸色打听,“吃的什么呀?没喝酒……还挺意外的。” “妇幼的副院长……”为了叫她不闹还能保持现在的状态,他还是冷着脸一如既往,“这些事跟你说不着,主要是想求我跟可可的二姨搭个线……” “那我去说……” 又得意起来了吧。 周安民将脱下来的衣服往地上一摔,“啥事怎么都有你?!我们说的是公事……你掺和什么呀?以为你妹妹会看你的面子给我面子是吧?你想啥事呢?你都没品品,老二今儿回来一路上说你一句没有?那是懒的搭理你!你就作吧,作的众叛亲离你就舒服了。”说着想起什么似的又冷哼一声,“也是……你作你的,跟我有个屁关系……”然后自己去浴盆里泡着。 林雨苗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什么……我这不什么也没说吗?我给你搓背呗……” “不用!”周安民指着卫生间的门,一脸的不耐烦,“出去!” 林雨苗看着他,他果然就闭上眼,她只得出去,把门还给带上。 周安民把泡沫盖在脸上,无声的笑,胳膊甩了甩,甩的到处都是泡沫,张大了嘴无声的喊了一个字——爽! 但之前告诉她的,倒也真不是骗她的。那边的不止是副院长,今儿几乎领导的几位都在,意思就一个,跟林雨桐搭个线,要是能接受妇幼的长期特聘最好,要是不能,短期愿意给咱们培训也是行的。 他就纳闷了,接生还有什么需要这么大动干戈的? 结果人家就打开手机,点开一段视频,是林雨桐当时生孩子时候的。什么也没露,难道老二家的接生水平已经到了叫大家需要学习的程度了吗?他不是很理解,但紧跟着,随着一位老大姐的指点,视频的播放速度慢了好几倍之后,他就明白了。 林雨桐给她自己摁,那不是无意识的止疼……绝对不是! 那是…… 他突然意识到:那是催产的。 对!流产在追求无痛,其实还是疼。生孩子剖腹产当时是不疼,可生完了之后你试试。现在不从医学的角度去想哪种生产方式好,但只就这么快速的生下孩子的手法,这是不是就有值得人学习的地方呢? 如果再加上针灸止疼配合,单开一个妇产三科都行的。 这个手艺要是被省一的妇产科争取去了,那妇幼将会大受影响。 所以,妇幼就想争取一下这个事情。 这么大的事情他哪里敢给打包票,这会子还在琢磨着,怎么跟老二去说这个事去。他当然是想促成的,毕竟是自己的娘家,那边都是老关系了。这点事要是都办不明白,那在这个圈子里,自己可真就不知道该怎么混了。 他洗澡出来,饭也不吃了,就穿了背心大裤衩,准备去那边转转,先探探口风再说。 出来见可可还没睡,正从厨房里拿了一块披萨。他就皱眉,“不是说了,不叫吃这个吗?” 可可刚要说话,林雨苗赶紧道:“……她非要吃,今儿就这一顿,明儿再不给吃了。” 说着,回头给可可使了眼色。 可可‘哦’了一声,“明天我想吃米饭。鸡蛋炒饭行吗?” 周安民点头:“那最好了。多放菜多放蛋,少点油……” “好!我明天给她做。”林雨苗问说,“你这是要去……哪儿?” “少管我!”周安民拽拽的出去了。林雨苗趴在窗户上看见他绕到背后的楼,赶紧跑到这边的窗口,看到他进了娘家的单元门,心里这才踏实了一点。 转过身,可可伸着手,“妈,你诬陷我……” 不至于的! 伸着手,这是又想要什么? “一百!”可可哼了一声,“要不然我告诉我爸。” 林雨苗点了点可可的脑袋,掏了两百给了,“以后咱们是一国的,知道没?你爸有啥事你要跟我说,懂不?” 懂! 可可一脸你放心的样子,拿着钱进房间去了。 而林雨桐没想到周安民是为了这个事来的,“想聘我?” “你也知道,你现在是招牌。你在,这个新科室就很容易能开起来。你现在号召力大呀,能做出百十个例子,这就是新的一种方式……” “这不是什么新方式……中医本来就有。”不过是古代的时候限制了大夫的发挥,一个男女之别,就叫医生无法好好的帮着产婆给产妇生产,这才显得好似中医在这一道上很落后一样。其实不然,很有经验的产婆在产妇六七个月的时候就看出是不是会顺产,她们会用手法帮着胎儿顺位,成功率是很高的。 她强调了这一点,省的过度的宣传,好像自己发明了什么一样,这就很不好了。 要是这样,那不是更好。 相对来说争论少,且各种杂音少,发展起来更容易。 “这也是发扬中医嘛。”周安民就道,“我知道,这要是应了妇幼的,其他医院你就不好推脱……” 可不是嘛!中医院那边找人说了七八回了,“姐夫,你也知道我的难处。请的人多,但我的时间真不够。他们倒是说只要肯挂名都行。但这不是挂名的事……” 是!不出事挂名就没事,一出事,挂名的能没事吗? 况且,桐桐也不缺钱,干啥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名声往地上踩呢。 林雨桐也没把周安民给拒绝了,知道他回去还得跟那边回话。于是就道,“这么着,你就说培训的事,我在考虑。觉得这个建议很好。要是要我的联系方式,你给了也行。” 反正这个面子我给你了。而且给的还不小。 周安民心就放下了,他只要叫人觉得他混的还行,找他办事还算是找对了,就这点意思。至于他们怎么谈的,谈的怎么样,当然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至于说那种生产方式……推广开了会不会影响他…… 呵呵!不会!要是那么容易学,中医就不会是如今的局面。如果人人都能学好,那就更没西医什么事了。他相信这方法能行,但更坚信,学会且学好的,一定是凤毛麟角。这些人就是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不间断的给人接生……那终究只是一双手对吧?生孩子这种事,中医的……只要不是电视上的催产,那就不存在能预约这一说的嘛。 这就显示了剖腹产的好处了,他还真见过找算命的给推算好了日子,择期叫孩子来到这个世上的人呢。上哪说理去,对吧! 得!话也说的差不多了,“那我回了。今儿跟着折腾了一趟,也早点歇了吧。” 林雨桐把周安民送出去,暖暖还没睡呢。白天是谁带着都行,但是晚上,离了亲妈是真不行。四爷抱着在卧室里转圈圈呢,她就迷瞪着眼睛,闭上了又睁开,睁开了又闭上。这是实在乏了,偏不肯睡的样儿。 林雨桐过去一接到怀里,人家翻着眼皮一看,嘴里‘ma’了一声,就闭上眼睛,这是真睡了。 她躺着陪孩子说话,四爷从卧室出去了。林雨桐以为他是去了书房,谁知道转眼就听到大门响动,这是出去了吧。 这个点了,估计是找苏南去了。 四爷还真不是找苏南去了,他去了楼下。楼下的小公园的石凳上,林忍让一直在那边。连晚饭都没吃。 四爷下楼,去了小区外面,先叫人家下了一斤的肉饺子,再买了一斤卤肉叫人家切了,又要凉菜,弄了花生米,临走买了一瓶白的,拎着回来了。 谁知道一到,看见苏南也回来了,正跟林忍让在那坐着呢。 翁婿几个面对面,凉菜往石桌上一摆,苏南又去车的后备箱,拎了一箱子啤酒,顺带拿了几个一次性杯子,“没冰镇……凑活能喝。” 嘿!这都是啥女婿呀,车上啥还都带着的。 不过林忍让高兴呀,一扫今儿的憋气。家里有爷们就这点好,爷们永远明白爷们在难受啥,难受的时候要干点啥。 老三家的合脾气,老二家的实在是体贴。看看,这吃的喝的,摆在自己面前的是饺子,这是知道自己没吃饭呀。 齐芬芳之前还说自己只偏向老三家的……这个……有吗? 大概有吧! 林忍让有点心虚,决定以后对二姑爷还得更好点。 302 饮食男女(60)三合一 饮食男女(60) 林雨桐休假一直休到了九月份。 九月份,暑假结束了。作为学生的四爷,开学得要去报名的吧。 可开学这一天,学校也通知老师去开会。尤其是林雨桐要去医科大学,开个妇产科的中医培训班的事情,这个是要在会议上说的。因此,这个会议是属于她非去不可的会议。 鉴于九月初,除了早晚,气温其实很是比较高的,四爷就说他报名可以延后,第二天去也行的,叫桐桐放心去开会,他在家看孩子。 结果前一天晚上一场暴雨,早上起来天透着亮色,林雨桐站在阳台上抬头一看,就道:“今儿好天气……”不会下雨,不出太阳。还不憋闷,小风吹着,最是凉爽。 然后四爷一听,就起身就屋去了。出来就带了一身青蛙装,要给暖暖换。 孩子刚起来,尿湿了一点裤子才给换的衣服,“嘛呀?又换。” “天凉快……”四爷一边把暖暖的脚丫子往裤腿里塞,一边这么说。 天……是凉快。 所以呢? “我今儿去报名……” 带你闺女一起去? 你要三天的报名时间呢,不是非今天去的吧!就是非今天去,那楼上老两口没啥事,一会子就下楼来了。你出去报个名再回来,两小时够不够?怎么就非带出去。 “孩子也不常出去……”学校里的环境还好,带孩子转转嘛。 林雨桐:“……”总了归齐,就是要带你闺女出去炫耀炫耀呗。 这要是孩子长到三两岁,你要带也就由着你带了。这么丁点的,出去你不得给兜着尿不湿吗?尿湿了你得给换吧,她在家也不是很习惯带那个东西,你给她兜上她就给你撕下来。出门不小心尿你一身信不信?回头你湿了没事,你看她衣裳湿了你不得替她难受呀。难不成还能带上几身衣裳给她随时换呀?这也不现实对不对? 她温和的讲道理,但是态度却是坚决的:要报名,你抓紧去。要带孩子一起去,不行大大滴! 四爷:“……”我这给孩子把出门的衣裳都换好了,“很快,就转一圈就回来……” 暖暖大概能听懂一点了,一脸疑问的指着门外:“去?”问是不是要出去。 她爸才一点头,她顿时尖叫一声,蹦跶着要坐起来,拍着手,恨不能马上出去。 “不行!”明年这个时候差不多。 暖暖拍着身上的□□肚皮,抓着衣服:“……穿……穿……” 都穿好了,所以应该出去。 应和她爸的话。 林雨桐故意虎着脸,“穿了再脱。” 她不乐意,蹭的一声往他爸身后一躲,探出头看林雨桐的脸色。 林雨桐差点绷不住,“让你爸推着你去外面花园里转转……好不好?” 暖暖不言语了,正巧齐芬芳下来了,这丫头又乐了:“……姥去……” 把四爷和桐桐逗的够呛。暖暖不爱跟她爸去小区的花园,觉得不如跟着姥姥舒服。为啥呢?带着孩子的,一般都扎堆。叫孩子一起玩嘛。而在家带孩子的,不是宝妈,就是外婆奶奶。女人们在一块,就是那种的: 你家这个多大了? 会叫人了吗? 吃辅食吗? 能走几步了吗? 用的啥尿不湿呀? 吃的什么奶粉呀。 我家娃昨天晚上起了几次,尿床了,拉了。 …… 就是这么一套。四爷也带着暖暖有心参加人家的团伙,心说叫孩子跟周围的孩子玩一玩吧,结果一凑过去就被女人给包围了。她们说她们的,他不搭话。可这么着也不行,人家还追着问他: 你家林大夫忙着呢? 以后你家的孩子都你带? 你家林大夫就有福气了,老公奶孩子带孩子。 嗳……你现在不上班呀? 明儿有个婴儿游泳馆开业,不要钱,你去不去呀?要去一起呗,咱们搭伙,开一辆车就行…… 啊喂!爷不烦带孩子,难得有这样的时间和机会能带带孩子。爷也愿意叫林大夫清闲清闲,但是……爷不爱跟你们说这么些话。 要是爱新觉罗祖先有知,那是要羞死的。 于是,每次带暖暖出去,他不是带着孩子在花园里科普各种植物知识,就是带暖暖去看老头们下棋。孩子再聪明,科普这个教育,还是有点早的。顶多孩子会发出一些类似于‘花’‘草’‘芽’‘叶’这些词,但说的最清楚的只有两个词。一个是‘叫吃’,一个是‘将军’。 下棋的时候那些老头们一叫吃,一将军就喊的震天响,象棋拍打在象棋上,发出铿锵的声音,孩子想记不住也难。再加上林忍让在家也爱下棋,跟四爷下,跟苏南下,所以,叫爸妈还叫不大清楚呢,就先学会‘叫吃’和‘将军’了。 比起这些无聊的活动,当然是找小朋友更好玩了。所以,一听去楼下,去花园,她就习惯性的要找姥姥。在家也就姥姥特别有耐心能带着她参加社区内自发的集体活动。 齐芬芳乐的不行,“丁点大个人,你怎么就精怪成这样了。” 暖暖带着几分谄媚几分讨好的笑,把她的磨牙饼干使劲的往前递,给姥姥吃。 齐芬芳乐的抱她:“想出去呀!那就叫你爸妈去忙他们的去……咱们去楼下……”她把孩子抱起来往小推车里放,“我才进来的时候还听见说啥换衣服……换啥衣服?衣服买了就是为了穿了,不穿就小了。瞧瞧我们今儿穿的,跟他们比比去……”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往出走。 推车上挂着水壶毛巾纸巾帽子毯子,一堆的东西。带着孩子只要是踏出大门,这就跟远足准备的东西也没多大的差别。 孩子走了,两人抓紧出门,办自己的事。四爷的建议就是,“培训班可以搞,但不能说天天的你全程陪着吧。带几个学生做助教……就行了。” 该讲的讲,解疑答惑也行。但平时练习管理这些事,不用参与的吧。 林雨桐就是这么想的,她还提出一个事,“培训基地,放在妇幼。”因为产妇资源上来说,这里是最丰沛的。 放在哪个医院都行,她提出来了,那就没什么反对的意见。只是有人说,如果地方不够,可以适当的选几个备用的。 这个也合适。 反正就是把妇幼推到前面,这就是给了周安民脸面了。 这边一开完会,周安民就接到妇幼那边的电话,言语里客气的很,一打问就知道,自己这个小姨子还是给力的。人家做事属于很讲究的。 而自己唯一能给人家帮上忙的地方就是,管好自己的老婆,少给人家添点麻烦。 最近他的心情也比较爽,回去不顺心了耷拉着脸也是正常的。今儿回去之后,饭菜已经做好了。水平一般,但胜在是家常的味道。菜色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最普通不过的家常饭,可过日子这么吃心里是最踏实不过的。 吃饭的时候,给闺女碗里夹了两筷子青菜,“多吃点,对皮肤好。” 可可不爱吃,看她妈:“……饭前我都吃了半碗了,是吧?妈!” 林雨苗:“……嗯……她饿的早,我给拌着青菜盛了半碗饭,这会子她不饿……”把青菜给挑出来了。 可可刚要去夹红烧肉,周安民给拉过来了,“既然不饿,晚上尽量不吃肉。多喝点鱼汤……” 我妈做的鱼汤腥味大,并不爱吃。 孩子简单的扒拉了两口进屋了,“我去写作业。”没吃饱,但是卧室床底下有零食。 “不去找你三姨补习了?”周安民就道,“你先歇会儿,等爸吃完送你过去。” 可可一顿,“我们老师说……要有自主的学习能力,最好别太依赖辅导老师。” 这样吗? 听起来是很有道理。 周安民点头,“那你去吧。”等孩子进去了才说林雨苗,“那你得跟老三好好说说呀。孩子突然不去了,还当是咱们见怪了。”或是嫌弃老三教的不好。 林雨苗低头盛汤,“刚开学,也没啥课程。这几天我得空了就去说。” 这人怎么这么不会办事呢? 周安民放下筷子,一脸的不高兴,“你是还不愿意上你爸妈那边去呗。咋的了?脸上下不来呀!那有种你一辈子也别回去啊!你说你这人……老三管了孩子这几年,学习也没要你操心。这会子了,孩子不去了。你就是不想去,你是不是得好好的跟老三用商量的语气说呀。再怎么说人家也是搞教育的,要是老三也觉得人家老师说的有道理,那咱们能放心,老三也能理解咱们的意思。你这不声不响的,是个啥意思?” “没不去呀!开学第一天,没作业,最多就是包个书皮,我把书皮都给买了……”林雨苗好声好气,“我去,明儿晚上我就去……” 没作业不等于不需要预习。算了,跟你说不明白。 他哼了一声,跳过这个话题,继续说去老三那边的事,这其实是不光要去老三那里,“老二那里……你也多看护点。人家老二这回很给我这个姐夫面子……” “那不是应该的吗?” 放屁! 谁跟谁是应当应分的? 最应该应分的就是父母跟子女。你小的时候父母养你,那是做父母应当应分的。等父母老了,你养父母,这也是应当应分的。剩下的……那就是情分。 “行!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林雨苗应付着,这叫周安民多少有点挫败,这还是没往心里去呀。 他生气,但老婆娶回来了,不顺心顺意,那就还得教。 吃了饭,拉着老婆先上老二那边去。再怎么都是亲姐妹,还能永远这么着呀? 到了那边,一进玄关,就听见里面老二家的那位在给孩子念书:“……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四爷不是念书,是抱着孩子晃悠的时候,嘴里在背诗经呢。 孩子能听懂多少不知道,反正孩子一闹瞌睡,四爷就是这么一出,诗经是翻来复去的背给孩子听。 两人一进来,小丫头头蹭的往起一抬,这是又不想睡了。 最近几个月林雨苗不常来,暖暖觉得有些面生,扒拉着她爸也不要下来,只眨巴着眼睛看。 周安民就笑:“这是教我们暖暖念诗呢?”然后就笑道,“这是背的什么呀?”说着就笑问林雨桐,“这是一边背诗一边教育呢……” 教育谈不上。 只是刚好,今儿背到这里了。 林雨桐也没解释,顺嘴了接了一句:“将来,不指望她多有出息。孩子嘛,能心存感恩最好。孩子懂得感恩父母,这是一个家庭最大的福报。” 千不好万不好,生养抚育之恩比天大。 一个没出息的孝子,比一个有出息的白眼狼要强千倍万倍。 林雨苗就觉得老二说话是话中有话,好像在说自己对父母不好一样。一时间脸上更下不来。周安民倒是面上毫无异色,接过话头,“我跟你大姐这回来,其实也是为了父母的事来的。我呢,一直给我父母每月三千。岳家这边,我想也一样。我就这么大的能耐,能给的也有限,我的意思是,咱们俩家,一个月每家给上爸妈三千块钱。老三就算了,毕竟跟父母住的是他们俩口子。在身边端茶倒水的,这不是那点钱能算明白的。” 这怕是周安民听了自己刚才的话顺口才接上来的。 而且,他考虑到了老三两口子拿的那点工资,一月拿三千是挺紧巴的。 林雨苗就道:“其实爸妈不缺那点钱。” 周安民能气死,是因为缺钱才给的吗?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林雨桐就笑,“我大姐是这样的,她心里没别的想头。”她就是说话不怎么过脑子,想怎么说就怎么时候,习惯了。 林雨苗终于有点反应过来了,“我自己的爹妈,我会舍不得那三千块钱?我就是说……他们真不缺那点钱……” 周安民更气,你啥意思呀?你爸妈不缺,我爸妈缺呗。 还是说,觉得给你爸妈的少了。可你说给多少合适? 五千? 给你爸妈五千,那要不要也给我爸妈五千。当然要了,要不然我不就成了那个有出息的白眼狼了吗? 可两边都给五千,这加起来就是一万。一万块钱呢,就算是月入十万,这个钱往出拿是不是也有点心疼呢。 再说了,也得考虑你们姐妹四个的具体情况吧。老二这边一个月给三万那都给的起,但是吧,老三两口子的死工资,五千占了两人工资的一大半。再是说他们跟爹妈住,不需要给钱,但人家两口子心里肯定过不去。 所以,三千刚好。 “父母不缺那点,但这钱也得给。这给的不是钱,是心理安慰,是吧?”周安民这个问四爷,寻求支持者。这是得叫父母知道,女儿们是肯给养老的。 四爷无所谓,大面上就按照这个章程给。人家给自家看孩子,别的地方再另给孝敬就是了。 他认可,但还是道:“这事要提前给老三两口子商量。”不要掏钱,但事先也得把话说到明面上。 也对!那就叫老三两口子下来。 两人一听这个事,心里就明白,钱是小事。主要还是想缓解老大跟爹妈那边的关系,给老大找个台阶下。 其实老两口拿了那钱,还是想办法就补贴到她们各自的日常生活里了。 老大那边,可可的教育,课外辅导,各种零嘴,瞧见啥好看的衣服了,也都给买。 老二这边呢,进进出出的买菜,都是些很细碎的开支。这一点林雨桐也知道,家里的洗衣液啊,洁厕的东西呀,零七八碎的,什么都有。她也没专门去买过,但用的时候总有,那肯定是齐芬芳心里都记着呢,觉得没有了直接就给补上了。去物业交给物业费,水电费之类的,不也是他们去吗?家里的电卡林雨桐一次都没摸过。 这些老三当然是心里有数的。虽然跟老人住有很多不方便吧,但在家现在是……基本上是啥事也不沾手了。早上起来吃现成的,搞卫生有钟点工。吃了饭……以前自己跟小四刷碗,现在……反而不用了! 齐芬芳是这么说的,当然了,是背着苏南说的,“……就得叫他看看,你在家是啥都不干的。这么着,将来自己过的时候,你才啥都‘不会’……”不会了好啊!什么都不会的人有福气,什么都不用干嘛。从来累死的都是能干的。 老三:“……”这算不算是被妈妈疼了一次。 所以,光是这份啥也不干的舒服自在,还不值这点钱? 再不济她还有铺子租金呢?何况,苏南还是有点外财的。 反正,要给就一样都给。自家不出这钱,没事的时候自然是没事,有事了,这事拿出来叫人讲究。 因此,苏南也很坚决,“再缺钱,不缺给长辈的孝敬钱。那就这么定了,三家各给各的,每月的一号准备转账,三千,一分不能少。如果遇到特殊情况,提前说明。欠的部分其他人补上都行,不短了父母的养老钱,可行?” 当然是可行的。 “等小四结婚了,依照此例。”要是拿不出来再说。 行!今儿九月一号,干脆从这个月起。 于是,林雨苗这么地再次的踏进了娘家的门。而林忍让和齐芬芳真特惊讶,给钱呀? 林忍让想说,老子不差那点钱。 但齐芬芳一把给拦住了,这钱得要。哪怕咱们攒着等将来再分给他们呢。但是不能不要。这性质不同呀。 自从拿了这个钱,小四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齐芬芳整天念叨的都是,“你看你三个姐姐,不管怎么说,钱上不受恓惶。日子好歹都能过,也过的比一般人强些。你看看你二姑家的你表姐,嫁的那边房贷欠着成百万,两口子月月那点工资……交了房贷车贷,孩子补习的钱都得贴……房子首付还是你二姑这边给出的,那女婿家太穷了。你可别给我钻了那个牛角尖……” “我找一条件差的,我养他还不是一样。只要我瞧着顺眼,看着赏心悦目……”还没说完,紧跟着就是一巴掌,“你敢这么着打不劈你。你懂什么,有出息的男人回家照样乖顺。没出息的男人……回家更像大爷!别的不说,你就看你三个姐夫,哪个是回家啥也不干的……” 呵呵!瞧这三个女婿把您给嘚瑟的。 小四不爱听她说话,换了鞋就出门。 “嘛去?这么晚了不好好在家呆着……” “找暖暖去……”她直接就出门。 孩子都睡了,你再闹她。 并没有!孩子没睡。因为马驹子到省城有事,牛爱群坐着顺风车来看孙女了。明儿就走。孩子以前跟牛爱群那是在网上视频的,孩子新鲜呀。以前抬手一摸,只有屏幕。现在人到跟前了,摸到的是人,这可兴奋坏了。对着电视‘噢噢噢’的,不停的拽四爷。电视上是清宫大戏,老十七给四爷戴了绿帽子那一类的。 四爷和桐桐又不看电视,但是齐芬芳在这边的时候肯定是看这个的。而且是反复看的那种。电视一打开就是这个。孩子跟着也看了一点吧……这会子拽着他爸,像是在说:叫里面的人也出来呀! 还是别了!主要是怕你阿妈打死你十七叔。 想来十七躺在下面也挺委屈,小可怜样的风吹就倒,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是在床上的,六十天是在他自己家转转,剩下那五天坚持坚持,还能出一趟门的。比如不得不去,不去不好的宫里。 躺在那里作古了,送了他四哥一顶绿帽。这种事对吧……管他是不是真的,喜闻乐见就行。单凭这一点,老十七足可以傲视群兄弟了。 四爷不用看,都知道桐桐在偷笑啥。装的再一本正经,我也知道你在心里笑,心里的小人坐在地上,笑的四仰八叉。 他瞪了她一眼,桐桐低声问说:“……你这心修的还不行啊……” 也是!再是说又不是我,但要心如古井不泛波,那也是不可能的。 林雨桐心笑,这要是叫四爷遇上一回那个老佛爷,那可真就有热闹看了。 两口子在这边小声说话,你一句我一句,那边牛爱群也不在意,注意力全在暖暖身上。跟孩子说着方言版的普通话,“……把人家叫下来呀?那下不来!咱们也不叫人家下来……等将来咱们也去电视上……我孙女这长的……不服她哪个明星……是不是?” 孩子哪里懂这个,一味的走到跟前看着电视。 四爷悄悄的把电视给关了,然后对孩子摊手,表示没法子了,“里面的人……人家睡觉了。咱也睡觉好不好?” 但这话昨儿还能哄住,今儿就哄不住了。就见这丫头扶着奶奶的手奔着茶几,然后扶着茶几转了一圈,眼睛盯着茶几看。看完了,又扶着去了电视跟前,扶着电视柜跑侧面,抬手就摁了开关,电视又打开了。 林雨桐这才恍然:“这丫头刚才在找遥控器吧。” 老看大人开关电视,她给记住了。 牛爱群喜欢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家乖妮妮比奶奶都强,现在这电视,奶奶都不知道电视的开关在哪儿……” 暖暖笑的露出才长出来的米米牙,拍着手跟爹妈炫耀。 林雨桐过去将她抱起来,四爷蹭的过去将电源线给拔了,孩子一扭头,傻眼。嘴一憋一憋的眼看这就要哭了。 牛爱群心疼的不行,孩子看电视咋了嘛。 就是看不懂,那瞧个热闹也行啊,孩子喜欢就好了嘛。瞧瞧,刚才那小脸笑的跟多花似的,多喜庆。非把孩子闹哭! 四爷也不说不叫看,只接了她放地上,还牵着她过去,“怎么了呢?是不是人家太累了,所以回家了……你再去叫叫看……” 可以的吗? 孩子的小短腿倒腾的可快了,过去再摁了一下…… 嗯? 并没有再出来。 “哇……”的一嗓子给哭出来了。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林雨桐笑着去开门,是小四。小四手里拿了个玩偶,“还没睡呀。” 没!正闹着呢。 小四进去,把玩具挡在脸前面,掐着嗓子,细声细气的说话,“我找暖暖……谁是暖暖……” 一下子就不哭了,只盯着小四手里的玩具看。 这是新样式,刚做出来的样品,消毒之后就在车上放着呢,她刚才下车专门去取了送过来的,果然孩子就是容易被这种色彩绚烂,但长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吸引。 正要逗孩子呢,才发现姐夫的妈也在,“……您看,您来了我也不知道。” “刚到的。想着你们也都睡了,就没上去打招呼。” 也是!都这么晚了。 小四也没啥事,就是送个玩具,放在孩子的玩具堆了,看看孩子会注意到新的,还是舍不得旧的。 孩子的注意力转移了她也就回家,二姐的婆婆来了,听说明儿要走,这肯定是有许多话要说的。 林雨桐追出去问她:“有事就说,还真就这么走了?” “真没事。”小四推她回去,“真没事……就是妈在家老絮叨我,不耐烦罢了。南哥跟爸在家看球赛呢,咱家老三这个闲不住的,现在不管可可那个麻烦精了,又在网上弄了个啥兼职,好像是在网络课外辅导,课时费还挺高的。现在书房又成书房了,晚上在里面上课呢。门一关,她不出来,不许人进去。我在家吧……不需要跟谁说话……”是一个人玩手机不好呢,还是一个人在网上追剧不舒服?再有,随时都要处理订单回复客户,也不是真那么无聊。但是自家妈是真无聊呀!老三拒绝她的骚扰,自己就得受罪。听她没完没了的絮叨。其实说话没事,聊聊嘛,但一说话就是婚事,这就烦了。她是一肚子苦水,临走的时候就道,“之前还说别叫我三姐生,等暖暖大殿。可现在,我就盼着我三姐赶紧也生一个。咱妈忙了,就不催我。” 其实她早想找机会跟二姐商量商量,看是不是能搬出去住。这事怎么跟爹妈说合适。可犹豫到现在都没开口。这事要是以前,她想说就说了,可是现在不一样呀。现在家里有个姐夫……要说不方便肯定也会有点。要出去住,其实也没什么……但就是怕老三家两口子多想嘛,好像是因为他们她才要搬出去的。但其实,关系真不大。 因此,她话到嘴边,干脆连二姐也不说了。就这么着吧,赶紧挣钱,能自己在这小区里交个首付,自家爸妈到时候都会无话可说的。 见她真没事,林雨桐就真放她走了。 进来四爷就问:“是有事?” 没事! 不外乎催婚那点事。 牛爱群也问呢:“……苹苹这姑娘多好的,性子爽利……怎么还没个对象呢?” “没碰上对的。”林雨桐就笑道,“就是我妈催的紧,这才躲出来的。” “大人着急嘛。”牛爱群就道,“就跟虎子一样,我这心里急的都冒火了,可这孩子压根就不搭理。媒人没少介绍,也都叫见面了,可惜……就是没下文。你说虎子这孩子是不是傻……电话号码都留了,没事你给人家姑娘打电话呗。怎么就是死活不开窍了。一见人就脸红,不好意思给人家打电话……我说你一大小伙子,叫人家姑娘撅几回怎么了?这个不行换下一个试试,总能碰到合适的对不?你说你连试都不试……你不好意思,等着人家姑娘好意思呢?现在的小姑娘多金贵呀!比咱家条件好的多了去了……人家更不会搭理你了……介绍的小姑娘条件真不错,有在派出所工作的,虽然是协警,但是一个月好歹也有两千块钱,能把自己养活了就行。还有个是个幼师……上星期见的那个最好,在妇联的……年龄也合适,那孩子也大方稳重,可惜,他就见了一面,还是没好意思联系……” 一间姑娘就脸红,羞羞脸,这可咋整?! 牛爱群一肚子苦水,“我也不爱包办,可你说虎子这样的,我不包办一个……他不得打光棍呀。” 这个……咋说呢?包办的未必就过的不好,端看怎么说了,“只要虎子愿意,那就行呗。” 说了这个,牛爱群又絮叨尹丽,“结了婚跟变了个人似的,啥事也不管。在店里真当了老板娘了,对驹子也是吆喝着叫,厉害的哟!”嘴上这么说,但脸上却欢喜是欢喜的,证明女儿过的好。紧跟着话一转,“……就是没个孩子。我是不着急,驹子也说不急。可你知道咱们那边……人的嘴里是啥话都有。杨林那边,人家媳妇给添个小子。这话就多了,一天结婚的人家添个大胖小子,咋你家就没个孩子。我一听这个就来气。没关系的事,没关系的人非得这么拉到一块比一比,你说讨厌不讨厌……我想着,过几天,叫你姐跟你姐夫再来一趟,叫桐桐帮着看看……驹子的年岁不小了,你姐再拖下去,不也成了高龄产妇了?抓点紧……” 行!怎么都行。 好长时间不见儿子媳妇了,牛爱群精神状态好,从家里的菜地专给女婿的饭馆子送菜,到后院养的鸡鸭鹅,两头笨猪……谁谁谁添了孩子,哪家哪家又出了啥事,都要说一遍。其实常视频,在电话里也都说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但她却一遍一遍又一遍的说,过去的事反反复复的……两人都跟第一次一样,耐心的陪着。 人年纪大了,就是这样。你对她说的话没兴趣,那她还能跟谁没完没了的去絮叨。 听了一半,四爷就叫桐桐抱着孩子睡去了,一是叫桐桐和孩子舒服,二嘛,也给牛爱群单独跟儿子说话的机会。儿媳妇再好,那到底是儿媳妇。有些话是不好说的。 果然,桐桐一去睡去,牛爱群就问了:“……孩子都是你丈母娘看的?” 四爷点头,“是!这边的事大部分是丈母娘照看。” “那人家的事你得精心点……丈母娘在这边,你就要手脚勤快点。有点杂活,能干就干了。别叫丈母娘有意见。”要不然不能在桐桐耳朵边填好话,时间长了两口子容易有矛盾。 四爷特耐心的应着,“处的挺好的,这事您跟我爸别操心。” 咋能不操心呢。到底是岳家得力,媳妇也能干,总觉得儿子多有仰仗人家。一条儿女一条心,这边说是不用操心,但咋能不操心呢。就怕两口子过不好,就怕跟人家这边处不好。有句老话咋说的,饿死不耕岳家田?就是不能靠着岳家吃饭嘛。 她多少有些忧虑,“你现在还上学……挣得真的够不?家里不要你再给钱了……先顾着这边,孩子要紧。还有啊,我可得提醒你……上学就是上学,只能是上学。现在这小年轻,动不动的就爱啊不爱的,多好的媳妇搁在家里,找外面找爱去。尤其是学校……学校里的女学生,人家年纪小,不懂事……有时候办事不想后果……我跟你说,你可得把的稳。别在外面整那些有的没的。”镇上一姑娘,考上大学,眼看毕业了。结果咋就跟老师好上了,那老师有老婆有孩子的闹到网上了……坏事传千里,谁不知道呀!都说是孩子小不懂事,是那老师不对。当然,别管别人咋说,她信这话。自家男人临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的,可得好好说说儿子,现在的好日子就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可不敢得陇望蜀。 这些话都不敢在桐桐面前提,怕本来没事的事,再叫儿媳妇给想多了。 她心里叹气,也别说当儿媳妇难,其实这婆婆也难。 同样一句话,这亲妈说出来,跟婆婆说出来,听在耳朵里,那就是两种味道。反之,同样的话,亲闺女说出来,跟儿媳妇说出来,听在当妈的耳朵里,那也是两种味道。 所以,问题就来了! 就连桐桐,等四爷回来的时候都先问了一句:“说我了吧?” 四爷:“……”就算是说你了,难道我是站那头的? 303 饮食男女(61)三合一 饮食男女(21) 孩子的成长就是最好的时间坐标。你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然后才对时间有了清晰的认识。等孩子磕磕绊绊的能走了,你就发现,这一年你又走了头了。 年年过年都如是,没什么新意。今年唯一出新的地方都是,带着孩子回来老家过年,去年新媳妇没回去,一应亲戚都没走动。今年孩子都能带出门了,该走亲戚的还是要走的。用了两天,把亲戚都走了一遍。围观了走亲戚顺看的乡亲的虎子相亲二三十,大年初四就心满意足的返城了。 走的时候马驹子又追过来多问了几句,主要是尹丽怀孕了,胎才坐稳,他那边又没个女性长辈,不免多问了几句。 林雨桐一一说了,又道:“县妇幼这边我给联系有经验的大夫,产检直接过去就好。怀着身子了,少折腾最好。要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好的。 尹丽一怀孕,牛爱群估计更腾不开手了,到城里看孩子的时候就更少了。 一回来,齐芬芳一把接过孩子,嘴上问着,“……回去还带孩子出去走亲戚了?闹了没……”但等四爷一去卫生间,就低声道,“吹空调吹的,你看孩子的脸,干了吧……”说着,还心疼的抬手摸了摸,以说明她说的是真的。 人家不是土包子,早早就买了加湿器了。哪里就干着了? 林雨桐低声说了,就又道:“一年就回去两三天,您快得了。” 齐芬芳白眼一翻,朝里面喊女婿:“大振啊,上去吃饭吧。这边还得另做,衣服也别换了。” 四爷在卫生间里应了一声,假装没听见丈母娘刚才在外面说的话。 今年就小四在家守着这父母,年前周安民老家打了电话,说是老娘病的不中用了,想见见孙女啥的,结果还真当出事了,结果一家三口急着回去。周安民走的匆忙,在电话上拜托林雨桐,要是情况不好了,千万请林雨桐跑一趟。林雨桐都应下了,专门把时间给调整了,结果林雨苗打了电话来,说是屁事没有就是感冒了,反反复复的没好利索,主要骗儿子回去的。骗回去了,可一家三口也没多呆,过了大年三十,大年初一下午就回来了。 老三这边呢,林家再不懂事,也知道该叫苏南带着林阳回去过年的。大年三十在那边的,其他的时候还在这边。所以,团年的晚上,家里却最冷清,只小四陪着的。 这猛的一冷清,导致的结果就是巴不得把儿孙们往一块凑。 一家三口上去,家里的人基本都在,商量着走亲戚的事。 苏南就道:“姑姑是姑姑,姨姨是姨姨。分开两家,定个酒店,大家一起聚聚,钱咱家掏都行。要真是挨家挨户的去拜年,这七天时间压根就不够。” 谁说不是呢。 像是林家这样的,中午跟姑姑这边约到一块,晚上跟姨姨这边约了一块吃饭。一天就把老亲戚应完了。剩下的还能走走朋友领导等等这样的关系。 对吧? 道理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林忍让就给他的妹妹们打电话,过年只有七天假嘛,谁能保证肯定不值班。只有像是林阳这样的工作是肯定不加班,假期很长的,剩下的人都不能保证。这么安排就好了,谁都不稀罕那点礼品,亲人间见见就行了。礼品也别准备,把给长辈和孩子的红包准备上,大家聚聚就完事。 林忍让一说,那就行呗。 林雨桐和四爷先吃了,林阳在喂暖暖吃蛋羹,她问林雨苗,“往年姑姑家那些成家的表哥表姐,给可可的压岁钱是多少。”她想确认一下,给亲戚家的孩子准备压岁钱。 可可撇嘴,“也就二百。” 林阳就皱眉,一边给暖暖擦嘴,一边道:“也就二百?这是什么语气?” 可可还有点怕林阳的,“……二百……就是少的意思。” 苏南就瞪林阳,这么多人面前你说孩子,几个意思?林老师这职业病现在越发深了。 “别人家的孩子我还不说呢。”林阳就冲着林雨苗,“都是大姐……你在家当着孩子什么都说,孩子不分好赖不分好坏,什么场合都往外说……” “哎呀!我啥时候那么说了。”这种事,他家给我家孩子,我给他们家孩子多少,本来就是这样嘛,“……肯定是在学校学的那样……我们单元……就顶层那一家,有个小姑娘,那姑娘可精了……” 这是什么道理?坏孩子都是人家家的。 周安民瞪了林雨苗一眼,就接了林阳的话,“你说的对,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没注意。这么说话很不妥当。”说着就叮嘱可可,“以后不许这么说话。这跟亲戚坐在一桌上,这么露出点意义,多尴尬。”叫人下不台,平白把人给得罪了。 “我才不去跟那些人吃饭。我就在家里看电视。”可可端了碗离开饭桌,坐在电视前面的板凳上看电视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你三姨说你一句你还撂脸子了。 周安民就要再说,齐芬芳拍了周安民一下,“吃饭。”孩子哪里是为了老三说了一句生气了?主要是成绩的事。 这回孩子没考好,期末考试考了倒数第二。 倒数第一那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请假的时候比上学的时候多。 这成绩的事她知道,老大知道。孩子要脸,哭着说要是大家知道了都得笑话她,因此她这做姥姥的和老大那个当妈的就帮着瞒着,只说跟以前一样,七八十分那个样儿。 其实,语文六十八,数学六十一。刚刚及格。 全班八十分下面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倒数第一那孩子,数学考了七十八,语文考了一半不舒服走了。但好像那孩子语文学的不错,写的啥作文还拿了奖了。 再就是倒数第三,两门都在七十五上面。 可可这孩子也不知道咋回事,这学期说是不用她三姨管了,结果就成了这样了。 这事连可可爸都不知道。 老大偷偷给孩子找了个家教,从初六就开始在家给孩子补课。孩子不爱去人堆里凑热闹,那是还得继续撒谎,觉得臊得慌。 她接了话头,“不爱去就不去。在家里自己看看书,看看电视。听你妈说给你找了个奥数的老师,人家老师来了,要跟着好好学。”不能说是补课的。 林阳就不认同,“基础扎实了奥数稍微点拨点拨孩子就会了。现在……太早了。拔苗助长没什么好处。”其实很多问题再学了方程之后就能解决的,不是非要这么钻那一道。如果不是在数学上确实擅长的孩子,不用这么费力的去钻的。按部就班踏踏实实的,就可以了。 但是这话连周安民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了,自家孩子也没那么差呀。不就是粗心一点吗?粗心是……练习的少,又不能说明孩子笨。学多少算多少嘛。 苏南在桌子下面踢了林阳一脚,没完了你还。 林阳看了他一眼,等老大两口子带着孩子先走了,她才说,“我都不说,那谁能说呀。” 苏南点头,“说……可以,但没你这么说的。连大姐夫心里都不自在了。” 小四却觉得这么才好,要是以前的林阳,才不会说呢。她就道,“大姐就是护犊子,也就是咱自家人,换了人谁说?” “知道!知道。”齐芬芳见苏南点了点小四也起身了,跟着老头子和二姑爷去客厅了,这才道,“……可可那孩子没考好,你大姐又拉不下面子,又怕周安民说她……你们知道就行了,别跟家里也说去。” 啊?感情还有这么一出呢。 林雨桐哭笑不得:“可可是周安民的亲闺女。人家亲生父亲都没有知道孩子情况的权利吗?孩子没管好,那不是你和我爸的问题。也不单纯是我大姐的问题,我姐夫大撒手肯定也有他的不对。知道真实情况,这才能往下管。你还替我大姐瞒着?妈,你怎么这么糊涂呢?叫我大姐夫知道了,人家怎么想?他是外人,你们才是一家人,是吧?人家孩子的父亲是监护人,你是谁啊?” 齐芬芳愣住了:“也不是诚心的…………等这补课补上来就好了……” “能补上来,她就不会学成那样了。”小四凉凉的说了一句,这事你比我姐还糊涂。 嘿!怎么就冲着我来了。 林阳都不想说话了,“人家两口子管孩子,您跟着掺和什么呀?” 我们就是老厌物,管不得了? 娘儿几个说话,客厅里是明显听见了。林忍让脸都黑了,碍于姑爷在,他没发作。等该走的走了,晚上回屋了,林忍让才道:“我说了,老大的事别管。你非管是吧?你最好去给处理明白了,要不然,我真跟你离婚。” 离婚? 婚是那么好离的?! 吓唬谁呢? 老两口私下怎么说的,做儿女的也不怎么关注了。只听说林忍让找了周安民,周安民回家跟林雨苗大吵一架。然后把工作时间全都调整了。只要周一到周五能上早班,下午三点就下班,期间不用晚上值班,那他周末加班加晚班。 开学后,他早早的下班回来,陪孩子学习,陪孩子写作业。林雨苗,一边去,孩子学习的事不用你管。没事学学做菜,当你的饲养员就行了。孩子的家长会,跟老师的联络等等,都不归你管了。收缴你的一切权利。 林雨苗没反驳,他当管孩子那么容易吗?那你管好了。 林雨桐只察觉到楼上的老两口像是在冷战,但也没太往心里去。 四爷经过这一年,也算是有了好些年龄相仿的朋友,随着孩子一点点大了,这些朋友也慢慢的上门了。顾鑫那些就不说了,今儿拜年就来了好几个,像是之前报名去林雨桐就见过的公鸭黑子等人,还有一个林雨桐没见过的书生。 说是一个课题组的,平时工作上都有配合。 没在外面叫饭,在家里做了一桌子待客,也慢慢的跟这些人熟悉起来。 因着私下里有合作,所以,这些人慢慢的也成了家里的常客。 随着开学,几个人的关系更密切。因为袁教授选人,他们几个都在其中。老袁选人做什么呢? 四爷回来跟桐桐是这么说的:“……比如说,电视开着,然后计算机连接一个摄像头。摄像头拍下来的东西,能在计算机上自然而然的形成文字资料……把看到的画面描述出来……” 可这个意义是什么呢? 能形成文字,就可以用语音读出来。 机器人啊! 摄像头连着计算机对着电视是实验。 如果实验成功了,那是不是说家里的机器人只要将在家里看到的就能通过这样的处理描述出来。比如主人走了,上班去了。家里的电灯家电等等,该关的,机器人会自行分析然后处理,你不用想着随手关灯的事。还有家里的一切琐事,不用人特意去吩咐,机器人都能根据自己看到的场景做出判断,代为处理,或是给出处理方案。比如马桶坏了,电灯泡需要换了,他也可以在线察看你的行程之后帮你预约修理工在主人在家的时候上门维修。家里的大部分杂事,机器人都能应付。 哦!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那这对四爷来说,可是个全新的课题。他从来没接触过。 因为没接触过,所以,他永远有那么旺盛的求知欲。 林雨桐得支持啊,她现在不是不学,她也在学,像是一些西医上的手术,林雨桐一直有看那个视频,甚至是看直播。现在的她不用插手看的明白,也知道诀窍,这不是问题。因此,适当的,她得把在家的时间留的富裕一点,尽量给四爷多腾出一点时间来。 两人都有正经的事情干,于是,这个看孩子的人就显得特别重要了。不管怎么说,现在当然还是齐芬芳看孩子更叫人放心一些。 为了叫她看孩子不分心,两人还是觉得请个保姆。家里做饭啥的,都是保姆的活的。她只要把孩子帮着看好就行了。 保姆也不在自家这边,就去楼上,孩子放在楼上也行。 反倒是老三不好意思,“我越发享福了。在家啥事都不沾手了。”两口子特别舒服自在。 “你不嫌暖暖吵你就行。” 林阳才不嫌孩子吵呢,她教小学现在觉得还挺好的,下午三四点就放学了。工资就那么些,就是高中,那待遇也没好多少。倒不如回来之后在线上辅导上两三个小时,那赚的比工资还高。上完课,逗逗孩子说话,多惬意的事。 行!家里人都没意见就行。 原先的钟点工,还在用。只管林雨桐和林雨苗这边。林雨桐这边并没有降工资,因为添了孩子,卫生做的细致,衣服勤洗,勤熨烫,比降工资划算。 钟点工不住家,这个保姆也不住家。小四给安排到商铺那边的半地下室去了。如今药铺的人添了几个,她就说管住吧,租了半地下室的套房,这房子也是商品房的,住着也没那么憋屈,比他们在外面租的城中村的房子好多了。作为员工宿舍嘛,都在那边住。又在小区里,晚上这边收拾完再回去也不迟呀。 如此,也没有不方便。 齐芬芳的日子一下子就舒坦了,老二家两口子早饭上来吃,孩子顺便带上来。吃了该去上学的上学,该去上班的上班。她就带孩子。天冷,早上不出门,吃了午饭,没风有太阳的时候就带出去转转,回来带孩子歇午觉。午觉起来给孩子加餐一顿,保姆都准备好的。然后老三也回来了,不出意外桐桐三点按时下班,四点也就到家了。她就带孩子去楼下,有时候桐桐会在家给病人看诊,每天也不多给看。暖暖鬼精鬼精的,知道她妈妈回来了,那是坚决不在楼上的。知道她妈妈在另一个房间里就行,她在客厅玩。那边门一响,她就停下来,看玄关的门。等她妈妈给手消毒之后进来。 要说以前是真没发现,老二是能干呀。一边能带着孩子,一边还能把一家三口的晚饭收拾出来。 她就觉得这特别费事,“你们上家里去吃饭能怎么的?怕我跟你爸从你们要生活费呗?” 哪有? 林雨桐就道,“早饭是真着急,上去吃就吃了。我现在又不忙,三口人的饭,我顺手能做就做了。” 齐芬芳都没法再说了。这跟自家大闺女真是两样的人,自从这边有保姆做饭了,大闺女的午饭一直在这边吃的。周末她跟孩子都过来,因为周安民周末忙。总之,能懒一顿是一顿。 等到二姑爷回来了,齐芬芳见了人家这边吃饭,就明白人家不上去吃饭的原因了。 为啥呢? 因为这两口子的脑子跟人家不一样,养孩子的方式好像也不太一样。 那桌上精致她一直知道,让她吃她没吃,上面的饭没做好,她想自己在这边喂孩子吃了再上楼去。结果发现,这两口子把饭摆好了,然后又抱孩子回屋,说是换衣服。 换啥衣服? 结果出来了,她不由的骂了一声——闹妖。 可不是闹妖吗?女婿西装革领的,姑娘穿了一条亮片闪闪的礼服裙子。就连暖暖也换了一件红裙子,白袜子,小红鞋子。 然后把孩子放在她专用的座椅上,女婿起身,像是电视上演的,先给女士把椅子拉开,请女士先坐,然后才坐下。吃的是西餐,用的也是吃西餐那一套。暖暖一本正经的坐着,乖乖的由着爸爸给她把餐巾放好。然后女婿给桐桐把肉切了,双手递过去。桐桐接了,说了一声谢谢。女婿又给她闺女切,很好看的姿势递过去。暖暖愣了愣,双手结过来。盘子里不是肉,只是肉糜和什么做的,像是肉一样,也成了小块。孩子放了几次才放好,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微微点头,再欠身,说谢谢。 两口子倒了葡萄酒,相互碰杯。暖暖的杯子里放的是红豆和米一起打出来的米糊糊,也放在小号的高脚杯里。两口子都将杯子倾斜,碰了一下,说了一句:干杯。 孩子乐了,颤颤巍巍的自己拿杯子,两口子配合着朝孩子倾斜然后碰撞,就听孩子学着说了一句:干杯。 齐芬芳就看着孩子全程一个人拿着小叉子,把肉糜做的‘牛排’吃完了,还自己用餐巾将嘴角的‘酱’给擦了,虽然没擦干净,但是动作很认真,很郑重。 行吧!两口子说是忙的不得了,但还有心回来跟孩子过家家。 看把你们给闲的! 人家这过日子的调调她实在是受不了,摆手上楼去了。爱折腾就折腾呗。 回去之后,饭桌上她把这事当西洋景说给家里人听,小四急着扒拉饭,“我得去瞧瞧去。”两口子咋那么逗呢。 林阳却停下筷子,“快别打搅人家。”你觉得好玩,但人家只怕不是这么想的。她不由的想起一件事。 上周末吃饭你们还记得吗? 什么? 周末晚上除了值班的周安民都在这边吃饭,那天暖暖一个劲的把给她擦口水的毛巾往衣领上塞,“当时妈你叫保姆把毛巾给拿走,顺手给洗了,还记得吗?” 嗯! 然后挺乖的一孩子,那天晚饭吃的不乖。 林阳就道:“我想起来了,那天电视上放的动画片,小猪一家吃饭是那样的……西餐那一套……” 啊?是吗? 是! 孩子在模仿。 可孩子模仿大人就得陪着模仿。 “孩子模仿是契机呀!”林阳就道,“就算是吃咸菜拌饭,也要铺上干净的餐巾,然后优雅的坐着,把简陋的生活过得很讲究。这是什么?这是风度!风度与出身与境遇无关……但那是从哪来的?就是从小在这么一个环境里耳融目染形成的。” 所以,一个各方面都优秀的人,那绝对不是偶然。 胡说! 林忍让也不以为意,“你二姐是有那样的熏陶环境呢?还是你二姐夫家有那样的条件?”还风度,他们要是有风度,风度从哪来的?凭空来的!他们半路都能学会,怎么知道暖暖不行?净折腾孩子了。 那两口子就两个字能形容——折腾! 真能折腾。 这话把林阳给噎住了,但还是道:“你们可别在插手人家教暖暖了。可可就是前车之鉴,事情的性质是一样的。” 说的我们现在连孩子都不会带了。 这态度叫林阳忧虑,回屋跟苏南嘀咕,“你说咱们要是有了孩子,我爸我妈这么带……我都不能放心。” 苏南给逗笑了:“你是真能想!你觉得你二姐家那么带孩子,叫人羡慕。觉得孩子就得那样……可这得分家庭。就咱俩组成的这个小家的条件,做到那个份上是苛求。孩子健康、善良就可以了。跟普通的工薪阶层的孩子一样……这就是最好的。咱们都成不了那样,凭啥为难孩子?” 咱们这样不好吗?挺好的。 这话也对!养孩子没有什么绝对的标准,每家的情况每个孩子的情况都不一样。哪种是好的? 健康、善良,将来能自食其力,这就是最好的。 反正,因为教育不一样,暖暖成了同龄小伙伴中比较特别的一个。在外面看到人家孩子吃什么,她绝对不会嘴馋的凑过去眼巴巴的看着。她会拉着齐芬芳走,走到她自认为很远的距离了,才会小声说:“想要……” 这动作把别的宝妈逗的不行,孩子走的可远能有多远?大人三两步追上来,硬要给。 她接过来,跟人家说谢谢。然后从兜里摸一个奶糖郑重的放在对方的手里,“谢谢。” 根本不用大人叮嘱一句‘赶紧谢谢阿姨’之类的。 把人给稀罕的,“这孩子咋教的?” 谁知道两口子在家怎么摆弄孩子呢。 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样子嘛。 齐芬芳就说林雨桐,“太小大人了有什么好。” 四爷和林雨桐也没强迫每个孩子都这样呀!愿意野的那就可着叫野呢。但这个孩子生来秉性就有点不一样。小猪佩奇还在泥坑里跳呢,她怎么不去模仿?桌上撒个米粒她都躲的远远的。看见人家吃西餐她要模仿,看见电视上女士都戴个漂亮的礼帽,都老是不要自己的毛茸茸帽子,老是盯着妈妈柜子里为数不多的帽子之一。林雨桐晚上换睡衣,一开柜子门她就瞅那个帽子,伸着手老是要。 要说这是什么优点吗?也不是!生在不好的时代,这毛病就得纠正。但现世安稳,想这么过就过吧。好坏从来不是那么分的清楚的。 这个跟齐芬芳说不清楚,“她怎么高兴,就怎么来。” 齐芬芳哼了一声,还怕我溺爱,你们这就不是溺爱? 小四嘀咕了齐芬芳:“叫孩子活的精致点就是溺爱了?合着您觉得放在城中村继续走在臭水横流的地方才不是溺爱呗。” 有你什么事。 这边挂了电话,才放下,暖暖就又拿起来递给林雨桐,“爸爸……爸爸……” 爸爸怎么了? “给爸爸打电话呀?”林雨桐就问,“你找爸爸有事吗?” 她不住的点头,等着妈妈拨通电话。 四爷还在机房,电话接起来那边就是奶声奶气的声音:“爸爸……” 然后四爷手里的活就停了,“是爸爸……怎么了?” “买花……” “什么?” “买花……爸爸送暖暖……花……” 让送她一束花呀! 好啊! 然后四爷回家的路上真去花店,买了三束花。今儿同行的还有书生,他是过来在附近看房子的,女友家催着结婚,但是没房子不行。还必须是二环以内……对象谈了六年,人家提了,这就得买。 其实他手里的钱也还不够,都是一块的,一人给赞助了十万,估计房子拿下来之后装修的钱也就出来了。之前中介说这边的房子合适,这不就跟着过来了。 还没结婚呢,书生都被这琐碎的事折腾的够够的,这边还有一位结婚生娃了还有买花心境的人,不得不服啊。 话说,您这束花都是送谁的? 闺女要的,不能只送闺女不送老婆。既然给老婆买了,那么不给丈母娘一束,那怎么能在岳家受优待呢。 一回家,闺女就站在玄关门口等着,四个递了小花冠过去。迎春花做的小花冠,戴在头上不知道怎么美才好。 给桐桐的是一束玫瑰,她接了就叫了闺女一块,看她怎么插花。四爷则带了一束又上楼去了。 就是一束康乃馨,好大的一捧。 “哎呦……”这不年不节的,怎么给我也送起花了?“你们留着摆在屋里吧。” “特意给您买的。” 特意买的? 哎呦!我的天啊!一大把年纪了,从没收到过花。如今倒是享了女儿的福气了。等女婿一走,她就三朋四友,七姑八姨的打电话,“……乱花钱!现在这花多贵呀!那么老大一束。这些孩子不懂事,瞎花钱。”那个声音响亮的,开窗通风的桐桐在楼下都能听见。 林雨桐笑了一下,给暖暖半碗蛋羹,叫她自己慢慢吃。 正吃饭呢,门铃响了。四爷去开门,没想到是书生,“赶紧进来,还没吃饭吧,一起。” 书生还不是一个人,他是带着女朋友过来的。 都挺好熟悉的关系了,书生不客气,叫他女朋友,“那就吃点呗。” 这姑娘挺不好意思的,“打搅了。他说你们这边装修的好,我们就是过来看看……” “没事,吃了饭尽管看。”林雨桐去了厨房,盛了米饭,又将冰箱里卤味拿出来凑了两盘子,这就够吃了。 书生跟四爷在那说房子的事,“上个月,这边叫看的时候均价不到一万,好家伙,现在一万出头了。眨眼的工夫就涨了。这要再不买,更悬。现在也甭管了,你们对面的小区,看了一套,行的话明儿就定下……” “那倒是不急。”他女朋友赶紧道,“那边是能便宜点……但是孩子上学怎么办?你知道那片学区划在哪吗?距离小区得四站路,还都是繁华路段,肯定堵车。” 书生都急了,“刚才都说好了的。” 可进了这个小区明显不一样嘛,小区里什么都带着,住在这里多好。一样的工作,人家都买的起,咱也买的起。 真的!她一进来就特喜欢这边。感觉特有仪式感的生活就是这样的。 看看人家,居家穿的,有款有型的。男主人彬彬有礼,显得特别不一样。女主人看起来温柔贤淑,烟色的长裙修身得体,就连脚上的拖鞋感觉都不一样。桌边坐着个顶着花冠的漂亮娃娃,端端正正的吃饭。饭桌上餐具别致,就连花瓶里的花造型也很美。刚才进来的时候门口还放着花束的包装纸,这就证明鲜花是男主人买回来的,女主人才插上去的。 什么是生活? 这就是生活。 这就是自己一心向往的家庭生活。 结果晚上都快十二点了,一家子都睡下了,书生电话打来,找四爷借钱,“想在你们小区买……户型没你们的大,三居室的房子……人家要全款,钱还差点。” 书生赚钱的能力很可以了,不过是才毕业而已。手里几十万都是读博攒下的。他有还债的能力。听那意思是想全款买,“要多少?” “三十……二十万行吗?” 四爷就道:“你等一下。”桐桐不会不应,但是在朋友面前还是得注意的。停顿了半分钟,桐桐催他赶紧应了好睡觉,他才道,“三十万,明儿转给你。”好像那半分钟是跟媳妇商量了。 林雨桐隔着电话都能听到那边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确定挂了,林雨桐就提醒四爷,“离这个谁的未婚妻远点……” 就跟我离哪个女人近了一样。 “我说真的。”要是不住在一个小区里还好,住在一块,老用那种打量比较的心思过日子,那还过个屁呀。 你管人家呢。爱比是人家的事,跟咱有个什么关系。 结果还真不是。 紧跟着四爷就发现,还真有点关系。书生女朋友,隔三差五的就去机房,给大家做点吃的,送点喝的。对于单身狗坐在电脑跟前十多个小时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就不动地方的他们来说,这样的女朋友简直就是最理想的模板。 四爷从卫生间出来,还听见书生的女朋友在走廊里小声问书生:“我给你长脸了吗?” 书生赶紧点头:“长脸!长脸!娶你是娶对了,贤妻呀。” “那是!”她就笑,“我不仅能做贤妻,还能做个优雅的贤妻。绝对不会叫你在外面丢了面子。” 我借钱都借了一圈了,还有个啥的面子。这会子却只道,“嗯!你说的对!我这些兄弟里,不管是结婚的,还是已经有对象的。她们所有的加起来,都不及你漂亮贤惠。” 那是! “那我做的好吃吗?” “好吃!” “好吃我再跟你做。别下次再去人家做客,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是存心给林大夫争艳呀。正想劝两句,就听她又道,“这个周末,咱们请客怎么样?我朋友刚开了个顶层餐厅,还没营业,我借了地方露一手,也是感谢的意思,另外结婚的时候不还要人家帮忙吗?” 行啊! “都要带家属哟!” 好的! 带家属? 林雨桐看四爷,“非去不可吗?”不是必要咱能不去吗? 干嘛不去! “衣服我都给你挑好了,挂在最里面那套是周末穿的。”四爷一边戴手表,一边道,“晚上抽空,给孩子再去买几身衣服……” 嘛呀?可逮着机会炫娃了是吧? 错!我是炫娃吗?我是炫老婆! 不是我修心修的不行,说谁谁谁比我抢我都能接受,但要说哪个女人比你抢,那我绝对接受不了。 这话叫人觉得心里还挺美,老舒服。回头看看挂在玄关的一个预约卡,突然反应过来,今儿都二月十五了。 昨天是情人节来着,但是昨天我并没有收到花。 好吧!算了,看在你的话这么甜的份上,就这样吧。 304 饮食男女(62)三合一 饮食男女(62) 周末,书生凌晨四点被喊起来。 “干嘛?”一天到晚有多累你知道吗?好容易腾出一天时间,能不能叫人好好睡一会子了。 女朋友白小艾已经站在边上了,“赶紧起来。你忘了今儿什么日子了?” 什么日子?就是大年初一,那在乡下也没凌晨四点叫人起的。小时候在奶奶家最多也是四点半过了才叫起的。 何况,今儿是什么大日子吗? 不年不节,不是你爸你妈的生日,不是你的生日,不是任何一个纪念日,所以……干嘛嘛?“今儿到底是啥日子?” “说了请吃饭的。”她拉书生起床,“快!” 什么请吃饭? 在对方要变脸的时候他想起来了,是!请吃饭,“可有凌晨四点准备的吗?十二点吃饭,十一点客人到。时间很充裕……乖!睡觉!” “你这人!”白小艾一把将拉扯她的书生推开,“啥都没买呢。现在不起来准备,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什么都没买,你请的什么客呀? “我不想给你丢人,为了表达诚意,那这东西不得挑好的,挑新鲜的。早上四五点,是菜市场上什么都最新鲜的时候,完了还得再去一趟花卉市场……那儿的鲜花也是空运来的。而且,批发市场的花便宜很多。一箱子玫瑰几十块钱就搞定,可要是在花店,那可不止……” 不用这么讲究的。你要是早两天什么都预定好了,那咱们精致点可以。你要是没准备,那也好弄。九点去超市,弄几斤排骨,几斤大虾,弄几个猪蹄,闷一锅米饭,炒俩青菜就行了。都是兄弟,没那么些讲究,有什么吃什么。 至于花……也就是我们头儿跟黑子带家眷,剩下的都是光棍,“林大夫她们都是实在人,不用整那一套……”人家在家里有情趣,出门可不一定。 “那我就不是实在人呗。”白小艾将被子给揭了,“何况,你不是说要给你兄弟们介绍对象吗?我可是把同学朋友能拉来的都拉来了……你要让他们在那种环境里搞对象?” 那咱们在外面订一桌饭,订的包间,弄个自助小餐厅行不行啊。 他咸鱼一样爬在床上,然后被女朋友将冰凉的水淋淋的毛巾给贴在脊背上,然后蹭一下,人就醒了。 好吧!菜市场。 大虾要是二十斤,整整一箱子。鲈鱼要是三条大的。排骨、土鸡各种的鲜菜。 着急忙慌的买完了,然后还得往花卉批发市场去。可这个点就是小商小贩在批发,进出的时候堵得很。这是大车小车三轮车脚蹬车,各种车辆穿梭其中,总有那不遵守规矩的。然后这就特别耽搁时间。 “我早说叫你早起,非得磨蹭磨蹭!” 难道不是我都收拾好了,反倒是你,粉底也没打,眼妆也没化,腮红没上,口红还是车上才涂上的。这前后耽搁多少时间呀? 心里腹诽到不行,但还是专心开车,忍受着碎碎念。好容易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到达花卉市场。为了不被堵住出不了,这回书生长记性了,“你只说要买什么话,买多少……我进去买,然后给扛出来……” 这都比车进去然后一直等着快。 有道理,“要红玫瑰。今天这边我就请了八个朋友……加上我和你同事的家属,一共十一个女性。一人九朵……一共九十九朵……” “知道了,知道了,我买够一百支行吗?” 这个数字多不好听呀,“就要九十九……” “……”好的!就要九十九! 两箱是一百支,还为了那一支拆开扔出来吗?先买了,然后吭哧吭哧的搬出去再说,这啥玩意没有个损耗呢?从菜市场精挑细选的菜也不都是好的,何况是花。 他是这么想的。 上车的时候他女朋友正在打电话,“……不用帮忙,有我老公呢。本来他说请厨师的,我说不用……什么心疼呀!说起来没结婚,可也都是老夫老妻了……好不好的,咱都不是外人。十一点……对!十一点过来就行,穿的漂亮就好……怎么能叫客人动手呢……真不用。都收拾好了,我老公正带着我买花呢……我说不用了,他非要买……哎呦!别打趣呀!我送你九朵好了……他买的多,九十九朵呢……好的!好的!地址我再发给你……你住的偏,要不要我老公开车去接你……不用呀!好的!千万别迟到哟!” 挂了电话就问说:“……是买了九十九朵吗?” 是啊!肯定的。 要是错了,那一定是卖花的数错了。 那就好,直接去我朋友的店里。 两人费了好大的劲折腾到上面的厨房,都已经八点了。 书生这气还没喘匀呢,就被白小艾安排,“虾线挑了……鱼杀了,处理干净……葱姜蒜青菜啥的都洗干净切好……” 啊? 你干啥? “我去把花布置上。” 那个重要还是准时让大家吃上饭重要? 才想问,结果人家出去了。 好吧!只能这样呢。 结果白小艾出去一看是两箱子花,就知道他肯定没数,气的她没法子,想了想,也没人数这个,那就算了。结果把箱子打开傻眼了。 这是什么玩意? 这就是送我的玫瑰花? 蔫头巴脑的耷拉着,外面的花瓣边缘都变色了…… 她将手里的剪子扔了,朝后厨喊:“人呢!你来看!” 书生一看也傻眼,这是什么情况,“……这家的生意可好了。好些都在这里批发呢。没道理给我的是这样的呀……不行我找他去……” 那么远,不嫌弃费时间呀! 白小艾都气哭了,“我叫你数九十九朵,你非图省事,就不按照我说的来。你说你要是拆箱子了,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着了?” 你这不讲道理了!批发市场,能叫你在那拆箱挑拣吗?人家就是问你要几箱,一共给多少钱就完事。还给你选给你挑?爱买不买,不买滚蛋! 这挺高兴的事,半夜起来折腾到现在,还哭上了。 心说,请客这事,就是随性的事。没那个能耐,别办呀! 但女朋友还是得哄的,他就道:“……我现在就买去……这些一共也没花多少钱,算了不要了……” “那就赶紧的……九十九朵,我都跟朋友说了。” 好的!九十九就九十九。这回老子一定数三遍。 出来了,想起来这边自己不熟悉,也不知道哪里有花店。看了看地段,距离头儿家挺近的,那打个电话问问呗。他常买花,肯定知道。 四爷正给暖暖用毛巾擦头发,摁了免提,那边的声音清晰的传来,买花呀!四爷就道,“……那个……现在花店都没开门呢。”才八点!“一般开门都到九点半以后了……你要是急着要,那你就沿着那条路朝西……开车走个小二十分钟,有几个承接装饰婚车的花店,那块一般开门早……” 还要满世界去找呀! 书生就忍不住抱怨,“别提了,女人就是麻烦。非要布置玫瑰……我半夜起来去花卉批发市场,结果呢?回来根本就用不成……” 那不是用不成,“空运回来,得把花枝放在水里醒上一两天。花店里卖的是醒好处理好的,刚空运回去的都一个样。” 啊? 这样吗? 早两天买就好了,“行,那我去找找看。头儿你跟林大夫一定得带着孩子来……” 一定。 不说那边准备的多着急,就说因着离得近,都快十点了,林雨桐才收拾。四爷基本就是换身衣裳的事,他拾掇闺女就行。 就是去吃顿饭,也不用特别重视。又带着孩子,少不得弯腰照看孩子,而四爷给选的是裤装。又保暖,带着孩子行动又不受限,时尚又休闲。 暖暖也一样,穿了个小裤裤,休闲的毛衣两件套,不规则的衣边,外面一件毛呢的红大衣,头上一顶小红帽,手里还有妈妈给特意做的一个小小的刺绣手包,里面放着纸巾和……奶糕! 然后很开心的一手拎着她的小包,一手拿着包好的小小的满天星的花束,上门做客,当然要给主人手伴礼了。 林雨桐原本是准备了点心,心说,带去大家一块吃。点心都做好了,这会子全塞到冰箱里了,不能带了。刚才打电话来,花都没弄好,这是压根就没有请客经验的人,不定怎么忙乱呢。忙中容易出错,人家精心准备了一桌饭,你拿吃的去……是打擂台吗? 她随手拿了一个病人出国回来给她捎带的丝巾,价格不算太贵,但是肯定拿的出手。 都要出门了,暖暖不走,抬着头使劲的看林雨桐的头,“喵……喵……” 啥意思呀? 会学猫叫了? 林雨桐蹲下去抱她,人家扭着不行,四爷这才懂了,“妈妈没戴帽子……是吧?” 嗯嗯嗯! 她点点头,摸摸她自己的帽子,然后看着整衣镜的方向,头左边一歪,右边一摇:“好看……” 所以,她刚才说的是:帽帽。 四爷就笑站她闺女,“妈妈赶紧戴帽子去,一起美美的出门。” 对哒! 等林雨桐也带了一顶帽子出来,这丫头才满意了。 电梯里的邻居碰上一家三口这么打扮出门都不奇怪了,两口子有空了,在小区里也把孩子带着跟去皇宫赴宴似的。 对方约的这个地方,倒是不错。应该是前几年新盖起的楼,这两年陆陆续续的把这地方填满了。这地方应该是写字楼,周末,楼里的人……不多,但也不少。该加班的还在加班。这地方在顶楼开个餐厅,还真是挺不错的想法。只这楼里这么多人,就能保证基本的盈利。 在这里进进出出的都是白领,不管男女,都打扮的极为体面。工作的地方,猛的进来这么一家三口,不免叫人侧目。娃娃乖乖的坐在男人的臂弯里,男人一手托着孩子,一手牵着一个……很有气质的女人。 应该说这是一对很有气质的男女,很吸睛。 第二眼才去会注意这两人长啥模样,至于穿着好像是最后才会被注意的了。 抱的这个孩子实在太萌了,不少人都拿着手机拍。 暖暖见人家拍她,她还朝人家微笑。林雨桐却下意识的侧着身子,能挡住孩子半张脸。暖暖注意不到这一点,别人拍的时候只以为没抓好镜头,没拍到。 进了电梯,人就少了。毕竟周末还上班的人,那是真忙。 上了电梯,因着不是上下班的时间,电梯里的人并不挤,就有两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一个劲的朝林雨桐看,一看一看再一看,边上一个小伙子童心未泯,一下一下又一下的做鬼脸逗暖暖。可暖暖被逗的多了,除了给予微笑,一点多余的都没有。 四爷朝这小伙子善意的笑笑,这小伙子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伸手捏了捏暖暖那穿着小皮鞋的脚丫子,“……还是个矜持高冷的小淑女……” 暖暖把脚迅速的缩回来,满眼都是控诉:怎么能摸我的脚丫子呢。 小伙子到了楼层了,该下去了,下去前朝暖暖摆手,同行的俩姑娘却踩住电梯的门,试探着问:“您是林大夫吗?” 真诚网红了!到这地方都有人能认出来。 林雨桐笑了一下,不等她回答,站在电梯按钮边的人可能有急事,催发问的姑娘:“要上还是要下,快点。” 不好拦人家的路了,俩姑娘下去了。一个说:“肯定是林大夫。” “我不是很能确定……” “哪个林大夫?”小伙子就问。 “就是那个……特牛的中医大夫。”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以前网上的视频,林雨桐的脸都被打上了马赛克。 这怎么判断呀?当时看的时候没有的,我记得特别清楚,就是那张脸。 几个人争论不休,林雨桐和四爷带着孩子在十点五十五分到达了顶楼。电梯一出来,就是全透明的玻璃房,里面布置的跟花园似的,不过所有的花树都是塑料的。 书生穿的正儿八经的,赶紧迎出来,“头儿,林大夫……”说着就喊女朋友,“小艾,小艾……” 然后穿着曳地长裙的白小艾从里面迎了出来,“欢迎欢迎,就等你们了。” 暖暖已经被放在地上了,然后将手里的小花束送递过去,“您好。” 她是这么说的。 白小艾被这正儿八经的语气弄的一愣,不由的拉了拉身上的裙子,赶紧弯腰接过来了,“哎哟……还给阿姨带花了。谢谢,花真好看。” 暖暖抿嘴一笑,就退到父母身边。 白小艾就跟桐桐寒暄,“您太客气了。” 林雨桐顺手把手伴礼奉上,“都是些小东西,你喜欢就好。” 书生在那边跟四爷说话,“……都来了,咱们那一屋子光棍,这回小艾办了点实在事,找了八个没对象的姑娘来……” 谁占谁的便宜还不一定。这些虽然是不善于交际的光棍,但赚钱的能耐都不差。姑娘们要找经济适用男的话,这些小伙子其实也抢手。 说着话,就往里面去。林雨桐跟几个熟悉的打了招呼,主要跟一个穿着朴素的姑娘认识了认识,这是黑子的女朋友赵子玉。这姑娘有些腼腆,也没往那一堆姑娘那边凑,在边上正接水呢。两人握了手,她就先蹲下逗暖暖,“本来说跟黑子一块去看看暖暖呢,一直也没机会。” “以后有的是机会,常到家里玩。”林雨桐对这姑娘挺有好感的。 她是四爷在学校宿舍那边管宿舍的阿姨家的闺女,毕业之后就留在学校的图书馆了。人非常的朴素,今儿来,应该是稍微收拾过的,特别简单的红毛衣,搭配一条牛仔裤。林雨桐进来的时候她正撸着袖子给茶壶里蓄水呢。 林雨桐也不往白小艾那边的圈子去,只跟赵子玉说话。 赵子玉跟黑子的关系那是基本已经定下的关系。人家也准备年底结婚,父母那边也是过了明路的。两人的关系很稳定。所以,跟赵子玉交际,这属于必要的有效的交际。至于那些姑娘,出了门这辈子未必会见第二面,根本就不用费那个心思。 暖暖被四爷带走了,林雨桐跟赵子玉坐在阳光好的地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林雨桐主要是问婚礼准备的事,赵子玉也比较实诚,“……主要还是房子。我比较倾向于学校的家属院。那边有二手房,住那边我们都方便。我算是学校的职工,将来孩子上学直接有附小和附中,不牵扯学区的问题。顾虑就是老房子……各方面肯定不如新的好。但打从心里说,我又喜欢学校的环境。从考进来,这都多少年了,一直就在那个圈子里打转,我喜欢学校那个环境。单纯……干净!” 她说着,一笑,有些羞赧。 林雨桐心说,黑子看着粗糙,但没想到捡到这么一块宝贝。现在很少能找到这种眼里只有书卷,不见世俗的姑娘了。 “挺好!”林雨桐就道,“你喜欢什么风格的?我还认识几个专业做设计的,回头你拍下来发给我,我叫人帮你看看,设计设计。以前的老楼有老楼的好处……地震的时候,好些新楼禁不住裂缝的裂缝了,倾斜的倾斜了,可你看老楼……” “是!当年那可是按照军事标准建的,真材实料……这老楼将来肯定会在原址上拆了再建,到时候是补差价还是怎么着,那再说。我是随着学校走的。学校在大学城那边也有校区,本科很快就会搬过去,那边也划分家属区,听说会集资……” 林雨桐就笑,他们那校区说是在大学城,其实已经在大山脚下了。半个校区都在山上,那一片不是一般的偏僻。这姑娘好像还很欢喜将来能在那边有套房子,“不过,那边空气是好。” 是!人少,杂声少。 两人说着,闲着没事,林雨桐伸手把桌子瓶子里的插话重新摆弄了一遍。赵子玉在一边递个花枝,两人说说笑笑的,声音不高,但阳光打过来,却成了最美的一副画儿。 公鸭低声跟四爷道:“要媳妇就得找这样的……”太喧腾了,那就是当时瞧着热闹,但过日子,不就是得守得住那份平淡与安宁嘛。 日子就该是这样的,哥几个的媳妇在一边晒着太阳,聊一些她们感兴趣的话题,低吟浅笑。他们哥几个,或是喝茶,或是喝酒,坐在这里闲适的聊一聊。招待不用丰盛,一杯清茶即可。菜色不用名贵,有荤有素能送下一碗米饭就行。 这现在整的……啥意思嘛。 四爷也不知道啥意思,闺女已经藏在她的怀里偷吃了三块奶糕了,还没喊开饭。 这边哥几个聊天,那边一张长条桌子上聚了八个穿的特别正式的姑娘。她们坐在一起也没过来,不知道凑在一块嘀嘀咕咕什么呢。 偏主人家这会子不见了,想来是去后厨了。 后厨里,两人吵起来了。为啥的?因为之前时间紧,明显是做不出来了。白小艾气的直哭,书生就说你只管去酒店换衣服化妆,剩下的我包了。可谁知道书生想了想,这明显做不来嘛,那就弄个香锅吧。刚好餐厅有现成的家伙。 然后他把鱼都腌渍好了,排骨和猪蹄都在水里冒干净了血沫,跟大虾放在一起打算做个酱香锅,做个麻辣锅。剩下的素菜啥的,等会子直接涮了就行了。至于那些烤点心面包饼干之类的……拉倒吧,不弄了。下楼买了几把挂面几包速冻饺子,要是吃不饱煮了这个吃就行啊。 白小艾弄的正式啊,化妆啊,穿礼服啊,她朋友都到楼下了,她还在酒店。来了就一直跟她的朋友在一起聊天,也没顾得上问。现在客人来齐了,要上菜了,结果这位说放在高压锅里,十来分钟就出来了。往锅里一倒,电磁炉打开,吃完了加水涮菜,不行就煮饺子,再不行还有挂面。连会带暖暖来都考虑到了,书生打算蒸蛋羹,买挂面和速冻饺子的时候甚至还买了牛奶。有这两样,孩子饿不着呀。 白小艾催着叫吃饭的时候,他说的可溜了,“你赶紧给孩子弄个隔水蛋,热个牛奶。我给咱们先上菜……” 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白小艾差点晕过去,我穿着晚礼服,我朋友被我通知来参加趴体的,结果你在家里弄香锅。 脸都丢尽了好吗? “你啥也不会你就敢应承。这叫人怎么吃呀!我朋友们穿成那样吃这个……你觉得合适吗?” 我靠! 怎么不合适了?我们这些一个月能拿十几万甚至二三十万,一年做的好的,奖金都比整年的工资高……这还只是才入行,手里的钱不多罢了。但我们知道我们挣多少,我们在生活上花销那从来就不太计较的。我们都能吃这个……你们这一堆凑一块,有哪一个一月上三千了? 还礼服?屁的礼服! 二三百某宝上的货,那个价钱连暖暖脚上的小皮鞋价钱都抵不上。 跟我这里装什么精致呢! 自己精致不精致得起,没点b数吗? 外面都是自己的兄弟,大男人不要面子呀。闹什么闹! 两人正僵持着呢,外面就有人喊呢:“小艾……小艾……现在要开始了吗?” 白小艾真是想扬长而去,可这一去,估计是真能把脸给丢尽了。她忍着没哭,低声道:“立马打电话……送一个大蛋糕和几十份西餐来……” 真没见过西餐给送外卖的。再说了,我随身能带西餐厅的名片和宣传单吗? 肯德基要不要啊!我立马打!一人一个全家桶行不行。 白小艾出去了,脸上又带着笑,跟已经找过来的红裙子姐妹道:“……怎么?饿了?你们今儿是来干什么的都忘了!赶紧过去呀!我早就说了……这些人都是一根筋的。不主动搭讪姑娘,你们只管主动点……饭嘛!什么时候不能吃。这可是一辈子的饭票,还不抓紧点。” 红裙子的姑娘拍了白小艾一下,“胡说什么呢?我们可就是来参加你的趴体的……你说你穿的这么漂亮钻厨房算怎么回事?来来来!你帮我们引荐引荐。不是说都是你们家那位做饭吗?有他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然后就这么被拉走了。 林雨桐和赵子玉距离这边近,刚才两人吵的时候就偶尔能听到一两声,这会子大致就明白了。 那些姑娘也没太在意她们,她们干脆就起身去了厨房。 一看着阵仗,就啥都明白了。 书生尴尬的笑,“嫂子……弟妹……你看这……叫你们看笑话了……” “自家人之间有什么可笑话的?”林雨桐就袖子撸起来,她也不知道原来白小艾想做什么,但肯定不是西餐,但现在除了西餐,好像别的也没那么快,那就西餐,“吃的得像是西餐……而已,这个……也容易。” 肉都腌渍好了,那就直接上烤盘烤。 水果蔬菜不少,直接拌成沙拉。赵子玉打下手,翻了一遍,“没主食。” 挂面和饺子真不能充西餐的。 那就烤蛋糕,鸡蛋都用上,前后也就半个小时就出来了。像是蔬菜饼之类的都能一炉出,放在小礼品袋里算是临别的礼物。 没有奶油就不要奶油,直接分盘,给切成块就成了。 才开始是她们两人,后来黑子和四爷进来了,帮着递个盘子归置个餐具。再后来,连几个光棍也进来了。 外面那些姑娘并不知道这是没准备好,还是就是安排的他们那些人一起动手请她们的。 一顿饭做的,这些小伙子熟悉不熟悉的,跟在林雨桐后面都是嫂子嫂子的叫。跟赵子玉也和气的很,他们本来就在一个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更熟悉。其实,陌生的只有桐桐而已。 这一回,这些人迅速的接纳了桐桐。 四十分钟,菜上了桌。一人一个大盘,大盘里三分之一是烤肉,鱼肉排骨肉啥的都有,色泽鲜亮。三分之一是蔬菜沙拉,还有三分之一的水果沙拉。边上的小盘子里是小蛋糕,一人一个三角状的,盘子上点缀点西蓝花圣女果和樱桃,就很有样子了。杯子里橙汁可以,红酒也可以……然后随意。 大家不太吃的西餐,才没吃两口,公鸭就先嚷着要筷子,自己跑去取去了,一取抽了一大把。拿来纷纷换下叉子。 嘻嘻哈哈的,也跟人家那边的姑娘搭话,“……我们不跟你们装模作样,我们就这德行。真要西装革履的,那除了我们老大,谁也不成。” 这些姑娘挺会应酬的,“吃饭嘛,怎么自在怎么来。” 但林雨桐带暖暖去卫生间的时候就听俩姑娘在卫生间嘀咕呢:“……白小艾就是吹呢!她老公年入千万……同事也都一样。可年入千万就这德行?什么素质?” “他们那个头儿……估计是能年入千万……挣钱这事,永远是金字塔。大头被上面的拿了,到下面他们才能拿多少……” “这倒也是!” “可惜,人家那头儿……结婚连孩子都有了。” “现在这结婚有孩子算什么。我听白小艾说,她老公的头儿娶的媳妇年纪大,要大好几岁……” “看着不像啊!生了孩子身材没走样,看着也就是二十七八的样儿吧。” “三十大几了!听说家里还挺有钱的……是那种拆迁户……一拆就几千万的那种……” “这么说那个头儿也是傍大款了。” “反正是娶了有点人家的女儿……你想想,有钱人家的上门女婿,是那么好做的?听说住着大房子,跟岳父岳母楼上楼下的住……” “那……你上啊!”有几个男人受的了出息之后还得被岳家掣肘。 “去去去!我才不当第三者呢。要去你去!” 林雨桐这个原配,有钱人家的老女人带着女儿出去了,暖暖受不了公共厕所里的那个熏香味儿,她只好抱着孩子出去,说一句‘打搅了,你们继续’,然后直接走了。 那俩姑娘面面相觑,这个推那个:“都怪你。” “怪我干嘛?我又不知道白小艾跟你说了那么多。” 反正是挺扫兴的,一吃完,就都撤了。四爷和林雨桐要走,剩下的也都跟着走,现在才两点,还有半天时间呢。文书将人送进电梯,在外面还能听见小幺喊道:“嫂子,没吃饱。这里离家近,我跟你们回去再添补点呗。” 团队需要凝聚力啊! “那要是没事的话都走吧。晚上也在那边吃,晚上一块包饺子怎么样……牛肉馅的的。” 行啊! 都有自己的车,开着车就走了。 留在文书在电梯门口站了可长的时间,白小艾才带着她的朋友过来,一人手里一捧花。他尽量保持微笑的将人送上电梯,然后就打电话,叫了个保洁的过来。这些残局得有人收拾吧,自己半夜起来到现在脚不沾地,实在是累了。 身体累只是一方面,主要是心累。 白小艾站在门口,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你怎么回事?叫你订西餐,你干嘛叫人进厨房帮忙?在你同事面前我把人都丢尽了。我是为了证明我能行……你呢?你证明了人家的老婆有多能干,证明我就跟个白痴一样!” “能行不能行,咱得有数。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不行非证明行,没露脸反而露了屁股你怪谁?” 谁露了屁股了! “你跟你那些同事一样,都粗俗!我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白小艾也炸了,“整点肉烤出来那就是西餐了?知道什么是西餐吗?吃过西餐吗?还有那沙拉……那个图书管理员更是土包子,他们两口子不要蔬菜沙拉那就别吃呀……你看他们盘子里放的什么?糖拌西红柿!你要笑死谁呀?烤点蛋坯子就叫蛋糕了?你订个现成的蛋糕……能多费事。叫多送些糕点当手伴礼能怎么的……”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订?”书生就问说,“你是要自己做吗?那你的奶油呢?连个奶油都忘了买了,却嫌人家做的蛋糕坯子不好……就你们高贵?” “我们高贵不高贵我不知道,但我们吃西餐总没拿着筷子撸……” 筷子怎么了?啥玩意不是为了把吃的送到嘴里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文书摆手,“你高贵,咱们配不起。你爱咋滴咋滴……老子不伺候了!” “你敢走?!”白小艾尖声呵道,“这都没收拾,你走到哪去!” “我的朋友,我的兄弟亲自上手招待了你的朋友,最后收尾的不该是你吗?” “你就是非要跟我分这么清楚。我告诉你,你要是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 文书头也不回,也不等电梯,顺着楼梯就往下跑。他边跑边打电话:“头儿,你们到家了吗?还需要买什么我捎带过去呀?” “你忙你的吧,我们就是闲的聚聚……” “当然是跟你们聚要紧了。”文书一步一步往下走,突然问了一句:“头儿,你说,我这情况……是不是属于三观不合……” 要结婚了,婚房都买了,两边的父母都已经进入婚宴的准备流程了。可这突然之间,意识到两人的差距绝对不是包容和退让能解决的,这一刻,他真的迷茫了。 他觉得,这就是三观不合。 如果这样……那这婚事还有继续的必要吗? 305 饮食男女(63)三合一 饮食男女(63) 自家招待客人地方大,也好招待。 饮料啥的楼上就有,还有小四也属于零食爱好者,属于比较克制的类型。她的床底下随便拉一拉,收拾一筐出来还是容易的。早前林雨桐又做了不少点心,泡点茶,这就可以了。 电视开着,席地坐着,吃着聊着,打打牌,听听电视的音儿,这就很好。 为了怕吵,牛肉馅叫保姆带到楼上剁好才往下拿,这就简单多了。 该包饺子的时候都动手,包成什么样的都行,图个热闹嘛。 书生到底是赶在包饺子的时候来了,一进来笑的跟哭似的。公鸭就喊他:“得了你!别摆个哭脸给我们看,家里能有个祖宗叫你伺候就不错了,我这想找个人伺候还找不见呢。赶紧的,耷拉个脸干啥呀?” 从来没有那种劝分不劝和的,知道两人肯定闹了,那这最多就是安慰几声,却再是不能煽风点火的。 可这一时间该说啥呢? 老幺就道:“书生,叫嫂子给你号脉呗。刚才可给我们都号了……真准嗳!你不是脖子肩膀都不舒服吗?等会子叫嫂子给你扎几针……真的!这都五六年了,我这脖子就没今儿这么舒坦过。” 都是坐在电脑跟前不动弹的人,颈椎肩椎腰椎不可能没问题。 话题一下子转过来了,书生这才不好意思的笑,“那还得麻烦嫂子。” “客气什么。”林雨桐就笑道,“不舒服了晚上就跟你们头儿回来……这是职业病,叫你们不老那么坐着,也不由你们的,对吧?” 是啊!干这一行,挣的听起来不少,但猝死的大多数都是我们这种的。 “所以,身体保养才更重要嘛。”赵子玉说着就斜了黑子一眼,黑子爱喝酒,算是这么些人里身体最不好的。 黑子心虚呀,赶紧道:“保养这意识我一直有。之前颈椎疼上来,真没治了。西医挂水,挂上三五天,能好一顿时间。再之后我就去找按摩的。别说,盲人按摩还是有点效果的……”说着就看公鸭,“是吧?” 公鸭没心没肺的:“那是!他们靠的是手艺。这就跟那些什么美容院不一样的是吧?一个个的穿的花枝招展,其……” “咳咳!”黑子大声的咳嗽了一声,跟公鸭使眼色。 公鸭反应过来了,小心的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赵子玉,然后跟黑子道:“……就是花枝招展的嘛,你又没去,对吧?我说花枝招展你还不信。再说了,我又没女朋友……我去了就是为了赏心悦目的,又没干啥……我为啥不能叫人知道……”然后就跟赵子玉道:“弟妹,黑子没去,你放心。”之后又想起什么似的,赶紧跟林雨桐道,“嫂子您也放心,头儿是真的没去……” “咳咳!”黑子更大力的咳嗽两声,要死了要死了!不会说话别说成吗?头儿是真的没去,那谁是假的没去? 公鸭闭嘴了,好吧!言多必失,此乃真理。 赵子玉递了一杯水给黑子,“嗓子不舒服呀?喝点水。走的时候叫嫂子给开点治嗓子的药,我见天的给你熬……” 黑子脑子里不由的就出现一个画面:那个女子坐在夫婿的床前,“大郎,把药喝了吧。” 他激灵一下,整个人都苟了,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大概会有点不太好过。 但是话说,真是去了美容院但是啥也没干呀!人家也不叫呀,那是正规经营。 各种的精油推拿……除了人家按摩师妹子的手比较滑之外,也……真没别的了。 边上的吭哧吭哧的笑,黑子越发的心虚了。这一心虚就急着把这一茬撂过手,赶紧引话题,“……不是我说,现在这各种的按摩,各种的宣传,那漫天在飞。有时候真难受的没法子了,这毛病吧放在西医上……人家只告诉你平时多锻炼,要怎么着怎么着的……说实话,要是能起来走走,咱也不是说非坐在那里吧。可这工作性质就是这样,能怎么着呢?为了能缓解缓解,咱们就说,为了脖子能舒服点,咱折腾了多少回……睡觉脑袋吊再床沿边上……买了那个按摩椅子……又是把电脑显示器太高……小幺整天跟上吊似的,脑袋那个挂着,舒服吗?以前没钱那是没办法,现在有点钱了……有点空谁不是满大街的找按摩的。泰式按摩还有什么瑜伽……还有上回……公鸭你从什么神医那里买的偏方膏药……我去,那个味就不说了,就说那个过敏差点没把人的老命要了……脖子后面都烂了……” 这都是啥时候的事。 公鸭嘿嘿笑,“这不是以前不认识嫂子吗?” 林雨桐却注意到了别的,“什么神医?”膏药贴的皮肤过敏这很正常。或者说皮肤上本来有溃烂你贴了膏药,这有可能叫患处溃烂加重,这也可能。但这加上神医的名号了,她就不免多问一句,“哪里的神医?没告诉你用药膏的禁忌吗?” “就是皮肤只要不烂,只管贴。神医是别人介绍的,在城郊的一个镇子上……”公鸭摇头,“伤不起!是真伤不起。找人家去了,人家说那是把毒素给□□了……你说这叫人还怎么说?后来在医院挂了三天消炎针,回来吃了一周的消炎药,才慢慢的好点……反正断断续续我那脖子后头半个月都是烂的……”没结痂那种的。 作为中医大夫,最怕和最恨的都是这种所谓的神医。 有些人祖传的一些偏方,在周围那一片祖祖辈辈的都知道,治好的人多了,那这是可信的。就像是齐芬芳手里那治痔疮和烧烫伤的药膏,效果就很好。这是经过一代一代人验证过的,原先靠的也是口口相传。因此,这就相对来说,可靠了一些。 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中医中间是断层了很长时间,紧跟而来的,是信息大爆炸。各种的商业运营操作一股脑的涌出来。真有手艺的,在小地方老老实实看病的,混的就是一个温饱。可很多不怎么真的,包治百病的,反倒是什么都敢打包票。 神医? 哪里有什么神医? 林雨桐都不敢说自己是神医,当大夫的啥时候都得有最基本的敬畏。 客人走了,林雨桐就给黄广平打电话,“……师父,假医假药不治理,中医这潭水永远是浑的。中医有好大夫吗?有!不少。但为什么不见呢?是这一潭水太浑了,浑水摸鱼的太多了。而且,活跃的永远是浑水摸鱼的。” 学中医的,基本都接触一些类似与‘道’的思想,他们‘和’,他们不争……真犹如藏在深山中的隐士,非机缘碰不到。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清理这池水。不求水一定得清澈见底,但好歹叫人模糊的能看清水底哪些是鱼哪些是虾才好。我们要做的就是去掉迷住大家眼睛的那层雾,那山中自然就在眼前,那碰上山中隐士的概率就大了。省的大家跟撞大运似的,一头扎进来,压根就不知道碰上的是人还是妖。 黄广平沉默良久:“……这事……难!” 是!我知道,这事很难。 因为牵扯到的都是利益。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但是:“难!就不做了吗?” 黄广平又是一阵沉默:“当年,我也跟你一样,想做。可是我发现,一个大夫其实能做的有限的很。” 这话也没错。一个小大夫能做的确实是有限的很,但您站在现在的位置上,多少总是有一些话语权的。 但这话林雨桐却没说,当年一个大夫一脚踏入半医半官这条路,她相信黄广平当年确实是有过一腔报复的。可如今……年过五十的黄广平不是当年那个小中医大夫了。站的高了,顾虑的就更多了。明白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 他心里未尝没有热血,只是……太难了!走到如今了,更加体会这个难了。 林雨桐没有言语,她轻轻的叹了一声,说了一句:“师父,是我冲动。您早点歇着吧。” 没有埋怨,没有责难,没有质问。可这一声叹叹的黄广平眼泪差点下来,这里面的理解、无奈他真的都懂。挂了电话,黄广平枯坐良久,然后给白老打了电话过去,“……今天您捡来的徒孙,问了我当年也问过的问题。” 白老已经睡下了,以为出了大事了,赶紧接起来,这么一听,却笑了。 黄广平忙道:“师父,当年您……” 当年告诫你的时候我也是一脸沉重,可现在,“……一代一代其志都不曾变,那便是终有日出云头的一天,我不该笑吗?” 话是没错……但是,“她的性子瞧着可不如我那么温和。” 虽是个姑娘,看着也圆滑通透,可骨子里棱角却异常分明。她的圆滑是精于世故,不伤原则,怎么都好。但一触碰到原则,那隐藏再圆滑里的棱角才最是扎人,“师父,我怕她不肯罢休啊。” 不肯罢休? 不肯罢休又如何? 就跟你当年一样,发现一个大夫什么也做不了,你不才入了仕途吗? 白老就道:“……你看护着,但不要干涉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这条路该怎么选,那得看她的。 可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呢? 要做的事情很大,林雨桐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权利。 权利,这是好东西呀。一朝权在手,便能把令来行。但什么样的权利才能叫你做到你想做的呢? 曾经做到部里的林雨桐做到过。但一步一步的到那个位置上,是需要时间的。 二十年? 不敢保证。 像是黄广平一样走那条路的很多,但是不知道是走着走着迷失了自己还是越走越会像黄广平一样发现——太难了。 所以,熬着,等着……一样的路再走一遍? 那意义又在哪里呢?我能不能既能达到我原本想要的目的,又能多做点什么呢? 于是,她失眠了。 睡不着啊,心里老在掂量这个事。 她一动四爷就醒,不用问也知道她在琢磨什么。四爷开灯坐起来,“不想闲着?” 嗯!不想闲着。 那就不闲着。四爷将她给毯子披在肩膀上,“那就干一票大的。” 林雨桐蹭一下就坐直了,“说!说!说!”怎么干一票大的?我还就喜欢干大的。 你这个女人呀!回头真该你养我了,我这软饭吃的呀,呵呵! 腹诽了不少,但还是道:“要达到你的目的,不一定非用官方的手段。当然了,往后你少不了需要这不分力量来给你助威,但是……中医行业里乱,说到底,是缺了一个标准。中医大学毕业,就一定行?那些靠家传的,或者是只擅长某一类的……人家就一定不行?” 当然不是! “对啊!这个标准谁来定?”四爷问出这句话,“谁能做这个标杆?” 行业协会吗? 有点作用,不能说没有,只是情况为什么没有改变呢? 林雨桐先是皱眉,心里似有所悟。 四爷却不再说了,他躺下,由着桐桐坐在那里想。 第二天四爷起来的时候,桐桐不在床上,人在书房呢。他一起来,桐桐就追过来了,他走到哪里,她追到哪里:“……咱们开一家医院吧……” “咱们?”四爷一边刷牙一边问。 “当然……也不止是咱们……”林雨桐拿了毛巾站在边上,随时准备给四爷递过去。 四爷放下牙缸,一转脸看到毛巾,他愣了一下,然后无奈的把她递过来的属于她的擦脚的毛巾接了,没打断她的思路。 林雨桐兀自说她的,“……我想自己办一所中医院,找很多志同道合的人参与进来……我们做的不仅是中医治病……” 我要医院的名声在世界都叫的响,我要不管你是什么途径学的的中医,学了多少,只要是属于中医的,你都可以来……来干什么?等我这个牌子叫的响的时候,我的认证就金招牌。你只治疗痔疮,也确实是治疗的不错,那我就给你认证。你能正骨,那我就给你这一项的认证。这些信息,在官网都是公开透明的,每一张认证随时都能查询。 这些大夫可以在各地继续接诊,如果遇到疑难杂症或是解决不了的,可以申请援助。如果有患者没有达到预期的治疗效果,那就只管到医院来,我们有专家团队随时处理这些问题。 能达到标准的我们给认证,不达标确实有基础的,可以选择性的来培训实习。然后再通过各种的考试,直到能被认证为止。 如此,每年都会输出成百上千的能信得过的中医大夫,只要患者根据情况找对了大夫就行。便是找错了也没错,认证过的治疗痔疮的大夫会告诉你认证过的治疗肛裂的哪个大夫最好,还能帮你预约。当然了,这是个例子。一般病人也不会因为小病跨省去治疗。但疑难杂症却未必不会。现在交通这么便利。 往后,被认证的大夫多了,大家就越发的便利了。而那想浑水摸鱼装神弄鬼之类的就会越来越没有生存的空间。 这件事做起来也很难,特别特别的难。人都说同行相忌,同行相轻,你想成为大家的标准,那也得人家认你才行。说不得,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你的,跟你处处较劲的就是同行。可这有什么关系吗?我会怕吗? 胜者才能整合资源,这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 这里面有很多的细节,绝对不是短时间内能捋顺的……这得很多人,在以后的摸索中一点一点总结补充。但大方向上,林雨桐觉得可以尝试。 第一步,我得有自己的医院,我得站稳脚跟。我得叫人知道,我不光会看病。 如此,人家才会跟你谈下去。 所以,这么绕了一圈之后,好似又回来了,要做的还是开医院。但当时是想小富即安,现在嘛……收获了很多人脉资源之后,对办大事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因此,跟早前的打算这又不一样。 早上起来,这么三两句话,当然是说不完全的。这些计划要是按照细则去分,得几天几夜。但大方向上,四爷听懂了。 他还以为她会拉虎皮扯大旗,没想到她倒是没着急。这个路子嘛……当然是好路子,但是,有个大问题,“开医院……需要钱。” 嗯!是的! 需要的钱还不少,我们手里的肯定是不够的。 嗯!没错,铁定不够。 四爷伸出两根指头,“第一,大范围筹集资金……” 婆婆多了事不好行。要是大范围的筹集资金,自己看的病人这段时间是非富即贵的,这些人谁真不缺资金。他们知道自己的水平,因此,投资意向要比想象中的大的多。 但是,不是实在没法子,她不想这么干。 “那就还有第二条路……”四爷看她,“……小范围的筹集资金……这个范围你得缩到多小……这取决于你前期需要的资金量……”这就得看你医院选址在哪里,是要旧址改造呢,还是在空地上新盖呢。地皮是租呢,还是买呢?“当然了……”四爷又补充道,“单就地皮这一块吧,也不止是租和买这两种方式……” 还有呢? “跟地方政府合作。”四爷又给了一个建议,“这样性质的医院,如果建成,带动可能是一片地区的经济。求医的多了,酒店、餐饮……方方面面,都会被带动起来,甚至成为地域性的名片……这样吧,事要做,但肯定也不能这么着急。你得前期计划做好,不管出了哪种变故,你得随时手里有东西拿出来说服人家……对吧?” 对的! 光是审批就不是个简单的事。对自己来说,当然不难。在这里系统里,从上到下,她都有人脉能够的着,但是……该准备的还是得准备。 这个事要做就得一股气拿先,别先是啥都没有呢,风声却满天飞。 她这么说着,这才意识到齐芬芳在边上呢,她赶紧提醒,“跟我大姐和大姐夫,嘴紧点。您可别宣扬去。” 齐芬芳下来带孩子,结果女婿来开了门,闺女却跟在边上叨叨叨,叨叨叨,说个没完没了,啥都不关注。闹了半天,这还是折腾的要开医院。 太平日子过着……那当然是好了。 但是开医院……她得想想。 等这两口子出门了,她就抱着暖暖回家,林忍让正打算出门,她就忙道:“你别急着走啊,我有事跟你说。” 林忍让爱搭不理的,只冷漠的留下一句:“我有事,回来再说。” 嘿!这人,还来劲了是吧? 这都多长时间了,不冷不热,不温不火的,干嘛呀! 齐芬芳就道:“……正事,老二要开医院。” 医院? 林忍让就不走了,“他们人呢?是不是真事呀……” “真事呀……”暖暖接话,笃定的点头,“可真了……” 尴尬的气氛,被小丫头一搅和什么都没了。 林忍让不由的就逗:“是吗?可真了……你听你妈说了?” “嗯呢!”暖暖自己进屋,抱着个奶瓶,然后坐在茶几跟前属于她的小板凳上喝去了,“我妈……说……我爸……” “你妈给你爸说的?”意思差不多都能懂了。 “嗯嗯嗯……假的……坏人……” 啥意思? 齐芬芳就道:“说是假中医多……” 这不还是没说清楚嘛。 “你管我说没说清楚,我就知道,老二铁了心是要开医院……听那意思,想折腾个大的……”齐芬芳站在屋里转圈圈,“这一回……赌不赌?” 当年两人借贷都要弄工程车,结果刚好赶上好时候,那钱赚的蹭蹭的。如今都这把岁数了,要不要再堵一次:押老二这一注。 这两人是两口子,那在有些事上一致的很,且配合相当好。一个是搂钱的耙子,一个是装钱的匣子,两人这会子都没说话,好半晌才互看一眼,“赌了。” 要是输了,输了就输了。最不济,还有手里的现在住的房子,家里还有个药店,挣的够两口生活。况且,养老保险一直交着,每个月还两千块钱,两口子四千块,只生活是足够了的。输……对生活影响也不大。 可这要是赢了:那这可就厉害了。 齐芬芳往卧室去,“你看着孩子。”再出来的时候拿了一摞子房产证,“给吧。早前买的那些股票……都抛了……”这些也不能说那边要了,这边筹备钱。到那个时候,那可真就晚了。老二两口子,从来不缺来钱的道道。 林忍让随后拉了一个垃圾袋,把证件都塞里面,然后给外面在套了一层,“拿户口本,拿身份证……” 对!差点忘了。 对这些林雨桐并不知道,她最近是真心挺忙的。手中把什么都准备好,才想着今儿去见见白老,至少得提前报备一声。 结果出了办公室,跟几个实习生交代了点事情,才说要走,一抬头走廊里站着个人:“……白……小艾?” 白小艾笑了笑,带着几分勉强,“嫂子……我有点事想跟你聊聊……” 跟上次比,显得憔悴了很多。 林雨桐朝前走了几步,看清楚她的脸了,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这是怀孕了。 这姑娘跟书生两人好着没好着,林雨桐也没关注过,但这怀孕了……很麻烦。 她朝楼下指了指,“要是你在医院没其他事,那跟我一起下去。车在地下停车库,咱们找个地方说。” 这个点早不早晚不晚的,三点多一点,随便找一家咖啡厅,点了两杯茶了事。 林雨桐笑了一下,“我不习惯咖啡,你不能喝咖啡。” 白小艾惊讶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嫂子的医术真好……一眼就看出来了。” 一眼就看出来了,而不是认为是四爷告诉自己的。那就是说,她怀孕的事,书生还不知道。书生不知道,那四爷就不可能知道。 但都没告诉书生,找我干嘛? 林雨桐抿了一口茶,看了一下时间,这就是在暗示你,我在赶时间,有话就赶紧说。 白小艾不自在的笑了一下:“……嫂子……我跟书生闹了点矛盾……我就是想来问问你,这要是做流产手术……对身体的损害有多大?” 流产? 你去医院检查,说你要做流产,人家大夫就会告诉你的。 这会子专程来问我,这是几个意思?不想跟书生低头,想叫书生从别人的口里知道这件事,然后低头来找她认错? 可你这样利用我真的好吗? 这姑娘的脑回路也是没谁了。要知道她是这么想的,我干嘛直接给叫破。当然了,不叫破人家也会告诉你她怀孕了,特意来就是干这个的。 林雨桐叹了一声,“你叫我一声嫂子,那我就叫你一声妹子。妹子,过日子不是赌气。有什么事两人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商量着办。问题要是能解决,那就解决问题。问题要是到了调和不了的地方……妹子,放手好过自困呐。” 这话一出口,白小艾就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人家一眼就给看穿了,她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嫂子……我们要结婚都说出去了,就差通知亲友了……他突然这么着……是想干什么呀?六年的感情难道是假的?我陪了他六年……他总算熬出来了,却容不下我了……” 等等,话不是这么说的。 六年了,他熬成功了,这话本也没错。但是吧,他的成功没叫他改变多少,倒是你先因为他的成功变了吧。 林雨桐就问:“你当初答应跟他在一起,图他什么呢?图他以后能挣钱的?” 那个时候都是穷学生,有什么钱呀! 真要图钱,我当时直接找一博士毕业的不就完了。大几岁怎么了,大几岁才好呢。 “我就是图他对我好……人踏实,老实……” “那他现在对你不好了?现在人不踏实了?还是在外面不老实了?”林雨桐反问了一句,然后将茶喝了,“妹子,别闹!都是大人了,闹解决不了问题。有什么事你得跟他商量着办。但其实,爹妈都管不了子女的事,我一这样来的‘嫂子’,我能管什么呀?对不对?”说着就把钱压在杯子下面直接就起身,“你好好想想,我这还真有事……得去厅里开会,不能耽搁,回头你自己叫辆车……穿着高跟鞋走路千万小心……” 和和气气的说完,直接闪人。 上了车了,隔着玻璃窗,能看见白小艾将服务员找回来的二十块钱装进包里,将桌上的餐巾纸也顺手拿了。 林雨桐开了车了,半路上四爷打了电话来,“是不是跟书生那个对象见面了?” “你也医院附近?” “没有!”四爷看书生,“书生接了条信息……” 是白小艾发信息给跟林雨桐在一起的,书生以为是去烦桐桐的,所以找自己问一下,可别惹麻烦。 林雨桐叹气,“这姑娘……”活的真拧巴。 书生打电话问了,你说我们啥也没说,这也不是个事呀。她是非得叫人按照她的预定,非得叫书生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这个消息。 这叫什么事呀。 林雨桐就道:“……也没啥,就是问我做流产副作用大不大……” 我没说透你怀孕,你也没直接告诉我你怀孕了,咱俩面对面说的看似透,但其实打头你就是问我流产的事的。 四爷一听明白啥意思了,但是书生不知道。 书生只问四爷:“是不是去烦嫂子了?” “也不是烦,就是问你嫂子流产的副作用大不大……”至于给谁问的,你自己猜去。 书生心里也犯嘀咕呢,心说这是怀上了? 他溜出去,到底是先打电话过去,打一次那边挂一次,跟之前一个样。再打一次,再挂一次,一直打到十三次,那边才接了电话,冷冷的道:“有事吗?” 书生尽量叫自己语调温和一些,“最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发消息给你,想跟你谈谈,你也不回。刚才你说跟嫂子一块……有事啊?” “没事!”白小艾嘴角翘起,“碰上了,说几句。” “你去医院了?”书生习惯了两人吵架之后的模式,马上摸准了路数,继续往下问,“哪不舒服吗?” “没有!”白小艾回了这两个字,就不言语了。 书生皱眉,就道:“我再一遍,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有些事不是别的事……其他的任何事都能打花腔……可有些不能。” 白小艾心说,你都猜出来了还问。她就又冷冷的道:“说了没事。” 书生就道:“那你找个时间,咱们谈谈……” 两人住一块,白小艾把门锁给换了。这段时间他都住办公室,衣服啥的都是另外买的。 “没有谈的必要了。”白小艾说着,就直接挂了电话。 公鸭从厕所出来就拉书生:“嘛呢?还是不原谅你呗。真分呀?” 书生不确定呀:“会不会是怀上了?” “这么大的事她能不告诉你?”公鸭就道,“你小子想啥美事呢?想着怀孕了叫你进家门。” 去去去!跟你个单身狗说不明白。你丫压根就没碰过女人,知道个屁呀你! 结果半夜里,四爷的电话响了,一接起来跟催命似的,“头儿,嫂子呢……求嫂子救命呀……小艾在送医院的路上……” 哪个医院? 408医院。 大半夜的呀,连齐芬芳都折腾起来,孩子还在家睡着呢。 赶到医院的时候,人其实没啥事,喝了五片安眠药,昏迷前给书生打了电话,把书生吵醒,说了句不想活了,然后就挂了。然后书生这才发现,早前人家给他发了可多的消息。 大致就是白小艾以为书生啥都知道了,然后必然会回来哀求原谅等等……结果等啊等啊,等到半夜,也不见人回来。 这个台阶是下不了了,但总得下来呀!这姑娘就先把消息给发了,那一串消息,没有一两个小时都编辑不出来。她是知道书生有消息屏蔽的习惯的,就怕中途老被打搅。所以,知道发过去这边必然是看不见的。然后发完了,再喝了五片药……肯定床上撒了不少,等人醒了就会说没想到悲愤交加之下,没抓起几颗。这姑娘真他娘的会玩的很。 总之书生是被吓住了,以为真轻生了。赶紧的救人呀,把林雨桐给折腾来了。 不是林雨桐瞎猜,真要想死,死就完了。编辑两小时的消息之后还打个电话提醒,你要不是成心吓唬人就见鬼了。 这手段林雨桐和四爷一眼就看明白了,但是对书生来说,绝对没朝别的方面想。然后医生说没事,观察观察就能回去,不过怀孕了,要小心云云。林雨桐也给看了,两针下去人就半迷糊的醒来了。一醒来人家眼泪刷就下来了,她应该是真觉得她很委屈吧。 然后书生就在边上:“……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好不好?你怀孕了告诉我呀!你怎么不说呢?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呢……这回幸好孩子没事……要不然怎么办?原谅我好不好……为了孩子……出院咱们就领证……五一咱们就办婚礼……好不好……” 结局当然是皆大欢喜。 这边两人出了病房的大门,回头去看,之前眼看不成的关系……现在又头挨着头。 小伙子觉得这个姑娘失去我都活不下去了。 这姑娘想:看!你还是没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吧。 林雨桐是亲眼目睹了一场攻心计,然后回来看着她家睡的四仰八叉的姑娘犯愁:以前教闺女很多问题都注意了,就唯独没注意这方面的。 女人这小伎俩,有时候真不好对付,尤其是需要对付情敌的时候。自家的姑娘一向是刚硬的,自尊的,绝对不会用这样的手段。真要是碰上了小手段不断的,是要吃亏的。 吃什么亏呀! 四爷哼了一声:“要是有情敌都要自己出手料理了,爷的闺女会连男人一起给踹了!” 那样的男人,要他们有何用? 林雨桐:“……”您说的……都对! 306 饮食男女(64)三合一 饮食男女(64) “来,开个会。”四爷将椅子转过来,敲了敲桌面。 其他人收了手里的活,都转了过来。 四爷将手里的表格倒扣在桌子上,“整体来说,进度还行。但是也有问题,当然,不是咱们的问题。主要是数院那边跟不上……没有他们的数据支持,咱们的进度快不了……” “数院那帮家伙……手里的活多。”小黑就道,“我催了好几回了,也就那样了。上回催的紧了,差点跟那边一妹子吵起来……头儿,不行你去。” 四爷就道,“这就是开会要说的事。咱们把对外联络的事,单独划出来,叫专人负责怎么样?” “行啊!”公鸭就道,“省的每次去都得介绍一次,人不一样,中间的衔接不好做。人家也觉得烦。” 四爷就问说:“那大家看看,谁去合适。” 黑子赶紧摆手:“我不行,数院的妹子不怎么待见我。” 小幺就道:“老大定呗,分下来是谁就是谁……” 其他几个人纷纷举手,表示没意见。 四爷就看书生:“……要不你小子去。最近你也比较忙,弟妹又怀着呢,将来生了比现在还忙……大家体谅体谅……行不行……” 书生忙道:“这不好吧……大家每日每夜的忙,我这……怎么好意思?” “各司其职,把外联的事情做好了,那就是大功一件。”四爷就道,“不要推辞,就这么着。剩下的活大家重新分配一下……” 各人拿了自己的那一部分,发现并没有比之前多多少。 黑子多留了一个心眼,看了上周的统计表,发现书生的工作量只能达到平均的三分之一。这个少的已经……非常少见了。当然了,这倒霉孩子遇到的事也很少见。 所以,今儿这分配其实是为了照顾书生的吧。 但就是一点,做自家这一行的,长时间不摸专业的东西,手就生了。你隔几天不把手放在键盘上试试,得一会子工夫才能找到感觉。 他就说这个顾虑,四爷就道:“……外联也是天天跑,不是一整天的跑。不过时间相对自由点。但是工作的时间肯定有,看他的时间,每天看他的时间安排定量给他……” 这样啊!那就没问题了。 书生挺感激的,“头儿,谢谢。” 四爷拍了拍他的肩膀,“忙去吧。” “好!”书生低声道,“今儿我妈过来,帮忙搬家……数院那边我明天会去一趟……” 行啊!去吧。 公鸭就道:“头儿,嫂子最近不是也挺忙的吗?孩子都顾不上了,按说这外联的活儿你该拿着呢。你抽空干的也抵得上我们的进度了……” 小幺过来拍了公鸭一下,“干活吧,哥。老大怎么安排怎么干……对吧?” 这小子还挺机灵。 桐桐最近也确实是挺忙的,光是把各种的资料准备,就差不多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等整理好了,她当然先去找白老,跟他说说自己的想法。 详细的没提,她带来的资料里都有。 白老还没看资料,只手放在上面没动地方,“……你要知道,确立标杆,就意味着权力。” 当然! 这个法子不是没想过,但谁有自信提出来过?人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谦卑才是大家崇尚的性格和品行。这是印在人骨子里的东西。 你现在跳出来,就要做这个最强的。把你往好的想的人,会认为你确实是想发扬光大中医。可人性这东西,又怎么可能只是好的?行外人认为你是为了挣钱,行内人就觉得你站在高处,大有俾睨之态,这是小看天下英雄呀。 那武侠片里,凡是想一统江湖的,最后都挺惨的。 羽翼未丰之前,这些东西就留在这里,连露都不要往出露。 剩下的就是办医院这个:“一口吃不成胖子……医院这个可以……” 医院是可以,但是缺少大夫。而这大夫从哪来呢?有点手艺的在家开着诊所就挺好的,有些科班出身的愿意要编制不愿意跟你走。 以后发展考虑的东西告诉白老没有顾忌,但是白老肯定不会叫自己带着那东西到处跑是肯定的。谁也不想一开始就被当成是众矢之的。 这些她心里都有数,因此白老一说,她就点头,紧跟着又笑:“……眼下还需要您帮我解决燃眉之急。” “有几个世交的晚辈……还都不错。”白老就道,“在各地也都有些名声,孩子都是打小培养的……” 先叫我能开张就行。 开张了,以后再想办法吧。有些人得上门亲自请的,现在说这个都太早。 白老点了点林雨桐,“那剩下的就得你自己去跑了。审批的事你不用找我,找我也没用,你给你师父送去……” “得先叫您过目呀。我师父要是知道我打算这么干,第一个站出来拦住我的非他不可。” 白老就笑,“可你要是单只为了开医院,我估计你师父那里也不好说服。” 是!很不好说服。 见黄广平是在他办公室见的,他现在不单纯是大夫,很多公事要忙。一见林雨桐来了,他就先笑,“估摸着你会来,没想到你倒是沉得住气,现在才来。怎么?听到消息了。” 什么? 这段时间除了设计计划,别的什么消息也没听到。 “怎么了?”林雨桐笑问,“师父您要高升了?” 哪有那么容易? 黄广平就道:“……有没有想过去京城医院……” 京城医院? 黄广平就笑,“怎么?很意外呀?人家一听是你,别提多高兴。趁着还年轻,去转转。只要人去,别的都不要管。我在京城还有闲置的房子,随时就能住。大振的学业我可以跟他的教授协商,他的工作不是非呆在办公室的嘛……孩子顺便也带过去……” 这个安排,不能说不好。 京城医院,那地方吧,是个镀金的好地方。 “师父……”林雨桐忙道,“我现在没这个计划……” 黄广平的手往下压了压,“你想的事我知道,所以,我给你找了一条捷径。省里这位高官的老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你一个月抽空回来一天就行。在那边好好干……从那里去部里,一脚就能迈进去……”比在厅里熬资历快多了。我走到现在,好像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不是……师傅。”林雨桐苦笑,“我不想老借助别人的力量……” 黄广平皱眉,“能借力的时候就要学会借力……” “不是这么一码事。”林雨桐就道,“我想有我自己的中医院……纯碎的中医院……” 为什么呢? 黄广平停下手里的笔,“你这种想法,在现在看来,就是异想天开,也颇为不合时宜……你的能力有目共睹,你的医术也得到了广泛的肯定……还有医德……你知道一个大夫要攒下那份医德,有多不容易吗?有些人穷其一生,都碌碌无为。可你现在要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名声这么舍弃……” “这不是舍弃……师父。”林雨桐就道,“我还是我,走到哪我都是大夫。” “可别人却以为你是为了钱……” “我不是为了钱……事实也会证明我不是为了钱。医院的盈利,我会拿出八成成立基金会,投入科研和帮扶困弱……我寻找合作者的时候,这一条是要写在合同里的……” 八成? 黄广平认真的看林雨桐,“你……说八成?” 对!八成。 黄广平愣了一下,“我一直信奉大医可医国……” “我也信!不管是做大夫还是做官,都要心怀悲悯……”林雨桐就道,“师父,我希望有一天,世界上知名的医院……里面有一所是中医院……” 既然是一样要心怀悲悯,站在更高的位置,能做的事情不是更多? 黄广平过了良久才道,“你知道……你若是去京城,前程会不可限量。” 我知道!我还知道为了走这一步,您一定没少动用关系。 “那你知不知道,若是一步一步走上去,可做的事情多且容易。” 我知道!但能做到这件事的不止是我。可我现在做的事,却找不出第二个人敢这么想,并且干这么干。 所以,您说的事,谁去都行。我说的事,非我不行。 黄广平抬起眼跟弟子对视了三秒,终是叹了一口气,“……我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一到……你若不回复,我便给你办这审批手续。现在,给我回去,什么也不许干,好好想……想清楚了再说……” 言下之意,我现在很生气,不想跟你谈。你回去反省三天,然后麻溜的给我滚回来。 行吧! 歇歇也好! 她想再说点啥,黄广平眼睛一闭,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难得的在家歇息,齐芬芳就问呢:“医院的事咋样了?” “我师父很生气……”林雨桐叹气,“过几天吧,叫他消消气再说。” 肯定生气。 谁家的孩子要是收到清华的录取通知书了却不去,非要上蓝||翔技校……那家里的大人得是啥心情?生气?生气那是人家有涵养,一般的家长那不得把皮带给抽断了呀。 林雨桐:“……”这话就过分了,我这档次怎么也不是一个技校的档次呀。 跟您就没法说话。 她抱着暖暖,给她把袜筒往上拉了拉,问她:“……在家乖不乖?有没有听姥姥的话……” “有……”说着,就低头不停的对着指头玩。 那就是没有。 齐芬芳就笑,“有?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老三也是,啥也不买,给孩子买了菜色刷子叫玩,你看看地上墙上,还能看吗?墙上涂上就算了……一个没看住,把房产证上给画上了……还得重办……” 要卖房子,得先去中介公司登记。登记的时候你得带着你的证件吧,给人家看看,顺便留下复印件。然后再把房产证拿回来。现在房子出手,也没那么容易,好容易有人相中了,说要过户了,林忍让又抽了这本证准备去,临走就去上了个厕所的工夫,暖暖就用那个紫黑紫黑的刷子把里面刷了一遍。结果就没交易成,得把这个房产证补上的吧。这个最快也得半个月。 林雨桐就奇怪了,“你们用房产证干嘛?”可别是给谁去担保吧?这事可不成。好些人帮朋友的忙,用房子啥的帮着抵押,最后都给折进去了。 别看一辈子精明,谁知道老了会不会犯糊涂。 这么一说齐芬芳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她本来没急着说的,这会子就笑道:“卖房子能为什么的?你不是要开医院吗?我跟你爸商量了……这房子留在手里,是保值呢。但是挣钱……还得靠投资。你说你干这么大的事,我跟你爸能不支持吗?这么算吧,家里的房产加上那些工程车……要是一起出手的话,我们大概能给你拿两千五百万到三千万……这些……够吗?不够再想办法,你姑姑家,你姨妈家,多少都是能拿出一些的……” 林雨桐一愣:“您要拿钱给我开医院?”你俩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投入就是期待回报吧。这跟自己的设想完全是背道而驰。 这都不是后续麻烦不麻烦的事,这是……从根子上就不是一路的。 但林雨桐不能说不愿意呀,现在房子应该还没卖出去呢。她就笑道:“真的呀?!那可太好了。我正愁钱的事呢。” 嗯? 这跟预想的可不一样。这丫头开医院应该最不缺钱才对。 “怎么了?不顺利?”齐芬芳就皱眉:“不应该呀。” 林雨桐就叹气:“现在这人啊,一个个的都是盯着钱去的。我一说要把利润的八成重新投入科研,做慈善,那些就都缩了。当然了,我的面子还是给的,都是三五十万,也不说借,就说是给的。妈,你说这钱我能要吗?要了我不成了人家的私人医生了。那我还忙什么呀?光是这些人我就忙不完,今儿头疼了,叫我过去一趟。明儿脚气犯了,还得再叫我一趟,再往后保不齐,家里的狗啊猫的生病,都得来找我。所以啊,谁的钱我也不要,就想找个志同道合的,不盯着那三瓜两枣的……没想到您跟我爸抠唆了一辈子了,这回倒是大方了……那可说好了,这钱是你们捐出来的……将来能分到的红利百分点很低……” 等等!等等! “我有点没听明白。”什么叫盈利的百分之八十做慈善,“那你忙一场,折腾的孩子都顾不上,图什么呢?” “发扬中医,治病救人呐。”林雨桐一脸理所当然,“我实在烦了没完没了的会议……我就想干点纯粹的事……我师父的意思是想叫我去京城医院做跳板,然后往部里发展……我去当官,我脑子瓦特了!” 你是脑子瓦特了! “我一直以为就是想叫你去京城的医院工作,没想到人家是想叫你去当官呀!”齐芬芳气道,“林家往上翻腾三辈子……别说三辈子了,就是十辈子也没出来这么一个当官的……一个小大夫,人家呼来喝去的,叫你去你就得去。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能去部里,你还推辞什么呀?你要是说就想挣钱……那我还不生气。不就是钱吗?只要你去京城,我跟你爸的钱都给你都行,现在立马的过户给你我们都没意见……结果呢?你不去奔着你的前程去,也不图什么钱,却要做什么慈善。你脑子不是瓦特了……是咋的了?” 你就是有毛病!抽了! 林雨桐瞪大了眼睛:“……您不是要把钱给我叫我做慈善的?” “我跟你爸辛辛苦苦的大半辈子,全叫你给扔出去?想什么美事呢!这钱你少打主意。”齐芬芳说着,就激动的往出走,“不行,我得跟你爸说去……幸好房还没卖……幸好咱们暖暖乱画……”说起来房子出手是比市价稍微低一点的。她心疼的不行,也庆幸的不行,人都把门拉开了,又重新给倒回来,“我告诉你,林雨桐!你给我听好了,我跟你爸的钱不能糟蹋……大振的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咱家对抠门点的人能容下,但像你这么败家的……绝对不成!你老实的给我上班去……最好能去京城……想折腾的开医院……门都没有……” 说完,哐当的将门给甩上了。 世界清静了! 叫她拦着你开医院,总比非把你钱塞给你的麻烦要小。 拦着开医院,她拦也是白拦,拦不住的。而且,这就是短期内在耳边叨叨叨,叨叨几句。 可要是硬给钱,那麻烦大了,且遗患无穷。就算是不做慈善,这钱也不能要。但硬给,你还没法非坚持不要。这是要出现大矛盾的,以为你不带着亲人发财。那就不如现在这样……如今这点争执,跟高二学生为分文理科跟父母的争执一样,跟高三的孩为择校选专业给父母的冲突一样,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不是牵扯到金钱的问题,那基本就不是伤感情的问题。 她这边心里笑笑,也觉得自家闺女那几笔画的好,省了多少麻烦。 可她家闺女挣扎着自己从沙发上爬下去,蹬蹬蹬的走了。 “干嘛去?”林雨桐起身追着人家,怕摔了她。 谁知道追到房间门口,就见暖暖一屁墩坐在地上,把墙角的小圆筒匣子放倒,然后往出滚。林雨桐愣了一下,蹲下来等着她,“你这是干嘛呢?” 匣子滚到跟前了,暖暖露着小米牙笑,“给妈妈……都给妈妈……” 林雨桐一下子就笑了,这个圆筒匣子是四爷给暖暖做的,里面都是钱……每天自己和四爷都给里面存一百,之前是为了逗孩子玩的。因为孩子想要图画书上白雪公主那种的蓬蓬裙……给她买了蓬蓬裙,但那种古典欧洲贵族范的小裙子,现在上哪买去。叫人家定做……但如今这时节气温还低,还很冷,也穿不成呀。想等过上两月再说,就哄她说那个需要很多很多的钱,要攒着才能给你买。然后她现在把她买裙子的钱拿来了,“给妈妈?” “都给妈妈!” 你可真是暖死个人了! 林雨桐就问她,“你知道妈妈要拿钱去干什么吗?” 暖暖点头,然后又返回屋子,拿过来一本图画书,她手小,拿着费劲。拿过去就坐在地方,把书放在地上翻,翻到最后,说道:“……给她……” 林雨桐低头看着那图画,画上画的是蜷缩着的小女孩,小心的护着那一点点星火,“卖火柴的小女孩……” “饿……冷……” 她说这个小女孩又饿又冷。 这本书林雨桐是收到高处的,怎么给孩子拿下来了?应该是自己不在家齐芬芳哄孩子的时候也没分,给拿下来了。 她心里怪难受的,看向孩子,孩子的嘴一憋一憋的,眼里眼泪已经快下来了。她赶紧道:“好!妈妈把钱收了,给她买吃的,买棉衣……再买个暖和的屋子……好不好?” 暖暖这才笑了,不住的点头。林雨桐顺手把书合上了,然后打算再次清理一遍孩子书柜。 林雨桐其实有点累了,哄孩子午睡的时候她都没敢睡,主要是怕刚眯住,楼上就得叫。结果一等不见,二等还不见。 齐芬芳回去之后那火气还大的很,这个那个的跟林忍让一说,“……你得跟我下去……得跟我好好说说那死丫头……她脑子怎么想的?救人的时候不要命也算了,如今把老本也要往里面搭。她顾了这个顾了那个,怎么不为暖暖多想想……把钱留给儿孙,不比干什么研究强啊……那就是往深坑里砸钱,多少都听不见声响的……” 林忍让却没动地方,“……你是说……老二说她开医院是做慈善的?” 啊!可不吗? “不可能!”林忍让嗤的一声,“咱俩生下的孩子……你觉得那不是在钱眼里钻着的?她有那么傻?” “那可说不准。要是咱俩,明明一边是前程似锦,一边是劳心劳力,谁会选劳心劳力的一头?”林芬芳坐下喘了口气,“我看她那样,像是真的。再说了,送上门的钱她不要,还往出推!没这样的道理呀。” 谁说没有这样的道理? “都知道要赚钱……可你说这么大的蛋糕,是一个人吃下好呢,还是四个人分着吃好呢?”林忍让就这么问。 那当然是自己能吃下的时候自己吃下才好呀。谁还嫌钱多了? 这么一说,齐芬芳有点明白了,“她是怕这钱将来大部分分给……”要是这么想的话,就正常了。这点精明劲才是老二。 她就嘿了一声,“这是用这法子一竿子把我给支出来了。这死丫头,心眼可真多。”这事压根就没提前说,跟谁都没提,谁知道老二这脑子转的忒快了,才听了一句就立马就给自己现炖了一碗迷魂汤,一股脑的给灌进来了,一滴都没剩。这会子要不是老头子点拨,她还在鼓里蒙着。 越想越觉得老头子说的对,这丫头就是不想叫人分一杯羹。亲爹妈亲姐妹都不行! 齐芬芳气道:“这死丫头,真是……”真是什么又没法说。沉默了良久,这才道:“……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 林忍让就道:“取!” 取什么? “把所有的红本本都再带出来……”林忍让起身,“给她送过去。不是要做慈善吗?叫她做去。” 啊?什么意思? “她这是用慈善的借口将了咱们一军。”林忍让换鞋,“老子反将回去,看她有什么话说。”我就不信她真做慈善。 “那要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老二重情,也孝顺,更精明。她不会叫咱们赔本的,知道这个就足够了。剩下的心你少操!多余的话你也少说……到了地方放下这些东西就走,别的话都不用讲……”说着又提醒,“把咱们的户口本这些证件都给她带着……看要是愿意拿这些抵押也行……叫她方便处理……”我还就不信了! 齐芬芳朝林忍让伸出个大拇指:还是你高啊! 两人下去的时候,并不知道林雨桐这边有客人。 对的!四爷刚回来,客人就上门了。是书生带着他妈妈过来,人家长辈特别知礼,来带了礼物,另外,就是还那三十万的。 “这孩子不懂事……借钱哪里是一句话的事呢?上学上的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懂。”书生妈妈就道,“房子买了才告诉我们的,花费超支了呀。我们把县城的房子卖了一套,先把这钱还上。你说,那么大笔钱,黑不提白不提的,不像话。” 林雨桐能说啥,“咱这关系,不说这个见外的话。” 人家是把钱打到四爷的卡上,然后上门正式道谢的。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知道你们照顾这孩子,但一码归一码。”说着就笑,“说起来还没谢林大夫呢?听说……小艾那孩子……还惊动您了?” “也没帮上什么忙。”林雨桐摇头,不好答这个话。 书生妈妈就苦笑:“现在这年轻人,也叫人弄不懂。”她说的可和善了,“其实那孩子我还是挺喜欢的……” 书生就不好意思的笑。 林雨桐心里摇头,儿子傻,人家当妈的可不傻。 果然,就听这位妈妈说,“原本这钱啊,是准备装修房子的……现在怀上了,这倒是不好再装修。婚期又紧,孕妇住新房也不好,将来有了孩子,对孩子更不好,我就说先把钱还债……” 合情合理。 紧跟着人家话题一转,就又道:“……说起这新装修的房子对孩子不好,那这喝了那个什么要药……对孩子也不好吧?我怎么听说吃了那个,有很大的概率会导致胎儿畸形……林大夫,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概率这个问题……对吧?肯定是有的。但有多大,这个没人去冒险,也不好说。就是叫林雨桐给人家保证,说吃几服药养养就没事,这样的保证她也不好跟人家说的。任何事情都存在百分之十的意外,是不可预知的意外,所以,谁也无法保证一个生命能完全的健康的来到这世上。 而且,理论是这样讲的没有错。问谁都会这么说。 当时急诊的大夫也交代二人了,说是最好去妇科查查,问问。林雨桐也说了,密切关注,检查不能马虎。这都是把话留着活扣呢。 如今人家问了,林雨桐就点头:“对!是存在这个概率的。” 人家妈妈就说了:“……我正担心呢。孩子以后还能要……当然是健康放在第一位的。” 言下之意,这个孩子不能要。 这妈妈厉害了,面上不动声色,处处都是满意儿子满意未来的儿媳妇的,但这回的事显然是把这位妈妈给惹怒了。既然不叫他们要肚子里那孩子,那装修新房就没影响。为什么先不说不要孩子,却急着把钱还了。还了钱了,才说顾虑,表示孩子不能要了? 这回白小艾被这个老阿姨给摆了一道。 要是没这个孩子了……婚事就又成了模棱两可了。 但显然,傻儿子完全没有意识到。 这位妈妈却跟四爷说话了,“……我们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办。说起来,他们年纪也不大,正是干事业的时候。我听说你们挺忙的,他今天还差不多耽搁了一天。这样怎么得了呢?小尹啊,我家这孩子不争气,你多担待,多提点些……”说着无奈的看儿子。今儿一听工作任务被另外安排了,她就知道一定是出问题了。再一细问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小年轻谈恋爱闹闹没什么的,但要是耽搁了正事……甚至叫人觉得你脑子不清楚,一点原则底线都没有,这是要坏事情的呀。 四爷正要接话,书生似乎像是想起了什么,大概也是为了摆脱母亲带给他的尴尬,就急忙问说:“嫂子……小艾的一个朋友,是医药公司的……想请小艾去她们公司……” 医药公司? 医生跟医药公司的关系……属于特别敏感的关系。很多违规的采购,贪污吃回扣就是从这上面来的。 林雨桐明显看到书生妈妈的面色都变了:有人意识到不妥当就好。 她笑了笑没说话,书生妈妈就坐不住了,拉了儿子就起身,“家里乱糟糟的,还都没收拾了。你看,一坐就坐了这么长时间……” 这边正说着呢,齐芬芳和林忍让来了,两人抱着一摞子房产证进来,红灿灿的一片。 然后双方走了个面对面。 两口之前是见过书生的,知道不是外人,就笑了笑,然后问说:“这是要走啊?怎么不多坐会。”不等人家回答,就把那一摞子东西往玄关的长椅上一放,跟林雨桐道,“不是要开医院吗?这些都给你,我跟你妈的证件也都在。委托书随后我就给你送来,这些你能全权处理……想做慈善你就慈善,想干啥你就干啥……都是你的!” 林雨桐差点被呛住:“爸……你干嘛呢?”这里还有客人呢。 那边母子里都吓住了,这得多少钱的房产哟! 齐芬芳才笑着道:“……进去再坐会子呗。” 这一出声,把这母子俩给惊醒了,书生还朝四爷挤眉弄眼,他妈妈拉着他就走,“我们就先告辞。如今住的近了……以后常往常往……” 好!齐芬芳热情的将人送出门,然后在外面喊林忍让:“老头子,不回吗?” 回呀! 林忍让出去了,顺便还把门给四爷和桐桐带上了。 两人对着那么多本儿苦笑,那边暖暖却高兴了,跳着叫着,双手不知道怎么挥舞着从里面跑出来,一下子扑过去,脸恨不能贴在上面,笑的哈喇子都流在房产证上了,“钱钱……钱钱……多多……钱钱……” 大概是听她姥姥念叨呢吧,孩子知道这是钱钱,而且是很多的钱钱。 四爷一把把小丫头给举起来,“想要这钱钱……” 嗯呢!嗯呢! 但是这钱咱不能要啊!它咬手! “等以后……咱们给暖暖留好多好多这样的钱钱……好不好……”他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拿房产证当教具蹲在地上教孩子数数去了,父女俩在那摆弄‘123’,林雨桐回头打电话去了。 林忍让这人啊……招儿还挺多。可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她给小四打电话,“你在哪呢?” 小四正发货呢,“怎么了?二姐。” “你忙完了直接过来一趟,我找你有点事,我在家。”林雨桐一说,小四就应了。 挂了电话,小四把单子直接扔给路天章,“你帮我把货发了,我先回去了。” “你这还多着呢。弄错了怎么办?” “你错不了!” 嘿!你倒是信的过我。 小四直接回来了,摁了门铃林雨桐给开门,一进来就问:“怎的啦?”问完看见那些房产证了,“这是……啥意思啊?” 林雨桐就道:“需要你告密去!” 给谁?高什么密? 林雨桐朝楼前指了指,“告诉大姐,爸把这些东西都给我做慈善了。” 啊?爸又没疯了。 “你只管去说,别的只说不知道。” 这就行了? 嗯!这就行了。 小四也没弄懂啥意思,但不妨碍她的执行力,她迅速的拍了张照片,然后给老大和老三都发了。 房产证放置的位置太特别了,一看就知道在哪。 紧跟着,小四的电话就响了,小四将亮着的屏幕给她二姐看:“是大姐,接不接?” 接!告诉大姐你在我这边。 小四接电话去了,林雨桐开始收这些证件,一拿进去暖暖就跟着,拉着林雨桐的衣角就往她的儿童房拉,表示这些钱钱她要收着。 小四过来看见这小财迷样,就逗她:“暖暖,来!小姨给你看个东西……” 看啥? 小四蹭的翻出一张照片出来,然后暖暖‘哇’的一声给哭了。 林雨桐哭笑不得,小四也是促狭,把暖暖睡觉那四仰八叉的模样给拍上了。小淑女哪里受的了这个,被自己丑哭了…… 307 饮食男女(65)三合一 饮食男女(65) “哈哈哈……” 暖暖一哭,小四就乐了。一来就把孩子逗哭,是她的恶趣味。 姨甥俩相互偷眼看彼此,小四笑两声看一眼暖暖,看她是真恼了,还是哭着吓唬人呢。暖暖也是迷蒙着眼睛,一会子一瞅她小姨,看她小姨有没有要过来哄她的意思。 两人就这么一个‘哇哇哇’,一个‘哈哈哈’的叫唤。 到底是小四怕孩子哭坏了嗓子,先哄她:“小姨不给人家看好不好……” “不好……”暖暖伸出小小的指头,在手机点,“破……散了……破散……” 啥叫破散呀? 林雨桐出来问,你俩说的啥外国话。 小四愣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啥叫破散? 手机里的照片她存电脑里了,所以非常放心的把手机给暖暖:“啥叫破散,给小姨看看……” 孩子拿手机怪吃力的,人家把眼泪一抹,然后拿着手机放在沙发上,趴在沙发边上,把照片移动到垃圾桶一样的图标那,然后小四的手机设计的就是那种,一删除那个图标就跟点燃的烟花一眼,缤纷一瞬,亮光五颜六色的四散开来,“诶?小丫头可以呀!”小四都惊讶了,她的手机给孩子玩过,大概是无意中触动了这个删除功能,但小孩子并不知道这种操作叫什么,没人教过。然后她用她现有的词汇编了一个,那烟花爆开的场景,可不就是‘破散’吗? 贴切! 她耐心的教暖暖:“这个叫删除。不想要了,就把它放在‘垃圾桶’里,这叫删除……” 但是‘删除’两个字的发音明显不如人家发明的‘破散’好用,含混了发了两个音惹的小四又笑之后,暖暖果断的不说了,瞪着眼睛:“……破散!” 大有‘我管你是删除还是什么的,反正我就把那么一下叫破散’的意思。 小四带孩子的方式就是这样,惹她,然后哄她。再惹她,再哄她。然后也是怪了,孩子还就爱跟她一块玩。一会子好了一会子恼了,热闹到不行。 这边正闹着呢,然后门就敲响了。 小四蹭一下过来,“过来的还挺快的。你别管,我去开门。” 林雨桐当然就把房产证给收了,直接送到暖暖那屋。然后暖暖麻溜的跟着进去了,等林雨桐要出去的时候叫她:“大姨来了,出去玩呀。” 不要! 暖暖爬在地毯上,手里还拽着那些证件:“……数数……爸爸……” 跟爸爸一起数数呀? 行啊!你们数吧。 林雨桐出去的时候正好听到林雨苗问小四:“你二姐呢?” 小四还没说话了,林雨桐就笑了:“大姐来了?还没做饭吧?要不在这边吃……等会叫我姐夫和孩子都过来……” 林雨苗笑了一下:“不……不用了……买了凉皮,吃的时候拌一下,炒个西红柿鸡蛋就行……” “我刚好要炖汤,回去带点?”林雨桐撸袖子就进厨房。 林雨苗跟到厨房门口,见林雨桐打算炖鱼汤,就一口应了,这个汤特别好熟。这边应了,那边就直接问:“我刚才看小四给我发的照片……爸妈把房产证都放你这边了……” 小四:“……”幸亏我是奉命通风报信的,要不然,你这一开口就把我给卖了。 “小四拍的?”林雨桐假装不知道,“她也才进门。” 这不是重点!林雨苗就道:“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要不然,爸妈可舍不得把那东西往出拿。那是两人的命根子,比咱四个都金贵。” 要么说是亲闺女呢,对爹妈的认识就是准确。 “家里倒是没事……”林雨桐就道,“爸妈叫我拿去做慈善的……东西现在我收着呢,没敢动,省的两人后悔。” 做慈善? “爸妈吃错药了?”林雨苗看了林雨桐又看小四,“怎么回事啊?得了绝症看不好了?然后求神拜佛的只为多活几年所以舍财呢?” 这个例子是林雨桐跟家里人学的,确实是有一个比较成功的男士偏得了乳腺癌,手术也做了,化疗也做了,但效果也就那样,然后痛苦的不行。他觉得一定是他的罪孽来了,所以才叫他受了这么多苦,所以,把钱都往出捐……求神拜佛修桥铺路为的就是消除罪孽,以期望能多活些日子,少受些痛苦。现在也是林雨桐的病人之一。 所以,林雨苗一听把钱真往出拿,先想到的就是这个。 那边小四表情也比较奇怪,因为老三发了消息过来,只问了一句:爸妈怎么了?身体出问题了? 真不是! 林雨桐就不瞒着林雨苗和小四了,“事……咋说呢?我说开医院,妈要给我钱……拿钱给我投资……” 林雨苗眼睛一亮:“这个好啊!叫你姐夫也去。赚的都是咱家的……这是好事啊!你要需要,我那边的房子铺子也都能卖……”说着就问小四,“是吧?小四!” 啊? 问我呀? 小四摇头,“二姐要为了挣钱,搁家里开诊所都挣钱。光是针灸整容一项,这得挣多少钱呀?还不用操心管理的事……医院有时候大了,未必有家庭作坊赚的多……” 就像是她的网店一样,那些开服装店的,真未必有她一个网店挣的多。她现在在仓库里弄了一临时的办公室,电脑啥的都配备着呢,还雇了两个客服小妹。说真的,挺挣钱的。 “但二姐你要用钱的话……借给你行,投资就算了。你们那一行,咱也不知道,想来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就是药店,为了留住老中医,现在还给老中医分了一分纯利润呢。更何况是医院。自家人都分了,人家好大夫怎么可能去医院? 那只有一个好大夫的医院,能叫医院吗?不能呀! “再者说了……听我二姐把话说完呀!怎么就慈善了?” 对啊! 林雨苗也看林雨桐:“怎么就慈善了?” “医院八成我是拿出来做科研投入和慈善的……”也不都是慈善,但显然,这话说出来别人的重点都在‘八成’和‘慈善’上。 “你疯了?”林雨苗伸手摸林雨桐的脑袋,“一个大夫,治病救人就是最大的贡献了。还做啥慈善呀做慈善……”说着,又觉得这话不对,紧跟着又道,“一周出去做一天义诊,这不也是慈善吗?非得拿着大把的钱去做慈善呀?比钱的话……人家有钱的人多了去了。与其拿你们那点钱去做慈善……倒不如来点实惠的,每天多接待几个病人,就是最大的慈善……” 这话吧……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 但重点是前面的科研投入。那玩意是投入大,然后产出……不能急着去计算的行业。 她这么解释了,就道:“爸妈以为是我不愿意带你们挣钱……所以故意不要家里的投资。其实真不是!我要为了挣钱,在家里接待整容的,我就是一张脸要五十万八十万,也有人天天往这边奔,你们信吗?” 信!太信了。 “真不是为了赚钱的。爸估计是不信我说的话,然后把证件都放在这边了,说叫我随便处理,哪怕是做慈善也行。”林雨桐坦诚的道,“你们说,我能怎么办?” 这把林雨苗一下子给问住了,她其实心里也跟自家爸妈想的一样,总觉得老二不可能这么傻。 难道真这么高尚? 不是她这个当大姐的怀疑自家的二妹,实在是家里是的亲姐妹,是个啥样的人,难道没几分了解?一样的家庭教育,差别可以有,她承认这种差别。但是……差别不能那么大。也绝对没有那么大。 自家妈有句话以前挂在嘴上常说:脏猪圈里就养不出白猪。 是啊!就算是白猪,也挂了一身的泥了,跟黑猪也没啥差别。 她心里挺含糊的,觉得自家爸看人许是准的,老二怕是故意推脱呢。所以,她现在拿不准了,又知道老二不会轻易的动那些房产证,她也不担心说就给了老二一个人了。爹妈不是那样的人。那俩人,不到咽气那一刻,那钱都不可能给她们散下来的。这点认知她还有。 这边说着话,那边鱼汤滚一滚就好了。 林雨苗就不多呆了,端了鱼汤就先回去了。 人走了,小四就不懂了,问说:“就这样?” 那还要怎样? 实话总是要说的呀。 小四更不懂了,“那干嘛叫大姐来。” 叫来自有叫她来的道理,林雨桐也不解释,“过来往出端汤,米饭出锅了,我扒拉俩菜就能吃饭了……” 哦!小四就在这边吃了。 “专门去端鱼汤去了?”周安民就道,“你就不能跟你妹妹学学怎么做?自己做起来又不复杂……你就是懒!”住在娘家跟前,菜都有打包回来热热就吃的。尤其是那边有了保姆之后,但凡做点不一样的,一准就带回家了。这么着叫人去老丈人家很难做人的知道吗? “我二姨做的好吃。”可可拿了大碗,“今儿我用大碗吃。” 林雨苗就道:“要真是人人都能做的好,那那些大厨也就不稀罕了。” 那倒也是。 周安民喝了一口,满足的叹了一口气,“说实话,你家老二就是不当大夫,开个馆子那也到处是追捧的人。这个味道,真是绝了……怪了,也就是鲫鱼!” 嗯!眼看着煮的,也没放啥奇怪的东西。就是最平常的食材,这玩意还真就是不好说。 可可就道:“我知道!是鲫鱼好吃。每次暖暖的奶奶和姑姑二叔来,都带可多吃的。鲫鱼都是在桶里养着的……可新鲜呢……还是野生的……也叫奶奶跟二叔给咱们呢送……” 想的美! 你奶奶和二叔只恨给他们的少,还舍得给你?做啥梦呢? 周安民不爱讲究家人就催可可,“赶紧的,吃完还得写作业呢。磨蹭什么?”说着就转移话题,问林雨苗,“跑出去一趟,就为拿个鱼汤呀!” 不是! 林雨苗就把事情给说了,“我收到小四发的消息……你正在厕所,我一着急,就先过去了。” 周安民点林雨苗,“知道你爸妈不可能现在就放手,那你急什么?你没问小四跟林阳说了没?” 问了!“小四说她说了。” 那不就结了?“在那边你见老三了?” 没有啊! “那就是人家没像是你一样急巴巴的过去呗。”你就说你蠢不蠢吧。 “我……我这不是怕家里有啥事吗?”这么一说,林雨苗也有点后悔,不想被孩子爸没完没了的絮叨,就道:“……做慈善……你说老二说的这能是真的吗?” 周安民脑子的圈圈能装林雨苗十个,一听就明白了。人家这医院就是拿出八成出来做研究,那还是赚钱的,且非常的赚钱。一般人都会想,这要是科研没产出是真不挣钱。但是……这里有个但是呢!但是中医跟西医还不一样。就说中药吧,光是对药材的处理上做的好,那出来的成药就是会比别人的更好,效果更明显,这样的药是不愁出路的。 这就跟林雨桐要养一只下金蛋的鸡一样,都看好这只鸡,都想分这个蛋。可人家告诉你这个蛋是要买成肥料养荒地的,那人心当然就凉了。可人家那所谓的荒地,许是埋了金蛋之后,种出来的啥都是金蛋蛋呢? 但对于这部分会如何……人家不说。当然了,现在怎么说也没人会信,所以干脆就不提了。 要是真需要投资,他都想投。但是……在这个行业里,太知道老二想把这盘棋给盘活了,得费多大的劲。没有几个大牛坐镇,不行的。可大牛凭啥给你坐镇呢?白老的面子?黄广平的面子?在涉及自身利益的时候,所谓的面子没那么好使了。 所以,有一盘蛋糕也不能搁在家里分呀,否则那是啥大事也干不成的。 周安民嘀咕了一声:“我之前还听说她会调到京城医院……也不知道谁传的小道消息……”还是上面有消息了,她还不知道,只计算着自己开医院的事? 按说也不会呀!她认识人的渠道比自己要广,自己都知道了,她不可能不知道呀。 他就跟林雨苗道:“你家老二的事,你最好少掺和。她说办医院是做慈善……那八成就真是这样的。”自家这日子很可以了,费劲纠缠伤的只能是感情。亲姐妹好好处着,真有难处了,人家还能拉拔一把。还有自家可可这情况,学习费劲的很。这将来也愁人呀!现在瞧着,感觉靠大学都费劲,别说考医学院了。他这几天想的远,都想着是不是将来叫学学护士。可这世道变的快呀,真过上二十年,许是医用机器人就能替代很多人工,哪一方面学了能保证将来一定能有活干?在这种考量之下,单纯的靠人的中医就没这么些忧虑,那是机器人怎么替代也替代不了的。他就想着,不行以后叫可可跟着她二姨学点手艺。不用多高深的,只针对几种毛病,学那么几种针灸手段也够她养活自己了。 这边想着孩子的事,那边林雨苗就问说:“老二……真这么想?不能啊!我要有那本事,我这辈子啥都不干,就给我闺女挣钱了。我叫我闺女后半辈子躺在钱上……” “留钱干什么?暖暖将来能学那么一身本事……哪怕就是学成两三成,那会愁钱花吗?别说暖暖了,往后祖祖辈辈都不愁钱花……”只知道攒钱,“肤浅!有名声了,那就是给子孙后代最大的财富,你懂个屁。”说着,就再三叮嘱,“这事你少掺和。那是人家的事。” 怎么是人家的事了?要是真为了办慈善的,那得跟自家爸妈说呀。要不然真叫老二把那钱给花了,老两口得疯了。到时候非得闹起来不可。 于是,吃了饭,这边父子二人写作业去了。她得下楼去‘健身’了,脚下方向一偏,就回了娘家。 娘家也才吃饭呢,老三和苏南都在。保姆给开的门,林忍让连头都没抬,林阳和苏南才问说:“大姐吃了吗?” “吃了!你们赶紧吃。”林雨苗就拉了凳子坐在餐桌边上,问老三,“老三……小四跟你说了?” 林阳夹了一筷子酸豆角,点头,“我以为爸妈出啥事了,小四说没有。那我就放心了……其他的也没问。你过来的时候我也刚进门……没顾得上呢。” “你们姐俩这是说啥呢?”齐芬芳将蒸的芋头递给大闺女一个,“尝尝看,是大振叫人弄的荔浦的芋头,真货……是甜。” “也给我拿了俩,这还没顾上吃呢。”说着就接了一片,“妈,我俩说啥呢您真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林雨苗将芋头先放到碟子边上,将手机掏出来点开照片给齐芬芳看,“您瞅瞅……瞅瞅看……” 这一看,齐芬芳就明白了,“为这个来的呀?”自己刚走怕是小四就过去了,东西还在原地方摆着都没动地方。 “您当我是来分家产的呀?!”想分也知道您肯定不给。她就道,“只怕是您这回真打错算盘了。我听安民说……桐桐开医院八成就是做慈善的。” 不可能! “我自己生的闺女我不知道呀?”齐芬芳摇头,咱家就没那么傻的人。 林阳就觉得这话不怎么好听,“妈,说事就说事,别牵三扯四的。人嘛,有善心,有多大的能耐办多大的事。我二姐说那么办,那自然是有她的考量……” 啥考量?犯蠢的考量! 齐芬芳就道,“人活在世上,我就没听过不图名利的人!”别管是啥,总归是得占着一样的。 “那你咋就知道老二一定是冲着利不是冲着名去的呢?”林雨苗就说,“安民说啊,做大夫的,有名了,那比赚钱有用……” 苏南心里叹气,这就没一个认为林大夫是奔着做事去的。 现在想认真的踏实的不计回报的做一件事,多难呀。 怪不得之前大振打电话,叫自己务必今晚回来吃饭,感情在这里等着呢。家里想给医院投钱,这事绝对不成。 他就跟林忍让搭话:“爸,要我说,钱的事叫他们自己操心去。您的东西您收着,留着养老。” 林忍让就道:“你不懂做生意这一道……” “我这朋友多少做生意的?”苏南就道,“您的财产,跟顾鑫比起来怎么样?可这医院的事,顾鑫都不敢碰。还是他大姐顾森在处理……您想想,辉煌集团那是什么财力,背后是什么样的背景……说到底,缺的不是钱,真正需要的是人家背后的背景……隔行如隔行,虽然一样是商业行为,但这医药行业的生意,跟别的可不一样。您说,人花钱主要花钱花在什么地方了?衣食住行之外,就是孩子的教育,还有就是医院……这是每个人都会花,还避免不了要花的一部分钱……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病?对不?” 对啊!所以,这个生意才是稳赚不赔的呀。 “谁都知道赚钱,医生多了去了,开起来的有几家。就大姐夫的那家医院,您问问我大姐夫去,那背后多少有实力的股东……没有他们,那样的医院,早被挤得没有立足之地了……” 这话当然也有道理。 可是既然这么麻烦,干嘛非得干呢? “想做点实实在在的事……”苏南这么说。 齐芬芳就打断,“那去京城医院,不能做实实在在的事?往后发展的更好,能坐在实在事也更多……你们的话我也听明白了,就是说她开医院,替人家赚钱。她拿人家的钱赚名声。她图一名,人家得一利……是这意思不?” 苏南:其实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丈母娘要这么理解,好像在某种意义上也对。 齐芬芳就放下筷子摊手,“房产证,我可以拿回来。但是……她开医院的事,我还是反对。” 苏南闭嘴了:那我管不着。您要是反对,您就继续反对。那种事您反对……有用? 别人觉得没用,齐芬芳觉得有用,饭也不吃了,就要下去。 林雨苗塞了一嘴的芋头,“妈,您别说风就是雨啊!再说了,您反对,总得有正当理由呀!老二去京城医院的事定了?” 可不定了嘛!更好的前程路都给铺好了。 这个死丫头,不知道脑子怎么就抽了。 她是脚下生风,直接往楼下去。林雨桐就等着呢,只要把这房产证拿走,怎么都好说。搁在家里老操心了。 齐芬芳一进来就道:“你是真要做慈善?” 嗯呢! “不管怎么说……都不成?”齐芬芳就问道。 “妈,我三十多了,我是成年人了。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林雨桐就道,“咱别闹。好好的看着孩子……” “我不看!”齐芬芳给来个大撒手,“我给你看孩子,是希望你在外面能忙出出息的。不是为了你……胡折腾的。有在外面行善的时间,你回来行行善,叫你妈我歇几天,叫暖暖见天的能有亲妈陪着,成不?” 绊住你,我还就不信了。 你能找谁? 找你婆婆!哼!我现在就给你婆婆打电话去。 然后人家麻溜的把房产证一抱,直接走人。 林雨桐还追问:“您不数数?看看我私藏了没有?” 齐芬芳又哼一声,不带搭理的,临走骂了一句:傻狍子! 对于犯傻的闺女,齐芬芳真是操碎心了,给牛爱群打电话,诉苦呢:“……你说,这不是犯糊涂这是什么?开医院……给人家做嫁衣裳……她图什么。有那时间陪陪孩子,有那时间给自家的孩子多攒点家底,不比什么都强。就是小打小闹的弄个小医院,那也是睁开眼就十几万几十万的往家里蹦。钱放在自家的银行账号上,那能不踏实吗?我跟你说亲家母……这孩子的毛病就得掰正。她不是有精力在外面折腾吗?哼!没人给管孩子,我就不信她能扑腾到哪去?咱们啊,都狠狠心,我不管,你也别管。过段时间,许是就不想着一茬了。” 牛爱群听的心里只打颤,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亲妈说不给看孩子了,那过后人家还是亲妈。自己这婆婆……要是儿媳妇叫了,自己却没去,那儿媳妇能不记恨吗?可去了,这跟亲家母怎么对答? 真真难为死人了。 她这边含混的应着,“……是吗?桐桐不是糊涂的性子的人呀……好好好……我得问问大振……行……好……我问了咱们再说……” 挂了电话,心里就跟装了一只大老虎一样。 赶紧就跟四爷打电话,四爷前一分钟刚接了老丈人的电话,叫自己去楼下转转,现在又接到老家的电话,他先安抚老家这边:“您放心……她们母女俩置气呢。没那么玄乎?我说的您还不放心呀?” 这么一说,牛爱群就莫名安心了。大儿子总归是叫人放心的嘛! “那这看孩子……”没人看孩子怎么办? 好办! 应付完这个,他又去楼下,跟林忍让摆龙门阵去了。 林忍让就一个态度,阻止桐桐犯蠢,最好还是去京城。你们去京城,我立马给你们买房子都行,他还有更好的理由呢,“你想想,咱们这些二线城市,不能跟一线城市比,更不能跟首都比。暖暖将来上学……外地的孩子,想在京城上学多难呀!桐桐这工作调动的好呀!去了关系也就跟着过去了,连你和孩子的户口将来也能跟着过去。孩子上学都不用愁了。对不对?” 难为这么短的时间想的这么周全。 其实这种想法不算是错的。因为不算是错的,所以把人家说服,这难度才大。对于林忍让这一代人来说,捧着金饭碗,走的仕途路,那就是人上人,那就是顶顶有出息的一类人。他自己算是富起来的,但就这,在外面碰见个科长他都客气的不行,觉得这人算的上是一能人云云。 因此,跟他能说什么呢? 四爷就叫林忍让回家,“您跟我先回去,我跟您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 到家后林忍让没搭理二闺女,直接去了书房,四爷把电脑打开,搜素四个字——梅奥诊所。 什么意思? “您看看……看完咱们再说。”四爷把电脑前的位置让出来给林忍让。 林忍让眼不花,坐在椅子上看的挺清楚的,然后就看下去了。 网上的资料很多,看了一个又一个,这一看,就把两个小时给放进去了。 眼睛疲累了,这才往后靠了靠。 四爷就问说:“您看明白了吗?桐桐要做的就是一家像是梅奥诊所一样的中医院。世界一流的……医院。” 这样一所医院,是能用钱来衡量的吗? 林忍让不说话了,良久。 四爷就道:“您跟我妈也不缺钱。你们就是看不得我们走弯路。可这路不走,谁也不知道能不能走通。挣钱,挣前程,可最后留给孩子的,难道比这么一所医院还有价值?” 林忍让的脑子里能记住的不多,但刚才看过的有些信息的片段他印象很深刻: 梅奥医学研究所在梅奥兄弟的捐助下成立……到今天梅奥医学研究所已有一万三千名校友在美国及世界各地行医……梅奥兄弟将他们的毕生积蓄、梅奥诊所的股份及梅奥诊所的名称转移给一个私立、非营利的慈善组织,是为梅奥基金会……梅奥兄弟及maryjosephdempsey修女先后过世,但梅约基金会及梅奥诊所的运转不受影响……:梅奥诊所是一家\quot;如果真得了大病值得一去的医院\quot;、\quot;最后能求助的法庭-医学诊断的最高法院…… 林忍让叹气:“我记得……人家年盈利额是五六十亿……还是美元……” 四爷却说,“人家从1850年存在到现在……” 嗯!是的!到现在这是多少年了。一百五六十年了? 一百五六十年,这是多少代人之后的事了。 所以……这得养活几代人呀! 要是这么算,好像二闺女也不是单纯的犯傻。 但是,就一定成吗?再说了,这梅奥最开始不也是老子传给俩儿子,再之后才…… 林忍让这么说着就说不下去了,自己不是老梅奥,也没医院传给闺女,所以认真算起来,老二人家才是老梅奥,将来第二代只能是暖暖。 要是自己投钱了,事情……是复杂了!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都拉倒。 到了暖暖跟可可身上,关系都疏远了,更何况以后。内乱了,就啥也干不成了。 想明白了这些,就有些意兴阑珊:“行吧!干成了当然好……”理想很远大,但我可不敢想她真能干成,“可若是干不成。医生靠手艺吃饭,也饿不着。”所以,也就无所谓失败一手。 这么一想,心里还算能接受。他就道,“明儿你们该干嘛干嘛,暖暖有我看着呢。放心吧!” 齐芬芳连亲家那边都说动了,结果背后被林忍让给抄了后路了。 几个意思? 齐芬芳气炸了:“老林啊,你是故意的吧!在家里,你跟三姑爷好,好的爷俩亲的呀!我是那个不招待见的。好容易,我跟老二那边合得来,处的挺好的。结果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反对,你巴巴的跑过去说支持。你啥意思?挑拨我跟孩子们之间的关系呗!你就是要同意,那是不是提前得跟我通个气……现在倒是好了,老二说起来,那都是她爸多体谅人,她妈就是个事儿精。人家姑爷也说,丈母娘胡搅蛮缠,老丈人还算是通情达理……你就是这个意思呗。你就是要把我踩在脚底下,这么着就能显出你的高大来。” 放屁! 林忍让压着嗓子道:“……我用的着算计你?就你那啥话都听不明白,就知道回来瞎叨叨的,我都不惜的说你。你还有理了?!我不听你的咋了?我不听你的就犯了王法了?我不听你的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那我还得问你呢!我叫你别管老大的事你咋还管呢?我的话你听了吗?那你是干啥呀?你是不是也在挑拨我跟老大那边的关系呀?说这当妈的心软,知道心疼孩子。这当爸的就是铁石心肠,心狠的不行。要照你的逻辑,你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胡说八道! 齐芬芳转到林忍让跟前,“老大的事跟老二的事,那是一码事吗?老大就是犯蠢,那顶多就是一套房子的事,把房子被人骗了,这就顶天了。再大的祸事她惹不出来,她没那能耐。但是老二不一样啊!这万一要是行差踏错,以后可怎么办?那是动辄几千万上亿的事……如果真要是出个啥事……老鳖孙!就是把咱俩这身骨头都给搭进去,也未必能添到零头上。就这你还不说拦着,还拿老大比?我看你就是脑子被猪油蒙住了……迟早也是个老年痴呆!” 你才老年痴呆! 他抱着被子就往出走,这败兴娘们,一分钟都不想跟你在屋里呆。 齐芬芳一把拽住被子,“你干嘛?”家里还有姑爷呢,也不嫌弃丢人。 你管我干嘛? 我不管你你还不得野了! 然后两人一拉扯,被子‘刺啦’一声给撕烂了…… 308 饮食男女(66)三合一 饮食男女(66) 这被罩怎么这样? 家里有保姆也不全是好事,三天两头的拆洗,然后拆洗的时候还总放消毒液,然后……然后被罩被腐蚀了,就变成这德行了。 齐芬芳挺心疼的,“这还是搬过来的时候才换的新的……”还不便宜,挺心疼的。 林忍让趁机将被子一抱:“……赶紧睡吧……别吵吵……” 我不吵吵!我也嫌弃丢人。 但你就是要去别的房间睡,咱能不能别抱着这个破被子呀。这个口子撕开了,盖上不别扭呀。一脚揣进去连脚都裹进去的,能舒服吗? 她就拽住,“等一下,我给你另取一床……”这么一说,她突然反应到不对,“别的房间都有备用的被子呀。你就是去那边睡,有必要拎着被子吗?” 之前没多想,因为被罩真是三天两头的换,这里面绝对不可能藏东西。现在……她依然觉得大概自己真是想多了。 林忍让就道:“你这人,我就爱用这一床怎么了?管的着吗?” 齐芬芳心里就犯嘀咕,这不会是真藏了吧。她就说:“拎着被子叫孩子们看见怎么说?”悄摸的自己过去不行吗? “就说是你赶我出去的,嫌我睡觉打呼噜吵到你了。”林忍让夹着被子就走。 这回齐芬芳没拦着,她倒是要看看他闹的什么鬼。玄关外的房间就那么大点的地方,你要有什么,我看你能藏在哪。 林忍让也是吓了一跳,其实也没啥,就是一个存折。这存折里是一点攒下来的私房钱,好些年了。以前藏的深点,也没人知道,家里一年到头大扫除一回,还都是提前就安排好的时间,那自然是能随时转移阵地了。可现在呢?家里有保姆了。你觉得很保险的地方,现在真未必了。家里又是保姆,又是小时工的,两人都不想被挤兑的没活干,然后就都想表现。家里的各种柜子都规整的可齐整了。以前还总有俩养不活花的花盆,舍不得扔的那种,放在角落里还能利用利用,现在……真不用。家里的保姆说了,她这人属木,跟植物气场最合。别人家养的快死的东西,放在她手里养一段时间就缓过来了。她有她的理论,“你们家里属金……你们都别碰花草,要不然怎么养都不行……” 然后家里那些花草还真被伺弄的不错。 早前是搬家的时候人家送的发财树平安树之类的东西,还有些不知道叫啥的玩意,反正就是人家送的。盆儿还都挺好看的,没舍得扔。这保姆来了,就把吊兰啊之类的东西,掐了人家的芽儿回来泡着,三五七天长了根了就种上,然后人家一种就活一种就活。所以,那地方就真用不上了。 后来,这空调的上面,别管是哪种空调,你都休想在上面放东西,那地方人家也隔一天擦一次。现在也是讨厌啊,这家里的梯子能做的轻巧美观,每家一个,还怪安全的。然后你就发现,人家保姆是真不错,别说是空调上面了,就是灯……人家也照修不误。 之前被逼的没法子了,他想到个地方——灯罩。如果灯是好的,那你往里面塞钱塞东西,纯属犯蠢。但如果你把没人会在意的,走廊顶上最角落的壁灯‘弄坏’山一个,然后再把灯罩挂上,是不是基本没人会在意了。 基本都是说一句:“回头我买了灯泡给换了。”那就可以放心了,一年到头,不到年底打扫想不起这茬来。想起来的时候说一句:“没事……过了年再说……”这又是一年。 可这个保姆人家牛啊,人家在门口买了灯泡回来就踩着梯子要给你换。 幸好那天他在家,一看就赶紧先把保姆支出去买烟去了,自己先把藏着的东西取出来,这才罢了。 紧跟着,他这还没来得及找到妥当地方呢,被子就被撕烂了。 躺在这里就寻思,家里肯定是不保险了,那保险的地方在哪呢?只能是别人家呀! 于是,第二天一早起来,他先去二闺女家。 桐桐在厨房做饭,四爷给他闺女穿衣洗漱呢,林雨桐探出头来问说:“爸,今儿我不出门,能在家看孩子。还没吃饭吧,稍等一下,饭马上就好。” 林忍让就道:“你忙你的……”也没说吃还是不吃。 林雨桐也没在意,锅里给孩子煎着蛋呢,就没出去。林忍让左右看看,把存着给塞到阳台上的景观石下头去了。那个东西他是没看出哪好来,但是摆在这里确实还行。而且,不浇水,放在这里印象里就没动过吧。也不怕孩子翻腾。于是给压下面了。 好了!放心了。 “走了啊!”林忍让是借着出来溜达的借口出来的。 “不吃饭呀!”林雨桐拿着铲子追出来问。 “不吃了,保姆已经做好了。我不吃一准就又剩下,都浪费了。”八成又会被日常溜达过去的大闺女吃了。她在家已经吃过了,过来还得吃,胖成那样,尽量别叫吃吧。 林雨桐也没留,四爷出来了,他还问四爷说:“……进去找你了?” 没有啊! 那林忍让在客厅里溜达了一圈干啥呢? 东西也没动,再高的警惕性,这家里有个孩子东西没那么规整,一时之间真没发现哪里不一样。 那就真是过来看要不要带孩子的吧。 而那边齐芬芳等人出去了,就赶紧去那边屋里看。被子已经叠起来了,破损的被罩不在房间里,这是保姆已经打扫过了吧。 她出去问,保姆不好意思,“……以后我会注意放消毒液的。要不……我给赔一个被罩……”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那您什么意思? 嗐!能有啥意思?“就是想问问,你没在屋里发现别的……” 保姆更不安了:“是什么东西丢了吗?”难道怀疑是我拿的。这可是天地良心,绝对没有的事。她急忙道:“嫂子,您要不信,您可以搜,我这今儿进了门还没出去过呢。”垃圾都还没丢。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齐芬芳就道:“你误会了……我这不是怕我家那老头子藏私房钱吗?” 啊? 保姆就笑了,“说实话,嫂子,这家里的犄角旮旯的我都整理过,大哥真要是藏了,我不可能找不出来。” 也是! “你忙!你忙!”齐芬芳从厨房转出去,越想越觉得不对。女人的第六感绝对没错,林忍让就是藏东西了。家里没有,那就是他今早出去揣在身上了。 昨晚还睡不着瞎寻思呢,觉得藏在家里没被发现,那一定是保姆帮他瞒着的。可保姆为啥要帮她瞒着呢?他交代的保姆的?或者……他跟保姆……有啥见不得人的? 自己才是那个被瞒着的傻子。 可是,今儿再一见保姆,心里还挺不得劲的。这保姆人挺老实的,也不是那样的人呀。 不是她……那谁替林忍让瞒着? 小时工吗? 也不对!那是干家政干老了的,人家老公儿子女儿都挺好,她还都见过。像是这样的小时工,真要歪心思,那些丧偶的老头一拿一个准,没必要冒这样的风险。何况,家里这么多人呢,林阳又不是笨蛋,苏南还是警察,小四一双眼睛多贼啊!还有老二,真要有猫腻,老二压根不可能发现不了。 所以,不是家里的。 想到林忍让一早起来就出去了……她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小区里哪个老娘们吧。 哎哟!这还真保不齐。 毕竟,自从人家说一早上去锻炼并不是最好的时间段之后,他很少这么早出去转悠了。 正寻思着呢,门一响,人就回来了。 林忍让手里拎着煎饼果子,递给齐芬芳,“不是说想吃村里的煎饼果子了吗?这不是村里的,但我尝了,人家那果子炸的还不错。夹了两份果子……另外还单买了不少……不是想吃油茶吗?这个泡油茶比泡麻花好吃……酥脆!” 这么好啊? 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齐芬芳接了过去,“这么一早出来……就为了去买这个?” 那可不!要不然,还能为什么? 齐芬芳心就跟掉冰窖里了,这辈子你都没这么好过。说话永远是高声大气的,稍微不顺心就瞪眼睛,虽然不至于伸手打人吧,但绝对不会像是别人家的男人似的,会嘘寒问暖。至于你吃什么……爱吃什么吃什么去! 这样一个人突然变好了,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发现他命不久矣。第二,他做了亏心事了。 前者当然不可能,他的身体好着呢。老二说就她爸这身板,寿数少说都在九十。这才哪到哪儿啊?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做了亏心事了。只要做了亏心事了,以前回来说话都会和缓上几天。这次这么好,这是干了多大的亏心事才会这样。 林忍让是真不知道齐芬芳心里想了那么些,他还问说:“你是真不给老二看孩子了?” 说说气话罢了,哪里能真不给看。 她刚想这么说,但随即想到,昨晚林忍让突然改变主意,甚至要帮老二看孩子,难道是早有预谋?带着孩子,就能名正言顺的往娘们堆里凑啊! 于是,摆在她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假装不给老二看孩子,叫这瘪犊子先看着,然后在暗中观察,看他跟哪个老娘们眉来眼去。第二:坏了这瘪犊子的打算,不叫他得逞。至于外面那娘们……总能抓住的。如果钱在那个老娘们手里收着,以林忍让的脾性,那是不会放心的。肯定会去见的,到时候跟着他,也一样能给找出来。 这么一想,好像还是第二种法子好一点,于是就道:“……老二这两天不出门,先不过去……真忙开了,我能不管吗?你以为孩子是换个人手就能带的?”我跟闺女置气,我也不会跟外孙女置气。我舍得吗我? 也是!那就你看着吧,也别说我离间你跟老二的感情。 在家看孩子,天气好,带着孩子出门是必不可少的。 暖暖出门的衣服是要自己挑选的,但基本的规则得把握好,那就是在家怎么穿无所谓,但是出门,我不想穿昨天穿过的。要是给我穿昨天的衣服,那我宁可不出门。 行啊! 林雨桐拿了一件鹅黄的小袄出来,“这件行不行?” 暖暖点头,然后拉拔衣柜,从下面抽了一条林雨桐的围巾,“戴……”说着,就往她自己的脖子上挂。 这围巾是一条嫩绿似的,很浅很干净的颜色。 人说鹅黄柳绿,这搭配起来……孩子穿的话,又明亮又显活力,而且,真的非常清爽的感觉。 林雨桐没意见,想围着就围着吧,我给你多缠两圈,蓬松一点好了。 这么多孩子里,唯有这个在审美上跟四爷有点搭。她自己到现在都没有一定得什么配什么的习惯,人家拿好了,她穿。但没人给配,她拉出来衣服也就穿了。不过她向来不穿款式复杂和样式复杂的,所以,怎么搭配都不算出错。 可这个孩子……好似天生对这些东西就比较敏感。也是家里的衣服多,四爷一直有给她衣柜里添衣服配饰的习惯,所以,孩子的选择就比较多。 行了,穿搭好了,在能出去了吗? 可以!但出去前一定得在镜子前头照一照,确保美美的,才跟着出门。 带孩子,一般没啥事,就都在小区里。无风和暖的日头,这个时候小区广场上已经到处是跑着的孩子了。那边学校里时不时的还传来读书声和上下课的铃声,难得的清闲,还挺舒服的。 广场上有孩子玩的器械,林雨桐带着孩子过去,叫她坐在跷跷板上,跟另一个小孩子两人压着玩,然后站在边上跟其他的宝妈搭话。 林雨桐也算是名人啊,很厉害的大夫嘛。难得碰上,身边聚过来的人就越来越多,都是问一些养孩子的问题的。比如孩子吃了饭就爱哼哼,晚上磨牙……拉不出臭臭……大致就是这些问题。 正说着呢,就听外围有人叫了一声:“嫂子!” 林雨桐一抬头,是白小艾。 白小艾跟一个上次吃饭好像见过的姑娘,两人都朝她笑。 林雨桐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跟一个宝妈继续说话:“……孩子吃了饭,用纸巾或是毛巾给擦都行……那种带有香味的湿巾纸,别用了。这孩子对那个味道敏感……还有家里人如果有用那种很浓烈的香水的,那就尽量叫她少接触孩子……” 是说孩子吃饭后会吐的事。 这么一说,边上也有人接话:“是啊!我家孩子也这样……那还才三个月大,奶水溅在脸上了,我着急给他擦,就用了我正准备用的湿巾纸,味儿挺大的,一碰孩子就吐奶……是不能用那个味道大的……我现在别说用香水了,就是其他的化妆品我都不用了。一点润肤水,味道几乎闻不出来的那种……” 然后这宝妈就开始抱怨,“都是我婆婆买的。她就喜欢那种味道特别浓的……家里的洗发水到沐浴露,都是浓烈的玫瑰味……你们闻闻我这个湿巾纸……我也说了几次都不听……” 这就开始围成圈圈说叨婆婆了。 暖暖玩跷跷板也玩腻了,林雨桐带着孩子从另一条小路走了,那边有个花圃,现在花都开了,她要去那边玩。 她弯腰被孩子拽着,也就没搭理白小艾。 白小艾的朋友就低声道:“你们真的熟吗?行不行啊?” “带孩子呢!”白小艾就道:“谁家带孩子不是这样的。人家以为咱俩就是出来遛遛的……你做业务就是这样啊,人家不搭理你,你就不做了?那我得怀疑你们公司到底行不行了?” 这朋友气道:“我这不是业绩老完成不了吗?突然想起你说的这个林大夫,就试着问了问我们部门经理,你猜怎么着……我们经理直接给老板汇报了。我们老板还召见我了!我跟你说过我们老板吧?钻石王老五!多金又有魅力……我们都猜呢,谁能拿下老板,坐上老板娘的宝座。” 白小艾哼笑一声,“少做梦了……” “怎么是做梦呢?”这朋友就道:“当时我们老板特别客气,还请我坐了。问我怎么认识的林大夫,关系怎么样呀?能不能请林大夫一起吃顿饭什么的……我们老板当时那么一笑,我直接就迷糊了,啥也顾不得了,就说我跟林大夫是朋友,我男朋友是他老公手底下的人,我们都叫她嫂子的,关系挺好的……我们老板说,要是林大夫忙,请我男朋友带着去见见林大夫的老公也行啊……可是你知道的嘛,我哪里有男朋友……” “活该!”白小艾就道,“那天给你们介绍了那么多,但凡能拿下一个……现在不也是电话里动动嘴的事?” 这朋友就不停的作揖:“我也说了,你跟林大夫的关系更好……我们老板就说了,如果把事办成了,部门的副总给你做……副总一个月三万呢。想想吧!所以啊,咱俩现在是一起的,别觉得为我出来的呗……以后说不定我还得在白总您的领导下混日子……就当白总您现在就在提携我……好的吧?” “就你嘴甜。”白小艾笑道,“走着,跟上。” 她朋友在耳边不停的恭维,“你现在就好了,看这小区,到底是高档小区就是不一样。环境也好,邻居看着也都好,我在你们小区里,看到的百分之八十都是好车……而且,你注意到没,这些孩子身上穿的,可都是牌子货。刚才林大夫手里拿的那个保温杯你看见了没,那一个杯子就大几千呢。感觉我两月不吃不喝也买不起人家手里一杯子。小艾,你可是真行。住在这地方,以后跟这些人都一样了。我呢……还跟人合租在那种老小区里。别提了……糟心死了。” 白小艾就道:“你也可以的嘛!拿下你们老板,你不是得去别墅去。” “以后也是你的老板了!”这朋友就挎着白小艾的胳膊,“我发现你是真有福气。你这未来的婆婆可真宠你……啥也不要你干,要吃什么给买什么……我说,咱们都是一样的,怎么就你这么好的福气。”说着,就看她的肚子,“是不是怀着金蛋蛋呢,老太太急着抱孙子。” “才不是!”白小艾就带着几分自得的笑意,“她妈不知道怎么喜欢我呢。你以为是为了孩子?我开始以为也是。反正一来,就给我折腾吃的补养身体,但真不是为了孩子。主要考虑到……我的身体……” 你的身体怎么了? “没事!”白小艾不想叫人知道她吃安眠药的事,只道,“就是贫血,人老爱晕。他妈妈就说,孩子要紧,但大人更要紧。说这个孩子能不要,以后还能再生。什么也没大人宝贝。最后我们商量着,先去做了。你来之前我们才从医院回来。他妈妈问人家哪种对身体的损害小,应该吃什么补养……要留下来伺候我小月子……” 这么好啊! 说着话,就眼看到这母女跟前了。挺漂亮的小姑娘走的还算是稳当,但看着却叫人总怕她会摔倒,这会子正指着一朵花不知道说什么呢,林大夫就始终保持着那个蹲着的姿势。 白小艾的朋友在外面跑业务,属于比较有眼力的那种。一看立马跑到另一边的走廊边上。那里放着很多木板做的小板凳,都是老人用的。放在那地方一般不往回拿,也没人要那东西。老人出来带上个垫子就坐了。这会子刚好空下一个,她就给拎来了,然后跑到林雨桐身边,“林大夫您好,蹲着怪累的,您坐着吧。”说着,把板凳递过去。 林雨桐就直接站起来,摆摆手,“不用了,那边老人多……” “没事,我看着老太太拿着垫子走了才搬来的,一会子一准给送回去。”说着,就把外套脱下来铺在板凳上,“干净的,您坐吧。” 林雨桐摆摆手,“带着孩子,她不消停,我也不好做。没事,你们转你们的,不用管我。”说着,牵着暖暖就走,“咱们去喂鱼好不好……” 小区里有和很浅的人工湖,边上围的密密匝匝的,不是故意下去一般是掉不下去了,里面养着锦鲤,她出来都带着鱼食的,暖暖挺喜欢喂鱼的。 果然一听喂鱼就高兴,蹦跶着往前跑。 后面的人就傻眼了,怎么说也是有一面之缘的人,在一起还吃了一次饭呢,怎么这么高冷? 她看白小艾,无声的问:怎么办? 白小艾才要说话,就听后面有人喊了一声:“小艾!”她一回头,是准婆婆追来了。 “阿姨!”她叫了一声,乖巧的很。 书生妈妈就道:“……出来转转就行了,怎么这么长时间。”说着,就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你这孩子也真是,怎么就是不拿身体当回事呢?赶紧跟我回去,乖乖躺着。就是朋友来了,那也在屋里陪你说说话就算了,不能任性出来玩。要是觉得阿姨在不方便,我把屋子给你们空出来,我出来转转,或是去超市里坐坐……多长时间都行的……” “阿姨,看您说的。”白小艾就道,“我这不是……也想着以后有个不错的工作吗?出来说的都是工作的事。” “听阿姨的话,啥工作都不如身体要紧。工作不工作的有什么关系?叫那小子挣钱去!他要是连你也养不了,那也太废物点心了。” 白小艾觉得心里暖和,幸福感简直爆棚,尤其是在朋友面前,太有面了。 她故作无奈的朝朋友看,一脸我也没办法的样子。 她朋友尴尬的笑笑,要不是实在没法回去交代,她也不想这么着呀。因此还得厚着脸皮拎着小板凳凑过去,“阿姨,您说的对,我陪她回去聊。” 书生妈妈笑了笑,“想吃什么,中午阿姨给你们做。” 白小艾表示:“吃什么都行。” “听那小子说你爱吃鱼丸,外面卖的不爱吃,就爱吃自家做的,是不是?” 哎呦!那多麻烦呀! “你麻烦,阿姨给你买了零食,在床头柜上放着,你们进去聊天去,阿姨给你做饭……就吃鱼丸……” 走着呢,一抬头,看见林大夫带着孩子跟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说话。 白小艾的朋友就戳戳她,问那是谁。 我也不知道呀! 白小艾问书生妈妈,“阿姨……那是林大夫的爸爸吧?” 书生妈妈瞟了一眼,嗯呢,是!但我也不能告诉你,就含混的道,“太远了,我这眼睛不行了,看不太清楚。” 这朋友咬牙,“那个……阿姨你们等我一会儿,我把板凳给送回去……”好像林大夫的爸爸就去了那边。 看着那姑娘追过去,书生妈妈心里对儿子无奈,他一准把去还钱见到的跟白小艾说了。要不然白小艾怎么知道我见过林大夫的家人。 这个嘴啊,怎么这么快! 一点也没有分寸。 林雨桐带着孩子跟林忍让说了几句话,回头就看见书生的妈妈陪着白小艾,她这才带着孩子绕到另一条种着蝴蝶兰的小路上去喂鱼。 这种麻烦都算不上是麻烦,有那么一个妈妈看着,白小艾想干什么,估计也有限。 但林雨桐还真低估了她那位朋友。 第二天,早上才六点,保姆从电梯里出来,就看见门口靠着墙站着一姑娘,脚边放了两塑料袋的东西,见了她就喊阿姨:“您是这家的保姆吧。这是今儿送来的菜,最新鲜的,您看看。” 各种蔬菜都有,还有处理好的鱼,鸡和鸭。 保姆不知道人家是谁啊,以前送东西也有,都是楼下林大夫的朋友开的那个清江饭店的配送车辆,人家直接给送过来。她也以为就是那边的,还问说:“今儿怎么换人了?以前不都是个小伙子吗?这是林大夫那边定的菜吗?” 往常可是不是稀罕东西都不往过送的。 “是啊!”虽然这姑娘也听不懂这保姆问的是啥意思,但阴差阳错的不是更好,“是林大夫定的,您拿回去吧,我就不留了。” 哦!哦!车在外面等着呢吧,那就不忙吧。 保姆带进去,进了厨房开了灯才发现这回送来的不是清江饭店的包装。她心说不会有事的吧,早饭不敢用这些东西,主家一起来,她就赶紧说了:“……林大夫那边又叫送了新鲜的菜来……” 这是新鲜事吗?不是一直送吗? 齐芬芳以为是过了今儿老二得去上班,来跟自己求和的。就道:“送了就吃,别管其他。” 保姆就道:“送菜的人换了,是个小姑娘。包装也不是之前的……” 哦? “你怕有毒呀?”齐芬芳就问。 这话是您说的,可不是我说。 保姆不说话,齐芬芳心里还真发毛,“那就别吃了……等会子叫老二上来问问。” 才吃了早饭,林雨桐就被召唤,说是家里收到来历不明的东西。 林雨桐上去一看,“没毒,都挺新鲜的。”该是去菜市场批发来的。她又问了送菜人的样貌,心里就有数了。 这倒是叫她对白小艾的朋友印象有些改观。小姑娘一脚踏入社会,也挺不容易的。尤其是这种出来做业务的,受些冷言冷语都是轻的。她瞧不惯那些走歪门邪道的,但是能半夜起来赶去菜市场,然后给你送来……这证明她在为她的工作努力。 努力的很狼狈,但是谁也没资格小看努力生活的人。 林雨桐就叮嘱保姆,“她要是再来,你就留住她,给我打个电话。” 好的! 齐芬芳就说:“这是奔着你来的?” 嗯! 如果只这一次就算了,如果明天还来,那至少得跟人家说清楚,这么不明不白的总不行。 结果第二天六点,电话就响了,是保姆打来的,那姑娘又来了。 林雨桐穿着大衣服开了门,这姑娘就等在门外,尴尬的笑:“林大夫……不好意思……” “进来吧!”她让开位置把人让进来,也没进客厅,就在玄关这边的椅子上坐了,顺手接了一杯热水递过去,“喝点吧,暖和暖和。” 半夜三点起床的,骑着电摩,风呼呼的。 她赶紧接过来,“谢谢……谢谢……” 林雨桐跟她并排坐着:“……先喝,暖和了再说话。” 这姑娘赶紧喝了两口:“林大夫……我是白小艾的朋友……” 林雨桐抬手打住了她要说的话,“你要只是白小艾的朋友,我就不见你了。” 啊? 那您是为啥见我的? “因为你在努力。”林雨桐就道,“你愿意努力……” 这话一出来,这姑娘一下子就把头低下了,她鼻子猛的一酸,眼泪差点下来,但她知道,在客户面前不能哭。她学历不高,三本大学毕业的,要么像是白小艾一样坐前台,要么就是跑业务。前台……看不到将来,所以,她总想试试……可试了才知道,这业务不是那么好跑的。去找人家大夫,男大夫有些也理你,但不是所有的大夫都是好人……找女大夫吧,就算是在医院那个体系里,说话能有用的女大夫也不多。可真是难死了!眼看这个月的底薪都拿不到了,房租也交不起了,她情急之下说了这个林大夫。然后,她看到了曙光。 “……您别笑话我,我是真没法子了……”她到底还是没忍住,眼泪下来了,“……我不想叫我爸我妈操心。他们都是农村的……三本大学学费可贵了……上学的时候我也不学好,跟着宿舍的同学一块,人家吃什么我吃什么,人家买化妆品我也买化妆品……可我自己挣钱了,知道钱来的不容易……我也想找一有钱人呀,我天天都想。可能娶我回家的有钱人我没见到……想占我便宜的倒是不好……我就是那种好又好不起来,坏又实在堕落不下去的人……” 林雨桐递了纸巾过去,“别哭了!没人会因为你哭了给你格外优待。我就是给你个机会,让你说一下,你找我到底是为什么的?” 这姑娘张口就想说,我们老板想请您吃饭。 可是一抬头跟林雨桐的眼睛对上,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忙脚乱的从包里翻出自己的名片递过去,“我是康盛医疗器械公司的张欣……请您多关照。” 林雨桐接了名片,“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是想向您介绍一下我们公司的产品,希望您能帮我推荐试用,如果觉得好,我们后续的的服务也一定会跟上……” 林雨桐耐心的听她把话说完,直到四爷跟孩子都起来,张欣才自己停下来,“不好意思,林大夫,耽搁您时间了……” 没有!“你说的挺好……”下了功夫了,把相关的都背的差不多了。 林雨桐将她给的资料收起来,“我就想问问你,我要是一直不理你……你会怎么办?” “我还会过来……撑到这个月底……要是到月底了还是没戏……”她无奈的苦笑,“我就不来了,因为我得换工作了……” “那恭喜你,不用换工作了。”林雨桐指了指宣传单上的家庭常备的医疗器械,“你先回去休息,下午的时候会有人跟你联系。她可能对这个感兴趣。所以,底薪应该是能保住的。” 张欣出来的时候还像是在梦里,她抹了一把脸,抬头朝楼上看,窗口并没有林大夫。此时,手机响了,是白小艾。她接起来,白小艾就道:“你不是说你们老板说请林大夫他老公吃饭也行吗?我告诉你啊,我老公他们,这周周六,在他们学校对面的川菜馆聚餐……你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们老板……反正就是为了碰面,怎么碰面不是碰面?” “不用了!”你告诉我我也不会说的……她手里举着电话,眼睛眯起来看着初升的太阳,很突然的,她特别想像是小时候一样冲着太阳的方向奔跑……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2k阅读网 309 饮食男女(67)三合一 饮食男女(67) (我先给大家更新,然后捉虫。二十分钟后替换捉虫之后的版本。怕大家等的着急先更了) 第四天,黄广平在办公室,先接到徒弟的电话:“师父,我不去吧怕您白等……” 也就是说,她还是下定决心,就是要办医院。 黄广平‘嗯’了一声,“你过来吧,我在办公室。” 语气不算是多好,但明显没有那天那种明显压抑着的怒气了。林雨桐麻溜的过去,秘书笑着指了指里间,“快进去吧,半个小时候以后厅里有会议。” 也就是说自己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林雨桐点头,推门进去,黄广平面前一堆材料,应该是开会需要用到的。他还是没抬头,问说:“决定了?” “是!”林雨桐站在他的办公桌前,给他的杯子里续了水,见里面泡的是黄连,就知道这是上火了。可见还是很生气的。 黄广平在林雨桐双手举着杯子递过来的时候终于是从材料堆里抬起头来,“你要知道,私立跟公立不同的。你身在公家,很多事情都很方便。可一旦……可能事情办起来就不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容易了……你准备好应对了这一切了吗?” 在他眼里,这就是个刚才大学走出来没几年的孩子,知道什么水深水浅。自己跟她的关系特殊,能保证的就是她占理的时候能得到公平待遇,其他的时候,只会对她比对别人更严格,瓜田李下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路得她自己往下走,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得她自己去应对,没有捷径可以走,也没有谁能替她遮风挡雨。 “我知道。”林雨桐就笑,“我知道您不放心,可您只要好好的,别人想欺负我,也得抻着劲儿是不是?” 哼!不指望你经营一家医院的本事跟你的医术一样叫人放心,只要能跟你说甜言蜜语的水准看齐就行。 他这才接了杯子,“这两天我也去你师祖那边去了……” 嗯! 林雨桐笑着没言语。 黄广平就道:“他老人家是赞成的,你那天来怎么不告诉我?” 林雨桐就道:“看您说的,您难道不是为了我好?” 黄广平觉得这个徒儿叫人顺心的地方就在于这里,她总是在细微处能照顾到你的情绪。没用长辈施压,是给他这个师父最大的尊重。 他的面色和缓的下来,“自己找个地方坐。” “没事,我就站在您边上,您有话就说,我听着呢。”很是乖巧的样子。 黄广平哪里还绷得住,“你的计划我看了,从我的角度看……可行。”比他想象的要好的多,“是你自己做的?” 是! 黄广平又点头,心里多少有些惊讶的。但如此也好,好歹能安心一些。 那就没事了,他从没有在经营这个行业里干过,也没一点的经验,就道,“那你就忙你去。厅里这边……你依旧是被邀请的保健专家,没什么具体的职务,另外,大学那边保留你客座讲师的身份。”别的,也再没有了,“手续这些倒是简单,剩下的事情才是难点……” 钱从哪来,设立在什么地方,医院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大夫,等等等等,这些要处理好可不是容易的。往往一个医院筹建起来,好几年都未必能成。为啥呢?会经营的不是大夫,是大夫的有几个是会经营的?凤毛麟角啊! 手续的所有问题,有黄广平帮着处理,而这审批手续一进入流程,林雨桐要自己办医院的事就不再是什么新鲜事了。 而林雨桐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辞职,省一算是消息灵通的,杜仁杰这个直系领导就道:“小林啊,你要是对待遇有什么不满意,你只管说嘛。你看……你这叫我很有些措手不及。” 走是走定了的,林雨桐就道:“以后,咱们还可以合作嘛。我那边到底是庙小,还得您多提携。” 有你们不想要的病人,只管扔给我。你这边需要,我也可以过来。这就叫合作。 杜仁杰就笑,“你这个小林啊!”说着,就跟林雨桐握手,“不瞒你说,我是真不愿意你走。你也知道,我这主管的工作特殊,领导一点名,我把人请不来,那是我的无能呀。” “您放心,但凡招呼,一准就来了。”林雨桐跟他保障,“我也指着您想吃饱饭呢。” 两人在相互恭维客气中把手续走完了,不用上班就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时间自由。不用早九晚五的赶时间了! “但这不赶时间了,也是不到晚上不见人。”齐芬芳这么跟保姆嘀咕呢。 但林雨桐是真忙,这边一点头,一入流程,那边她还没想着去找钱呢,钱就找上她了。第一个联系她的是顾鑫,替她姐约的。 顾森见了林雨桐,难得的露出几分笑意来,“我是听顾鑫说了几耳朵,但是没有确切的消息,我都没敢动。昨儿厅里的消息一出来,我就赶紧叫顾鑫联系你……算第一个吗?” 林雨桐跟她握了手,笑道:“您的反应当真是迅速。我这边什么头绪都没有,您就有请。我叫您一声大姐,这谈起来,我都不知道从何开始谈。” 顾森点了点林雨桐,“小林不老实……” “当真不知道。”林雨桐就道,“这钱多钱少,这得是我看好了地皮之后,选址之后才能确定的事……您说呢。” 顾森马上接话:“小林啊,你这是忘了辉煌集团是干什么的?地皮……城郊还是有几块的,你要是愿意,今儿就能去看……或是马上叫人,过来给你介绍介绍……” “我叫您一声大姐!”林雨桐摆出示弱的面孔,“您就给我点缓冲的时间,叫我捋一捋。这么着您看行不行,您叫人把资料给我送一份,我详细的看看,实地的去考察了之后,咱们再谈。” 顾森马上点头,朝站在门口位置的助理招手,“把东西赶紧拿过来。” 助理马上将手里的包打开,里面一大摞子资料就放在了林雨桐面前。 林雨桐不得不佩服,昨儿才得的消息,今儿已经根据厅里那边的最新消息,拿出了最详实的资料。 她郑重的接过来,“顾总,资料我接下了,会尽快的看完,给您回复。” 很谨慎,没有丝毫因为这边要什么给什么就有丝毫动摇。顾鑫说的对,这确实是个不容易被左右的人。 她看准对方的医术,但辉煌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她也需要找个好的合作对象。林雨桐在审视辉煌,审视自己,自己同样也在审视她,看她是否有潜力。缺少经验这不重要,但要是连基本的能力和潜力都没有,再好的医术也不成。 两人这次见面,接触属于浅尝辄止。顾森知道,只要林雨桐需要资金,就会给辉煌这个机会,哪怕不是独一无二的合作者,但这也成啊!这里面看的就是顾鑫的面子。 林雨桐一走,顾鑫就进来,“大姐,我跟你说,要么你就把这个项目交给我负责,要么您就得改改您的风格。说实话,不是谁都吃您强硬那一套的。” 我强硬了吗? 顾森朝他摆手,“谈下来之后,教给你负责……但前期,我得跟到底……”不是十分看好,他也不敢叫顾鑫接手。自家这个弟弟,能走到如今,百分之八十是靠运道。尤其是这两年,一帆风顺。那是刚好认识了那个尹振,而刚好,尹振不是个坏人。他这人,信一个人就没有丝毫怀疑……而且,做生意太温和,没有丝毫攻击性。可人不可能一辈子靠运道。 对自家姐姐的强势有了解的顾鑫也没再废话,“我就是提醒,您悠着点。另外,再温馨提示,你要是把她惹毛了,人家真就撇开你了……我该交往我还交往我的。你的事是你的事,我的事是我的事,你能因为您心里不痛快,我就不交朋友了,对吧?” 老实呆着吧你,我自有分寸。要是一位的只强势,生意能做到今天? 林雨桐倒是没注意顾森的这个方面,她花了三天时间,自己开车看了顾森提供的几块地皮。回来就跟四爷道:“地方当真都是好地方。顾森眼光不错……”当然了,人家的小道消息渠道也不错。这几块地皮虽然都在郊区,但都在规划的地铁线边上,甚至是规划里的地铁口,“价值不可估量。” 真是因为价值高,所以才不能用。高份额代表着主导权,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四爷就道:“东城区,那里属于老工业区。当年那里最繁华,现在最难改制的就是那里。以前的老职工不好安置,厂里剩下最值钱的就是地皮。如今都是往外出租。”麻烦自是不用说,关键是还得,“那一片,经济没有增长点。” 也是! 四爷又提醒,“东城区的区长是新上任的。”他说着就指了指茶几上的简报,“你去看一下,这位区长上任半年,钟shi长去了四次。” 林雨桐就去翻简报,这是市级的报纸,现在谁还看这个?但四爷就是订阅了,而且不仅看了,还做了简报了。 一个新上任的区长,哪位领导去,这就意味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比别人要亲密。 林雨桐把简报翻了一遍,然后合上,“我还是直接联系徐鸿飞吧。” 徐飞鸿是钟山钟shi长的秘书,提前约一下,比较合适。 那边接到林雨桐打来的电话,还比较讶异,他以为是钟老的身体有什么问题,但想想,那边有生活秘书,要是有问题肯定第一时间要打电话来的。 如果不是那边的事,那林雨桐打来电话是为了什么事。这个女人年纪不大,但却属于不能慢待的那种人。保证老爷子多活几年,对领导的意义重大。 他特别热情的接了电话:“……是林大夫呀,你是贵人事忙。但凡打电话来,必是有事。有什么吩咐只管说,能办的我办,办不了的我想办法也要办。” 来回应酬,说的都是场面话,林雨桐没多绕圈子,直言道:“徐主任,我是找领导有些事汇报……您看能不能给安排?” 一个大夫……当然了,她还是卫生厅的干部,但这种的汇报工作,叫个什么汇报工作?反正就是有事要见领导呗。 徐飞鸿心里迅速的衡量了一遍,紧跟着就接话,“领导早说过来了,林大夫不是外人,有事直接过来就好,再忙总也有时间见见的。” 林雨桐岂能当真?她连声致谢,又问了时间,差不多什么时间过去方便。 徐飞鸿看了看日程表,“领导一点到一点五十有午休的习惯,两点上班,两点半有日常工作会议……” 那就是两点到两点半之间还有半个小时时间。 林雨桐这边谢了,就准备下午再去见人家。结果这边才放下电话连五分钟都不到,手机就响起来了,是钟山亲自打过来了,“小林啊,有什么事就说。能解决的我马上就给你解决了。” 听秘书一说,他就给回过电话了。老爷子那么大岁数了,不用人吩咐,也不求你什么,定时的去看看老爷子,打从上次从医院出来之后,这多长时间了,老爷子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这人情搁在这里,是不容有一丝拿捏的。 林雨桐就道:“领导,能电话里说的,我不就直接给您打电话了吗?知道您工作忙,我跟徐主任问了时间,不能耽搁您的大事。” 钟山抬手看了看时间,“领导有再大的事,也得吃饭。这么着,市小招那边,今儿十二点下班我直接过去。有什么话咱们边吃边说。”说着就问,“小尹呢?上次咱们市里的网络安全会议,我们还见了一面。这也有日子没见了……” 听话听音呀!年龄的女性跟领导接触,到底有许多不便之处。自己不带四爷过去,估计钟山就会带其他人来,比如徐鸿飞……他又怕林雨桐说的事不好叫别人知道,因此才借口问起了四爷。 这就是女人出门办事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了。 所以还先得开车去接了四爷才过去吃饭,十二点十分,钟山准点过来。小包间是属于钟山日常招待客人的地方,菜也很简单,四个菜一个汤,很家常的风格。 钟山跟两人握手,“都是自己人,咱边吃边说。下午我还有会,也知道小尹挺忙的,咱们也就不喝酒了,就吃饭……想要什么自己点。”一副自家人的样子。 那就吃饭,林雨桐主动接了话茬,“知道您忙,我就不耽搁您时间了。我看门见山的说,您吃您的饭。”她吃的很慢,“我跟您汇报一下,我辞职了。厅里保留了我保健专家的头衔,但以后,基本不去医院出诊。” 她说完,就停顿了一下。钟山明显夹菜的筷子也停了一下,然后点头,示意林雨桐继续。 “我想做一家中医院,需要您和东城区的支持。”直接抛出了意图。 钟山的筷子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放下米饭的碗,将汤碗往跟前挪了一下。脑子却飞快的转了起来:私立的中医院,需要自己和东城区的支持? “规模大?”钟山问道。 “是!”林雨桐抛出她的想法,“也不知道以健康服务为主导的产业链,东城区有没有兴趣?” 以健康服务为主导? 钟山眼睛一亮,这是个很不错的提法。 他干脆把汤勺直接放下,“有材料吗?” 林雨桐都准备好了,直接打开包把材料递过去,“还得您给把把关。” 钟山接过来翻了几页,觉得不是应付人的玩意,是用了心思的,“我收下了,我需要时间看看,然后再跟下面的同志研究研究。” 这是必要的程序,事关一个区发展方向的事,这绝对不是一个人三两天能办成的。 但既然接下了,这就证明钟山对这个思路是赞同。只要在这些方面达成一致,那很多事情就都好办了。 这顿饭只吃到后一半,四爷才说话的,真就当了一回布景板。 从小招出去,四爷就提醒桐桐:“你得有思想准备,如果人家确定了这个方向,那么,受邀请的绝对不会是一家。” 不管计划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叫别人信你一个人能做的多大多强,那是痴人说梦。 事实上,钟山晚上叫了东城区的区长孙民上家里来的时候,孙民大致的将计划看了一遍之后就道:“资料确实是做的漂亮。如果细细的研读,里面的数据想来都是详实禁得起查证的。但是,领导啊,她考虑的事她的发展,可我得站在我的位置上考虑问题。产业产业,什么叫产业,有规模才叫产业。” 是这个道理。 钟山转着手里的茶杯,“我就是那么一提,该怎么做,你们下面自己研究嘛。” 明白! 孙民就道:“这件事,我回私下的跟林大夫沟通。” 这是看在钟山的面子上。 钟山就摆手,“能提出这个构想的人,不是胸中没丘壑的人。不要因为人家是小女子就小看了人家。” 我的错!我的错!妇女同志能顶半边天,怎么敢小看? 饶是林雨桐有耐心,这段等待的日子也觉得有些难熬。这消息传出去了,上门要合作的人很多,投资嘛,“这么好的事可千万不要忘了我呀林大夫。”最近最常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林雨桐只能表示,还不到那一步,到时候会通知大家云云。每天虽然在家,但也属于照看不了孩子的。但是明显孩子还是很开心,她玩她的,反正妈妈在家就好。 齐芬芳见天的念叨,“现在人家打电话,等你把你那一套拿出来跟人家说说去,看到底有多少人肯拿真金白银叫你打水漂?” 林雨桐无奈的很:“我的妈呀,我听一天电话头不疼,被您念叨的疼的受不住了。这件事咱能叫她过去再不提不?” 哼!不提就不提。我看着你戏怎么往下唱。 说着又道:“哦!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了,厨房一袋子菜,是上次那个……那个谁来着?就是上次送菜那个姑娘给送来的,说是老家带的,是菜干,给咱家带了不少。” 张欣吗? 还来送菜? “没说有事没事?”林雨桐就问。 “我问了,说没啥事。”齐芬芳就道,“就说来感谢你的。” “我就帮了人家一次,下次人家上门,东西也别收了,也别指使人家跑腿干活,小姑娘在外面挺不容易的。”林雨桐叮嘱齐芬芳。齐芬芳就道,“你也真是,咱家需要帮忙的人吗?陌生人我要人家干啥活呀?” 林雨桐没管家里的事,这边暂时没有消息,她得去见几个白老推荐的人来。 这些人散落在省里的县市里,她得亲自见见这些人去。 她却不知道,她前脚刚走,后脚张欣就找上门来了。公司给的任务,好歹也算是一个行业里的人,林雨桐要自己开医院,这在圈子里不是秘密了,公司了就叫张欣负责这边,看着需要的医疗器械和将来的耗材能不能选用他们的。 来了被告诉林大夫不在,啥时候回来也不知道。其实林雨桐晚上也就回来了,省内又不走远,再晚都往回赶的。 林雨桐不在,这边也没有要干的活,刚好林忍让招呼着药店那边卸货,规整,然后张欣就过去帮忙。林忍让并不认识这小姑娘,店里也都不认识,也就林雨苗在上次送菜的时候见过一面。 刚好,林雨苗接受之前家里说的事,在小区里开一家汗蒸房的建议,仪器叫小四帮着忙的,今儿也到货了,林雨苗顺便把张欣给抓了差了,“……我家老二是大夫,我老公也是大夫呀!我就奇怪了,怎么就没有医药代表来找我老公,也顺便给我家干活呀。” 啊? 还意外的撞见一个大夫吗? “您歇着,我来!”我弄不动,雇人也得帮您收拾好。 却说林雨桐本来是去见人的,结果车子都已经出了城区了,却接到一个电话,陌生的电话号码,说话很有几分公事公办的意思:“是林大夫吗?我是东城区区政府的邹平,请问您今天晚上五点有时间吗?” 哦!这消息来的可真是时候。 “有!”林雨桐直接问说,“去哪里?” “地址会随后发给您,请您准时赴约。” 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林雨桐皱眉,这位秘书比起徐鸿飞可差的太远了。晚上五点,出城之后赶回来都在八点之后了,那肯定是回不来的。所以,今儿是走不了了。走不了了,也没有回家,她开着车,在东城区转了好几遍。最后,还是停在了纺织厂这一块。 纺织厂的老厂区,分片对外出租了,做什么的都有。 这里成片的有好几栋旧楼,都是五六十年代的建筑。外面是陈旧的很了,圈在围墙里面,从外面看,只能看到上面两层。这房子应该是租出去了,那窗户上有贴着‘婚姻中介’字样的,有贴着‘xx辅导’字样的,正看呢,就听后面叫了一声:“林雨桐?” 嗯? 她回过头去,看见李典站在身后。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同时问出来。 李典朝马路对面指了指,“我家就在对面的小区。” 哦!对了,差点忘了。 “我过马路吃个饭……这边的小馆子多。”他有些不自在,两人虽然在一家医院,但他还是忙成狗的小医生,林雨桐都已经是颇有名声的名医了。所以平常几乎没碰过面。今儿却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你到这边是……看地方?我听说你要自己开医院。” “哦!我过来看看,若选址建医院,从开工到建成,再到投入使用,怎么着没有两三年也不行。这段时间,我需要办公地点的。转了好几圈,能连成片的也就这里了吧。” 对!李典就往前走,“你对这里不熟,不知道路怎么走,我带你进去看吧。这现在都是租出去的,提前准备是对的,这些玩去哪搬离,安排起来也需要时间。我在这里长大,这里我熟。我跟你说,别看这里的楼救,但当年的建筑质量绝对叫人放心。只要外观翻新一下,里面重新装修,用起来要比新盖的楼好。最前面这一栋,是当年省纺织厂的招待所……” 六层的小楼,得需要改装电梯的。大开间的门,重新整修整修也会很气派。 “再往后是办公楼,两栋办公楼,后面还有青工宿舍两栋楼,一共五栋楼。这规模可是不小……你都要?”会不会太大。 都想要的。 李典就再没说话了,带着林雨桐把能看的地方都看了,出来了,才问说:“也不常见到你,怎么样,身体都恢复过来了吧。” 是说生孩子之后都说林雨桐的身体不好了。 “都好了。”林雨桐被问的还挺不自在,转移话题,“你呢?还没打算结婚?” 李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家里也催,想着年底把婚事办了。” “那行,记得给我请柬。”林雨桐说着就告辞,“耽搁你时间了,赶紧忙去吧。我还约了人,改天请你吃饭……”算是答谢。 好啊!虽然知道,再也不可能在一块吃饭。 林雨桐在外面晃悠到四点半,才到了人家指定的地点。对方给的地址很详细,连包间都告知了。林雨桐就顺着给的地址往包间去,结果一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说笑声,她敲了敲门,里面一个声音就说:“得!又来一位同仁。请进吧!” 林雨桐推门进去,里面坐了七八个人。而且,还有几个面熟的,应该是行业协会里开会的时候碰过面。其中一位印象深刻,因为白老跟他的父亲很熟悉。 这位也站起来:“林大夫啊,怎么也没想到是你。” 他起身主动跟林雨桐握手。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这是擅长中医整骨的唐家老二唐俊,至于身后的小伙子想来是家中的后备。唐家从不收徒弟,手艺也是只传男不传女的。这样的场合带的只可能是唐家自己的人。 果然,唐俊就跟后面的后生道:“彦东,快来见见,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白老门下的林大夫。” 两人打了招呼,另一边几个人,认识的也过来都打个招呼。 这边坐下来彼此寒暄,其实谁也不太摸谁的底。倒是林雨桐,比较出名,大家都知道她,算是根底比较清楚的。 直到孙民来了,林雨桐才知道,这都是干啥的。 孙民对林雨桐还是比较关照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做到叫林雨桐心里有数呢?他就率先道:“一桌子人,只林大夫一个女同志。那我就给女同志介绍介绍各位。” “唐大夫就不用介绍了,你们该是熟悉的。”孙民直接给跳过去,但林雨桐还是正式的跟唐俊握了握手。孙民接着往下,“这是张康来博士,他是做美容整形的,有在韩国学习三年的经历……” 张康来起身跟林雨桐道:“一接触这边的同行,就听过林大夫的大名。以后咱们就是邻居,还请多多关照。” 林雨桐点头,“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也请你不吝赐教。” “这是在沪上恒生牙科医院的蒋文斌院长,这次过来主要是开个分院。” 此人很文雅,一笑一口美容过的牙,像是一面活招牌。 “这是六安齐老的弟子路一鸣路大夫……” 听过!推拿按摩很有一手。 接下来什么烧伤专科医院的,什么月子中心的,什么体检中心,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但每一个都很有来头。 孙民在正式的会面之前把大家召集起来,只为一件事,事先征求大家的意见,看看接下来的合作需要有哪些问题。 当然了,合作为的就是地皮。 但政府不可能把城区的地皮划出来,那是有主的。只能在最外围,跟郊县交界的地方给大家划地方。大致的具体位置,只能是抓阄来决定。具体的方位有了,再根据各自需求的大小来协调。 他们这个一句那个一句,林雨桐始终都没说话。 孙民不由的就多看了林雨桐几眼,心里也知道,这位心理大概是有些不满的。但是,这有些事能送人情,有些事就是不能,这个基本的原则他得坚持。见她拿着笔在小本本上记什么,就笑道,“林大夫,有什么问题就直言嘛,今儿请大家来,就是想为咱们下一步的合作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现在有问题提出来,能解决的解决,解决不了的,我回去想法子解决,总之,事情总是要办的。” 话很强硬,似乎没给林雨桐任何的优待。当然了,林雨桐明白,这是拿自己当了一回教具。反正连自己这个后台很硬的人面子都不给,其他人想私下里怎么着,那也得思量思量。 这个可以理解。 她就特别配合,也特别好脾气,“刚才大家说的很全面,我也没什么要补充的。我不知道大家的计划是什么样的,像是唐大夫,他是不急的,唐家有自己的地方,这边呢,就是暂时开不起来,也没多大关系。我这边就不同了,我还是想尽快的就做起来。等医院能投入使用了,我也就有一定的基础了。所以,我急需的就是场地……租用的,长期租用性质的土地,包括上面的能直接改建医院的建筑。”她就看在座的其他人,“你们不用吗?” 那当然也用了! 孙民就道:“原来这边有好几个职工医院。”但现在这些医院都不具备什么职能了。可以暂时给林雨桐用。 但是那几个医院林雨桐看了,都不成,三层的临街小楼,不成。林雨桐就道:“原纺织厂那块连着的五栋楼,您觉得怎么样?” 那地方可大了! 其他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是唐俊先道:“林大夫先期就用这么大的场地吗?” 中医又不怎么需要病房,完全不需要呀。 林雨桐就道:“诸位,咱们以后是要做邻居的,就没想过现在就一起?” 是说大家聚集在那一片。 这个叫人怎么答? 唐俊就跟其他几个人相互对视,然后一个个就都矜持的笑。 林雨桐也对这些人一一的看过去,没错,没谁想这么近的挨着的,尤其是中医,交叉的地方很多,那地方挨的太紧,摩擦太多,相互对比又太过明显,一个不小心就会踩到坑里去,挤在那里干嘛?疯了。 林雨桐心里也笑:不挨着?你踩到坑里?我就不挤兑你们了吗?挤兑的你们生存不下去,我才能整合你们呐。 这些人身后个个资金雄厚,那真是膘肥肉厚,那么,我是先吃哪一个呢? 而这几个也被林雨桐看的心里有点发毛,都说这位是女菩萨,可看人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像是吃人的妖精。 孙民左看看右看看,不由的多看了林雨桐两眼,然后心里猛地冒出一个念头来。他跟几个人打了招呼,“我去方便一下。”出去却打通了钟山的电话。 钟山看了眼手机,再看了一眼坐在对面下棋的人——尹振! 就见他手里的小卒子过了河,哐的一声砸在他的‘车’上,轻轻的吐出两个字:“叫吃!” 310 饮食男女(68)三合一 饮食男女(68) 钟山起身接了电话,站在窗口往下看,那边的声音清晰的传过来,“领导,这怕是一场鱼吃虾的游戏。” 良性竞争,合法的市场竞争,有什么坏处吗? “她就是那条鲶鱼!”钟山低声道,“这个行业特殊,没名气办不了医院,办了也缺乏基本的竞争里。有名气的就有基础,他们又各有自己的患者群体,因此,求安逸的多。她这条鲶鱼未必就是坏事。” 政府做好引导,其他的都是市场行为,干涉不了。 便是真的这条大鲶鱼把小沙丁鱼都给吃了,这也好。这就说明她已经做成了品牌了。一个品牌所带来的效益比杂牌军可大了太多。 但一定得有个前提,那就是良性竞争,这是底线。 孙民在那边回身看了一眼包间,这才应了一声是,挂了电话。 钟山重新坐回来,点了点四爷:“你这个小尹啊,很有一套嘛。” 四爷笑了笑,“不是我有一套,是她很有一套。您放心,您担心的不会发生。” 钟山也笑了笑,“手心手背都是肉,互相撕咬起来,疼啊!” “那就找个块别人身上的肉……”四爷将小卒子往前推了一步,“也叫您的沙丁鱼们缓上一缓……” 钟山这回是大笑,又被这两口子给料到了。想真正的做成一个规模的产业,没点拿的出手的怎么行呢?美容塑身纤体这样的医院,已经帮着从国外引入了。另外,合资医院等等的,各有各的优势。 人家一开口还不吃你的沙丁鱼,盯上了大鲨鱼。 “吃的下吗?”钟山问道。 “她的胃口一向好!” 孙民并不知道那边还有客人,这会子他在外面,而里面的林雨桐一点已经开始邀请在座的诸位了:“……我知道一家茶庄,还不错……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兴趣?” 这是什么意思? 大家还真都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喝茶,这么邀请,必然是有不方便在这里说的话,要换个地方说的。 都知道林雨桐的根埋在厅里,甚至上到部里都能够的上,因此还真没人驳了林雨桐的面子。这里面蒋文斌最为积极,在他看来,他跟林雨桐属于那种井水不犯河水,是很能做好邻居的那一类。他是做牙科的,你中医再怎么厉害……现代医学发展起来的牙科,你就是替代不了的嘛。既然能好好做邻居,林雨桐一递出橄榄枝,他马上就接了:“林大夫推荐的,那必须得去尝尝。” 然后两人彼此交换联系方式,以方便日后沟通。 一个人开了头,然后这就没有人打磕巴了。毕竟面对的合作方是政府,他们在这种未能达成合作的时候,是一体的。很该私下里多交流交流,加在一起了,有时候谈判的筹码才更大一些。 孙民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刚才好像有点别扭的气氛荡然无存,彼此说说笑笑,好不热闹。饭局上这个敬一杯那个敬一杯的,谈的还不错。 等吃完饭了,觉得初步意向定下来了。孙民就先告辞,上了车了,才问邹青说:“我出去的时候,他们几个再里面说什么了?” 邹青愣了一下才道:“那位林大夫说请其他几位明早喝茶。您看……要不然私下里联系某一位……” 这种事用我吩咐吗?不用说,只管去做就是了。搜集消息,以达到知己知彼为目的,这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我吩咐下去……未免格局太小。 他没应答,想到林雨桐此人的名声,他还是摇头:“不用了!” 领导说这不是个一般的小女子,那我就得试着去相信这个小女子的格局和心胸。 林雨桐说的茶馆,就在小区门口,她定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刚好在这边连早饭也吃了。这边的茶果确实是不错。楼上的包间不是临街的那一面,安静的很。窗户打开,楼下就是小区。这边的小区环境是真不错。刚好小区进去两边的走廊,走廊边种的是紫藤萝。这个时节紫藤花开了,铺排过去,从上面看,尤其是一道紫色的长桥,很有几分可观之处。 林雨桐来的早,早早都在包间里等着了。 因着来的时间不一样,林雨桐也把每个人都重新认识了一遍。 第一个来的是要做体检中心的李子刚,很绅士,很温和。林雨桐昨晚了解过这家伙的底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洋派。从小跟父母去了m国,在m国接受的教育,医科大学毕业之后,在一家很知名的医院实习,后来做的也还不错,不过好像因为一起官司,在m国被吊销了执照。他这才回来,也不做大夫了,直接做了相关行业。 之前是做药品公司的,进出口药品。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要转行了,要做体检。 林雨桐就道:“如今不管做什么的,都讲究个体验。上医院检查,排队太慢了,更谈不上服务。相比起来,只是例行体检的,还是体检中心更叫人身心舒服。” 李子刚就笑,“林大夫说话总在点子上,我们这个行业跟你们还不一样,这就是个服务行业。” 两人浅尝辄止的聊,“公司员工的体检,中老年定期的体检,应酬族的定向体检,女性的妇科疾病排查,包括青少年的成长记录……这些都是可以做的。” 而且市场庞大。 两人说的还挺投契,至少李子刚是这么觉得的。 紧跟着来的是周元,他在市里好几个月子中心了,做的很好。林雨桐听周安民说过此人,这人当然也认识林雨桐,一进来就笑:“以后还请林大夫手下留情呀!”他太清楚这种产妇调理还是人家中医更拿手,昨儿他心里就直突突,要不要再往东城这边来,他心里是打了问号的。 林雨桐哈哈就笑,“合作嘛!我们会有团队随时等着周总召唤。” 周元眼睛一亮,这个提议很好呀!我们做我们的管理,可以聘请对方的团队来做调理,看似要分走一块蛋糕,但其实如果有专门的团队来做的话,那就不是一般的服务质量的,费用自然就要往起抬一抬。能来月子中心的,在乎多出来的那点钱吗?不在乎!在乎的是你是否真能做到你们承诺的。光是有林雨桐辖下的团队,这就是自己在同行业里的竞争力。 他爽朗的笑,跟林雨桐重重的握手,身子不由的往下低了两个弧度,“那咱们可说定了。我觉得您之前的提议真的挺好的,棉纺织那边的旧楼,我打算今儿下午就去看看。” 再来的就是整形的张康来,省一那边的整形科主任昨晚跟桐桐通话通了一个多小时,说的就是此人。而张康来,必然是有其他途径更详细的打听林雨桐。林雨桐可以用针灸微调面容,这就是跟美容行业有了很多的冲突。但是人家也不怕林雨桐,毕竟,你中医会在身体里放假体吗?你能把塌鼻梁扎成高鼻梁吗?还是不行对吗?两者属于有交叉,但各有各的患者群体,不搭嘎。 因此两人保持着彼此客气也就罢了。 几个人正说话呢,有三个人联袂进来了。擅长推拿按摩的路一鸣,擅长皮肤科的王朝山,还有擅长烧烫伤的唐久。 三个人年纪都较大一些,回去一合计,总得有个攻守联盟吧。显然,这三个人拧一块去了。因为林雨桐跟他们有太多重叠的地方。 这是心照不宣的事。这三个人都是不好糊弄的人,那林雨桐也懒得再去糊弄。 时间过了八点了,唐家不见露面,其他几个人都看林雨桐的脸色。这来的早晚决定了态度。唐家的资历,在林雨桐面前是不怵的。唐老跟白老私下里关系也还好,人家唐家就是一招鲜吃遍天,手艺不外传,那就是不可替代的。 人家有这样的底气。 直到八点半,唐俊才带着他儿子来了,“告罪告罪!叫诸位久等了。实在是今儿临出门的时候,等了个朋友。他昨儿没赶上,今早的飞机才到的,我们刚从机场回来,路上堵车……”说着就让出身后的人,一个一米六出头的中老年男士,很精明的长相。 唐俊一介绍大家才知道,这位是开疗养院的。 别管做什么的吧,来了就行。 唐俊一坐下就主动问林雨桐:“小林啊,有什么话就说。都挺忙的,对吧?” 林雨桐起身给每个人都斟了茶,“不是我卖关子,实在是听到点小道消息,还做不得准。想跟诸位验证一二?”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路一鸣就道:“小林啊,你消息灵通,在座的现在都不是外人,直说便是了。” 林雨桐坐回去,放回茶壶,“我听说东城区跟咱们合作的同时,也引进了好几家别的医疗机构。有外资的,有合资的,实力不俗。” 其他几个跟中医相关的人,从表情上看,倒是没多大的变化。只是像是搞整形的张康来,做牙科的蒋文斌,做体检的李子刚,表情明显都不对了。 张康来急忙道:“是韩国的整形医院过来开设分院?” 林雨桐点头,“是!具体的还不清楚,但是好像已经有了初步的意向。” 张康来暗骂了一声,大动干戈的说动了股东,结果来了这么一下子。此时他都不知道要不要做。当然了,既然来了,那就是非常看好的。东城区的理念上,是要建一座健康城。那么被吸引来的人这得有多少,就是对方吃剩下的,也能叫自己吃饱。可那种感觉很不爽。有直接的竞争,带来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林雨桐随即就道:“有合资的体检中心,据说是美国的管理团队,具体是不是还得再打听。”说着,她话音一顿,面色复杂的看几位中医:“听说也引入了日资医院,巧了,对方不仅开西医馆,还开中医馆……” 话没说完,搞中医的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唐俊问了一句:“知道哪个吗?”关公面前耍大刀,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敢来,怕是有些真本事的。”她就道,“真要在咱们的地界被人家给打了脸了,几位前辈,那咱们可真就把脸丢到姥姥家了。还有所谓的韩医……” “狗屁的韩医,学的是黄帝内经,读的也是张仲景,怎么就韩医了?”路一鸣直接来了一句,显然是这样的安排给气着了。 王朝山就道:“不行的话咱就应该找孙区长说去,这是什么意思?” “说什么?”唐俊就道,“说咱们怕了。不敢跟人家竞争?” 更丢人了! 林雨桐就道:“所以啊,咱们得真是一家人才行啊!” 这个提议很好,彼此守望相助,别叫对方得了好才行啊。 这一场简单的茶话会,林雨桐的目的达到了。在有了外敌的时候,身边一个强劲的同伴,是不会叫人心生警惕的。反而,依赖会更多一些。这就是她现在所需要的。 林雨桐将一个个送上车,恭送人家离开,这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想来这些人回去肯定去打听消息去了,但林雨桐说的是事实,孙民那边确实是那么打算的。 事情到了如今,林雨桐才说钱的事,她在清江饭店定了小厅,把之前给她打电话的人都通知了一遍,如果真有这个意向,那欢迎诸位到来。 顾森并没有受到特殊的对待,也是跟这些人一样,坐在大厅里。 林雨桐将这些人聚在一起,说了她的理念,总之就是一句话,医院是盈利性质的,但是盈利之后分为再投入和慈善两部分。 在座的都是人精子,脑子稍微一转,就明白的真正的利益点再哪里。 多余的话林雨桐就不说了,她请了顾鑫,专管资金。 资金在顾鑫手里监管,就相当于四爷在幕后操纵,对林雨桐来说,这是最放心的。她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忙,这些琐碎的事得有专人来处理。 什么人投入了多少钱,这个林雨桐只最后看看表格就行了,她被周元邀请,一块看棉纺的老楼。周元还是有些人脉的,把这边厂子的一个老厂办主任都给请来了,看的更仔细一些。 周元前期要不了多大的地方,最后一栋楼就够用了。他问林雨桐:“是邀请其他人呢?还是……” “剩下的我都要了。”林雨桐应着,没多做解释,问说:“之前那位开疗养中心的,是个什么来历。” 周元还以为想邀请那人呢,就道,“张九格?他?”语气是很是不屑,“他的这个疗养院,各个地市都有。您知道什么人去他那边疗养吗?” 对此人不知根底,哪里知道人家具体是干嘛的? 周元就解释,“得了绝症,医院都不收了。一般就是劝退回家,享受最后的时光。但是现在这人言可畏呀!搁在家里最舒服,但谁家的子女不怕人家说不孝呀。真要是放在家里等死,那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呢。这么着,就有了这个疗养院。里面就是护工,半死人在里面躺上几个月,花上三五万块钱,死者家属觉得是尽了心了,他也赚了钱。就是这么一码子事!里面也没什么治疗手段,就是喝点蛋□□啥的,过一日是一日。但因为市场有这个需求,人家的生意反而很好。” 林雨桐点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怪不得周元瞧不上那人呢,周元是管生,那边是管死。 林雨桐心里一动,然后就找林忍让商量去了,“您要是觉得钱还想挣钱,我跟您指条路子。” 什么? 齐芬芳抱着暖暖就赶紧坐过来,“你改主意了?” 没!跟医院不搭嘎。她把今儿周元回来说的事跟两人说,“您想啊,人这一辈子,生老病死……管生的有,管病的有,管死的也有,就是管‘老’的没有。您想想,您要是在那边弄一养老院……” 弄养老院?谁去养老院? 看这话说的!养老院又不是敬老院对不? 齐芬芳不乐意:“没儿没女的才去了。谁家有儿有女的去那地方。你们也打算将来把我跟你爸往那边一送呗?” 我可没这意思。 行了,这个话题是没法往后说了,老两口对养老这件事敏感的很。 她干脆直接带着暖暖回家,结果一出门,就碰见张欣,正端着一盆子汤菜,颤颤巍巍的从电梯里出来,汤还冒着热气。她高兴的什么似的,“林大夫,终于碰上您了。” 哦! 林雨桐就看她:“你这是……”手里的汤菜还冒着热气,从外面的馆子端来的?那也不能是这个包装呀? “是林大姐叫我送来的。”张欣就道,“林大夫您等我一下。” 林雨桐让开路,放张欣去林家。 在外面能听见齐芬芳说话:“你这姑娘,怎么又是你呀。不是说不要来了吗?” “您误会了,我现在也负责联系周大夫的。”张欣陪着小心,“替周大夫接触后顾之忧,就是我的本分。” 原来是阴差阳错的,跟周安民联系上了呀。 林雨桐带着孩子进电梯,张欣就跟来了:“谢谢您,林医生。您真是我的贵人。” “都是你自己争取的。”她没说别的,到了楼下就跟张欣挥手告别。 张欣到底没再说什么,周大夫这边联系的耗材,数量也不少。但机缘,确实是因为林大夫。 旧楼翻修的事,顾鑫在负责。林雨桐早该去请人的,但因着事情一直耽搁到现在,也该去了。赶上第二天是周六,四爷就说带着暖暖一起出去一趟,孩子还没怎么出过门。 也行啊!早上早早的出发了。 林雨桐今儿要去见的是一位八十多岁的妇科圣手,老人家现在很少看诊了。白老之前跟林雨桐说过乔老这边的事,但乔老的孙女,林雨桐却没见过。是好是歹,见了心里就安了呀。 老人家在距离省城两个多小时的一个小县城里,在当地很有名气。说是县城,可也就是县城的城乡结合部。到了县城,一打听说哪里治妇科的,那所有人都会给你指地方。导航上显示,距离村子还有二三里路,结果马路两边的车辆基本已经停满了。都是过来看诊的病人。路两边是简易的板房,卖什么的都有。多是当地的小吃,在路边叫卖。 两人也下了车,抱着孩子一路朝里走,村里最显眼的建筑应该就是了。 这是老人的家。前后院落里都是三层的小楼一盖到底,很是气派。门口有许多的板凳,还有的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大门开着,整个院子很大,上面顶棚是钢化玻璃封着,院子里的长椅上坐的都是病人。这里没有自动抽号机,到了就去穿着粉色护士服的护士那里,先是预约,当天看是轮不到的。林雨桐一过去,护士就道:“预约的话,在下个月,下个月十八号上午十点,行吗?行的话登记一下……” “我找乔老,事先打过电话。”走之前跟白老说过了,他提前给这边来了电话。 “是林大夫?” 对! 这护士马上朝楼上喊:“桂枝,林大夫来了。” 二楼探出个头来,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她蹬蹬蹬的下来,“是林大夫呀?爷爷等了很长时间了。”说着就又看向护士,“三表嫂,叫人送茶去后院。” 林雨桐和四爷带着暖暖朝后院去,只凭着称呼也知道,这又是一个家传的模式。 乔老在后院种了点菜,穿着沾着泥的布鞋蹲在菜地边上,看见林雨桐就招手,“你师祖叫我去省城,老了,不想动了。你要是用人,把我这小孙女给你带去。也叫她长长见识。这孩子不是啥科班出身的,从七八岁跟再我身边学,学到现在也有二十年了……” 正说着话呢,后院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也是一身白大褂,微微皱眉,朝林雨桐点了点头就道:“爸,您知道家里忙不开,怎么还把桂枝给放出去?” “大姑!”乔桂芝拉了对方一下,“有客人呢。” 这人朝林雨桐客气的笑了笑,“林大夫,您别介意。家里的事情我现在在管,你也看见了,真忙不过来。再说了,桂枝也丫头手艺也没学精,出去也是丢人现眼……” “大姑!”乔桂芝咬牙喊住了对方,“我是没学精,我这不是出去学吗?” “家里的都没学明白,出去就能学了?”这乔大姑说了一句之后就看林雨桐,“林大夫,我不是针对你的。谁来要人,家里也是没空闲的人手。” 林雨桐看了这个桂枝一眼,这姑娘袖子上还沾着草药,身上的药味也更浓。她没给病人瞧病,日常应该是在药房帮着抓药的。 忙是肯定的,但不想叫走,还有一个主要的愿意,怕是林雨桐窥探人家的医术和秘方。 林雨桐皱眉,才要说话,乔老就乔大姑道:“你先别嚷嚷,之前叫你通知的病人,到了吗?” 啊? 乔大姑点头,“到了,人在外面。要我叫进来吗?” 乔老没理她,只跟林雨桐道:“这个患者,今年三十八了。还是想自己生孩子,家里条件不算好的,做不起试管婴儿,因此,一直在我家调理。从开始到现在,已经十年了。” 乔大姑就低下了头。 乔老看了她一眼,“近些年我也是人老了,人老了,就迟缓了,总怕把脉把不准,因此上,除非太过杂难的症状,我甚少出手。一直是我女儿在管。”说到这里,乔老脸上带着几分黯然。 林雨桐听白老说过一嘴这边的情况,乔老原配生了女儿,后来车祸没了。后来又娶了一个,生了个儿子,算是老来得子,谁知道儿子去国外旅游的时候,夫妻双双都遇难了。只单独留下一个女儿,就是桂枝。 所以,现在这乔家,其实是乔大姑和她自己的儿子媳妇在照管,桂枝就是在家里管着药房的。老人家把孙女送到林雨桐身边,也是用心良苦。二十七八的姑娘了,一直留在家里不放出去,怎么办呢? 这事上,乔大姑的私心显然是重了一些。 林雨桐就见过好些这种的情况,一个家族俩儿子,大儿子要是留在家里,小儿子就得换个地界行医。省的冲突。像是乔大姑这样不放侄女走的,还是很少见的。 乔老没说家事,只说这个病患,“我也是前几天听到哭闹,才知道有人在我家治了十年……依然没结果的。能治我们就给治,治不了的直接告诉病人,叫她另想办法,这样的十年不见效果,我这一辈子都没遇见过。” 乔大姑脸臊的通红,“这也不是怪大夫!每次开了方子,我说在这边抓药,她应该是觉得药贵,坚持回去自己抓药,结果药的年份不够,药力不够,是谁的错?” 药力不够你就在开方子的时候得给加大剂量,不能逼着她回来再买药。 这是把行医的初心给丢了。 丢了初心,老爷子怕是不会把最后压箱底的东西往出拿的。这才是乔大姑始终不放桂枝走的原因吧。 乔老叫孙女:“去把患者请来。这也是她的运道,正好林大夫也在。” 乔大姑就不说话了,站在一边等着。 进来的是个看起来得有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的不讲究,手一伸出手就知道家境如何。乔老先搭脉,然后示意林雨桐。 林雨桐伸手一搭脉,就把手收回来了。说心理话,要不是白老推荐,她真都想起身就走。对乔家,她多少有些失望的。 治了十年能治好才算有鬼,这个女人压根就不可能自然受孕。刚才把脉,很明显的,输卵管的左右都被切除了。她还怀个屁孕呀。你吃十年的药?吃一百年的药都没用。 乔老叹了一声,却只对患者道:“回去吧,以后别来了。” 这女人一对上乔老的双眼,就赶紧低下头,转身快步的离开了。 乔大姑还没看明白,“爸,这是什么意思?” 乔老就看林雨桐,林雨桐知道这是考校的意思,就直接说了:“她双侧输卵管被切除了。” 什么? 乔大姑只把脉把出输卵管有问题,但具体的什么问题,却不得而知。问病患说做过手术没,人家说没有。所以,这十年她真是把能试的方子都给试了,却没有一点效果。这不是坑人吗?她气的就要出去,“上次还敢闹!我找她去!” “站住!”乔老呵斥,“你学艺不精,辨不了真伪,靠着祖传的方子试探,你有什么脸出去找人家?!” 乔大姑不敢说话,乔桂芝就不明白了:“她知道她不能生,干嘛花钱跑这里来看中医。”方子可不便宜,一道方子三百,再加上买药的钱,一个月好几百往里面折腾,这对于家境不好的人来说,何必呢?而且,这一坚持就是十年。 林雨桐就道:“年轻的时候不太懂事,她做过多次流产……最后妇科病变,手术切了输卵管。” 话没往下说,乔桂芝就懂了,“她是为了家庭。” 保住家庭,就必须这么坚持下去。否则,年轻时候的事就会被翻出来。看中医又不会拍片,不说就不会被人知道。 想到这里,她又悚然一惊,把脉把出输卵管切除就已经叫人意想不到了,没想到连早年做过流产的事也能靠把脉把出来? 白老就看孙女,笑道:“这就是我告诉过你的,人身体的每一次损伤,都会在身上留下记号。这是骗不过手段高明的大夫的,如今,你可见识了?” 是! 白老看林雨桐,“小林啊,我有个不情之请。” “您老有什么交代,尽管直言。”林雨桐赶紧起身,“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 “我这个孙女,功底还算是扎实。你要不嫌弃,你就收她做个徒弟。带在身边,教导几年……” “这可使不得!”林雨桐赶紧摆手。中医上正儿八经的拜师那是大事,“您跟我师祖相交莫逆,桂枝跟我可是同辈,这不能乱了规矩。” “相交是相交,拜师是拜师。”乔老看向林雨桐,带着几分祈求之色,“桂枝是个好孩子。” 林雨桐心里一动,伸手搭在乔老的手腕上,然后不动声色的收回来,终是点了头,“医院才在翻新。等筹备好了,我给桂枝打电话,叫她过去也不迟。我看家里也忙,就叫她在家帮一段时间忙吧。” 乔老就笑,老友倒是收了个体贴的徒弟。 林雨桐没多呆,又带着背景板一样乖乖的四爷和闺女出来。一上车林雨桐就摸手机,直接给白老打过去。 白老就笑问:“怎么?人还行吗?我这老朋友,把孙女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是不是名副其实。” 多大本事林雨桐压根就没看,“乔老非叫他孙女拜我为师……” “胡闹!”乱了辈分了。 “乔老……时日不多了。”林雨桐紧跟着还是把这话说了,没瞒着。 “什么?” “我把的脉。”林雨桐就道,“之前送给您的那匣子药,或许有用。”至少能拖延上一两年。 白老沉默了良久,终是叹了一声:“又少了一个老伙计。”像他们这样的人以后会越来越少,“你回来吧,我明天就过去一趟,陪老朋友住一段时间。” 嗯! 挂了电话,林雨桐心里也沉重,像是乔老白老这样的老中医,越来越少了。每一个都是珍宝。所以往后,最重要的还是传承! 她这边想她的,暖暖拉她的袖子,“妈妈……” 嗯? 林雨桐一回头,瞧着闺女眼泪汪汪的:“这是怎么了?” “老爷爷……要去很远的地方?”暖暖抬着头问道。 林雨桐愣了一下,这孩子是把‘时日无多’这话听懂了。桐桐就摇头,“不会,妈妈是大夫,妈妈有药。” “有药就不死……也不痛痛……” 对!有药就不死,就不痛痛。 然后小四就发现一特别有意思的事,每次自家妈带暖暖到药店的时候,暖暖特别爱缠着老中医。坐在老中医边上,一本正经的。 她晚上回来的时候就把这事当新鲜事似的跟人家孩子爹妈学,林雨桐也很惊讶,她和四爷都没发现这一点。 吃了晚饭,四爷抱着暖暖去家里的诊室。那里也有一些药材,四爷拿出一种来,“这是桂枝……” “那个姨姨。” 记住那个姨姨叫桂枝。 林雨桐拉了凳子坐在边上,“她的名字叫桂枝,这个药草也叫桂枝。”她又扒拉了芍药,甘草、生姜、大枣放在一堆,“知道这些能治什么吗?” 暖暖摇头。 “昨天三姨‘阿嚏’一声,流鼻涕,还说头好疼……” “我知道,感冒!” “对的!就是治感冒的。天气冷,没及时添衣服,然后就感冒了。流清鼻涕,打喷嚏,咳嗽咳咳,头疼,还觉得冷……这就是着凉感冒了。然后我们就把这些拿去赶紧煮一煮,喝一天就好了。寒冷是跑到我们身体里的坏蛋,我们要把这个坏蛋给赶出去。咿!那派谁打败这个坏蛋呢?”林雨桐顺手拿了桂枝,“就派它。爸爸给你讲的封神演义还记得吗?” 嗯嗯嗯! “那哪吒呢?” “记得!” “姜子牙派他做什么?” “急先锋!” “对了!桂枝就是我们派去打败坏蛋的那个急先锋。” 见她教的认真,四爷笑了笑,悄悄的起身出去了,顺手还给把门带上。教中医像是她这么教的,只怕也是第一人了。 311 饮食男女(69)三合一 饮食男女(69) 暖暖是个敢开药的大夫,头一天晚上听了一个桂枝汤,第二天就敢给她三姨开方子。她是带乐家里的桂枝白芍甘草去的,因为她知道姥姥家里有生姜和红枣。 林阳在备孕,感冒了就受着,不吃药。桂枝汤其实是调和身体诸多不和的,服用了也没事。但林雨桐理解这种要孩子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心态,告诉孩子,你三姨要生宝宝,不能吃药。 暖暖立马拉了她姥姥,“姜……姜……” 行行行!姜。 齐芬芳拿了一块姜,“给你三姨熬上,是不是?” 嗯嗯嗯! 齐芬芳抬手就切,暖暖在边上喊:“不对……不对……去皮……去皮……” “姥姥洗干净了,不脏。”齐芬芳说着,把生姜拿到水龙头下再冲一遍,给暖暖看,“是不是特别干净……” 暖暖摇头:“……去皮……治感冒。不去皮……止呕吐。” 孩子急着说话,还不太会表达,想说什么说不出来,急的面红耳赤。 是吗?齐芬芳不知道啊,她看自家二闺女,她二闺女看她自己的闺女,那眼神像是看一块珍宝。 苏南就看出端倪了,故意问暖暖:“是吗?我们都不知道呀。为什么要去皮?”说着,还拿起暖暖小兜兜里的药材,“这是什么呀?也要去皮吗?” 暖暖就来劲了,蹬蹬蹬的跑过去,“桂枝,这是桂枝。那个姨姨,妈妈说以后要叫姐姐的姨姨,也叫桂枝。” 杂七杂八的叫人不知道她想表达的是什么。反正前面是听懂了,这药材是桂枝。 “什么是桂枝?”苏南把小丫头抱在膝盖上,逗着她说话。 暖暖胳膊抬的高高的,“桂树……就是那种的桂树……”其实她自己也没见过啥是桂树,“反正就是桂树……嗯嗯……高的地方,可高可高的地方……顶上长的可小的枝就是桂枝。它高……阳气重……”说完小眼神看妈妈,好像也不确定是不是对的。 林雨桐微笑鼓励,说的对呀!就是这样的。 暖暖果然小胸脯抬起来了,比划自己的胳膊:“……桂枝是桂树的胳膊,它就能走人的胳膊腿四肢。” 林阳好像明白了点:“枝,肢也。因为在最顶端,所以阳气最胜。” 暖暖忙不迭的点头,“它跟我一样往上长,那吃到肚子里,药就往上跑,往外跑。” 是说往体表走,发汗的意思吧。 苏南就问说:“那为什么去皮呢?” “皮……”她指了指自己嫩嫩的小手上的皮肤,“收肉肉……”然后指了指一边的林雨苗,“没肉肉了,皮松松的。” 倒霉孩子!谁的肉松了。 林雨苗减肥有点效果,肚子上的皮松了,没收进去,在这边叫齐芬芳看,孩子记住了。反正意思就是皮就是收敛这个作用。 林阳就补充孩子焦急说不出来的话,“要发散,发汗,就不能用收敛的那一部分。所以,不管是桂枝还是生姜,都要去皮,对不?” 暖暖点头,一手拿了桂枝,一手拿了白芍,然后拿着桂枝的手攥成拳头打出来,拿着白芍的手攥成拳头缩回来,看着林阳,不停的动着拿着白芍的手,“这个……就是这个……嗯嗯……才是收敛。” 药性也需要收敛,白芍就是这个作用。 药性啥的她也不明白,但是孩子表达的东西她听懂了。 她比较讶异的事,“二姐,你现在就教孩子中医了?” “说不上是教,就是她能听进去,就叫她去学。”林雨桐暖暖的表现还算是满意。桂枝汤学到老都有的学,一个孩子听了一回课,记成这样就可以了。 林雨苗就道:“要教暖暖,也叫可可跟着听听呗。” 林雨桐愣了一下,“你叫暖暖学中医?” “学点也没坏处呀。”说着就给家里打电话,今儿周末,周安民不在家,可可在家看电视呢,她叫孩子直接过来。 行!你要学也行。林雨桐坐在这边的地板上,跟两孩子说的还是这几味药,桂枝汤是群方之首,张仲景几乎耗尽一生打造的出来的方子,说起来那就多了。她没急着多说,就是巩固昨天暖暖学的,叫可可跟着学一遍。 可晚上回去,可可就死活不去学了,“我才不信。桂枝长在树梢,就阳气最足,就有生发之性,药性就往上走,就往体表走?因为枝,肢也,所以药性走四肢?这一点也不科学。就跟听江湖骗子说话一样。那照这么说……”她指了指阳台上的百合花,“那玩意早上开,晚上就合了,摘两片就能治失眠了?” 啊? 林雨苗被孩子怼的不知道怎么应答,等周安民回来,她就把孩子说的学给周安民听,“我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听的也是一知半解的。” 周安民做西医,但也接触中医大夫,知道中医上有‘医者意也’的说法,他就很不高兴,直接去了闺女房了,“你才几斤几两重,要是不能治病,你二姨如今能有这样的声望?科学科学……科学没什么不对!那你怎么知道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一定就都是不科学的。我还告诉你,百合朝开暮合,还就是能治失眠。我们院长长期失眠,应酬多,昼夜颠倒了,失眠几年没好。就是你二姨给的方子,一共两味药,花了几十块钱,治好了。其中一味药还就是百合!你知道多少人把钱贴在脑门上,不找熟人都排不上你二姨的号?你知道人家的师傅是给大领导看病的不?你以为你想拜师人家就会收你呀?你能有机缘旁听,都是你一辈子的造化。以后写完作业问问你二姨,晚上要是跟暖暖上课,你就过去听去。” 可可被说哭了,“人家孩子过周末都出去玩。不去多远的地方,但至少也去个农家乐。我呢?你们什么时候带我出去玩过?学这个学那个……我头都疼了。” 林雨苗就道:“要不算了。再大点了,再说吧。或者上完大学,再叫跟老二学是一样的。你看小四现在跟着老中医,那药材不也说的头头是道吗?” “打小就学的,不一样。”周安民为这个姑娘挠头,越发沉下脸:“不管怎么样,得坚持去学。要是能坚持半年,给你买个笔记本电脑。要是能坚持一年,就叫你放假出国旅游。” 可可这才擦了眼泪,“真的?” 真的! 私下里,可可跟她妈说:“我不想去,她一说,我在心里老想反驳,这怎么学呀?你跟我爸说说,就跟我爸说我去学了。反正我二姨挺忙的,只周末才给暖暖教一点。周末我去姥姥家,我爸上班也不知道。” 林雨苗点了点可可的脑门,“死丫头,叫我跟你一块弄鬼。” “你要不替我瞒着,我就告诉我爸你老指使那个张欣……嘿嘿嘿!”可可说着就嘿嘿嘿的笑,“到时候我爸恼了可别怪我。” “嘘!”林雨苗小心的朝外看了一眼,“小声点。” 林雨桐只见可可学了一回,孩子又不会掩藏情绪,什么都写在脸上。眼神带着桀骜跟不服,几次想打断,林雨桐知道这孩子不信。她还心说,这孩子再来的话,给她试试。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她乐意叫这个世上多一个愿意去尝试着相信中医的人。结果人家孩子再没来。那就算了,反正想跟着学的还很多。 最近,有林雨桐请的人,但更多的是林雨桐没请,但是愿意跟过来的人。 先是在医院带的几个研究生,其实这段时间带的研究生不少了,来来去去的,好几拨了。但叫这些孩子放弃有编制的工作跟你出来,这叫谁也不好做这样的决定。就是这些实习生愿意,人家家里也不乐意。所以,打从一开始,林雨桐就没叫这些学生。 却没想到,这天晚上了,都过了八点了。电话响了,是跟林雨桐跟的时间最久的史雨虹。这姑娘平时不爱言语,也不是很爱往人跟前凑,没想到她打了电话来,开口就问说:“老师,您在家吗?我们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上门来了? “行,我给保安打电话放你们进来。我在家的。” 挂了电话林雨桐也不知道跟史雨虹来的人是谁,但是谁不重要。她以为是自己一走,自己带的这些实习生在医院被欺负了。 人一来,还都是自己带的学生。除了史雨虹还有一男一女,小伙子叫穆邦杰,家里小镇上开诊所的。另一个叫曹丽娜,本市人。 林雨桐叫他们坐,给拿了饮料,“是工作中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人家孩子跟了一场,总是要负责到底的。自己带过的学生,省一要是没有编制岗位,换个医院一样抢着要。这要是连学生都安置不了,那再这个圈子里以后不用混了。她这才走,人就凉了。这中西医科室的主任也不是这样的人呀。 “不是……老师。”史雨虹就道,“老师不是自己开医院吗?我们想继续跟着老师。” 啊? 这一点林雨桐却没有想到,这三个都属于那种比较不爱说话的,蔫蔫的,却有这样的主意? 林雨桐就道:“在医院,有编制。待遇也会很好。你们要是因为暂时拿不到编制着急的话,这个倒是不用。哪怕做一段时间合同工,我跟你们保证,总也能轮到你们的。” 手底下的活,这几个孩子还是干的挺漂亮的。 史雨虹就笑:“老师,我爷爷就是中医,是我们县中医院的大夫。就是省城不能留,回去我也能有个安稳的工作。可我打电话跟家里说了这事,我爷爷说,遇上个好先生不容易,学艺是一辈子的事,有机会学当然得学。”当然还有没说的话,她爷爷当年也是跟着一位师傅学的,但学了两年,急着工作养家糊口。而另一位没离开师傅的,反倒早已经算是省中医院的专家了。这就是差距。 穆邦杰挠挠头:“我也不是很在乎有没有编制,在医院感觉不是很适应。”突然没有老师了,好像环境一下子就变了。以前不管多木讷,老师一样教,没有什么明显的亲疏远近。有什么事老师在上面挡着,现在就不一样了,这样的职场很不习惯。他觉得还是缩在老师身边安全一点。 林雨桐就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研究生毕业的小伙子了,真是学成书呆子了。 曹丽娜很干脆,“老师,我想学中医美容,行吗?” 目标明确,学会了这个我还在意医院要不要我吗?我在哪不一样的挣钱? 都行。 穆邦杰就道:“老师,您还要护士吗?咱们科合同制的护士,好些都不想继续干了。她们不好意思上门。” 要啊!包括药房的,谁是临时工,谁是合同工,不愿意干的都可以过来的。省一那地方,临时工都有的是人抢着干,但是在在这种看起来高大上的地方累死累活严格管理之后没挣到钱的,就想着去外面扑腾扑腾。她们跟林雨桐之间,也算是知根知底。大家又一起共事过,合作起来会比较顺。只要大门一开,这就可以直接营业。 从医院一次性的就划拉出三十八个护士,这可都是培训好的。还有药房的两个临时工药剂师,几个熬药的临时工。林雨桐给开出的工资,是医院的两倍。而且,包吃包住。 吃的话,在医院自己开火。林雨桐找了保健科后厨的大师傅,跟大师傅要一个人,就是那个原本想介绍给尹丽的陶罐。厨子是靠着手艺吃饭的,这边给的很优厚,那主要是考虑到以后保障的事。现在,除了大师傅是有医院后勤的编制之外,别人可都没有。 而陶罐的手艺也算是学的七七八八了,他得熬多少年呀。外面更能挣到钱,那当然去外面了。林雨桐给陶罐的工资,是按照星级酒店的大厨给开的价格。后厨的管理都是他。 陶罐当然心动,这都是熟人了,就算是林大夫的医院没有那么大的保障,但是清江饭店也还是不错的选择。他都见了好几次辉煌的顾总出现在林大夫家的大小事上。 这么一拍即合。然后一等这边开业,陶罐直接就过来。 解决了吃,这不是还有住吗?谁有需要住宿的,登记好。现在趁着那边翻修,咱们赶紧把住的地方定下来。不是叫你们住医院的,租下来的地方对面不就是棉纺厂的老小区吗?那边往出租的多,三居室的三个人住,两居室的两个人住,一室一厅的也要,租下来将来还有大夫要住呢。都是从外地来的,像是桂枝她们,住哪呀?横不能总在医院吧。 这几天光是这些琐事就把林雨桐给绑住了。四爷就说:“我早说了,你得找个助理。” 可找个懂医院的后勤管理的人,哪有那么容易的? 林雨桐也是多方打听,问周安民,周安民摇头,“你这一说,合适的我还暂时真说不上来。” 问了医院的像是神外的老左这些人,得的答案也是一样的。都是说猛的一问,还真就问住了。 却没想到杜仁杰听了林雨桐打听人选呢,直接给林雨桐推荐了一个:“有个叫宋恒斌的,你去找找这个人,他合适。” 很少听到杜仁杰这么笃定的举荐一个人,“此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要说不一样啊,就是这小伙子比较倒霉,“得有十年了吧。宋恒斌也是正儿八经的医学本科毕业的学生,学历不算高,但在当时研究生还少的情况下,也还可以。关键是此人长了一双外科手术的手,特别灵便。跟着实习了一年,急诊的手术基本他都能做。你是学西医出身的,你该知道有时候天赋这东西没道理可讲的。” “然后呢?出意外了?” “嗯!赶上医闹,他护着刚好在场的几个病人和一个上级医生,被刀割到了手。左手的无名指少了个指关节。做不了手术了。” 林雨桐叹了一声,一个好的外科大夫,就这么被毁了,“后来呢?” “后来,等伤好了之后,医院安排他去门诊,那时候他年轻气盛,人也比较颓废,说什么都不去。后来安排到了后勤,在后勤呆了得有三年,不干了。据我所知,他一直是在医学院中医部旁听课程的。这都好几年了,说起来,对中医也不算是门外汉了。” 西医的科班出身,自学的中医,外加三年的后勤工作经验。经过大起大落有了人生沉淀,性格必将沉稳。做不了手术去学西医,证明对人生他有规划,且从来没有放弃努力的生活。人品上,算的上是见义勇为。看见真刀真枪,不是谁都有挺身上前的勇气的。 光是听对方这么一说,林雨桐心里就有了倾向,觉得这个人靠谱,“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那倒是没有。 “不过你去学校,一准能找到他。我这里有他的照片,我给你发过去。图书馆之类的地方,你拿着照片去问问,准能打听到。要是实在没找到,你给我电话,我去人事科问一问。他现在是停薪留职的状态,应该是有联系方式的。” 行!我先是试试。 说实话,她虽然一周来讲两次课,但都是大课,讲座形式的,对学生印象也不深。这里的图书馆,她都没来过。第一次过来还挺新鲜的。这人既然是自学中医,那就朝中医部走就没错了。结果一进去,图书馆的老师认识林雨桐。里面需要安静,她笑着低声问林雨桐:“您还是第一次来,需要什么书。这边都是学生用的。您要需要其他的杂志和更专业的文献,在楼上。” “不是!我找个人。”林雨桐把手机点开,翻出照片给对方看,“有没有这么个人。” “小宋。”这人一下就认出来了,“来的最早,走的最晚就是他了。那不,靠着墙角的就是他,要不,我给您叫出来?” 好!我就不进去了。 进去还得登记,怪麻烦的。这地方也没法说话呀。 林雨桐出来在楼道里站着,两分钟之后,从里面出来一个三十四五岁中等身材的男人出来。白衬衫黑西裤,很干净清爽的打扮。戴着一副眼镜,看见林雨桐笑了一下,“林老师。” “你客气。” “不是!我听过林老师讲课。不过我这人喜欢角落,每次听讲座的人多,您未必注意到我这个学生。” 其实他的年龄比林雨桐还要年长。 林雨桐就道:“你现在……还是打算继续自学下去?” 宋恒斌苦笑:“以为西医改中医不是一件难事,可这几年我学下来,越是学越是觉得深奥。好像学懂了吧,好似又没学懂。前几年光是背药典了,这两年想吃透着药典,都觉得吃力。而且,到底是不年轻了,感觉学习效率也是真不如几年前了。”说着又想起什么,“林老师怎么知道我的?” “杜主任跟我推荐了你。”林雨桐就道,“我要开一家医院,需要一个懂管理的业内人士。”她将后勤两个字直接去掉了,管理的范围就扩大了,“你有没有兴趣?” 宋恒斌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做管理?” “顺便也找一些上手的机会。”林雨桐就道,“你再背药典,依旧不会号脉。手搭在脉搏上,你能摸出什么?” 缺了点拨,就是不成。 就像是那几个研究生一样,他们都是更倾向于中西医结合。比如西医做了检查,检查出哪里有问题,然后再用中医的药去治疗。至于把脉,三个都一样,稀里糊涂。跟家传的打小学的,相差了太多。 宋恒斌手里拿着个笔记本,此时从左手换到右手,再从右手换到左手,“林老师,您能叫我考虑考虑吗?” 好! 林雨桐把联系方式给了他,“不管你答应不答应,有疑问都可以给我打电话。另外,医院开业之后,培训也会开始。我打算第一批学员,先学中医急救,一针急救法,你有没有兴趣。如果有,过来花上一段时间学习,可能比你自己摸索要有用的多。” 说完,林雨桐摆摆手就先走了。 宋恒斌却被‘一针急救法’给晃了心神。他之前以为自己会是个很好的急诊科大夫,像是电视上演的那样,病人送来,赶紧送手术室,然后将病人从鬼门关给拉回来。可是,梦想才刚,就被狂风拍到了岸上,支离破碎。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急诊,却没想到,关上门,那边的窗户终于透进了一丝光亮。 他抬起左手,看看少了一个关节的手指,赶紧跑了几步,在围栏边上问已经在一楼大厅的林雨桐,“林大夫,我的手……” “只要还有两根手指,就不妨碍你拿针。” 林雨桐走了,宋恒斌一个人躲在楼梯间却哭了。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十多年了,当年一起毕业的同学都已经是医院里的科室骨干了,或是又些人家进修的博士博士后的毕业了。自己呢?自己什么也还不是。 父母老了,今年也都退休了。他们什么也没说,只要自己愿意做的,喜欢做的,就由着自己。别人家像是他们这个年纪,早已经含饴弄孙了,可他们连催婚都不敢,就怕触动自己的神经。如今,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他想朝前走一步,想着有一天,那急救的白色身影里,有自己一个。 他擦了脸上的泪,收拾了包今儿破天荒的早早回家了。买了菜,为父母做了一顿晚饭。 父亲只是国企的一个车间工人,现在还在做检修的工作。母亲是在厂里做后勤的,都不是有文化的人。那些年,能有个做医生的儿子,是两人这一辈子最骄傲的事。 今儿的儿子有点不一样,两人也都没先问。宋恒斌先说了:“爸妈,我明儿就开始上班了。” 啊? “去医院吗?”宋母就到,“做后勤也挺好的,我就是做了一辈子后勤。家里的菜米面油啥的,都是又便宜又新鲜,全是批发价。稳稳当当,还轻松。” “不是!”宋恒斌就道,“我要辞了医院的工作,去一家新医院,做管理。” 啊? 那也是好事呀!不管什么工作,人得从过去那点事里走出来对不对? 两口子都没多问,哪怕是私人的小诊所呢,他们觉得也都好。多大的年纪干多大的事,儿子这岁数,是该干事的年纪了。 第二天林雨桐就接到宋恒斌的电话,她正在城郊的荒地上。于是告诉了宋恒斌地址,“你打车过来,今儿就算上班了,给你报销。” 这一片都是荒地。 宋恒斌过来的时候看见路边停了一长串的车,一堆人站在那一片,林雨桐是其中唯一的女性。他走过去,叫了一声:“林老师。” 林雨桐给他和顾鑫做了介绍,这两人以后少不了要打交道的。 宋恒斌不知道这是要干嘛,在站在林雨桐的后面侧耳听着。 林雨桐跟顾鑫说这个选址呢,“我要的面积稍大,我希望建造的有很多中式元素。你也知道,中式建筑需要的平面空间大。” 顾鑫才不信这鬼话,但也知道林雨桐的意思。于是点了点林雨桐就道:“中医院就非得是中式结构的?给你铺排一串的四合院,是这意思不?那你这面积得多大?” “也不是非得一层,三层,三层是我容忍的极限。”林雨桐声音也不由的高了起来,好似跟顾鑫争执不下。 边上唐家那个小辈唐彦东就道:“我也觉得咱们骨科医院,以中式建筑为好。” 唐俊就低声责骂:“闭嘴!”你知道那得增加多少成本吗?林雨桐的医院不是她自己的,背后的股东多了去了。咱们唐家的却只咱们唐家。跟人家比建筑规模,必然是不行的。能挨着街面建一座六层的楼,这就算是不错了。 林雨桐半路上就‘气’走了,只留下顾鑫和宋恒斌。 宋恒斌看出点端倪,林老师这是想圈地占地方,却不想叫人觉得她的规模大,是这个意思吧。 顾鑫就边上跟唐俊说话,“林大夫这脾气,真是没法子了。你说,这平行的建筑和立体的建筑,差别在哪?可用面积一样不就行了。搞不懂呀!” 开疗养院的张九格就道:“这就跟女人的口红一样,不都是红的吗?为啥非得纠结这个红还是那个红?这是男女思维的差别,讲不了道理的。” 顾鑫就道,“我不管,我得核算成本的。” 宋恒斌就插话:“顾总,林老师说要多大就得多大。我是她的助理,您的决定我有权随时向她汇报。” 顾鑫心里暗乐,林雨桐从哪扒拉出这么一位来,还挺机灵的。 晚上回去顾鑫直接去林雨桐家吃饭,跟四爷学这个宋恒斌,“你说那脑子转的多快,愣是说什么这边的中医院要开展急诊门诊……愣是说的孙民他们把唐家看中的那一片给判给咱们了。因为咱们要的大,那片地方就得往纵深的扩。往纵深的一阔进去。隔着一片废旧的厂区,就是辉煌的地盘。我告诉你,那地方医院开建的那天,我们也动工。本来是要建公寓楼的,现在改酒店了。将来那块跟医院就是一条马路的距离,向交管部门申请个天桥,从酒店直通医院,瞧着吧,那是最火的地段了。” 这夫妻俩简直就是自己的福星。 林雨桐就道:“我那得申请一笔额外的开支。” 申请?申请什么?你说了就算。 “给我的助手配一辆十万上下的代步车。以后很多这些琐事,我就不经手了。” 合理!这个人找的好。 宋恒斌也着实没有叫人失望,在棉纺那边翻新的差不多的时候,他已经把里面需要的一切所需,都预定好了。而且,还签好了保洁公司,将整体的保洁的活一股脑的承包了出去。 林雨桐本来是要去请人的,结果白老去看乔老,俩老人又一起去拜访故友,因为白老打电话回来,“你别跑了,你需要的人随后自己找你报道去。” 等翻新的活好了,孩子的暑假都结束了。翻新的材料都是精挑细选的,最环保的材料,几乎是没有异味的。在甲醛测试连着三天都合格的情况下,家具什么的到位,然后陆陆续续的,林雨桐也接到电话,说是自己需要的人来了。 先到的是桂枝,这孩子不怎么出过门的,而且好似比较怕坐车,连过马路都有点战战兢兢的,怕是心理烙下的毛病。她也不是一个人坐车来的,是跟着白老来的。见了林雨桐就喊师父。 嗯!挺好。 哪怕是暂时租的地方,翻修之后从外观看,也是相当的气派。但是牌子并没有挂,白老过来看的时候就皱眉,“怎么还没有挂?” 林雨桐就笑,“审批的时候,是师父帮着办的。师父直接给中医院命名为林雨桐中医医院,这牌子没敢挂。正想请您给更换个名称……” 白老稍微沉吟了一下,“这个名字就很好。开一家医院没你想想的那么容易,我给你的医院取名,寓意再好,也没有你这个名字响亮。名字嘛,病患认可的名字就是最好的名字。挂!只管挂。” 中医就是如此,有传承的,就像是唐家,人家就是唐氏。走哪都是! 但林雨桐你不能挂个白氏的牌子,不像话。那就叫林雨桐中医医院,这很好。 开业之前,林雨桐也终于见到了被白老给送来的大夫。 这些大夫如果找个共性的话,那就是年轻。年龄最小的在二十六七岁,年纪大的,也就三十七八岁。 对这些人的能耐,林雨桐没试过。 今儿,把医生们都先集中到会议室,咱们开一次会,彼此认识认识。 史雨虹曹丽娜穆邦杰,这都是熟悉的。他们也善于自我介绍,就先走了个过场,叫人认识认识他们。 反倒是乔桂枝太跟别的同行打过交道,有些不自然,“……我就是擅长妇科,尤其是不孕不育,家传的,学了十九年。” 就这样了。 林雨桐点头,算是肯定。然后视线朝下转移,这位是个阳光帅气的小伙子,他一笑,就一口白牙,“关东,二十九岁。中医学校毕业的,家传的手艺。我自己本人,比较产擅长治疗肥胖症……这个现在比较挣钱。” 他一说,其他人忍不住想笑。 “笑什么呀?”他大咧咧的,“肥胖就是病,现在最流行的病。也确实是最赚钱的嘛!” 林雨桐哼笑,“关老若是听了你这话,非打的你半死不成。” 关东嘿嘿就笑,“所以我这不是争取出来了吗?” 关家最擅长的是内科调理,结果到了关东这里,在家这几年光研究肥胖症了。老爷子好好的名声,现在中医馆快被这小子折腾成女子减肥会所了。于是,老爷子一听白老说要人,一脚将这小子给踹过来了。 不过这小子的话也对,肥胖是病,它还不仅是病,还是万病之源。身体的诸多不和,都可以说是肥胖引起的。能将肥胖症通过中药治好,那就是最好的调理。大家笑他,不是说他说的不对,而是他张口闭口的总跟钱搭在一起。 林雨桐在本子上记下一笔,这些人别管说的有多好,咱们是骡子是马,我得找个机会把你们拉出去遛遛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2k阅读网 312 饮食男女(70)三合一 饮食男女(70) 林雨桐下巴抬了抬,示意紧挨着关东的那一位。 这位也是个小伙子,小嫩白的皮肤,粉粉嫩嫩的,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二十八的小伙子,愣是看上去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我,杨一凡。y省医学院毕业,毕业之后在市医院实习过一年,后来因为实在不挣钱,就回家在自家的中医诊所里干。中医嘛,人家信我外公的多,信我妈的也多,就是没人找我看病。我觉得其实我还行,但就是没人找啊!所以,这几年看的最多的就是皮肤病。不过真得了什么牛皮癣呀人家都不找我,来找我的都是瞧瞧青春痘啊,痤疮呀,后来小姑娘大嫂子的,皮肤粗糙了,干燥了,也找我。我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研究这个了,什么雀斑了,妊娠斑治的也还都不错。”说着就看林雨桐,“林姐,咱们做自己的产品不?我自己做了古方的美白丸药,晚上放在肚脐眼,这可是全身美白,坚持一段时间效果显著,大家看看我……”说着还怕林雨桐不信,噌的一下把短袖兜起来,亮出白嫩嫩的弱鸡仔似的肚子。 白!很白!真的很白! 很好! 天赋真是太好了,而且都勇气可嘉,很有神农尝百草的意思,在自己身上开始试验了。不过,这都是些走偏了个天才呀。 这么着可不惹人发笑?偏他还不觉得可笑,继续说他的,“那怎么办呢?我要是不看病,我就没收入。没收入我妈也不给我,说我不上进。那把我本来就年轻,还生了一张娃娃脸,人家非不信我,这是我的错喽?那还不能让我另辟蹊径了?反正自从我能调理这个之后,我挣的比我外公和我妈加起来都多。估计是嫉妒了,把我一竿子支出来了。”狠心的哟!不能提,提起来都是泪。自己在老家可以说是小有名气了。有病没病都能想起他小杨大夫的,可到了这里,自己是谁? 林雨桐在杨一凡后面画了个深井,这小伙子是需要发掘发掘的,也许下面出的不是水,连着的是金矿呢? 她点头示意杨一凡,记住你了,很好,请下一个。 下一个是个娇滴滴的姑娘,瘦瘦小小的,“唐诗,年龄保密,只领导可见。” 好的!林雨桐低头,嗯,资料上有,二十八了。 就听这姑娘继续道:“我跟刚才那位乔大夫差不多……” “都是治妇科病的?”杨一凡回头问了一句。 唐诗脸一红,“她治疗妇科,主要不孕不育。我治男|性|病,也包括不孕不育,什么前列腺炎,前列腺肥大,尿频尿急尿无力,还有男|性不能提的隐患,我都能治。” 她这边说的一本正经,其他人憋笑憋的脸红。 这妹子长的跟擅长的玩意反差太大。病人咋好意思跟这么个小姑娘说难言之隐呢? 宋恒斌小心的看了林雨桐一眼,这要不是白老送来的,他给面试的话一个都不能要。嘛玩意呀?都是些牛鬼蛇神呀。 能不能有个正常点的? 接来的这位正常点,这位年纪也大,看上去三十好几了,“我叫陈海,今年二十七了。” 林雨桐的笔吧嗒一下掉桌子上了。 杨一凡大呼小叫,“兄弟,回头我给你看看,这皮肤你是咋整的,咋愣是看上去得有三十七了。” 陈海摸了摸脸,“不用!看上去成熟,找我瞧病的人就多。在我们本地的熟人瞧病都找我爸,被介绍来的外地人,都把我当成我爸,所以我上手的机会还挺多的。现在这人,小病小痛的不找中医,自己去药店买药吃了就好。大病大痛的也不找中医,人家直接开刀做手术去了。所以差不多能遇到的病人就是那种身有顽疾的。比如中风后遗症、偏瘫、面瘫,类风湿、关节炎都是这一类的。所以,我接触这种患者比较多。看效果的话,中风后遗症、偏瘫面瘫这些,是扎针吃药了就能很快看到效果的,是不是好了一点患者和家属都能很快感知到的。像是类风湿关节炎之类,这是长期需要调理的。而且随着季节和天气的变化,时轻时重,我看诊的时间短,迄今为止还没有完全看好的病例。以后,我想在这方面多学学。” 嗯!这方面的老年患者很多。 林雨桐把这个标注在陈海的后面。这才看向下一位是真年岁大的,他一笑一口黄牙,张嘴说话带着明显的方言口音,“我年纪大了,是真三十七了,叫柳土镇,以后大家叫我老柳就成。我呢,跟之前这个小陈大夫治的都差不多,但是有差别,我主要是蜂疗。” 蜂疗,这现在可是很偏门的。 就听这位老柳道:“跟小陈大夫相反,中风偏瘫我遇到的患者用蜂疗的,效果不明显,但是风湿、类风湿、关节炎觉得效果还可以。但这个,信的人少。我没啥学历,就是跟山上一个老道学的,他会几手就教了我几手。找我看病的也不多。我为找蜂疗的资料的,去找过县中医院的老中医,这么着就认得了。然后听说这里招中医大夫,就推荐我给白老,我就来了。”听说工资待遇啥的比在家时不时的逮住个病人挣的要多的多。家里的老婆孩子还养着蜜蜂呢。 林雨桐点头,“现在蜂疗的不多,咱们以后可以一起研究。”现在做蜂疗的少,但不是说没有。还有专门的蜂疗研究所。但是白老把此人推荐过来,那就是此人身上一定有过人的地方。她还得再看看然后决定怎么用。 紧跟着的一位是个面色严肃的女人,颧骨有些高,面上带着煞气,说实话,做大夫这个面相叫人觉得有点违和,看着就很凶,长的凶是一方面,关键是那个表情和神态,像极了特别严肃的那种教导主任。跟这样的大夫交流,患者的压力估计有点大。她不苟言笑,说话也言简意赅,“王宁,三十二岁。中药医科大学博士,刚毕业。中医没什么擅长不擅长一说,本就是一个整体,相互关联。我只能说我就是一个中医大夫。完毕!” 其他人面面相觑,这是几个意思。看不起人呀! 谁不知道这个道理呀?可问题是你到了实践中你试试,你碰到的什么病例多,你治的多,你的心得多。这叫擅长,懂了吗? 林雨桐轻咳一声,头一次见面能说啥,只得说了一句:很好!下一位。 下一位被这气氛整的有点不自在,他呵呵一笑,“我呢,三十五了。叫金波,大家叫我老金就行。我主要是火疗,就是药膏加火罐治这个肩周炎和颈椎病,实践了得有十年,我这人笨,学一样就只钻一样,就这也不敢说学的通了。只是十年实践,接触的患者怎么说也有三五千了,效果还不错。” 软软的顶了一下女博士。 然后是最后一位,个子瘦瘦的小小的,坐在椅子里找不见人,是个比唐诗看着还娇小的小伙子,“我,张建,三十。我嘛,就是耳鼻喉。不是传统的……我用的是茶疗食疗,什么咽炎鼻炎,眼疾耳鸣都有效。你们上某宝搜一下,药茶的销量最好的商家就是我。” “你合法吗?人家知道你卖的不是茶,纯粹是药吗?”女博士张嘴就问了一句。 所谓的茶疗,就是把草药制成粉末,然后包成茶包,当茶包一样泡水喝或是用泡水的热气熏蒸。 被女博士一问,张建憋气的不说话了。 林雨桐暂时没管,团队需要磨合,慢慢来嘛。她低头看看,不管怎么说吧,这个团队里治什么的都有。除了女博士擅长的还不清楚之外,别的人都是经过市场检验的。这些病都是常见的病,患者群体巨大,也就是说,真要是做,不怕亏钱的。 林雨桐合上手里的笔记本,“我就不自我介绍了,大家能来,必然是尽可能的把我这个人查了不止一遍。对于你们来说,这个决定也不好下。既然来了,从前积攒下来的都一切归零,得从新开始了。在这里,没有人认识你是谁,没有人口传口的告诉别人,那个什么大夫治疗什么治的可好……没有!也许会有老病人找上门来,但估计需要长期理疗的病人,是走不了这么远的。因此,到了这里,一切都是全新的。我们这个团队平均年龄,在中医行里的话,就显得有些年轻。年轻意味着经验不足。但也因为年轻,我们存在着无限的可能。而且,能被白老推荐过来,这本身就是实力的说明。我们不骄傲自大,但也不用妄自菲薄。医院下周就正式开业。在开业之前的这一周,我们并不能闲着。每天按时来,因为我打算在咱们医院,开展中医急诊。而你们每个人,都是随时支应的急诊大夫。”她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看了宋恒斌,“从明天开始,进行急诊科培训。”说着就又看宋恒斌,“你估计这周得忙,一方面跟着学急诊,一方面在开业之前得做好宣传。要找五十名妇科病人,五十名男性|病病人,找一百名肥胖症病人,五十名皮肤病病人,五十名中风后遗症病人,五十名咽炎鼻炎病人,五十名类风湿关节炎病人,颈椎病肩周炎病人一百名……” 宋恒斌就道:“当天免费治疗,这个我明白。但就怕消息散出去之后,各种疑难杂症的患者一股脑的涌过来……”毕竟你名声在外。 林雨桐点头,“这个放心,所有的,你们觉得无法无法处理的棘手的病人都可以推过来。大家不要有心里负担,届时,中医界的老前辈我会邀请不少。不用担心有下不了台的事情。”说完就看众人,“还有谁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有。” 关东举起手,“那个……林姐,这大夫是不是得有个助理或是护士跟着呀。” “不是护士,随后每个人需要带两个医学院的实习生。”因为是私立医院,愿意来实习的还是不多。家长叫孩子学医,为的就是端铁饭碗,公立医院不管能不能留下,大部分都愿意去尝试一下。哪怕多做几年临时工,也不想跑到外面私立医院。除了熬出头像是周安民一样跳槽的那种,大家就认为说进不了公立医院的好像多没本事似的。因此,这边招实习生的时候,踊跃的不多。研究生不见,本科生都少,倒是专科的学生,很踊跃。林雨桐挑了一些,一人身边能带个两个。先期就这样,“从明天开始,实习生跟大家一样,一起学中医急救。” 桂枝不由的都深吸一口气,可别被人家给比下去了,那可真丢了师父的脸了。 林雨桐又问住宿的问题,“现在的条件有限。将来那边医院建成了,我承诺大家,在附近给大家一人配置一套房,最低标准两室。随后医院先会安排几部车,如果有需要用车的,跟宋医生提前打招呼,他给大家安排。尽量不要自己开车,医院会有司机。”说着又问宋恒斌,“保安的事联系的怎么样了?” “放心。”宋恒斌在这上面很注意,“联系了最好的安保公司。我挑的都是刚从部队服役回来的。” 嗯!这就好。 一说到私事上,大家就比较放松了。 唐诗就喊:“本来有一居室的,我不习惯。我跟乔大夫和王大夫我们三个女生住个大三居。” 老柳也笑,“你们年轻人爱热闹,我是跟不上趟了。我自己一个人住。” “我也一个人住,老柳呀,咱们平时可以一块喝喝茶。” 张建在一边嘿嘿嘿:“你们不跟我们一块住,那是怕家里的嫂子来了我们碍眼。” 这么一打岔,彼此都笑了。关东和杨一凡住一套两居的,陈海和张建住一套两居的。剩下的实习生在医院有宿舍,保安后厨都有住的地方。就是史雨虹三个人,他们是一拨的。这三个人要求跟其他实习生一样,都只住医院就行。 大家都满意,那就没问题。开完会,立马开饭。有食堂的好处马上凸显。厨房装修的很可以,外面就是大厅,另一边医护人员的就餐厅跟对患者开放的餐厅是分开的,看起来很居家的环境,煎炸烹炸,中式西式的都能做。 用关东的话说,光是为了这一口吃的,来的也划算。 杨一凡尽量控制自己吃肉,“吃肉对皮肤不好,我这皮肤就是活招牌。”还提醒关东,“小心胖了我告诉你。你都胖了,你给谁看肥胖病呀。” 去去去!胖子身上的肉是一顿吃上去的吗? 王宁则端了盘子坐在林雨桐边上,特别郑重,“我觉得中医急诊,一周的培训根本就不可能。” 你说的对! “这得分几批进行。”林雨桐就道,“这个得一步一步慢慢来。短时间内,咱们这边不挂急诊的牌子,但做大夫的,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还是得会一些。” 这样啊! “我没有多少实践的经验。”王宁就道,“我比较擅长写一些论文之类的东西。但是中医跟西医还不一样。西医做上十几台手术,至少能弄个两篇论文出来,中医没有半辈子,都不好意思写论文。” 写论文? 林雨桐一时没反应过来,“如果是为了职称,或是你可以试试在学校任教。”一些理论知识,是不需要多少实践经验的。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宁就道,“我就是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刚开始,你一提这个急诊,我还挺动心的。可是后来我想想,中医的急诊,还是需要在实际操作的,比如针灸甚至是针刀。” 对! 王宁干咳一声,“我这么跟你说吧。” 嗯!你说。 “我本科读的是西医,但是吧,我怕血。晕血晕的特别厉害,控住不住的那种。所以我改自学中医,然后考了个中医的研究生,一直读到博士。可博士毕业了,突然抓瞎了。又不甘心只做理论研究。没有实践操作,所有的理论研究都是空壳子。所以我想试试,可只要一想到血,我就翻江倒海。” 你做大夫的不能见一点血?“就是放血,或是拔针之后有些情况会轻微的出血,你也不成?” 王宁咬牙,但还是点头,“不成。”她也苦恼,“所以,以你的经验,你觉得我适合朝哪方面努力努力。” “其实也不少。正骨推拿按摩等等等等,都可以。”但是一个博士,又擅长理论研究,花时间单学这个,林雨桐还真觉得可惜,“这些以后会陆续开培训班,你可以跟着学。但是我另外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我来,就是因为我的导师告诉我说,走出去看看,只当是实习。哪怕是只做一年,也去长长见识,所以才来了。 林雨桐跟王宁说的是,“你觉得你以后专攻药剂怎么样?” 什么? “中药药剂。你读博士的,又有西医理论基础,咱们的中药药剂得在实验室里过关,才能拿去药监部门。最终才能投入市场。” 这个王宁知道,西医很多是实验室里有了成果,然后才去实践,看它的副作用适用人群等等。而中药更多的则是经验,是给成千上万的个体用过,然后排除掉个体的不同总结其用药的共性之后,才出方剂。药温和,安全。但这得有相关的理论依据。 林雨桐就跟王宁道:“医院最初的设想也是‘医、教、研’,医人,教人,最终都希望落在咱们的研上,希望把属于咱们自己的方剂推向世界。你也知道,咱们的方剂世界份额只占了百分之三。反倒是日韩甚至欧美,他们的市场份额更大。虽说,这是人类的遗产。可自家的老祖宗留下的,却被别人继承的更好,岂不是讽刺?我想,作为后人应该能也必须能继承下去,且能发扬的更好。我们的……终归还是我们的。” 这话很平淡,可平淡的叫人鼻子一酸,有点想哭。 这是什么?这就是导师说的——情怀。 王宁点头,“好!我先在药房吧。” 现在才是一个开头,路还有很长。 林雨桐拍了拍王宁的肩膀,有时候找到愿意跟你一路同行的同伴,那种感觉还不赖。 医院后面的楼里,布置了一层楼的教室。有理论教室,有练习室,各种的图片和教具都已经准备齐全。因着要开课,林雨桐今天出门,要带着暖暖去。 齐芬芳当然不乐意,“没你这样的,孩子这么小,你不能喜欢什么就得叫孩子非得学什么。” “没叫她干什么,能听多少听多少。我给她带了玩具,她玩她的……”只是再灌耳音罢了。 “那也不行。”孩子没人照看,一会子要吃要喝,一会子要尿了,搅和的你能上课不? “你真是事多。”林忍让就接话,“我跟着去,我跟着去看孩子还不成吗?” 你去还不如我去! 齐芬芳气的换出门的衣服,说林雨桐:“你是真能折腾。折腾完小的又折腾老的。” 嘴上虽然抱怨着,可带着孩子坐在教室外面正对着讲台走廊里,看着讲台上的二闺女,她还是恍惚里带着骄傲的。 没错,齐芬芳庆幸她跟着来了,因为这倒霉闺女怕耽搁里面的人上课,想把孩子放在教室门口,叫在这里旁听。 这可真冤枉林雨桐了,她最初真不是这么想的。她是想叫孩子在教室里的,可结果一来个孩子,大家的注意力不由的就会被转移,吸引力比站在课堂上的她还大。再加上齐芬芳跟着呢,那就坐在教室门口好了。这种天气,走廊里最舒服了。要是只孩子,打死也不会那么做。 暖暖坐在姥姥的腿上,看着妈妈,听妈妈说话,虽然很多其实都不太懂的,但是还是觉得好厉害。 “说到急救,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会想到什么?想到救护车!想到氧气瓶!想到输血袋!想到注射针。总之,想到的一定会是现代西医急救的一系列手段和工具。是否会有人想到中医,想到针灸和中药呢?应该有,也希望有,但我们更知道,即便有,也是百中无一,稀少的很。那么,这不禁就叫人问一句为什么呢?中华文化绵延数千年,在这数千年的历史中,于我们的祖先而言,中医学是唯一的医学,因此上,中医肯定有很多急救的理论和方法。否则,若是遇到了危急的病人,岂不是等死?所以啊,认为中医是救缓不救急这种观念是错误的。其实,在急救中,中医不输西医……” 下面接受第一批培训的,不光是大夫,是实习生,还有已经开始护士和护工人员,只是每个人所收获的多少不一样而已。 别的中医一站出来就说出这样的话,是难以服众的。但是林雨桐不一样,她是把一个警察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人,那是谁都看得见,在新闻上大肆报道过的。更是在大巴车事故中,只凭着针灸,保住了危重伤者的生命,并在医院救治了回来,没有丝毫的后遗症。 她在中医急救上,可以说,她就是权威。 王宁手里记着笔记,耳中听着上面跟她年纪相仿的仅有硕士研究生毕业的林雨桐讲课,“现代中医的急救功效或者说萎缩,原因很复杂。西药服用方便,西药的原理非常的明确,相对的,中医的理论较为模糊,中药服药特别不方便,在同样疗效之下,当然会选择西医。在家属的认知里,西医的所有东西是看得见摸的着的,不是缥缈的……越是不常用,我们的中医急救就越是走向了没落。民间很多救命的绝技,走到如今,不是面临失传,就是已经失传。我们今天讲的第一讲,血栓急救……” 实习生们一开始听就觉得热血沸腾,既然已经快失传的东西,那到了林大夫手里,那就是不传之秘了。那这能学的都是好东西。有些家传渊源的,自小就听这些长大,对一些东西不那么敏感了。但他们更识货,一开始讲,他们就知道,人家拿出来的都是好东西。教是实心实意的在教,那学不得往死命的学呀。中医这一道上,敝帚自珍才是惯例,能传个一招半式,你得跪下磕头拜师的。 齐芬芳是听不懂的,越听越是玄乎的。暖暖的小手却在她的身上摸,因为她妈妈课堂上在说穴位,这个穴位在哪里,那个穴位再哪里,她模糊的记住名字,然后就在姥姥身上摸,觉得找对了,就眼睛盯着妈妈看,希望妈妈看过来,瞧瞧她找的对不对。 大夏天的,穿的单薄,孩子的手在哪里放着呢,一眼就能扫到,林雨桐时不时的朝外面点点头,齐芬芳就诧异,这小丫头还真能摸对。 当然不可能第一次听就摸对,四爷人家也是懂中医的。不过不像是桐桐的水这么高罢了。基本的穴位图还是能给孩子说明白的。很多的穴位在图上找了,还可以叫在大人身上找。家里针灸铜人,男女都有。布娃娃都快失宠了,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找穴位。整天搁在手边的摆弄,不用特意去记也也能记住好些。学的也不是儿歌,背的都是汤头歌。 因此,孩子大部分肯定是听不懂的,但是偶尔说的能明白在哪,且指出来,她就特别有成就感,感觉自己学的棒棒哒。 一节课完了,暖暖就站在外面挺着小胸脯又故作矜持,直到妈妈问说:“都学会了吗?” “学会了!”声音特别响亮。 “是吗?”林雨桐就故意皱眉,“那妈妈要考考你了。” 嗯呢!一点也不怕考的。 “龈交穴在哪知道吗?”林雨桐就蹲下,“在你身上找一招,告诉妈妈哪里是龈交穴?” 暖暖为难了,一扭身又爬到姥姥身上,掀开齐芬芳的上嘴唇,指了指,“这里……” 因为这个穴位在上唇内,得把嘴唇翻起来,所以她嫌那样的动作丑,不肯做。 林雨桐就笑:“哎呀!真棒,看来我们这节课是听懂了呀!” 那当然了! 齐芬芳哭笑不得,这丫头真精的很。 孩子只跟一上午,中午吃了饭就犯困,也该休息该玩了。林雨桐亲自把齐芬芳和孩子往回送,路上齐芬芳就道:“可可那孩子,你要有时间就带带,我觉得小姑娘学这个还挺好。不像是西医,搁在人身上动刀子。就学个按摩啥的,就算把人治不好,但也治不了多坏。我不是说那孩子学医一定不成,反正打小都是我带的,凡是马马虎虎得过且过的,能考八十分,绝对不奔着九十份使劲。你说她对她自己都这么着,以后当大夫,对病人能尽力到哪去?我也看出来了,这干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看那好几个,三十好几了吧,学学学的,没完没了……” “那您以为学西医的那些大夫,就不用一个劲的学了?现在这技术更新的块,什么不得学呀。以前做手术,割阑尾就是划拉个伤口。不好找了,伤口再划拉的大点。现在着,微创技术,这个技术那个技术的,别说三十多岁的得学,就是四五十的,你不也得学嘛。不学就得被淘汰。我大姐夫一天忙忙叨叨的,你当忙什么呢?那时候的接生婆有两手接生的本事能养活一家,现在,对接生的要求越来越高,跟你说这个你也不明白。但就是吧,医生这个行当,肯定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要是只学个按摩或是其他,那等过几年学也行。孩子小,手上没有劲儿。”几年前七八岁,过了几年也就十来岁了。十几岁的孩子开始叛逆了,女孩子又比男孩成熟的早,这个时候你逼着她干什么她非不愿意干什么,“但是丑话我得说到前面,看起来按摩和推拿是不动刀见血的,但这也不是轻松的。手上的力气都是练出来的。你去看看那些长期做推拿的,他们的脊背都往下躬,过一段时间他们自己都得找人给他们摁摁。练针灸更不轻松,练扎针手指磨的都是血泡。啥东西开始了可都不能半途而废。” “这道理你妈能不明白?这世上哪有白来的钱呢?看着做生意的挣钱多,人家操心劳神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的时候你咋不说呢,那心里得搁多少事呢?没那挣轻松钱的本事,要是再不吃苦受累,长大了干嘛去?喝西北风呀!懒蛋连西北风也赶不上喝。”齐芬芳兜着快睡着的暖暖,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孩子的后背,“你跟大振会教孩子,就要暖暖这一个,也能教养成才。你大姐,其实都该再生一个的。看见可可,就像是看见你大姐小时候。你说,那时候我跟你爸要真就你大姐一个,我这得一天到晚的气成啥样。”没儿子是遗憾,但闺女靠得住比别人那不争气的儿子强多了。晚上了她有时候也颠来倒去的想,想着要真不是因为要儿子生了这么些个闺女,自己现在的日子得是什么样。说实话,不说老二老三了,就是老四也比老大靠谱。紧跟着,她就替大闺女害怕,这将来她要是遇上像她一样的闺女,那日子更得成了什么样子? “这得看我姐夫吧。”林雨桐就道,“我姐夫这个年龄,说老不算老,说年轻又不算年轻。学的知识得更新,可新学吧,各方面都不能跟年轻人竞争了。精力上就不行!唯一叫人放心的一点,就是他选的是妇产科,要不然你再看看……”但哪怕是妇产科,你忙上来也够呛。不是不想管孩子,实在是精力不允许。要是在公立做个主任,那还能轻松点。可去了私立,人家只看你能干多少活,别的都别提,“总的来说,医生这个行里,就没有轻松的。您当压力不大呀?人家把命托付在你手上,谁的压力不大。你要是可可的性子,其实真不是非得做医生的。现在这行业多了去了,哪一行认真干了,都能出头。急什么,才多大点的人?但是你说的也对,我大姐是教不了孩子的。这个得你说我大姐,否则我们谁说,她都不乐意。” “嗯!”齐芬芳心里把这些话记下,想想四个闺女,三个都不用管能自立,只老大需要拉拔,就试探着问说:“你说我把烧烫伤和治痔疮的方子传给你大姐怎么样?你们也看不上这小钱。” 谁还跟你抢那个? “行啊!那本来就是您的,传给谁您说了算。”那玩意一闻就知道啥配料。而且以前磨药配药,打下手的差不多都是老三和小四,两人哪里不知道怎么配。但也确实没看上那份钱。 齐芬芳一听二闺女的话里带着笑意,就明白了,感情除了老大,这三个早都知道了。这怎么能不叫她对大闺女生气,这是馍馍喂到嘴边都不知道张嘴吃的主儿。 正说着话呢,电话响了,是宋恒斌打来的,“林老师,刚才接到区里的通知。” “说什么了?”林雨桐问说。 宋恒斌低声道:“说是有几位国际友人在咱们开业的那一天要来求医。” 林雨桐嘴角露出几分嘲讽般的笑意,“我知道了,就说欢迎之至。” 宋恒斌低声道:“就怕是狼子野心,居心不良啊!”偷窥秘方技艺那些人也不是第一次干了,这都是行业内公开的秘密。 林雨桐就道:“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他的只能是猎枪!” 怕个甚!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有很多读者说更新的太晚了耽搁休息,因为开始复工了。所以,我把时间调整了一下,凌晨四点我起床,在孩子上课前码出来大半,再利用孩子的课间把剩下的码出来,尽早的更新。晚上我就不熬夜了,早早睡了半夜起。尽量叫大家不用跟着熬夜了,另外,复工的小伙伴们注意保护自己。还在家里的没开工的,咱也不急着出去玩,安全第一。2k阅读网 313 饮食男女(71)三合一 饮食男女(71) 晚上家里来了位客人,是孙民。 林雨桐很有些意外这位客人上门,“贵客临门,您看您工作这么忙,有什么事您招呼一声我过去就得了。” 孙民跟四爷握着手就回答林雨桐的问题,“今儿区里下了通知,小林啊,怕你有意见呀!” 是说突然通知开业要有什么国际友人去这事吧。 林雨桐就笑:“您真多心了。您的难处我明白。” 四爷那边已经把客人往家里让了,彼此坐下,孙民还问:“孩子呢?怎么不见?听说有个跟洋娃娃似的闺女。” 他一个人来的,手里还拿着一套玩具,被林雨桐接了郑重的提到客厅里来,“孩子睡了。还小,贪觉。” 人家也就那么一问,说起来跟孙民的交往也就是最近,私下里的并没有什么交情。 客气的问过了,这就过了,孙民说了这次的来意:“感谢小林你的谅解,我们确实也是有许多难处。”关键是今儿秘书把事给办坏了。他叫邹平去通知一下林雨桐这边,结果邹平直接给林雨桐的助理打了个电话,刚好在外间打电话的时候他正要往出走,门一拉开给听见了。邹平公事公办的语气只说是政府给的通知,说几个国际友人要过去,希望好好接待。 这就很不会办事了! 有些人有些事,是面上要格外的客气,但是心里要知道谁远谁近的。他刚上任,这个秘书是暂时的,原本也没发现什么大毛病。但这回一听,心里就大摇其头。这如何能行呢?对人对事这得分情况办,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公事公办才好的。 因此,晚上他过来了。没打电话叫林雨桐出来,反而亲自登门了。 玩具是让秘书挑的,秘书现在也在楼下等着,这就是叫他看看他做错了,能不能有点悟性给改过来。 “这次过来,就是给你们交个底。”孙民开诚布公,“这次区里引进的主要是r本的肿瘤医院,这是咱们区接触了很多医院之后,能做的最好的选择了。” 在肿瘤也就是癌症的治疗上,国人一般都认为m国,de国,r本的技术要优于国内,因此,只要有条件的都奔着国外去。如果区里引进这么一家肿瘤医院,那好处是显而易见了。这给大家提供了另外一个选择。 相比起在国外治疗,当然还是不出国能享受同等的治疗条件这个更好。不管是从心理上,还是从经济呀,压力都会缓解很多。再就是,本来是不考虑也没能力去国外的,但若是国内有这么一家医院,想来只有稍微有点办法,挣扎着要会选择最好的。 站在孙民的角度去考虑,这么选择没有错。 第一,为越来越多的癌症患者考虑。第二,这样的医院所带来的人流量,不可估量。 孙民就道:“我把对方的资料也给你带来了。要说他们的优势,就在于对癌症发现的早,治疗的早……” 这一点林雨桐也知道,好些女性专门跑去r本做乳腺癌之类的妇科癌症的筛查,这是不争的事实。 孙民就道:“所以,这家医院是带有自己的肿瘤筛查中心来的!另外,他们也有自己的汉方部,也就是中医馆。咱们不能以恶意揣度谁,但小心总没有大错。” “您放心,我会把握这个交流的度,有礼有节。”林雨桐就笑,“说真心话,这家医院,您引进的好。做医生开医院,虽然是开门做生意,但这跟别的生意不一样。医生再多,多不过每天涌过来的病人多。给病人一个更多的选择,有更好更多的医生能解除病痛,这就是好的。而且,病人的情况各不相同,在咱们国内,主要体现在经济差别上。有经济能力的,他们会选择去相信西医,因为觉得那个恶性的东西割掉才是最叫人放心的。十几万,几十万的这笔钱也拿的出来。可也有更多的没有那么大的经济能力的,他们找谁呢?咱们这一行,老祖宗留下来的话叫做悬壶济世,这个‘世’不就是活在这世上的万千生命。”这些生命,谁高谁低? 是!世,便是世人。世人便有穷人,有富人。 “中药,也叫草药。一把药草便能活一人性命。他有钱我赚不了多少,他没钱我搭给他药费,我也赔不了多少。何况,现在世道多好!有几个人吃不起一把草药的?您放心,我们并不冲突。” 孙民心里暗暗点头,林雨桐年纪轻轻能有如今,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兴致颇好的跟四爷说话:“听说你的棋下的不错,今儿讨教讨教。” 这是有话要说呀。 阳台上有棋盘,两人起身过去,孙民就道:“我可听领导说,咱们小林的胃口好。” 是说‘吃’的事。 四爷就笑:“吃啊,看怎么一个吃法。将人挤兑走这是得不偿失。” 哦?那你们说的吃,是怎么一种吃? 四爷指了指桐桐,“那您可问错人了,怎么吃她说了算。” 孙民哈哈就笑,扭脸看桐桐,“你也给我透个底,你是打算怎么吃?” “怎么吃嘛……”她卖了一个关子,“这得看心情。不管是清蒸还是红烧,先得把鱼得钓出来才能决定呀。不过您放心,我的手艺还不错,大半都给您留着。” 这话说的诙谐,但也说了,不能影响区里的事,相反,你能从里面得到更大的好处。那这好处只能是对区里有好处的。 接触过了,就发现跟着两口子说话很有意思,他说的再隐晦,人家都能准确的理解到位。也总能恰到好处的回应过来。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是舒服。怪不得领导说,可以试着私下多处处,跟一个高明的大夫保持良好的私人关系,难道是什么坏事? 目的达到了,还得了一盒子安神的香料,这才打道回府。 刚送走客人,四爷的电话响了,是马驹子打过来了。按照日子算,尹丽的预产期也就在最近。 林雨桐从四爷手里接了电话,“姐夫,这都过了预产期了吧。” “是!都过了一周了。我们在医院住着呢,可到现在都没生的意思。我寻思着,还是去省里,搁在你眼皮子底下我放心。” 也不是不行,他们现在在安南市里,肯定的。走高速也就半个小时就进了市区了。最多也就一个小时就能到医院。到现在都没有动静的话,上省城的医院也行。 四爷就在边上道:“上私立那边。” 嗯!那边能顺道做月子。尹丽没婆婆,这伺候月子得牛爱群一个人来,月子里的孩子最熬人,在私立那边牛爱群能轻松点。 “成!大姐夫,要来就尽快。我这边给你安排。”这边挂了电话,那边又联系周安民。 周安民才看着孩子睡下,“没问题啊,今晚过来嘛,我这就去医院。” 那行,你先走,我回头把孩子安顿也就过来。 最多两三个小时就回来了,现在才晚上半点多,赶在十二点以前准到家。孩子睡下了,林雨桐叫了小四过来看着,家里有人就行,防止孩子醒来。反正小四十个夜猫子,两点以前睡觉压根就没有可能。 齐芬芳也就不睡了,“我跟你们去医院。亲家母肯定跟着呢,我过去瞧瞧去。”表达关心的意思嘛。 那就跟着吧。 这边刚到医院,在周安民的办公室刚坐稳,电话就打过来了,说再过一个红绿灯应该就到了。几个人赶紧就往医院里的停车场走。 人是被安南市医院的救护车送来的,其实人没事。利利索索的自己从车上下来的。车上还跟着大夫,以前开会的时候林雨桐还见过。不用问也知道,安排的这么妥当马驹子的钱很到位是一方面,林雨桐的人情也很管用。 尹丽这边交给周安民,林雨桐跟人家大夫客气,四爷又叫了清江饭店那边接送贵宾的车,把大夫跟救护车的司机跟着的护士啥的安排过去。想在这边呆几天都行,清江饭店那边吃住都安排妥当了。 人家就露一面,叫你认这个人情。知道这边生孩子也焦急,耽搁了得有二十来分钟,交代了一下尹丽的情况,也就告辞了。 两人上去的时候,尹丽手里还拿着苹果咔嚓咔嚓的吃,几个大夫在边上给做检查。见林雨桐来了就让开位置,周安民就道:“看着挺好,没事。” 林雨桐伸手搭脉,尹丽就问:“咋办?你姐夫老嚷着说不行过来剖腹产算了,我寻思这瓜熟蒂落的,不生就是没到生的时候呗。” 马驹子是一头大汗,面对医生腰都半躬下来了:“那都过了呀!孩子不出来,不得憋坏了。” “没事。”林雨桐收了手,“时间不是绝对的,在预产期的前后半个月,都属于正常的。他这个做儿子的不急着跟爹妈见面,那你们就等着。” 哦!正常的呀。 马驹子才放心点心,紧跟着就愣住了,“儿子?” 可从没查过,没叫人大夫给看过男女。 林雨桐愣了一下,“对!儿子,且等着吧。三天内都没事,安安心心的住着,就在医院,哪也别去。” 马驹子嘴巴都差点咧到耳朵根,尹丽从小那生活环境呀,农村还是觉得有儿子心里踏实,姑娘也行啊,但是一听是儿子还是忍不住欢喜。就说马驹子虚伪,“见天的跟我说,就稀罕闺女,只稀罕闺女,我生啥他都高兴,结果你一说是儿子,瞧把他给乐的。” 住进来,桐桐说没事,那心里就安稳了。这边的病房好啊,一室一厅。外面是沙发啥都配套。拉开就是床。里面空间也大,带着卫生间,洗澡间。 马驹子就说牛爱群:“要不您跟大振先回去,住这边休息不好。” 闺女生孩子,当妈的哪里放心,“我就住这边,打个地铺就行。” 那哪行啊? 周安民见多了这样的,直接把办公室的折叠床弄来了,给支在里间。娘俩睡里面,马驹子守在外面就行。医院有崭新的被褥洗漱用品,直接拿,最后走账就行。凡是你需要的,只说要,摁了铃跟护士说一声,马上就能给你拿来。 这跟市里的病房差距一下子就出来了。尹丽在安南,人家也给了优待,也是单间,但地方狭窄,啥东西都看着又老又旧,跟这边比,简直天差地别。 牛爱群也不跟齐芬芳多唠嗑了,催着四爷和桐桐,“你们赶紧回去,孩子还在家呢。这边瞧着啥都好,也不要人盯着。” 也行。 齐芬芳就道:“要想吃什么,别客气。桐桐顾不上,你给我打电话。家里有保姆,我家小四在家闲着呢,随时能给你送来。” 那哪里好意思? 牛爱群嘴上应着,但肯定不会那么没品。 周安民就道:“想吃什么,直接下单子。”他指了指角落挂着的一个东西,“那是菜单子。后厨二十四小时不歇火,给单做呢。有家属吃的,也有月子餐。” 牛爱群心里就咂舌,那话是咋说的?有钱真好! 齐芬芳回去的路上就嘀咕林雨桐,“现在是不是有些地方开始要二胎了。你说这以后能不能放开二胎呀?要是能生二胎,你们也要一个吧。” “干嘛呀!”听见人家怀的是小子眼热了吧。林雨桐看她:“还想抱外孙呀?” 不是废话吗?“你说,老三这都备孕多久了,怎么还没动静呢?苏南是真的好了?你再给看看呀!” “好了!”林雨桐就道,“早就好了。不过是身体壮了,再怀孩子对孩子好。两口子备孕,不是说立马就要生。备孕怎么不得半年呀。您急什么呀?” “我就算着,老三要是怀上,明年暑天也就生了。到时候暖暖也能上幼儿园了。我就接茬再给老三带。苏南妈肯定是没空,好像还没退呢,就又被什么普法什么给返聘了,上班呢。”说着又问,“你不是能调理吗?给老三调理调理……” “人家两口子自己定呗。我给您个建议,跟儿女住,最忌讳的就是老插手儿女夫妻的事,你这样……就处不久了。” “知道!知道!知道了!”哎呀!现在这孩子,咋都这么矫情?“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当年做媳妇的时候,家里啥事是长辈不能过问的?现在呢?怪不得小区里那些老太太整天里念叨,前二十年是给婆婆当儿媳妇,后三十年,是拿儿媳妇当婆婆伺候……” 人到了年纪了,就是爱絮叨。碎碎念的嘴里没个停的时候。 没人搭话,她一个人也能絮叨一路。周安民的车就在后面跟着呢,两车一前一后的从小区进来。通往自家楼这边,路被堵住了。估计是女司机倒车呢,结果把车给横在路上了,车屁股一头扎进绿化带里了。 周安民从那边拐进去摁喇叭,手伸出车外告诉四爷跟着他从他那边走。 只能绕过周安民家所在的楼过去了。周安民把车停下来,就往过走。四爷摇下车窗,周安民跟四爷道:“你们忙就忙你们的,医院那边我照看呢。出不了事!我打过招呼了,如果有情况我立马通知你们……” 四爷肯定要天天去看的,周安民就是说他很用心这个意思。 四爷得接着他的好意,“就是放心你,我才叫安排过去的……” 正说着话呢,一辆电动车从边上给插过去,风风火火的,这边正说话呢,就听那边打电话:“大姐,我给您买来了,是送上去呢,还是您下来取呀。” 林雨桐听着耳熟,一看是摘了头盔的那个张欣。 她就问周安民:“那个小医药代表跟的这么紧?你们医院耗材你能插得上手?”私立跟公立还不一样,私立那么多股东,很多东西人家事先就确定好的。医生你有自己的指责范围,这好像不搭嘎的。 周安民这才注意到张欣:“这个姑娘呀!怎么还来呀?上回你大姐带回家,说是一朋友的妹妹,做医疗器械的,我给之前的一些老关系打了招呼,是帮了一回忙。可这也太实心眼了。” 正说话呢,就见林雨苗穿着睡衣从里面出来了,“你买的是羊肉串呀?孩子还想吃鸡胗呢。” “没事,我再给您买去,也不远。”张欣马上就道。 “那你再捎带两瓶可乐,一份烤面筋,一份烤金针菇,要是有烤茄子也来一份……” 齐芬芳急的就想拉车门出去,林雨桐一把给摁住了,老大是家里人说不听,就还得周安民收拾。周安民一拉下脸来,林雨苗还是挺怕的。 这边在暗影里,周安民趴在车窗上,张欣骑着车蹭的又过去,都没发现。然后周安民等林雨苗上去了,才跟四爷和林雨桐挥手作别,齐芬芳急忙道:“安民啊,好好说话,别吵吵……” 话没说完,四爷一踩油门,车晃过去了。 下了车林雨桐就拉着齐芬芳上楼,一直到到楼上塞给林忍让,“别叫我妈去我大姐那边,人家两口子的事,别掺和。” 这死丫头! 她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不知道是骂老大呢,还是骂老二呢。 林阳出来问说:“又怎么了?” 林雨桐催她:“你赶紧去睡去,赶明跟你说。” 林阳哪里睡的着?寻思着是怎么着呢,小四从楼下回来了。她知道的多,回来跟林阳学,“我就知道,大姐得挨呲。那个医药公司的还是啥的,整天在她店里帮忙,我说她她还嫌我说。我也就是见二姐忙,一直没言语,也想着那姑娘不能那么实诚,真叫干啥就干啥?没这样的。结果,一个奸诈,一个还偏实诚。出事了吧!大姐夫压根就不知道。” 林阳真觉得脑仁疼了,她说小四,“咱家的钥匙都找出来给我,大门在里面用钥匙反锁了。” 不拿钥匙开,谁也别想出去。 齐芬芳倒是急着给她大闺女打电话呢,结果电话才接通,人家闺女就说:“从医院回来了?回来了就行了,先不说了,我听见像是安民也回来了。” 然后挂了。 周安民回家,家里还有股子烧烤味儿,但却不见之前送上来的烧烤了。 他不动声色,“不是减肥吗?又偷着吃了?我怎么闻见一股子烧烤味儿呀?” “没!”林雨苗笃定的道,“那什么……那边怎么样?都给安顿好了?你说尹家是不是烧高香了,娶了桐桐这么一媳妇,啥都立马不一样了……” 周安民哪有心听这个,就先往厨房去。 林雨苗就道:“是饿了吗?你先洗澡去,我给你做吃的。”得赶紧给张欣发消息,叫别买了,更别送来。 周安民不言语,把冰箱翻了,厨房翻了,还就是不见烧烤。 “我都说了,我没偷吃。有你这样的吗?防我跟防贼似的。” 周安民不言语,我还就不信,你折腾人家买羊肉串,是拿来喂野狗的。就算是,这么点功夫,楼道里也没狗给你喂。 家里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卧室不可能,自己回来会去的。厨房没有!厕所更不可能,她才说叫自己去洗澡。 阳台? 找了一圈,也没有! 周安民朝孩子的屋子看了一眼,一准是趁着孩子睡觉了,听见自己回来了给藏起来了。你等着林雨苗,等我找出来咱们再说话。 他往孩子的房间去,林雨苗赶紧就拦:“孩子都睡了,你折腾什么呀?” 起开! 周安民霍开林雨苗,一把推开门,结果:落地灯开着,自家闺女坐在地板上,边上是可乐瓶,面前的塑料袋里,是一大把子羊肉串。浓烈的孜然味和炭烤味,充斥着不大的房间。 见自己进来了,孩子不自觉的先朝后一藏,“爸,是我妈给我吃的,不关我的事!” 周安民当时直觉得后脊背都是冷的,他啪的一声把灯打开,没去看林雨苗,而是一步一步的走进闺女的卧室,蹲下来看着闺女:“喜欢吃烧烤呀?” 嗯! 周安民看了一眼,“喜欢吃……你可以告诉爸爸,虽然说不能常吃,但是你放学才三四点,这个点带你先出去吃点,哪怕多吃点烤出来的蔬菜,也没关系。不是舍不得叫你吃,主要是这个东西,这个点吃,对身体不好。晚上八点以后尽量不要进食,要不然,人家孩子都漂漂亮亮的,你这以后就会长痘痘,会变的胖墩墩的。” 可可就把手里的签子放下,“我以后不这个点吃了。” 周安民一脸欣慰的点头,问说:“这话我爱听。就是怕你说到做不到。我不在,你妈就由着你。” 可可看了林雨苗一眼,终于还是说了一句:“不怪我妈,是我想吃了。我叫我妈给我买的。” 周安民的心这才落到了实处,孩子嘛,年纪小不懂事不要紧,可大的方向不能错了。他真是怕孩子遇事就推。他尽量叫语气平和,“没事!爸爸小时候也嘴馋。你奶奶给过年准备的猪油,被我和你二叔一晚上给偷吃完了。小孩子想吃什么,大概就是身体里缺什么,以后睡前,把你想吃的写在便利贴上,贴在你房间的门上,爸爸看见了,就给你买,或者给你做。喜欢吃烧烤,那咱自己烤。烤箱咱就有,你二姨做的烧烤料,又不油,又香。回头你自己找你二姨,就说想吃烧烤了,去要点烧烤料,行吗?” 可可眼睛一亮,“行!” “那你跟你二姨上课的时候顺便要点?”周安民这么说。 可可到底是年纪小,这么一问,她立马就犹豫了,脸上的表情出卖了她,她小心的看爸爸,然后求救的看妈妈。 林雨苗左右翻腾着手机,她本来就不是聪明人,急智更是没有,这会子只觉得西洋景被戳破了,咋圆谎还没想明白了,哪里就能立马答话? 周安民再看不出来就成傻子了,问说:“不爱学中医是吧?” 可可点头:“觉得是哄人的。而且……很多名字都太难了。那天说了两个穴位,那字又难写,又难念,我回头就给忘了。爸爸,我学不会的。” “所以就没去学。”周安民试探着这么说。 “嗯!”可可低下脑袋,“太难了,我记不住。” “就是嘛!”林雨苗终于找到搭话的点了,“她自己的课本都学不明白,学那么难的东西,那能学会吗?有的人生来就擅长那方面,可有些人生来就不擅长,那怎么办呢?还不活了?可可就是没有暖暖脑子好使……” “胡说八道!”周安民蹭的站起来回头看林雨苗,恨不能一口吃了她,气的眼圈都红了。他尽量克制自己的语气,回头看孩子,“当然,爸爸这么说你妈妈也不对。你妈刚才有句话还是说对了,那就是人生下来就各有天赋,有些人擅长这个,有些人擅长那个。而且,人擅长的东西,很多都是由遗传基因决定的。你比如说暖暖吧,你觉得她学中医比你轻松,那是因为你二姨天赋好。她遗传了这个基因,所以,她在这方面就占优势。当然了,要是暖暖学计算机,估计也会很好,因为你二姨夫人家是计算机工程师,孩子在这方面学的好一点,很正常呀。就像是上次一起吃饭的江叔叔,人家家里一家子都是大夫,他父母是医生,他哥哥和他都是医生,他的儿子比你大,都上高中了,人家将来也考医科大学。这是什么,这就是遗传基因决定的,不由自主的他就朝那边选择。就像是你,你是我跟你妈的闺女,你身上必然是继承了我跟你妈的一些好的或是坏的方面。比如,这半夜吃烧烤,你觉得你这个小贪吃鬼,在这方面是继承的谁的基因?” “我妈!”可可一下子就笑出来了,“我妈是大贪吃鬼。” 周安民点头,笑道:“是啊!继承了你妈贪吃的毛病。可是闺女啊,你也是爸爸的孩子,那你继承了爸爸什么呢?爸爸是妇科大夫,还是个不错的大夫,难道你一点没继承?” “怎么可能!”可可瞪着眼睛,很不服气,“我将来说不定也能当大夫!” “其实也不一定非得是大夫。”周安民就盘腿坐下,拍了拍边上,示意孩子坐下说,“有时候孩子的成就是父母双方影响的结果。我就想啊,你妈贪吃,我是大夫,这什么行业又跟吃有关,又跟医学有关……” “哪有这个职业?”可可摇头,“爸爸你哄我。” “可不是哄你,是真有。”周安民就道,“有一个职业,叫营养师,你听过吗?” 没有!从来没有。 “现在的人都注重营养,好的营养师那可是厉害了。而且特别挣钱。你就说像是你二姨,以前给大领导瞧病,对吧?” 对!“我姥爷老吹。” “那个医院的保健科,就有营养师。像是运动员,也有营养师。像是你们学校,专门聘请了营养师给你们搭配饮食。还有酒店啊这些地方,都太需要营养师。能让人吃的好,吃的饱,吃的健康,这就很了不起。” “那我将来就做营养师。”可可挺着胸脯,“这个我该很有天赋吧。” “那当然了!”周安民就道,“咱们其实可以和暖暖竞赛嘛。暖暖记一种草药,咱们就记一种蔬菜。她记一种草药的特性,咱们就记一种蔬菜的营养成分。她背一道汤药,咱们就背一道菜谱。周末,爸爸上班,你在家亲手给爸爸做一顿营养餐,做的好,奖励零用钱翻倍,怎么样?你要是周一到周五之间,作业写的又快又好,那咱家的晚饭,咱们俩来做。你想吃什么,咱们做什么。就当时做营养师提前上实践课了。这不算欺负暖暖年纪小吧?” 真的? 真的! 可可乐了,“原来我以为我笨,我妈也说我是吃货。原来吃货有用呀!” “你妈那是逗你呢。人啊,生来张嘴就是要吃的。人活着就得吃饭,这世上谁不是吃货?只是有些会吃,有些不会吃。会吃的人越吃越健康,越吃越好看,还越吃越有钱。你想啊,要是努力点,那这将来就是一营养师。要是不努力,那也能吃成美食家。要是再多一点实践,就像是你二姨夫的姐夫,人家愣是把自己吃成了厨子。然后挣了老多钱。” 可可就点头,“我要是努力,就能做个营养师。要是不努力,也能做个厨子。” “不对!反了。好的厨子,一定是个好的营养师。”周安民就道,“所以,爸爸不对你提更高的要求,做厨子这个事太难了,我怕你辛苦。咱们就找个轻松的,做个营养师动动嘴就好。你说呢!” 不用那么辛苦当然好了,“那就做营养师。” 好!就做营养师。 周安民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去再刷一回牙,然后睡觉。这个烧烤就不吃了,明儿回来爸爸给你烤鸡胗和金针菇,还有烤茄子,好不好?” 好啊! 孩子睡下了,周安民客厅的沙发上没动地方。脸色阴沉的可怕,林雨苗站着没敢坐,声音也小小的,“我实在是忙不过来,顾了店里就顾不上孩子,那个张欣一直过来,我就顺手叫她帮个忙。其实也没事,这种医药代表用了就用了……” “用了就用了?那是人家的工作!”周安民摆手,“我不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发现跟你是说不通的。这么着,周一到周五,我在家,孩子在家。周六周日,我给孩子在外面报兴趣班,之前的什么钢琴呀,小提琴呀这些都不学了。有烘培课和手工课,我给她重新报,让她去上课……晚上在她姥姥姥爷家住一晚。” “你这是啥意思,不叫孩子跟我一块呀!周末你这么安排,到了放大假的时候你咋办?” “暑假有夏令营,寒假前后我尽量争取年假,带着她出国旅游。”周安民就看林雨苗,“从今往后,你把你的事管好,我把我和孩子管好,叫孩子知道家里还有个妈,这就行了。” 林雨苗脸色都白了,“你什么意思?说我不配给孩子当妈?” “我不想跟你吵。我知道你爱她,你疼她,她是你生的,她是你的命。但孩子不是那么教的。” “人家都叫孩子考大学,你叫孩子做厨子还对了?” 厨子怎么了? 努力的好了,营养师很体面。就算是真上不了大学,那成了厨子怎么了?靠手艺养活自己,离了爹妈有饭吃,就比你强。 他警告林雨苗,“你给我听好了,以后不许说厨子不厨子的话。” 第二天一早,林雨桐还没出门呢,周安民就过来了,一晚上没怎么睡一样,跟林雨桐把两口子的争执都说了,“也不能全怪你大姐,我确实是太忙。但孩子的事我定下来了。回头爸妈问起来,还请你帮我圆场。我怕你大姐得找妈哭去。” 林雨桐还真不知道周安民真打算叫可可跟着她学医的,这会子听周安民这么说了,她就道:“以后放假周末,我要是在家做饭,你带着孩子过来。我做药膳做的不错。要是这丫头有兴趣,真是一门心思钻了吃的心眼了,就叫她给我打下手,你跟大姐别心疼就行。” 在这一点上,林雨桐觉得周安民真挺开明的,人人都奔着大学培养孩子呢,恨不能个个都想做精英的时候,他能想着这么引导孩子,哪怕只是去做个擅吃和会吃的人……这一点殊为难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大家最近老为可可着急,可孩子成长是个过程,没那么多坏孩子。撒下种子,浇水施肥,看着她歪了,又疼又急,可孩子跟树木花草一样,许是不能一直朝上能长的笔直成为参天大树,可便是长的倾斜了,跟预想的不一样了,那也总是向阳而生的。哪边撒下的阳光多,她就奔着哪边生长。不一定巨木参天,但只要蓬勃灿烂,就是极好的。2k阅读网 314 饮食男女(72)三合一 饮食男女(72) 尹丽的孩子是林雨桐接生的,进了产房,十五分钟就出来了。这个孩子顺利的来到了世上,马驹子很会说话,边上牛爱群和尹宝山还没说啥了,他自己就道,“这小子就叫阳阳了,咱们家有暖暖,往下接刚好是阳阳,一听就是姐弟俩。盼着以后有暖暖一半的聪明,那马家的祖坟上就冒青烟了。” 谁都爱听好听的话对不? 孩子再不好,别人抬嘴说一句试试? 孩子再好,人家一夸再夸哪见厌烦过? 人同此心。 林雨桐给尹丽接生了,这是在人家的医院,又鉴于不想叫那么多医生围观,因此上接生的过程,并没有成为教学的一部分。 这边院长就来找了,再加上这边有周安民的脸面,他们说想请林雨桐师范几例。 行啊!只要今儿能生的,我都给接生了。 这么大一个医院,每天排着队生孩子,而且他们会做工作呀,告诉人家,这可是找也找不来的好事,几乎是无痛快速分娩云云,问待产的孕妇和家属要不要试试。并且再三承诺,绝对安全,要是不放心,他们的大夫随时跟。若是真遇到万一的情况,他们这边马上有最好的大夫接手,又把林雨桐夸了又夸。刚才尹丽生产的时间又是明摆着的。待产虽然不是在一个产房里,但是过道的声音,家属的声音,护士私下议论的声音,这些产妇也都听见了。开了指了,阵痛就开始了。这个难受呀!能过来生孩子的,家境那是相当不错。能叫人少受罪的法子,那就是好法子。不用医生怎么说,一听人家肯接生,行啊!怎么都行啊!多出钱都行。 因此,林雨桐在这边呆了五个小时,间断的给四个孕妇接生了。人家医院能说服病人,当做教学案例来看,林雨桐就叫他们看。 家属只觉得,这才进去,然后多大会子工夫?人和孩子就都出来了。护士还说,早生了,是在里面打理孩子和产妇来着。 孩子很健康,产妇出来的时候也不狼狈,精神状况上佳。有个小媳妇,属于娘家婆家都比较宠的,越是快生了,越是害怕,哭闹的爹妈公婆老公没法子,结果好好的生出来了,没受大罪,一出来就跟她自己个的爹妈说,“明年我再生一个,跟咱家的姓,没事,妈,不怎么疼。” 听的人哭笑不得。这生孩子不疼了,感情还能促进生二胎呀。 接生了孩子,医院得给林雨桐劳务费的,更何况还有教学。虽然那个过程全程看了,出于**录像肯定不行。就是一个看,还看了好几遍,人家也没藏私,但这真不是你看个几遍就能会的,那个力道的拿捏,你太好弄。轻了没效果,重了……你得知道多重是重。人的耐受力本来就不一样,搁在人身上就尤其明显。都是懂行的大夫,不用上手都知道,这玩意学起来没那么容易。 但是,人家林雨桐很大方,全程在传道受业解惑,但学生笨,这能奈何? 不过就算是没学会,也觉得受益良多,光是这份见识,就不一样呀。这边很讲究,说什么要给劳务费,培训费。林雨桐能要吗? 这些过来生孩子的,在这边一个月没有十来万是下不来的。林雨桐接生好几个,怎么不得十几万二十万的劳务费呀。 她都没要,那将来尹丽在这边的开销,他们也必是不肯收的。 果然,这边林雨桐前脚刚走,后脚马驹子和尹丽就得了通知,在这边只管开销,吃的喝的所有的一切,通知护士就行,没有账目这一说。 因着每天到了下午,护士都会把一天的开销明细拿过来叫家属签字,但今儿不见。牛爱群就嘀咕,“不会今儿还是按照他们接生给收费吧。” 马驹子就说:“就算是收了,也算合理。咱到底用了人家的产室。” 可明细单子没送来,护士来只说全免了。以后就是出院了,产妇检查,孩子检查之类的,都是免费。很会办事,看着很大方,其实这边医院是知道人家压根用不上。 马驹子接了这个好意,尹丽生完之后身体状况良好,情绪良好,这会子就说马驹子,“人家看着桐桐给咱省了那么多钱。其实哪里是不要钱?是桐桐把自己挣的给贴进去了。” “我心里有数。”马驹子就在边上看孩子,“那怎么办?横不能把钱给大振两口子送去吧?多寒人心呐。你老实做你的月子,啥事都不用你操心,我都有数呢。你就好好吃,好好睡,别整天听那些护士叨叨啥产后瘦身啥的?胖咋了嘛!只要孩子有奶吃,只要你身体棒棒的,胖就胖嘛。” 说的好听。 马驹子就看她,“我还真不是只说的好听。你是我亲媳妇,要跟我过后半辈子呢。你看现在有些大娘,那是当年没条件坐月子的,结果现在怎么着了,不是腰疼关节疼,就是这里不能见风那里一见风就疼。现在年轻不觉得,等年纪大了,这里疼那里疼的,怎么得了?老实养着,不缺吃不缺喝的,把你跟孩子养结实了,你就是咱家最大的功臣。” 别管尹丽什么感觉,反正牛爱群这个丈母娘受用的很。你说说能不稀罕这样的女婿吗?对别人咋样咱真管不上,但只要一心一意的跟咱闺女过日子,疼自家闺女,敬自家闺女,叫自家闺女过的物质上无忧,精神上轻松自在,那这就是顶好的女婿了。听这两口子之前说领了大振两口子的人情的话,作为丈母娘,那自是要谦虚几句的,她说自家闺女:“大振心里念着你这姐姐,你别老提钱不钱的。” “看您说的,我弟弟要是没娶媳妇,那给咱家怎么花我都不说。可娶了媳妇这就不一样了,桐桐好,但咱不能叫人家觉得帮了你,你心里没数是不?” 这话也是。 马驹子就道:“安心!安心!我心里真有数。” 接生了这个孩子,林雨桐是真忙了。那边也不要怎么照看,晚上要是回来的早,过来看一眼就行。她现在是真忙了,医院开业就在三天之后。之前,邀请函已经送出去了。林雨桐亲自给送的,反正就是有交情的医院和相关人士,都给送了。至于来不来,现在不能知道呀。好些中医界的请柬,都是黄广平帮着送出去的,这分量就又是不一样。 东城区这边准备开这么多家,林雨桐是头一个说开业就开业的。这些人肯定是要来露个脸的。 宋恒斌手里拿着文件夹,跟林雨桐汇报:“会场的布置已经联系了礼仪公司,他们在前一天会提前布置出来。就在咱们这边一楼和楼前的广场。” 嗯!把里外都布置了比较合理。 “另外,当天来的车会比较多,考虑到医院开业之后,病人的流量到底多大暂时不好说,因此停车场的事现在还没有敲定长期的。后面的厂区我已经通过区政府的邹平,跟他们短时间的租借了,届时,保安会组织人在各个路口引流。而且,指示牌已经给交管部门说过了,在监管下设立。” 嗯!挺好的,“那个停车场,别管车流量大小,尽快一次性租下来,跟咱们这边配套。咱们这边租三年,那边也租三年。你想啊,若是暂时敲定不了,就有人想钻空子。人家不租给你,自家在那边开个停车场,行不行?肯定行啊!这就会导致了,停车费不受咱们约束。” 宋恒斌了然,就跟到自驾到景点附近一样,离的还有几公里呢,就被引导着停车。一进人家的停车场,停车费死贵,一天下来没有大几十是下不来。再去景区还得坐人家的摆渡车。 一想起摆渡车,他就赶紧道:“那咱们是否要考虑到在停车场下车的一些病人,尤其是行动不便的病人。” 当然。 “这样,赶紧把停车场给敲定下来,连夜的找人,找保洁公司和劳务公司,将厂区那边跟咱们这边连接的围墙……也不用全拆,加急开一道门出来,里里外外拾掇干净,考虑行动不便和坐轮椅的老人。”说着,就给了宋恒斌一个名片,是张欣的,“联系她,这边的轮椅之类医疗器械的东西,都可以找她。包括针灸用的针,如果他们出的我满意,就用他们的,叫他们拿样品过来。” 这家公司名气不大,但产量还是很过关的。 宋恒斌马上接了过来。随后就把电话打过去了,那边二话不说:“我马上过来,跟您面谈。” 可以! 宋恒斌挂了电话,又给林雨桐汇报免费看诊,找病人的事,“咱们的网站做的很好,网络上做了推广。另外也找了广告推广公司……但是因为时间短,迄今为止,通过网络挂号的,一共才一百八十七人,这两天上门咨询的,陆续有四五十个。” 是怕当天没有那么多病人吧。 挂号了,人家也未必都能来。 前来咨询的,或许就只是问问。 这要是没人来,当天就很尴尬了。 万事开头难,一是消息传递没那么快。二是就算从不同的渠道知道了,但多是半信半疑。 林雨桐却觉得,只这两百多人能到一半,也就可以了。再说,这不是还有好几天呢嘛。 “这个没关系。”林雨桐就笑,“受邀来的是客人,也是潜在的病人。别的不说,就是区里那天过来的人,少说也得有几十个。这个不用太发愁。” 可宋恒斌怕一开场就给冷了场了。 但老师说没事,他也只当是没事。心里却跟装了猫爪子似的,慌的很。 林雨桐不是每天都在食堂吃饭的,在她不在的时候,宋恒斌就跟大家一块吃。都是年轻人,说熟也都熟悉了。他心里装着事,大家就都问。 这么一问才知道他担心啥,关东就道:“放心啦,我自己也怕没有展示的舞台呀。我有病人的qq群呀,我早在群里喊过了,我这几个群小两千人呢,就算来十分之一也一百多号了,而且我说了,当天来的诊费全免,他们一准来。” 因为省城走一来回,坐高铁也才七八十块。这边地铁也方便,出来地铁站几乎就到了。把地铁的费用加上,交通费啥的也就是一百块钱撑死了。就算是坐出租,这费用下来两百也不到。听起来好像不少,但要比较着看。在老家叫自己看诊一回,又是针灸又是开方子的,没有三五百是打发不下来的。药根本就不算,都是开了方子你们自己找地方抓药去。就是靠手艺挣钱的,药材压根就不沾。 杨一凡举手:me,too。 其他人就没这两人这么贼了,真把医生当的跟做产品推广似的。 可宋恒斌一听这个就心里踏实了一点,有这么多人充场面,这多好看呀。 回去的时候他心里还琢磨这事呢,结果宋妈就先问了:“儿子,你们医院开业免费呀?那大夫真是电视上网上说的那个救人的林大夫?” “那可不?我还能把人认错了呀?”宋恒斌就道,“明儿开始我就不回来了,等开业那些都收拾完了,我才能按时上下班。您跟我爸别着急,我也不是在外面跑,就在医院里呆着呢。” 嗯嗯!好的,不着急。 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嘛。 老两口对林雨桐的观感挺好的,本来就好,结果儿子说的医院是她的医院,那就更好了。随后,儿子又开了一辆车回来,不是什么好车吧,但以他们家的情况来讲,全款买这么一辆,差不多就要拿出家里一半的积蓄。紧跟着,儿子回来又给了她这个当妈的十万,说是日常开销。原来人才上班,人家就把半年的工资提前给预支了。给了二十万,十万家里开销,十万他自己留着应酬。 现在在医院的话,就是发展的顺利,也就是一月一万来块钱挣着,可在这边,按照这个标准算,一年的年薪在四十万。老两口接觉得,这个工作当真是没的挑。 于是觉得儿子这工作好,就越是希望医院好。 等儿子睡了,宋妈就跟宋爸说:“我跟厂里的后勤那些可都说了,到时候都过去。刚好是周六,想来总有人去。你也是,跟车间里的人提一提。你们这样的,都是一身毛病。整天手里都是抡着铁家伙,这里敲敲那里打打的,可不都跟你一样,胳膊疼的靠止疼片撑着,腿疼的早上起来跟针扎似的。你给大家伙通知通知,那林大夫一说,人家都知道。” “我说了。”宋爸就道,“也别太说的太多,要不然人家还当是咱们得啥好处了。就是告诉一声,这不是一天名声能刷起来的。只要说治好咱们厂一个,那大几千人,除了小年轻,绝大多数身上都有点毛病。不用问都会去看的。你别操这个心,太急功近利了也不好。” 这个老头子,死倔死倔的,一点都不会变通。 可其实林雨桐真不怕人不够,还担心人给拥堵了呢。你想啊,自家那片的小区大呀,而且,在小区里她很有名声。齐芬芳最近就在做宣传了,那些广场舞大妈们能不去捧场吗?十个里总有那么三四个是没事的,要过去的。 还有原来村里的老住户呀,人不住一块了,可人情关系网在呀。林忍让跟齐芬芳两人,通知的都通知了,还有家里的亲戚,姑姑姨妈的,这些人都是知道林雨桐水平的,也给周围的亲戚邻居找林雨桐看过病,那时候挂号可不容易。一个村子只治好上一个,那你去听去,那基本全村能把你传的神乎其神的。这些人里,十个人有一个能抽空出来,人数就相当可观。 这就很可以了。 何况,那医院的对面就是棉纺厂的家属院,那地方出租的房子多,那是有子女出息的,搬走了。但大部分还是那么些人,早年下岗的,如今经济情况都不好。而且,住的多是五十往上的人,又没啥正经事。超市打折的白菜萝卜,都能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早早的去采买,那你说这里免费给看诊,医院从开始装修到现在,他们进进出出的看不见呐?光是凑热闹的围着,都绝对不会冷场。 之前,孙民又给林雨桐提前打招呼,“媒体由区里出面请了,你要做好应对和接待的准备。” 好的! 而四爷呢,忙着给医院这边的网站做维护。 林雨桐就不知道这网站如果网上挂号网上支付的话,人多了会不会卡。 四爷只叫她别管,“有我呢。你该干嘛就去干嘛去。” 行吧。 提前一天,顾鑫跟着去看了布置的会场,还不错。这里办公的条件实在是他瞧不上,再翻新那也是旧楼,“其实我姐拿出一栋楼给你都是行的。你偏不接着。” 咱不说废话成吗? 顾鑫还问呢:“到时候没有病人的话你别急,我跟下面的人都打了招呼了,只要人少,我一个电话过去,酒店的车就把人送来,肯定不会太难看。” 林雨桐没说话,私下里却跟宋恒斌道:“还是要跟区政府联系一下,当天维持秩序,还需要他们配合。” 区里不敢大意呀,林雨桐给的名单上邀请的人可都不是能量小的人。 总之是紧锣密鼓的,这说开业就开业了。 宋恒斌本来一晚上就睡不怎么踏实,重担压肩上的感觉就是这样的。结果才早上五点半,正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人敲门,还很着急。 “谁呀!”他是和衣而睡的,在这边的办公室。 “宋助理,快点,停车场那边都忙不过来,病人朝这边来,咱外面布置的场地可怎么办?”听着是保安科科长的声音。 宋恒斌一下子醒了:“病人?”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病人现在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急忙就起,得看情况去呀,“几个病人呀?来的早的话把后楼的会议室开放一下。” “您快点,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结果一出去,好家伙,零零散散的,陆陆续续的,一直有朝这边走的人。 宋恒斌就先问不知道啥时候过来已经坐在台阶上的大爷,“您老是哪里人呐,从哪过来的?” 这大爷手里还拿着豆浆,菜夹馍呢,“我啊?我从郊县过来的。腿不行,一走就疼。我闺女就说带我过来看看。” “那您咋知道我们今儿免费看诊的?”广告公司短时间内做不到郊县去的。 “我闺女就在边上城中村租了门面卖早点。她这会子正忙,我在这里等等,啥时候排好,我是第一个不?” 是!您是第一个。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们村来了两辆小面包车的人,都去吃饭去了。我是替我们村的人排的。” “这大老远也怪折腾的。” “折腾啥呀!听说那个林大夫很会止疼,生孩子的疼都能止,我们这老胳膊老腿,是真疼。疼上来要死要活的,那这点折腾算啥呀。” 宋恒斌就知道,这是治疗关节炎风湿病的。 他站在门口一看,门口这点地方,三三两两的都是人。这天还不大亮,就跟放假时候的景区似的,好不热闹。 赶紧的,找保洁的,保证地上的垃圾能随时清理。叫礼仪公司,请你们的人马上过来,保证损坏了什么就得赶紧补上什么。钱都好说,别等领导来了,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还得喊人,赶紧的维持持续。排号的事得赶紧的,来了就给号码。 这才给林雨桐打电话,说这个情况,“实在太多了……还有陆陆续续车不停的进停车场。估计这离高峰还早,怎么办?大老远来的,给谁给不给谁看?别叫病人白跑了呀。” “对!”林雨桐赶紧起身,“通知其他人,马上到岗。我随后就到,不用等什么领导不领导,大夫就是治病救人的。今天能没有仪式,但上了门的病人不能不给看,这是原则问题。” 嗳!宋恒斌立马应了,这话就是提气。 四爷一手拿着剥了皮的鸡蛋给桐桐往嘴里喂,一手拿着水怕她给噎住。林雨桐那边穿着衣服,“我先走,随后你再来。” “嗯!你路上开车可慢着点,别着急。” 不急! 还说不急,头发随意的扎了,衣服随便的穿了,正式开业给准备的套装挂在外面了都来不及换了,妆都没化,这就出门了。 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敷衍的了。 可紧赶慢赶,到医院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这一片车都过不去了。排了老长的队,车给堵住了。她直接把车拐进家属院,门口拦着不让。林雨桐从兜里摸了不知道是多少钱一把塞给门外,“大叔,您就当是我是您侄女。自家的车放一放,我那边医院开业,门口都是等着的病人。真赶时间。” 这大叔细看林雨桐,“是那个救了孩子的林大夫不?” 是是是! 这大叔就道:“你下来,只管忙去。车我给你停好,钱不要你的。” 一点没耽搁她的时间。林雨桐小跑着过去,好家伙,外面排着好几队长龙,史雨虹几个真跟宋恒斌在外面发号牌,然后分诊呢。 一看见林雨桐过来了,宋恒斌就道:“您可算来了。赶紧的吧,停车场那边已经问叫不叫进了。” 林雨桐就赶紧打电话,给白老:“我需要您的支援。”能打发几个人来就先来,借人用啊。 白老问说:“病人多?” “很多!很多。而且,还有更多……没到呢。” 白老‘唔’了一声,“知道了,你先忙。” 林雨桐又先后给黄广平还有中医院那边打电话,完了给杜仁杰打电话,看省一中西医结合那边有没有今儿不当班的,赶紧过来支应一下。 求助了一圈之后,才朝里面走。 再着急,她得先把自家这几只奇葩的表现给看看。 大厅里,原本准备的给领导个贵宾就座的地方,这会子成了医生的诊台。这有经验的和没经验的,就显示出了很大的差别。 像是关东,这就属于有经验的。他多是看肥胖的,从他面前排着的队伍便路过,能听到有人在议论关东,这肯定是早前的老病人了。等走上前,关厅面前坐着个很胖的小伙子,体重怎么说也在三百斤往上,听两人的对话,这是提前在网上挂号的病人。 关东很有经验,这么多人围观的情况下,他知道怎么样能做到宣传的效果。因此,他就先问病人:“今早测量过体重了吗?” “测过。”病人就道,“一百七十二……” 这是说公斤,也就是说体重得在三百四十四斤。 边上的人就惊呼一声,都朝这边看,把病人说的不自在。 关东就道:“胖也不是吃胖的,身体不协,肥胖只是外在的表现。谁不生病呢,是不是?” 有病是不好,但是病理性肥胖好像更容易叫人心理好过一些。觉得只要治好了,自然就不会胖了。 事实上,关东也没说假的,从中医上来说,五脏的不协,身体经络的堵塞,这都是病症。 他就跟病人说,“我先给你扎针,你要是不着急,就在这边等两个小时。扎完了你去称体重,过两小时你再来称体重,完了我给你开药,回去吃半个月,停半个月。之后你再来。”说着,就现场给病人扎针。 林雨桐一看就放心了。病人胀气的厉害,肚子鼓起来犹如一面大鼓,他在给病人放‘气’,还顺带的扎了治便秘的针。这法子用的老道的大夫,扎完之后,一到两个小时内,病人会放屁放的多,将肚子里的气都给排出来,肚子不涨了,他自己都感觉肚子好像小了一样。而且,此人这么大的体重,便秘厉害,上两趟厕所,两三斤就得下来。 病人哪怕是知道体重怎么下来的,可没有人家这两针,是不是肚子还得憋着?还得便秘呀? 至少亮山门这一套做的还不错。叫围观的人看,就是两针下去,几斤不见了。 行!开门不会砸了招牌。 再紧跟着的,是看皮肤病的杨一凡。病人是十六七的少年,五官长的挺好,瘦高的个子,孩子从脸到下巴到脖子后面,长了很多的痘痘。一长痘痘毁所有。 杨一凡手里拿着瓷瓶,里面是淡绿色的晶莹膏体,但抹在脸上是瞧不出颜色的。用针挑痘,紧跟着用药抹上,才处理到脖子,那最开始处理的额头部分,鼓起来的痘都憋了,只剩下红印子,像是被蚊子叮咬过的一样。边上的人道:“这什么药呀,这么好用。” 杨一凡笑而不语,“这是治表的,只是暂时叫看上去没那么吓人。但是主要是内调……” 林雨桐点头,这小子是把他们家压箱子底的东西都拿出来用了,亲眼见证上一个现场就马上见好的,就能立马取信于人。有些人在队伍后面排的不耐烦了。因为毕竟是冲着林雨桐来的嘛,可不见林雨桐看诊,但到底是来了,又是免费的,不看就走也亏的,想着叫看看。可等的时间长了,难免不耐。都要走了,结果听队伍里一个个的把前面见到的传下来: “别看大夫年轻,手艺还不错。你看那孩子的脸,多吓人呀。才几分钟,就好多了。” “只剩下红印了。” “基本都好了。” “几分钟就好了。” 话传着传着,味道就变了,难免夸大了几分,叫人很有些期待。 然后就把病人留住了,“等等就等等嘛,谁叫咱病了呢。看病等等怕什么的?这么多人排队,还有那么些人赶来,这说明人家看的好呀。” 杨一凡朝林雨桐笑,林雨桐拍了拍他,以示鼓励。 是!你再有能耐,得叫人先给你机会你才能展示,对吧? 而跟这两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桂枝。桂枝没有独立面对病人的机会,因此,表现的就不是很自信。 今儿来看妇科的,姑娘家少。也可能今天是大庭广众看诊,好些姑娘面嫩,没好意思。转而跑去找减肥的和看皮肤的了,毕竟姑娘家永远都觉得自己胖,永远都嫌弃皮肤不够白不够细腻不够透亮。有点痛经的啥的还能忍,但是胖和丑绝对不能忍。 这就导致了,看妇科的多是中老年妇女。 其实这跟不孕不育都没关系了,看的多是妇科病。因此,桂枝越发的没有自信。 林雨桐一过去,她就站起来,“师父。” “坐下忙你的,别叫病人等。” 这一说话,后面就认出是林雨桐了。大娘就说:“林大夫,我可是奔着你来的,你快给瞧瞧……” 这么一说,下面嗡的一下就朝这边涌来。 眼看就乱了,林雨桐赶紧站在后头靠墙的桌子上,那边宋恒斌就递了话筒过来,她接过来手朝下压了压:“感谢!首先感谢大家的信任。今天咱们第一天开业,之前计划看诊的人数是四百人。现在这有多少人数了?”她说着就看宋恒斌,宋恒斌说了一句,“十分钟前,号码牌发到九百二十一了……” 林雨桐这才再用话筒说道:“十分钟发到九百二十一了……” “林大夫,我手里的一千零八……”后头涌过来一个黑脸的大哥,林雨桐愣了一下,此人面熟呀。她记人向来是准的,这人要是没猜错,好像是在尹丽结婚的时候见过的吧。当时是跟在马驹子身后的。 对方扬着手里的号码牌,朝林雨桐笑。 林雨桐抬手示意,微微点头,表示认出来了。她这才扬声继续,“现在才七点零八分,距离九点还有接近两个小时,到底会来多少人,我到现在也没谱。但我承诺,今儿来的,只要领到号码牌的,哪怕今天排不上,过后咱们也会将今儿的免费给补上。” “林大夫,咱们不是冲着免费才来的。”后面就有人这么喊。 林雨桐点头示意,“谢谢大家的肯定。大家之所以知道我,是因为我恰巧,赶上了两次事故。恰巧,我所学的还有些用处。可还有很多很多年轻的中医大夫,都不为大家所知。平时,大家总问说,好的中医大夫在哪?我今天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好的中医大夫就在诸位眼前。在省城,你们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声。但也许有人是听过的,甚至还去下面的县里市里求过诊。他们都是出身中医世家,打从开始认字,就开始学习中医。”她的手指向桂枝,“这是我的大弟子,从七八岁上,就跟随祖父学医。她只在小学中学挂过学籍,但却没有正式在学校就过学。之所以挂学籍,那是因为九年制义务教育的需要。试问,一个孩子,用二十年的时间去学习去钻研,难道她的水平不值得大家一试吗?你们看着他们年轻,但个个都是在中医里浸yin了少说十多年时间的‘老’中医了。他们每个人,我都信得过。我在这里也承诺,若是谁对看诊的结果不满意,他们诊断的跟你们身体的情况不切症,就来喊我。不仅是我,一会子白老,还有我的师傅,包括中医院的专家,还有咱们省内的多位专家都会亲临现场。我们就是现场的机动队员,哪里需要就去哪里。大家看,这样的处理结果,可还满意?” 之前跟林雨桐搭话说已经排队排到一千多号的那位就高声叫好,“……各位!各位!不是在其他医院实在没法子,也不会找到这里专门找林大夫呀!咱们为了身上的毛病平时是钱没少花,路没少跑,罪没少受。可是这里瞧了,那里看了,就是看不好。到处打听好中医……现在好中医就在这里,等会子还有很多专家……我就寻思着,今儿在这里等上一天,咱也不亏。也别说耽搁事,只免费一项,也省好几百呢对吧!我这人也是没出息吧,反正我一天是挣不到三五百的。我就想着,这省的就是挣的,大家说对不对?” 下面轰然一笑,跟此人一道来的,散落在人群里,你一言我一语的配合,很快情绪就被安抚,没人再有异议。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2k阅读网 315 饮食男女(73)三合一 饮食男女(73) 林雨桐下来就跟宋恒斌商量给病人分流的事,“各自回自己的科室和诊疗室,要不然这太拥挤了,何况做针灸也不怎么方便。” 宋恒斌就苦笑:“早前就试过。但大家还是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医生一定发挥的最好的水平。方便针灸的就针灸,不方便针灸的,更愿意预约时间。” 这样想啊……也能理解。毕竟看诊的都不算是成名的大夫,不足以取信于人也能理解。 那行吧,就这么着吧。林雨桐指了指后面几栋楼,“报告大厅可以对外开放,累了可以过去休息。将里面的喇叭接通,这边叫号里面听的见。” 好的!马上去安排。 不管怎么试图分流,安置病人,好似也没有明显的减少。林雨桐想抽身干点别的也不能,走哪就围堵在哪。 她干脆坐在最靠里的地方,谁手里有复杂病症的病人,太占用时间的,都可以转诊过来。 王宁紧跟着就过来,低声道:“我把病人带过来吧。我那边分流过去的,暂时都是癌症病人。” 哦? 这些病人来的时候是带着片子的,王宁学的是西医,因此她暂时支应着。但其实,她自己上手的话以她的能力是真拿不下,光是开方子,她就不敢。因此,这么长时间了,她倒是看了好几个,但病人在边上围着都没走。应该是想看看她给其他人看病的过程。 林雨桐就起身,“我过去。你直接去药房支应。” 好! 林雨桐坐在了王宁的位置上,重新开始。 其他的病人就喊呢,“林大夫,怎么不给我们看?” 不等林雨桐说话,就有一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的大叔大声回应道:“小兄弟,可别跟我们比。我们这边排的,都是等着林大夫救命的。这回要是没看着,就凭身上这癌症病灶发展这速度,还有没有命等到下一回都不一定。” 众人这才明白,那边拍起长队的,都是得了癌症的。 分流是实习生护士做的,而且一般过来看的,都是带着片子过来的。是不是癌症,打眼一看结论就知道了。反倒是没有那种良性的肿瘤患者,毕竟人家直接在医院做了手术感觉更放心呀。 坐在面前的是个穿着睡衣的大姐,也才四十来岁的样子,人瘦的很,面色枯黄。人瞧着没精神,目光也呆滞。搀扶着她来的,是个穿着校服明显还是高中生的女孩子。 能排到前面,说明是来的很早。林雨桐就问说:“家是哪里的?几点到的?怎么来的呀?” 女人没有答话,反倒是孩子接过话,“家在郊区,凌晨两点从家里走的,瞪着三轮车拉来的。” 林雨桐不免动容,城郊有公交车,坐公交车几块钱就能到的。可公交车得坐着,来回得倒车。倒是不如三轮车,蹬着三轮车,累的是蹬车的人。可病人却相对舒服,车厢里铺上被褥,躺着都行。 她就问小姑娘说:“你带着病人来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呀?” “我爸在工地上干活,我妈这病要是做手术化疗得花很多钱。我爸得去挣钱去。家里就有,我带着我妈来的。”小姑娘手里拉着她妈妈,不曾松开手,“阿姨,我妈能治好的吧。阿姨,我要我妈,没妈妈我怎么办……” 这时候病人眼里才算是有了点神采,忐忑的看林雨桐。 林雨桐手从病人的手腕上拿开,“乳腺癌,中期了。”这是大家普遍能接受的分轻重的陈述方法。 是! 小姑娘看看还捏在手里的片子,这还没来得及给大夫呢。可号脉大夫能知道,她不由的就哭出来了,“对!阿姨你说的都对。你能救我妈妈对不对?” 后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探着头看。前面的人就一个一个的朝后传,那听说的人心里不免戚戚。但也是真见识了号脉的厉害,搭手就知道什么病,病到什么程度。这在其他地方去检查,光是各种检查费用,不得老些呀。 林雨桐就道,“快别哭了。你以后可有的麻烦了,三年,天天得给你妈妈熬药,盯着她喝药。前半年得每个月过来我复查,之后得三月来一趟,这辛苦,你能坚持吗?” 啊? 小姑娘不哭了,病人不由的朝前挪动了一点,“我还能活三年?活三年也好啊,好歹孩子就上了大学了。” 小姑娘又紧张的看林雨桐,希望从她嘴里说出不同的话来。林雨桐就笑,“三年之后,也不能离药。但不用天天喝了,每年定期来,吃上两副药就可以了。” 她拿了针,“把手伸出来吧。” 病人将手伸出去,干瘦的手指上被扎满了针,林雨桐喊史雨虹几个,“带去安置病人,行针,三十分钟之后拔针。”然后说小姑娘,“家属留一下,我给你开方子。”开了方子直接递给小姑娘,“你去药房,抓药就行了。等拿了药,接了你妈妈,就能走了。” “阿姨,这药多少钱。”小姑娘抓了抓衣兜,紧张的问了一声。 十副药,“四百多块钱吧。”林雨桐抬头问说,“要是钱不够,跟工作人员说一声。” “够!够的。”小姑娘攥着衣角,里面捏着五百块钱。 边上不仅有排队的病人,还有很多不是大病,但就是想看看热闹的。一听这个价儿就咂舌,现在去医院,一个感冒下来,花的也不止这么一点。 癌症呀,一个月就按照五百算,三年才三十六个月。三十六个月一共的花销一万八,连两万都不到。当然里,复诊的门诊费用,还有针灸其他的治疗也要钱,那就把这费用再翻上两翻的算,也才五万出头。听起来是不少,可这不是西医啊,西医手术是你得马上拿出十多万来,可这个就不是了。分月的拿,一个月几百块钱,说实话,现在这几百块钱是个啥。搁在工地搬砖吧,两天也就出来了。有时候在外吃顿饭,花的也不止五百。这个价位真的很便宜了。按说中医治疗癌症,不算是独门吧,但普通人想找这么个地方却不大容易。那么价格要的高一些,往几千上要,过来看诊的人依旧不会少。可人家这价位要说是真良心。 边上就有人小声道:“这是药钱,真正贵的是门诊。” 门诊收费标准,最高也就五百块。就把这五百加上,一个月才一千块钱。 但病歪歪进去的女人再出来,这次没要人搀扶,是自己走出来问大夫,“大夫,就只要按时吃药就行了对吧?” “对!吃清淡点,每天在家里的院子,在家门口转转,没事,下月再来就是了。” 女人有信心了,因为针下去之后,她不觉得有多疼,有多难受了。那这就应该是能好的。 母女俩往出走的路特别不顺畅,好些人就拦着问啊:“觉得怎么样?看的对不对呀?你是啥病,大夫咋说的?” 女人好似也没那么累了,不厌其烦的回答着每个人的问题,这才感觉到,自己是真的还活着的,且还能活很久。 随着前期治疗的病人出来,大家反馈出来的情况,后面排队等的,都觉得挺有信心的。 有那手抖的老人,自己拿着杯子却喝不到水的,进去针灸了再出来,手当时就不抖了。 有嘴歪眼斜的,出来虽然还歪着,但已经明显的改善了。最起来嘴角没有口水不停的往下流了。 还有那些滑囊炎的,当场就能去除,肿胀的地方说消下去就真能消下去。 有这样的例子,那有些看病之后外观上看不出差别的人,就对手里大夫看出来的方子很有信心了。好些人还不愿意就走,搁在外面跟病友讨论。 林雨桐邀请来的大夫,一到这里就看到这样的情形,整个医院外面,都是病患。 白老给一个弟子搀扶着下车,也在外围听这些病人说话,更是要求看了几个病人的方子,然后心里点头,朝里面走。白老早年也在下面看过病,大街小巷哪里不能看诊。可其他的大夫基本是没有这样的经历的,一时间还有些新奇。这些人来了,林雨桐连个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幸而大家也都知道情况,穿上白大褂,别管是哪里的大夫,病人围着,你就不能干看着。 四爷和林家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场景。拥堵的病人群,一长溜坐在桌子后面的大夫,还总有穿白大褂的散落在病人堆里。白老跟两位叫不上名字但明显上了年纪的大夫更促狭,直接坐在了大门口,凡是对自己看诊过程中有疑问的,都可以过来咨询嘛。如此一来,倒是看上去繁而有序。 周安民蹭蹭蹭的回车上,拿了他的白大褂往身上一套。 林雨苗就说:“人家是中医,你捣什么乱呀?” 知道什么呀?我去给病人分流,我去应付病人和家属的咨询,这我都做不了吗?今儿都这样了,那你以为真能穿的体体面面的,参加开业仪式呀? 小四左右看看,“我去药房后面,帮着磨药或是熬药吧。”抓药她不敢啊,但是熬药看时间装袋子这些活她是熟手,整天的看。哪怕是在药房给收银也行啊。然后也走了。 林阳左右看看,说苏南,“你跟姐夫在这边支应一会子要来的客人,我去后厨。这么多人,总得轮换吃饭吧。我去看看去。” 林忍让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我四处转转看看……”哪里的垃圾清扫的不到位呀,厕所有没有清扫干净,这都得有人盯着吧。 齐芬芳就从四爷手里接过暖暖,“你忙你的,孩子我看着。”然后说林雨苗,“你赶紧的,去帮着人家帮忙的大夫添点热水也行呀。傻愣着干什么呀。” 哦!对对对,我这就去。 四爷就得联系孙民,联系今儿市里要来的领导,这边的情况得说清楚,肯定是仪式跟之前计划的有点不一样。什么领导讲话啊之类的都得给改改了。苏南呢,紧急跟顾鑫联系,这随后的招待等问题,赶紧安排上。 这边电话才撂下,陆陆续续的,就有被邀请的客人到了。两人就有开始忙。 一个人在事先备好的招待厅里接待,一个在进出口迎接。像是杜仁杰这些,跟林雨桐关系扎实的,自觉的充当起了主人的角色,招待来客。 八点半一过,医院的停车场就更拥堵了。看病的车和来宾的车,都排着队往里走。 此时,大街上一辆不起眼的白色丰田混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就像是许多赶着上班的上班族开的车一样,没有丝毫引人注目的地方。这一段比较拥堵,车是停两分钟走一分钟的,行的非常慢。入秋的早上,凉爽的很。开着车窗是最舒服的。大部分车都开着车窗,然后不管是里面的司机还是乘客,都不自觉的打量路两边的情况。 这辆不起眼的车上一共四个人。后排一个老年人一个中年人。前面是两个年轻人,是一男一女。年轻男子开着车,女子在副驾驶上,多少有些不耐烦。 老者看向马路边人流多的地方,“那里……就是咱们要去的地方?” 坐在副驾驶上的年轻男子应了一声,“是!那就是林雨桐医院。” “呵!”女子接话道,“这个国家的人,总喜欢神化一些人物。但凡有点名气,就会被吹嘘的无所不能。又喜欢从众……”她指了指对面,“我猜,里面有三分之一是需要看病的,有三分之一是因为别人说需要看病,她也觉得好像应该过来看看。还有三分之一是看见那么多人看了,就想过去凑热闹。反正时间不要钱,看病不要钱。要的就是花费一点时间,可对他们来说,最不值钱的就是时间。” “美奈子。”一直没说话的中年人说话了,语气很威严,“收起你的傲慢。不要小看任何人!你得记住,这里才是中医药的发源地,不要总以为你手里有的就是别人掌握的全部。既然了解这国的人,就该知道,这国人还有个习惯,叫做留一手。又有句话说,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别说是师徒了,就是父子传承,做父亲的也得留一手。他们又信奉口口相传。凡是最机密的,从不落在纸上。也从来都父传子,从不曾乱了规矩。那你说,这中华大地如此广阔,多少能人异士隐在民间。他们手里的绝技又有多少。今儿,我们是来做客的,你这样的傲慢,就叫人很反感。明白吗?” “是!父亲。”这个叫美奈子的姑娘坐端正,应了一声。 就见这中年人又朝身边的年长者微微低头,“父亲,美奈子我没有教导好。比起中和,她差远了。” 坐在前面的美奈子瞥了开车的司机一眼,鼻子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哼声。 “老师。”司机一边开着一边道:“您可千万别夸我了,否则美奈子真生气了。” 说着话,指示牌就提示哪里是停车场。 等车慢慢的进了停车场,美奈子左右看看,问开车的中和说:“你不是说华国这几年发展的很快吗?可我看着,跟我小时候来华国看到的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只是……车多了一点,房子也还是这个样子,唯一变的,就是房子更老旧了,街道变的更不好走了。” 这个被叫中和的年轻男子就道:“那是你没去过别的地方。这只是这个省会城市一个发展落后的区域,这里都是一些吃政府补贴的下岗人群,发展缓慢。之所以引进健康服务,就是想带动这一片的发展。你也看刚才的人流量了……你是没来过,我可以告诉你,就今天的人流量,周围的小摊贩,每家至少能多赚一两百人民币。这就是效益。你想想,等规模大了,有十家二十家,三五十家医疗服务机构加入进来,那该是个什么场景?从餐饮,到酒店,然后带动旅游……看病的间歇总是会去转一转的。可以说,带动的绝对不是一个区域那么简单。” 这个倒是有点意思了。 美奈子一边下车一边问说:“所以当地政府就争取了林雨桐和咱们吗?” “那你可错了。”中和给长辈开了车边,一边扶长辈下车一边回答美奈子的问题,“根据我打听的,是林雨桐找的政府部门,要求跟对方合作,为的是争取土地的免费使用资格。” 内柰子不由的就笑了:“这么说起来,这位医术高明的林大夫,却未必是个好商人。她给政府提供了思路,然后政府考虑的却不仅仅是她的利益,而是为她引进了更多的竞争者。”说着,笑的更厉害了,挎着老者的胳膊,“祖父,我早说过。做医院,做医疗,只有医术是不行的,经营同样重要。医生可以聘用,好的医生可以花更大的代价聘用。但是经营者,才是一家医院的灵魂。” “不!”老者摇头,“好的医术永远是医院的灵魂。只要有好的医术,不会经营,那也有病人潮水一般的涌进来。有人找你看病,你才有钱赚。这就如同一家饭馆,你有再好的经营理念,可你却做不出美味来,又有什么用呢?聘请好的厨师吗?厨师今日能是你的,明日也能为他人服务。美奈子,记住我的话,永远都不要懈怠了对医术的追求。精进,精进再精进,才是该有的态度。” 美奈子这才不敢再说话了,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老旧的厂区,水泥路面早已经斑驳。不停的有车辆涌入,也不停的有病人从医院的方向出来,然后准备上车驱车回家。 四人顺着路标,穿过拱门,就进入了医院。这边的草木不多,现有的长了也好些年了。但是修剪的很粗糙,毫无美感可言。 美奈子就道:“丑陋……这话总不错吧。” 中和就笑,“华国跟我们不一样。”在r本国内,院子里的植物越多,修建的越是精致,才越是能代表其家里的经济实力。“这里……不太讲究这些。” 老者摇头看美奈子:“我总说,学习中医,学汉方,一定得多学这边的文化。今儿回去,你应该去找一篇叫病梅馆记的文章好好读读。” 美奈子:“……”我还是别说话了吧。 边上的中和微微笑,美奈子松开祖父,落后两步,低声问中和:“病梅馆记说了什么?” 中和:“……”我没记住,但确实看过的,他想了想就道,“自然之美,健康之美便是最美的。” 美奈子撇嘴,等看到最壮观的要看肥胖症的病人排起来的长队,她低声跟中和道:“在国内就见不到这样的场景。咱们的国人才是把中医的养生理念贯彻的最好的。反倒是他们……到底是怎么吃成这样的?” “你在华国呆上三年,我相信你也会需要来看这位专门减肥的大夫。”中和跟着来了这么一句。 美奈子怒目而视,“你诅咒我?” “没这意思,主要是美食多。”这位叫中和说着话,就上前将老先生扶住了。 美奈子气的抬脚就踹了边上残缺的一株老冬青。这可把刚正在拾掇路上垃圾的林忍让气坏了,一抬头就瞧见还有连踢带踹的。这是病人啊,人家头一回来,咱还不能太凶神恶煞,因此就走过去,把那枯枝折掉了,然后说这姑娘,“是挂到你了吧?没把裤子给挂了吧。” 老者回头看向美奈子的时候眼里就有了几分厉色,美奈子赶紧低头鞠躬:“不好意思,我很抱歉。”是跟林忍让致歉的。 这咋还鞠上躬了呢,“没事没事。也确实是枝条伸出来了没来得及打理。是带着老人来看诊的吧,去前面领取排号牌……知道怎么走吗?”林忍让反倒是怪不好意思的,“走走走,我带你过去。现在人多,领号牌的地方都塞满人了。” “没关系,我知道怎么走。”美奈子说着,又鞠躬,“实在很抱歉。” 她这话才落下,那边那位长者就说话了,“这位先生,要是不忙的话,麻烦您给带带路。” 啊? 其实我也就是客气一下。 不过好吧,反正也是围着这一片转转,看见地上脏了打扫打扫的,“那就跟我过去吧。” 林忍让一路上跟老者搭话:“您是打哪来的呀?给哪位看诊呀?我瞧着包括您在内,这身体都是挺好的。气色红润面色好,说话中气足,也不像是病了呀。要是给家里人来问诊病人没来的,我就建议您领个号码牌就算了,就先回去,改天带着病人过来就行。今儿这人太多了,耗费时间。” 老者多看了林忍让两眼,就笑道:“先生能看人气色,怕是家里有懂中医的人吧。” 林忍让才要吹,想了想还是算了,咱也不认识人家呀。就笑道,“谁还不会看气色了?这老先生真逗。您是给家里不能来的病人来问诊的吗?是老嫂子病了?” 老者一时间还没转过来这老嫂子说的是谁,那位中和就在边上耳语了一句。 老者这才恍然,“我……是啊!”他干脆就道,“人来不了,我过来问问,看能不能治。” “哪有不能治的?”林忍让就道,“这林大夫连癌症都能治,还有什么不能治?” “癌症?”老者缓缓点头,“那我更得见识见识了。” 美奈子就后面就问说:“什么样的癌症能治?到哪种程度的癌症都能治吗?我听说林大夫很年轻,还是学西医出身的,中医自学也没学几年,就真的这么厉害吗?她的师傅真是大国手吗?很厉害是不是?今天来了没有?” 嗳? 问的有点多了!而且问的还很具体。国手不国手的,就是上网搜网上也不是这么说的。他还真查过,只是都说自家二闺女是师从大学里一位很有名望的大教授。当然了,黄广平人家也确实算是很有名望的大师级别的人物了。但大国手不大国手的,不在圈子里的人绝对不知道。网上更不会大喇喇的去传,真说网传谁谁谁是哪个领导的保健医生,一准404了好吗?可这个姑娘张嘴就来。 这得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才又知道的多,又想急于求证呢? 林忍让在社会上混的老手了,干工程的,什么人不得打交道呀?他就觉得不怎么对,眼看也到地方了,抬眼就看见边上的保安在背着身子打电话,之前来的时候,有几辆电动车停在过人的地方,他就借口叫保安,“小伙子,你来你来……没看见那车吗?停在那里怎么行,帮着往里靠靠,这有个坐轮椅的病人这道儿都过不了。”刚说完那边,这就跟这四个人道:“看见没?这也到地方了。要牌号就找那一堆,那个穿着粉红色制服的姑娘那里,去那儿领就行了。” 中和赶紧道:“那麻烦您了。” 林忍让摆手,转身跟保安朝停车的地方去了,还得跟二姑爷打个电话说一声。 他一走,这四个才继续往前。中年人回身看美奈子:“我今天不想再听见你说任何话。” 中和低声道:“师父,那位先生您不觉得面熟吗?” 嗯? 中和低声道:“搜集的资料里,林大夫的父亲跟那位先生很肖似呢。” 中年男人不由的停住脚步,低声跟年老的这位道,“父亲,咱们还是直接去接待处吧,叫中和给那位邹秘书打电话……” “既然都过来,外客嘛,好奇的走一走,想来也没有关系的。你不看看这边的情况,怎么能知道医院的方向呢。”说着就指了指一个非常曲折的胖子队伍,“你在国内,见得到这样的场景吗?” “呃……”不能。在r本,去上班的话企业是有严格要求你的腰围的。 老者就道:“这就是需要学习的地方。除了r本和那些经济特别落后的国家,肥胖的问题是个大问题。我们的饮食习惯生活习惯,叫我们能保证身体在一个正常体重的标准之内。但更多的人,却很难做到这一点。你想想,这个市场有多大?咱们只说控制饮食,只强调运动,西医也研究肥胖问题,但是汉方医院却研究的少。像是华国这边的中医这般,用心去研究肥胖问题,就更没有过。如果汉方药在这方面有独到之处,我想,在世界范围内,都会受欢迎的。所以,眼界不要太窄,不要觉得你们做肿瘤,这位林大夫也做治疗癌症的事,你就非得盯住一面。有很多细节你也可以留意留意,取长补短,为我所用,才是发展和强大之道。” 中年人低声应是,随着老者继续往前。 从胖子的队伍中穿过去,又是长龙,瞧啥病的只看这些人也看不出来。因为女人多,所以,所以以为是妇科病。结果示意美奈子去问才发现,不是的!是看皮肤的。 这些求诊的病人皮肤看不出大问题,美奈子就奇怪,“请问你的皮肤怎么了?” 被问的妹子摸了摸脸,“姐姐,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蜡黄?” 是有些。 “我整天对着电脑,辐射多厉害呀?我过来就是找大夫给瞧瞧,看是怎么调理调理……” “这不是该去美容院吗?” “美容院千篇一律的,哪里就比自己身体最切合的方子好?”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 美奈子还没说话,边上就有其他的妹子说话了:“这大夫是我们老家的,祖传的医术。听说在家里研究古法美白,你们等会见了大夫就知道了。皮肤老好了!” 汉方古法美白吗? 美奈子倒是对这个有兴趣,这跑去前面看大夫去了。大夫真是个又白又嫩的……小伙子。她站在最前面看一直排到医院外头都快到大马路上的队伍,回去就低声跟长辈回话,“我错了。我早应该来看看。华国的市场比我想的要大的多。我以为他们大部分人还很穷,还只盯着温饱。没想到……他们这么精致了。” 老者点了头,才要说话,就听见一个声音喊:“山本先生,您怎么再这儿?我在停车场等您呢,却没想到您先到了,是我失礼了。” 来的人是邹青,他是受命来迎接的。正在停车场等呢,电话响了,是领导打来的,叫自己过来找客人。领导不知道是怎么知道的,而这几个又到底是在这边赚了多久了。 他的话是对着中年人说的,他还认识年轻的男子叫中和,姓佐藤,是个留学生。 山本面带微笑,“让你们久等了,这就走吧。”然后又给邹青介绍了父亲老山本和女儿美奈子。 邹青客气的接待了,路上不免问起了这一行四人对这边医院的看法。也是旁敲侧击的想打听,他们这悄悄的进来,私底下都看到了什么。 山本就笑道:“看到了在r本看不到的……比如减肥的求诊者。” 哦!邹青也不由的一笑,却不再问了。 这是区里的客人,当然是孙民接待处的门口等着,很热情的打了招呼,才往里面人。 山本表示歉意:“让诸位久等了。实在是好奇,就忍不住过去看看。以前一直认为,华国人不信中医的多,今儿一见,才发现是大谬。” “如此,该放心在华国的投资了。” 山本看了一眼老山本,“恰恰相反,我们有许多犹豫的地方。之前也跟您说过,我想见见林大夫。对同行的了解,也是我们投资的一个重要的考量因素。请问,我能见见林大夫吗?” 什么叫对同行的了解,不就是想看看林雨桐是一个什么样的水平吗? 虽然不至于是叫板吧,但却公然的在试探林雨桐。 孙民心里皱眉,想要知道林雨桐的水平,完全可以私下切磋嘛。如今,这又是几个意思? 唐老今儿也来了,他的两个儿子也都跟来了,但一来就被林雨桐打发人给喊走了,为什么的?那边诊出几个骨关节受损的病人,请他们过去帮忙给看看。 唐老见过林雨桐治骨病,可以说手法也非常的独特。那她所说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但是今儿,人家还是特意把唐家人给叫去了。名声这东西,不是说人人都能知道你。人家在这样的场合给你面子,那真事抬举。这心胸这气度,你都不好意思说旁的。 这会子见这山本一家子打的主意有点不好,他就说话了。倚老卖老怎么了,管你当官的高兴不高兴,他该说就说,“原来这位山本先生不是来参加开业典礼的?” 孙民怕闹僵了,给四爷使眼色。四爷这会子抱着他闺女假装没看见。孩子之前是齐芬芳看着的,齐芬芳去厕所不好带着孩子就送过来了。孩子一过来就不想出去,四爷就把孩子留下了。之前苏南带着玩,他接待客人。刚才是客人都来了等不到这位国际友人,该孙民直接接待的事,他就避开了。 要探桐桐的老底,其实不用拦着。迟早都要撞一撞的,躲是躲不掉的。这回媒体来的多,病人来的多,同行来的多,市里省里都很关注的情况下,撞呗!被桐桐当众撞两回,就知道怎么做人了。 却不想这山本却道:“这位老先生这么说,其实也没错。我之所以坚持出现在这种场合,又急切的想见到林大夫,实在是不得意。医家有句话,叫做医不自治。实不相瞒,这次来,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我父亲求医的。” 大家就看老山本,这老儿病了? 病了非得来这里求医吗?够舍得下本钱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2k阅读网 316 饮食男女(74)三合一 饮食男女(74) 林雨桐这会子真挺忙,要不是怕大家不放心,她恨不能双手都用上给人搭脉,这样一次可以过两个人。在边上看就知道了,这边的速度是最快的,没有问诊这一说,她一搭脉,直接就说了症状,然后病人只确认是不是就完了。 你能听到的就只有‘是’,‘对啊’这一来的话。完了她就开方子,她不自己写,边上站着个人,刷刷刷的写完,写完了给林雨桐确认,她这边划拉个名字就完事。一个病人诊断开方到下针之后被带下去行针,也就三分钟。但却没有人不信服,在大家看来,只靠号脉对你的症状能了如指掌的,那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平时癌症病人都是散落在各个科室的,现在不一样啊,这么多人涌过来,全都聚集在一起,这就太可怕了。 宋恒斌奉命来找林雨桐,说老山本的事,却不想他还没开口,林雨桐就先道:“你来的正好。时间也差不多九点了,外面的人不见少。这么着,用大喇叭通知一下,病人可以选择住院,在医院治疗。把需要住院的这部分病人先收治,缓解一下门诊的压力。那么多专家呢,哪些现场治疗了就能走,哪些是需要坚持针灸十天八天的,区分开来,哪怕是加床,走廊加床,先把病人收治进来再说。” 嗳! 他应着,赶紧道:“我马上去办。但现在有件事得您过去一趟……”他就低声将老山本的事尽可能简洁的说了。 一个在世界上治疗癌症都可以说是特别有名的医院老院长,跑自己这儿治癌症来了? 不给治吧,这不合适。这是不符合现在的情况和医者的精神的。这也不是当年打r本鬼子的时候了。 可给治吧,这里就有个问题。那就是老山本对用针用药这一套,会来个亲密接触。 试问,人家干嘛来的?你明知道对方是想要什么,但你还不得不叫对方接触什么,这就很憋屈了。 林雨桐手上没闲着,那边却跟宋恒斌说话,“他是客人嘛,尊贵的客人就得有不一样的待遇。这么着,把楼顶那间病房给安排上,让他住院。” 楼顶那边原本就是两间阁楼的房子,后来装修的时候把楼顶给封闭起来,都是玻璃房了。通气都是天窗。里面布置成小花园。因着这两间房子空间小,原来就是放一些杂物的,这时候清理出来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就又弄了两间所谓的预留病房。因为在楼顶上,一般人都不叫上去,主要是也不敢安排别的病人,要是想不开给跳下去怎么办?成了特别病房了之后,这里就能收治特别的病人。用林雨桐的话说就是:凡是这一类的病人都不会想不开自杀的。只管放心。 所以,老山本是可以放心的安排在顶楼的。 宋恒斌没有犹豫,转身就走:“我这就去安排。” “住院?” 山本一家和在坐的都等着呢,结果等来了这么一个结果,叫老山本住院? 唐老心说,这个小林也太没有防人之心了。叫他住在医院,他每天看着你怎么治病怎么用针,行家是会看门道的,这是不得不防着的事。怎么能把这么一个大麻烦收治在医院里呢。 那边美奈子也不愿意呢,总说自己傲慢,可林雨桐这才是真的傲慢。客人上门,就是这样的态度吗?她才要说话,中和一把拉住她,那边山本跟老山本父子对视一眼之后,山本就道:“应该的!病人求诊,那就得听从大夫的安排。医生不怕病难治,就怕病人不肯听话,家属不肯配合。这点请放心,只要肯收治,我们一定是最听话的病人,最配合的病人家属。” 老山本接话道:“那就麻烦您了。病床请帮我安排。我今儿还是客人的身份,仪式是要参加的。等仪式结束之后,我就去办住院手续。” 好的!没问题。 宋恒斌忙着去安排收治病人的事,这边所谓的开业,就是把请来的客人带着,一起参观参观医院。而全程,都是顾鑫和四爷在介绍,哪里是干啥的,他俩都很清楚。因为四爷是设计者,顾鑫是工程翻修的执行者。 一层一层的看过去,一栋楼一栋楼的看过去,然后就见到好几个护士忙忙碌碌,好像往三号楼顶楼走的。 四爷就问了一句:“收治满了?” 护士接话:“一说收治,都涌过去的。不光是病房满了,就是过道和走廊加床都加满了。这会子连床都不够了,给医疗器械公司才打了电话,正往咱们这里调运呢。我们上去是收拾病房的,说是有一位贵客病了……上面的房间带着花园,给贵客安排了。” 那就是给老山本的。 唐老差点笑出来,如今这栋楼,挂的是慢性病的牌子。那是什么样的病人都收治的,就是跟癌症没太大关系。 孙民心里笑,但面上却一副很高兴很欣慰的样子,“那咱们就去看看给咱们的贵客安排的病房。” 得坐专门的医护人员乘坐的电梯才能上去,上去之后……确实是不错,阳光撒下来,亮亮堂堂的,各种盆栽假山摆着,还有亭子造型的,下面摆着石桌石凳能随时休闲。边上的小鱼池里几尾锦鲤摇着尾巴。靠着最角落的地方,有两间……病房开着门。走过去在门口一眼就能看到底。最里面靠墙是造型古朴的床,外间放着八仙桌八仙椅的,有一架屏风挨着墙放置,这会子两个护士进去,将屏风放在床前,自然的就成了隔断,分成了内外两间。 孙民就点头,回头看山本一家,“山本老先生,您还有什么不满意。” 不满意也不能说了呀!人家这么尽心。 老山本一脸的满意之色,“真是麻烦了,让诸位费心了。” 人群后面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一位客人突然朝四爷开口,“您是林大夫的先生吗?”汉语说的并不好,带着几分别扭的味道。 除了山本是外国人,也就是一位韩医,叫朴万峰的。 这么多人都扭头来看,四爷把孩子重新抱起来:“我是。” “是这样,病房我们也看了。医院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样子。以后新医院建成之后,我更有兴趣参观。其实,我们最好奇的还是林大夫的医术,我们也近距离的看看林大夫的风采……不知道可不可以?”说着就看向山本一下,似有询问之意。 美奈子马上接话,“我也是好奇已久了。我觉得医术就该互通有无,多多交流。我想,在这里的,不管是不是大夫,都对林大夫的医术有几分好奇之心的吧。” 只是要看吗? 不怕她扇你们就去呗。 四爷点头,“诸位如果不嫌累,那就过去瞧瞧……”若是疲乏了,咱们有休息室的。 但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自家这边先有人乐意。唐家的孙子率先道,“我也一直好奇,那就一起去呀。” 老唐恨不能一拐棍敲在熊孩子的脑壳上。你就是想看,啥时候不能看呀?林雨桐也没小气到那个份上。但你能不当着外人的面这么着吗?他这么一说,倒是替想去不好开口的人说话了。这些人嘴上不说话,但是脚下却不慢,都开始跟着挪动了。 行,那就去看看。 林雨桐诊脉,低头垂眸,周围都是乱糟糟的看热闹的人,她也没在意后面是不是有人围观。暖暖想叫妈妈,又怕出声打搅妈妈看病,就用小手捂住嘴巴,在爸爸怀里看着。 没见过林雨桐的都有些惊讶,她年轻的有点过分。从脸上的皮肤状态看,这也就是个二十六七岁,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脸上素净的很,整个人看着都是干净清爽的,扎在脑后的头发松了,碎发散落下来,垂在面颊两侧,她的眼眸低垂着,聚精会神,像是旁边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 这就很难了。 号脉至少得周围安静一些,不要吵闹。可这里犹如菜市场,到处都是声音。乱糟糟的情况下,三分钟一个病人,全靠盲诊,这就很了不起了。 美奈子知道自己达不到这一点,便是父亲也达不到这个境界。 这个病人才走,就换下一个病人。林雨桐换了个姿势,抬眼一瞧,就先愣了一下。然后才微微皱眉,问边上的曹丽娜,“是谁在分诊?” 曹丽娜不明所以,“这是我们之前分诊过的病人。怎么了?” 林雨桐就问说:“每个都是确诊的癌症患者吗?” “都来带着片子的。我们是看了片子放进来的。”曹丽娜说的笃定。 边上围观的行里人却发现了问题,林雨桐这么问,那就是说她打眼一眼,就能判断出此人是不是癌症患者。 这怎么可能?! 林雨桐也就没再多说,看向病人,“手给我。”她开始号脉。 手一搭上去就问道:“号码牌是捡的吗?”她把刚收的号码牌给史丽娜,“问问这张是属于谁的。别叫丢了号码牌的人再等了,直接带过来吧。” 曹丽娜就道:“咱们一边发牌,一边登记了身份证的。”她刚要喊一位实习生去查,结果病人家属说话了,“林大夫,号码牌就是我们的。”她扬了扬手里的ct片子,“这片子不是病人本人的……这也是想请林大夫瞧病,没法子的法子。” 这就坏规矩了。 但林雨桐也没说,排都排到跟前了。她伸手再给搭脉,就问病人说:“你是哪儿人呐?” 家属又抢先道:“就是本地人。” 胡说!绝对不是。地貌差异、气候水土、饮食习惯、生活劳逸、社会因素等,不同的环境自然会引起不同的体质偏性,这不是什么玄学的东西,脉象上会有体现。 这病人奇怪的很,先是隐瞒病情混诊,然后再是不肯配合,病人又不是不会说话的哑巴,处处都要家属帮忙吗? 这什么情况啊? 要是急症,非马上来医院求诊的病人,自己还能怀疑这人可能是逃犯,是今儿核查信息不严格,而对方的病很急,不瞧不行,所以冒险前来,才会躲躲藏藏。但这位明显不是急症患者。 林雨桐有点怀疑是同行故意给使绊子了。你不是盲诊吗?不是癌症的病人给你塞到癌症堆里去,你去甄别甄别看。要是林雨桐号脉不过关,真就出大洋相了。 谁在下绊子林雨桐也不知道,但这位不说话就很可疑了。 患者是个五十来岁的女人,面容白皙,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林雨桐想叫她说话,一开口就问说:“你不是癌症。你最明显的症状是头疼,而且疼了将近四十年了,是吗?” 这病人还是面带微笑,不说话。 这家属就道:“您继续说。” 却没说林雨桐说的对还是不对。 林雨桐手就收回来了,面色严肃,“病人不聋不哑,偏一副跟哑巴一样的作态,敢问你是病人的谁?” 家属正要说话,林雨桐突然看向病人,用韩语重新说了一遍:“你是不是头疼,而且疼了将近四十年了。”猛的一看,日韩两国的人跟国人分不清楚。但是体质暴露了她的饮食习惯,基本可以判断。 病人眼睛一亮,马上点头。 四爷是听的懂的,他在一边给听不懂的人做翻译,“病人说是的,她头疼四十年了。”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把目光投在撺掇着大家来的朴万峰身上。没人是傻子,要是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真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林雨桐一听到四爷说话,她就扭脸过去,这才看到后面一行人。她云点头问好之后,就看向那位朴万峰,“这是您带来的病人?” 朴万峰有些尴尬,“这是我的一位病人,在这里旅游,我听闻林大夫的医术,将消息告诉了她。选择您,那是病人自己的选择。” 言下之意,不是我撺掇的。 众人:不是你撺掇的?那这太巧了。你一下来就轮到你推荐的病人瞧病。 林雨桐懒得跟他纠缠,她扭过脸来,继续跟病人说话,她说汉语,翻译是四爷的事。 她就继续道:“你这头疼,在结婚之后,更加厉害了。” 病人听了四爷的翻译,一下子坐直了,看着林雨桐的眼神带着急切,不住的点头。 林雨桐看着她,“因为头疼逐渐加重,你没少在医院住,西医上应该是将你诊断为血管性神经头疼。” 对!对的!都对。 “但你发现,不管在医院怎么治,其实都没有明显的效果。于是,你连医院也懒的去了,日常疼起来,你就靠吃止疼片,大把的止疼片,以至于现在胃也不好了。除了软烂的食物,别的吃了都会胃部不适。不过,你遇到了个调理肠胃还算调理的不错的大夫,现在胃好了很多。” 病人连忙点头,看向朴万峰,表示她的胃病就是朴大夫给治好的。 林雨桐点头,这个倒是不意外。她紧跟着就又往下说,“三十岁之后,你发现,每次房|事之后,都会头疼难忍恶心呕吐,头热的跟有火烤着……但偏偏的,房|事之前欲|望还非常的强烈……” 病人脸上带着几分羞赧之色:“……为此我信了这么些年的佛,我觉得我是太……所以才会惩罚我。三个月前,也是行|房之后,头疼怎么也止不住,恶心呕吐滴水难进,就被家里人送去了医院。西医治疗过,还是没有效果。后来我想到了朴大夫,请朴大夫为我诊治。” 林雨桐就笑,“当时他给你开的是川穹茶,可是服用之后,症状不见减轻,还更加严重了,对嘛?” 对的! “后来,他又认为你是厥阴肝寒厥逆,给你开了吴茱萸汤……最开始是有缓解的,食欲也能增强一些,可是没过多久,又发作了。这次发作,稍微减轻了一些,他又给你开了相同的药,然后你发现,这次却毫无效果了。” 这个话不好翻译,四爷很为难。幸而桐桐的话也不是说给病人听的,病人只要确认服用过那种汤药,然后有过类似的症状就行。至于怎么中医上的诊断,那就是说给现场懂医的大夫听的。 朴万峰脑门上的汗都下来了,林雨桐说的这些,犹如亲眼所见。处处都对,连自己误诊,看错了病症,当成了什么病症,开了什么药,病人服用了药物之后会出现什么样的症状,都说的准确极了。这就很可怕了。 这个下马威给的,朴万峰觉得他来这里办诊所,或许真是个最错误的决定。 林雨桐犹嫌这样的打击不够,直接喊桂枝,“你来一下。” 桂枝蹭蹭蹭的过来,“师父。” “你给号脉,然后开方。”林雨桐靠在椅背上,拿着保温杯喝茶。 桂枝愣了一下,“师父?” “开吧。”林雨桐敲了敲桌子,催促。 桂枝只得给患者搭脉,然后很不自信的道:“肾气虚而上冲?” “那就开方呀。”林雨桐头都不抬,“这么多人还等着呢。” 哦!好的。 她示意史丽娜开始记,然后往出报药方,“沉香10克,补骨脂10克,骨碎补10克,硫磺1克,肉苁蓉15克,吴茱萸10克,当归10克……十剂。” 林雨桐心里点头,提醒桂枝,“病人远,来一趟不容易。给一次性开完。” 桂枝心思一转,想到最近这几日,师父抽出零碎的时间给她的单独辅导,立马接话道,“再将上方做成丸药,每日两次,每次三克,备三个月的量。” 史丽娜记完,将方子递给桂枝,桂枝犹豫了一下,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师父。林雨桐验了一遍,在后面坠上自己的名字。知道病人不放心,就道:“放心,十剂吃完,不会再头疼。但要根治,丸药坚持服用三个月。之后再不复发”。然后将方子递过去,“去抓药吧。” 如此笃定的语气。 大家可都看着呢,林雨桐并没有开方,开方的是把林雨桐叫师父的一个姑娘。她表现的不自信,但是开出来的药她师父并没有更改。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人家的弟子都比你朴万峰有能耐。 你误诊的病,人家在这里推演的一丝都不差。人家弟子一出手,甩出你十条街去。你还有脸找人来试探她?够格吗? 就说现在你打脸不打脸,这一巴掌呼过来,就说你疼不疼吧。 朴万峰先是脸通红,接着是看到边上好些媒体拿着摄像机在那拍,他的脸都白了。这要传回国内,他还怎么混呀。 紧跟着人家将脸一抹,大有唾面自干的意思,往前走两步,表示受教了云云。华国人不就吃这一套吗?认怂了他们自是会手下留情。 自己这边还是要发展的。不说旁的,只皮肤保养身体调理这一块,自己也能做呀。何况,那些小姑娘就喜欢他们国家欧巴。他在国内还有一些明星客户,只要稍微露露,不愁在这边的生意不好做。在国内,人口基数就那么大,你生意再好,有限呀。而且,收费之类高的话,能看的起病的群体就更小了。但是在国外就不一样了,华国人一向觉得进口的就是最好的。也许自己的医术是不如林雨桐,但是挣钱……自己在这边做医院,挣的不会比林雨桐少。 道歉了,谦虚了,甚至可以说是谦卑的求教,别管林雨桐吃不吃这一套,会有人吃这一套的。 果然,他表示如果林雨桐要收徒,他一定拜师云云,周围就响起一片掌声。看!满足了你们这种心理了吧。 这番动作把美奈子看的直翻白眼,她就看不惯对方这德行。你就是输了,你也得站着输。服气就是服气,不服气你就不服气,来这一套真不够人恶心的。她就不那样,她直接追了病人几步,然后给对方号脉,再看了一遍方子,记住,想着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这边林雨桐给的下马威够大,震慑的哪里只是朴万峰一人? 同行业里的竞争,别管是什么性质的,良性的也好,恶性的也罢,永远都避免不了。像是这种拿疑难杂症过来为难大夫的,只是为了叫你丢人,砸你的招牌,这都算是客气的。还有更恶毒的,弄两个要死的过来,家属是那种死要钱的,你说开业给你来这么一下,你怎么着啊? 为了防止这个,孙民提前给公安部门打了招呼的,苏南又专门请了辖区所在的派出所的上下,四爷定做了桐桐那边医院的定期诊疗卡给人家送去,这边民警的家属,拿着这个卡别管什么时候去,都给你vip的待遇。所以,医院外围看的紧着呢。 至于有没有人出这么阴损的招,林雨桐现在也不知道。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想立足,那就得拿出真本事。因此,这个下马威也是给同行的。叫你知道,我不是好惹的,最好歪主意别打到我身上,否则别怪我连脸带皮的都给你甩到地上再用脚踩。 她是这样的心理,同行心里当然也有些微妙了。 相忌相轻,在行业内部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她这边爽了,其他人就有些意兴阑珊。看着别人高楼起,那种滋味,谁体会谁知道。那今天就这么着吧,也都十点多了,对吧。 安排的饭在清江饭店,有专车接送。林雨桐不能去没关系呀,白老和黄广平在就行啊。开业的宴会大家都去,至于小林,忙她的吧。病人这么多,大家都体谅。 山本一家跟着,朴万峰也跟着,在车上的时候,朴万峰极尽吹捧之能事,围着老山本和山本说奉承话,句句都是吹捧。 这就听的人很不爽气了。 那边山本客气的将朴万峰都挡了,“家父身体不适,想休息休息。” 意思是请你闭嘴,别再过来聒噪了。 酒店这边,顾鑫做的很用心。从大厅的布置到菜色,都非常好。四爷还带着暖暖呢,那边乱糟糟的,都是病人,就连齐芬芳也一起带过来了。这种场合齐芬芳也不知道咋说话,干脆只照顾孩子,别的一句不说就完了。她叫姑爷只管去忙,“招待客人去,我这边不用管。”把孩子喂饱就算完事。 其实她都想叫顾鑫给开个房间,跟孩子在家吃算了。这么一想,也不是非得叫顾鑫的,可以出去找服务员嘛。 看了一圈之后,她打算抱暖暖起来,一扭头发现,暖暖盯着那个r本姑娘看,这多没礼貌呀。 却没想到暖暖直接仰起头,对着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服务员喊了一声,“阿姨……” 服务员就笑,过来蹲下,顺便把孩子的裤腿给整理了一下才道:“我在,你想要什么?阿姨给你拿。” 谁知道暖暖却指了指给美奈子,“麻烦给这个阿姨……换……换个茶……” 美奈子一直没注意边上的小孩,而是看着小孩的爸爸和小孩爸爸身边的貌似医院东家的一个男子,大家都叫他顾总的那个人。不是说有什么想法,就是一群的中老年男人中有两个又英俊又有风度的男人比较养眼罢了。以前只觉得中和还长的不错,但是跟着两人比起来,中和太温润了,一点都没有这两个男人有男子气概。 尤其是那个林雨桐的丈夫,真的很特别。 英俊、儒雅、帅气、威严而且……神秘。 可这样一个男人,她路上都观察了,对女儿特别好,特别有耐心。这是跟自己的父亲完全不一样的人。爸爸对自己分外的严格,从小到大,她都不记得爸爸跟她和妈妈笑过。 正看着呢,就听见服务员问说:“您好,请问是您要换茶水吗?请问您想喝点什么?” 我并没有要换掉茶水。相反,她觉得这个菊花茶品质很好。 却不想她还没说话呢,就听边上一个软软的糯糯的声音道:“红枣茶!给阿姨换红枣茶。” 美奈子先是一愣,随即就觉得懂了,她的例假来了,菊花茶秋季喝虽然合适,但是例假前后喝却不适宜。难道这小小的孩子已经能从面相上看出人有没有来例假了? 她想到林雨桐只看面相就能断定那个病人得的并不是癌症,心里越发的骇然。她觉得,她可能是触摸到了中医里一直叫人参不透的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林雨桐连这么一丁点的孩子都能教会,想来,只要找到关窍,这并不是多难理解的。 因此,她笑了笑,跟服务员道:“是的,红枣茶最好。如果不麻烦的话,给我换一下。” 服务员去换茶了,齐芬芳蹭的抱起这小祖宗往出走走,美奈子想起身追,被中和给拦住了,“你干嘛?”美奈子很着急。 中和低声道:“一个孩子,你不会以为你能多知道点什么。” 没问过怎么知道?“你不觉得只靠着‘望’就能诊断,这很神奇吗?” 那是经验的积累。 不!我可不这么觉得。之前我以为望闻问切,是相互配合的方法。但或许我们都理解错了,他们四个也许单独也是可以的,只是我们都没有找到那个门径而已。 她这么低声跟中和说呢,中和左右看看,“你小点声,这个玩笑叫别人听见,还以为咱们脑子有问题。”他真当美奈子是开玩笑的,事实上是这姑娘自小到大都比较跳脱,属于那种自小学中医,却自小怀疑中医,然后大点了好不容易真的接受中医了,却总有很多奇思妙想,不肯按部就班的那种人。弄个古籍打着研究的幌子,净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理论。 但美奈子不觉得自己是在玩笑,哪怕自己的假设是错误的,可能靠面相诊断这却是不假的,这又怎么解释?哪怕只是练出来的,那林雨桐自学的都能练出来,别人为什么不行?自己难道真的不能学吗? 两人嘀咕着,山本没听清楚两人说啥,但老大不小的人了,不说出去交际去,在这里嘀咕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两人不敢说话了,端着杯子起身跟别人没话找话去了。 外面齐芬芳带着孩子到外面的大厅里,“你才多大?怎么什么都敢呀?你怎么知道人家不能喝菊花茶。” 暖暖一脸的无辜,“小姨晚上回家……妈妈都给喝枣茶……小姨冷。” 齐芬芳一下子就明白了,小四穿的少,天凉了,那大腿还在外面露着呢。上身穿羽绒服,下身穿短裤的时候都有。腿上就套那个袜子,那能保暖不?再联想到入了秋了,可那姑娘还穿的那么清凉,裙子到膝盖上面,手的颜色因为冷都变了,那肯定还是穿的不暖和呀。 所以,这小人精觉得是自家待客,要好好的招待客人,于是就给客人换了暖身的茶。 至于这换茶的举动是不是会误导谁,对不起,暖暖不知道。 别说孩子了,就是一般的大人有谁会想到这位姑娘的思维会跳跃的如此大胆。 那边黄广平跟四爷在说话:“……你回去要跟桐桐说,对那位老山本,还是要谨慎一些。他不仅是一位大夫,背后还牵扯着财团。国外的政治你是懂的,有时候事情就很麻烦。尤其是桐桐在厅里挂着保健专家的名号……分寸要掌握好……” “您放心,她不会失了分寸。”四爷才这么说了一句,白老就瞪了黄广平一眼,叮嘱四爷道,“更不能吃亏。” 黄广平无奈,“师父,我能看着自家孩子吃亏吗?这不是叮嘱两句而已。”其实心里还是挺美的,今儿开业那盛况,还有今儿当着那么多人轻巧的扇过去的一个巴掌,他是特别满意的。 白老却道:“别嘴上说说,给弄几个人过去,她那边住满了,加塞都塞满了,缺大量的人手,给点实际的就行。” 黄广平哭笑不得,“师父,您觉得她现在还缺人吗?您瞧瞧杜仁杰,都被围了。” 围着杜仁杰干啥的? 请杜仁杰说项的,是不是能组织人手过去定期规培去。不仅是市里的中医院,省里的中医院,还有下面地级市的,县级市的,只要一松个口子,不知道有多少免费劳力奔着她来呢。这些人进来都走人情,可以不用给开工钱。真遇到特别出色的,她要是想抢人,只要给的待遇可以,那必是能挖墙角的。往后中医这一块,瞧瞧吧,要不了几年,她就能聚集一批精英团队。今儿她那个弟子,乔家的那个小姑娘就出了一把风头。她顺利的把徒弟推到了人前,叫人都知道,她林雨桐的弟子都比那某国的名医强百套。这是什么实力? 而这位名医也是很不一般,吃完饭,又紧跟着山本家回医院去。 美奈子出酒店的时候左顾右盼的看,也没看见那个小姑娘,她其实还想多问几句的。 可这回子他们到了医院,依旧没能见到林雨桐,病人不少。好些都是知道今儿肯定是轮不到了,因此只领了号码牌,留了电话,等着医院这边通知的。来来往往,好不热闹。车在这一段是最堵的。到了医院,跟普通病人没两人,登记信息。直到晚上六点半,晚饭都吃过了,林雨桐才在邹平的作陪下过来。 “林大夫……”老山本站起身来,“麻烦您了。”显得那么彬彬有礼。 林雨桐点点头,直接走过去,“把手给我吧。” 老山本没急着把胳膊递过去,而是问道:“以林大夫的见识,觉得我这病是因何而起的。” 林雨桐皱眉,这是考医生呢。连啥病都没说,却问病因何而起的。因何而起的?“因试药而起的。”试的还不是一般的药,他应该是在试着研究古方里的丹药。长期拿自身试药导致中毒,伤了肾脏,他得的该是肾癌。 对别的林雨桐或许不好判断,因为初一看,这老者都不像个病人。但是丹方那玩意,闻都能闻出来。 林雨桐对老山本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是个医学上的疯子!tmd什么试验都敢搞!药乱吃是真会死人的。 老山本眼睛一亮,能一眼判断这个,那就证明,此人也是研究丹类药物的同道中人。他一直觉得,丹药不是完全不能用,只是提炼方法和配伍不对而已。林雨桐能不能治他这个已经不要紧了,如果能知道她对丹药的研究成果,那就是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有很多读者问我看中医的情况,我觉得看中医如果没有那种祖传的中医,那至少也得去省级的中医院,之前做点功课。有些专家坐诊是不定期的,打听好了要提前挂号,我还抢过黄牛票。另外,这只是,因为对桐桐的设定(没看过敛财一的,我提示一下,桐桐的医术是从天龙来的),本就带点跟现实脱离的东西。所以,千万别听桐桐说啥,桐桐有她的世界,咱们要是想瞧中医还是得上医院找大夫的。2k阅读网 317 饮食男女(75)三合一 饮食男女(75) 老山本将手递过去,态度谦卑多了,“林大夫,麻烦你了。” 林雨桐讲手搭在他的手腕上,眉头紧皱,“三十多年了,幸而你自己不停的中在和丹药的毒……” 都对! 但这些只山本知道,美奈子是一点也不清楚的,她几次想说话,都被父亲给瞪回去了。 林雨桐收了手,脸上的表情一点也没有放松,“虽是肾癌,但是你最麻烦的其实不是癌症。得了癌症,可以延长生命,五年,十年,甚至于二十年,都不是没有可能的。但是,在这之前,你为了看上去不像个病人,用针灸刺激穴位,焕发身体的生机。你现在的身体,看着精神,可却如同油灯熄灭前最后的那点亮,看起来耀眼了,可已经是强弩之末。” 她心里带着几分愤怒,“拖着这样的身体过来,叫我给你治?山本老先生,您这算盘可打的真好。” 照这样的情况,倒下也不过是一两个月之内的事。 一旦开始治疗,焕发生机的做法是绝对不能再用了。得给他温养身体。这个时候,他就是个病人,孱弱到只能静卧床榻休息。这一躺,也许是三月,也是是半年。之后才能坐着轮椅出行,缓上个两三年,只要能像个正常的老人一样,就很不错了。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精神奕奕的住院,然后在你这里治病,看上去却是越治越重了。虽然人没死,但看着确实是不如以往精神。那这是谁的问题?不是大夫还能是谁的?你医术高明就高明的把病人越治疗越重吗? 阴损到这个程度,朴万峰跟人家压根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这老东西就是一彻头彻尾的疯子。 林雨桐是真没有想到,对方敢用这样的法子! 老山本对林雨桐能号出来这些一点也不奇怪,他脸上带着几分苦笑,“林大夫,您别误会。这真不是算计,我是诚心求医的。之前……我是不得不叫自己看着像个健康的人,我有我的苦衷。山本家防癌治癌,结果我却得了癌……我得叫人知道,即便我得了癌,那也跟别人不一样。” 山本低着头,向林雨桐鞠躬,“拜托您了。” 美奈子跟那位中和两人张大了嘴巴,面面相觑,这是两人都不知道的。那位跟着过来的朴万峰把自己尽量缩在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感觉知道了了不得的大事。然后又心里惭愧,觉得自己玩的在人家山本家的手段面前,简直丢人,太幼稚太小儿科了。 林雨桐却被山本父子给气笑了。当然,那样的做法肯定不是为了故意来坑自己的,可这随后想利用这个身体算计自己一把这事,却绝对不是偶然。老山本要真是想治疗,国内那么多老中医,他为什么不低调的求医。就算想找自己治病,那么等客人都走了行不行。当众只承认得了癌症,然后跟个正常人一样住进了医院,经过治疗躺着出去吗? 用这样的法子算计我,还死鸭子嘴硬。 成啊!你自己嫌命长,我成全你。 她笑了笑,脸上之前的那点不善一下子全都没了。她平和的很,像是对待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病人,“这样吧。今晚你先休息,我斟酌斟酌方子,咱们从明天开始正式治疗。医院里不能留太多的家属陪同,你们斟酌的留个人就行。今天就这样吧,明早我再来,早上诊脉更准确一些。” 就这样答应了? 山本父子很惊讶,两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然后点头,“麻烦您了。真是很抱歉。” 林雨桐微笑,然后点头,转身就往出走。 四爷已经过来了,是来接她的。一天没吃两口饭,忙个没停,能不累吗?坐在那里也累啊,后来又查房,把今儿收进来的病人挨个的筛查了一遍,不用看都知道脚肯定肿了。 四爷胳膊上搭着桐桐的外套站在一楼的大厅,来的时候下雨了,秋里雨一落下,天就凉了。大厅的门打开,透明的帘子被清洁工挑起,这会子正在清扫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要及时的放出去,也该通通风了。所以一出电梯出来,一股子冷风就扑面而来。才一哆嗦,身上就多了一件衣服。 林雨桐浑身的劲儿都像是卸了一样,霜打了茄子似得都蔫吧了。 累! 特别累。 全城专注,你不累谁累。 四爷过来蹲下,“上来,我背你。” 美奈子追下来的时候,就看见男人背着女人,女人正在打开一把伞,撑在俩人头上,然后慢慢的走进雨里。 她赶紧追出去,一路都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因此,直到两人上车了,她才敢过去,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林雨桐摇下玻璃,看向这姑娘:“还有别的事吗?” “那个……”美奈子急忙道,“我就想问问,您说的刺激穴位焕发生机……这个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这个问题您不得去问问你父亲或是你祖父?能做到必然就能把出来,你不用问我的。” 美奈子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之前看了我祖父做的检查报告,根据经验,我祖父的癌症如果保守的干预,要我来治疗,我可以将时间延迟到一年之后。我是想问,他其他身体器官……以您的诊断,能支撑多久?” “四十天到六十天吧。”林雨桐就道,“我之前说的很清楚,其他脏器的突然衰竭会比肾脏早一步要了他的命。” 这么一说,美奈子眼泪几乎下来,“所以,真正紧迫的反而不是癌症。”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美奈子急忙问道:“请问您的治疗方案……” 林雨桐眼里闪过一丝什么,然后就道:“其实,到了这种程度,最好的办法还是能采众家之长。说实话,这样的病例我是第一次见……”这么多辈子了,也是头一次见,“这辈子估计也就见这么一次。坦率的讲,我没有经验。对医生来说,治好了,可以赚来名声。治不好,暂时可能会受一些非议,但是这股风声过了,最终会给我一个客观的评价。任何医生都只是医生,不是神。不是说什么样的病都能治,且能治好。病人出现死亡,放在每个医生身上,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对吧?但是对病人来说,生命只有一次。不过山本老先生是个很特别的人,拿自己的生命冒一次险,然后再冒二次风险……这一点我也很佩服,不是谁都有这样的勇气的。不过,生命是他自己的,他敢赌,我就敢赌。你知道的,一个大夫有时候想碰特别的病人和病例也很不容易。” 美奈子的心一上一下的翻滚,“林大夫,您刚才再病房对我祖父说的时候,是胸有成竹的。” “山本小姐,作为大夫,在面对患者的时候,不都得如此吗?给他们信心,告诉告诉疾病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我遇到的每个病人,我都是如此对待的。难道做错了?” 美奈子无言以对,几次想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雨桐就道:“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人家都这么说了,美奈子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朝后退了两步,稍微欠身。林雨桐就摇上车窗,车就缓缓的启动了,直到消失在雨幕里。 雨越下越大了,中和赶过来,“美奈子,在这里干什么?” “想从这位林雨桐大夫嘴里听一句实话。”美奈子将被雨水打湿的头发霍开,看向中和,“爷爷身上的其他问题,比癌症还重。我觉得把爷爷的生命和健康只寄托在一个大夫身上,这是非常冒险的。你知道,我们家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中和就皱眉,“美奈子,不管你要做什么决定,都该跟师父先商量。” “我父亲吗?”美奈子摇头,“从我记事起,就没见过我父亲做过违背我爷爷的决定。但是如果他们都是错的,我为什么不能阻止?” “可老先生他……如果有别的办法,又怎么会只找林雨桐呢?那一定是做过深思熟虑的考虑的。” “我爷爷在有些事上就是疯子。他是觉得林雨桐能看出丹毒,就一定对其有相应的研究。只要能让他想研究的东西有更多的了解,他什么都敢干!要不然也不会明知道有些东西是有毒的还去亲自尝试,总想着解|毒之后就有益处,或是能通过丹|毒里的毒|素以毒攻毒,这有多疯狂你知道吗?他老了,比年轻的时候更固执。这次不能由着他了,你跟我回酒店,我要跟我的教授联系……” “詹妮弗教授?” “是!”是她,“我想请她帮我请一批专家。心肝脾肺每一个脏器,都该叫有所长的专家来看看。这个国家也有句老话,叫做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想听听大家都是怎么说的。” 但真正的专家可不是那么好请的。 “两倍的出诊费不行,我就出三倍的,三倍不行就五倍,哪怕是十倍,只要他们肯来,他们要多少钱,我们都拿的出来,我们缺的不是钱,明白吗?” 中和摊手,“如果你坚持,我不会告诉师父,你就当是我也不知道就好。至少,我看不出你这么做会有什么坏处。” 是的!未必一定有用,但既然没坏处,为什么不尝试一下。也许就会不一样呢。 林雨桐在路上跟四爷把事情给说了,“那就是一个疯子。古方丹药记载很多,但提纯和去杂甚至于中和毒|性这一点几乎是做不到的,他却真敢去实验。但愿他是只在他身上实验了,没牵扯到其他的病人。” 当然了,如果真用走到生命尽头已经没什么希望的病人,做某一方面的研究,也未尝没有可能。但这到底是在国外,跟咱们也不相干。可这么在这里想摆我一道,我就很不爽。 四爷就懂了:“你挑那个做事冲动偏又很有主意的山本美奈子……” 嗯! 四爷就笑:“也许这不全是坏事。人往高处爬的时候,脚下永远是需要垫脚石的。山本家……来的恰逢其实。” 林雨桐心里一动,然后笑了笑,表示明白了。 两人点到为止,不再在这事上大转,毕竟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比如今儿来了多少客人,谁来了谁没来,各自都是什么态度什么立场什么表现,两人相互之间要做的交代的。 四爷说了在酒店吃饭的事,林雨桐就说马驹子安排人的事,一路说着话就到家了。 孩子睡下了,但林家的人都在这边。 主要是林忍让要给两口子交账呀,好些人来是带着礼金的,这边没打算收礼金,人家就都偷偷的塞到林忍让这里来了,“我都怕把人给记错了,不是有监控吗?回头我得看看监控认人,这么多钱呢。” 桐桐才一进门,林忍让就赶紧追着说了这么一句。 四爷就叫桐桐去洗手,“换个衣服出来吃饭。” 齐芬芳从厨房把饭菜给端出来了,“今儿一天都饿着呢,晚上别狠吃。” 林雨桐出来就说林忍让,“您也真是的,非今儿给我交账吗?” 那么多钱呢,我不交账我也睡不踏实呀。 客厅的沙发边上放着两包东西,一个是林忍让办的那个健身卡,人家那个健身中心给送的装衣服的包,不大,但也不小,泳衣啊,健身服呀,运动鞋拖鞋之类的都能塞的进去,现在那里面装的全是钱。还有一个齐芬芳出去买菜会拉的那种带着拉杆的菜筐子,上面带着绳子,也能系上,这种包都是暂时放在车上的,用的时候直接拉出来就行。 齐芬芳指了指,“里面也全都是,谁给了多少我们也没看,都是在红包里封着呢,回头你们自己看。跟你们邀请的名单对一对,就怕给你们弄差了。” 行吧。 林雨苗搁在边上问说:“要是每天去医院的人流量有今儿这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那医院一天大致能挣多少?” 你可问的真直接。但我能告诉你吗? “这可不好说。医院也分淡季旺季的,像是最近,入了秋了,咳嗽的人就多。今儿门诊上,有多少都是咳嗽的患者。还都是一咳嗽就轻易过不去的。要是换成夏天,病人就相对少一些。” 林雨苗还要再问,周安民给拽回去了,他笑道:“今儿找我请托的可不少。问你这边要不要规培医,想过来定向培训培训……” 这是正事。 林雨桐就道:“回头定下来了,我跟你说,有名额的话当然是没问题了。现在病人挤的人到处都是。还真就是缺人手。” “当时选的地方也有点小了。”苏南就道,“现在还是显得有点挤。新址那边设计的要更合理点。还有路段这堵车,半拉子东城区出现了拥堵,那么多的停车位,愣是不够用。在新医院那边,地下停车场是非修不可的。这边前两个月先观察观察,如果停车位还是不够,就要考虑立体停车位了。” 交通问题不解决,周围住着的人会有意见的。 有的人觉得好,因为人流量大愿意跟着发点财。但永远也会有那种挑剔的人,觉得你干扰了人家的正常生活秩序。就像是住在对面的棉纺小区那边,平时出了小区过马路,这边是卖什么的都有。小市场能满足一切需要。路边和附近城中村的里的小饭馆,又便宜又近便,不想做饭了,出了门就到。但现在,满大街都是车,路上堵的好几个交警在指挥交通,加上来来往往穿行的行人,怎一个乱字了得? 苏南说的这个倒是个大问题,“不行给两边架个天桥。这事明儿我叫人跟区里那边联系。如此也是考虑到安全问题了。” 但这也未必人家就乐意。走天桥不得上上下下吗? 四爷就说林雨桐,“你还是得找个处理杂务的,宋恒斌光是医院里的事就忙不完。” 是啊! 还得找个人。 “那叫你姐夫去呗。”林雨苗就道,“怎么说,去了也是副院长呀。” 一样是私立医院,现在这个医院就是单纯的大夫,这边是副院长呀。 周安民能气死,“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哪里说错了?那个宋恒斌年薪都是四十万,车给配上,这还不算,完了年底还有奖金。照桐桐医院这火爆的程度,年底的奖金能少吗?这加起来就更多了。可现在私立医院,一个月才三万。 在不知道周安民叫林家老两口收着大部分工资的情况下,林雨苗就觉得周安民换个工资更高的地方比较划算。再说了,自家人总是不会亏待的嘛。 周安民气的也不管这里都是人家娘家人,瞪眼道:“闭嘴吧!知道什么呀?大夫是靠什么吃饭的?靠的是手艺!我一个临床大夫,好好的业务我不干,跑出干事务?我脑子有毛病呀?再说了,你以为什么事都是桐桐说了算呀?那背后的股东人家都是瞎子!管事务的,手里天天管的都是钱。钱进钱出的全从这人手里过。那个宋助理能叫桐桐挑,那是因为人家牵扯到医院的管理。这管事务的,整天要往出花钱的那种,得人家股东说了算懂吗?桐桐叫我去?人家咋想?任人唯亲,没猫腻人家也怀疑有猫腻,你能不能说话的时候过过脑子。” 林雨苗被说的讪讪的,“那什么……那么麻烦吗?我不知道呀。我要是知道我不就不说了吗?不说还不行吗?” 这多尴尬的。 小四就起身,“叫二姐早点歇着吧,忙一天了。回去睡觉吧,都走吧。” 对林雨苗这种信口开河,林雨桐已经没有真没兴趣关注了,更不会往心里去。吃了饭,泡了脚,四爷给在边上摁着,然后摁着摁着就睡着了。 在医院走入正轨之前的这段时间,她是最忙的。早上早早的,五点就起来,赶到医院五点四十,然后在医院的食堂吃早饭,吃完六点。就开始带着人查房。 病房是分着管的,各人管着各人的一摊子。林雨桐先上桂枝这边,“昨晚有什么状况。” “有一个病人,起身上厕所的时候晕倒了。”桂枝就小声道,“就是说突然体力越发不好的那个。”当时她都不直到为啥给转到妇科这边了。 林雨桐想起来了,直接先拐进这边的病房,病人是清醒着的,看见林雨桐还笑了笑,“林大夫……” 林雨桐点头,“没事,躺着。”她又给号脉,然后问了一句:“是不是半年前流过产呀!” 病人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对!流过产。但是感觉体力不支,比流产要早。” “体力不支,就是身体出了问题了,导致的结果是流产。”林雨桐就问说,“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感觉像是体力劳动者,但是从言谈举止又觉得不像。 “我是搞测绘的,常年在野外跑。”女人苦笑了一声,“在我们这一行,女人确实不如男人。” “没事,中气下陷了。不是大事,在医院呆三天,不用针灸,就是按时吃药。不让出院是怕你突然晕倒,兴师动众的折腾。服用三天之后,带着药回家,连吃半月,就没事了。” 给病人解释完了,她跟桂枝往出走,交代一些注意事项。一般的程序就是,先住着,三天内看效果。如果有效果不明显的,这三天也该发现了。及时汇报上来,林雨桐挨个去查,最多不会叫住院超过七天。 正说话呢,护士急匆匆的跑过来,“林院长,门诊楼来一急诊病人,咱们门诊还没开……”更没急诊呀。 林雨桐赶紧就走,“什么情况?” 四肢抽搐,大小便失禁,口角流涎水,但是没有白沫。 也就是说,根据护士的经验,不像是羊癫疯。 林雨桐急忙过去,这人就在医院前面的广场上,好些晨练的人围过来看热闹。躺在地上四肢抽搐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一身运动装,应该也是在晨练,这突然发病了。边上一个中年妇女,无助的喊着大夫。 林雨桐过去下了针,人慢慢消停下了,不抽了,“不要给病人再用镇定了。他这情况吃两副药就好。” 说着起身,叫护士帮着给把病人先带进去。 家属忙不迭的点头,起身的时候才想起问一声,“不是精神病?” 不是! “孩子太累了,劳累过度。而且,应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是工作上受打击了,还是失恋了,家里人多关心关心。不管是彻夜不眠,还是时不时的抽搐,,甚至连饭都得人喂……都只是表症。西医上说是癔病性精神病……用安定药物,这不行啊!给安定之后不抽搐了不是病好了,是压根没找到病根在哪。” 明白明白!我也就是老觉得用安定不好,才拉着儿子出来锻炼的。 把这边安顿了,才说要继续呢,美奈子就从边上过来,“看林院长看病,总是能受益良多。” 林雨桐点头,“美奈子小姐先走一步,我一个小时以后去给山本老先生看诊。” “林院长,我有个不情之请。”美奈子朝前走了两步,“祖父的病很复杂对吧?” 嗯!林雨桐点头算是回答。 “我想请一些专家来,跟林大夫一起会诊。不知这算不算对您的冒犯。” 林雨桐耸肩,“很正常啊。作为家属,你有这个权利。那就是说,暂时不用为山本先生制定任何治疗方案了对吗?” “是的!希望您不要介意。” “介意是不会。但我得提醒美奈子小姐,尽快。我只给三天的时间等待,如果三天之后,还不见你的专家组,我想我既然不能给治,那就得请山本老先生出院了。我希望你也能理解。” “当然,我知道您这里现在是一个病床都难求的。” 那就好! 这三天,林雨桐都是按照肾癌给开的方子,老山本也是耐得住性子的,竟然是一句也不多问。就真照着这个方子吃了。那就吃吧,你不问我也不说,咱们刚刚好。 这几天,医院涌来了好几十个规培医,人手紧缺的状况一下子给缓解了。 这结果周围房租的价格都往上涨了,酒店和小宾馆,价位都往上调了点,医院周围这一圈,到处都是做小生意的。 这样老旧的楼,这样斑驳的水泥路面,这样随便散落在外面在路边卖小吃的摊位……这样的环境,“真的很难相信,山本院长来这里看诊。” 詹妮弗是个六十多岁金发碧眼的女人,从穿着和说话的语气,听的出来,这是一个非常挑剔的女人。 美奈子就笑道:“这里有句古话,叫做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个医院就有一位神医,我在电话里跟您说过了,她可以通过看人的面色来诊断病症。而我跟你保证,那是中医的技巧,不是所谓的巫术。而且,它非常容易学。不过你知道的,这个国家的人,都很保守和刻板。有好东西不愿意拿出来跟大家分享。这位大夫将这样的方法教会了她才两岁刚会说话的女儿,却不愿意落在别人的手里,让更多的大夫掌握它,为更多的人解除病痛,这也是我最痛心的。” 詹妮弗耸耸肩膀,“但愿你没有跟我夸大。” “当然,您见了就会知道了。”美奈子笑着将人往里面带。 詹妮弗进了电梯,问说,“这得说服你的祖父去体检中心。你知道的,那些专家都很忙。他们是牺牲了度假的时间来的。能尽快处理那是最好不过了。” “我祖父固执,这不是请了您来吗?我想他会听您的。”美奈子这么说着,就到了地方。 山本父子很惊讶此人会来,彼此很热情的拥抱。 詹妮弗就笑道:“山本院长,听说您的心肝脾肺都病了,可是看上去您还是很健壮。您确定您真的病了吗?我觉得你找的这个大夫可能并不怎么靠谱。” 老山本就笑:“我的朋友,这些年,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是个中医坚定的拥护者了,没想到您还是会怀疑。我生病了我的老朋友,这个病只有在这个国家才有治愈的希望。请相信我的判断。” 詹尼佛摇头,“不!亲爱的老朋友,你不能这么固执。你要知道,你的身体健康状况,关系到很多事很多人……还有很多很多的钱。好些医疗项目的投资,没有你肯定不行。如果你对你的身体状况不能对我们坦言,我想这个影响一定不是你愿意看到的。” 老山本就有些皱眉,山本看向女儿更多了几分恼意。 这个女人不仅是一位知名的医学博士,更是一位投资掮客。山本家很多的研发工作,少不了这样的投资者。 老山本不怕人给他检查的,他相信他现在的去做西医检查,得到的结论就是除了肾癌,别的症状都很好。 于是点点头,“您是我的朋友的时候,我可以跟您说,我是真生病了……” “生病了就要治,作为朋友,我可以为你推荐世界上最顶级的大夫。” 不是这个意思。老山本突然发现解释起来好像还真有点麻烦,他就道,“我找的大夫是个医术非常高明的中医大夫。我可以请她过来跟您谈谈。我想有她治疗,十年二十年,我们还是能合作的。” 詹妮弗做了个耸肩的动作,“便是你不接受治疗,我也需要一份你的病情报告。我得对投资者负责,你说呢。这可不是那个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你知道,就算是我相信,他们那些人也不会信的。走吧,老朋友,只是去做一些检查而已。” 这就是不去也不行了! 山本家族若没有这些资金,很多项目都得搁置。一旦搁置了,自家和一些国内财团的关系就算了断了,前期还花费了这些财团不少的资金。这是一个死循环。 老山本干脆起身,他没有第二种选择。 美奈子这种时候才发现她好像又做错了,一直呐呐的也不敢说话。 林雨桐接到消息的时候,老山本没打招呼已经离开了医院。 宋恒斌就问:“怎么办?好像请来的人很有派头。” 林雨桐轻笑,然后拿出电话,打给黄广平,“师父,我需要您老家人帮个忙。” “说!”黄广平这两天心情大好,实在是听到的恭维多了。新闻媒体都徒弟那边医院的报道,每每提起桐桐,那生平简介里一定会有一句,‘师从黄广平’,然后在黄广平后面打个括号,简单的介绍一下这个黄广平是谁,是干嘛的。虽然之前在行业内比较有名气吧,但是对大众,他是真没那么大的名气的。 他心情好,隔着电话林雨桐都听的出来,她就笑道:“想请您组织个专家组,调查组,考察组,明天来医院一趟。也检查检查我们这种私营医院的情况……” 给我闹啥幺蛾子呢!老实说。 林雨桐在电话里就把事情说了,“……老山本跟我玩这一套,有点损啊!人我会救,但是吧,救了人还想叫我吃哑巴亏,真当我没脾气?” 黄广平就很生气,“这老货!你的意思我知道了,那明天就把酒菜的规格整高一点。好些老朋友很长时间没见面了,这次也该请一请了。” 挂了电话,他甚至给邹青打了电话,问对方的意思。 邹青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病例,挺有兴趣的,“我今晚的飞机,明儿一定赶上。” 老山本在市中心一家外资的体检中心,用最先进的仪器做了检查,一部分检查结果明天才能拿到,但大部分检查结果都已经出来了。 詹妮弗翻着所有的报告单,看着老山本,“我的老朋友,你若是想给那个小大夫一点教训,你该早告诉我。而不是……连我也瞒着。你知道的,在知道你病的很重的时候,我是真的很担心。” 呵!你更担心投资人的钱会打了水漂。 老山本笑了笑,“这个报告单,我想足可以叫投资者放心了。” 当然! 美奈子心里着急,但是这么多人面前,她却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今儿她一直在躲避跟父亲单独在一起,晚上肚子去了詹妮弗的房间,“教授,我还能信您吗?当做我的一个亲近的长辈,而不是我家生意上的合伙人。” 詹妮弗倒了一杯红酒,裹着睡衣,“我的孩子,当然!我是你的长辈,是你的老师。你如果质疑这一点,这会让我很伤心。” 美奈子这才道:“您对中医是有了解的。您应该知道,中医的诊断有时候真的很神奇。我祖父知道自己的身体有问题,他对他的身体做了什么他自己很清楚。而这一点,我父亲都不能靠把脉把出来,但是……教授,那位大夫把脉把出来了。这是个非常严肃的事情,她断言,我祖父会因为其他器官衰竭而死亡,而不是什么见鬼的肾癌。如果真被她说中了,那么我祖父万一出了状况,您的这份报告,又怎么跟那些投资人交代。” 詹妮弗就笑:“孩子,不用这么担心。我带来的专家,明天会去医院,跟你说的那位大夫会诊。他们都很专业,请给予他们更多的信任好吗?” “……”好的!因为我除了好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二天一早,两个车队分别从两个方向驶入了停车场。一队是豪车,个个气派。一队车普通,但是车牌号很不普通。 美奈子请来的专家团队和厅里的专家组和检查组以及参观人员,同时到达了医院。 顾鑫在这边暂时支应医院的事务,他也喜欢在这边,在这边总有新鲜事发生。一接到保安的报告,他一下子就来精神了,给四爷打电话,“来不来?要来抓紧啊!你媳妇估计要收拾人了……来晚了没座啊我告诉你……” 别这么说,败坏我们家名声。桐桐是爱收拾人的性子吗?必须不是啊!四爷交代顾鑫,“我跟你说过的,请人把全场录下来,我有用。” 知道了。 顾鑫准备去迎接厅里的专家,刚出去就看到前面的林雨桐跟宋恒斌,林雨桐正在跟宋恒斌说话,“……非挺着脸过来,那就别怪我下手狠。” “您到底要干啥呀!今儿来的人可都了不得。”宋恒斌有些忧心。 了不得吗? 了不得的人来了才好呢,你以为把名声打到国外去真那么容易呀。四爷说的对,往上爬永远缺不了踏脚石。而这个时候冒出来的山本家,就是个极合适的踏脚石,我不踩他我踩谁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2k阅读网 318 饮食男女(76)三合一 饮食男女(76) 去停车场的路上,林雨桐突然想起什么,摸出手机给孙民打了电话。 孙民接了电话哈哈就笑:“小林啊,小尹已经跟我沟通过了,你只管忙你的,肯定不会有人碍手碍脚的。” 那就太谢谢您了。 挂了电话,林雨桐心道四爷昨晚大概都跟孙民提前打了招呼了。请孙民干嘛呢?请孙民调虎离山。必须把山本调开才行。 事实上这点跟美奈子不谋而合,她昨天在电话里也请求中和帮忙,“拜托了,不管怎么样,请一定把我父亲带出去至少一个小时。我需要这一个小时……要不然,父亲根本就不会让这些专家给父亲看诊,他们都太固执了。” 中和就道:“十点以前希望你能处理好所有的事情的,刚才师父接到这边政府的通知,说是明天早上为医院选址。你知道的,政府部门不太可能对投资商有太多的妥协,而且就在地址就在左近,也不怎么费时间,地点都是咱们看好的,去走走流程就回来。你最好提醒专家加快速度。” 美奈子的心这才放下了,“感谢上帝。” 其实不用感谢上帝,感谢四爷就行。 这边林雨桐挂了电话,那边顾鑫就赶上来了,开口就问:“你打算怎炮制人家。” 嘘!这话不怎么好听呀。 三人到了停车场,两边都在停车。距离最近的这一片全停的是检查组的车,宋恒斌做工作很细致,跟保安交代过了,这里必须预留下来。因此,瞧病的病人的车顺着另一边拐去,丝毫不影响厅里派来的这些人的行程。 而那边美奈子请的专家组就没这待遇了,都当是一般的车辆。因此,这边迎接自家的检查组和专家组,并没有跟那边直接给碰上。 林雨桐也只当是没有美奈子请的什么专家组,毕竟老山本昨儿从医院出去的时候并没有告知医院,他只是告诉护士说要下楼出转转。 病人不是太严重,在周围转转有助于身体健康,没人拦着的。 因此,林雨桐一直装糊涂,压根就没露面。今儿她也不着急,因为还来了参观组,她就先带着转病房。遇到一些特殊的病人,她还很乐意跟专家组的专家谈论讨论。 而这个举动呢,专家很乐意,病人也觉得乐意。专家呢,是因为林雨桐挑出来的病人很有特点。比如一个七个月大的男婴,因为疝气住的院。孩子哭闹的厉害,西医上主动做手术,但是家里人心疼,觉得孩子太小就做这样的手术,所以想找中医看看。现在孩子的病一般都当做急症去处理,因为他不舒服就哭闹不休,一家子都跟着吃不好睡不好,去看西医,大夫说怎么治就怎么治。这家刚好呢,是条件不怎么好,带着孩子来城里瞧病,在医院门口倒公交车的时候,发现这里的病人很多,于是就过来看诊了。孩子哭的厉害,白老刚好在门诊,不能由着孩子疼的哭呀,给按摩了按摩,孩子一下子不哭了,然后垂下的一侧阴|囊好似也没那么坠着了。刚好当时给需要住院的病人安排病房,就给收进来了。这是加床加进来的病人,住院三天就能出院了,住院费和护理费六百多,“用了天台乌药散做了一些调整,因为孩子一直母乳,开了药母子同服,吃了三剂了……” 中医院的姓康的专家就给孩子摸脉,“今儿可以出院了?” “是!”林雨桐就道,“回去再服用十二剂。” “合适。”他点头,收了手,“很合适。十二剂巩固之后,一生不会再犯。” 那边就有考察组的问病人,“这下来大致都花费多少?” 私立医院有一点不好,就是报销难。不管是医保还是合疗,说是有报销,但是报销点低就不说了,关键是手续没那么好办,还不够折腾人的。报销得是回原籍找相关的部门报销,这中间很多有扯皮的地方。有时候来回折腾所开销的和花费的时间导致的误工费,都比能报销的那个额度高。所以,所谓的报销,有时候就是形同虚设的。 病人爸爸先是一愣,这才道:“一早护士就送了清单过来,一千三不到吧。我还没细看包括不包括刚才开的那十二副药……” “包括!”边上的护士就道,“是昨天就下的医嘱,今儿才扎帐的。出院的时候去抓药,如果需要直接带汤药,你得抓药的时候跟药房说一声,没副药多给两块钱的费用。不过距离远的话我们还是建议自己回去熬,怎么熬会有说明书,药房的医生也会交代清楚,记住就好。” “好的!好的!这么算的话,那就是一千三吧。”病人爸爸这么回答考察组的专家。 这人就问:“一千三,能报销多少?” “报销?”病人摇头,“这不是私人医院吗?那还报销干啥呀?再说也没花多少钱。孩子也没受什么罪。两月前孩子还犯了一回,当时没到手术的程度,住了五天医院,医保报销之后还花了一千二三呢。但那不是没用,这才没多久就犯了吗?这段时间孩子一直不怎么乖,实在是不行才又赶紧来的。可在门口遇上的老大夫,给孩子摁了几下,再后来用药到现在孩子都好好的……不报销这一千二三也不算贵呀。也就不折腾的去报了,怪耽搁事的。” 考察组这些人也都是这个行业里的,对费用都比较清楚。孩子小,做疝气手术不需要补片耗材之类的,所以费用相对较小,一般就是两到三千块钱。当然了,这只是手术费。在医院前期的检查,后期的各种药,住院费护理费,这都算下来,也该再四千多。外地县区来的,在省城的医院,报销就按百分之五十算,这也得两千来块钱。这还不算孩子承受的各种痛苦。手术扎针这些,对一个七个月的孩子来说,可遭罪了。 但中药也一样,这么大点的孩子其实喝药也很难,要是挣扎的喝不下去,孩子一哭闹使劲,会加重病情的。 就有人质疑这个问题。 不用林雨桐解释,病人就道:“这里的护士可好了,孩子小都是护士帮着喂药的,手把手教我们呢。现在我们自己能喂……” 给孩子灌药,这是中医护士培训的重要一课。不仅是孩子小不好好吃药,就是有些成年的病人,比如遭遇晕厥等等的症状,药进不去怎么办?所以,这些技能就不仅需要医生都掌握,护士也一样。这些姑娘们训练的时候彼此给对方喂水,遏制住穴位往里灌,灌得一天上二三十回厕所。这也是辛苦训练出来的。像是这种出院之后还需要继续喂中药的,护士就负责教会家长。 这一点就叫大家很意外了,纷纷点头。从病房出来,这个质疑的人就先夸了:“……多教会一个家属,就是给中医多撒下了一颗种子。她回去会自觉地不自觉地将这些事说给更多人听,包括给孩子喂药。别的孩子再吃中药的时候,她就是现成的老师……这就像是一株蒲公英,种子成熟之后风一吹,那可能将来真会遍地开花。” 这个赞誉就很高了。 中医中药是有很多弊端,但有人想着去弥补它,不停的完善发展它,这就是希望。 因着每个病人都很特别,专家都很有兴致,在病房里耽搁的时间就多一些。而病人家属就觉得也好,这么多专家帮着看看,那肯定也是有益无害。 于是这边热火朝天,那边山本家的病房里,也是塞满了人。山本家很慷慨,因此请的专家能来的都争取来了,一共来了八位,不全是顶级的吧,但前二十名总是能排到的。国人去国外做手术,能请到他们的学生就已经很不错了。钱和人脉这东西,你缺一不可才有可能。 昨儿的检查报告出来了,专家挨个要上手给老山本做查体。 这样的折腾真是很没有必要,老山本摆手表示不用,但是詹妮弗不乐意,“我的老朋友,你就只当是为了叫我安心,叫很多关心你的人放心。今天检查之后,如果你的身体没有问题,那么你之前所说的项目,一亿美元的前期投资,随后就能到您的账户上。您知道的,您所说的项目,确实是太过疯狂,愿意给这样的项目投资的人并不多。你的身体若是出了问题,我会很麻烦的……所以,我亲爱的朋友,为了我,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友谊还有你的项目,半个小时,好吗?请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 老山本指了指体检资料:“这些还不够?” “越多的人证明你的健康没有问题,资本才聚拢的越快我的朋友。这都是为了你!” 不!你是为了你百分之十的佣金。 一亿你能抽一千万,还是美金。够你剩下的时光花天酒地了,我相信你比我还要急切。因为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给你这么厚重的佣金了。 老山本对西医查体这一套,很是瞧不上。他只是不耐烦被折腾而已。 儿子这会子不在,孙女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这孩子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最初不得不刺激穴位展现一个健康的自己的初衷在哪里。没有这笔钱,以后的路会很艰难的。 不过查就查吧,看你们能查出什么来。 心脏科的大夫看完就出去了,作为家属的美奈子在外面的花园里呆着。大夫说,“检查报告我已经看过了,老先生拥有一颗四十岁的心脏,这是好事。如果要针对肾癌治疗,那么恭喜您,一颗强大的心脏能保障他做任何的痛苦而艰难的治疗。” 美奈子客气的笑,可眉头都拧成疙瘩了。 肝胆科的大夫紧跟着出来,朝美奈子笑的很亲热,“体检中心的仪器很棒,检查结果是可以相信的。山本院长的器官功能很好,不能用心亲爱的。” 可这真不是美奈子需要的答案,她一再的询问,“确定有认真的检查过了吗?真的没有其他问题吗?” 得到的答案都是肯定的,当然,当然没有问题。 美奈子焦躁了,那么只能寄希望于林雨桐了吗?她找了护士,马上请林雨桐林大夫过来一趟,并且告知她,专家组到了。 她希望林雨桐能说服专家组,至少在林雨桐的提醒下,他们是不是可以换一个检查诊治的办法,从而对祖父的病有些帮助。 林雨桐正陪着厅里的专家组呢,等的就是美奈子请她。 她还故意问护士,“是哪方面的专家,都有谁呀?” 护士就说了几个名字,这可是在权威的医疗杂志上经常会看到的名字。行业内的人还是很有兴趣一见的。 林雨桐当然就邀请专家组,“既然人家这么兴师动众,那我也厚着脸皮请各位前辈给我这个小辈壮壮胆。” 中西医吵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别说跟国外那些基本不怎么了解中医的西医大夫吵架,就是同一个医院的,中西医会针对病人提出不同的治疗方案,然后说着说着,就呛呛起来了。就是中西医结合科室里,也会因为什么情况下用西医什么情况下用中医而出现争执。而一旦出现争执,中医一般是很难争的过西医的。第一,西医一出口就是数据,病人身体的指标是数据,这个治疗方案治疗好了多少,这也是硬数据。你中医说一个?在中医这里,一样的病,放在性别不同,年龄不同的人身上,那都是不一样的。只要个体不同,那每个人吃的药都是独一份。数据?数据是个嘛?第二,西医大夫,尤其是出入手术室,压力比较大的那种科室大牛,那个脾气,臭极了。三两句说不通,就将你定义为不可理喻。在手术室里说一不二的气场就出来了,大有‘你立马给我闭嘴,不管你想说什么,现在都得听我的,谁再哔哔一句就给我滚出去’的意思。而中医大夫呢,学中医的先学修身,你得是平和,你得是无争的,这样也符合养生之道,别管别人怎么质疑,你微微一笑,淡淡转身,然后飘然而去才符合气质。当然了,一般中医也是修养不到这个境界的,尤其是学院派的中医,那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然后自然就会吵的面红脖子粗。再然后,被西医用数据给甩一脸。 这种场景太常见了,每个中医都遇到过这种情况。一般大家遇上个手术牛人,这就很难对付了。这回这个小林也是倒霉,怎么一上来就撞上**oss堵住门。 小林这身板,不被人家给生吞活剥了? 这孩子怪不容易了,这才开门就被人踢场子。 听说开业的时候就被一个所谓的韩医刁难,老山本又不安好心。却没想到原以为在这边住院想觊觎点啥呢,结果狠毒的还在后面呢。这是自家的小幼苗才刚出个苗苗,这老山本就要扼杀呀。 想想也是,山本家的癌症康复医院,在世界都享有盛誉。偏跑来住院,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况且,这还是黄广平组织的人手,林雨桐又那么郑重其事,团团作揖,谦卑的很。那就走吧,没有人家打上门咱还不言语的。 上去的路上,这次考察团的团长就问说:“小林啊,这个山本是肾癌?”之前只是听说,现在得问问正主。别一会子再给出了丑。 这话问的很好,林雨桐就一脸忧心,进了电梯却没急着摁按钮,先说这个事情。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给说了,才接着道:“我是反复的把脉确认了,五脏衰相虽隐蔽,但却不是把不出来。可这些西医是不认的。” 众人心里骇然,这种以穴位刺激生机的做法,是有。但是几乎没人这么去做。以前的老大夫,在病人临终交代遗言,话说不明白的时候,会以针灸刺激穴位,叫人提气将没交代的话抓紧的说完。但后来,就基本没人用,也没人会用了。 可老山本竟然能做到这一点,其中医上的造诣可见一斑。 而林雨桐紧靠着把脉能将对方隐瞒的事给把脉把出来,这就更是了不得。 可又有人不明白了,“这老小子是为了求医而来的,那就消停的求医就是了。还专门找个西医的专家组是想干什么,想用人还想顺道踩人。没有这么着对付大夫的。” 林雨桐就道:“听说山本家上马了汉方癌症药物,正在跟m国的一些投资家积极谈判……” 哦!这样啊,那就能理解老山本为啥拿身体开这样的玩笑。要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得抓紧了。第一和第二永远是有差距的。而且,早一点占据市场份额,那就意味着暴利。 冒险是有一些,但是吧,从他的角度是值得的。 只是他既想赢,又想要命,还不肯承认他的身体状况,顺带的算计自家这边一把。这个行为就有些恶劣了。 美奈子没想到林雨桐带了这么多人过来,“您这是?” “刚好专家组在,一起上来看看。”林雨桐左右看看,好几个老外在楼顶的花园里,或坐或站,或是彼此聊天,然后看着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上来,都好奇的朝这边看。 心脏的问肝胆的:“是中医吗?” 肝胆的耸肩:“谁知道呢?中医和巫医一样,或许只有上帝才能读懂他们。” 不管嘴上怎么说,但好奇心驱使,还使得他们不由的朝病房聚拢。而林雨桐给山本二次号脉之后让出位置,请几个专家分别诊脉。 其实这个真不好诊出来,如果不是林雨桐提前说了,这个细节很容易就漏了。细细诊脉,是有那么一丝不同,但这种不同在自己不清楚那是什么的情况下,也绝对不会贸然去说。他瞬间就脊背就出了薄汗,这要是换做被算计的是自己,那真可以半辈子积攒下来的好名声,叫这老货彻底给毁了。如果正治疗肾癌了,他嘎嘣一下,很突然的别的器官衰竭死亡了。还是这么一个有名气的人,那这以后,谁还敢用中医治疗癌症?而山本家这种披上各种炫目的外衣的中医反而会大行其道。但那时候,山本家会承认他们用的其实就是中医吗? 完了必然会跟棒子国一样,包装的光鲜亮丽只当是自己的东西在用罢了。 专家将手收回,就背着手出去了,面色很不好看。 接着上手了五个人,有的能像是第一个专家那样感知到异样,有些甚至只是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东西,搁在平时早就忽略了。知道这隐藏在背后的凶险,才越发觉得这老货不是玩意。 美奈子急的等在外面,时间都过了半个小时了,怕父亲回来,她急需得到一个答案。 林雨桐指了指隔壁的病房,“当着病人讨论不好,不是要会诊吗?去这边吧。” 好的! 这边的病房美奈子没来过,地方也不大,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病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的座椅,中间就是一圆桌。 詹妮弗被邀请进去的时候只是客气的朝林雨桐点点头,坐在那里就不说话了。 林雨桐也没言语,不跟他们讨论,只看了几位专家一眼,在大家默许下才看向美奈子,“几位中医专家跟我的意见是统一的。病人的五脏六腑正在衰竭,情况不容乐观。我得如实的说一声,如果按照我的治疗方案,那么山本先生首先要做的是温养身体,这个过程,病人需要在医院度过半年左右。这个结果你们能接受吗?” 美奈子眼睛一亮,这至少说明林雨桐是愿意接,且能够治好的。看来这些中医专家给了她信心,上次单独面对自己的时候,她并没有这么说。 几位专家有点明白这个意思了,这种越治疗越重的情况出现,必然伴随着争议,林雨桐需要证人。 美奈子就看向詹妮弗,“教授,我希望在我祖父治疗期间,您能帮我监测祖父的身体情况。”经过林雨桐的治疗,他的身体是不是在改善……等治疗开始之后,西医是能给量化的,从具体的数据和检查结果上是可以有直接反应的。 如果是这样的合作模式,她觉得中西医结合会叫人放心很多。 但詹尼佛却皱眉,严肃的看向林雨桐,将手里一厚摞的检查报告单往前一推,“山本院长的身体除了肾癌之外,其他一切表现良好。肾癌没有扩散和转移的迹象,他的身体机能可以跟四十五到五十岁的人相媲美。他接受肾癌手术,后期康复会非常乐观。我不知道林大夫和你们所谓的中医专家是从哪里判断出他的各种脏器管出现衰竭现象的?依据是什么?把脉吗?哦!抱歉,谁看的见?” 美奈子急了:“不!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请您来压根不是这个意思。 “闭嘴,美奈子。你是我的学生,但是我对你非常非常的失望。现在请你不要说话。”呵斥完美奈子,詹妮弗就蹭的转身,看着林雨桐,“你是说山本先生的五脏……” 对!“五脏包括肝、心、脾、肺、肾。六腑包括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胆。”林雨桐面色平静,一一给解释。 “哈!”詹妮弗将胳膊扬起来,脸上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和嘲讽的微笑,看向几名专家,“我亲爱的心外科博士,现在这位可笑的中医大夫竟然说山本先生的心脏几乎是处于快要不能工作的状态了,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心脏这位耸肩抱胸,然后撇撇嘴,满是轻蔑,最后来了一句,“请您相信,我是世上最好的心外科大夫。” 边上的那位补充,“不!你只排第三,别吹牛好吗?” 心脏那位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然后反问一句:“这位林大夫排第一还是第二?” 听的明白他们这种调侃方式的人不由的大笑起来。带着几分对林雨桐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医生的轻蔑。 这不好笑,但是这所有的嘲弄,都是对自身知识体系的自信。 美奈子忙道:“各位,林大夫的诊断祖父是承认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我希望各位能配合……” “你祖父是承认的?”詹妮弗哈哈笑出来,“我亲爱的孩子,你总是这么单纯。好的,我这就去跟你的祖父谈谈,我想听他亲口承认。” 然后起身,直接就走了出去。 边上的专家团团长低声问林雨桐,“采取哪种办法治疗,这是家属的事。那位詹妮弗女士的反应,有些奇怪。” “若是老山本病了,她可能会失去很多的利益。所以,她会急着证明老山本没病。” 原来如此。 詹妮弗进了老山本的病房,声音压着,带着几分愤怒,“为了你的项目,我已经整整忙碌了三年,四处的游说,到了收成果的时候了,你病了?哈?病了!要不是美奈子告诉我,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病了。山本先生,你认为你病的是时候吗?” “所以我用非常之法。”山本低声道,“我要是再这么撑下去,乐观的估计,我只有四十到六十天的寿命。” “那就再撑一个月,然后对外说是在‘闭关研究’,岂不是更好?谁能知道你病了?你为什么现在跑来?这个决定有多愚蠢你知道吗?” “我没想到一个小大夫能把脉把出来!” “那你就该否认。” “我不想否认,因为我发现,此人对我的研究有很大的帮助。也许我解决不了的难题在她这里很容易就能得到答案。所以,我临时觉得留下来。这并不妨碍什么。你只要说服那些人相信,我会被治好,我的科研很快就会有结果。仅此而已!” “我的老先生,你真是比你的孙女还要单纯。如果是这样,我谁也说服不了。我之前三年的工作将会什么也得不到。所以,现在,不能病。不是还有四十天吗?不要四十天,只要十四天,这笔钱到手,我拿我的佣金之后,你再找这个中医大夫治病,会晚吗?” 老山本就道:“我如果不承认我的病症,那么接下来,这位林大夫很可能不会再收治我的,詹妮弗,你是在拿我的命开玩笑。” “你拿我的时间我的金钱开玩笑,那就是在浪费我的生命。”詹妮弗慢慢的平静下来,“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跟我走,告诉那个年轻的中医大夫,他是一派胡言。你除了肾癌,没别的病。否则,这个消息转眼就会传出去,那几个专家的嘴并不牢靠。第二,我会跟那个中医大夫认真的谈谈,问问她对你的病是否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治疗的康复出院。我想,任何一个大夫都不会去做百分百的承诺。如果是这样,那你……我亲爱的朋友,如果真是肾癌并其他脏器衰竭,而自己不做否认,我会将这些告诉那些投资人。并且将你恶意欺瞒的行为公布于众。我想,我这么及时的为他们挽回了损失,于我的名声应该有帮助的。我三年的时间浪费了,但是,也许往后一年两年我会成倍的再赚回来。可是你……连同你的医院和研究所,可能就要万劫不复了。以前的注资人,不会放心将钱交给你,一旦遭遇撤资,你以为谁会为你撑腰?你身后的财团吗?不!他们不会插手。因为让你们有精力去经营自己的事业,倒不如让你们彻底的一无所有,然后只是他们的私人医生来的更好一些。你说呢?所以,路摆在面前,你选哪一条?” 老山本闭着眼睛没说话,良久才道:“我想,我是可以再坚持十四天的。” 詹妮弗这才笑了:“这就对了我的朋友。你放心,如果你的病只有那个小大夫能治疗的话,她不收治也没关系,咱们不是没有办法。这个国家我了解,她就是一个小大夫,她需要屈从的人和事太多了。他们的卫生部门一直想跟我们的医疗机构合作,又希望派遣更多的医生去学习,这些机会和名额,他们都会争抢的。我手里就有这些资源,只要主管她的部门,还需要我手里的这些东西……我想不用我们求她,自有人能命令她。那时,你只要在酒店里安心的躺着,她会上门为你诊治的。我希望你活着我的朋友,我希望你健康的活着。我们合作的一直很开心,我也希望一直能开心的合作下去。” 老山本摇头,这个愚蠢的女人,根本不知道这个小林大夫的真正价值在哪里。但现在,他不得不暂时屈服,解决眼前迫切需要解决的事。等事情处理完了,钱到手了,再后头看看事情怎么处理吧。 他往出走,并不想得罪林雨桐,因此见了林雨桐,表达了十二万分的歉意,“我很抱歉林大夫,我有十分紧要的事情要处理。” 林雨桐却不想叫他这么含糊过去,就问说:“您的各种脏器情况不容乐观。我是您的大夫,当着这么多专家的面,我依旧坚持我的诊断。您不适合出院。我是大夫,我得为您的健康负责。当然了,若是您不认可我的诊断,要求出院,那就是您的自由。” 一下子顶在了老山本的腰眼上了,他抬眼看这个年轻的女大夫,只见她眼里带着几分饶有兴味笑,甚至带着几分赤|裸|裸的挑衅。这一刻,他明白的。自己出院,正是她期盼的。而自己的孙女,怕也是被此人误导了。 所以,眼前的这个局面,就是她所希望看到的。她正在解开自己抛开她的难题。 明白了这一点,他眼睛不由的眯起来,脸上也挤出三分笑意来,“我是非常认可林大夫的医术的。我之前是因为肾癌求诊,您也收治了。如今,我有急事需要离开医院,还希望您给开方,半月后,我会再回来,继续接受治疗。” 好似这也是在情理之中。 林雨桐笑了笑,“开药就不必了。肾癌而已……”她扭脸看跟在山本身后的詹妮弗,“请问詹妮弗教授,在您看来,肾癌怎么就算是治好了呢?” 詹妮弗理所当然的回答,“当然是达到正常的指标就算是治好了。” “这样啊!”林雨桐看了外面一眼,喊一直待命的护士,“去我抽屉里去长方形的盒子来。”等外面的护士跑下去了,她才看向山本,“按照詹妮弗教授的判断标准,那治好肾癌也不是难事。以后也不劳动山本先生再来了,我这就给您下针,半个小时之后,针灸结束,您可以去做相应的检查。如果肾脏不在正常指标范围内,十四天之后,我给您继续诊治。如果在正常指标之内,那么,您直接出院吧。毕竟,根据各项指标显示和您的自述,您是健康的。”说着,带着挑衅的看山本,好似说,你敢跟我赌吗? 山本还真就觉得这个林雨桐在虚张声势,他浸|淫中医一道,数十年,对她所说的手段,闻所未闻。她怕对方这是在诈自己,只为了以后不收治自己。 就连厅里的专家都是这么想的。 只见山本正色道:“那我正好见识林大夫的手段。” 如此甚好! 针取过来,林雨桐不给山本任何思考的时间,一尺二寸长绣花针粗的针直接从后脑就扎了进去,山本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站在那里就不能动了。 美奈子吓的脸都白了,“林大夫……”想问什么,就怕影响林雨桐用针。 “治病啊!”林雨桐特淡定的行针,看了美奈子一眼之后却然后问詹妮弗,“詹妮弗教授和山本老先生是要去m国吗?机票定了吗?” 当然! 詹妮弗看向外面的助理,助理回答,“明天下午三点的航班。” “三点吗?”林雨桐轻轻拈针,用一种说不清楚是可惜还是什么的语气道:“但愿航班不会提前……” 什么意思? 美奈子的脸更白了,她有了一种特别不祥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2k阅读网 319 饮食男女(77)三合一 饮食男女(77) “林大夫……”美奈子急着想说话。 “嘘!”林雨桐眼睛不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病人,然后才道:“不要打搅我……手抖了会有后遗症的!” 美奈子闭嘴了。 紧跟着像是詹妮弗这样有一肚子话想说的人,也跟着闭嘴了。那些她带来的专家,眼里是骇然和惊奇,毕竟他们对中医可以说接触的是非常少的。 但是詹妮弗不是。詹妮弗能跟山本有密切的利益关系,那至少是中医产品的投资者和参与者。如果不是对中医有了解,对山本的能力有了解,她会愚蠢的参与进去吗? 当然不。 这只是一个眼里只剩下利益的女人。而她这会子肚子里掂量的是什么呢? 她想的是:如果老山本被自己这么治疗的出问题了,她该怎么操作。怎么样能把她自己摘清楚,怎么样能把这锅甩在自己身上。她想说话,但是林雨桐提醒美奈子的话叫她有了顾虑,本来已经迈出来的腿慢慢的收回去了。 没人说话,但是自家这边的人肯定为林雨桐捏一把汗。这样的用针,就以现在的中医专家来说,也是觉得惊讶。这是几个人见过,不过在这个圈子里,听还是听过一些的。像是文修儒老先生,他那一脉,一惯擅长使用长针。 哦!对了。之前开业的时候,听说是邹青也来了。圈子里那天晚上有人请了邹青。从这里看,林雨桐跟那一脉还是有些关系的。好像黄广平跟邹平相处的还算不错。 局外人也看不懂里面的复杂关系,不过能见识一下长针刺穴,也算没有白来这一次。 长长的针是怎么从后脑勺进去的,没人看清楚。林雨桐之前的出手太快了,没给人任何的反应时间,等反应过来她出手了,就已经这样了。 老山本看起来就是不自觉的眯了眼睛,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林雨桐的手一直在金针上,拈提转,小心翼翼。 怎么能叫肾脏器官的指标正常?一针下去就要见这样的结果,谁听了都像是天方夜谭。 这焦灼的等待还在持续,随着针一点一点的刺进去,老山本慢慢的,额头见汗,紧跟着是满脸满脖子的都是汗,他穿的不单薄,这个季节,也不可能穿的单薄,身上出汗出成什么样了?这个在西装的掩盖下看不清楚。只看那脖颈的地方,还有西装领口的位置,白色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不知道是不是衬衫湿了的缘故,好似衬衫微微有些发黑。 这样一持续就是半个小时,给人的感觉就是,再这么下去老山本就得虚脱了。 就在国外那些专家要出声提醒的时候,林雨桐蹭的一下将针拔了出来。还是一样,速度太快了,又太突然,压根就没看清楚。反应过来的时候,针不仅抽出去了,就连眼看就朝后摔的老山本,也被她一把扶住了。 就见她把老山本扶住,一只手在对方的眼前晃悠,“山本老先生,回神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老山本只觉得猛的什么意识也没有了,然后就被晃悠醒了,可他也不像是睡觉,那种感觉很玄妙,就像是突然这个世界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如今那个按钮才重新被摁下了,林雨桐的声音从远处飘来,逐渐变的清晰。周围人的呼吸声他好似都能听见了。他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刚才我怎么了?睡了吗?我很抱歉。” 众人默,他不仅没睡,眼睛还一直睁着。看上去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除了浑身大汗淋漓之外。 林雨桐就道:“没事了,好了,都过去了。”她特淡定的叫护士,“倒一杯温开水来……” 就有国外的专家忍不住提醒:“出了太多汗了……要盐水!淡盐水。” 林雨桐笑了笑,朝护士点头,温开水和温盐水现在没多大的差别。 护士很靠谱,不仅端来了温盐水,还带了温热的毛巾来。老山本自己接了杯子一股脑的将水都喝了,然后砸吧嘴,请求护士,“能再给我一杯温开水吗?不放盐。” 那杯温开水就放在外面的推车上,外面的护士马上递进来,老山本咕咚咕咚喝了,此时才表现出几分享受的神情来。 那位提醒该喝盐水的专家耸耸肩膀,明显不知道这又是什么原理。 喝了水,感觉舒服了。舒服完了,伸手就拿了帕子擦了擦脸和脖子上的汗,可将毛巾从脸上拿下来的时候,老山本愣了愣,这白色的毛巾上,已经脏了。很明显的黑灰色。 也就是说,刚才自己出的汗是黑灰色的。 他手里抓着毛巾没放下,但也没说别的。 林雨桐也不在乎他是不是去化验毛巾,就看向老山本,“如果可以,今儿就再做个全面的体检吧。您有自己信的过的体检中心……” 厅里的团长马上接了林雨桐的话,“省一的各项检查也是信得过的,我马上给院长打电话,这就给山本老先生安排。两边都该检查检查,这样得出来的结论才是更有说服力的。” 留着一手,怕林雨桐被人家给坑了。 当然,林雨桐也是这么打算的。她此刻朝对方感激的看了一眼,接受这份好意。 老山本想说话,但是他更好奇。到底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对方能这么笃定的叫自己去做检查,那就是真的笃定自己的肾脏情况已经好转了。这种的神技战胜了所有的恐惧,很欣然的便点头。 美奈子的脸都白了,祖父好似对刚才治疗过程中的事没有感知。那是不是说刚才林雨桐说的话,祖父也不知道。她急忙道:“林大夫,您刚才说,明天下午三点……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呀……”林雨桐笑了笑,“有些检查结果不是明天才出来吗?怕你们赶不上知道结果呀。” 詹妮弗就接话道:“体检中心的效率一向不错。” “你们的效率……但愿不错吧。”林雨桐回身就怼了一句,然后看老山本,“怎么样?这会子感觉。” 感觉吗? 老山本原地转动了脖子,然后肩膀左右转转,自己给自己号脉之后,然后微微挑眉,“我觉得……很好。” 这倒是叫厅里派来的专家好奇,挨个的搭了脉之后,就察觉到不仅肾脏正常了,就是之前捕捉的那一丝异常也不见了。这就是一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四十五岁上下的男性的身体,当然了,之前国外那些专家,就口口声声的说老山本的其他脏器都在四十五岁到五十岁之间。如今好像也没差。 他们心里也惊讶,但个个脸上都没有别的表情。照这么个状况去检查,是检查不出别的什么的。但是心里也担心呀,这有些数据可以含糊过去,那片子派出来,病灶位置它不能凭空不见了呀。 这就不由的也叫人看跟着好奇起来。 然后就是体检。 医院的救护车拉着老山本和林雨桐,后面跟着很长的车队,先出体检中心,然后再去省一。省一那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几个院领导都在等着,一边是陪厅里的专家,一边也是替林雨桐捏一把汗。 自家这边的检查结果出来的很快,体检中心那边也不慢,能赶在今天出来的也都出来了。结果看不出异样。 尤其是ct片子,那就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肾脏。 造影今天肯定是做不了的,他们想明早再做。这个也可以呀。明早空腹做,然后马上就能出结果的,并不会耽搁他们的时间。 老山本坚持,“我想等明天最终的结果出来之后,再办出院手续。” 可以呀! 今晚可以留在医院。 所以,你们自行回去吧。她没有再陪着,而是打算去酒店请今儿的专家组吃饭,还有医院这边忙上忙下的老同事老领导,一块去呀。 她在路上给四爷打电话,结果四爷不在学校,“你忙你的,我就在东城区。” 这都到了午饭时间了,还不见老山本的儿子山本,也就是说,他把山本给绊住了。 没错,山本正跟四爷荒地上转悠呢,这个山本还是个信风水的人。他家选址跟桐桐这边是隔着一条马路的,然后就见四爷像是在布置风水,一下子就被吸引过来了。 风水这东西,信的人那是真特别信。四爷呢,又绝对不是那种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山本跟着交流了交流,马上就信了。 再加上,他并不知道今儿在医院会发生什么,在他看来,詹妮弗带的那些专家给父亲做的体检报告,就是最又说服力的,很快,资金就会到账,他的心理是特别稳的。 等再度回到医院,已经是下午了。下午的医院,依旧是忙忙碌碌。上了顶楼,就见父亲坐在亭子里喝茶,气色看上去好极了。美奈子站在身边,看见自己回来了,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这是惧怕的表现。 从小到大,一旦是犯了错,就会如此。 他皱眉,先给父亲问安,“您还好吗?林大夫有没有按时给您看诊,今天用药了吗?” 老山本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现在感觉很好……”浑身轻松,像是年轻了二十岁。身体状况好的叫他总产生一种幻觉,好像他真的好了一样。 可坐下来细想,必然是对方用了非常之法了。 如今再怎么焦虑,也是于事无补的。 还是得想法子叫她给诊治才是。 美奈子将针灸的事跟他说了,有m国的专家因为好奇,在一边还有手机拍下来了,美奈子这孩子还算是有点心眼,视频资料要到了。他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了,因为拍摄的角度不好,能看到的只是大概。他能感觉到针刺的地方,现在用手摸后脑勺,还能摸到有个点微微有些发疼。再别的,真没有了。 这个穴位他也知道,但是从这个穴位却判断不出来,因为长针进去,刺的未必就是这个穴位。也许这个穴位只是一个很好的入口点。谁知道呢?没接触过类似的。 这会子他坐在这里思量,但却并不焦躁。小风吹着,小茶喝着,浑身舒坦,他自己很迷恋这种感觉。他的肾癌一直是他自己用用药控制的,控制了得有十年了。带病生存的人多了去了,他一直不想手术,更不想接受化疗。其实自己控制下去,或许三五年的也行吧,但是看到林雨桐的医术,他想多学学才留下来的。如今这个局面,却是没想到的。 山本不知道他离开半天,发生这种事。想也不想的抡起巴掌就打在美奈子的脸上,“愚蠢!你怎么会相信詹妮弗那个女人。她的眼里除了钱什么也没有。” “好了。”老山本呵斥了儿子一声,“过来坐吧。” 是!山本应着,瞪了美奈子一眼,坐在了父亲的对面,老山本看着儿子,无奈的很,想说以后不要这么粗暴,但现在这种境况,他没有这样的心境,只叮嘱最紧要的:“不要放弃跟林雨桐的交际,即便我出事了,也不要跟林雨桐交恶。她身上的价值是巨大的。如果没有我了,研究所在你的手里,我估计你也难有多大的发展。但是她就是一座宝藏,你用的好了,就能撅出源源不断的金子来,明白吗?” “明白!”山本低头,皱眉道:“父亲,我认为,还是不能出院。不管用什么法子,装病也好,什么也罢,得留下来,过了明天下午三点,真正的危险期过了,再走也不迟。” 老山本默默的点头,“我知道……看明天的检查结果吧……” 可话还没说完,一边的中和手机就响了,他抱歉的朝两人鞠躬,然后退到一边接电话去了。电话一接起来他的面色就变了,身体半躬,立正之后嘴里不停的应着什么。 出什么事了? 中和挂了电话急匆匆的过来,“我父亲让我问问师父,老院长是不是病了?是不是病的很严重,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了……” 山本脸色有些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中和低声道:“从韩guo那边得到的消息,说是您病的很厉害。” 山本就不由的牙齿紧咬,中和的父亲是财团的高级顾问,跟上面的关系更加密切一些。医院和诊所的注资,一大半是财团的,另一半是很有些影响力的政治人物的。自己的医术不如父亲,而且相差甚远,小老百姓不知道这个,只认山本家的招牌,但是上层的人物哪里会不清楚。 这个消息,父亲一直瞒着,怕的就是传出去,医院和研究所受到影响。有人抽了资金的话,就真不好经营下去了,毕竟这些年,山本家的老底子都投入到研究里去了。 怎么办? 正要说话呢,詹妮弗的电话打给了老山本:“该死的,消息是怎么露出去的?你知道吗?刚才好几位说好要投资的人都打了电话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消息不是从我这里走漏的……”也不会是詹妮弗,更不是那些专家。他们是亲眼看见自己现在各项指标都正常的。从他们的逻辑和拥有的知识体系判断,他们认为这就是好了,怎么会好端端的出去胡言乱语呢。这些人之所以能够成为专家,那必然是具备两种特质,第一,将他所学的医学作为信仰。第二,职业道德。 有这两点,基本就排除了,肯定不是他们。 消息是从han国那边漏了的! 可han国人怎么知道的? 美奈子惊呼一声:“朴万峰。” “什么?” “第一天……林雨桐第一天给祖父问诊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在。”那个人就是朴万峰。 可那就是个小人物。 老山本看向山本:“我不是叫你查过此人吗?” 是!查过。没背景,没什么资源,就是一个出身不怎么样的小子,在中医上还有些天赋,在他们国家的中层圈子里,混出了一些名气罢了。主要是那些吃的起补药,把吃补药当做是一种荣耀来炫耀的人没事补补身体的地方。男人女人结婚前吃补药,结婚后吃补药,生孩子前吃补药,生孩子后吃补药,老人上了年纪也给吃补药。挣的就是这种钱。但也确实是挣了钱了,也有些名气。 可背后真没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他就算是知道这些消息了,他汇报给谁去?就算是卖他都没地方可卖去呀。因为压根就没这样的人脉途径。 可除了此人也想不出谁了。 朴万峰到山本家找上门的时候还都是懵的,“我……”我确实是留了视频了,也留了一些语音记录,但是……我一直在电脑里存着,并没有给谁呀? 我就是想着以后拿这个东西,换点好处而已。山本家肯定要跟林雨桐冲突的,要是山本家给自己好处,那这东西就存在这里不动地方。要是山本家满足不了自己,那就很抱歉了,拿去跟林雨桐换,也能换点好处的。 可山本家为了这个事竟然兴师动众的来问罪,欺负人不要欺负的太过分。 美奈子急切的问:“你想想,你都给谁了?” 没有!我发誓我真没有。 朴万峰也很生气:“这里不是你们r本,你们要是再如此,我就报警了。” 好吧!现在追究这个也于事无补。 中和和美奈子从朴万峰这里回来,山本父子还在相对坐着。 怎么办? 老山本倒是坐的住,“我有病没病,明天的检查结果不就出来了吗?” “这样……”老山本就道,“我的肾癌是在这里被治好的,明天,按照这里的习惯,给林大夫送一面锦旗过来。另外,你打电话邀请几个在华的朋友,对了!一位在华国的外交官他的夫人不是在咱们医院治疗吗?可以邀请他……” 他人在京城,未必能来。 “来或者不能来,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叫他知道,我好了。我被这个中医大夫给治好了。”算计林雨桐的事是小事,牵扯到国内,牵扯到国内山本家的根基,那就是大事。先顾着那头再说吧。 “我!我这就去安排。” 而朴万峰在山本家的人走后,还很生气,他打电话给国内一个圈子的朋友,本来是想抱怨的。谁知道那边一开口就道:“你厉害了呀!竟然连这种劲爆的消息都能挖到。新闻里都报了……不过你也真是,你该拿着消息去问山本家要秘方,要很多的钱才对,怎么能发消息给媒体呢……” 我发消息给媒体? 我疯了! 他几乎是颤抖的将电话给挂了,这边不能再呆了。这里简直太危险了。有人以他的名义给国内的媒体爆料日本山本家族的秘闻,他是不想活了吗? 他马上收拾东西,然后拿着电话订机票,要最早的航班。 今天没有?那么明天的呢?明天的下午四点的?好的!四点的就四点的。 不提他的精神恍惚,就说第二天早上不到六点,老山本就先后在省一和体检中心做了造影,进一步检查。检查的结果完全没有问题。 一大早的,可赶场子来看热闹的人多的很。都觉得不可思议。 尤其是m国那些专家,“这不科学。这是巫术,我的上帝,这只能是巫术。” 林雨桐将两份报告推到老山本和詹妮弗面前,“恭喜二位,可以出院了。” 老山本和詹妮弗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这就是假象。但是不管出于什么心理,他们还都得认可这个结果,且得大张旗鼓的认可。 这就跟被人摁着吃了一口翔一样,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山本作为儿子,提议要给林雨桐送锦旗,这个仪式一定得有。 好啊!可以呀! 锦旗被郑重其事的送到,人群中混着记者,这是肯定的。因为山本和詹妮弗都需要。 而林雨桐当然更需要,这么多中外的专家,林雨桐公布两份体检结果,并且当面跟山本和老山本:“对这样的检查结果,两位是否有异议?” 没有!当然没有。 你不是要这个一针治好癌症的名声吗?我现在给你。 父子二人极力夸赞。 林雨桐问詹妮弗和那一排专家,“请问诸位,这样的身体状态,算是健康吗?” 当然。 “那诸位觉得,这样的身体状况,会突发疾病吗?” “当然不!六十多岁的人,四十岁的身体状况。”那个耿直的西医专家是这么说,“突发疾病的可能性很小。” “那如果突发疾病,诸位以为跟肾癌会有多大的关系呢?” “如果不是肾病,当然就跟肾癌的治疗没有关系。前后的检查,其他脏器器官并没有因为治疗肾癌而出现别的改变,所以这一点很笃定。” 很好!要的就是这句话。 “那就是说,如果突然疾病,跟本医院和本人无关,对吗?” 当然! 医生治好了脚,不能因为离开医院你意外划伤了手就责怪给你治脚的医生,这是不讲道理,也不符合情理。 林雨桐看山本父子,“二位认可这个说法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不认可成吗?两人点头,算是认可。 林雨桐又看詹妮弗:“您是西医方面的大专家,您对这个说法认可吗?” 当然!特别认可。也对林大夫的手段有了更深的了解。其实有机会的话,她更愿意跟这个女人合作。她比老山本高了何止一个段位。 林雨桐笑了,全程都录下来了,这么多人做见证,各种检查是硬指标。 她却看向今儿来的几位中医专家,见几位朝她点头,她才正了面色,“可是我还是坚持我的诊断,这也是我们几位中医专家的意见。我们认为山本先生最好暂时不要离开……他的身体随时都可能出现其他脏器衰竭……这是非常危险的!” 老山本赶紧拦住话头:“林大夫,患了心脏病的人,不能因为随时可能出现的心脏骤停,而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人只要活着,什么样的意外都可能有。健康的人出门还存在被车撞死的风险,何况是我。总之,对您的治疗,我深表感谢。对您的提醒,我铭记在心。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情,再跟您请教!” 好吧!那就请便吧。 林雨桐从宋恒斌手里将一个小盒子拿出来,当众打开,“这是一丸急救丹,如果出现不测,请立即服用,不要有任何犹豫。这一丸药,可保你二十四个小时……” 老山本眼里就有了亮色,这是什么药?他先郑重的接过来,小心的收好,“谢谢,非常感谢。” 林雨桐做个请的姿势,言下之意,可以走了。 这些人一走,众人都挺高兴的。老山本想算计没算计成,亲自还给送了一面锦旗,又是再众目睽睽之下,想来马上消息就会铺天盖地的传开。治好了r本所谓的中医名医,在多名世界名医的认可之下,这名声瞬间就会刷爆。 顾鑫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都是那些投资人打来的。语气无一不是兴奋的,医院要想出名,最快的办法就是做广告。可要想这么大范围的做广告,这得花多少钱呀。可这一分钱都没话,这个广告的效益却是无与伦比的。 很快!医院就会被挤爆的。 顾鑫忙这些事去了,可专家们和医院的大夫关注的不是这个。 他们现在只关心两个,第一,老山本是不是会发病。第二,那一丸药真的有给的必要吗? 林雨桐对这个两个问题是这么回答的:要是想瞧热闹,那得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了。明天咱们继续。 第二,那一丸药当然有必要给。咱们是大夫,知道病人身有隐患却坚持出院很危险,怎么能只做提醒呢?大医风范什么的,咱们是不是得拿出来叫人看看。 宋恒斌在一边低声问:“就老山本那德行,就是吃了毒|药,人家给了他解药,他都得留下一半解药来等着研究一下,真没关系吗?” “没关系。”林雨桐笃定的道,“那丸药我怕苦,外面大半圈都是山楂蜜枣和蜂蜜活的,用来封住药丸用的。” 至于药丸有多大?呵呵,真不大。她赌老山本只敢从上面刮一层,连五分之一都不会刮到。 是的!老山本虽然对这玩意好奇,但真不敢拿性命开玩笑。龙眼大小的药丸,他只敢取两块老鼠屎大小的放在样本瓶里封存,其他的贴身放着。 下午三点的飞机,至少得在两点半之前赶到地方。 坐在车上的山本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还跟国内的能决定山本家未来的重要人物视频了一次,红光满面,笑声宏亮的他能叫所有人放下心来。 私下里,他却交代儿子,“如果顺利的上了飞机,那就怎么都好办。如果真出现突发情况,服用了林雨桐给的药之后,一定得找林雨桐给治疗。除了他,我谁也信不过。另外,对国内的说法就是……林雨桐手里有急救秘药,我是故意装病找她治疗的以获取更多的药物资料。这一点,我会跟詹弗妮说好……” 好的父亲!我都记下了,会安排好的。 顺利的进入机场,然后准备登机事宜。许是一路太紧张了,老山本觉得胸口有点闷。他给自己号脉,脉象并没有不对的地方。他长吁一口气,还是太紧张了。林雨桐给下的心理暗示太强了。 美奈子却坚信林雨桐的话不是白说的,她寸步不离的跟着祖父,一看他的样子,就赶紧问,“您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 美奈子看看时间,距离三点越来越近了,而且,也要准备登机了。她现在不知道是立马登机好呢,还是……祖父立马发病好。发病了,这就意味着距离林雨桐更近,也就会更安全。 而另一边,隐藏在座椅背后的朴万峰手里拿着手机,他其实就是想拍点这边的新建机场,但是没想到拍到了山本家的人。 而且,山本老先生的情况不怎么好呀,他手里拿着手机,嘴里嘀嘀咕咕,“这该不是真叫林雨桐说中了,要发病了吧。哎呀!看看吧,啧啧啧……” 他却不知道,通过他的手机,视频直接连接到他手机里一位还算有些名气的明星的网络特推号上。 这是什么鬼? 视频里,这像是华国的机场? 就人说肯定是,那就是汉字。 然后再看,视频里的老先生看起来好好的,然后长气一口一口的往外出,一口比一口间歇的时间短,那排在身后的人里,就有人认出来了,那不是某个医学专家吗? 这视频是干嘛的呀?莫名其妙。 紧跟着,就见视频里的老先生突然扼住自己的脖子,脸憋的紫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哦!我的天呐。 美奈子大声喊道:“祖父!祖父!来人啊……教授……” 詹妮弗都愣住了,嘴里一个劲的叫着上帝。 其他几个专家上前的上前,挤不进去的就在边上说着:“我的天啊,怎么可能呢?被人家说着了?简直不可思议。” 在边上急救的专家,一起给做急救,一个说:“不行了。这样没有救过来的可能性。” 那个说:“心脏跳动频率越来越低,是心脏急性衰竭……完了!”几乎是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了。他们急救,一个接替一个的很专业的急救措施都用上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机场的医护人员都插不上手,救护车已经交了,但是机场本就远离市区,过来的不会那么快。相反,这个心跳突然停止,也是突然性的,谁不跳了就不跳了。山本颤抖着手,还没有把装着药丸的盒子打开,这边的几个专家都撤了手:不行了……就是救护车现在到也于事无补的。 在他们看来,这个人可以放弃了。 山本顾不得这些,手忙脚乱的将人药取出来,连忙给人往嘴里塞。 边上的专家就道:“天啊,这药怎么了?” 近距离可以看见,药上面像是被人用耳朵勺挖了两个小洞似的,这专家是个耿直的人,直接就喊道:“那是救命的东西,你怎么能将它私自留着做研究呢。” 老外说话很激动,铿锵有力的,朴万峰被吓的手一抖,手机一晃悠,这才想起来还拍着视频呢。赶紧关掉,然后通过视频看到这个的观众,就觉得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有人偷了别人的东西做研究呀。 网上从来不乏闲的蛋疼的人。然后就有人往出挖,镜头里出现的人都是谁,很容易就能查出来。况且就算他们不查,四爷也会将这个消息蜿蜒曲折的被人知晓的。现在有人查,查的不详尽没关系呀,四爷帮着补。 边上围的人越来越多了,听到老外的专家说可以放弃了。然后一丸药进去,不大工夫,病人猛的喘了一声,将人吓了一跳。 心脏外科那位手摸着老山本的心脏部位,满脸的不可思议,这跳动很不规则,时有时无。他甚至不觉得那是药吃下去的效果,他感觉一定是那位神奇的中医大夫,在老山本的身上动手脚了。这人的心脏跳动时断时续,但是人就是活着的。他不再多话了,这不是他所了解的范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这个老山本被急救车带走,距离最近的最有能力的急救部门就是省一医院。 然后,林雨桐在家就接到省一的电话,是领导打来的。她就笑,“您别急,老山本死不了。您就说我现在不在市里……他们要我的联系方式,家庭住址什么的,你就给。等找不见我的时候,您就只管跟他们提要求。那个詹妮弗手里的资源还是不少的,只管狮子大张口去。明儿早上我再去医院。回头我把治疗方案给急诊那边发过去,按照那个流程走,老山本没事。” 你倒是沉得住气,可老山本非被你玩坏了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2k阅读网 320 饮食男女(78)三合一 饮食男女(78) 老山本在急救室里,急诊科这边是林雨桐的老本营呀。虽然之前那位主任对林雨桐的原身没多友好,但这世上的事,哪有处处公平的?这位主任在林雨桐火起来之后,那是想尽办法表达他的友好了,就连他那位表外甥女还是表侄女的,在被林雨桐打脸了两回之后,人家果断的走了。这位主任的能量还是有的,要是不在省一,其实去区医院或是别的什么医院,也很好安排。当然了,这事当时林雨桐就是听了一耳朵,也没太在意。 总之,林雨桐一惯是种花的多,种刺的少,跟这位没走的多亲近吧,但绝对没交恶。甚至是场面上,还尤其客气,特别给脸。 就像是这次一样,领导的电话一打过来,林雨桐先联系那位主任。这些事这两天也不是啥秘密,本来就传的广,在圈子内更是流传的人尽皆知的。林雨桐一打电话,这位主任就笑,笑的特别爽朗,“小林啊,你这活儿干的漂亮。现在你吩咐,你吩咐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 人家一个大急诊的主任,跟这么客气的,林雨桐连声说不敢:“主要是知道您在后面给我兜底,我这心里有底气呀。” 那边也不当真,但是这么客气,也就很可以了。他的声音严肃了下来,“该怎么做你只管说,我就怕给你玩砸了。” “我的主任呀,要真那么烫手,我也不敢往你手里塞,那不是害人吗?”林雨桐就道,“老山本远没有到要命的时候,只要不大意就行。这么着,我把流程发给你,按照流程走就行。要是实在不放心,叫一下中西医结合那边的老张,他的针灸急救也不错,联系他就行。” 有个人分担,那就更好了。这边马上道,“既然小林你胸有成竹,那你就坐镇后方指挥,我给咱们冲锋陷阵去。” 林雨桐就笑,顺便提点两句,“医院和厅里,跟山本家还有的谈。山本家的资源还有那位詹妮弗的资源,虽然不少,但到底是抢的人多……您心里要有数呀。” 这位主任眼睛一亮,立马明白。这就算不安排亲戚,其实还有得力的属下得安排的。有时候只靠着权利,你也不大能使唤的动人。就像是有编制的大夫,你不过就是评职称的时候给人卡一卡,别的时候你也没拿捏你的地方。有些人就属于那种混日子就不尿你的,你咋办?所以,还得给一些有上进心的医生争取福利。医生的福利是什么呢?多发点钱?这当然算是。但更多的是,得叫这位医生在事业上有发展。比如送这个去学某种术式,送那个去哪里进修上三个月半年的,以寻求技术上的精进。 不管怎么说吧,下面的省会医院,比起一线城市的大医院,那都是有差距的。更何况是在世界的排名上,你就不要去想这回事。医院的差距,就导致了医生进步其实没想的那么快。想要追求业务上的更上一层楼,那就得去外面寻求机会,多学点。别说年轻的大夫了,就是四十岁往上的,遇到好机会都抢破头。更何况这回是特别优质的资源,特备难得。 在这事上,才说叫林雨桐欠下他个人情。可这位也是了得,转手就给自己有还回来了。怎么说呢?虽然不亲近吧,但是他还就乐意跟这种人打交道,这种人办事靠谱且讲究。 两人在友好的气氛中挂了电话,林雨桐就真不担心了。 这边医院按照流程,人在抢救室里,山本家的人想进去,直接被这边一位干了一辈子急诊马上要退休的老大夫给轰了:“现在你们就是家属,这里不是你们家的医院。再说了,你们要是有办法,人也不会被送来了。起开!” 干急诊的常年在手术室里,而且他是做外科缝合的,好像一半的手术都是给那种喝酒闹事然后用砸了对方脑袋的那种人做急诊手术的。跟这些人打交道,他的脾气能有多好?手艺不见涨,毕竟醉汉用不着,也不配用。而这脾气却一年比一年大,因为要震慑醉汉们就得这种满脸煞气的。 人家又说的是实话,你们真要是能耐,人也不会送来了。 山本和美奈子连同那位中和直接给怼回来了。 美奈子还不死心,“我们带了最好的专家……” 老急诊直接把手里的东西一扔,“那请你们的专家来好了……” 在美奈子脸上刚有些感激涌出来的时候,就听着黑脸的老大夫说:“谁接手的谁负责。既然你们的专家要来管,那我们的人就撤了。出了事跟我们不相干!”然后大方的让出通往抢救室的大门,“请吧。” 这? 山本鞠躬致歉,“还得麻烦诸位,给大家添麻烦了,我很抱歉。” 老急诊心中暗爽,轻哼一声进去了。 其实抢救室里抢救个屁,就头顶的不知道什么穴位上被中西医那边的老张扎了一根银针,老山本现在就跟一条从水里打捞出来的鱼一样,大口的喘着气。里面有躲清闲的大夫一两只,他这个年龄这个脾气看上去像是大牛的大夫,其实就是没啥事被拉来当门神使得。一辈子在急诊都没得过这群护士的青眼,这一回这些小姑娘倒是星星眼的看他,老大夫这年龄了,都不带爱搭理了。也没我家孙女长的好看,星星眼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老张就问说:“真没人敢进来呀?” 老急诊往抢救室边上的床铺上一躺,打算睡一觉,“没人敢。” 老张就道:“您这还真睡上了?” “你见过大夫真敢拿人命玩的么,我是没见过。所以,那位说是死不了,那就是死不了。就这么着吧。” 嘿!我是没这么心大。他提醒说,“就是给外面的家属做样子,我估摸着也得有好些专家过来给瞧瞧,叫山本家死心的。”所以,你现在就这么睡了,是真不好。 老急诊就烦老中医这一套,“你们是见天的能睡踏实觉的,我这一辈子都少能踏实的睡一晚的。要是不找这零碎时间眯一觉,我早死逑了。” 老张神来了一句:“那嫂子没跟你离婚,这真不容易。” 滚你的蛋去。 一只弱弱的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小急诊大夫举起手来,“二位,你们确定老山本这样,听不见?没意识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都轻咳一声,老急诊也不睡了,老中医也不调侃了,两人正襟危坐,确实是不能保证这老山本听不见哈。 老山本是听不清楚,耳朵里嗡嗡的,任何一点声音听到耳朵里,都像是有人拿着鼓槌在耳边敲打。但是他的眼睛是看的见的,他看见大夫守在边上,看见一个老大夫一会子露脸一会子又不见了,看不见边上的病床,他以为对方是不时的弯腰操控某种机器呢。 这是在救我吗? 是吗? 当然是了!山本家的人从来不怀疑这一点。 但是,急诊中心再怎么努力都是没用的,还是得找林雨桐。他了解过林雨桐,知道林雨桐跟省一的关系,因此,他在来的路上就说了,别的谁都不找,就找林雨桐。 人送到了,人家态度也很好,承诺了:“如果人在市里,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可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还不见。 山本急着再找,人家说了,“很遗憾,林大夫不在市里。不过你放心,山本老先生经过我们的抢救,性命暂时无碍。” 可那不是根本呀,“请问林大夫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能回来?”今儿早上还见了,而且,她是明知道父亲扛不过今儿下午三点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不在市里。 这位大腹偏偏的医院院长笑的跟弥勒佛似的,“林大夫以前是咱们医院的大夫,但现在也不归咱们管了。她只说人不在市里,去哪了我倒是不好问。什么时候回来就更不知道了。” 山本不是傻子,如何听不出这里面的推脱之意。他越发的焦急,“请问,您知道林大夫家住哪儿吗?” 果然又被林雨桐给料到了,“知道啊!你要去找吗?行,我把地址给你。” 十分感谢。 山本是先奔着医院,林雨桐医院那边并没有人。 然后她直奔林雨桐家,摁了半天的门铃就没人给开。林雨桐就在楼上林家,摁门铃她在楼上开着窗户也听的见,隔着窗户往下看,这位是在门口摁了五分钟的门铃,实在不见人,这才下车的。她看着他上车又离开。 齐芬芳就道:“这种人就不该给治。” 不给治这就坏了,世人只会觉得中医狭隘。她为的是叫人更了解中医,认可中医,让她作为一个独立的医学体系存在并且发挥它的作用。 她这边不急,完了就去躺沙发。山本也很贼的,找不到林雨桐,跑四爷学校找四爷去了。这个那个的拜访,可四爷研究那玩意,更不可能叫人靠近。再加上,学生对网上的消息都比较关注,学生关注,就免不了在一些校园网站这样的地方讨论讨论,然后学校关注学生的动向,总有人会注意的。 一听就知道大致怎么回事,谁搭理你这个。 打听不找,中和就提醒说:“师父,这是诚心躲了。” 山本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林雨桐确实是躲了。 他坐在车上拨打林雨桐的电话,可林雨桐却把他们家的电话都设置成黑名单了。电话只一闪一闪的,却也不发出响声。 山本拿着电话一遍一遍,直到重新走进医院,迎面跟这位胖领导又碰上,人家开口就说:“山本先生还上门去找了吗?其实不用!小林很负责人的一个人,我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她正在回来的路上。” 那啥时候能到。 “哎哟!那这就不好说了。要是赶上堵车了或是车坏在路上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说呢。” 这才跟林雨桐分开半天时间,就算是她立马动身去别的地方,现在也才往回赶,那今儿晚上十二点之前也一准能到的吧。 他就问这胖院长,“我父亲的状况,能撑到什么时候。” “我们只能保证到明天早上……老先生的情况还很不稳定。不过等林大夫回来就好了。山本先生也不要着急。” 可林雨桐什么时候回来鬼知道呀。 美奈子大着胆子拉了父亲的袖子,在父亲甩开之前赶紧道:“院长先生能联系到林大夫……” 您没听出来吗?院长从来没否认他能直接联系到人呀。 这根本就不是不给治,而是有条件才给治的。 山本恍然,真是急糊涂了,于是忙道:“院长……能联系到林大夫,直接通话?” 当然!等的就是你问。 院长当着山本的面拨通了林雨桐的电话,“小林啊,你现在到哪了,山本先生很着急呀,想跟你通话……” 老小子憋不住了。 林雨桐就道:“院长您直接给他。” 山本就结果了电话,“林大夫!” 林雨桐回了一声:“山本先生。”她正给孩子铺餐巾,保姆在嫁做了枣糕,刚出锅的。暖暖吃这玩意,讲究个仪式感。愣是弄个盘子弄个叉子,齐芬芳不耐烦那一套,由着娘俩再一边折腾。 林雨桐在这边讲电话,暖暖在边上,“花……用小花瓶放个花……摆那儿……” 山本隔着电话听的清清楚楚的,他脑子里嗡的一声,林雨桐就是躲了,就是不愿意见他,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话里还是带了出来,“林大夫,我父亲生命垂危。” “哦!”林雨桐就道,“在出院的时候,我告诉过你们,他的状况不好,随时可能出现脏器管衰竭。作为大夫,我尽到了责任。可病人不遵从医嘱,作为大夫我也很无奈。” 山本无言以对,“可我父亲是服用了林大夫给的药……” “这是说因为我的药让老山本先生给成了如今的样子了吗?”林雨桐抽了一支玫瑰给闺女插在一个小小的花瓶里,摆在餐盘的边上,这才道,“可是山本先生,詹妮弗教授和那么多专家认可您这番说辞吗?你要知道,我如果愿意的话,詹妮弗教授一定很乐意跟我建立一些较为亲密的关系。” 山本一口血闷在胸口,悠悠众口,这确实不是信口开河想怎么说就能怎么说的。叫他生气的是,林雨桐又捏住了他的一个脉门。如今的情况,詹妮弗是很可能直接一脚踢开山本家,转而跟林雨桐合作。毕竟,林雨桐更有合作的价值。 他马上换了语气,要多谦卑有多谦卑,隔着电话,都弯下了腰,“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大夫。我是说,服用了林大夫您的药……” “服用了我的药,按说不会成了现在的样子。中医用药,看着是一把抓,可真正讲究的中医大夫,对药的掌控,严苛到你想象不到。我的药你如果全给病人吃了,不会是现在的状态。而你呢山本先生,真的一点都没留下?” 山本不由的摸了摸身上的小瓶。 因为这么两颗老鼠屎的量成了这个样子的? 林雨桐就问说:“救心丸也小的很,那么小小的一颗,要紧的时候别给吃试试。” 要是这么说,好像也对。毕竟五脏六腑,一个小小的救心丸能救心脏,这两颗老鼠屎大小的,以这样的药效估计的话,是能起大作用的。 他心里懊丧,才想问现在给吃来得及不? 结果那边马上来了一句:“现在晚了,就先这么着吧。” 别这么着啊!“林大夫……什么时候能来……能回来……”哪怕明知道人家可能就没走,而是躲着自己不见,可也不能撕破脸。 林雨桐就笑,“我啊……看情况吧,也说不好……” “您有什么条件,请您只管提。只要能做到的,我山本家不惜一切代价。” “言重了!我能有什么要求呢?”林雨桐挨着暖暖坐,给孩子又倒了半杯牛奶,因为没倒好,杯子外面有几滴流下来很影响美观,所以遭到了暖暖的小嫌弃。她乐呵呵的用纸巾给擦掉,这才道,“山本先生可以跟院长好好谈谈嘛,令尊在医院治疗,院长先生最有发言权……” 这话说的似是而非,可是山本却懂了,挂了电话,他看向胖院长,胖院长也看向他,两人相视一眼,客气的笑笑。 然后山本跟着胖院长去了急诊这边的办公室,这一晚上,这边都成了医院的一景。一会子山本跟院长在里面大小声,显然谈的很不愉快。接着,山本又出来,应该是跟谁打电话联系这个事情,跟电话那头的人又大小声的说话。 一晚上进进出出的,比急诊老大夫尿频的次数都多。 在老张不知道第几次提醒急诊老大夫‘应该去林雨桐那边找那个小姑娘给治一下前列腺’的时候,院长终于笑眯眯的出来了,身后跟着头发都快竖起来的山本。 显然,院长争取来的好处是大大的。 再看看手里那一摞子子合同,显然是已经签订好了。 山本很清楚,这些人就是在趁火打劫。昨晚,谈判的整个过程就不给他丝毫推脱的空间,人家连合同甚至都是拟定好了,一个电话就给送过来了。 那肯定啊!胖院长心说,为了这个,医院领导层其实一晚上谁都没睡。他在这边跟山本真刀真枪的干,那边的会议室里,光是这些合同的拟定,难道不花费工夫。 山本出去打电话,他在里面也跟会议室随时沟通呢。 如今拿的是长期的学习资格,每年的名额还都不少。这对医院来说,是一件大事。 一出来,胖院长就道:“山本先生也不用担心,林大夫已经在停车场了,她马上就到。” 山本是连一点说话的**都没有了,只点点头,算是维持个基本的礼节。 林雨桐赶在七点五十分到了医院,山本急忙就迎过来,“林大夫……” “我知道……”林雨桐摆手不用山本说话,“我现在就进去,请稍等。” 林雨桐进去半个小时,行了一趟长针,老山本眼里才慢慢的有了焦距,看着林雨桐,张口想说什么。没人能清楚昨晚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有多可怕。你看的见,你听不到,你知道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正常的呼吸都成了一种奢侈,这整整一晚,面对抢救室惨白的灯光,看着身边守着小医生这个打盹那个睡觉,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抢救室里,而是在太平间里。太平间里看门的,管理的,一般就是这个状态。 他就像是个有意识,勉强能呼吸的死人,在看到林雨桐的时候,他真像是看到了天使,她背后自带着耀眼的光,然后,他就被拉回了人间。 林雨桐朝他点点头,说了一句:“人间欢迎你。”然后就朝外面喊,“想进来的可以进来了。” 呼啦啦的,进来了好些人。山本一家,包括詹妮弗和那些专家。 “哦……买噶的……”后面惊呼一片。还有人安奈不住,上前给老山本做了查体的。 虽然说看起来很虚弱,但是人却是是活着的。 林雨桐就看山本,“我建议马上做一个体检。” “林大夫需要西医辅助?”山本问道。 林雨桐看詹妮弗和那些专家,“我觉得他们或许会有兴趣。而且,没有这些检查结果,这边也不让你出院呀。” 出院之后再出事,省一找谁说理去。 胖院长乐呵呵的,“您放心,这边的检查费给老山本先生全免了。” 我家缺这点钱吗?怎么就那么讨厌。 山本耐着性子,是的!好的!现在人家说什么他得做什么,他不能再把人给惹毛了。 不就是检查吗?做! 检查做的很快,省一用服务领导的效率来做的话,那是真的很快,几个小时时间,该出来的全出来了。 “怎么可能呢?”詹妮弗几乎难以置信。 除了肾脏是正常的之外,所有的器官,好像是在一夜的时间内,迅速的老化了。这各项指标显示,这就是一个濒临死亡的老人。 前后两天的检查结果,就那么摆在面前,不敢对照,这不科学。 山本看着这样的检查结果沉默了,良久才道:“林大夫,我父亲拜托给您了。” “不用这么说……”林雨桐就道,“既然已经出院了,那就回家治疗也是一样的,我给开药……” “林大夫,我还是希望能住院……” “我所收治的癌症病人,几乎没有住院的。”林雨桐看向老山本,“况且,你看看数据,他现在看不出是癌症患者,另外,他的脏器只是老化了,而不是生病了,严格来讲,你能说他是个身体不好的老人,却不是说他是一个病人。医院是治病的地方,不是养老的地方。你们问诊,我看诊。我开药,你父亲吃药。药吃完了,过来再开就是。很不必住在医院,你知道的,我那边床位很紧张……” “多贵我们都住!”美奈子忍不住插了一句。 林雨桐耸肩,“我治病,不养老。山本家不缺钱,难道我像个缺钱的?等着赚你们的钱呀?” 美奈子不敢说话了,她现在不敢得罪这位。 山本脑子里嗡嗡嗡的,绕了一圈,林雨桐不收治了。他看向胖院长,胖院长就特别慷慨,“我们医院有特需病房啊,如果想住的话,我们表示欢迎。但正如林大夫所属,老先生休养更重要。我们的医院,都讲究三分治七分护,是强调这个护理的重要性。中医上更在意一个‘养’字,养病养病,这个话就是从这里来的。所以,您觉得林大夫是不收治你们,可一个‘养’字就是林大夫给你们开的医嘱。净心、清心,精心的养,比吃药还要紧。” 这话倒是很有说服力。 老山本挣扎着说了一句:“回……回国……” 不回去不行。要是病在国外,会引起更多的猜测,倒不如早早的回去,回去之后,见到自己了,很多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山本忙道:“我去打电话,借专机来接一趟。” “不!包机,包机回国。”要大张旗鼓的。 山本秒懂,“您休息,我这就去安排。” 山本家怎么安排,林雨桐就不管了,跟院长在办公室里聊了半小时,知道得了什么好处就得了。院长担心执行不到位,那个詹妮弗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林雨桐就道:“我还是厅里的保健专家,医院的事厅里肯定过问了。詹妮弗要是设置障碍,八成还是奔着我来的。没事,只管叫她找我。” 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事,我正好也想用她。” 老山本确实是个狠人,才从鬼门关走了一趟,那边就急着处理事情去了。回去的很着急,林雨桐说能走,然后真就当天走。用救护车给送的,下车坐的是轮椅。 美奈子和中和没走,因为在这边的投资还得有人管。 今儿在医院,又碰上朴万峰。注意到他的时候,山本父子已经登机了。美奈子正跟中和往回走呢,迎面就跟朴万峰撞上了。朴万峰本来昨儿就打算走的,结果那边老山本一被拉走,他的一个优质客户就打来电话了,劈头盖脸的问说,你是不是在华国。 是啊!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我的特推账号密码?”大明星在那边质问。 不要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有你的账号密码? “还不承认?你用我的账号都发了什么……你自己看……”以为自己火了,突然那么多人关注了,却没想到,是有人盗用账号发了那么一个视频。 他的名气没那么大,但是吧,他的联系人里,有一些名气很大的。而且,里面有很多的网络运营账号的联系方式,都是互关的嘛。这些运营账号就很可怕了,瞬间就转发出去。他们的嗅觉灵敏的很,然后才不到半个小时时间,他这边就沦陷了。 之所以第一个就怀疑到朴万峰身上,是因为这些联系人里,只朴万峰一个人在华国。而且,这位大夫是走到哪里拍到哪里,不时的发表一下看法。他又爱拍那种比较阴暗的,比如路边的乞丐,比如城中村的污水横流,比如街边不讲卫生的小摊位等等,但其实这明星去过华国,而且跟那边合作的还挺多。那边的城市压根就不是他特意挑出来的那些。但是没法子,很多人就喜欢看这种的‘真实’。 而在这个视频之前,这位才发了机场的图片,难得的是在夸:新机场还算建的不错。 然后又补充:看着不错,那只是因为这是新的。 视频中闪现的,跟他拍摄的,有几个工作人员在两个镜头里同时出镜了,妈的,不是你偷了老子的特推号还能是谁的? 而朴万峰也是急切的想要跟对方解释,这么一耽搁,他的航班错过了。 错过了就今天走吧,结果今天有看到了山本家。他一看见人家,就赶紧躲卫生间去了。以为山本家的人都走了呢,结果一不留神,跟美奈子走了个面对面。 他见美奈子面色不善,顿时怂了。昨天他从那位明星的口里已经知道了,山本家身后有大财团,大财团怎么可能不牵扯到黑涩会。昨天那视频不知道怎么就叫自己给发出去了,里面还有自己的说话声,这要是坏了山本家的大事,他们家会不会叫黑涩会追杀自己呢?就是回了自己国家,就没黑涩会了吗?一样很嚣张的好吗? 见美奈子朝他来,他立马往回退,“那什么……视频的事不关我的事。” 嗯? 什么视频?美奈子并不知道有什么视频,这两天她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只关心祖父是不是能活,其他的,真不知道。她过来找朴万峰,就是想问问,他到底是给han国的什么人透漏了山本家的消息。 可这位张嘴就说视频的事不关他的事。 中和拉住美奈子,看朴万峰:“视频的事……不关你的事?” 真不关我的事呀! 朴万峰急忙撇清关系,“昨天我正拍机场呢,然后看见你们要登机,再然后就看见山本院长这样……”他自己掐住自己的脖子,“我忘了我手机开着视频了……然后我也不知道怎么的,视频就被推送出去了,被那么多人知道,我也很抱歉呀!” 中和拿出手机赶紧搜索山本这样的字眼,在国内的网站上,这些字眼一敲,里面会出现医院和研究所等相关的链接,但是今天不是。今天一打开,全都是‘山本院长突发疾病’,还能直接打开视频的那种。 美奈子扫了一眼就赶紧回身,飞机已经起飞了,现在是联系不上了。父亲和祖父也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美奈子差点气炸了,她抬脚就提到朴万峰的裤|裆,“你这个蠢货。” 呃!疼! 朴万峰当即躬身,喊了出来。 中和赶紧拉住美奈子,“别惹事!”要不然再上个头条,那就更热闹呢。况且,这里不是r本,你在这里没一点特权。 美奈子还要上前,哨声就响了,紧跟着两个安保人员就上前,山询问朴万峰:“先生,请问需要帮助吗?” 朴万峰看看美奈子,然后摇头,“谢谢。” “真的不需要吗?” “不用!谢谢。” 可安保人员还是看向美奈子,“小姐,请出示您的证件。” 凭什么? 中和赶紧拿了递过去:“我们是朋友,发生了一点争执。” 安保人家看了看证件,就出言提醒道:“凡是在我国领土,请遵守我国的法律。” 第一次算是警告,再有过激的行为,估计就得请进去调查了。 美奈子也不蹦跶了,被中和拉着就往出走,“还不嫌闹啊。赶紧得想法子稳住詹妮弗。” 是!这是大事。 而朴万峰也终于意识到,事情好像比想象中的还大。回国吗? 他不想了!因为好像回去,他也找不大安全感。 还是这里好,在这里只要自己报警,就能得到真正的庇护。还不用担心黑涩会。毕竟,就算是山本家不找自己麻烦,那位明星也不会放过自己的。找一些地痞流氓没事去自己的诊所捣乱,那自己也是受不了的。 他决定了,暂时不回去了。观望观望再说。 说着,就勉强站直了,慢慢的又往出走,然后抬头朝天上看,但愿山本家两位当家的,不要太把他这个小人物放在眼里。 山本家两位大当家的,现在还真没注意这个小人物。 老山本问儿子:“药……药的样本……” 山本从兜里取出瓶子来,“就是这个。” 老山本伸出手,“拿出一粒来,我看看……” 是! 山本带上白手套,小心翼翼的取出一粒,送到父亲面前。 老山本用指甲刮了一点点,然后往嘴里放。 “父亲,您不是已经吃了一丸吗?”还需要再尝吗? 当时那种情况,我能知道这药用了啥药材吗? 他放在嘴里,用舌尖轻轻的品,然后越品越不对,他皱眉看儿子,“你也尝尝。” 哦!好的。 山本取了同样微量的放在嘴里,使劲的砸吧,像是以往被父亲考校一样的报答案:“山楂……蜜枣……还有……像是蜂蜜……” 嗯? 山本看向老山本,“别的……儿子没品出来?”又让您失望了。 老山本闭上眼睛,不想说话了。但是看着儿子忐忑的表情,他又不忍,“你这次没叫我失望。是我……老了。”说着,就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从一开始,咱们就被林雨桐给耍了。” 什么救命的药!? 狗屁!那就是哄孩子的糖丸!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2k阅读网 321 饮食男女(79)三合一 饮食男女(79) 发生点什么事,嗅觉最敏锐的就是媒体。 高大上的媒体,等闲你上不去。但是网络上,好像每个人都是新闻的推手一样,然后铺天盖地,关于林雨桐和她的医院的事,直接被推上了热搜。这些媒体呢,又是为了赚取流量,什么样的标题惊悚,他们就写什么样的标题,什么‘林雨桐一针治好癌症’‘癌症再不是绝症’‘林雨桐未获得诺奖之谜’…… 林雨桐看着手机推送上的东西,那种感觉吧真的很奇怪。 本来说的是真事,本来事情挺好的呀,可是为什么从这些媒体嘴里再听说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假的呢? 看着就闹心的不行,她把手机撇在一边——睡觉! 暖暖挨着四爷,在床边拼接的小床上。不是林雨桐不挨着孩子,实在是孩子晚上睡觉可没那么踏实,不管是用睡袋还是用啥玩意,作用都不大。用那个睡觉,她能在被窝里踢腾的整个被子跟扭麻花似的裹在身上,看着就难受。 晚上这睡觉的德行,跟平时表现出来的完全是两个人。都没见过晚上这么能踢腾的孩子。所以,别以为晚上就不用带孩子。 睡前你问她:要上厕所吗? 人家特笃定:不用。 可你这刚关了灯,三分钟不到,她蹭的起来了,要上厕所。 好容易给睡下了,又是三分钟,蹭的又起来了:渴。 晚上不能喝那么多水。 她比划她的小拇指:“一点点……喝一点点……抿一口。” 渴的就只差那一口水就满足了是吧? 好容易老实躺下了,这就得开始讲故事了。三皇五岳的讲,啥时候她睡着了啥时候消停。以为睡着了就能睡的安稳觉?做梦!知道她会挑开被子,不由的人就一个多小时一醒来,两个小时一醒来。醒来了,眼睛睁不开,第一件事就是去摸孩子,看蹬被子没有。 这么着根本就睡不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雨桐的错觉,她总觉得四爷瘦了。自己这一忙,他是跟着几头都得忙,自己这边背后的一些事撂不开手,他的本分活还得干,晚上还得带孩子。 林雨桐想叫四爷睡的踏实觉,就逗孩子:“暖暖好久都没跟妈妈睡了,好想跟你挨着怎么办?” 谁知道这孩子蹭的一下起来,从他爸身上翻过来往爹妈中间一睡,拉好被子,左右看看,满足了,两手一拍:“关灯,睡觉。” 四爷就用莫名的眼神看桐桐:得!逗呗。 好容易给弄小床上去了,你一招她这不又固态复萌了。 但四爷还是关了灯,睡觉就睡觉,等睡着了才能往小床上抱。 “算了,就叫这么睡吧。”桐桐说四爷,“您今晚安心睡你的,我注意着呢。” “明儿不去医院?” “去呀!不过早早就回来了。”林雨桐给自己设置了一条线,病人很多,可着一个人去瞧病,是瞧不过来的。她得自己先弄清楚她往后的时间是干嘛用的。 如今医院的中医大夫多了,加上规培的,这就很不少了。 所以,林雨桐把时间就调整了,工作重点也调整了。每天他们去坐诊,遇到了疑难病症呢。他们会开一个进一步检查治疗的单子,叫病人去林雨桐那边排队等着。单子是系统直接打印的,顺序是自带好的。林雨桐这边同时得到反馈,按一下按钮,自动就会语音叫号,很节省人力。 这是她的工作之一,再就是给药三天之后没有明确好转的病人,也要过来及时复诊。 当然了,对于一些诊断明确的,效果却不佳的,医生做脉案记病例,每天都有例会,针对这些问题咱们再来讲。 如此一来,林雨桐的时间不会那么紧了。因为中医这东西,日常调理型的都知道这个见效慢,所以连病人都不着急。而且吃过中药的都会发现一点,就是你吃中药的时候,吃药的那十天半个月,甚至是当月,你都不觉得有什么变化。尤其是那种慢性病。但是等吃了这药有个半月一月之后,突然间,某一天你才会注意到,好像是不知不觉中好转了。 因为病人先是对这边的医院有了比较多的信任,觉得吃这里的药不会没用。然后病人自己就会告诉自己,中药本来就慢,急不得,因此,这边的大夫也就不会说有点拿不准的就一定得来问问林雨桐。他们会斟酌着大胆的自己开方子给治,前三五天,不见效果,甚至可能第一个疗程吃了,效果都不怎么明显。那么等病人第二次再来了,他问了病人服用药物之后的情况,有了这个反馈,大部分情况他就知道哪里没做好,往后药应该怎么调整。 好大夫都是实践出来的。这一点得承认。 所以,理论学的再好的大夫,你不面对病人,永远都没有进步。为啥中医都信奉老的呢,因为人家见的多了,经验丰富了,他可能就会少走一些弯路。而且,大夫在处于小心开方做尝试的时候,用的都是太平方,在太平方的基础上斟酌着增减,那都是经过验证的很安全的方子。再加上,中药抓药其实很讲究的。别说正规的医院,你就是去中医院附近的药店,拿着方子去抓药看看。人家以经营为目的的药店,抓药的大夫也会看你的方子才给你药。比如方子里,尤其像是治疗肥胖症的,附子在其中最低的量都是45g,人家拿了方子,先叫你问你的大夫,确认是这么大的量吗?从大夫那边确认过之后,人家才给你抓药。附子单独放出来,给你在包装袋上写上,要先熬,至少要熬四十分钟等等。这些药里,谁要先下,谁要最后下,标注的非常清楚。 为啥抓药那玩意还叫小四去学呢,关键就在这里。哪些是十八反,出现这个了不能给抓药。但也有特殊情况。那就是方子里会出现十八反,但是前提是,大夫不是明知故犯,人家是方子里的其他药就能中和十八反的毒性。 有些学艺不精的死记住了十八反,一看到了就会先叫病人跟大夫确认一下方子是否正确。 这种谨慎林雨桐觉得挺好。医院里每个大夫都有患者群,有些年纪大的不会玩qq和微信的,就给人家一咨询电话。现在有个会议室是专门腾出来了,里面有一群实习生,专门聘了一个退休的老中医,在里面支应着。孩子们不懂的,直接问老中医。老中医在边上回答患者的问题,这些实习生帮着敲字回复。 一般性的问题,都已经归纳好了,桌面上就铺着呢,对应的回复就好。但总有一些人颠来倒去的,今天问明天还问。有了点变化他急着想知道是好现象还是坏现象,没了变化又问是不是哪里没做到位,或者怀疑自己熬药的时候没熬好。 别管哪种病人,这些“客服”得跟某宝的客服态度一样的温和,总之就是跟公立医院一下子区分开了。 这边是哪怕病人回家了,还有地方去咨询。而公立是在医院住院你也未必总能逮到你的主治大夫。 这个咨询中心是老有患者找大夫,不管你啥时间,他的电话都跟追命似的打的情况下设立的,因为你发现,病人跟大夫直接接触沟通是挺好的,但是也会多了很多麻烦,就像是他自己在这边看病,然后家里的老人咳嗽了,孩子身上起疹子了,她也在群里呼叫大夫,问你没有偏方吗?能不能迅速止咳,孩子起疹子了该怎么办?我便秘了能吃过道片吗?黄瓜拌上蜂蜜和醋真的能减肥吗? 它是真拿你当家庭医生百事通在问。 虽然这个部门杂了一些,但是什么问题交给什么人处理之后就会发现,其实大家都轻松了。病人出了门了,返回来找大夫希望希望把注意事项多听几遍,怕遗漏了什么。大夫呢,接诊的多,稍微不耐烦了,人家病人就说你态度不好。现在好了,护士直接帮你指路,那边有各种的联系方式,在家也能随时做咨询哟。 这些措施到了林雨桐这里好处尤其明显。 因着医院骤然间名声鹊起,林雨桐利用中医协会,请了很多退休的老中医。这些老中医不是回来给病人开诊的,而是一个人守两个年轻的中医大夫,说白了,就是给他们壮胆的。他们只号脉,不开方。所以一人管两个年轻的大夫刚合适。年轻大夫开了方子,这边屏幕上就有显示,老大夫坐在那里就瞧见了。不管方子的水平高低,只要不妨碍病人的健康,对病人现今的病情不会起到反作用的,他都不出声。叫他们自己看看。迄今为止还没出现过那种不利于病人的方子,有些病人,老大夫觉得你这个可能方子开的不好,就给你做上记号,回头坐下来开小会的时候咱们谈论讨论,下次给病人调整了再看。 以老带新。这法子一用,林雨桐更觉得压力骤减。 她每天处理的也就是十来个疑难病例,而这些里,大部分还都不用住院。 这段时间呢,主要是癌症患者多。多了很多! 林雨桐晚上开课,主讲就是这一块,因为病例多,大家实践的机会就多。林雨桐所讲的,只要掌握个八成,按照这个模板开方子,控制病灶不蔓延是能做到的。如果三两个月之后不见病灶变小,那就是说,方子还是开的不到家,继续改良。但对于病人来讲,不发展就是最好的发展。 这就看病人怎么选择了,有些人见不是林雨桐亲自看病,就觉得心理上不咋信得过了。他会转头去找西医,做手术做化疗等等,这也是一种方法。 但现时就是林雨桐不可能那么长时间的亲自看诊,她就是一天二百四十个小时瞧病,她也看不过来。最快的方法就是培养更多的大夫,让他们在实践中一点一点的成熟起来。 林雨苗被好几个人请托过,想找林雨桐亲自看病。她现在不是做那个汗蒸嘛,任何的人也多了起来。好几次,她都是把人带带林家,等林雨桐回来叫在那边帮着看的。 人家在林雨桐没说啥,等人走了,林雨桐才说:“在网上直接挂号,预约好了按点到医院去就行。” “你现在都不直接看病了呀!”林雨苗就道,“你知道好些人都是奔着你的名头去的……” 反正就是不是你亲自看,你叫人怎么信得过? 这也是很多人的想法。 林雨桐一不是为了挣钱,二不是为了刷名声。没自己看病,但也确保每个求诊的癌症患者病情得到了控制,这就可以了呀。 照着林雨苗这么想的人很多,这就会造成短期内,医院肯定会受一些影响。但是三个月,半年,一年,甚至三年之后,名声只会越来越好。因为有些病,它是需要时间的恢复的。就像是癌症中晚期的患者,连着吃了你三年的药,哪怕是他的病灶还在,那又怎么了?你还跟之前一样,走着过来了,过来找大夫给你开药了,这就证明你还活着呢。 只要活着,这就是效果。 但这道理告诉林雨苗,林雨苗却觉得:“有时候真是觉得当大夫的冷血。” 这话叫林雨桐和周安民都沉默了,一时不知道怎么作答。医生要是看不惯生死,这个活也不用干了。 但不管有多少质疑声,以现在的医院规模来说,已经算是人满为患了。可林雨桐的时间,在入了冬之后,渐渐的步入了正轨。 早上七点半出门,早晚都在查病房和处理疑难杂症中度过。下午医院是四点就开始下班,四点半到六点,一个半小时的课程上完,她回家,赶六点四十回家吃晚饭。周末有周末的培训班,都是其他医院的在职大夫,周末会调整时间过来上课,有外县的,甚至是周五晚上就过来住酒店,然后上两天课,周末的下午再敢回去。时间非常的紧凑。 医院内务有宋恒斌,外面的事情有顾鑫处理。她不见得清闲,但是把至少时间规律了,作息正常了。 一家三口,也就是早饭在一起吃,晚饭林雨桐回去玩,没时间。一般都在林家吃。 林家也养成习惯了,总是等她回来才开饭。 她这几天一直都在注意林阳,在家林阳也是素面朝天,很容易就能看到真实的面相,连着看了好几天,林阳都被看的发毛了,林雨桐才说:“报的这几天有雪,你走路小心点。也别跟着学生去操场跑步了,早孕,小心着点。” 啊? 苏南的筷子吧嗒一下掉桌上了:“有了?” 林雨桐伸手拉过还没回过神的林阳的胳膊,诊脉了确认一下,“嗯!有了。”她叮嘱林阳,“凡是别逞能,早起是得注意。高跟鞋都别穿了……” “我马上去给买一双防滑的回来……”苏南蹭的一下就起来,饭也不吃了,拿了衣服就往外跑。 不至于的。 至于的!至于的! 三十好几的人了,真是做好了一辈子没孩子的准备。虽说是能生了吧,但是这没怀上,心里都是悬着的。两边的父母谁都不问,连林阳都一脸的淡然,好像有没有的都那么回事了,可其实两人备孕这都大半年了。终于有了好消息了,突然之间……有点想哭。 从家里跑出来,一个人走在小区里,一圈一圈又一圈,走了大半个小时,心情才算是调整过来。他从来不知道,心里原来这么期盼。 林忍让就说林阳,“要不然就请一年假?” 生孩子请一年假?养孩子至少得请三年假?这根本就不现实。 林雨桐就说:“不至于的,她现在怀上,也就是明年暑假生。等明年秋季开学了,月子也早做完了。不耽搁事。” 林忍让就觉得不好:“学校也太远了。” 结果说了这话没几天,林阳的工作调动了。苏南家给使了劲了,把林阳的工作从原来桥头村那边拆迁之后的小学,给调动到离家最近的公立学校。 小区里面带的学校都是私立的,教学质量好是没错,但性质上来说就是挂靠在重点公立学校下面的私立学校。而林阳去的中学,距离住的这边也就一站多路。平时去超市买菜,溜达都能溜达过去。 到了中学,她也不带毕业班。就是初一年级的数学,带了一个班的。上午上一节课,下午一节自习课,另外还兼职了一个兴趣班的辅导员还是什么的,反正就是为了给少上课找了个合理的借口,因为还有别的工作要做嘛。课少,站里的时间就少,上午四十来分钟,下午四十来分钟,剩下的时间坐着也挺好。 齐芬芳就跟小四说:“看看,这就是找一个好对象的好处。你看你二姐,你姐夫能挣钱,也会在外面来事,你看你二姐怀孕的时候,多轻松的。那就是在家养胎呢。你再看看你三姐夫,到了要紧的时候,人家就是能使上劲。照你三姐这样,怀孕轻松就不说了,这孩子吃奶的问题是不是也不是问题了。你爸开车带着我,我们开车去学校门口,三两分钟就到了,你三姐出来在车上把孩子一喂,这不就是齐活了。她不受罪,孩子也不受罪。你大姐呢,那时候是赶上我跟你爸年轻,啥都伺候的周到。也没受罪。为啥跟你说这个呢?就是告诉你,这找对象,找个条件好些的重要性。你自己掂量着办!” 小四也烦啊,老三家一添孩子,这家里就多一口人。爹妈跟老三住,可没道理妹妹跟姐姐姐夫过日子的呀。 早点结婚……她其实也想呀。 齐芬芳私下还问四爷:“我看跟你一块干活的一个小伙子都不错,你们年轻人好说话,带着跟小四认识认识。” 四爷就奇怪:“您看上哪个了?” 这些小伙子里,除了书生和小幺,长的可都不怎么样。 齐芬芳就犹豫:“也不是看上。就是吧……那个书生,住在咱们小区的那个……” 嗯!怎么了? “我跟那孩子的妈妈聊的还行,听那意思啊,是他们家的准儿媳妇吵着要装修房子,要不然就不结婚……她跟我说这些,我也不知道是个啥意思。是不是叫我给你捎话呢,觉得快年底了,项目的钱该给了还是怎么的?” 不是这个意思。 林雨桐带着暖暖在一边认药材,才道:“那是不想叫她儿子跟那姑娘结婚。她以后要是说啥,您就听着,别回话。她就是想叫人知道,将来没成,那责任也不在她儿子。” 那就是一环卡着一环的扣,说是因为怀着孩子,所以不装修。把装修的钱还债了,然后不要孩子了。孩子拿了,不张罗结婚了。也不说不结婚,反正就是没钱装修房子。以那姑娘的折腾劲和虚荣劲儿,不装修房子成吗?不成就得天天吵,吵来吵去的,这情分自然就淡了。女人攒够了失望,男人也在争吵中消磨了感情,然后该分手的时候自然就分手了。 说的齐芬芳打了一个冷颤,“虽然吧,我这当妈的能理解她为了儿子的心,但我闺女要是找这么一家,我心里就怕。” 她再跟小四说找对象的时候,甚至把爹妈明理这一条,摆在了家境好的前面。小四还惊讶于她这说变就变的能耐,人家却淡定的指出:参照你二姐。 你看,尹家别的不行吧,但在明理这一条上,做的就很好呀。 家里日子能过了,这边给的钱,尹家总是想法子就给这边花回来。在女儿跟儿子之间平衡的也很好,当父母站的中正,也就显得几个孩子处的好,做弟弟的对姐姐好,做姐姐的也老念着弟弟的情。他家的小儿子那工作,前段时间,桐桐那边接诊的人里有那小儿子的领导,还隐晦的提了说是可以给虎子加担子。桐桐就给虎子打电话问想法,结果直接被尹家亲家给拦了。人家就说了,要是能升,那是本事。要是没那本事,你就踏实的干活,拿你的工资去。今儿人家给你个馒头,你明儿就想要一个包子,没了那包子你就不自在,你不自在就闹腾的三亲六故跟着不自在。为了往上走你得带累多少人情。直接给拦了! 齐芬芳就觉得这一点做的真好,在小四面前念叨了不止一回了。 小四就发现,只要她不找对象,那她每天都会被叮嘱一遍择偶标准。而且只要去细听,好像这个标准永远是上下浮动的。 她问她二姐:“你是靠啥标准选的我姐夫。” 你这话问的? 林雨桐就说:“对的人出现了,标准就出来了。啥是标准,那个人就是标准。只能是他,别人都不成的时候,就对了。” 小四满脸惊悚,开玩笑呢。现在上哪找那种非你不可的去? 那种非你不可,离了你就活不了的,怎么听都像是哄人的甜言蜜语。她自己就觉得,她不会离开谁过不下去。而谁要是说,我这辈子离开你就得打光棍……那她也一定认为这又是一满嘴跑火车的。 是自己不信爱情了呢?还是现在这世道不太适宜爱情这种东西生长? 但是,有没有爱情,有多少爱情,跟想不想结婚是两码事。 有人有爱情,未必想结婚。可有人没爱情,还总盼着有婚姻,总想着,哪怕没有轰轰烈烈,至少也有婚后的相濡以沫。 小四觉得,她现在就处于那种状态。她想结婚了! 她这么一说,林雨桐就点头,“那你就快结婚了。” 目的明确的知道自己要什么的时候,那目的就快达成了。总好过漫无目的的去寻找爱情。爱情这东西吧,你或许一辈子都得在寻找它的路上。 小四找四爷:“姐夫,给我介绍一个。” 行啊!四爷随口就应了,他现在认识的人多了去了,什么类型的手里都有,“说谁标准,我按照标准满世界给你淘换去。” 小四乐了,想了想,“大姐夫那样的不行,太碎嘴。大毛病没有吧,小毛病不少。当然了,配我大姐是白瞎了那么个人,可到我这里,我瞧着就别扭。二姐夫你这样的吧……你是好啊,我长这么大,就也没见过你这么好的……” 嗯!这么马屁拍的深得朕心呀。 “可你这样的,我驾驭不了呀。而且,姐夫你这样的,要是自家哥哥呢,那我浑身舒坦,啥事都有你撑着,那能过的很自在。可要是夫妻,我压力太大,不成。我三姐夫那样的……他就爱在外面交际,现在也没好多少。也就是我三姐,不仅没觉得不好,反而觉得人就该有朋友。现在倒是跟南哥那边的兄弟朋友的也熟稔的不得了,她不是迁就,就是觉得那样好。那就是合适呗。要换我,我的天啊!他爱交朋友,我也爱交朋友。他得有时间陪朋友,我也得有时间陪朋友。然后这日子还能过吗?这也不成。” 四爷就总结,“要个不碎嘴的,最好长的还可以的……”跟我这样的有的一比? “长的不能跟您比呀,小帅就行。” 这话舒服,“不碎嘴,长的还可以,要得顾家,要得能照顾人,要得在外面撑得住,要得善于交际,但却不会太过……” 嗯嗯嗯!这个标准一出来,大致上男朋友的标准就越来越清晰了。 小四还补充,“家里不能太复杂,要不然我嫌麻烦。家境不能太糟糕,不是嫌弃人家没钱,而是消费观念和生活习惯很可能存在很大差异。学历不一定得高,跟我一样也行,但一定得有正事干。人呢,幽默一点,风趣一点,不用老是跟我一板一眼,这就最好没有了。” 暖暖就双手一拍,“我知道……我知道……” 知道什么呀?知道我男朋友在哪呀! 暖暖咯咯咯的笑,手继续拍着,“快递叔叔……快递叔叔……快递叔叔好玩!” 去去去! 合着我就只能找个送快递的呀。 这么说完了,才想起来了,暖暖说的快递叔叔不是指广义上的送快递的,她是有特指的,“他?他那哪里是风趣幽默,他那就是嘴贱!小丫头懂什么呀。” 然后直接往出走,“我先回了啊!今天还真挺困的。” 可脸明明红了,暖暖做羞羞脸的动作对着她小姨,小四瞧见了挥着拳头威吓她,孩子却越发的笑的欢了。 第二天,小四瞧着路天章,时不时的对着人家出神。 路天章被瞧的去了卫生间六回,只有那里有镜子,他得看看是脸脏了,还是胡子没刮干净,再要么就是一副扣子没扣对,裤子拉链没拉? 没有啊!都挺好的。 是觉得穿的脏了?这个就是天天换,到了这里到处都是快递,能干净呀? 于是,吃饭的时候,他叫了小四一块,“对面吃饭去,去不去?” 小四跟着去了,跟往常一样。 对面有快餐米饭,也有面馆。 路天章问说:“今儿想吃什么?”米饭和面,自选一个。 “吃面吧。”这家的菠菜手工面很好吃,仅次于二姐做的。 两人选了面馆进去,找了老座位坐,路天章朝里面喊:“老板,两大碗菠菜面,三合一。” 一般分为油泼面、素臊子和肉臊子三种,同一碗面,三样都要,先用油泼,再浇上臊子,那味儿别提了有多香了,这就叫三合一了。 喊完了还不忘补充,“先来两碗面汤来,滚热的……”说着搓了搓手,跟小四道,“在库房里还罢了,这一出来,是冷哈。天说变就变……” 小四一向过冬穿的少,嘴唇都冻成青的了,面汤一上来,手就抱在汤碗上。 路天章搓了手,把饭馆桌子上放的窄窄的一卷餐巾纸拿起来撕了一匝长,铺在桌子上,然后从一边的老粗碗里扒拉了几瓣蒜,剥好了就放在卫生纸上,“我说姐姐,你今儿盯了我一上午了。想干嘛?您直说就是了。跟我呢,不用太客气了。”她以为是小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好开口。 小四不屑的一瞥,因着暖暖的提醒,她今儿早上注意路天章的时候是多了点,但也没盯了一早上。她敷衍的道:“就是看了两眼,咋了?还不让看了。” “咋还不让看了?想看随便看,怎么看都行啊。”说着还贼兮兮的笑,“我就问问,看出什么来了没?您姐姐那功夫了得,看人就能断癌症,一针下去百病全消,您要是能得一分真传,那可了不得了。您就说,您要看哪,要怎么看。大雪天光膀子在外面都没问题呢。只要您看的高兴。” 贫嘴! 小四还没还嘴呢,面条就上来了。面香油香臊子香,刺激的人嘴里不由的分泌出了口水。 小四抓着筷子看着面没动,路天章拎了醋壶,给小四点了点醋,然后放下醋壶,小四这才开始搅动面,尝了一口,“嗯!刚刚好。” 那是!哪天出过错? 路天章把唯一一颗独蒜递过去,小四抓了,一口面一口蒜,再来一口面汤,这个舒服自在。 “我以前在村里住的时候,就爱在村里的小馆子吃饭,价钱不高,味道还好。”什么卫生不卫生了,压根就没考虑过。反正就是吃的舒服自在随心就好。 路天章对此深有体会,“刚毕业那两年,我也在城中村住的。”对那环境,说不上留恋,但至少也不反感。反正已经是走过的路了。他把嘴里的面咽下去,把肉臊子里的肉都没动,在碗边上一直放着呢,小四吃了她的面,就来又夹他碗里的肉。肉臊子里的肉都不大,指甲盖大小的,要想香,不能都是瘦肉,大部分都是肥肉丁。但因为做的好,多是肉皮部位的,一点也不腻,小四就爱吃这个。可人家这肉臊子不单独卖呀。每次来吃,都是这么着。 老板娘出来给续面汤,看了这样就笑:“虽然不单卖,但是小伙子不爱吃肉只爱吃肉臊子的汤汁也行啊,喊一声,给一舀点汤添味,把肉都给小姑娘放碗里。” 说的两人都一愣,其实两人都不是呆板的人,这法子喊一声就行,但谁都没想着去喊。一个要了不吃,就搁在碗里,一个伸筷子就夹,也不别扭。 反倒是被人说的有些不自在。 老板在里面喊老板娘,“赶紧的,一会子上客人了。”等人进去了,他就说婆娘,“就你事多,人家小伙子大姑娘的事,你管得着吗?” 声音不大不小的,外面的两人更尴尬了。 路天章干咳一声,想打破这个尴尬,主动问小四:“到底想叫我帮啥忙直说。” “我能有啥事呀?”小四就道,“没事。” 别不好意思呀,“有事你就说,跟我你客气什么呀。” 谁跟你客气了,“我真没事。” “没事你盯着我发愣呀?”路天章将肉都扒拉到小四碗里,“我的房租可是按时交的。” 谁说房租的事了?帮自己最多的就是他了,只那些忙都能抵一半的房租了。她气道:“我就是想结婚的事呢!我妈老催,我三姐也怀孕了,以后家里还得再添个孩子。我不想在家住,想着干脆结婚算了。我想这事了,你帮啥忙帮忙?这事你能帮忙吗你?” 路天章一愣,放下筷子盯着小四就不说话了。 小四被盯着看,也莫名其妙,抬眼看他,一对上他的眼睛就朝后缩了一下,“干嘛?” 谁说这事我不能帮忙了? “只要你需要,干嘛都行!上刀山下油锅,千难万险,我一往无前。”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2k阅读网 322 饮食男女(80)万字更 饮食男女(80) 结婚——这是人生大事。 小四觉得听到这种话她该直接喷对方一脸:你丫好大的脸!姑奶奶没人要了是怎么着呀?你小子癞□□想吃天鹅肉信不信锤死你? 可是她张了张嘴,竟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只觉得大概是菠菜面里的辣椒放多了,吃的人怎么还有点热。 于是好端端的,前一口面已经在半分钟前咽下去了,这会子很突然的,用手作扇子,然后吐着舌头,扇了一下又一下。 辣着了? 路天章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蹭的起来,去柜台直接拿了一瓶汽水,也不用开瓶器直接在桌子角一磕,瓶盖飞了。他顺手拿了一根吸管塞进去递到小四嘴边,“赶紧,喝一口。” 小四喝了一口:凉的!甜的! 凉的,能叫人脑子清醒。 甜的,很有浸透力。从嘴里进去,好像不是去了胃里,而是朝心脏的位置去了。 她连着吸了好几大口,路天章蹭的就把汽水移开了,“不辣就行了,喝点面汤。这玩意太凉了,喝多了咳嗽。”然后自然而然的将吸管叼在嘴里自己去喝了。 以前好像常这么着,她也没觉得什么。好兄弟不就是这么着的吗? 可今儿她有些不自在,干咳一声,然后抓筷子,“吃饭。” 这就吃饭了? 小四的筷子刚伸到碗里,碗被路天章给拉开了,“我说姐姐,您这涮人玩呢?我这都认真上了,打算为您牺牲我这一辈子,给您当牛做马的伺候您,拿您当姑奶奶顶在头上,您这咋还临了临了了,给撤了呢?您看您闪我这一下,我这个老腰啊,坏了啊!” 去去去!少跟我贫。 “面凉了。”小四岔开这个话题。临到跟前了,她有点缩。大概也不是缩,就是吧,这不好往下接。再说下去好像是自己蓄谋已久的想跟他怎么着似的,跌份知道吗? 路天章知道,这要是不说,今儿一准就缩回去了。他拉着面碗没动,“凉了怕嘛呀?怕老板不卖给您第二碗?” 你这人没完了是吧? 小四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把路天章看的一愣一愣的,连老板娘都出来瞧了,“好好的呀,别吵架。” “……”被一打岔,气势全无。饭也不吃了,小四直接起身:“你给我出来。”在小饭馆说这种事,我嫌弃丢人。 路天章‘哦’了一声,跟着就走。 小四回头:“你给钱了吗你就走?” 忘了忘了!九块钱一碗面,两碗再加一瓶汽水,“老板娘,二十块钱给放桌子上了,收钱喽!” 老板娘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人了。 两人能去哪,外面怪冷的,库房倒是暖和,但这会子都是人。快递公司那边也一样,他们这种小公司,哪里有什么独立的办公的地方?老板跟员工是一样的,老板比员工还辛苦,苦力活得干,费脑子的活也得忙,要不然不好做的。 能去哪呢? 那辆破面包车上吗? 小四掏了自己的车钥匙,“上车。” 上了车其实没什么明确的目的地,车里的空调开着呢,等车里的温度上来了,小四浑身也舒缓了,车子停在一处公园空闲的停车场。 小四这才问:“你以后打算干什么?就折腾你的小破公司呀?” 路天章一愣,“姐姐,我这就不错了,毕业了在外面碰壁,销售也干过。但就是吧,我不太喜欢那种生活,整天的喝的五迷三道的,跟人说那么些的巴结奉承的话,就为了拿个单子。那活我干的累心……然后想着自己干吧。可啥活容易上手呢?不是保洁就是快递!为这个我在保洁干过半年,在快递干了好长时间,熟悉流程了我才弄的。这个公司,一年不多挣,三十来万吧。你也知道,我这到现在也就是干了整一年了,也就这三十来万。你这一问以后吧,你还真把我问住了。现在这行肯定还能干,我也打算继续干下去。过了年,我原计划就是还这么着干着,然后再慢慢的看,看有啥事是我能干的。你现在问我,我还真不好说。我就是骑驴找马,但没找马之前,没有把马驯服的听话能用的时候,我不可能把驴丢了。这养马和养驴并不冲突,对吧?” 小四听了半晌,这话是说了不少,拉拉杂杂的,但其实就是对未来还没有明确的规划。可是该死的,这张嘴说出来,就是觉得他这人还挺靠谱的。挣的不少吧,但看跟谁比。跟自家那边的情况比起来,那是真没看头。不说挣钱,就只说职业吧,他这人说是一老板,呵呵呵,可实际就是个送快递的。忙的时候,他还是要亲自上场的。 小四把这话放在嘴里砸吧了半天……好吧,其实三十来万也不少了。 跳过这个话题,小四继续往下问,“那个……房子,你有吗?” 为了照顾店里,他一直是住在店里的上层的。那铺子本来就是上下,上面那层楼层底,放了个床垫子当床,在上面住的。所以,他有房子没,她还真不知道。 房子啊! “有!”路天章马上就接话了,“我不是跟你说我以前在城中村住过吗?可那地界,你知道的,跟你们这种住户是不一样的,一层一个厕所,我租的那家,连个厕所都是坏的,整天的坏,一叫房东修,房东就拉着个脸,挨个的敲门告诉你厕所再要是堵住就收费叫人家来修……我那房间吧,挨着厕所,实在是受不了了。我不是跟你说,我在保洁干过吗?别小瞧保洁的,只要肯动脑子了,这活其实也挺挣钱的。我当时是在人家公司干的,公司给我派了单子,之后就叫我联系客户。人家一天干一个单子,我一天干两个,甚至更多。早上七点赶到,晚上十点不歇。有些开荒给新装修的房子打扫,连不住人的那种,我连夜不休息的干。公司的单子继续接,其他后续联系我的客户,我就去人力市场找那些零散的保洁的去干,每单里拿提成。从开始一天挣两三百,到后来多的时候一天能挣一千多。过年前那一个月,你猜我挣了多少,八万多。过了年就是淡季了,活少的多了。我就辞职不干了,那时候不想在城中村住了,要搬家,我还打过开搬家公司的主意。手里的钱我当是就想,是买货车呢,还是先买个房子?刚好赶上房价还不高的时候买的,两居室的房子才二十三万。我当是手里有个十七八万,跟朋友借了点,全款把房子买下了。不大,七十来平。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七十来平的老房子? 行,看看吧。 “在哪呢?”小四就问说。 不远,东郊那边呢。 哦!那现在那边还是没发展起来,怪不得房价这么便宜。 两人一路上谁都没说话,路天章一眼一眼的看小四,小四就绷着脸也不说话。 到了地方,比较难找,从大马路上的小巷子穿进去,有个七八十米的距离,里面应该是个住宅区。外面临街的是高耸的商业楼,藏在这楼背后的,是老旧的小区。 斑驳的水泥路可以忽略,一进小区,那两行高大粗壮,两人合围都抱不住的银杏,此时黄灿灿一片,树叶挂在树梢,铺在地上。阳光透着缝隙撒进来,路两边的休闲区,三五米一个小石桌子,三四个老人围一桌,有的下棋,有的打牌,还有些将菜拿出来在这边聊天边摘菜。 从主干道拐进去,这个小区很大,后面好些个楼。而楼两边,种的全是这种树。小区里带着幼儿园和小学,还有郎朗的读书声传来。 路天章就道,“这是原来的重工机械厂的小区,年轻人都不住这里了,留下的都是退休的老人带着孙子。我当时做保洁的时候来过这个小区。一进来我就喜欢这银杏,而且这里面舒服呀,外面的快节奏,一进这里面,不自觉地,自己就放慢了脚步。我觉得心理上的放松比啥都重要。”总之一句话,住在这里,有助于养成自己良好的心态。 人嘛,总要给自己的心灵放放假。 还没见房子呢,就被路天章灌了点鸡汤。愣是把破地方说的跟高级疗养院似的。 小四没说话,在比较角落的一栋楼前被叫停了。 “到了。”路天章拉了车门下车,“走,跟我去看看。” 看看就看看。 房子在一楼,这种老房子,外面种着高大树木的这种老房子,一楼是特别潮的。 路天章开了门往里走,然后开了灯,“进来随便看。” 小四一脚踏进去还微微愣了一下,“装修了?” “我当初还想着弄个装修公司来着?认识了两个搞装修的人,然后自己跟蚂蚁搬家似的,弄点材料抽空回来自己装,就装了一遍,装好都一年半多了。别怕潮湿,我亲自给做的防水防潮,靠谱着呢。” 小四就进来,装修的很简单,但是布置的还可以。她一边看一边问说,“那你怎么不干装修?” 路天章一边开窗户一边道:“装修行业里这水深的很,干这个要想赚钱,你多少就得干点亏心事。要是不想干亏心事,那就赚不到钱。你看我这装修的,猜猜大概得花多少钱?” “不算人工……不算家具家电,你这重新做了防水,暖气也改成地暖了吧……这得三四万?” “花了五万还多点。都是好材料。有些人花钱装修那个花钱啊,听着是不少,人家公司还赚钱了,你说他们能用多好的材料?我花了五万多,我自己走水走电都是自己一个人……你看地上的瓷砖,看着是造型,其实是买的一些残次品的瓷砖……” 还有这手艺呢! “其实我想等过手里的钱攒一些,开个建材店,买房的多,这装修的就多。建材生意就好做,我跟你说,我把这里面的水都摸透了……” 小四一边听着一边转,厨房不大,把窗户打开,朝外挑出半米宽做灶台,这才显得厨房大了点。也就是老小区就能由着他这么改造。两个卧室都不大,衣柜一半在墙里,一半在外面,够放东西。双人床床头柜之后,没多大的空间了。小卧室更小,用了一米五的床,其他的跟主卧一样。两个卧室中间夹着一个卫生间,啥都有,但就是空间只有两平米的样子,洗脸池被放在了卫生间的外面,不咋占地方,下面塞个洗衣机。 “你洗衣机放在这里,阳台呢?”小四问着,就往阳台去。 阳台包裹的很严,挂着三层的窗帘。有个长沙发摆放在阳台上,“这是……” “沙发床。房子小,得利用空间呀!这一楼的阳台,我给隔成房间了,当客房用的。” 小四秒懂,这是给父母准备的房间。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见小四不说话,路天章就赶紧道:“你别灰心呐。我跟你保证,以后我好好挣钱,挣钱给你买别墅都成啊。” 光练嘴炮。 路天章就跟在她后面说呀,“这房子别管大小,只要有片瓦遮身,这就是一个家对不对?进了家门,夏天凉快冬天暖,一碗热汤一碗饭,再有个心里惦记你的人,你说说,人这一辈子,还有啥求的?说到这个夏天凉快冬天暖,那这小区真是。看外面那树,一楼夏天几乎不用开空调,冬天是自己供暖,那温度没的说……还有这地段,现在都发展到五环去了,这二环半算是好地段了,交通多便利的,出了小区门,二十多趟公交车,小区里自带学校,教学质量虽然一般,但是孩子小的时候不用给那么大的压力吧……活的开心快乐最重要,你说对吧?” 对你个大头鬼。 想的倒是挺多。 小四往外走,路天章跟着,“你别失望呀。不就是房子吗?你要是觉得不行,我再把它卖了,加上我手里的钱,再买个大点的房子交首付也行呀。有六十万当首付,以现在这房价,能买个比你家还大的……” “买了房拿啥买车呀?”小四回头就问。 路天章心里一乐,这是有门呀。他也绷着追出去直到上了车,“总还有点剩余的。不过我觉得,车这东西,跟房子还是不一样的。房子是升值的,车子是贬值的。房子当时买的二十三万,现在差不多三十万了。可我朋友十万买了一辆新车,到现在三万都卖不出去。一到手就成二手货。你看我那俩破面包,当时买的时候是一万,开了这好几年了,代步是它,拉货也是它,可转手再去卖,少了八千我还不卖,没啥损失呀。” 啥都算计,咋不累死你算了。 小四坐在车上没动地方,路天章闭嘴前就再追了一句,“姐姐,成不成的……你倒是给句话呗。不光是你被催婚,我也被催婚呀!” “你催婚跟我有啥关系?” “咋没关系呀?本来我都被我妈说动了,说是去年过年回家去跟一个叫翠花的姑娘相亲,可去年咱俩不是认识了吗?我心说,相翠花干啥呀?这不是一现成的吗?可这知道你家那实力,我这不是一直有贼心没贼胆吗?我的姐姐呀,你咋一直都没想起我呢?我整天围着你转圈圈,就我这种死算计的,要是没点好处,我能搭着时间搭着力气给你卖力的干不?” 小四被说的脸热,抬手把车上的暖气关了,“你是蓄谋已久?” “那也不能这么说……”路天章垂下眼睑,难得的没用调侃的语气说话,“那什么……咱这情况呢,就是这么个情况。要是你心里对我有点意思呢,以你这脾气,那谁也拦不住。要是你没那个意思呢,我好歹还是你兄弟,你一惯大线条,只要我不说,你也不能知道。你有啥事不是一样还会想起找我,我这不也能常常见到你,知道你过的好不好……” 这话听的小四突然心口一颤,眼睛看着窗外半晌没言语。 就这么都得有十多分钟,小四突然开了车门,“下车,咱俩换换,你来开车。” 路天章被弄的一愣一愣的,“干嘛呀?”但腿上不慢,从车上这就下来了。 两人换了位置,小四系上安全带,“去你家!” 啊? 路天章赶紧摸出电话,这得提前跟家里说一声呀。 小四一把把电话抢过来,“开车。” 不叫通风报信呀。 路天章有点战战兢兢的,“嘛意思?搞突然袭击呀?” “我的情况,我家里的情况,我家里的人,你有啥不知道的?连暖暖都觉得你好玩,你这功课做的不错呀?”每次帮自己拉东西,在药店那边,差不多都能碰到自家妈和暖暖,然后他这人本就好玩,暖暖那小模样又长的可人意,谁都爱逗,她没在意。可这一来二去的,竟是跟暖暖都熟悉起来了。 路天章是真冤枉,“那丫头我都恨不能偷回家去,是真稀罕。”不过你要是那么理解也成啊,预谋已久这种事,姑娘家听了心里会很高兴的吧。 小四再不说话,一路上都沉默的看着窗外。 路天章的家在郊县,其实是真不远,出了城区,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到了。 他家不算县城,只能算是距离县城比较近的镇子上。 镇子看上去很繁华,最中心的位置,超市进进出出的人流量不比城里的超市少。 过了这个镇子的中心,小四心说,应该就是一般的农户人家,这周围都是种大棚蔬菜的,到处都是白色的塑料温室棚。 “你家现在种什么菜?”小四问了一句,打开了话匣子。 路天章心里一松,肯说话就好。猛的一深沉还有点吓人。 但这个问题吧,“种菜吗?我家不种菜。” 不种菜干嘛呢? 不等路天章回答这个问题,家就到了。 这是镇子的最东头,房子边上就是庄家地的那一户就是了,因为路天章把车停在了这家的门口。 严格说不算是门口,是门口的马路上。 因为这家的门口特别大,二三百平米,占一个宅基地的大小,这宅基地上面用彩钢瓦做了简单的搭建,能够遮雨。而此时这空地上,这会子正忙呢,跟赶集似的,各种的农用车小三轮停了好几排,三三两两的聊着天。 一个长的粗壮的女人,五十多岁的样子,大着嗓门,“黑蛋,你的货在这儿,你出溜个啥……这边领。” 路天章就有点不好意思,“那个……那个说话的,就是我妈。” 啊? 小四看看路天章,体格不错,长的也算俊秀,跟他妈妈完全是两个模样。 路天章干笑两声,“我长的随我爸。”然后说着一指,“那个……那个是我爸。” 小四顺着路天章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粗壮路妈妈的边上,站着个中年男士,顶多有五十岁的样子。哪怕是现在上了年纪,但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应该属于斯文俊秀的那一类。他现在举着手,手里端着暖水杯,一遍一遍的往路妈妈的手里塞。这位路妈妈正忙着呢,手里拿着小本本,应该是货单。眼睛盯着货单,嘴里喊着:“……不对,他要的是十米乘五十米的,那是八十米的卷……东边,去东边取……哎呦我的老天爷呀,那么大的字瞧不见吗?赶紧的……”眼睛盯着出货的那边,手把杯子推远,“没看忙着呢吗?捣什么乱呀?去去去!赶紧去看电视去,碍手碍脚的。” 路天章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我家吧……反正就这样……” 小四看他:“你家做生意的?” 路天章就道:“做生意的也不一定赚钱呀?” “赔钱了?” 路天章摇头,“也不是赔。反正就是今年赚了,明年也许就赔了。赔赔赚赚,日子能过而已。我就想着将来,我再稳定点,不叫我妈再干了。跟着提心吊胆的,赚一热闹。”说着就拉开车门,“下车吧,今儿就是急着回去,也得等吃了饭再走呀。” 小四突然有点紧张,觉得来的太冒失了,“要不……今儿算了……” 话没说完呢,就听外面有人吆喝了,是路妈妈,“嗳——那谁的车,稍微往后倒一下,拉着货呢,退出去再剐蹭了。塑料剐蹭不了你,但是你们把人家的塑料剐蹭了,这可就得赔钱了……咱都让让……” 边上的人还问说:“这谁家的车?没见过呀。” “过路的车吧……”有人就过来敲窗户,“师傅,麻烦朝后倒一下……” 路天章就摇下车窗玻璃,“叔,是我。我这就倒……” 哎哟!是天章啊! 还带了一姑娘回来了。 车朝后倒去,路天章看小四,“走不了了,下车吧。” 小四整了整头发,将大马尾边的碎发顺了顺,然后整理好衣领,轻咳一声,推开车门就往下走。 正在那里忙活着的路妈只听见说儿子回来了,站在高处朝这边瞟呢,心说这小子啥时候换车了,结果儿子下来了,副驾驶上还下来一个高挑身材的姑娘。 大马尾的头发扎的高,人更显精神。走过来两步,没车挡着,发现人家姑娘竟然没穿高跟鞋。哟!不用穿高跟鞋就这么高个了,长靴子把一双腿趁着又直又长,牛仔裤把腿绷得紧,腿上没肉可瞧着也有劲儿。再看看人家那腰,我的天爷呀!多细呀。上身穿一件白色小棉袄,利利索索的。 再走两步到跟前,嗯!好看! 路天章到了跟前,就给他妈使眼色,别老这么盯着人看,把人瞧的都不会走路了。 这当妈的没搭理到跟前的儿子,一巴掌盖在儿子的脸上,把亲儿子推开,然后喊后面的人,“大强,过来分货……”她把手里的单子递给跑来的小伙子,然后直接来拉小四,没拉胳膊上,主要是人家的衣服太白,怕一爪子上去给人家抓脏了,她手翘着,用胳膊揽小四的背,“快快快,家里去坐。这里风大,多冷啊!” 小四叫了一声‘阿姨’,这热情的劲儿她很不习惯。 边上的人就喊:“大胖婶儿,是不是该吃喜糖了!” 路妈乐呵呵的笑,一边用余光瞟人家姑娘的脸色,一边应和这边的人,一瞧这姑娘脸红了,她哈哈就笑:“那肯定的!光吃喜糖还不行,北街的葫芦头,改明儿不来我都不答应。” 小四就看路天章,示意他说话,我就是来看看的,你说我是你的房东能死吗? 路天章看她,没人拦着你,你说呗。 不等小四说,就被半揽着带进去了。从这前面宽阔的大院子穿过去,后头才是住人的地方。这里没有这个遮雨棚子的遮挡,一下子亮堂了起来。高大的院墙,大红的铁门,进去之后停着一辆也不怎么打眼的面包车。转进去就是院子,院子水泥地面,一边应该是厨房,因为有蒸汽从里面涌出来。上了台阶,是新式的小别墅。 路妈在边上介绍,“门口那俩是杂物房,农村这地方,别管种地不种地,各种农具啥的杂七杂八的能堆两屋子。外面这个厨房家里很少用,这做生意上货下货,工人不少,都是管饭的,请了厨子在这里做饭,家里也跟着吃……”说着就朝厨房里喊,“大婶娘,家里来客人了。把卤的肥肠烩上……猪头肉切盘……” 大神娘耳朵背了,但干活很利落,勉强听见了就应了,探头一看是个俏姑娘。又看路天章回来了,就明白了,嘀咕道:“哪有儿子带了对象回来,给人家姑娘吃肥肠和猪头肉的?” 那边才被赶回来的路爸爸撩开帘子从里面出来,一看这情况先是一愣,然后很温和的笑了,“快进来……屋里暖和。” 家里是烧着地暖的,自带的小锅炉。 进去先是一道玻璃走廊,里面花花草草的摆着不少,衣服也晾在这里。就跟阳台似的。有个两三米宽。从这里再进一道门,里面才是客厅,跟城里的房子装修啥的没啥两样。 小四看了路天章一眼,这家里在农村算是顶顶好的日子了吧。 路天章心说,这就是看着阔气,城里人觉得有这么大的地方太爽。可在农村这偏僻的鬼地方,镇子的最边上了,花了二三十万弄这一院子,人家都说着是二百五的行径。按照自家老妈的说法,老天拔地的,这院子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做生意全是贷款,还欠着银行好些呢。这会子,他真挺心虚的,他其实还憋着劲,想着赶紧攒两年替爸妈把这债都给还上呢。 虽然心里很不愿意盖这一院子房,但是看着小四进来之后那舒缓的表情,他觉得其实这钱也没白花呀。老妈本来就是为了把家里盖的好的一点,就是为了给自己哄个媳妇回来的。用她的话说,要不是给你娶媳妇,怕人家瞧不上,我干啥费劲的盖这房子。 房好了,只要能叫小四没负担的点头,他咬牙再去给人擦地板去,这钱也得赶紧给还上。 那边路家两口子热情的给小四拿水果,倒茶,取饮料,一眨眼的工夫,摆了半拉子茶几的东西。路妈还吆喝路爸,“还有酸奶呢,在冰箱上面的格子里。” “不用了阿姨。您别忙了……”小四有点招架不住。 “要的要的,也不知道你喜欢吃啥。”说着就开了饮料要递过去。路爸爸直接把易拉罐饮料不动声色的夺过去,然后放在一边的大缸子里,大缸子里的水冒着热气,他把饮料罐放进去,然后倒了一杯茶,“先喝这个,饮料一会子喝。” “对对对!”路妈就笑,“女孩子喝点热的好,今儿天凉。” 小四见惯了林忍让那种不瞪眼睛不会说话的,猛的一见这么温和的大叔,觉得特别暖,声音不由的都轻下来了,“谢谢叔叔。” 路爸还有些羞涩,“你阿姨就是这么个急急火火的人,也没问你喜欢吃什么。孩子,喜欢吃啥,这就叫人买去,骑车出去两分钟就是超市。” 一个镇子能有多大?距离很近小四也知道。 “叔叔,我不挑。”小四是不挑剔,别的姑娘不吃内脏啥的,她完全没那个概念,肥肠小肠,心肝脾肺,她还挺喜欢吃的。 路爸就看儿子,路天章就道:“她跟我口味一样,没啥挑剔的……” 路爸都不带搭理儿子的,直接路过,然后找大婶娘商量,“现在还来得及做啥菜?” 大神娘就说:“有高压锅,啥菜都能做。” 鸡鸭肉吗?路爸觉得小姑娘会觉得腻,那就:“鱼吧,弄条新鲜的鲈鱼,清蒸上。” 行! “再买几斤大虾,白水煮一煮就行。” 可以,这都是半小时能出锅的。 大婶娘还追着小声问了一句:“是对象不?” 看着是!这小子也没带姑娘回来过呀,这是第一个,八成是了。 “那咋不提前打个电话呢,你看这都没啥拿的出手的。” 说的路爸新来怪忐忑的,心说,这到底是呀还是不是呀。 里面路妈也是这么想的呀,她看儿子,“你小子别愣着呀,介绍介绍呀,横不能下回见了都不知道咋称呼。” “妈你知道的,我那边公司租的就是她的房子。”路天章就道,“叫林雨苹。” 路妈给了儿子一个‘你很行’的眼神,回头就叫:“那我叫你苹苹?” “叫小四吧。”小四就道,“我在家行四,家里人都喊我小四。” “小四好,小四亲切。”路妈马上就道,“这小子从去年开始,说是弄了个公司也忙,回来的都少。上回要不是他奶奶过生日,还不见回来。他妹妹就在一个城里念书,结果兄妹俩都不打照面,也不知道一天到晚的都忙啥呢。闺女,你跟阿姨说实话,这小子在外面不是捣乱,是正经的干活挣钱的不?” “是!”小四觉得这种家庭模式跟自家好像有点不一样。自家是爸妈说是不管吧,但有些事上特别爱管,该管的未必就真管。反倒是这边,兄妹俩都考上大学了,看路天章这样,也不是不靠谱的。但儿子在外面干啥的,能挣多少,家里却好像很陌生。她就道,“公司挺忙的,那边是好几个村子合并之后的拆迁安置区,加上外来人口,那个片区是城里最大的一个片区。挣的还挺稳定的。” 这么好啊,“那得空得去看看呀。”要是真是对象,趁着这个机会该上姑娘家的门才对呀。 小四不习惯老被问,跟个傻子似的,她也主动搭话,“家里平时也这么忙?” “那可不,一年到头也不见清闲的。这是入了秋了,地里的薄膜该换了,还有些搭棚的竹篾子,有更讲究的也要钢架子,咱都卖。这个营生一直持续到过了年。春上的风大,风吹破了塑料薄膜,这不还得替换了。这一岔子还没忙利索了,地里还用化肥了。咱就是搞农资的,化肥种子农药啥都带。现在农药和化肥,是庄稼全程离不了的,东边的库房存的都是货……” 小四也没往心里去,这会子全程脑子是不怎么能思考的,能找到话题就不错了。 两人聊的还挺好的,路爸来叫吃饭了,两人还在热聊。 餐厅很大,里面摆着的是圆桌,餐具是那种拼一个圆的那种。这种玩意自家二姐家肯定不用,大概在姐夫眼里这属于俗气的一类。但在这里这么摆着,就显的很正式。 路天章指了指卫生间,“去那里洗手。” 小四先过去了,人一走,路妈就揪住儿子,“是对象不?” 路天章龇牙咧嘴,“这不是叫人家看看咱家啥样,愿意不愿意的,再说?” “那你赶紧抓紧呀。咱家这盖的也不磕碜呀。” “人家是我的房东,人家家里是在城里有别墅的……” “咱家也能在城里买别墅呀!只要人家开口,聘礼多少钱你都别打磕巴……”当妈的挥着手,豪气干云的样子。 这话头怎么不对呢?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路天章心里贼呀,就故意道:“我不是早前跟你说过,人家姐姐出嫁的时候,都是几百万的彩礼?” “咱家也给呀!”陪嫁房子的,我不给我傻呀!“到底是几百万呀?两百万和八百万差的远着呢!” “您可别打肿脸充胖子!”路天章就掰着手指头,“前年您跟我说,春上压的那批钢架子,砸在手里了,押货压进去五十多万,还从谁谁谁借了多少……去年我说办公司,您跟我说,全投到水泥柱厂子里去了,还贷款了四十多万……好家伙,这会子怎么两百万八百万在您这里好像张嘴就能有呢?您这是打算贷款给我娶媳妇,等人进门了,赚了人家的陪嫁了,再把钱还上?” 放你娘的屁! 路妈朝卫生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气啊,想说:你妈我做生意做三十年了,从开始贩红薯贩粉条开始,分分毛毛的挣,挣到现在,你妈我就没干过赔本的买卖。瞧不起农村的买卖人是不?告诉你,钱好挣着呢。人家种粮食,咱卖种子卖化肥。人家改种果树,咱家卖农药和化肥。人家现在种菜用薄膜,咱家就卖薄膜,这最好的薄膜,咱就是整个县的代理商。你知道这一年趁多少钱吗?就你瘪犊子那样,叫你回来跟我做生意还不干,非得在城里扑腾。你挣的那三瓜俩枣,都不够你老娘一年挣的零头的。但是这些,我能跟你说吗?你要是啥都知道了,不得躺在家里啃老本呀? 见儿子贼贼的看她,她差点顺嘴说出来,但到底忍住了,对孩子好可以。吃喝由着都没问题,但路得自己走,苦得自己受点,撞几回头,就知道钱来之不易。她不吐口,只道:“给你娶媳妇,那是我跟你爸的责任。你把人家姑娘带回来了,但你老娘没把这婚事趟平,是你老娘没能耐。之前我就说了,只要看中人了,剩下的就是我跟你爸的事。人家要啥,要多少,我跟你爸兜着。反正给你把媳妇娶回来,把我这辈子的任务给完成了就行,至于钱啊啥的,不要你操心。我就是借钱给你娶媳妇了,那也是你老娘我的本事。有人敢借给我,你管的着吗?” 那可不得我还吗? 路妈一脸的这不关我的事,“你是我儿子,母债子偿这也是天经地义。真要是欠债了,替我们还债那是你的任务。咱们各人做好各人的事就行了。不用太计较这个。” 路天章气的差点一个倒仰,这跟我借钱娶媳妇的差别在哪?完了我得还债,我拿啥还债?我拿林家退回来的彩礼再去还债去?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323 饮食男女(81) 饮食男女(81) 小四对路天章还是了解的,从卫生间出来,就觉得他的脸色有点臭。 嘛呀? 他妈妈不喜欢自己吗? 也不像啊!路妈拉着小四赶紧坐了,路天章自己跑卫生间洗手去了。 路爸过来,托盘里是几条叠好的白毛巾,崭新崭新的,像是酒店里吃饭那种,刚从消毒柜里拿出来的那种,一人一条。 这个讲究的样子,小四就疑惑了,这真就是刚刚凑活的能过的人家? 路天章出来看见这个帕子,嘴角抽抽,自家爸妈是真能装相,还消毒帕子,他就自爆其短,“这是谁家又把二手的消毒柜弄来跟咱家抵债了吧?” 家里的很多东西都是三角债抵债抵来的,做生意就怕这种的三角债。 路妈的嘴角抽抽,你个二百五的熊孩子。她尴尬的笑笑,“说啥呢?哪里是二手的,是我抓奖抓来的。” 路爸脸上毫无波澜,擦了手还戴上了一次性手套,给小四剥虾。 小四赶紧道,“叔叔,我来。” “我来吧,你们都别沾手,要不然手上都是腥味。”路爸剥着虾,就道,“也不知道你们要回来,也没啥准备的,凑活的先吃点。这次能呆几天?” 这话叫小四都不好回答,说我们吃了就走好像有点过分。她看路天章,路天章夹了鱼在边上挑刺,“不多留了,我们回来是突然决定的,我公司那边我压根就没安排,吃了饭就走,要不然准出问题。” 路爸也没强求的样子,“肯定是正事要紧。回头我找朋友弄点肉鸽子肉鹌鹑给你们送去。那个炖汤最好,尤其是姑娘家吃最好,不过就是炖汤麻烦。”说着就看儿子。 路天章皱眉,“公司那边是快递,不能在那边开火的。”不是我不给她炖,实在是没那条件。 但路爸已经得到答案,那就是两人没住在一起。 路天章并没有觉得被桃花了,还兀自道:“现在弄不了那麻烦的东西,全叫小四带回去吧,她家那边有保姆,家里的人也多。”他也没说不要,这乡下有些人家养的那东西一般都是卖给周围的人的,不打各种的针也不是吃饲料的,都不太好买的。 这话一说,路爸和路妈就隐晦的又对视了一眼,对人家姑娘家的条件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路爸就点头:“行,我给弄两笼。这东西先不能多给,吃不了不还得养吗?城里没那地方,在家养的时间长了,周围邻居肯定也有意见。等吃完了,给我打个电话,我再给送去。家里人多就是好,不像是我们,他们兄妹不在家,就剩下我们了。我们自己都不开火了,跟着工人一块吃。大锅饭,做啥吃啥。” 小四就接话,“我家就是人多,我二姐住楼下,因为跟我姐夫都挺忙的,平时也在上面吃饭。我三姐跟三姐夫结了婚就在家住,日常吃饭就是一大桌子人,保姆接了我们家的活也挺辛苦的,吃了就洗涮,洗涮完了又得准备下顿饭。” “孩子,那你可不知道了,这人多厨子才好做饭。这个菜那个菜的,样样都有,一顿饭十来个菜,总有一个是自己喜欢吃的吧。可这就两人,就不好弄了。做的多了浪费,做的少了呢,最多捡三四样做。然后总有这个不爱吃,那个吃着不好,事就多了。”路爸就道,“人多挺好。围在父母身边住,这是好事。” 路天章把挑了刺的鱼给妈妈一块,给小四一块,这才接话,“那您跟我妈再干两年,回头跟我们去城里。” “跟你们去城里干嘛?”路妈赶紧跟小四道,“你也看见了,咱家这盖的,都算是镇子里的头一份了。把家里扔下住城里去?那不可能。咱家这现在住房不比城里差,出了门院子宽敞,也都是熟人。就是不干买卖了,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跟熟人说说话,这就一天。城里是肯定不去的。现在跟城里就隔着这么点路,我跟你叔叔都能开车,抬脚就到了,要见面也方便。早上去晚上就能回的事,住城里干啥?” 路爸指使儿子,“去看汤炖好了没?连砂锅一起端进来。”这孩子出门挺精明的,一进门说话就冒傻气。 路妈就问小四,“你不用管他,他要是忙,叫他忙去。你要是不着急,就在家住几天。阿姨带你去周围玩去。别瞧地方小,周围能玩的地方还不少。看湿地公园去,看娘娘庙去,回头再去赶个庙会。” 小四忙道:“等以后吧。我那边也一摊子事,弄了个儿童玩具产品,就那点事把人缠的没法脱身。” 玩具产品呀? “什么玩具呀?是做电商?” 对! 小四就拿手机点开给路妈看,路妈还真知道,“这个我见那谁家的孩子有一套,带出来玩的时候我就瞧着新鲜……” 路天章进来的时候看小四跟她妈聊的可好了,一顿饭都在那里聊生意,还挺有话题的。 吃了饭,路天章带着小四在家里转了转,从一楼到二楼到三楼,一楼是客厅餐厅连带的父母的卧室,棋牌室,还有一间客房。一上二楼就见小厅的墙上是那种折叠的篮球架,下面的筐子里放着篮球,各种的运动器械散落着,小四很惊讶:“你这么爱运动?”也不常回来,还弄一屋子的健身器材。 “我妹的。”路天章继续往三楼带,“我住最上面。” 啊? 小四站在二楼的小厅里能看见二楼的主卧,里面是灰色的格子床单,墙上挂着球星的海报,书架上也是各种模型的运动明星,这就是个男孩子的卧室风格呀。如今却说这是他妹妹的。 小四心说,这姑娘要是小姑子,应该比较好相处。一个大大咧咧性格像是男孩的女孩子,是属于跟自己比较处的来的。她也没长会挑事的心眼呀。 再上三楼,才是路天章的地盘。小厅里啥都有,小沙发茶几,甚至带了小冰箱。小四就心说,家里条件真只是能过,会买这些平时都不咋用的东西?儿女都不在,真有必要把家里的每个角角落落都填充满吗?这不是说想不想和有没有必要填充满,而是你有没有闲钱填充满。 从楼下到楼上,再从楼上到楼下,小四看的心里就有点疑惑了。 等下楼了,路爸和路妈就在院子里说啥,外面好像还来了好几个人。两人出去一看,好家伙,外面放了好几筐子东西。路妈还在那挑拣,“上回吃的那个什么干蘑菇,没有了?” 那人就道:“没有了。下回收上来给婶子你送来。” 路爸就招呼路天章,“后备箱里能放下不?搬过去吧,给小四带回去。这都是干活,能放。” 我的天啊,这么老些。 小四咋好意思,“不用了叔叔,太多了。” “这不值啥钱?”路妈就道,“我们镇子北边那一片特产这个的。” 可都是野生的呀。 心血来潮的来看看,结果连吃带拿的,这咋好意思。 两人是吃了午饭才在外面转悠的,又去了一趟东城看房子,再才启程回来。吃了饭了,天都擦黑了。 也就不耽搁,要赶紧回去了。 天一黑,外面就彻底的冷了,好似乡下要比城里的气温低个一两度,真挺冷的。路天章就拉着小四上车,那边路爸拎了一件衣服出来,“你阿姨的大衣,还没上身过,牌子都没摘呢。你披着吧,下了车冷风吹了容易着凉……” 路天章顺手就接了塞给小四然后就上车,“行了,你们赶紧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 “路上开慢点,别着急。” 小四朝路家父母摆手告别,路天章的车子就动了。 车里的温度还没上来,路天章就给小四把大衣盖在身上,“……瘦成那样,穿厚点怎么了?” 小四将衣服拉了拉,才要说话,突然觉得衣服的手感不对,这衣服毛茸茸的,不是那种人造的或是其他毛皮的手感,这是貂吧? 再一摸,牌子果然还没摘。不用看品牌,只这手感,就能猜出来价格来。 齐芬芳有一件,是姐夫送的。姐夫去年冬天给定做的,自家妈一件,二姐一件,暖暖也有一件小的,那手感……跟这个差不多。可那多少钱呢?好几万呢!光是暖暖穿了两个月就穿小的那个,都一万多呢。 这个牌子还都没摘呢!人家那话咋说的,‘有钱不置半年闲’,但你买这玩意,别管半年闲不半年闲,你得先有闲钱呀! 小四就问路天章:“你家真欠了不少债呀?” 路天章不瞒着小四,“嗯!我妈那人风风火火的,在外面跟谁都处的来。人家也愿意卖她面子。在外面,谁都以为她有钱,可她有啥钱呀?这人啊,越是有钱越是怕人家知道她有钱,尤其是在农村。越是没钱,越是怕人笑话她没钱,越是要装样子假装自家的条件不错。尤其是我妈那样的……你想啊,她那有钱人的牌子要是倒了,谁敢再借钱给她?之前借钱给她的,不得催债吗?那她的资金链不就断了。”说着就叹了一声,然后苦笑,“我家这条件,追你那是高攀。你要是觉得压力大,就再想想。我觉得吧,你是跟你姐姐们比的不自信了。可你真挺好的,找对象啊,往高了看看没啥……” “放屁!”小四蹭的坐直了,“你几个意思呀?我是奔着钱的呗!没钱就不爱搭理你,是这意思不?” 路天章就笑:“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嫁人过的还不如你不嫁人好,那就不是非嫁这人。人嘛,都是奔着日子往更好的过的,对不?” 小四白眼翻她,继续躺回去了,将大衣拉的盖在身上,冷笑一声,“哦!原来是个能叫你觉得过的好的,就行呗。” 这话的味道怎么不对呢? 还没上高速,路天章将车停在路边上,侧脸看她。 路上来来往往的车灯照进车里,光线明明暗暗的交错,叫他一时看不清小四的表情。 路天章就道:“我就是觉得,拉着你跟我一块……说不定将来还得还债,我心里就挺不自在的。我就想着,日子哪怕普通点,至少活的别有负担才是好的。不是说跟谁都能过……过……咋不能过?可心里畅快不畅快,不是只有自己才知道吗?” 小四睁着眼睛好像什么也没看,“你估摸着你家有多少债?” “我妈一直没交底,我也不好说。”路天章就道,“要是你愿意等我,给我三年时间。我把账还完了……” “扯什么犊子呢。”小四拍了路天章一下,“开车。” “我说真的……”路天章看她,“就三年,我说到做到……” “我叫你开车!”小四瞪眼,“再跟我废话一句试试。不就是钱的事吗?多大点的事。老娘的青春不值那点钱呀?凭啥要我的青春给他妈的钱让路?路天章你他妈的给句话,你要不要娶,要娶就利索的说你娶我,不娶就麻溜的滚下车去,老娘现在就算在路上现找,半个小时也能再一个你信不信……” 路天章被呵斥的愣了半晌,突然鼻子就酸酸的,一把拉住小四抱怀里,这世上不图你钱,愿意跟你背债过日子的姑娘不好找了。 小四下巴支他的肩膀窝里,眼睛睁着看着车窗外,“老娘不图你啥,就图你这个人。你可别叫我往后成了笑话。” 不会!我发誓不会的。 会也没事,要是真敢对我不好,我会再叫你认识认识林小四。 回去的时候,这一后备箱的东西,路天章就问说:“咋弄?带回去?” 那要不然呢? 小四就打电话叫保姆下来,然后说路天章,“你把东西给搬下来放在电梯门口就行,车你先开着走吧,不早了。” 路天章就问:“你爸妈那边,你怎么说?要不哪天我先上门正式拜访?” “你别管,我自己能处理。”小四不耐烦,催路天章快着点。 然后保姆下来就见小四一个人守着那么多东西。电梯门一开,两人一个推一个拉,愣是给弄进电梯里了。等进了家门,一家子都在这边。 齐芬芳就道:“你干啥去了?今儿回来够晚的。”然后见那么些东西,一瞧还是干货就乐了,“从哪弄的,现在世面上可买不到这种成色的了。” 林阳就不由的看林雨桐,之前二姐也突然带了一只羊回来,后来二姐就嫁给姐夫了。 林雨桐秒懂林阳的眼神,一转眼却见林忍让也在瞄她。 林雨苗的视线却落在小四手里拎的大衣上,一眼一眼的看。 小四也光棍,做事也很小四,一进玄关就把大衣往沙发背上一扔,谁的脸都不看,直接背身去餐厅那边倒水喝水去了,喝了几口,连头也不回的对着一屋子的人道:“我宣布,我要结婚了。对象我已经找好了,户口本给我我明儿都能领证的那种。这是他们家给带的,就这么着。”你们爱什么反应什么反应,反正我不看你们的脸。 这个语气把齐芬芳气的够呛,“你是野地里长的吗?你说嫁就嫁了?你总得叫我们知道那人是圆还是扁吧……” 林雨苗一把给拉了,示意齐芬芳看小四仍在沙发背上的大衣,那是貂的吧! 齐芬芳就更气了,一个貂就把你哄回家了?她还要说话,林雨桐就起身摁住了她,就看了那貂一眼,小四也不是傻到一件衣服就能收买。她现在收入不低,就是一个冬天买上三五件貂换着穿,她也穿的起的。她起身追过去,“你要结婚就结婚,好好说呗?谁还拦你了?我就是好奇,今儿去人家家里了?” 小四不怼她二姐,就放下杯子,“嗯!觉得他爸他妈比较好相处。” “家里是干啥的?”苏南就帮着问,“啥时候两家人吃顿饭?”行的话就行,人好就行。 这也没啥不能说的,而且小四想了想,就算爸爸去看也没事,路家确实挺能唬人的。要是路天章不说实话,她真能当那是个农村土豪呢。 她就实话实说,“……农村的买卖,也就那么回事。”不敢吹的大了,省的最后捏破了泡,又说自己诚心欺骗。 但林忍让和齐芬芳是干啥的?两人一辈子大半辈子都是跟生意人打交道的。这做生意还分什么城里农村,哪里的市场赚钱就是哪里呗。 如果说林阳和苏南对卖这个赚不赚钱比较含糊的话,那林雨桐和四爷包括周安民,对这个就比较了解了。 周安民就道,“现在啥都是大棚,还有好些地方大棚里种樱桃,种桃树,种杏子,种大枣的,都是为了错开当季的。所以那卖农资的,那是真挣钱。一个小代理商,就是跑跑周围三五个村的那种,人家一年轻松弄个十来万都跟玩似的。要是弄的大了,一年一两千万也是有的……” 小四心说,要是家里真挣一两千万,路天章能出来受那么些个苦?自家爹妈攒钱,那是没儿子心里虚。人家要儿有儿,要女有女,真要是挣那么多,一家子守在家里挣钱,不比在外面打拼挣的多吗?因此就道:“就是小打小闹的那种。” 那也不少了。农村一年弄上个十来万,“要是没有啥负担的话,日子过的很可以了。”至少不是负担呀。 小四才要说话,就见自家大姐拎了路妈的大衣往身上套,她赶紧喊:“大姐,那是他妈妈的衣服,见我穿的单才给我穿一下的,回头我得给人家……” “试试……试试怎么了?”林雨苗往身上一套,还挺合身,“到底是感觉不一样。” 周安民脸臊的通红,“脱了吧,今年给你添一件。” “不用!”林雨苗又舍不得买了,“没啥机会穿,放着白糟蹋。” 她这么一说,齐芬芳眼睛又一闪,农村穿貂的,要说只是那种挣十来万的,她可不信。这貂还有真有假呢,就是真的还分档次呢?不是谁都有眼力见,买的能是真货。这件没摘牌子随手能扔出来的真货,其实能说明很多问题。 她跟林忍让对视了一眼,这才问:“你们这说来说去的,合着都知道小四找的对象是谁呀?可我跟你爸还含混着呢,谁啊?” 林忍让不看别人,就看四爷:“老二家的,你说话我信。” 你是真会找人。四爷怀里坐着他闺女,心里腹诽,面上笑了一下,话是这么说的,“早前我就觉得有戏。那小伙子人又活泛,又肯踏实吃苦,小四这大半年多亏了人家帮衬,您跟我妈也见过,就是早前来家里帮小四拿快递的那个快递公司的老板……” 哦!是他呀。 最近这半年其实也常见,药店那边三不五时的上货,一般小四总带着他,干活是一把好手。齐芬芳也常见的,而且是带着暖暖见的,不算是陌生人。 那小伙子吧,长的也还行,配小四是够的。年龄嘛,看着也合适。关键是人家还大学毕业,小四啥文凭没有。这一点上,林忍让和齐芬芳先觉得气弱了一点。再说职业和前途吧,自己开个快递公司,那玩意挣不了大钱,但稳当。一年二三十万还是有的,这比之前给小四介绍的这个司机那个厨子强多了。 城里有房没房的,这个暂时不要紧。一年二三十万,在哪不能交首付?何况,他家这情况也不好说。哪怕真是一年挣个十来万,也确实不是负担。 林忍让想的又更多一些,这小子那公司能干就干,干不成……其实也没事。自家里现在是三个姑爷,三个人都是有正经的事的。老大家的人家是大夫,老二家的做的都有点类似保密性质的研究工作,老三家人家是公务员,这就导致了个个女婿都不错,但是他这边工程车那边就没人管了。配合做工程,趟开这条路子不容易。而且,也确实还算挣钱。家里的闺女干不了这个,前三个女婿又瞧不上自己这个。要是那小子的话,能吃苦,人活泛,那跟工程上那些人就能混在一块,他家里是做生意的,自己也做生意,那是接手就能干的。 自己现在年纪大了,也没那些上进心了,交给自己的女婿总好过转让给别人吧。 他在心里转了一圈,就道:“明儿就算了,后天吧,后天叫他上家里来。” 明天周六,后天是周末。 小四‘啊’了一声才算是有点反应过来了,就这么简单吗? 林雨桐的视线落在那个貂皮大衣上,心说这可一点都不简单。那边也是段位高的,大概也是怕这边嫌弃他儿子只是个做快递的。 回去了暖暖还问:“小姨跟快递叔叔结婚吗?” 小样,还是知道结婚了。 “是啊!”林雨桐就道,“喜欢那个叔叔啊?” 喜欢! 她笑的可高兴了:“叔叔好玩。” 那是总逗你玩而已。 这边母女俩说话,那边四爷的电话响了,这个点,谁啊? 四爷见手机屏幕叫桐桐看了一眼,是林忍让。 林忍让是躲在屋里打电话的,声音低低的,“你明儿不出门吧?” 四爷明儿原本打算带着闺女去听媳妇讲课的,但是这么问了,肯定是有事。想起林忍让那做派,四爷就明白了,“是叫我跟小四打听那小伙子家在哪吗?” “对!咱们顺便去看看。”林忍让想了想,也只老二家两口子能从小四嘴里套出话来。 成啊!去看看也放心。 小四跟桐桐没设防,第二天一早她过来不等问就自己说了,出城后走的哪条公路,走多长时间等等,“……他们家属于女主外男主内的。他爸那人特别好,人特别细心……她妈就是社会姐那种,男女老少,她没有搭不上话的。家里的生意也是她妈做主。他爸是知青,在这边结婚之后没返城,在村里以前做过民办教师,所以他家的宅基地大,那些年村里不给发工资,村里也没钱给发工资,就多给一点村上的荒地,所以他们家的院子大,都靠着路,虽然偏一点,但看做啥生意呢。他们那生意就得那地方,开阔。” 林雨桐就心里有数了。 齐芬芳没跟着林忍让去,这一回林忍让原本是要带着二姑爷三姑爷去的,结果一出门赶上要上班的大姑爷。周安民一见这阵仗,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这是要撇开他这个不受待见的,单独行动呀。 林忍让就道:“你不是要上班吗?我们得出城,啥时候回来不一定。” “但我可以请假呀!”今儿没有择期手术,可以请假的。 那好吧,愿意跟就跟着吧。 四个人一辆车,男人出门嘛,走走停停。不走高速路,随意的看。现在马路边上,都有人在边上带着自家产的东西卖。价钱贵点,但是是真新鲜。 苏南看上了人家那大石榴,想着回去给媳妇榨汁喝,买了一大筐子。 四爷看中了这家卖的各色杂粮,又买了一些。 周安民对农村的东西不咋稀罕,倒是对一家农家乐吸引了,“我同事来过这里,说是这里的羊血汤是一绝,要不要尝尝?” 那就尝尝。 一路走走停停,赶到小四说的镇上,都已经是十一点了。 这忽然的上门,苏南不知道林忍让以前是咋操作的,但是现在,四个大男人上门,肯定会叫人觉得奇怪的。因此他昨晚一听说要去考察小四的对象,就提前安排了。这边的县局他有认识的朋友,人家今儿直接在这边镇子上的派出所等着呢。一到地方,苏南把电话一打过去,那边就笑,“南哥,是那辆黑色的suv不?” 对!今儿出来开了一辆大点的车。 那我这就过来了。 来的是个三十来岁很精干的小伙子,身后还跟着个四十岁往上冒的中年人,跟苏南很客气的握手。苏南这边把家里人一介绍,人家更客气,直接往饭馆让。 苏南不好意思叫人家破费,但也不好直接拒绝,就道,“我们这吃了一路了,捡点有特色的尝尝,咱们说说话。” 这个好办呀!“要是不忌口,边上就有一家做葫芦头的,那个味道,绝了。” 都是大男人,没人不吃的吧。 好吧,四爷现在也没啥忌口的了。以前主要是牛羊肉,几乎不见猪肉,现在早就讲究这些了。 做葫芦头的饭馆,能做成两层楼都是门面,就特别难得了。 四十岁的中年人就介绍,“这是做了几辈人了,周围这方大圆一片,都知道这个。早起到晚上,都有赶来吃的人。家里有个啥喜事,一个村一个组的,都在这里招待。有些人不到,里面有餐券,买了给送去,回头人家拿这餐券过来吃是一样的。啥时候来,这里都是人满为患。” 原本以为是夸张的,结果一进去,果然是!大厅里闹哄哄的,苏南的朋友跟老板搭话,“今儿这是谁家有喜事呀?” 老板认识那个中年人,一看就笑,“是王所长啊,快上雅间,给您留着呢。”说着就从柜台后面出来,往大厅的侧面走。那所谓的雅间,其实就是用板子隔出来的,连门也没有,挂着半截子门帘,能遮挡住大部分视线。他一边带路,一边就道,“还能有啥事呀?大胖家的儿子昨儿带了对象回家,半拉子镇子上的都嚷着要吃大户。昨儿晚上,大胖就打电话,说来吃了就给记账上。” 这位王所长就笑:“哎哟!前儿见到大胖姐还见人就说千万记得给她儿子介绍对象呢,这就有了。我们所的老张才说要把他外甥女给介绍上了。那可以大户呀!” 谁说不是呢! 林家人就相视一眼,要说这可是够巧的呀,小四昨天跟着人家回家了,这边镇子上刚好有一大户人家的儿子有对象了。 周安民就笑:“还是住在农村好,农村人情厚啊。这一家有喜事,半拉子村子都惊动了。” 老板就道:“这家可不是半拉子村子,人家是半拉子镇子。大胖那可是能人……”说着就问那王所长,“今儿怎么着?老规矩?” “对!老规矩。”等老板出去了,王所长才道,“人缘好,大家就乐意凑热闹。一碗葫芦头十来块钱,谁家也不缺一碗吃的。要的就是这个人气。” “那这家的人缘是不错呀。”林忍让就道,“买卖人吧?” “对!”干警察的,派出所又在镇上,他知道的多些,“人家做了几十年生意了,我还没工作的时候,那些年,一个女人,开着手扶拖拉机,跑到南山里收山货,头天晚上去,第二天早上拉货往回走,白天两口子轮换着睡觉卖货,晚上再去。那时候啥路况呀?那这事拼命攒出来的家底。在山货上发了一笔,后来有钱做本钱了,又卖农资。这些年一直是干农资的。那钱挣的,都没数了。现在最有名的薄膜,人家代理着的。好像光是代理费,就成千万呢吧……这都多少年了,不知道挣了多少个千万回来。” 没说姓没说名的,但这干的营生大致上是对上了。 是不是有这么些钱现在也不好说,毕竟做生意的人,手里有一个敢在外面吹十个的情况也有。况且,代理费需要那么些吗? 林忍让看自家二女婿。 四爷一路上看大棚,那大棚薄膜上喷绘着商标的,还挺醒目。按照那个商标发个消息过去叫黑子他们一查,三两分钟,老底子就出来了。 什么代理费一千万,那真是糊弄人的。没那么些,交一部分押金是有的。然后这玩意其实风险不大,属于他们在这边订货,农户下了定金了,说要多少多大的什么厚度的薄膜,这个代理商登记好之后,把货单给厂家发过去。人家做好,再把货发回来,这边再把货给订购的农户送过去,或是叫人家来取货,货款当面结清。因为薄膜这东西,随便一剐蹭就坏了,欠钱赊账的那种,回头把薄膜用了,完了说是货不好,耍赖不给怎么办?如此一来,薄膜不赊账,就成了行业规矩。有些人手里没钱,我可以暂时不去拿货,先寄存在代理商这里,等钱筹措到了,我再拿货。 四爷一看就明白咋操作的,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存在风险的。还有那化肥农药,都是厂里免费铺货,你这一年卖完了,给我们结账。药不够我们给送,但剩下的药卖不了,人家厂子就原模原样的带走,不要你啥费用。其实,用的就是一门面费和人工费。但门面是自家的,人工应该是会花一些,但那都是从利润里扣取一小部分。所以,外面传的再怎么邪乎,其实一查就知道,人家这钱挣的很稳当。 他低声跟林忍让一说,林忍让也就知道。做生意造势,也算是常事。农村也没人费心思查这个去,一般不在行业内部的,都不可能知道这规矩。按照老思维,哪有做生意不要本钱的。 他寻思这个呢,就听外面有人吆喝了一声,“大胖姐,可都等着你呢。” 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特别嘹亮的女人的笑声,“等啥呀大兄弟,只管吃只管喝。回头等大侄子结婚的时候,你放心,你姐这大肚子,啥都能给再吃回来。” 说着就去跟老板说话,老板低声指了指包间:“王所长在里面……” 做生意的跟官面上打交道是少不了的,饭馆见着了,怎么着也得结个账啥的吧。所以,正在雅间说话的几人,就见门帘子被撩开,然后一个一米七往上的,高高胖胖,皮肤有些黑,但却浓眉大眼一脸笑意的女人就这么走了进来…… 324 饮食男女(82)三合一 饮食男女(82) 路妈撩开帘子进来眼睛把里面的情况一扫,微微愣了一下。 今儿过来的还是鲁莽了,王所长闹不好是在陪上级下来视察的吧。这是个圆桌,看不出桌子的主次,但是见了人多了,路妈自认为还是会看人的。 别看坐在王所长对面的年轻人年纪不大,但一看那气势就是久居上位的。以她的判断,这是个当官的,而且很有背景的当官的。 这一眼只一瞬的事,她马上扬起笑脸,“王所,您看您这总是这样,好馆子咱们镇上有的是,您总上这儿吃饭。今儿我家有喜事,说什么这顿饭都得让我请。” 大胖这人本来就在外面挺会说话,别管是啥情况,人家对他们这些穿着官衣的,别管啥职位,都特别客气。而且,这人跟镇上的各个衙门那是都熟悉。人家会来事就会在在这里了。先是税务所,一到年底上税的时候就给送锦旗。把税费缴纳了,然后就是过年前给送慰问品,东西不多,就是一个职工一箱子牛奶一袋子瓜子,但是人家把鞭炮放上,锣鼓敲上,感谢上级部门的各种关怀的,这是很有牌面的事。因着做生意难免有纠纷,别管责任在不在他,一旦是动了派出所了,哪怕最后罚了她家的款,可人家过后一样的上门,各种的感谢,又是这一套流程。 这样一来,人家只要不走邪的,也没叫你以权谋私,就是偶尔遇上个生意上的纠纷,也多是小事,律法是死的,可人是活的。事可以不讲情面的办,但过后私交上反而因为人家这么通情达理,他们怪不好意思,然后就这么着慢慢的走动了起来。人情走动上了,人家就是年节的时候,提前给送东西。粮油蔬菜肉,反正你过年这一套,她都给送来了。人家办事叫人抓不住尾巴,因为凡是跟她有些来往的,不管是客户,还是在她家干活的工人,哪怕是常叫去拉货的司机,送的都是一样的。你说她行贿吧,没有。就是一年了,咱们这情分我给你送点吃的你还不要了? 就跟现在一样,在外面,人家不说在外面偷偷给你把账结了,就大大方方的告诉你,我家有喜事,我请客呢,今儿这顿我得管。那你说不叫人家结账行吗? 他才一犹豫,就听人家道:“知道你们的规矩,但当官的也得讲人情对不对?” 对!人家有喜事,你不吃那就是不给面儿。 王所就笑,“成!今儿叫大姐请客。知道大姐腰粗,今儿可吃大户。” “吃!不吃我还不高兴。”路妈说着就跟跟过来的老板道,“我可知道你这里藏着好玩意,今儿给我整上来。” 老板苦了脸,“大胖啊大胖,有点啥玩意都别叫你闻到味儿了。”说着一脸牙疼,“谁叫你是大胖呢。” 王所就道:“啥好玩意啊?我咋不知道呢?” “十好几年的火腿。”老板就道,“诸位今儿有口福了,不过得多等等,我这就炖上。” 王所大惊,“还有这好东西呢。”有心说不要吧,县里的领导来了,本来就没招待好,有好东西挡回去不好看。可要吃了,那吃人家这么贵的东西,也不合适。只心说,回头自己把这钱出了算了,因此也没回绝。 他不回绝,但在坐的跟人家没干系呀,苏南的朋友就道:“别糟践了好东西,我们随便坐坐……”他并不是很清楚苏南是来干嘛的。要请朋友吃饭,晚上返回县城再招待也是一样的。 周安民知道这是谁啊,本来就是来考察的呀,他就主动搭话,“婶子要是不忙,也坐吧。我看这一路来都是大棚菜,现在棚里有啥菜呀?我们是外地来的,还真不知道,跟您打问打问。”之前老丈人上尹家去,冒充自己是羊贩子。今儿到处是菜,自然得冒充一回菜贩子了。 说完,他就看老二家的,像是在问,这个主意不错吧。 四爷微微点头,态度表达的很随意。 王所长就让了边上的空档,“大姐也坐吧。” 可路妈更认定了之前的猜测,那个微微点头,态度很随意却一直没说话的年轻人,才是今儿的主角。人家来问的又是大棚菜,只怕是上面来看这边的大棚菜基地的,算是微服私访的吧。 既然这样,难得的能跟县上的领导说上话,她就顺势坐下了。刚才问话的这个别看年纪大,发际线也高,看起来算是体体面面的,但她打赌,这人应该是领导身边的秘书。没瞧见吗?领导不好说的话都是秘书主动说的。 至于领导边上坐着的年纪大的男人,手里拿着保温杯的,要是没猜错,应该是给领导开车的老司机了。这种司机路熟,开车也稳,领导有时候还都挺喜欢的。至于司机这边这个,她敢打赌,还是公安系统的,包括跟王所挨着的那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都应该是县里的公安系统的人,他们坐在那里,一眼就能瞧出不一样来。 领导下来视察,带上公安系统的人确保安全好像也没啥不对的。 路妈心里把每个人都给定位了一次,然后再开口的时候就是看着‘大领导’:“镇上的事,我不敢说知道十成,但是七成总是知道的。您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四爷一抬眼,人家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苏南就想笑,不认识尹振的人,往往会被他的外表迷惑。好几回了,他带着尹振在系统内部走动,当然是因为公事,然后每次都会被认为自己是跟着大领导出行的。天知道大振真就是一平头百姓。 这事在林家不是秘密,毕竟闹了好几回笑话了都。 周安民尤其是憋屈啊,我岳父那没上几天学的,整天在市井混混里游走的,不像个领导也就罢了。我呢?我好歹在妇幼和省一做过主任的呀,真要是从医院系统往卫生局或是卫生厅里走,我的级别该比那个王所高才是吧。而且,我的年纪我的气质都在这里放着呢,我又是主动问的话,这怎么就看着老二家的说话呢?合着我是啥呀? 他抢四爷的话,“我们就是想问问,现如今要是大量的收购蔬菜,咱们这里能提供上啥菜?” 路妈朝周安民笑了笑,又看四爷:“大量的话,大棚里的主要就是韭菜,各色的青菜。不过,往北走几个村子,那边今年有几百亩的萝卜,萝卜正当季却没卖出去……想改大棚吧,那地里的菜不处理了,改大棚都不好改。那都是跟几个蔬菜公司签订了合同的,这会子那公司的人也找不到的,菜全要烂在地里了……” 嘛意思?叫四爷解决几百亩萝卜的销路问题吗? 周安民憋笑,低头不言语了。 路妈就觉得秘书果然还是秘书,拿事的时候咋就缩了呢。 王所都糊涂了,今儿领导带来的是领导吗?不是吧!早前在外面见面的的时候说都是那个市局苏处的家里人吗? 他就轻咳一声,提醒大胖,不是那么一码事。 路妈以为王所的意思是:别这么为难领导。 当然了,路妈没想难为领导。等她发现这位领导没有要接话的意思之后,赶紧就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旁的。 但是晚了呀,外面不知道谁听见里面的说话声了,就道:“这是领导下来了。” 领导?哪里的领导? 王所陪着的,应该是县上的。 我刚才也看见了,那个年轻的就是领导。 外面说话的声音不高,有那亲戚种植萝卜的就赶紧给打电话通知,“赶紧的,到镇上来。在葫芦头这边,领导来视察来了。现在不趁机往上反应,以后就没机会了。赶紧的,多叫几个人。” 周围的村子又不远,最近的村子离镇上也就七八里的路程,说到几分钟的时间就到了。 老板正要给上大菜呢,门里就涌来十几个人,看的出来是匆匆来的,手里拎着头盔,蓬头垢面的就问:“听说领导来了,在哪呢?” 在外面吃饭的就指呢:那边。 不给里面的人任何反应的时间,几个小伙子就涌进去了,“领导,我们要反应问题。” 里面的人都愣住了,剧情还能这么走吗? 王所也顾不得其他了:“胡闹!哪里有什么领导……” 这些人里有人认识王所,直接给拦住话了:“王所长,不是咱们不给你面子。实在是咱们的问题得不到解决呀。这么多户被骗了,然后派出所破不了案,公安局也破不了案……咱们的损失谁给赔呢。我们不闹事,就是问问领导,咱们地里的菜卖不出去,坏在地里这怎么办?有没有办法……这些事领导管不管……” 这不是难为人吗? 王所气的脸都白了,想说这不是领导……可这市局这位苏处的挑担也太像大领导了,就是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碰到了,人家跟自己说这不是领导,自己也不信呀。 今儿一旦否认,群众当然不会信。不会信了他们会咋说?说县领导推脱责任,连承认自己是谁的勇气都没有。这是在败坏领导的形象,是要破坏政府的公信力的。 就算是说清楚了,这里还有个问题,那就是案子没破。这是谁的责任?闹大了,自己挨板子都是小事,就怕牵扯的人多了。 他能想明白了这些事,四爷和苏南怎么会想不明白。 周安民急着想解释,被四爷一把给摁住了,他坐着没动,朝围在门口的人道:“有什么问题,派个代表进来,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这就是领导应承下来了。 最前面那个小伙子被推进来,其他人却拥堵在门口也没离开。有个还赶紧通知村上和镇上的领导,偷摸的去汇报这个事去了。 四爷只得速战速决,问说:“有多大面积,产量多少,牵扯到多少农户?” “总得又四五百亩……按照批发价,一亩大概四五千块钱的货……得有一两百户人吧。” 四爷就道:“按照五百亩算,一亩按照五千块钱算,也就是说如果损失,损失最多也就是两百五十万,是吧?” 对! 对有钱人来说,这点钱不算啥。 但是对很多夏季就没收成的农户来说,这点钱太重要了。一家人从如今到明春的开销,孩子上学,老人瞧病,都得从这钱里出。 四爷就说,“这么着你们看行不行,你们回去等着,两个小时之后,有客商上门。货按照标准的商品货收购,价也是市场价……好不好?” 就这么简单?领导这就给解决了? 这人朝后跟外面的人交换了一下视线,率先鼓起掌来。 紧跟着,外面就是一片叫好之声。 王所和苏南的朋友都看苏南,苏南安抚的笑笑,然后朝四爷点点头,他得给朋友打个电话,叫他们扮演一回客商,来处理这个事情。 至于钱呢?四爷给桐桐发了消息:马上准备三百万,急需。 三百万? 桐桐正上课呢,扫了一眼手机上的内容吓了一跳,这不是上路天章家去了吗?怎么还要准备钱呢? 钱家里有!之前山本家又求了两次药,林雨桐不说具体的诊费,叫他们看着给。美奈子为了跟林雨桐搞好关系,给的很大方。只这几回,收的也不止是三百万。 她就趁着大家记笔记的时间发了短信过去:钱有。干嘛用? 四爷回:收购萝卜。 “……”什么路数这是? 是啊!林忍让也想知道这剧本到底是怎么写的?他当年上尹家去,莫名其妙的收购了一车羊,但那也就是几万块钱的事。现在好了,好端端的,买几百万的萝卜回去。 他就幽怨的看这个未来的准亲家,然后路妈被老司机看的,露出恍然的表情。她见一群人围着这边拍手鼓掌却都不散开,就知道还有些人不见真金白银心里是不会放心的。她就主动站出来,为领导分忧解难嘛,“我大胖,各位兄弟大侄子想来没有不认识的。我来给咱们当个担保,要是有不放心的,只管把萝卜运到我家来。客商不来,我大胖把这些货都收了。大家不会连我大胖也信不过吧!” “那哪能?” “大胖姐拔根汗毛比咱的腰都粗,信得过!” 路妈觉得挺有面儿的,一挥手,“那就赶紧的呀!我家那口子在家呢,拉了货只管过去……现钱给结账……” 意思是要替领导垫付这资金。 看!我对领导多信任的。 林忍让心都在滴血了,他其实想带着女婿门跑路的。你倒是好,直接来担保了。你凭什么就认定你眼前的就是领导呢。他第一次觉得,老二女婿这气质真是……他要真是领导该多好,对不对?长的像有毛用呀?看看,不光没用,还惹麻烦了吧。 四爷一言难尽,只得淡然的起身,跟路妈握手:“婶子,您这人不错,眼光嘛……更不错。” 路妈被夸的笑的特灿烂:“不是我吹,大胖我的名声信誉,在这镇上要排第二没人敢排在第一……”说着就请四爷坐:“您坐,今儿的压轴菜还没上来呢。” “不了!不了。”今儿这一盘萝卜我还得回去好好消化消化,别的就算了吧。四爷就道,“估计一会子这里该热闹了,我就不坐了。改天吧,改天请婶子吃饭。” 林忍让白眼翻着,心说:还一起吃饭?吃啥?炒萝卜、拌萝卜、萝卜馅的包子、萝卜馅儿的饺子……呵呵!给她来的萝卜全宴吗? 路妈只觉得这个领导真是不错,人年轻,长的还俊,办事还干脆利索,关键是人家还和蔼。反观这个老司机,就很不行了。领导在外面,他在后面还翻白眼呢。这不是有后台谁也不怕,就是那种要退休了,什么也不在乎。 四爷率先出去了,苏南拿着车钥匙呢,赶紧跟出去开车,一会子镇上的领导要是来了,该怎么解释?赶紧走是对的。 苏南的朋友肯定跟着苏南出去呀。王所想哭的心都有,看了大胖一眼,想说什么到底是没说,人家要是真花钱买了萝卜,那是坑了人家。要是人家不来买萝卜,这就是坑了大胖。所以,大胖是知道实情好呢还是不知道实情好呢? 他选择了沉默,也跟着出去。 周安民要等老丈人先走的,所以往边上让了让,这看在路妈眼里,就是老司机很不懂眼色,领导都出去了他还不急,还得秘书催。她也跟着催:“老大哥,您这司机当的也是没谁了?领导出去了,您倒是不急,您不出去,车谁开呀。赶紧的您呐!” 林忍让习惯于抱着保温杯一口喝一口了,这个根本不由人。这会子刚含了一口水,被一句‘您这司机当的’说的顿时给喷出来了,直接喷了准亲家一脸。 “呵!”路妈抹掉脸上的水夸张的擦了擦,拍了拍林忍让的脊背,那手被铁掌似的,又厚实又硬,拍的梆梆的,嘴上还道:“大哥啊,没呛住吧?” 林忍让被拍的咳嗽的更厉害了,周安民赶紧把人给解救出来,拉着就走,然后朝路妈竖起大拇指:您是这个!谁都不服就服您。 老丈人嫁闺女,当年自己能娶到自家那位,那也是考察过的。考察家里倒是考察的不多,主要是自己是招赘的,但是在单位,他是被考察过的。老二就不说了,尹家那群羊就是被老丈人给消化掉的。老三那边呢,苏南那是早前就了解过的。 反正他是把考察这一套,执行的很到底的人。 之前是有一有二有三了还不算,第四回了,还来。 不光是自己来,愣是拉着这么多人来,这下好了,折子了吧。 一行人上了车,顺着小路先往县上去,苏南的朋友也跟着在车上,就赶紧跟苏南道:“南哥,这事您是替我们扛雷了,您放心,回头我就……” “这话说的,今儿要不是我请你帮忙也出不了这事。这话见外,别人问起,就说是一做生意的朋友,别的不用多说。萝卜肯定收,车和人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四爷就问苏南要他请的扮演客商的朋友的账号:“……我把钱给转过去……” 苏南确实是没那么多钱,他也没客气,把手机直接扔给四爷了,叫他自己操作去。 这可是真金白银呀!苏南的朋友越发不安心。 四爷就道:“不用不安心,萝卜卖了不还是钱吗?” 林忍让心说:那也得卖了才行呀。要是卖不了,那不就是一堆吃不了擎等着坏的菜吗? 可这能怨谁呢? 怨老二家的那气质太像领导,还是怨老三家的事先找了朋友带路? 这谁也怪不着!要怪就怪自己,自己来瞧瞧不完了,非得拉着这两人来,我倒是成了司机了。 周安民不时的拿着手机屏幕当镜子用,在镜子中看自己,难道去了私立医院,这人的气质都跟着变了,好歹我也是周主任呀,咋就看起来不像领导了呢? 不说这边回城,咋说今儿这荒唐的一出。就说路爸正在给儿子打电话,主要是问人家姑娘那边的是个啥意思,他们做父母的啥时候去登门拜访比较方便。 路天章昨晚上就收到小四的消息了,说是家里没反对,只说叫后天去。他今儿啥事都放下了,跟小四两人买上门的礼物呢。 路爸有些放心了,“人家上面几个姐姐呢,都住的近的话,不管登门不登门,该送的礼物要买。尤其是给孩子的,更不能马虎。你把账号给我,我给你打点钱过去。头一次上门,郑重点。多花点钱都是小事……” 主动给自己钱,这还是第一次。 他就赶紧道:“还是我上学时候用的卡,您给我打过来呗。” 成! 爷俩挂了电话,小四的电话就响了,是姐夫群发的消息吧,内容如下:现有大量青皮大萝卜,预购从速。 小四:“……”啥意思呀?姐夫咋还干起菜贩子的营生了呢。 路天章在边上问:“怎么了?”看她一脸的凝重。 小四才想说怀疑姐夫失业了,结果手机叮咚一声,又响了,是三姐夫的,内容是这么说的:大萝卜无数,谁要就吱一声,给你们预留着。 小四:“……”还好不是姐夫失业,她觉得应该是三姐夫又帮哪个狐朋狗友的忙呢,连家里人都动员起来了。 才说要编辑一条信息也帮着发一发的,结果又是一声叮咚,是大姐夫群发的,他发的有点长:白萝卜,根茎类蔬菜,十字花科萝卜属植物。根据营养学家分析,白萝卜生命力指数为5.5555,防病指数为2.7903。至今种植有千年历史,在饮食和中医食疗领域都有广泛应用。现代研究认为,白萝卜含芥子油、淀粉酶和粗纤维,具有促进消化,增强食欲,加快胃肠蠕动和止咳化痰的作用。本人代销大白萝卜,品质一流,欲购从速。 不说小四的表情,就说林雨桐看着上面的信息也是一愣一愣的,真卖起萝卜了。 她默默的在手机上编辑消息:萝卜,一名莱菔,有红白二种,四时皆可栽,唯末伏初为善,破甲即可供食,生沙壤者甘而脆,生瘠土者坚而辣。其色白,属金,入肺,性甘平辛,归肺脾经,具有下气、消食、除疾润肺、解毒生津,利尿通便的功效。主治肺痿、肺热、便秘、吐血、气胀、食滞、消化不良、痰多、大小便不通畅等。白萝卜很适合用水煮熟后,喝萝卜水,放点白糖,可以当做饮料饮用,对消化和养胃有很好的作用。 编辑到这里,还是默默的继续编辑道:如有需求,请从速联系。 四爷都微商卖萝卜了,我还有啥可矜持的呀! 这才是跟着状元称娘子,跟着杀猪的翻肠子。 等看到自家二姐发出来的,小四就不淡定了,家里这是出了自己不知道的大事了。但还是默默的也发了一条消息,想着是不是可以给订购玩具的客户送几根大萝卜,自家人照顾自家人的生意嘛。 路天章在手机上看到小四发出来的东西,果断转发。虽然不知道替谁卖的,但小四能发,必然是关系挺好的人。 小四解释说:“不知道家里咋了,都开始卖萝卜了。” “是亲戚家谁家种的萝卜吗?” 小四不确定,“我二姐夫的父母还在农村,好像也是种菜的。” 那就是了。 “要是实在不行,我问问我妈那边,看看能不能帮着卖卖。”路天章就道,“农村能冬储萝卜,挖个坑埋了,吃到开春萝卜都不糠。” 也行啊! 其实他还没问,路爸就已经看到儿子发的东西了,之前以为是儿子说银行账号的事呢,结果一看,是替谁卖萝卜呢。他也没太在意,正要骑车出门呢,自家老婆就回来了,指挥着工人把前面的大院子都给腾出来。 这不到上货的日子呀:“你这折腾啥呢?” “收萝卜……”路妈大手一挥,“今儿我可算是干了一件大事。”这边有干活的工人,有取货的村里人,她就学今儿的事,“我一看,那气派,绝对是领导呀。我就说咱们这边菜农被人骗了的事,好家伙,那么多人指着那些吃饭呢对不?我不看王所的脸色,只管说。外面的人还算机灵,赶紧通知上村的人了,这群小伙子在门口一堵,人家领导就发话了。直接联系人来收购……你说!这是不是大事。” 那是大事! 也就是你大胖姐有这胆色。 那是!路妈就道:“镇上的领导这会子都过去了,等着吧,一会子就得过来。咱们小老百姓为了这点事,把他们的门槛差点没踏破了。可结果呢?屁事都不顶,这会子知道有大领导解决了,一个个的都急着打听……” 是啊!我们也想打听啊,是哪位领导呀? “哪位?”路妈愣了一下,这还真难为住人了,人家也没说他是谁呀。 一群人哄然大笑,路妈也不恼,“反正问题给解决了。” 路爸就问:“客商来了去村里呀?你收拾咱们干吗?” “我给打包票了,说是客商不来,我就收了。” 路爸:“……”好吧!这是自家这婆娘能干出来的事。但是你儿子在卖萝卜,你在收萝卜,呵呵!还都挺会玩的。 边上的人就笑问:“人家的客商要是不来,你要真收啊!” “收!”不就是两百万的事吗?“我收上来,过年的时候,我一车一车的拉着,各个衙门我当年礼送。我还就不信了!” 周围人又是笑,路爸白了老婆一眼,骑着车就走,路妈忙问:“嘛去?” “给儿子打钱去。他明儿去老丈人家拜访。” 这是成了! 路妈大巴掌一拍,“那感情好!赶紧去,多给点,别不舍得。” 知道!知道! 路爸才出门,一辆大卡车就停在门口,从上面下来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路妈见过的‘司机’。 没错,回去的路上遇上苏南找的朋友,这收购一下子就是两百万的事,能马虎吗?林忍让得跟着呀。说什么都要来,谁也没拦住,最后跟着大卡车过来收货来了。 路妈就笑:“这位大哥啊,你咋又跟来了呀?领导还不放心呀?” 林忍让‘唔’了一声,事情已经这样了,横竖就是麻烦点。这点萝卜叫菜农卖不好卖,但是搁在自家,那真不算是太难。 大振才发了消息出去,就定出去不少。像是大学的食堂,像是顾鑫那边给企业的食堂定的,要的量都很大。 还有苏南那边,不说公安系统内部得消化多少,就是他在外面认识的人,好家伙,乌泱泱的都发了过来。这个说要一百斤,那个说要五十斤的,这又是一头。 然后就是医院,还有很多病人,也不知道是冲着大女婿的,还是冲着二女儿的。恨不能全省的医院后勤都跟联系,说要多少萝卜云云。 这么下来,到底能分走多少,还没算,但想来应该不少吧。 反正肯定不会赔本就是了,他心态也放好了,脸上还挤出几分笑来,跟准亲家母打招呼。 路妈就把人往里面让,一进院子,林忍让心里就默默的点头,那边路妈就道:“大哥啊,您坐在里面别出去,我在外面肯定给您照看的好好的。今儿你们领导一来,我们镇上的领导怕是马上要打发人来问问的,我也看出来了,你们领导是个好领导,咱不能给领导惹麻烦是不是?” 林忍让:“……”好吧!其实总的来说,这是个热心的好人。说起来,真不能怪人家,实在是九成九的人在不知道根底的情况下,都把二女婿当领导的。那孩子长的很占便宜。 他主动换了话题,“在农村过活,要没钱是真难。可要有钱,是真舒坦。” 像是感叹那些菜农,也像是说她家的条件好,住在农村就很舒服。 路妈就叹气:“啥舒坦?总的来说,没文化就是吃亏。除了一把力气能有啥?我还不是一样,除了吃苦啥也不会。现在看着是过的好了,可还不是一样在苦水泡出来的。所以我就憋着劲儿,一定得叫俩孩子念书。”说着就带着几分自豪,“俩孩子还算争气,都考上大学了。老大是儿子,昨儿把媳妇都带回家了。”如今满心满眼的都是儿子的婚事,跟谁都想炫耀一二。 林忍让就不动声色:“是吗?那是好事呀!姑娘也是大学毕业吧?哪个学校毕业的?” 路妈就道:“人家城里姑娘跟咱们乡下孩子不一样。乡下孩子要是不努力读书,哪怕出去了,也是工地上转悠。这读书出去了,见识不一样了,心气也不一样了。这就是生来的不公平。说到底,读书也是为了多点见识的。但城里的姑娘那就不一样了,人家自来就见识的多些,人有见识了,学历那东西就是锦上添花的玩意,有没有的都行。” 林忍让心说,就小四,有个啥见识呀!人家这么说,他自己都觉得脸红。但确认人家没嫌弃小四没学历,他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只能点头说是。又问说,“干啥工作的呀?在城里有学历都不好找工作,这没学历,那有些工作辛苦的还不如在乡下呢。” “那可不一定。这得分人,人家那姑娘自己做电商。我这人做了一辈子生意,最得意的就是能跟上时代。现在那么做生意确实行,我就觉得挺好。非得画好了条条框框的,叫孩子按照做父母心里预想的找,那哪行呢?孩子自己看顺眼了就行呗。我家那位当年可是知青,我是打小没爹没妈投靠了姑姑才迁过来的。那我俩当年谈恋爱,谁不都以为成不了,结果呢?我家男人也没回城去,跟我在乡下呆了一辈子……对不?所以说啊,这人呐,别人看着配不配,各种条件配不配的,那都是扯淡。我儿子只要说是认定了,这就齐活了。” 林忍让还好奇,当年这大块头的姑娘,看上他的人得什么模样呢,可紧跟着,院外就回来个骑电摩的男人。看着还不显老,斯斯文文的,倒是跟路天章有些像。要说起来,这两口子看起来是不咋般配呀。 路爸一边下车一边喊路妈:“有人拉了萝卜过来了。” 现在出萝卜都是机器,快着呢。 路妈‘哎呦’了一声就往出走,还不忘交代路爸:“家里有客人,你招呼着。” 路爸才说要应呢,电话又响了,是儿子,他接起来就道:“我刚从银行回来……”话还没说完呢,电话被路妈抢去了,“儿子,听说明儿上人家的门呀?” 路天章不是为这个打电话的,“妈,有门路销点萝卜没?” 啊? 路妈站在院子门口能看见一车车拉到门口的萝卜,“销萝卜?”咱家都快被萝卜淹了都。嘿!今年咋回事呀?萝卜成灾了呀!儿子还没求过她呢,她就问说:“谁家的萝卜,有多少呀?”然后就听见儿子在电话那边问谁呢,紧跟着是小四的声音,“听我二姐那意思,不老少呢!一二百亩地的吧……要是销不了就算了……” “能!”一听是准儿媳妇的声音,路妈当时就站直了,胸脯拍的梆梆的,“小四啊,别愁!不就是一二百亩的萝卜吗?都给阿姨拉来!阿姨包圆了!这都不叫事知道不!” 正要出去看收购萝卜的林忍让听的目瞪口呆:所以,这萝卜收购了,我是拉走呢,还是就这么留下呢? 325 饮食男女(83)三合一 饮食男女(83) 路妈对这个‘司机’大哥可好了,喊路爸:“跟大婶娘说,今儿菜整硬,把最好的好酒拿出来,今儿陪大哥好好喝一盅。” 一说喝一盅路爸眉心就跳,当年他也是大好的青年,结果喝一盅喝两盅的给喝的脑子发昏,竟然也觉得她这样式的姑娘还不错。当年她找自己喝了一盅再一盅,那绝对是图谋不轨的。现在又把人家一口一个大哥叫着,还打算跟人家喝一盅。 这年纪了,你还能澎湃到哪里去。 路爸回头好好的看了一眼在门口抱着保温杯,里面铁定泡着枸杞养肾的司机大哥,然后放心的去找大婶娘了。这位大哥那模样也就那样了,瞧着是不错,但跟自己还是有些距离的。自己不抽烟不喝酒早起早睡,操心的事也比较少,属于身体底子保护的特别好的那种。这位大哥近几年大概才保养的,之前的沧桑还没有完全褪去,而且属于操心多的人,跟自己比差的当真不是一星半点。别看自家婆娘长的不怎么样,但是看男人还是非常挑剔的。 林忍让完全不知道他被人在背后点评了一回。他现在正在想着怎么收萝卜。其实论起收购萝卜,林忍让是真不会。比如说,到市场上的萝卜,什么样的是商品。比如多粗,多长的范围内是可以的,其他的都是残次品,他完全没有概念。商品和残次品这价钱当然不一样。商品是商品的价格,次品都是十来块钱拉一架子车的那种货,再赶上连残次品都不算的,什么短的、裂开的、长的劈叉的那种,这都是不该拉来的,那玩意要么就是送人,要么就是嫌弃处理起来麻烦,都是看谁家养猪养羊了,最后进了牲口的肚子罢了。 林忍让不懂这个,苏南找的朋友也不懂啊。 这些菜农,刚开始拉来的货还差不多的能看,一筐筐下来,看起来还怪齐整的,然后当然就这么收了。第一车拉来的,都属于试探性质的。大概是觉得你这收货一点都不严格,也没啥标准挑拣,第二车拉来的时候,就不对了。 萝卜上沾着泥,厚厚的一层。感觉那泥都比萝卜重了。林忍让心说这泥弄不下吗?结果抬手抠了一个,当时就愣了。这是用泥把本来分都成两半的萝卜都黏上了,想蒙混过关。把喂猪的东西当商品卖。 这哪行啊? 他也是做生意的,但从不做这样的生意。跟这样的零碎散户打交道,遇上这种一点规矩都没有的,他直接就暴躁了。 不过这正好,我花我家的钱弄这萝卜回去,还不知道要卖到啥时候去呢。你们这么着,刚刚好,我还不收了呢。 苏南的朋友也是这么觉得的,他是半路上遇上苏南,三言两语的一说,就知道大致是个啥情况,开玩笑,几百万的东西呢,真当人好糊弄的呀。 两人对视一眼,苏南朋友就喊他带来的司机,“收摊子,不收了。咱们诚心要,人家也不是诚心卖的,走!马上就走。别管啥领导来了,都不好使。” 卖货也是一家排着一家,马路上排的挺远的了。远处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近处的人知道呀。这些人就一股脑的过来,这个说:“不行,这可是领导答应的。” “领导说把这种玩意卖给客商?”林忍让拿着手里的萝卜展示给大家看。这个还不算,随便拿了一根,“这个上称称一下,看看萝卜多重泥多重?” 就有那机灵的,骂那个卖萝卜的:“他妈的你倒是把萝卜弄干净了再来呀。这样的货谁也不能要。”然后又跟林忍让打圆场,“这车货您要看不上,叫他拉回来,下车货看品质就是了。要是不好还不要也行呀!以后都参照这样的,谁家的萝卜不行,直接就不收不就完了。”后面有听见的,赶紧叫跟着来的女人在后面拾掇萝卜,把泥的啥的都处理干净了,不行的就挑出来,至少打眼一看,还不错的那种。 可林忍让正想找茬不要呢,岂能是几句话给说通的?他坚决摇头:“因着信任,我们俩连挑货的人都没带。早前只过称,不挑拣。可你们连基本的底线都没有,那这货咋要?” 围上来的人就越多了,硬来肯定不现实。钱在人家包里呢,人家不愿意往出掏,你横不能抢的吧。这个一句,说大叔你消消气。那个一句,说大叔你看咱们都挺不容易的,只那人他不是个玩意,不信您去后头看看其他的货,那真是顶顶的好的。 更有机灵的,跑到后头的院子里找大胖去了,“大胖婶,您赶紧看看去。前头人家不收了。” “咋的了?”路妈正接到王所的电话,说镇上的领导就在斜对面,看门口吵吵起来,围着好些人,这会子也不好过去,叫她出去一下。她这还没说话呢,就有人喊了。她一手举着电话,一边指着来人问话,“出啥事了?” “老蔫阴损阴损的,把两半的烂萝卜糊上泥给人家当商品卖,他娘的一上称,萝卜不到二斤,那块泥二斤三两。” 这瘪犊子。 路妈先跟电话那头的王所道:“叫领导先回吧。这边人家客商收不收的都不好说。万一真要是走了,菜农不得找领导呀。先叫领导们回吧。我先出面看看,尽量争取叫继续收。有啥话过后我跟领导汇报行不行?” 王所就觉得大胖比较靠谱,挂了电话那边车就掉头了。 这叫她的人就问说:“大胖婶,你咋叫领导走了?” 路妈就骂了一声‘笨蛋’,“收货的是那个大领导的人,你说镇上领导来了护着谁?铁定是护着那头的呀。只要他们不出来露面,收货的就孤立无援,他们是想收也得收,不想收也得收。但就是一点,我说通客商可以,但咱自己的质量得过硬,要不然回头人家还得找旧账。明白不?这客商我瞅着还行,只要不过分,卡的不是特别严就这么着吧。以后咱还得跟客商打交道,想叫人家上门再收来,现在就得把自己这一头把控好,是这道理不?再说了,那不太好的萝卜,拉着走街串巷的换东西也能倒腾出去,何必坑人呢。”说着就往外走,一到外面就大马金刀的往她惯常站的那个大石头上一立,大声喊道:“都给老娘闭嘴!吵吵啥!” 这一嗓子,吼的林忍让都激灵一下子,不由的朝后看去。 谁知这位是属狗脸的,转眼就换了一张笑脸只对着他:“大哥,不是说您。我是喊这些没出息的。”说着就冷脸看着这些人,“挤在这里干啥?挤着还咋收货呀?都赶紧排队去,小心萝卜被过路的抱走一筐都不知道。利利索索的,把货收拾齐整了再过来。谁家的要是不齐整,都不用这位大哥说,我直接就给扔大马路上去。到时候可别怪我大胖不讲情面。” 听话听音呀,这话是回护谁呢,周围人谁听不明白。 要么说大胖有威信呢,这话一出,一哄而散,规规矩矩的都排队去了。 大胖就给‘老司机’林忍让这老师傅说道理,“您看,这是给领导扬名的事,咱不能把事情往糟糕的办吧。” 林忍让心说,老二家的要真是县长,这两三百万就算是我拉回去全扔到臭水沟里去,我也乐意。可实际上有个屁的领导。但不得不说,要是老二家的真是领导,人家这话就很对。不能把好事给办坏了。 这算是晓之以理吧。 紧跟着就听大胖道:“大哥,您是吃商品粮的,不知道农村的苦,农民的苦,辛辛苦苦一年,一家老小指着这个吃饭呢。您就当是做善事,跟客商协调协调。全当是您的功德了。这可是救了这么多户人家呢。刚才那个糊弄人的货,一百个里就出那么一个。不能因为那一个,坏了这么多人家吧。大哥您心善,您就帮帮忙,抬抬手的事。” 林忍让心说,这叫动之以情。 这边还没接话呢,大胖话音一转,就又道:“您看,要是不行呢。这些人可是啥事都干的出来的,将您和车押在这里是小事,就怕闹大了,闹的领导跟着没脸。您担惊受怕就算了,闹大了就更得不偿失了吧。” 这是协之以威吗? 他还就吃软不吃硬,才说要顶一句了,人家嘿嘿一笑,低声道:“大哥,您这出来也怪辛苦的,您放心,只要您促成这事,回头一吨货里给您抽点抽头,成吗?” 这是诱之以利了! 林忍让对这个准亲家母刮目相看呀!等闲男人都不如她。 小四碰上这样的婆婆也不知道是幸啊还是不幸。 反正林忍让被说的一愣一愣的,由着人家占据主导,全程在帮他收货。吃饭的时候,路妈吹嘘,“当年从南山收山货,比这琐碎,给干活里掺沙土的事常有。我收货您放心。虽说硬是把您留在这里收货了,但是吧,我大胖办事那是讲究的,坑人的事绝对不做。” 有点本事就尽可能的帮助本乡本土的人,对上她圆滑世故,对下面这些乡里乡亲,她是尽可能的在示好。两口子说起来都不算是本乡本土的人,但偏就过的如鱼得水,不是没有道理的。 今儿一天肯定收不完,但下午路妈每个村设点叫人帮忙,甚至连运输的车辆打了电话都联系好了,这么一来,这就相当快了。估计也是怕自己变卦。 得!林忍让咬牙认了。 货眼看就起来了,一车一车往指定的地方运,都启程了。路妈拉了林忍让,“大哥……”她塞了一个红包过来,鼓囊囊的,“大哥,我这里另外还有一两百亩的萝卜,您这打个招呼,顺便给我收了得了。您放心,这点只是小意思。回头货收了,我再给这个……”说着,就伸出一个巴掌出来。 林忍让摸摸手里的信封,这里得有一万,她伸出一个巴掌,那就是说,要是帮忙,再给五万。 当然了,对一个月薪三千的老司机来说,五六万这是大钱呀。 他没得理由不答应啊! 林忍让想笑,甚至想扔下一半的萝卜看她的笑话,想想还是算了,亲家还得见面的不是吗?钱他没退回去,说了一句:“等你的萝卜到了,直接给我打电话。” 哎呀妈呀!这司机大哥简直太敞亮。 她把卡车司机先叫住,各种的当地大棚里的菜一筐子一筐子的往车上给扔,“回去分分,都是好菜。以后路过了就来家里,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咱就是朋友,千万别见外。” 苏南的朋友今儿一天憋笑都憋的辛苦,车一走,他再也忍不住了,哈哈的就笑出声来。 林忍让是想笑也笑不出来,自家闺女遇上这么一个婆婆,真的好吗? 那边路妈不知道呀,还催儿子呢:“小四那边的萝卜咋说的?给我个具体的量,我给她的地址,货直接运过去就行。” 路天章嗯嗯嗯的应着,“成,我明儿反正是要去他们家的,也顺便看看家里是不是遇到难处了。” 对!这还算个有点心眼的样子。 小四这会子正在自家二姐这边呢:“家里的萝卜多的很吗?”她一边陪暖暖玩过家家,一边问自家姐姐,“我记得暖暖爷爷奶奶那边就种三两亩的菜地呀,不是还有暖暖姑父的饭馆吗?”各种菜的,那么一点,都未必能供应上。咋突然冒出那么多萝卜吗? 林雨桐能咋说,只呵呵笑了笑,“不是你姐夫家。” 那是谁家? “三姐夫给谁帮忙了?还是大姐夫家的?”大姐夫那边不可能,“那只能是三姐夫那边的。” 林雨桐:“……”行吧,你现在怎么想都行。卖出去之前还是别告诉她,省的她告诉路天章,叫路家那边尴尬。她转移了话题,“没见路天章的妹妹?” “还没有。”小四就道,“约了过两天一块吃饭。二姐你明儿几点回来?” 怕路天章来了自己不在吧。林雨桐就道,“明儿我早上八点到十点的课就结束了,剩下的课不需要我在场,所以最多十一点我就回来了。” 那就好! 小四从这边没得到家里还剩下多少萝卜需要帮忙往出销,就先回楼上了,正好看见自家爸一筐子一筐子从电梯里往出搬蔬菜。她以为是自家爸为了招待路天章准备的,就道:“哪里吃的了那么多?明早去买也来得及。” 林忍让揉揉腰,也不搬了,“你跟保姆往回抬。” 小四就问:“爸,咱家萝卜还有多少没销出去。您给我的数,我都找好了,多少那边都要。” 林忍让‘呵’了一声,扔下一句:“三百万斤。” 这么多吗? 小四先给路天章打过去,“别太叫你家为难了。” “为难啥呀?”路妈接到儿子的电话,应的特别铿锵,“你别管,这事妈给你处理到头。” 然后小四进去的时候就发现老爸在嗯嗯啊啊的接电话,见她回来了,还朝房间去了。 林忍让正接准亲家的电话里,里面说了:“货比预想的多,原先只以为一二百斤,现在三百斤。不过大哥你放心,再给您添个三五万都成,只要顺利的给咱收购了就行。” 林忍让压着嘴角的笑意,“那啥……那就明天晚上吧,明天晚上咱们坐下谈。地方定下了之后我给你电话。” 好的!没问题。一定陪大哥多喝几杯。 挂了电话林忍让才笑出来,你给我整的这一天天的,狼狈透了。明儿咱再看! 齐芬芳跟进来,“咋回事啊,今儿这一出一出的……” 林忍让绷不住了,继续笑,才把今儿的事给说了一遍。 齐芬芳气坏了:“几百万你们就这么霍霍呀。” 林忍让摆摆手,“要么说你这人不大气!你看看你二姑爷……我跟你说,你这样的真配不上有那样的女婿的,你这档次得往上提一提了,不够看知道不!” 从没听说过什么女婿得趁什么样的丈母娘的。 但是自家老二是不是傻,大振说要花那么些,她就给呀? 第二天一早齐芬芳过来就教训闺女了:“花钱你自己得有数。不是什么钱都随便往出花的。” 四爷不是随便花的,能帮那些菜农一把也就帮了。碰上了呗。 不过,这好处也是有的。有些事不可能瞒得住的!比如王所,必然是会把苏南的朋友说出来的。说出来之后就能找到苏南,只要一打听,就知道那个人是四爷。 当然了,对于下面县上镇上的领导来说,四爷这种的,也属于跟上面拉的上关系的。比如林雨桐是某位高官的保健大夫等等,这关系是只要打听就一准能打听到的。 因此上,昨天晚上,先是徐鸿飞那边打电话,钟山那边笑问四爷呢,说之前还好奇你咋卖上萝卜了,现在才知道你这个假钦差办的却是真事情。很是调侃了一番。 随后省里那边也来电话了,那位领导身边的秘书打来的电话,说是领导今天很高兴。林雨桐知道,这位最近几次才公开场合讲话的时候,都谈到政府导向,谈到懒政,四爷这件事办的正缝其时。秘书打电话,是叫四爷明儿跟着林雨桐,一起过来一趟。 那今天林雨桐这边的课都得错开。黄广平打电话,“你只管去,我今儿过去给你支应两节课。” 那就再好没有了。 两人急着出门,把孩子交给齐芬芳之后,就出门了。两人被请过去,不用问都知道那边是啥意思,应该还是有栽培之心,先促成四爷入仕的。 其实做什么四爷都不算是排斥,但他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 去了检查身体只是走个过场,身体被林雨桐调理的很好。剩下的时候,四爷跟那位领导在书房里谈话,林雨桐跟这位夫人在家说养生,说药膳的事情,谈的挺好的。 耽搁了差不多得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候四爷才出来,到了车上林雨桐才问:“怎么说的?” “没答应人家也不勉强,谈的是别的事。”四爷就道。 嗯! 不外乎是看那些菜农处境堪忧,他又上了一回谏言而已。 正说话呢,四爷的手机响了,是关厅,“小尹啊,明儿抽时间过来一趟。我知道你今儿忙,今天就算了。” “您得先告诉我是好事还是坏事呀?” “你刚才那位那里出来,哪里能是坏事?好事!放心吧,明儿直接上我办公室来,我带你见个人。人家也是通过我,来约的你。” 行啊!不管是谁,也不会是坏事。 到家的时候,家里都有香味了。保姆正在厨房忙活呢,老三手里捏着炸的丸子吃的正香,给林雨桐开了门就道:“今儿的素丸子炸的好,暖暖都吃了五个了。” 素的也不能吃那么多呀。 暖暖伸着小油手,捏着俩丸子给爸妈递,“好吃。” 好吃也不能再吃了。 可可单独抱着一只碗,半碗的肉丸子,林雨桐就道:“这是吃了多少了?以后再给你做都行,可不能再吃了。” 可可恋恋不舍,“真特好吃。下回不一定这么好吃了。” “下回二姨给你做,你要是想学,跟着学,一准回回都好吃。”说着也把碗都收了,问说,“你爸上班去了?” “嗯!我爸说晚上吃饭肯定回来。”可可跟到厨房,拿了抹布去擦桌子去了。完了又拿了湿巾纸给暖暖把油手给擦了。她看暖暖的手然后问她二姨:“您给暖暖抹的啥,她的手咋那么白。”说着伸出她的手叫林雨桐看,“我没干啥,我妈买的护手霜我也用了,可二姨你看,这个颜色。” 林阳就道,“风撅的了。暖暖生的白,你跟我一样,不能见风。太阳不一定给晒黑,但风一吹,又黑又干巴。” “回头给你配点手霜,一星期抹一回就好……”说着话,林雨桐才问说:“小四呢?接人去了?”那小子也不是不认识路。转了一圈,也不见苏南和林忍让呀,“爸和苏南呢?” “弄那点萝卜去了。”林阳想起来就笑,“爸是真行,他是真能折腾。平时社会社会就算了,结果社会哥碰上个社会姐,热闹了。听苏南回来说那意思,人家那边还是很靠谱的。不管是家境还是人品,都还不错。” 所以说,小四的造化好啊! 林雨苗从外面进来,穿的很齐整,应该是换衣服去了。今儿这黑色的打底裙穿着,还挺显瘦的。 “哪里是显瘦,就是瘦了七八斤。”林雨苗就跟林雨桐道,“你们医院那小伙子减肥真减的不错……” 林雨桐知道,林雨苗在医院减肥,她的身体林雨桐给调理过,也不是湿气重,也不是哪里的经络淤堵了。她纯粹就是吃胖的。这种胖就胖的很瓷实,自己又管不住嘴,想要有效,肯定是刺激穴位,让人没有太大的欲望进食。其实只要自己坚持三四个星期,习惯养成了,身体也适应了,也不用受那个罪花那个钱的。 她就说,“我跟你说,你也别老往医院跑了。你要觉得这种有效,回头就在你扎针的地方,叫大姐夫回来给拔罐吧。早起的时候拔罐,十来分钟就完,效果也不错。” 但是林雨苗显然是中了关东的毒,“我还是去医院吧。”花了钱医生得负责,不花钱完了没掉称我找谁去?之前你只叫我自己管住嘴,能管住的话我能不管吗?现在人家能给我减了,你却说你也能……呵呵! 林雨桐:“……”能管住嘴,干嘛受罪?不管是拔罐还是针灸,那滋味舒服吗? 林阳就说林雨苗,“啥叫医不自治知道不?别人能给你扎针行,但你叫二姐给你扎,二姐也得下的去手呀!” 这倒也是。林雨苗重新又高兴起来了,“没事,叫人家扎也花不了多少钱。我也没啥事,汗蒸馆一般都是晚上人多,白天也没啥事的顺便出去跑跑。”说完又来拉林雨桐,“姐知道你下不去手。” 林雨桐:“……”并不是。 算了,我还是不跟你说话了,跟你说话我咋那么别扭呢, 正说着话呢,苏南和林忍让就回来了,安排人给订购的人送货去了,才回来。他俩前脚进门,后脚小四就带着路天章来了。 都是认识的人,路天章嘿嘿的笑,叔叔阿姨姐姐姐夫的叫了一圈之后,才又道,“一上门吧,我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他那语调和表情,叫人忍俊不禁。 齐芬芳就道:“进来吧,有啥不好意思的。家里人你都熟,就别客气了。” 小四推着他进来,玄关里塞的都是他带来的东西。现在一件一件的往出摆弄,好酒是给林忍让的,一套进口的化妆品是给齐芬芳的,里面还带了一套除皱的美容仪,好几万块钱的东西呢。 这还没完,人家又拿了一个服装袋递给林雨苗,“大姐,这是给您的。” 还有我的呢? 林雨苗一看,“哟!貂皮大衣呀!这可不便宜吧。”她幽怨的看小四,我就是在家试试,没想着叫你们给买,少说也小两万呢。 “给您的您就穿吧。”小四也肉疼呀。有些是昨儿一起买的,但有些不是。刚才也没问,下了车就往上拎,压根就不知道路天章买的这么实诚的东西。不是说家里有债吗?省着还债不行吗? 这还没完,接下来林雨桐和林阳收到的也是貂,怕是一样的姐姐分出亲疏远近来,干脆送的都是差不多的东西,除了颜色款式不同以外,价钱都差不多。 随后给可可送了个最新款的学习机,三四千块钱的东西。给暖暖了一款限量版的玩具,价格比可可的学习机只高不低。另外因着林阳有孕,还买了一套孕妇保健品,价格在一万往上。三个姐夫一人一杆高尔夫球杆。 林雨苗替周安民收了,但却并不清楚价格。但是苏南对这东西并不陌生,顾鑫这些公子哥都是球场的常客,他也跟着玩的。手里这球杆不算是顶好的,但也得五六千块。 关键是吧,他们看起来都人五人六的,但他们并没有去打高尔夫的习惯。那里的年卡着实是太贵了。但人家送了,好吧,收着吧,也许偶尔会去也不一定。 小四的手在路天章的背后都快把路天章的腰给掐青了,败家都不是这么败的。 路天章也是想给小四争气呀,人家那姐夫,个个都体面的不得了,自己这样的上门都不够看。这要是不拿出点诚意来,真怕被直接给撵出去了。 之前油嘴滑舌的,今儿却显得有些拘谨,说起家里的情况是这么说的,“……农村的,父母做点小生意,中等人家。还有一个妹妹,正在念大学,今年就要开始实习了,家里……也不算是有太大的负担。房子没有大的,只有个七十平的,车子有一辆勉强能代步的。说是开公司,其实就是快递,没啥技术含量,挣的是一碗辛苦饭。现在手里的积蓄也就是十来万……”之前是三十来万的,但这不是买了东西就不剩下多少了吗?虽然自家爸给了自家二十万,但那钱他没动。想着与其叫他俩做生意赔掉,还不如自己存着,将来给他们还债。现在借着结婚的事,钱转移到自己手里比较安全。 齐芬芳听的一愣一愣的,跟林忍让对视了一眼。 林忍让干咳一声,“有钱没钱的,这都是次要的。只要小四愿意,这都是小事。” 路天章的心一下子就落在实处了,“叔叔阿姨,您二老放心呐,我以后一定对小四好。我要是有一点做的不好,您随便收拾都行。” 苏南笑了一下,给这小子递了一杯茶过去,“喝水喝水,一家人,别老绷着。以前也是常来常往的,家里人都是啥脾性你都清楚,随便坐坐,咱们随便聊聊。过会子就吃饭。” 成!坐坐聊聊嘛,这个容易呀。 一聊起来,人家还热心的关心四爷:“姐夫,是老家种的萝卜卖不了吗?今儿就叫发货吧,我妈说联系了个大商户,人家收购呢。” 四爷正在看徐鸿飞发来的消息,徐鸿飞发了个做榨菜的食品厂的老板的联系电话,叫把萝卜也别零卖了,直接给送过去就行。结果路天章说他有销路。 四爷正要问呢,林忍让咳嗽了一声,四爷秒懂:得!俩亲家之间萝卜走了几个来回了。 他就笑着应了:“行啊!回头就叫给发货。” 手上却回复徐鸿飞,表示道谢的意思。这个商家随后还真得联系。 吃了饭,加上路天章这个新女婿,三个女婿陪着林忍让打麻将。几个女人看看电视,或是在边上围观围观。路天章有心巴结老丈人呀,老喂老丈人吃牌,但那俩老女婿可没那么客气,四爷要么是赢,要么是不出钱,也打的不怎么大,可暖暖已经给她的小包包里塞了两回钱了,都是他爸赢回来的。苏南有赢有输,但总体是赢的,没怎么赢也赢了一千多了。然后四圈下来,路天章发现输的最多的是自己,其次才是老丈人。当然了,要是自己不老是想巴结老丈人的话,不说赢吧,但至少不会输呀。 可这输了有输的好啊,这个丈母娘人贼好了,偷偷给他塞了一万块钱,叫他只管打就是了。 路天章不知道这一万块钱是他妈昨儿塞给他老丈人的红包,用来利诱他老丈人的,因此特别感动。小四总说她妈催着一定要找个条件好的,但是他发现完全不是。自己这条件,丈母娘不仅没有给脸色,还意外的优待他。小四都觉得她妈是有毛病了。 这好处还没完了,一边打麻将,林忍让还在一边说:“……我现在年纪大了,工程上的事我都不愿意管了。听你的意思,你那公司也不是非你盯着不行。我的意思呢,你要是觉得行,咱家那工程车都归你管了。盈利年底分账,你跟小四占一半。剩下的一半分五份,我们俩老人拿两份,剩下她们姐妹三个,一人一份。一年盈利也就两百来万吧。天章啊,你看这样行不行?” 路天章吓的把九饼打成了九条,“这个……”不合适吧!一年一百来万就到手了?这哪里是娶媳妇呀?这分明就是娶了个财神爷呀。 小四推了他一把:“赶紧应呀!愣着干啥?嫌钱咬手呀。” 那边四爷却胡牌了,大家给钱然后洗牌继续。 路天章把丈母娘给的一万输的不足五千了,然后不打了,晚上去外面吃饭,该出发了。 小四偷摸问路天章:“今儿输了多少?” 一万! 原先身上的有五千的,现在身上不足五千也差不多。相当于把丈母娘给的都给输了。 输了就输了吧,小四还没说话呢,路天章的电话响了,是他妈,“儿子,咋样了?”他们两口子正在赶往省城的路上。 这会子路天章也上了车,小四在下面接电话。他就跟紧把今儿的事说了,“……对我特别好。好的我都觉得跟做梦似的。” 路妈惊喜又感动,哪有新上门的姑爷输钱丈母娘往里垫付的呢?虽说输输赢赢的,钱在家里人包里转悠,但这没结婚的跟结婚了的事两码事呀。何况,人家还打算把家里那么大的生意给儿子管。盈利大没错,但那工程车本身就是很大一笔资产的呀。 阿弥陀佛,遇上好人家了,这就更不能叫儿子没面子了呀!人家对儿子好,自己得对人家闺女更好才行啊!“你放心儿子,妈不会亏了小四的。”挂了电话,她就看孩子爸,“开快点,趁着时间早,咱俩去一趟金货店。”这次既然来了,就抽空见见小四,上次没给人家见面礼,实在是失礼了呀。 而此时,林忍让坐在四爷和桐桐这边的车上,不自觉的就笑,突然嘀咕了一句:看咱们谁套路谁? 326 饮食男女(84)三合一 饮食男女(84) 吃饭的地点,林忍让选在清江饭店。大概觉得在清江饭店更有面子吧,至少在那边给的待遇绝对是vip中p。 路爸开车也挺着急的,怕给耽搁了正事,就催路妈说,“问问那个司机,在哪吃饭。找个顺路的金店。” 行! 路妈电话打了过去,林忍让直接告诉了地址,没说别的就给挂了。 林雨桐就无奈,“等萝卜卖了,你再跟人家见面,见了面啥都明白了多好看的。现在这么一见面,尴尬不尴尬。咱家也不是嫁公主,您这是干嘛呀?” 林忍让靠在椅背上好长时间都没说话,等了不少时候,他才叹了一口气,以一种奇怪的口吻道:“我大概是真老了。你说也嫁了你们三个了吧,可到了小四跟前呢,还有点不一样。你跟老三是放哪我都放心的。你大姐呢,当时是招赘的。也就你大姐,我跟你妈管的最多。现在也不怕人说啥了,剩下你们姐仨我跟你妈管的少,几乎是吃饱了有衣服穿有学上,就不管了。至于说学的好还是学的不好,那就是随意。你跟老三那是自己出息,小四……要是我跟你妈早点分点经历管一管,许是能好。” “现在不也挺好。” “不一样。”齐芬芳也道,“小四是从小到大,搁在外面惹是生非的就是她。咱易地而处,谁家娶媳妇愿意找小四这种疯疯癫癫的丫头?这也就是咱自家的人,咱知道小四小毛病不少,但大毛病没有。可叫别人瞧瞧去,穿的着三不着两的,脸上乌七八糟的,头发今儿这个样儿,明天那个样儿,谁看了会觉得她是个正经的姑娘?那派出所她少进去了?养了一身的社会坏习气,改都改不过来。你说,这要嫁到别人家去……我跟你爸不得更提心吊胆呀!你大姐那样式的,遇上个不好的婆婆,那是受气的。要叫小四遇上个不明理的婆婆,以她那狗脾气,我怕她把人家婆婆给揍了……” 林雨桐不由的忍俊不禁,暖暖都跟着咯咯咯的笑,也不知道她听懂啥了。不过要叫小四碰上林雨苗的婆婆,那真能一天揍三回。 林忍让就道:“就电视上谢广坤那样式的公公,那是没碰上小四,要不然早给收拾利索了。” 可收拾了公公婆婆,这以后跟人家儿子过日子,这不也得离心吗? 老大离一回婚就够了,对女人来说,离婚太吃亏了。就小四那样的,跟这个离了,谁能保证下回找的还能是个多好的?所以说啊,这嫁小四比嫁老二和老三难多了。 这些话吧,好像也有点道理。生的孩子个个的脾性不同,未来对谁都是眼前一抹黑,那当真是悬着心的。 这叫林雨桐对那个社会姐也好奇了起来。清江饭店牡丹厅,属于开小宴比较合适的地方了。 路天章一到地方就道:“有点太郑重了。”他把手里的卡给小四,低声说了密码,“等会你找机会出来把账接了,咱不能叫家里人破费。” “收起来吧。”小四给塞回去,“这里是二姐招待客人的定点酒店,老板和经理跟姐夫熟得很,咱们结账人家也不单给结的。” 那这多不好意思呀。 两人进去的时候可可和暖暖正在大厅里玩,可可应该是很少来这样的地方,所以看着摆在一边的沙发啥的,都比较拘谨,也不知道该不该坐的样子。相比暖暖就自在多了,自己拿了电视遥控板,熟练的打开电视,看动画片去了。 林雨苗跟周安民通话:“……就是清江饭店,上二楼出电梯左转……” “我姐夫知道在哪,你告诉他的地方得了。”林阳坐下,感觉林雨苗那个说辞挺露怯的。她是不常上这地方来,但是周安民这种的,应该对这样的地方不陌生。 林雨苗讪讪的挂了电话,估计周安民在电话里也这么说她了。说实话,她心里不怎么得劲的。一样的爹妈,一样的家庭,老二进来就如鱼得水,不说跟老板熟,跟里面的工作人员熟,就连在这里吃饭的客人她都熟。从进来碰见五拨客人,到现在人还没进来,在外面跟人说话呢,谁见了都很客气。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被几个一看就是公子哥的拉去了,现在还没见过来。老三呢,应该是常来的,因为经理过来还专门问了林阳,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应该是知道老三有孕了,见了有些东西没胃口。 就连暖暖,都是这个一逗,那个一逗,服务员进进出出的都问她:“想吃什么,告诉阿姨。” 顺带的好像自家妈好像也来过这里,哪个菜好吃她都知道。 这自己和可可显得特别可怜,太陌生了才会拘谨嘛。在这里突然感觉不自在,就盼着周安民能快点到。 周安民也着急啊,他也不想迟到哇。现在家里有了个老四家的,他的地位怎么着也得往上升一升的吧,所以,老丈人家的聚会,他从不敢马虎的。 上来的时候四爷和苏南从别的厅出来正要去包厅,三个人走了个面对面,一起往里面去了。而刚进了大厅的路妈抬头瞧见二楼三个侧面,好像是领导带着下属和秘书也在这里吃饭呀。路妈还疑惑了一瞬,跟路爸低声道:“是不是领导还想了解点情况?你说……这要是问的深了,我是说呀还是不说呀?” 路爸也没见过谁是领导谁不是领导,“是不是往牡丹亭去了?” 这哪里看的清呀? “许是人家有别的事……”只做司机的在牡丹亭等着也不一定。 这话也有道理,“那就得速战速决,可别叫领导看见咱了。真要是问点镇上领导的事,你说这个黑料我是说呀还是不说?走走走!赶紧的,说完就拉到。” 路妈穿着大衣,手里拎着一款看起来不怎么样,但喜好研究轻奢但从来买不起轻奢的前台小姐姐盯着那包看了好几眼,这玩意可不便宜。可这么个不便宜的包,为啥叫这大妈给背的这么别扭呢?那包里鼓鼓囊囊的,背带都拽的变形了,这包里到底是塞的啥玩意呀。 两口子问了牡丹厅,就直奔二楼。在电梯里还发了一条消息给那个司机大哥:我到了。 林忍让笑了一下,本来要跟服务员说一声的,但林雨桐一看林忍让就知道啥意思,她说路天章:“小路,你去门口接个人,快去。” 啊?哦! 路天章蹭蹭蹭的出去了,也不知道要接谁。 林忍让就白眼翻自己老二,好心啥呀。 不是好心,这换个人遇到这种情况您说尴尬不尴尬的?总得给人点缓冲时间的吧。 所以,那边路爸和路妈才说要问门口的服务员呢,结果门打开了,自家儿子从里面出来了。 “儿子?” “爸妈?” “你怎么在这儿?” “你们怎么在这儿?” 三个人六只眼你瞪我我瞪你的。 还是路爸的反应快了一秒,低声问儿子说:“你陪你老丈人在这里吃饭?” 对啊! 路天章找回自己的声音了:“你们来干嘛来了?” 路妈用只赚不赔的脑子一想,就啥都明白了!她一拍脑袋,“这叫什么事?” 路天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你们明白了,可我这不是还没明白吗? 路妈才不管他明白不明白,她也不是啥矫情的人,错了就错了呗,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她就先笑出声,然后抬手将两扇门直接给推开了,人没到声先到了:“哎呀!亲家,你看这事给闹的,要么说该是一家人呢,对脾气!” 林忍让本来以为人家要在外面尴尬半天才进来的,谁知道人家抬腿就来了。半点也不难为情,张嘴就叫亲家。 小四都愣在当场,咋回事呢。 还没明白咋回事呢?结果怀里被塞了个沉甸甸的包,就听路妈说:“本来也想着明儿上门拜访的,这不,刚才特意给咱小四买的。”然后小四才觉得接下里的话才是对她说的,“孩子,把包打开,看喜欢不喜欢。” 啊?哦!手里被塞的包里不知道装了啥,沉甸甸的。 路天章还算是机灵,赶紧替小四将包接了放在桌上,把东西打开,里面是一匣子金灿灿的金货,包里还带着几沓子钱,目测七八万的样子。 林忍让心说,那钱一定是为了继续贿赂我的。还有点可惜不是哪个领导的司机,要不然也是有机会赚外快的呀。 林雨苗只觉得眼睛被刺了一下,这个聘礼下的,忒的大了,拎了一包的黄金来的。 路天章心里是忐忑的,他就怕除了这几万块钱,剩下的金货都是从批发市场批发来的,赶紧将包给拉上,“妈,您这是……” 小四终于找回点声音:“这太贵重了。” 路妈哈哈就笑:“这么好的闺女,这点都不算啥。”然后亲热的过去跟林忍让握手,“亲家,招待不周啊!误会了误会了!”说完了又跟齐芬芳握手,“亲家母,我就说小四那么好看的姑娘这妈得长啥样呀?今儿一见,果然是没有美人妈,就生不出那模样的闺女来。” 捧的齐芬芳心里挺乐呵的,“亲家母赶紧坐。我们家这口子就爱开玩笑……” “爱开玩笑好啊,我也是个乐呵人呀。”路妈说着就看向四爷,然后跟林忍让和齐芬芳道:“我觉得这真是不赖我,你们瞧瞧,你们家这姑爷都是怎么找的,这孩子别说是像县长的,坐在那里要不是年轻,那真像是大干部一样。我们家那傻小子跟着孩子一比,那就是个能给人看大门的,连个警卫也当不了的。得亏你们不嫌弃呀!” 捧四爷呢,林忍让和齐芬芳就特别得意,“就是生人猛的一见,怪能唬的住人的。” “那可不是唬人,当时那个气势,那个办事的利索劲儿……”路妈就跟四爷握手,“真不是一般人呐。放心,这萝卜的事,我给处理到底。”就算自己拉回去喂猪去,也得自家吃下。 四爷就道:“别往心里去。也不是大事,我爸那是想跟您今早见面呢。萝卜不处理完,哪好意思见您呐。” 瞧这话说的客气的。 路妈心里就感叹,然后看见林雨桐就愣了一下,“哟!我才注意到……这不是活菩萨呀!哎呀妈呀……”她说着就看身后的路爸,“咱家这是走了啥运道了,跟活菩萨成一家人了。” 路爸就在边上解释,“村里有一家人,外孙当时就在出事的大巴上……”所以,林大夫的名声挺大的,而且声誉很好。在媒体上看见过的。路爸就道,“您开医院的事,我们那边的人都知道。好几个得了癌症的,都在您那边求过诊,现在都挺好的,都说您是神医。” 说话很温和,语气很诚恳。林雨桐赶紧让:“路叔客气,快请坐。” 哪里能坐呢?人家夸完了这边又夸苏南,“当是就觉得这小伙子一身正气,这回婶子绝对没有看错,你绝对是警察。” 苏南爽朗的笑,“您的眼光是真不错。认错大振的不止您一个,咱们都特理解。” 周安民在边上也打趣,“我是碰见阿姨碰见的晚了,早前叫阿姨先给看看的,说不定早前转去政府部门,也都成了大秘了。” “那必须的!”路妈接茬就道,“秘书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得长的亲善,得会说话会来事,那不是全才都胜任不了的。” 周安民就更笑了,反正人家把那点尴尬愣是给圆回来了,真是一妙人。 紧跟着,介绍了林阳和林雨苗,又夸林雨苗是有福气的人,福气多的都往外露了,“还别不信,阿姨看人可准了。”半开玩笑的语气,说的众人都笑。 见了林阳拉着手就不松手,“这孩子是有后福的,后半辈子荣华富贵一样缺不了。” 富,这个比较容易得来,荣华和贵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夸林阳荣华富贵样样占全,就跟说苏南会会前程似锦官路亨通是一个道理。但换个人夸,听着不那么直白,就叫人感受很不一样。 那边路爸从衣服兜里摸出两个小匣子,是刚才在金店买的。他拿私房钱,给老婆和闺女一人买了一个胸花,都是金的。别看自家老婆长的五大三粗的,但有些小喜好跟小姑娘别无二致。她也不戴出去,就爱收着,没事拿出来看看。他有点私房钱攒下来,全都给她添置这些东西了。今儿碰上林家俩小姑娘,身上也没带大红包,就拿这个当见面礼好了,给了俩小姑娘一人一个。 俩孩子都是看了大人才敢接的,接了就说谢谢。 暖暖直接递给她小姨了,谁收着她的东西,她是无所谓的。 可可给了妈妈,林雨苗打开瞧了一眼,就‘哎哟’一声,“这可太贵重了,不能要……” 寒暄了得有半个小时才上的菜,全程路天章和小四都是懵的。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想问问,可没人搭理他们。 路妈特别豪爽,表现在方方面面的,说话豪爽,喝酒豪爽,吃完饭结账的时候不让人的样子也豪爽的很。她是属于那种女人乐意交往,男人也从不将她当女人能跟她平等相交的女人。 路爸给人的印象也挺深的,吃饭的时候接话总很恰当,而且将桌上的人照顾的面面俱到。 回去的车上,齐芬芳还是叹了一声:“小四遇上这样的婆婆……大概真是运气。”这婆婆不会油盐酱醋的在生活琐事上纠缠,可有这样的婆婆,潜移默化的,肯定会影响小四。小四将来会成了什么样的人呢?她现在都能预想到。如果小四将来也变成路妈那样,她一点也不奇怪。 他们这边说小四说路家,人家路家那边也说这边。 反正是在清江酒店,顺便开了两间房,先住下再说。一进房间,路妈就大喘气,路爸给把热水接了塞过去,“喝点,难受了吧?” “没有!”路妈还处于兴奋阶段,“林家人很懂分寸,看着喝的热闹,可下肚子的才三二两。”她收着就看着儿子笑,“小子,有眼光!找了一户好人家。” 呵呵!您满意就好。 到现在了,路天章的脑袋都是懵的。 路妈又笑:“满意!怎么不满意。”满意这姑娘,更满意这一家子人。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叫儿子坐下,“小子,接下来就争取早点叫人家姑娘点头,咱把婚礼的日子定下。婚房不用管,我跟你爸都给你准备好了……明儿把小四叫上,咱一道儿去看看……” 婚房? 给我买好了? 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路天章就低声问:“首付前几年你给我交了我都信,这两年偷摸的给装修了我也信。但你能告诉我……月供一月多少吗?”说着又想起什么,赶紧道,“妈,您跟我说实话。给小子的金子,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路妈卡巴了半天的眼睛,合着儿子对家里的经济条件的认知这么根深蒂固,就是不相信你妈是有钱人是吧?她长了几次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可模样叫路天章认准了,果然自家妈还是在这上面动手脚了。他连都白了,“要是叫人家家里知道,咱弄鬼的话,人家该多失望呀。就是小四只怕也……本来我都跟小四说实话了,她也应承我说是愿意跟我一块还债的。你们……你们这不是弄巧成拙吗?” 路妈闭嘴了,想了想就看自家儿子,“小四以为咱家欠着债还答应嫁给你呀?” 嗯呢。 路妈拍了拍儿子的脸:“这姑娘也是可怜的!”就你这智商,还能把她给忽悠了,你说你俩这脑子,叫我以后咋能放心呢。 路妈就看路爸,路爸特顺口的接茬,“金子是真的,给你准备的婚房也是真的。你爷奶那边给的。你知道,你大伯和姑姑他们也不缺这点钱。” 对了!自家爸的亲人都在城里,还都挺有钱的呢。自己结婚老家那边给添点,好像也说的过去。他的心这才放在肚子里,“你们放心,那钱我们不用,回头需要还债的时候我再拿出来。” 嗯嗯!行吧!这傻小子。 傻小子抽空给小四发了消息:“金子是真的,小心保存。” 小四这会子坐在苏南那边的车上,一看这信息,瞬间抱着一包的金子和钱不敢撒手。路天章肯定跟父母一道了,不管是去酒店还是回哪里,反正一出门就分开了。她还之前没来得及跟路天章沟通过,所以她现在也是一样怀疑,她这一匣子金子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会子说是真的,她也不是那么相信呀。于是,想也不想的扒拉出一个来咬了一口。 “干嘛你!”林阳被吓了一跳。 “我看是真的还是假的?”小四梦幻了一下,“看电视剧上,人家验黄金不是靠咬的?”她把金条递过去,“三姐,你也咬一下试试,这玩意真不那么硬。” 林阳无奈,上学的时候就学过,黄金没有牙齿的硬度大,所以,咬了之后会留下齿痕。 但是,“人家能拿假的给你妈?”什么思路你这是? 苏南一边开车一边说小四,“这家人很懂礼,你以后也别耍浑。你这婆婆不是一般人,你那公公就更不是一般人了。以后跟人家多学点,你这辈子都受益无穷。” 小四就道:“只要他们对我好,那我肯定掏心掏肺的对他们好。” 苏南就笑:“那我就放心了。”以人家那聪明和处事的手段,怎么可能对你不好? 什么叫好?现在很多人衡量好不好的标准就是‘多给钱少管事’。只要将这两点执行到位,那基本也就差不了太远了。 别管别人是兴奋的还是酸溜溜的,一回来四爷就跟桐桐带着孩子早早的睡了。这两人净在忙活小四的事。当然了,在小四的事上,两人也都表现出来了极大的耐心,陪着去看就陪着去看,陪着见亲家就陪着见亲家,别管手头有啥事,都给小四的事让路。为啥的?小四看着咋咋呼呼的,但其实是个实心眼的。自己和四爷忙上来了,家里多数的事还是她在处理的,有这么一个只要需要随时就能伸手帮忙的人,特别不容易。 这边才感叹心眼好的人运气迟早回来,结果还有更实心眼的事。守着一晚上的黄金,小四一早就抱着黄金又来了,“二姐,这玩意放你这边的保险柜?要不然叫姐夫看着处理……医院要是资金不够,您拿去银行换钱用也行……反正我是不守着这玩意的。”说着,就直接推到四爷跟前,大有你们帮我处置的意思。 四爷扫了一眼,这点金子他和桐桐自然不会看上眼,但是你这么拿过来,“爸妈知道吗?” 不放心林忍让和齐芬芳,却相信自家两口子,这叫老两口知道了,心里难免吃味。 小四却浑不在意:“爸妈那理财概念太落后了,我还是信姐夫你。”说着,她又低声道,“另外,我还想叫你们帮我看看,这金子是不是真金子。”到现在心里都不怎么信呀! 金子肯定是真金子的,这可扫一眼就知道。 林雨桐就问说:“咋了?觉得人家骗你呀?” 那倒也不是。 小四正要说啥呢,电话响了,她瞪大了眼睛,是路天章的妈妈。小四嘘了一声,才接了电话。那边说话也偷偷摸摸的,感觉是在卫生点还是在哪里,“小四啊,是阿姨。” “阿姨您好。”小四也跟做贼似的。 那边也没注意这边的语气,声音还是低低的,“小四啊,你听阿姨说。家里没有天章那小子说的那么艰难,日子还是相当不错的。你呢,心里也不要有负担。” 没有没有!“我没啥心理负担。” “没有就好。以后要是用钱呢,不管是你还是天章,需要了你就跟阿姨说。你们正是闯事业的时候,肯定有时候是想办事拿不出来钱。这么跟你说吧,只要你们有需要,只管告诉我。阿姨要是办不到,算是阿姨没能耐。”你们才能用多少钱,不说家里的,“就是外面的银行,个人信贷,阿姨的信誉和人脉都是可用的。知道没?别为钱的事作难。” 好的!好的! 小四只不停的嗯嗯嗯,等挂了电话的时候才跟梦幻似的问她二姐,“其实是我捡了个好婆婆吧。” 从小到大,父母都是那种你花任何钱都属于浪费的那种。可这个完全不同,她不问你要做什么,只要是正事,你就说你要多少钱。哪怕现在说的是客气话,也叫小四觉得心里暖的一塌糊涂。 说着她就起身,“对了!我得赶紧回去。她叫我去看婚房。我得赶紧走了。” 然后真走了,扔下一匣子金子就这么跑了。 林雨桐暂时给收起来,四爷今儿却先出门了,“我去厅里一趟。” 得去找关厅,说是今儿要去见谁的。 行,忙去吧。她得等齐芬芳下来看孩子,才能去上班。 却说四爷先去把今儿的工作安排了,这才去的厅里,到的时候都已经是九点了。 关厅一见四爷就笑,“快进来做。”说着就给倒茶,“你这一出闹的热闹,回去得提醒一下咱们林大夫,避着点人。最近找你们走门路的人肯定不少。那位领导在半个小时以前的例会上,发了好大的火气。说是戏上的假钦差跑到现实里了,这是多大的讽刺。” 知道的人都知道,这次的事纯属无心的。人家也不是有意要扮演,就是个误会。但一个稍微有点能力的人,为了维护政府的公信力,几百万的往里搭,把那些始终都没露脸的当地领导,可不一下给装袋子里去了。 四爷就道:“我们这不是赶上了吗?也许人家也在积极想办法,只是我们抢先了一步。不能全是人家的过错。”他只能这么说。 关厅却不那么觉得,“你买了那么些萝卜都能自己想办法卖。我就不信,全镇那么多的干部,一家买两袋子送亲朋好友,那是买不起吗?真就一点问题都跑不了,哪怕是往县上跑一跑,大家帮着分担分担,事情不就处理了吗?都是爱面子,都在粉饰太平!我刚才说的法子虽然笨,但好歹都算你努力过了对不?可结果呢?”说着就摆手,“别提了,提起来就生气。我们自己系统也有问题,菜农被骗了,牵扯到一百多户人家的生计问题,这就是大问题呀!结果事情出了半年了,毫无头绪。上面连听都没听过。现在知道撑不下去了,刚才主动汇报,说是那个公司是哪个市领|导的公子的……这是没头绪吗?这是包庇。”说起这个的时候,他尤其激动。 四爷就不好接话了,但意思也知道,这回好心但好像也是捅了马蜂窝了。 关厅说到这里也就不往下说了,喝了半杯茶,他抬手腕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人也该来了。” 不是带自己见人,而是在这里见人。 四爷才说要问谁呀,结果门被敲响了,关厅喊了一声请进,秘书帮着打开门之后,外面进来一个五十上下很有气派的男人。 两人谁都没说话,只握了握手,关厅就跟四爷道:“小尹,好好跟人家谈。我先出去了。” 竟然回避了。 人家伸出手跟四爷握了握,“别说别人误会,我这初跟你一照面,都觉得你不是一般人。” “您客气。”四爷笑了笑,请对方坐。 “这可不是客气。”这人就道:“自古就有句话,叫做相由心生。我觉得这句话有时候是很有道理的。” 四爷笑而不语,重新给对方倒了一杯茶,“冒昧问一句,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关厅什么也没说,倒是叫我这个做晚辈的很不安。” 话说是不安,但其实丝毫没有不安的样子。这人心里点头,“咱们第一次见面,但我对你这位在网上呵呵有名的四爷,却早已闻名已久了。” 四爷就有点明白了,这是网络监管部门的领导吗? 这人掏出证件往前递了递,“你一直算是半的公家人。公安局的特聘专家,所有的项目都跟网络安全挂钩。而且,我相信,很多东西,在别人那里是秘密,于你而言不是。” 四爷扫了一眼证件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guo安。” “对!” “十三局还是十四局?”十三局是技|侦科|技局,十四局是技术侦|查局。 这人挑眉,还是答了一句:“十三局。” 技|侦科|技局吗?它是主管技|侦科|技器材的管理和研发的。 这跟自己现在的专业有很多重叠的地方。 四爷将证件重新推回去,“您说,我听着。”他说着还把手机掏出来关机然后直接放在茶几上。 林雨桐给打了两次电话都没有打通,看来事还不小呢。 等回去的时候,林雨桐才知道发生了啥事,“答应了?” 网络上组织那么一批人手,怎么可能叫你不受监管呢? 不过是这个部门的很多人都神秘的很,“干的主要是还是技术活?” 对!主要是还是技术活,对家里和生活基本没太大的影响。 那随意就好了。毕竟那个部门能接触的都是最顶尖的技术。 这话两人在家提了一次,四爷跟谁都没提,林雨桐也只当是没有这码事,该干嘛还干嘛。晚上小四又叫两口子上去,因为两口子把婚事给定下了,就定在年前腊月二十。 可以说还是安排的很紧的。 齐芬芳想了想,房子也还没准备呢,“是不是有点赶呀!” 小四就道:“他们家准备房子了。在高新区那边,要是您和我爸不放心,咱们现在就去看看也行。” “住那么远呀!”齐芬芳就道,“家里都装修好了?” 是!都装修好了。 “那药店上面那房子,谁住呀?”林忍让就问道。 小四眉心一跳,啥意思呀? “你姐姐们都在家住着呢,你们要不要考虑住那一栋。”林忍让就试探着问。 小四心里算了一笔,路家到底有多少钱,家里的经济状况如何,她现在也不清楚。据说是他爸的老家给的,但欠的不管是谁的,终究是要还的呀。况且,那房子是全款呢,还是他父母帮着还月供呢,她也不是很明白。那要是自家给房子,完了把那边租出去,好歹月供是能供上的吧。这边的房子是非占不可的。她麻溜的道:“结婚在那边先住一段时间,回头就住回来。这边地板都铺了,现在有那种墙面布,整体往上一订,两天就规整出来了。回头我就住过来。” 林忍让放心了,那就这么着吧。想结就结吧。 他没意见,那一家子谁能有旁的意见。说完了这个,小四才又道:“他爸他妈叫我跟家里说一声,他们去他爸的老家一趟,可能得一个月,年前肯定回来准备婚礼,不过提前过的那些礼节之类的就不亲自过来了。” 啥意思? 苏南跟四爷对视了一眼,路家这两口子太机灵了。阴差阳错的这一次把下面的人坑惨了,这两口子一听风声不对,立马溜了。省的被人找上门叫给引荐自家这边的人走人情托关系,所以干脆直接躲了。等过上一个来月,啥风声都过了,依旧是风过水无痕了再回来! 这样的人家……不容易给家里招惹麻烦,挺好! 327 饮食男女(85)三合一 饮食男女(85) 四爷现在做的工作,在林雨桐看来非常的高大上且神秘。其实她不止一次的想要深入的了解这一行,编程类的教材从零基础的开始看,尝试了不知道多少回,但是一本没读完就受不了了。真觉得这玩意枯燥的的可以。于是,睡前等四爷的时候,她就靠在床头看一看,然后肯定不等四爷回房间,她抱着书就酣然入眠了。 鉴于桐桐总是拿这玩意当睡前读本,所以四爷也就不管了。人嘛,总有擅长的和不擅长的,不是非得勉强在不擅长的地方转圈圈。这不是学习态度的问题,纯碎是兴趣使然。 但林雨桐不得不承认,四爷的好奇心是比谁都旺盛的。比如,在那么忙的情况下,这天晚上回来,竟然发现四爷在看化妆博主的视频。 没错,就是化妆。 看化妆干嘛呀?学吗?学会了给我化吗? 四爷也不是很习惯自己整天把脸画的红一片绿一片的。 但人家四爷说了:“你不觉得这是一项很有用的东西吗?”他说着,让开点位置叫桐桐看视频。 视频里一个姑娘从脸颊上撕一块,从鼻梁上削一块,然后整个人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这是用了肤蜡和瘦脸贴。 这个已经有点接近易容术了。 难怪四爷说这个有用呢,这个确实是有用,至少材质之类的东西比古代易容术那一套要先进的多。 行吧,回头我买点东西存起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存是要存的。”四爷却道,“我查查主要成分,回头自己试着做一做……”对于桐桐带的那个空间,他一直秉持的就是能不用就不用,忘记了最好。 林雨桐:“……”好吧!学过化工的人伤不起,什么都想试着做一做。她就问说:“怎么想起看这个了?”美妆之类的,这都不在四爷关注的范围之内才对。 “小四看的时候扫了一眼……”如今用不上不等于以后用不上,技多不压身呀。 桐桐见他是认真的,也就真买了东西回来叫他试。她洗了脸将东西递过去,“拿我先练练手。” 暖暖在边上抱着暖瓶一边喝奶一边好奇的看。 四爷哪里会拿桐桐练手,只道:“回头,等我多看几遍再给你试。”关键是这玩意撕下来的时候肯定会疼的,他咋可能在桐桐脸上试? 不在桐桐脸上试的结果就是,他在他自己的脸上捯饬。 等林雨桐发现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了。紧跟着没两天,脸上的皮肤过敏了,两颊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林雨桐家暴他了。 齐芬芳就是这么认为的,过来一瞧那样子,在林雨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的拍在林雨桐的脊背上,“你的死孩子你!人家大振哪里不好了?就是两口子拌嘴,你也不能往男人脸上打压?”当然了,收拾闺女这都是背着姑爷的。面上的时候,女婿说是过敏了,然后丈母娘就相信是过敏了。 林雨桐:“……”我还不能说他就是好奇,搁在脸上学化妆呢。只能反复的强调说,“真就是过敏了!”特别真的那种。 “过敏了?哪里不过敏就脸两边过敏了?”哄二杆子呢?“大振从来没有歪的邪的,也没背着你干啥。他在家的时间都比你多。你说……你还想要啥样的?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告诉你。” 说不清楚了是吗? “您咋还不信呢?”林雨桐不由的声音就大了起来了。 还是四爷来餐厅这边倒水,才听见了两声,赶紧解释:“妈,真不是闹事了。是那个新买的剃须膏……没用过的牌子,用了两回成这样了……” 真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 齐芬芳这才信了,然后就继续念叨:“所以我说人不能啥都贪图新鲜。这东西跟人似的,还是旧的好。旧的虽说不光鲜,但舒服呀,对不?” 对对对!您说的都对。 林雨桐:“……”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好像在暗示我是旧人了。当然了,我是旧人,旧的不能再旧的人,但是谁说旧人就不能光鲜了。 这老太太,你到底是站哪头的? 她这边要问的话还没出口呢,齐芬芳就问说:“你是大夫,还神医呢。你就不能想想办法给治治,这么着好看吗?” 那啥病不得一个过程吗?但林雨桐没辩解,只解释道:“明儿肯定就好了。我们明儿还得去参加一个婚礼……”也不可能叫他这么着出门呀。 谁结婚呢? “就是您上回见的,黑黑的那个小伙子。”黑子和赵子玉结婚,赵子玉怀上了,两人早前就结婚证都领了。如今抽个周末,办个婚礼。 啊!那个小伙子呀。“那明儿带孩子去不?” 想带肯定是想带的,但两人还是决定不带,“预报的又是风又是雪的,还是算了。” “我也就是这个意思。”齐芬芳说着就道,“明儿走的时候把孩子送过来了。”说着就往出走了。 林雨桐:“……不是,您这来转了一圈干嘛来了?” 这么一问,齐芬芳才想起来,“忘了!忘了!一打岔把我干啥来的都给忘了。”她又重新回来坐下,“小四那边的家具家电你跟老三给添置是不?要不要问问你大姐,你们姐仨置办多好看的。把她晾着也不是事呀。” 这话我咋问呀? 林雨桐就道:“这得您去问呀。”人家要是不愿意,这么一问,叫她咋说。即便愿意也是硬着头皮说愿意的,再说了,但是说给小四置办那些,是当着老大和老三的面说的呀,也没瞒着老大。老三当时就接话,说了,买的时候一块去。 可林雨苗当时没接话吧。 齐芬芳就道:“你大姐不是没老三脑子转的块吗?老三说是一块去,也没说跟你平摊呀。你大姐不是没往那边想吗?” “那你就去问嘛。”林雨桐就道,“你只当闲话的跟我大姐提一嘴,看我大姐怎么说?要是还不接话,就算了。她这不是总以为我大姐夫挣的少吗?” 齐芬芳嗯了一声,起身的时候不忘了问一句:“你跟老三啥时候去呀?” “给小四置办,那肯定得小四也抽时间才行。不管是哪个晚上都行。反正我等你回话吧,这总行吧?” 行!“那你赶紧的,给大振弄脸去……看是热敷啊还是怎么着啊,这么着去参加婚礼可不行,人家笑话。” 人走了,四爷摸摸脸颊,“真像是被人打的?” 关键是你每次帖的地方都有一些差别,然后贴了撕,撕了贴,那痕迹深一道浅一道,留下的痕迹就跟巴掌印似的,可不以为是我打的吗? 她又给四爷上了药,然后去卫生间,十来分钟就出来,暖暖吓的刺溜一下钻她爸怀里去。林雨桐自己给自己贴了大方脸,大蒜鼻的形象,把孩子给吓着了。 “不怕!”四爷一边摩挲孩子,一边看桐桐的形象,“逗你玩的。不怕人呀!” “丑!”暖暖捂住眼睛,“不可怕……就是丑,太丑!” 是被丑的不敢看。 这倒霉孩子,有那么丑吗? 四爷上下打量,这有些事是需要天赋的呀。这东西桐桐也没用过,这头一次用,瞧瞧,不细看还真看不出违和来,连整个面颊看起来都丰润了,他看了好几眼,也打消了自己折腾的心思了,催桐桐:“赶紧去弄下来。” 嘛呀?不好好观摩观摩吗?这就是折腾出来给你学习的。 四爷怕她脸疼,说的时候却配合孩子,“丑!丑的没法看。” 暖暖‘嗯嗯嗯’的不停的点头,不明白视频上的阿姨为啥越贴越漂亮,而自家妈妈却越贴越丑。 林雨桐在里面一边卸妆,一边跟四爷说如果没有过敏的药,没有护肤的东西,怎么能避免这种的过敏。 今儿林雨桐也主要用家里随手能取到的东西给四爷治,第二天,基本已经看不出来了。用了乳霜之后,林雨桐用遮瑕的给遮盖了一下,基本就看不出来了。 这天,果然还是不适合带孩子去的。天亮了,细碎的飘起了雪花。吃了早饭,四爷把孩子送上去,林雨桐也化妆结束,衣服也都换好了。正说要出门呢,书生给四爷打了电话来,“头儿,您跟嫂子动身了吗?” “还没有。”四爷微微皱眉,“怎么了?” “车子……出了点故障……” “那你等等,我下去给你看一下。” “不用!”书生忙道,“这大冷天的,哪里好意思叫您给我修车。要是车里还坐的下,我们搭个顺风车就行。” “没事,我帮你看看,你等着我……”不等那边说什么,就直接挂了电话。 林雨桐看看时间,这都几点了。再修车不得晚了,毕竟得赶到郊县去的。 四爷就道:“看看就行。哪有九成新的车搁了一晚上就莫名其妙的坏了的?昨晚下班他还是自己开回来的。” 那是书生他是啥意思? 林雨桐干脆跟着四爷一起走,下了楼上了车往小区更里面开了一段,就到了书生家的楼下。书生和白小艾在车边站着呢。 林雨桐跟着四爷下去,问了一声,“启动不了吗?” 四爷过去看了看,“哪出故障了?”他问书生要车钥匙,“我给你瞧瞧。” 书生‘哦’了一声看白小艾:“车钥匙。” 车钥匙在白小艾的手里,这会子白小艾正在近距离的看林雨桐的大衣上,见要钥匙了,就笑了笑,“也不是……什么故障,我刚才骗他呢。今儿这不是下雪吗?从天一冷我就告诉他了,我说给车要加个防滑链子。他非不听!看!用车的时候傻眼了吧,今儿报的还是中雪,我们这车哪敢上路呀?” 就是天气不好,容易出事故,才更不敢车上随便载人或是把车借给别人。真出事了,车主逃脱不了干系的。 你倒是机灵的很,不想大雪天的开车,跟着提心吊胆。那别人就不提心吊胆了? 那四爷也不要车钥匙了,问书生:“你这车也不用防滑链呀。它自带防滑功能。” 对!书生就尴尬的笑笑,“我以为车真坏了呢。”他不好意思的对林雨桐笑笑,“对不起啊嫂子,叫你大冷天的在这里站这么半天。” “没事!”林雨桐笑着就上了自家车,“好着就好。” 四爷就跟书生道:“你们要不想开车,坐我那边也行。不过之前黑子跟你说了没……” 农村结婚嘛,接媳妇的车队这不都得成规模,用好车才显得体面。朋友的车完了之后当成婚车用的。 书生忙道:“说了!打扮车的东西都在后备箱放着呢。没事,头儿,你跟嫂子走前面,我就在后面跟着。” 那行,跟紧了。路上有事就打电话。 可四爷和林雨桐都出了小区了,也没见后面的车跟来。 书生气的脸都白了,坐在驾驶座上手都是抖的,“车没坏你干嘛说车坏了?黑子结婚,正是用车的时候。好端端的说车坏了,别人还以为我舍不得车给朋友用一下。坐几个陌生人怎么了?你能坐别人的车,别人就坐不成你的车?” “不是!”白小艾就道,“咱家这破长安,七万块钱的车。你看看人家开的车……放一块不丢人呀!” 不丢人! 书生气道:“再便宜这是我自己挣钱买的,谁的车好你坐谁的车去呀。”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我怎么说的不是人话了?” “我说了,这七万交个好车的首付款,慢慢的还车贷也行的。你非听你妈的,全款拿下这个破车……” “你少说我妈!我妈怎么了?我妈是为我的!我妈没花我一分钱,把她的积蓄养老金啥的都贴补给咱们了。你是少吃了还是少喝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妈,这么长时间了,你挣过一分钱吗你?白吃白喝啥活也不干,今儿这里疼,明天那里疼的,我妈是里里外外的伺候你,饭不要你做,家务不要你干。结果呢?到这里还不落好是吧?我今儿有事,我不跟你掰扯,也不跟你吵吵。你麻溜的把钥匙给我,咱们的事以后再说。” “我不!”白小艾顺手把钥匙往车外一扔,“你今儿不把话说完,谁也别想走。” 书生以为白小艾做了假动作,就赶紧道:“行!姑奶奶,我认输还不行吗?你把车钥匙先给我,回头我就换辆车……我怕了你了!” 白小艾指了指那边:“自己找去。” “别闹了,再闹了我真恼了。”他说着就翻看白小艾的手心,没有!衣服兜,也没有。把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还是没有。“你疯了,真给扔了。” “我扔了怎么了?”白小艾的眼泪就下来了,“是你要说要养我的?结果呢?这才几天,就嫌弃我不挣钱了……”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神经病!”书生直接从车上下来,赶紧找车钥匙。这边是草坪,草坪干枯了,枯燥贴在地面上,缝隙多的跟啥似的,这上哪找去? 楼上的书生妈一只在窗口看着,然后皱皱眉,转身从抽屉里取出另一把钥匙来。车又不是贷款买的,贷款的话一把要是抵押在人家那里。但是全款的话两把要是都在呢。她把钥匙送下楼,“赶紧去,妈给你找。” “妈你回去。”丢了就丢了吧。 “那让别人捡去……车不得丢了呀。” “不会!回头我去4s店换锁……”这个有点麻烦,全套换下来费用也不低就是了。 做妈妈的就点头,“那你就赶紧去吧。黑子那孩子可是好孩子,帮了咱好多回了。结婚是大事,不能马虎。” 知道!我这就走。 全程白小艾都没下车,也没说话,冷着个脸。 书生妈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白小艾塞过去:“乡下冷,风野的很。围着这个好点,你这脖子钻风……” 白小艾抬手一挡,围巾掉地上了。刚才书生只看后面倒车,没注意,等车倒出去了,才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家妈艰难的弯腰将地上的围巾捡起来,然后手扶着腰半天都站直。 他当时鼻子一酸眼泪就差点下来,侧脸看白小艾,她还是那副样子。 都出城区里,还不见书生跟过去,四爷就打电话问了一声,关心一下。书生表示没事,那就不用等了,各走各的吧。 黑子的婚礼,在农村的话也算是中规中矩的。赵子玉家没要啥彩礼,但黑子给了个八万八是个意思。婚礼上,女婿给老丈人和丈母娘敬酒的时候,人家老丈人又当着宾客的面,给了黑子一张卡。司仪还故意问:“多少钱呀这事?” “十万!”那八万八还回来不算,还另外搭进来一万二。 黑子的父母是老实人,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农村吃席面是这样的,男客是男客,女客是女客,一般都是分着坐的。林雨桐和白小艾被当做贵客,给安排到娘家这边的席面上。跟赵子玉的姑姑姨妈婶婶这些人坐了一桌。农村办席面自家办的话就是流动餐车,跟大酒店肯定是不能比的。桌子是折叠桌子,凳子是塑料凳子,都是随时好拆卸装走的那种,还得轻便。所以,这就显得特别没有档次。 其实人家席面鸡鸭鱼肉啥的样样不缺,很是丰盛。 白小艾先是不停的用纸擦凳子,擦了凳子擦桌子,擦了桌子擦餐具。 林雨桐就说:“现在这农村,人家这餐具也都是消毒过重新包装的。”擦擦得了,擦了又涮,涮了又擦,如此反复再三就算了,林雨桐数了数,打从仪式一开始,她就在做这一套,七八遍都不止了。讲究啥呀!那端来的盛菜的盘子和碗,你也不能监督人家擦洗呀。实在觉得不脏,可以不吃呀!桌上一打头就有八样干果,所谓的干果就是各色的点心,那东西都是食品厂出来的,现拆的包装摆盘的,比较干净卫生。吃两块点心垫吧的不饿算完事呗。 她这么一说,赵子玉的婶子在边上就道:“是啊!农村现在都讲究的。桌子是旧的,但是桌单都是新的。凳子是专门擦过的,刚才我们可看见了,人家就怕抹布不干净,都是拿湿巾纸给擦的。”她也是奇怪了,城里人坐在城里马路边的凳子上,那是不嫌弃脏的。一回农村,人家收拾的再干净,好像都嫌弃是脏的。 白小艾脸上就有些下不来,一时不知道咋搭话。林雨桐跟着婶子就聊起来了,聊当地的情况,种的啥呀,收成啊,反正聊到哪算哪。 四爷呢,是没法正经的吃饭的。他们一伙子属于伴郎团,那是要跟着新郎给亲戚敬酒的。大家都举得黑子在外面混的好,为啥呢?那领导都亲自回来给他小子长脸了,那能混的孬吗? 所以说,有时候这气质真不全是坏事。 赵子玉这新娘子打扮的也很接地气,就是怎么暖和怎么穿呗。结婚的礼服外面穿着大红的羽绒服,脚上就是平底鞋,安全呀。但看黑子爹妈的样子,就知道有多喜欢这媳妇。 白小艾用手机拍婚礼的照片,林雨桐看她在那编辑,文字标注是:最土的婚礼,最土的新娘。 林雨桐:“……”自己要是书生的妈,感觉也要崩溃的。这样的姑娘给儿子娶回去,当妈的得疯了。 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席面上了酸辣的肚丝汤,她盛出来喝了一碗。正喝汤呢,手机响了一声,接起来一看,是那个张欣发来的短信。 这姑娘也是有意思,天要下雨了,她就发短信告诉你,说出门注意带伞。天要降温了,她发短信告诉你注意保暖。如果从家里到医院自己平时走的路段在自己上下班的时候堵车了,她也会随时关注交通广播,然后发短信提心你。今儿短信的内容是这样的:林大夫您好,才知道您去外地参加婚礼了,请您回程注意安全。雪大路滑,开车小心。(您忙,不用回复。打搅了。) 就跟很多个信息台的短信似的,有时候她都不看的。 今儿是手里拿着手机,关键是她怕医院那边发来消息她听不见。一旦遇上这种天气,医院的人都比较多。尤其是摔伤的,特别多。 因着关注,张欣第一时间发来的消息,她就看到了。肯定是张欣在朋友圈里看到白小艾发的婚礼视频了,大概自己在里面也是一闪而过的吧。 林雨桐收了手机,白小艾就在边上跟林雨桐搭话:“这婚礼也太简单了,对新娘子也太不尊重了。” 拜托好吗?这里坐的都是新娘子的娘家人,你这不是挑事吗? 林雨桐就皱眉:“你喝点酸辣汤吧,味道还不错。”赶紧把你的嘴给堵上吧。自以为小声的说话,你咋知道人家听不见的。 果然,白小艾那边的一个很利索的女人,好像是赵子玉的小姑还是谁的,年纪也并不大,三十七八岁的样子,就看白小艾,“这姑娘还没结婚吧。” 白小艾愣了一下,“是!也在筹备呢。” “那你这婚事是咋准备的?”这小姑就问了一句。 “我……婚礼也不太讲究,随便哪家酒店都行的。不过就是我朋友比较多,肯定伴娘会比较多。每个伴娘两身替换的礼服……反正很琐碎的。” 赵子玉才一身衣服,今儿一天都没换。那是因为农村冷,也没处换去。 赵家小姑在新郎官过来敬酒的时候就拉着黑子说了:“……你可是委屈我们子玉了。人家这个姑娘光是伴娘就得换两身衣服呢,看看我们家子玉。你要是不对我们家子玉好,你小子……” 黑子连忙赔笑:“小姑,我要是不好,您替子玉抽我。”说着却看向书生,你们这是来干啥的?拆台的! 书生赶紧给倒酒:“小姑,那是我女朋友,她不懂事,胡说八道呢。” “那可不是胡说的……我听的都开始筹备了呀。”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我不能跟黑子比呀,他会过日子,攒下钱娶媳妇了,我这不是还是穷光蛋吗?娶不起!” 赵家小姑这才不说话,接了一杯酒喝了。 敬酒敬到林雨桐跟前,林雨桐摆手:“我回去得开车,赶紧给别人敬去。” 黑子低声道:“麻烦嫂子帮我招待招待。” 放心吧。 赵家小姑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这会子就又主动跟林雨桐说话,“子玉跟我说过好几回林大夫,喜欢的不得了。我才说要去找她的面子跟您求诊呢。” “自家人,得空来家里都行。”林雨桐就接话,“是哪不舒服吗?我看您气色很好。一定是经常的锻炼的人。” 赵家小姑眼睛一亮,“我是咱们省体育学院的老师,我的专业就是搞体育的。我是给几个学生求诊。都是运动员,但是运动过量,还是伤着了。” 这样啊! “可以!回头叫子玉给我打电话。”这倒是提醒了她,运动损伤复员,这也可以专门做一个科室,拉起一个专门的团队来。 又有其他人顺便问身体的一些小症候,是什么原因引起的等等,一桌子再没人搭理白小艾。 林雨桐和四爷走的比较晚,得陪着黑子把大部分客人都送走了,这才好走的。而且,四爷喝了几杯酒,回程没法开车,得林雨桐来。酒席吃到一半,雪就慢慢大了,这会子几乎已经落住了。 黑子赶紧催两人:“头儿,跟嫂子回吧。这边现在也没啥了,我明儿肯定上不了班……” “不着急!”四爷就道,“要是雪下的路不开,就在老家多呆几天,那点活哥几个分分也就出来了。” 行! 可上了车了,车都开出来了,才发现书生还在停车的那一排来回的看。林雨桐摇下车窗,“干嘛呢?” “嫂子,这车咋不见了?”书生左右看看,“你看见小艾了吗?” 不见人,又不见车,林雨桐就问:“是不是她把车开走了?” 书生从兜里摸出车钥匙,“不会呀!车钥匙在我身上。” 那谁还能把车平白的给开走了。 幸亏农村过红白喜事都有执事,啥事人家都有人安排。车这里也有人看着,就怕哪个孩子给人家把好车刮花了。结果一问,人家说了,一个穿着棕色大衣的姑娘开走的。为啥记得那么清楚呢?因为那姑娘一边走一边哭,而且开走的车也很有意思,车上面戴着俩大耳朵。 哦!那就错不了了。书生的车被白小艾打扮的很卡通,上面贴了不少东西。这算是那么多车里的头一份。 四爷就喊书生,“既然车开走了,那你上来吧,先回去再说。” 书生尴尬的上了车,手里不停的拨打白小艾的电话,可惜,电话一直是关机。之前他也打了,以为是她玩手机玩的没电了,现在想来,应该是故意关机的。 他捏着手里的钥匙,气的肝疼。早上那个钥匙她压根就没扔吧。 车上没人说话,中间只四爷接了个电话,是暖暖打来的,问他们什么时候到家,这一路走的特别消停。进了小区,林雨桐干脆把书生往回直接送到楼下。车子往前走一点不费事。书生不好意思,“嫂子不用,我自己走进去就行。” “我看你喝了不少,我还是把你送回去吧。”林雨桐说着话,车子就拐过弯了。一拐弯就看见书生妈在楼下像是找啥呢。 雪很大,书生妈拿着扫帚清扫草坪上的雪,可身上落的都是。显然是在外面的时间不断了。年纪不轻的老太太,佝偻着腰在哪扒拉。 书生蹭一下就下去,“妈,你干啥呢?” 林雨桐和四爷也摇下车窗,“是丢了啥要紧的东西了吗?”两人都打算下去帮着找找。 书生妈就赶紧摆手:“没事,不是啥要紧的……就是车钥匙。这俩不省事的,早上起来拌嘴,小艾把那把钥匙给扔了。今儿用的是备用的。我寻思还得找啊,就在这一片啊!可翻了这一天了,还就是找不见。实在找不见就算了……” “妈,我不是说换个锁吗?”他不知道咋说白小艾其实没扔的事。 “这孩子,说换就换呐?我打听了,换下来少的得□□百成千快,多的三几千都不一定。你去问问去,现在多少人一天能挣七八百□□百的?没几个人!我寻思,我找见了,这不就跟挣了那么多钱一样吗?” 做儿子的知道内情,却啥话也说不出口,那憋的心里是又涨又疼。 林雨桐就道:“别找了阿姨,书生今儿没少喝,您赶紧带回去给解解酒去。” 书生妈应着,一边拉儿子往回走,一边才像是想起啥的问说:“你的车呢?对了!小艾呢!” “小艾开车……有点事。” “你这孩子,带着小艾咋还喝酒呢?她一个小姑娘下雪天开车,多危险呀。” 絮絮叨叨的走远了,林雨桐才开车又倒出去,回家。 那边的事她才懒的管,到家叫四爷歇下了,她就打电话给宋恒斌,“今儿医院有啥特殊情况没?” “今儿收治了十多例骨科的病人……都是摔伤的,距离咱们医院近,就直接给送过来了。程度都不严重,也不算是急诊,就都给收进来了……” 正说着呢,电话那头就嘈杂了起来,好像是出啥事了。宋恒斌说了一声:“我先去看看,回头跟您汇报。” 林雨桐就怕这种天出交通事故,急救的时候不管其他,只看距离远近。她拎了衣服拿了钥匙正要赶过去,宋恒斌的电话过来了,“是一起交通事故……” 果然! 林雨桐就问:“连环车祸吗?伤了几个人?谁将伤者送来的?” 宋恒斌就道:“咱们没开急诊呢,急诊中心也没分配病人过来。这也不是连环车祸。是刚好,一个姑娘开车,在咱们医院门口不知道怎么就开车给闯到绿化带里撞树上了……是路人和负责疏导交通的协警把人送来的。这病人这会子正喊着让您给瞧瞧,说是认识您。” 认识我? 开车……刚好撞在自家医院的门口了,“那姑娘叫什么?” 宋恒斌看了一眼手里的伤者资料,“护士刚登记的,叫白小艾!” 林雨桐将钥匙和衣服又给扔下,“该怎么治就怎么治。通知家属,按照流程走。再要喊着找我,就说我去厅里开会去了,人不在,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 宋恒斌马上应了一声,“您放心,病人王宁接手了。主要是一些擦伤,身体并没有大碍。” “尽快通知家属,尽快叫她出院。医院的病床紧张,不收这种病人。”谁惯她那臭毛病。 宋恒斌很少听到林雨桐用这种语气说话,挂了电话就听后面有人叫了一声:“宋院长。” 是张欣啊! 宋恒斌点点头,“你送来的器械先存器材库,能用多少不好说……” “没事,用不了回头我再拉走。”大冷天的张欣一身的汗,低头擦了汗就瞅见宋恒斌手里的单子,“白小艾?她……又住院了?” 宋恒斌愣了一下,“你认识?”正愁那姑娘不配合,不肯说家属是谁,只要见林院长呢。 “我认识……算是朋友。” “那麻烦帮我联系一下她的家人。” 哦!好的!没问题。 于是,书生和书生妈就看到被撞坏了前盖的车和几乎没什么损伤的白小艾…… 328 饮食男女(86)三合一 饮食男女(86) “妈,我扶您回去吧。”书生看着在病床上眼泪滴答滴答的掉的白小艾,没有再近前一步,反而扶了他妈妈的手往出走。天都晚了,自己喝了酒,开不了车,想借辆车赶紧过来都不行。接了电话赶紧出来,说是打车走,可妈妈不放心,就这么冒着风雪跟着自己来了。 脚下滑的厉害,她这年纪的人,要是摔上一跤可怎么得了? 今儿为了省那点换锁的钱,她在外面一整天了。刚歇下,就又被折腾起了。 自己是笨,是傻,但这么一次次的,就是再傻的人也觉出味道来了。反正就是不能有违逆白小艾的地方,但凡有,或是两人吵架之后,她明知道错了,但却不肯认错的时候,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发生,小到牙疼肚子疼,大到绝食自杀,这一回又来了一套车祸。 书生妈低声道:“是不是嫌弃车不好呀?也是我多事,当时要是由着她就好了,也不会出这样的事。要不然……干脆给换辆车?或者,把县上那套小房子卖了,给她卖辆车?” 不行! 再说了,她也不全是为了车! 白小艾是个特别冲动的人,有时候当时情绪上来了,就控制不住自己。知道惹了自己了,又不肯低头,又怕自己追究,所以,她总能找到让自己闭嘴不追究的理由。 一如这次,她当时靠着一股子气开车走了,可半路上估计是想起今儿不对来了。先是今儿出门的时候对自家妈妈过分,想起今儿扔钥匙那一套瞒不过自己,想起当众给自己没脸将自己丢下是她错了。可怎么办呢?她还是不想分开,于是,选了这么个地方,给撞树上了。她都出事了,能是做错的人吗?她都这样了,你再要说什么还有没有良心了? 可这世上的事,不能因为你出事了,就一定得是你对的。老用这么一套,真挺没意思的。 出来的时候,宋恒斌叫住了书生,“您来一下。” 有事吗? 宋恒斌当然得保证医院不受干扰呀,刚才在家属来之前,护士已经告诉伤者了,说你这个伤其实没事,可以起来了,但是伤者死活不起来,只说这里疼那里疼的。但是真检查了,没啥大毛病,不到躺在那里起不了身的程度。结果人家信誓旦旦的说了:“我就是疼啊,叫你们林院长,你们检查不出来,不等于我没伤着……” 病人来这一手,作为自家这种纯中医的中医院就很无奈了。没有那些机器检查和医疗手段,纯碎就是靠大夫判断的,你说什么病人都不带信的,你说怎么办? 这就很明显的凸显出西医和中医的差别,在有关医闹的处理上,西医遇上这种问题,可以开出一大串的检查单子,将这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无死角的检查一遍,然后将检查的单子甩到病人脸上,告诉他你再胡闹,咱就换个地方说话。 但是中医显然是不行了。这还是医院开门以来的第一例,也算是彻底的给宋恒斌给提了个醒。以后这种事必然是少不了的,但怎么样才能杜绝这种现象呢,那么,是不是可以另外设立中西医结合科,对于过来治疗的病人,是不是可以在这方面留一些数据下来? 这会子脑子里纷纷乱乱,想的都是后续完善整个医院体系的事。脚下不停,将家属带进了保安室。 保安室是非常健全的,墙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监控屏幕。宋恒斌叫人调出之前的,然后跟伤者家属解释:“医院门口是有监控的,这个您理解的吧。” 当然!这是必须的手段。 书生点头,那边已经将画面给调出来了。 画面上出现了自己的车,很扎眼的长安,打扮的花枝招展特别吸睛的那种。就见这车是停在医院门口的,停了得有三四分钟。今儿下雪,路上的车辆比较少,就见车停了几分钟之后,然后缓缓的,慢慢的,朝前开去,紧跟着方向盘打偏,慢慢的朝绿化带靠近,再然后,车撞上绿化带了……撞了一次了,车倒回来一点,再朝前,又给撞上了……如此再三再四好几次的试探,后面的协警在视频里一直看着自己那车,估计是以为女司机不小心开那边去了,然后想倒车不好倒了吧。他就朝自家的车走过去,然后司机估计是紧张的一下,加了一点油门,这才突然给撞到树上了。 宋恒斌也不敢说人家故意撞的吧,就是说:“可能新手上路,想往出倒呢,结果一家伙给撞上去了。”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车损坏的有些厉害,但是人却没事。 他就道:“可以姑娘家给吓住了,做家属的给做做工作,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去别的医院检查检查,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也好能及时就医。” 书生无奈,白小艾开车的技术比自己要好!不可能四周没车,医院门口那么大的地方掉头都掉不了一头给撞进绿化带好几次。 他是真不想管的,但是他也知道白小艾的,自己一旦走了,她会赖在医院不停的闹。这是谁的医院?闹的人家不得安宁,最后还得自己出面,这又是何苦呢? 书生妈拍了拍儿子,“你赶紧交医药费去,我去叫小艾。” 老太太不知道怎么说的,五分钟之后,把白小艾带出来了。白小艾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像老太太不扶着她,她都走不了路了。 书生不得不伸手,“妈您撒手,拽着我这边,我扶她。” 老太太摆手:“你去路口挡车去。我扶着她慢慢走。” 再把您给摔喽。 正拉扯呢,张欣从后面跑过来,“阿姨我扶她走,您慢着点。” 书生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姑娘可真热心,这还没走呢?” “我的工作就在这边,忙到现在。”张欣说着话,看了低着头也不言语的白小艾一眼,也就闭嘴了,然后将人给扶到车上去。等再跑回医院,就听见宋恒斌一副送瘟神的语气跟那个叫王宁的大夫说话,“……我觉得还是得跟院长提一提,虽说一千一万个人里,也不一定能遇上这么一个病人,但真要是遇上一个,那可真够受的了……不过,这各种检查设备,人员配置下来,这又是好大一笔……” “宋院长……”张欣就在后面弱弱的搭话,“那个……我们公司有些小设备,是可以租用的哦……” 宋恒斌:“……”医药代表这种生物简直是无孔不入。 他没管张欣,这姑娘在医院不是帮这个就是帮那个,连清洁工的活都抢着干,弄的上下没人好意思对她冷脸,只要不干扰正常的工作,他也懒的去管了。完了回了办公室还是先给林雨桐回了电话,把事情说了,这才提到医院设备的事。 设备需要的费用不是个小数目。 林雨桐挂了电话的时候有些沉吟,这笔钱三年后叫自己拿出来,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配置在新医院那边,一次性就到位了。可现在租住的地方,别说是购买了,就是想腾出地方来安置这些设备,都有些艰难。 短期内看,租上三年倒是更好的办法。至少拆卸安装维修维护这些,都有专人来做。医疗器械公司的售后服务那是做的真不错的。唯一发愁的就是安置在什么地方的问题。医院现在的地方挤的满满当当的,没地方呀。 林雨桐翻出周元的电话,周元就是那个跟林雨桐一块租楼,想跟林雨桐捆绑在一起的开月子中心的。他打算阳历年的时候开业,这个时候正在筹备期。她现在想的是能不能从他手里再单租一层出来。 跟周元约好了见面的时间,这才去楼上接暖暖去。 顺着楼梯走了一半,林雨桐突然想起来了,赶紧给宋恒斌打过去,“之前你说的那个叫白小艾的病人,保卫科的那段视频,记得保存下来……顺便再给我发过来吧。”如果不保存,过段时间,系统就会自动清除这些记录。 而林雨桐也要将这些东西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她做这些,纯粹是谨慎使然。但却没想到,真会有用到它的一天,当然了,这是后话。 到楼上的时候,暖暖正跟她三姨吃西瓜呢。林阳自打怀孕,之前一直保持的晚上不进食的好习惯就被打破了。孕妇嘴馋,也爱饿。稍微有点想吃的,苏南立马就给去办。今儿估计是外面冷了,家里的暖气开的热,她又燥了。 “吃西瓜也上火,少吃点。”林雨桐提醒了一句。 “没事,是小西瓜,还是我跟暖暖分着吃的。”林阳给暖暖擦了嘴,暖暖一手塞西瓜块,一手朝林雨桐招手,“妈妈,吃!” 林雨桐过去尝了一块,西瓜不凉。 “地板上放了两天才敢叫吃的。”齐芬芳从厨房出来,“不凉。” 暖气屋里放两天都不会冰了,何况是地暖的地板上,肯定是不凉的。 可这不能叫暖暖再吃了,“要不然今晚得给我画地图了。” 画地图是干嘛? 暖暖不是很明白这意思。 林阳就逗她:“就是尿床哦!” 暖暖蹭一下收回了抓向西瓜的手,一脸的惊恐。 齐芬芳嫌弃两人吓唬孩子,“没事,有尿不湿了。咱们穿纸裤裤。” 那也不行啊!林雨桐赶紧拉了孩子过来给擦嘴,大门响了,齐芬芳开了门,是周安民和林雨苗两口子。手里拎着菜,周安民就道:“刚才出去了一趟,把菜都给买了。报的明儿还是雪,妈你跟我爸就别出门了。要啥也叫保姆去买,别啥都亲自干。” 齐芬芳心里比较得劲了,难得大姑爷这么细致的想到了。 来都来了,见林雨桐在就过来说几句话,林雨桐也顺便问周安民那个私立医院,他们的设备当初是怎么买的,大致的价格这些问题。 正说着话呢,齐芬芳就加进来问了林雨桐一句:“你跟老三说给小四买家具家电的,这几天怕不行吧。雪大路滑,过几天再说?” 林雨桐:“……”这是有意当着周安民的面问的。 周安民果然比林雨苗机灵多了,一听就明白了,“要给小四买家具家电呀?完了叫你大姐一起去看,小四是家里的老幺,家具啥的叫她只可着喜欢的买。别论贵贱,咱三家平摊了就完。” 林雨苗这才有点反应过来,等周安民看过去的时候,她‘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当然了,小四不可能花钱没节制的。 再买东西之前,小四带着三个姐姐去了路家给准备的婚房。咋说呢?不能说这边不好,不管是从楼盘还是从地段,以高新的发展情况,这地方其实比林家住的那个小区房价也是只贵不便宜。但就是一点,这是个商住两用的楼。因着在高新的好地段,因此,选择在这里开公司的比较多。楼里面进进出出的人也会比较杂一些。房子里面装修的不错,啥都带了。看的出来,是请设计师专门设计过的。但是住在这种环境里,就不像是回家。 “这房子当初买的时候,均价不到两千,那时候高新区还没发展起来。现在一平都八千多了。当时当投资买的,还是赚了的。”小四就道,“这房子要是租出去,房价不会低。” 在这栋楼里上班的好些高管就很有意愿。 “住在咱们家那边,比较像是过日子。”小四就道,“我都量过尺寸了,像是沙发,电视包括冰箱啥的,都能搬过去。” 意思是这边比较好的家具都拿过去自己用,然后想租出高价,就给这边换点便宜点的货就成了。也是全新的,对于租户来说,这就很可以了。 如此一来,一家也就是几千块钱,就把这屋子给填起来了。 也行吧!这甚至都不用太逛,只找性价比高的就完了。 林雨苗反倒是不好意思了,光是收的路家的礼都不止这个数了吧。占了便宜她心里又不安,回来就跟周安民商量,“小四结婚的时候……礼金是不是多上一些。” “今年有奖金,老二老三给多少,咱们就给多少。”小心的撒了个谎,好叫这个女人安心一点。 小四结婚,叫人彻底见识了什么叫农村土豪。婚礼头两天,小四跟路天章视频的时候,就见识了,陆家那边一直很热闹,歌舞团在门口搭着棚子表演,锣鼓敲着,鞭炮放着,晚上的烟火一放就是半宿。 小四心疼的抽抽,一晚上这得好几千块钱的烟花爆竹钱吧。 路天章就道:“没法子,是我爸我妈的朋友,人家送的,不放咋办?放着不是怕啥时候不小心炸了,就是怕时间长了潮了,我总不能拉了再去换成钱吧。” 然后结婚当天,成百辆好车来接亲,要不是苏南找人,人家交警非得拦了不可。专门有人出面维持交通的。城里不能放鞭炮。但是扎气球可以呀。从小区门口一直到单元门口,铺着的都是气球,汽车随便过,路人愿意捡就捡,孩子愿意踩就踩,图一热闹。谁现在捡这个回去呀?不都是带着孩子玩吗?大人孩子这个一踩那个一踩的,噼里啪啦跟放鞭炮似的。就图一热闹。 这就导致了很多人被惊动了。像是楼里的,小区里的,跟林家有些交情,但是属于泛泛之交的那种,林家没特意通知,也没邀请,那就只当不知道算了,不用走了。可现在这动静,也不能说假装不知道呀。既然知道了,就过来随个礼吧。 书生这种的,按说是四爷的小姨子出嫁,书生是不用给走礼的。但因着离得近,书生妈就给包了八百块钱的红包,“去吧,礼多人不怪。” 白小艾从里面出来,“人家都结婚了,你好意思吗?” 打从医院回来,两人就冷战。一人一个屋,谁也不进谁的门。这是两人头一次说话。 书生回头就说了一句,“这么长时间了,该冷静的也冷静下来了。你觉得咱俩这样,还有结婚的必要吗?” “你什么意思?”白小艾就问。 “我们是成年人了,你能不能冷静一下……好好想想,这日子真有必要吗?你要的是幸福,是过的好。假如在一起不能过的更好,连凑活都不能,咱们又何必呢?”书生说完,扭身就走。 白小艾从后面拉住他的衣服,“你什么意思?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知不知道,要是不结婚,我就成了笑话了。我的朋友,她们都知道我要结婚了……你这突然悔婚,是想干什么呀?” “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不是过给人看的。我没兴趣跟你一块秀恩爱。”书生甩开白小艾,“我还有事要忙,你最好别再跟着。” 白小艾是没跟着,一个人愣在了当场,好半晌她才扭身去看准婆婆,“阿姨,你看他!” 书生妈回身坐在沙发上,继续织她的围巾去了,不言不语,连头都不抬,从这个方向看她的脸,那眉眼之间,竟是带着几分嘲讽。 白小艾愣在当场,突然从心里觉得冷。她感觉得到那种冷漠,那种好像从来都没喜欢过的带着一种厌恶,甚至是憎恶的冷漠。然后就听到不带丝毫起伏的声音:“歇着去吧!不是身体不好吗?躺着吧,要什么我给你拿。” 白小艾没说话,浑身僵硬的挪到屋里,先是羞恼,紧跟着是无边无际的害怕。 她听见外面,准婆婆打电话的声音:“是小欣吗?我知道你是我们小艾的好朋友,我就是想问问,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吗?这孩子胃口不好,给做什么都不好好吃……就想问问你,她一般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吃什么……” 以前觉得这是关心,现在才发现,这压根就不是。 她所有来过家里的朋友,隔三差五的都会来劝她,说你知足吧,你那样的婆婆比亲妈都好。现在才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给网住了,而且,这网子越扎越紧,突然就叫人透不过气去。 她甚至想,这要是万一自己被这母子俩害了,就是说他们是凶手……也没人会信的,连自己的朋友都不信。 白小艾一个激灵,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恐怖的想法,她急切的将房间门反锁了,然后蒙在被窝里,给妈妈打了电话去,“妈,我告诉你……我婆婆……这个人城府很深!妈,我好怕!” “害怕啥呀!”她妈妈在那边吼道,“你可消停点吧。你婆婆咋了,我就是再挑剔,也挑不出你婆婆的理来。前几天,你婆婆打电话,还跟我商量你们的婚事。电话里听见我咳嗽了两声,二话不说,给我转了一万块钱……说叫好好养着身体,身体要紧。你说你害怕?害怕啥呀?人家对咱家里人都这么贴心贴肺的,能对你不好?上回你表妹去你那边我可听说了,你是喝杯水都得人家递到你手里……你要是这么着还不足兴,那我就真管不了你了,你看你怎么办吧。我还是那句话,别抻着了,赶紧结婚。” 我难道不想结吗?之前就是想把房子装修了再结婚,这有什么错处吗? 但是现在结婚……她突然之间真的害怕了。连父母都觉得书生和他妈妈是最好的,所有的错都是自己的,都是自己作的……这得多可怕。自己是作,但是……这准婆婆真就是善人吗? 这段时间她和书生冷战,准婆婆是一直不言不语,一样的做饭,一样的该干啥干啥。唯一不同的是,再也没劝过他儿子。只是每次吃饭前都会说:把这个给小艾送去,是小艾爱吃的。把那个给小艾小艾,小艾喜欢。 自己有时候吃,有时候不吃,全看心情。也因此书生的脸一天比一天冷。 她之前没警觉,她只觉得也许老人觉得管不了了,所以不管。但对她的好是没变的,她确实是每次都打听自己爱吃什么,哪怕是再贵也给买,再复杂繁琐也给做,这怎么能说不好呢? 可等突然警觉的时候,才发现看似温柔甜蜜,实际上是一个陷阱,自己深陷其中,却犹不自知。她茫然了看着房间,听着外面传来的婚礼欢庆的声音。这样的婚礼也是自己想要的,曾经以为是伸手就可以碰触到的。可现在,她害怕了,胆怯了。 这段时间的坚持,是为了什么? 爱情? 两人连最基本的正常交流都没有了,一说话就吵架,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别说爱情了,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他们两人没有婚姻那道手续,可过的一直就是婚后那种日子。她不知道要真是结了婚,婚姻是不是就是这样,日子一天天的磨过去,然后把彼此磨的面目全非,最后相看两相厌。 如果不是为了爱情,那自己坚持又是为了什么?为了放不下的面子? 面子是重要!可小命更重要。 她不怕书生,她知道书生心软。但他怕书生的妈,怕这个一直以为是准婆婆,将来一定会是婆婆的那个人。书生容忍她,那是因为书生爱过她,哪怕是没有爱情了,还有情分,还有曾经一起走的这些年。所以,他再如何,至少他不会伤害她,她笃定这一点。 但是……能指望一个可能从根子上就厌恶你,算计你,用圈套套你的人包容你的一切吗?不能!她想起准婆婆最爱跟书生说的一句话,“你爸走了,妈就剩下你了。你要好好的,叫妈放心。为了你呀,妈真能跟人拼命。” 是啊!她为了她儿子,什么做不出来。 她想,要是哪一天自己突然死在家里,也不会有人怀疑自己不是自杀。因为自己有自杀的前科,有各种的前科证明自己就是这么一个人。而不会去怀疑是准婆婆杀了自己。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想,但只要一朝这个方向想就会停不下来来,然后冷汗就下来了。她利索的起身,然后收拾包裹,她手里还有私房钱,是之前攒的。书生挣的并不少,早前这钱是交给自己管的,后来家里的开销都归婆婆管,家里又是买车又是干啥的,大宗的钱是没有的。书生的工资她现在也说不好是一季度一结还是半年一年一给的,反正她花的钱总有,她也想着是不是那母子准备攒钱装修房子,也没问过。现在想来,应该是他妈早防着自己了。不过,这段时间,给自己的零用钱也不少,每月都有几千…… 这钱……现在想想,只怕是老太太怕自己没钱走不了吧。 是的!要是没钱,没工作,她是不会这么利索的就离开的,这攒下的七八万块钱,就是离开的底气。离开,租房子,然后再说以后,总之,她要尽快的逃离这个地方。 书生妈在窗户口,看见儿子回来了。一扭头,看见白小艾拎着行礼,站在房间门口,她站着没说话,对白小艾四目相对。 白小艾终于确定,她不是错觉,老太太就是讨厌她,甚至于是憎恨她。 她再不犹豫,拎着箱子就走。她想,要不是这个老太太,她应该早就跟书生结婚了。是的!生下孩子,结婚过日子了。 她开了门出去,老太太在屋里尤自虚伪的喊着:“小艾……你去哪呀?你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要走呀。这么大冷天的……” 书生上楼就听见母亲的喊声,然后跟白小艾走了个面对面。两人相对而立。 书生没问,只侧身朝边上让了让,由着白小艾走。 白小艾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路过书生的时候,说了一句:“听过捧杀吗?” 什么? 白小艾没看他,只说了一句:“我……我们最后的情分,就是在你母亲的捧杀里……耗尽的。”说完,再不停留,抬脚就走。 书生在门口站了半晌,转过弯,跟站在门口的母亲相互对视。 书生妈摘下老花镜,叹了一声,“她不会再回来了吧?” 不知道。 “你不会再犯糊涂了吧?” 什么? “我知道你不会!”她会不会找你,我不知道。但她找你,你不会再心软我是知道的。男人这种生物,就是如此的。 书生沉默了。 书生妈就道:“我明儿也走……”县城的房子卖了一套,但还有一套早年的一室一厅四十来平的房子,她一个人住,尽够了,“我得回去照看了。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妈,您干嘛呀?” “她刚才没说错,我就是故意的。” “妈,我知道!我都知道了!”书生上前攥着母亲的手,“您得留下,给我把把关。要是有合适的姑娘,我会去相亲。遇到合适的,我会结婚……您以后还得帮我带孩子呢。” 过去了!就叫过去吧。 书生妈的心这才算是彻底的放下了,她难得轻松的笑了起来,“怎么样?婚礼热闹吗?” 热闹! 特别的热闹。 一路敲锣打鼓的把媳妇迎回家,门口乌泱泱的,桌子椅子摆满了。把媳妇娶进门,但是婚礼的仪式和酒席,却不在老家。人家选在了县里的酒店。所有的亲朋好友,咱都过去。乡邻里,能去的都去,去不了的,家里这边也开宴,有专门的人招呼。 婚礼仪式不仅全乎,这完了之后还有歌舞表演。反正是大家在下面吃吃喝喝的,上面的歌舞节目不断。这种盈利性质的民间舞蹈团体,反正是拿钱干活呗。给的丰厚,人家就卖力。而且,也没有农村整的那个恶俗的表演,还挺上档次的感觉。 俩亲家都属于那种不差钱的,路家舍得,林忍让就不会让了下风,越发显得这婚事办的体面了。 林雨桐是陪着尹家人坐一块的,小四结婚,不管是尹家人,还是苏南那边,人家都当大事,能来的劲儿都来了。尹家是除了带孩子的尹丽没来,剩下的都来了。牛爱群是一个劲的夸,“小四好福气。那婆婆一看就好相处。” 不止是好相处这一样好处。林雨桐就注意到了,路妈带着儿子和儿媳妇到处给人敬酒,敬酒的时候介绍呀,每次介绍人的时候不是说这个你叫伯伯,那个你叫叔叔,她总是说,以后你有啥事你可以找这个叔叔,以后要是遇到那个事了,你可以找那个叔叔。你这个叔叔是干啥的,经营什么的,生意做的多好。那个伯伯以前在哪里上班,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只管去找他,没人比他更清楚。她在介绍人脉,也在引导带着小四从不同的角度是认识人看人。 所以,一个坏婆婆很可能毁了一个能干的媳妇。一个好婆婆却能打造一个更能干的媳妇出来。 路妈就有点这个意思了。 牛爱群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视线就停留下来了:“那个满场忙的姑娘……是小四的小姑子吧。” 林雨桐这才注意到一个高大的姑娘,“对!是小四的小姑子。” 那孩子生的高,目测少说也有一米七三的个头,穿着运动服,短头发,大长腿迈着,给这里送点酒,给那边招呼着拿饮料。不管哪头亲戚家的孩子,都帮着照看了。跟小孩子嘻嘻哈哈的。长的不算好看,但很醒目,五官像是路妈,浓眉大眼,说话大嗓门。皮肤不白,但因为年轻,显得特别健康亮泽,叫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精神。 等喜宴完了,要走的时候,路妈特意拉了林雨桐,低声问说,“她二姐啊,跟着她二姐夫的那个小伙子,是谁呀?” 人家大概觉得叫林大夫太生分,叫桐桐吧,又显得不够尊重。就这么她二姐她二姐夫的叫,林雨桐还有些不习惯。等反应过来了,才明白,她问的是虎子。林雨桐心里一动,朝虎子指了指,“那个?” 对!就是那个。 林雨桐就笑:“那是我的小叔子,公务员。在镇上的畜牧站工作,清闲,也能照看家里,就是不挣钱。” 钱咱也不缺呀!但是公务员好啊! “有对象了没?”路妈张嘴就问说。 林雨桐愣了一下,然后摇头,“他这孩子老实,有些腼腆,不太会跟姑娘家打交道,介绍了几个都因为他不主动,所以没成。”她还以为路妈有合适的姑娘介绍呢,心说,以路妈这眼光,看上的姑娘一准也差不了,说不得就是机缘呢。 结果路妈不走寻常路,立马回头跟跟在后面的她闺女说:“你听见了,人家没对象。” 这姑娘也没不好意思,朝着林雨桐咧嘴一笑,然后人家大踏步的朝尹家的车那边追了过去, 林雨桐都愣住了,看向路妈。路妈哈哈就笑,“没法子,人家把儿子生的太俊俏了。” 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打趣的意思,好似林雨桐看上四爷就是看上四爷的颜了。 她笑着摇摇头,也不去管了。说实话,虎子长的还是不差的,尹振的原身长的不错,尹丽也是个漂亮姑娘,一母同胞的虎子长相自然跟丑无关。只是人长的美丑是一方面,给人的感觉好坏,气质也很重要。虎子现在好歹是单位了上班,收拾的利索了,见的人多了,看着也还不错。 林雨桐跟路妈告辞,去尹家那边的时候还听见这姑娘说,“我加了你了,回头我给你发消息。你一般什么时候有空,上班期间联系你会不会影响工作……” 林雨桐没靠太近,直接上了自家的车,上车一看,自家闺女趴在车的最前面,看着她二叔和路家的姑娘,津津有味…… 329 饮食男女(87)三合一 饮食男女(87) 匆匆忙忙又是一年。 今年过年,林雨桐是真没时间跟四爷回尹家的。以前那是公职,跟别人相处的时候,礼节上到不到的,也就那样了。别人就是有想法,那你憋着。就是我做的不周到你有不满,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谁又管不着谁。 但现在不一样了,自己出来经营医院,很多事情就不同了。公立医院属于隐形上级单位,虽然自家不靠着别人的病源也可以,但当这些公立医院的医生歪嘴说话的时候,你就知道其威力有多大了。人家跟病人轻描淡写的说:那也就是名声在外,林大夫的技术还行,但是有几个林大夫呢? 这就坏了。你积攒多少的名声,也经不住这么耗,毕竟一个医院靠一个大夫是不行的。别的医生也确实不如林大夫,病人也不是总得挂到林大夫的号的。这是很有说服力的话。如果一个大夫跟一个病人这么说,那没关系。如果一个大夫跟他自己的所有病人这么说也没关系,这可能是一个大夫的偏见而已,应该也没多大的群体。但要是有那么多个大夫每个人都跟自己的病人隐晦的这么说呢?你说这会引起多大的反应。 更何况,这还存在中西医之间的天然鸿沟的。偶尔出一个中医的名义大家还信,出一片中医很厉害的大夫你看人家信不信。 这就导致了林雨桐做事更得周到。别说林雨桐不能好好过年,就是宋恒斌也跟着忙。年前那几天,在酒店那边是各种会议。这一段的经营是个什么情况,这不得跟股东们说一声吗?随后就是准备年礼。 鉴于这种情况,又考虑到一年到头的,尹家父母那边基本不管,就把尹家人接过来,年在这边过吧。 可人家是大年三十下午,尹宝山和牛爱群才带着虎子拉着一后备箱的年货来的。大年三十要祭祖,祭祖完了出发,在这边守岁,过不了大年初一就得回去,亲戚啥的不能不接待。 别管找多少理由吧,大概齐的意思就是知道林雨桐忙,就不在这边添乱了。 可这计划总也赶不上变化快,原本打算早早的回去的,结果不成啊!大年三十晚上,一场大雪哗啦啦就下来了。外面的景观树的树枝都被压的咔里咔嚓的响了不停。林雨桐半夜里醒来,迷迷糊糊的第一句话就是:“闹不好大年初一我得在医院泡着。” 当医生的就怕这样的天气。 一晚上能压断枝丫的雪在天亮之后并没有停。但大多数人都是那种庆幸的,因为放假在家,因为不用去上班了,家里的年货啥都有,感觉这么着能躺到天荒地老。近处的亲戚走一走,实在远的,可以打个电话,手机发个红包对吧?我可以不用上门呀。 可这坏不就坏在近处的亲戚走动上了吗? 城市这路面,雪水化了马上结冰,或是雪太厚了,车辆沿着车辙不停的碾压,这都可能造成很厚的冰层。所以,一说开车出门,人心里就打晃。有些人干脆说出门就别开车了。有些人就觉得不上高速,就在市里转没事。 然后总也有走亲戚开着车出门的。更有那种出去转转,或者是哪里搞什么活动了,就在附近,走着去就好。可走着去,柏油路上其实比铺着瓷砖的地面要好一点。那瓷砖一预冷都滑的蹭蹭蹭的,更何况上面有积雪。 于是,这撞车的,摔倒的,各种意外的就多了起来。 然后大年初一一早上,林雨桐就接到医院的值班电话,求援的。 您赶紧来吧,这边都处置不过来了。 中医治疗骨科跟西医治疗的不同就是,中医不开刀的。西医里,很多都是打上钢板,用上那些器材。可中医就是个养。错位了手法复位。断了的,一靠汤药,二靠药物外敷,三靠三四个月的养。 耗费的时间更长一些,但是基本是不留什么后遗症了。老话说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就说的是这个意思,这养少说得三个多月。 可饶是这样,很多人也愿意选中医。不用问也知道,唐氏骨科那边已经人满为患了。因为好些就排不上队,跑到林雨桐这边来了。 当然了,大部分还是奔着西医去了。但像是一些孩子,家长就怕给孩子留下后遗症,就直接给带到过来了。 其实,林雨桐一直没怎么在骨科上多给下面的人下功夫,因着唐氏骨科就在那里摆着呢。在住院各种条件紧张的情况下,林雨桐暂时将这一块搁置了。 但如今涌进来的伤者你不能不治。 行吧,来了就治。这个年是没法过了,四爷也不放心她开车呀,“我送你去。” 也行。家里老两口和虎子带着孩子,一会子林忍让两口子也下来了。楼上现在也没人呀。苏南和林阳回苏南妈那边去了,原本说住一个晚上,今儿在那边吃一天的饭,晚上回来。但现在看的话,不急着叫回来了。林阳怀着孕呢,路上还不够操心的。虽说不远吧,但这雪好像也没停下来的意思,万一出点啥事呢?苏南妈比谁都紧张林阳肚子里的宝贝疙瘩。 小四又被堵在婆家回不来了,一早就打电话回来说,过年就算了,不回去拜年了。 于是,就剩下老两口了。还不如下来跟亲家聊聊天来的好呢。 别的地方都能歇业,但这医院不行啊。有些人的病不能因为医院要过年人家就出院不给治吧。所以,医院该值班的还得置班呀。 回了老家的大夫,暂时赶不过来。没回老家的,这就基本得耗在岗上下不去。 医院年前空出来的床位,一天时间,基本是又给填满了。 宋恒斌就道:“骨科是周转率最低的。” 是啊!从运转上来说,确实是不怎么好。 这连着要是再下雪,加了床位都未必够。可林雨桐看这天,估计还得好几天。不行就借用别的科室的床位,做医生的不能把上门求医的往出赶呀。 最开始,来的病人应该都属于各大公立医院和唐氏那边分流之后剩下的。但是后来这几天,涌来的病人成几何倍数增加,当然不是人人都得住院,大部分都是有点错位或是骨损伤的,不影响大事,那就给开了汤药就回去养着了。但饶是这样,医院也一时间人满为患。 现在这信息太发达了。 躺在病床上的患者,没事发发wb,发发朋友圈呀。将感受跟大家分享分享。 有人说自己这一跤摔的,花掉了半年的工资。在唐氏一套检查下来,就花了一万多。然后还得在医院住一段时间,按照每天七八百计算,他前半年等于白干。现在住院花的还是从朋友借的,相当于现在预支了前半年的工资且都一次性花出去了。 有人就安慰说,虽然花钱了,但是只要人没事,身上也不会留下什么隐患,这是好事呀。说一个同事,也是摔了一跤,然后在医院做的手术,又是钢板的又是啥的,钱也没少花,关键是等骨头长好了,还得再把钢板拆掉的,又得再接着受第二茬的罪。这受疼就算了,这得耽搁多少事呀。 这话也有道理,算是个安慰。 像是这个病人的情况还有好些,有些抱怨家里的老人,说不让出门非出门,这下好了,摔了吧。摔了就算了,还作!去医院做手术吧,非不!说要看中医。行!给你看中医,唐氏那边的人多死了好吗?好容易给看了,然后各种的检查下来,一万多,再加上住院的费用,算下来三万多花出去只能说花到出院,还不算完。因为骨伤,大部分时间靠养的。前期过了,得抓药回去养着去。等养好了,回来再复查,确定没啥毛病。要是把这些的花费都算在里面,四五万都打不住。 现在年薪能过十万的,毕竟是少数不是?一年拿个六七万的,这才是常态。所以说,有些人哭着喊着说是一跤摔出半年的工资,这还得是那种挣的多却在医院开销小的人。 然后就有个别的声音弱弱的提出异议:也还好吧!我奶奶摔的腿骨折了,林雨桐医院离我家近,送我奶去二院的时候路过那儿,见人家门诊也收骨科的,就想着也近便,我奶奶又确实是疼的不行,就过去先叫看看。结果时间还比较巧,挂上了林大夫的号,也没怎么检查吧,都是那个林大夫用手查体加号脉检查的。可是特别神知道吗?人家一摁,说这里最疼对不对?我奶就点头说是。就这些就可以了,而且检查是不要钱的呀!不过针灸止疼还不便宜,是一个年轻的女大夫帮着扎针的,下针之后就不疼了。紧跟着药房的药我就去领了,就是豆浆袋子大小的一包药,喝下去半个小时,就消肿了。然后怕老太太腿乱动,我家选了一款固定的器械,那个是能重复使用的。用那个也不贵,使用一天好像十块钱吧……我也没细看。总之我奶后天就能出院回家养着呢,出院之后配的汤药还得花多少钱我还不知道。不过住到出院花的大致也就是两千多一点吧。另外,器械可以选择自己买,也可以选择租医院的。交了押金,只要不损坏人家的器械,租金还是一天十块。用完了过来退押金就行。那东西我看了,是不锈钢的,属于不容易损坏的。所以,应该就是两千多一点就行了。要是买器械的,也就是几百块的东西,加起来三千上下吧。 三千上下?这还能报销一部分对吧?那这完了肯定还是不足三千嘛。 这一点吗? 不可能吧! 就有人说:医生也是靠技术吃饭的,技术好的肯定要的贵。 这话一出,马上就有人反驳:你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林雨桐的医术不高?虽然承认唐氏在骨科上很厉害,也是老牌子了。但是林雨桐的医术也很过硬的好吗? 被反驳的人就回复说: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术业有专攻吗?林雨桐其他也许真的很厉害,但针对骨科而言,一个自学的跟一个世家传承的比,总有些欠缺的地方吧。 这人不接受这种反驳的,他回复的很快:谁告诉你人家林大夫的骨科技术不好了?是那个受伤的警察没伤到骨头,还是那么大的车祸现场每个人的骨头都是完好无损的。 …… 网上在小圈子里,大家吵吵的挺厉害。但不管是林雨桐还是唐家,这会子都忙的很。别管收费多少,病人来了给治病,医生的关注点在这个上面。 这一场雪,断断续续的下了五天。雪一停,状况一下子就好了很多。 这几天她忙她的,四爷跟顾鑫两人替林雨桐拜年。这几天,林雨桐一直带着桂枝和几个实习生,病人的数量一减少,那边能忙的过来了,她就不那么忙了。至少能在家里歇上前半天。 路稍微一开,尹家人就要回去了。放不下家里呀! 四爷没叫开车走,直接坐地铁,然后转高铁。走之前跟马驹子打了电话,如今尹丽两口子带着孩子在县城住着呢,主要是县城这边有暖气,孩子小,不跟着受罪。尹家在县城也有房子,也都装修过了,能住人的。即便啥都没有,暂时住尹丽那边也行。或是叫马驹子看着怎么把人送回去,总之是安全第一。 小四跟路天章也是雪停了,高速通车了之后才回来的。原本车上就自带有防滑功能的,但是路妈不放心呀,镇上又不是没修车的,装个防滑链还不容易?愣是加了双重保险回来的。 路天章那快递公司,再怎么样快递不还得送吗? 两人回来拿了不少的东西,也是难得的,一年了,到今儿了林家才能吃一顿团圆饭。 保姆还没来呢,做饭谁做?林雨桐累了好几天了,靠在沙发上不想动弹。林阳怀着呢,不能劳累。小四倒是愿意做,可她做那饭……就是个能吃的水准。 到最后,还得齐芬芳动手,然后林雨苗打下手。 林雨苗也懒得动呀:“要不去外面吃吧。” 不去!懒得动了。 新女婿倒是特别着急表现,“妈,我帮您呗,这有嘛难的。” 口气还不小。 林雨苗就问小四说:“真会做?做的咋样?” 其实做的挺好的。过年了老家那边也没个保姆,之前那个做饭的老太太人家也要过年的。所以从年夜饭到后来的天天顿顿的,都是公公做饭的。饭做的还不错,都是路天章帮着打下手的,家里的女人不沾手的。别看自家那小姑子也长的属于比较奔放型的女生,但谁在爹妈眼里还不是公主了?当然了,自己不算公主。像是自家这种情况属于个例的。家里疼闺女比疼路天章还厉害的多。啥也不叫沾手的那种。 林雨桐就低声问小四,“你那小姑子叫什么?” 小四知道啥意思,就笑:“叫天峨。” 啊? “路天峨。”说着又补充,“峨眉山的峨。” 这名字取的。 小四也挤在她二姐边上,说这个事,“她读的是师大的体育教育专业,都已经开始实习了。现在在三小那边实习……这再有几个月毕业了,就得想办法安置工作了。虎子那边是个啥情况呀?” “虎子是没想着到城里发展……”这就限制了两人。 “我公公婆婆也没觉得在城里发展就多好呀。”小四就道,“虎子也算是在县城有房?” 对! 小四低声道,“我婆婆给我们在市里准备了房子,不可能不给她闺女准备。所以,只要在城里有房,这还不是想住哪就住哪。城里怎么了,乡下又怎么了?现在好些县城的私立学校也办的不错。”连孩子念书的问题都不算是大问题。“过年这几天,两人还联系的挺多……” 这个我却是真不知道。 “那姑娘好相处吗?”林雨桐更关注这个。 小四点头,“大大咧咧的,不动啥心眼。在她跟前说话不用多想,因为她惯常也不爱多想。” 暖暖就挤过来说了一句:“我二叔……偷着接电话,我都看见了……” 是说要是路天峨打的电话,就背着人去接了。 小丫头片子,啥都知道。 小四就揪暖暖的小揪揪,“你个小人精,就没有你不知道的。” 一说孩子,林雨苗想起来了,“幼儿园有点点班,这开年了按说都能送暖暖去了吧。” 孩子太小了。 齐芬芳听了一耳朵立马就不愿意了,“再过半年,等后半年再说了。” 林雨桐和四爷也没舍得送。 林雨苗就道:“我们家可可当年也是那么点就开始送幼儿园了。” 这话啥意思呀? 周安民能气死,他大声咳嗽了一嗓子,赶紧跑厨房去帮忙去了,“这个我来……我拿手……”跟路天章抢活干。抢到手了,就说林雨苗,“这能比吗?那时候谁看孩子?家里忙的跟什么一样……再说了,村里的幼儿园,私人办的,就在巷子里,过来过去的都能看见孩子在里面玩。你就是不送去,不给掏学费,可可不也天天往里面跑,想玩人家的玩具呀?” 村里人用自家的房子办的,办学的人还跟林雨苗关系不错。一家子都跟林家熟悉。孩子打小就熟悉那边的人,串门就串过去了,送上学那真跟玩似的。没办两年后来不办了,但也就那两年,花了点钱孩子也有人照管。还挺好的。现在不是不一样吗?你提那一茬干嘛呀?人家啥时候送孩子上学跟你有啥关系?也不要你看孩子。就是林家老人没时间看,人家爷爷奶奶也有空。老二跟公婆又不是相处不了,对吧?要你操那份闲心去呀?这也就是老二一天不跟她计较,老丈人和丈母娘也对他家大闺女绝望了,懒的再说。要不然,今儿挑起的不都是事吗? 他说着,就瞪了林雨苗一眼。林雨苗闭嘴了,但这会子也没觉得她哪里说错了。自家孩子确实是像暖暖这么大的时候就送幼儿园了呀。 两口子这边打眉眼官司,大家只当眼瞎看不见。而那边齐芬芳已经被闲着的路天章给替换了,“妈您歇着去,今儿您尝尝我的手艺。” 做饭是真挺累人的,但做饭最累人的不是炒菜调味。而是洗菜切菜配菜。跟路天章做饭,那是很有意思的事。人家会捧啊,周安民这边忙着切了葱,那边吆喝: “还是大姐夫讲究,这葱丝是葱丝,这葱段是葱段,切的讲究!” “这要是再来点蒜末,可就齐活了。” “我打算做点鱿鱼汤……大姐夫,您知道这鱿鱼汤要香,香的那个扑鼻,最后得要点啥不?对喽!就是蒜苗……蒜苗末这么往上一撒,香油往上一浇……那个味儿哟……您闻闻就知道了……” 然后就看见周安民从厨房里进进出出的,“生姜不够是吧……好的,这些够了吧?”进去蹬蹬蹬的给切了,剁了姜末。完了还得要蒜苗,他又出来,剥洗蒜苗,切成末备用。 那边又道:“瞧瞧,这医生洗菜就比我强,干净啊!家里有个大夫洗菜,咋吃都放心。”夸的不带重样的,紧跟着就又会来一句:“大姐夫,您给看看,是不是给配点青菜更好点……用水焯一下沥干了,摆盘的时候咱也做个造型……不缺吃喝了,咱吃饭得讲究个意境……” 好的,抓点青菜洗了备用。 “孩子们多吃菠菜好……要不我再给咱弄个芝麻菠菜……” 好的!我这就摘菠菜洗干净。 “那我烧水,等着焯了……” 林忍让坐在二女婿和三女婿之间,看两人下棋,一会子给这个支招,一会子给那个支招,然后不时的抬头看看四女婿怎么遛大女婿的。 说实话,真不是周安民娇气,实在是这一大家子的饭,做起来太累人了。厨房和餐厅之间来回的踢腾,一顿饭下来,竟然走的脚跟疼。跟针扎似的。他是大夫,还是要上手术的大夫,他的体力他觉得一直保持的还可以。但这回,他觉得过后得叫桐桐给瞧瞧了。西医跟中医不同的地方还有,就是年龄。中医是越老越吃香,可西医……一过年纪,体力更不上什么都是白搭。 饭上桌,别说,真是要味道有味道,要模样有模样,色香味俱全说的就是这样的。 人人都夸,齐芬芳这个做了大半辈子饭的,也不得不说,人家这菜做的不错。 大人说好,孩子也说好。一份隔水蛋,一份芝麻菠菜,俩孩子分着吃了。暖暖到底是饭量小,吃了那么些就饱了。再喝了两口子甜汤,肚子就塞不下了。 可可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这饭量抵得上大人了。啥都爱吃。她现在嘴也甜了,就夸说:“小姨夫做的饭在咱家第二好吃,只比二姨差一点点。比我爸我妈做的好吃多了。” “那不对……今儿这饭,要没有你爸配合,也做不出来。小姨夫就是帮你爸把菜倒进锅里了……” 暖暖在边上神来了一句:“那以后……大姨夫跟小姨夫一块做……就好吃了。”说完仰着脑袋等夸奖,这个主意棒棒哒:看我多聪明的! 可可认可的点头:“我看行!” 大人拿着筷子都顿了一秒,难道没发现‘功劳甚大’的那个人从坐上饭桌就没说话吗? 周安民心里呵呵的,熊孩子就是会给大人找活干呀! 他现在看着这一桌子盘盘碗碗的留犯愁。这吃了饭,碗谁洗?人家是做饭的,人家累啊,能叫人家洗碗吗?那最终,这洗碗的活归谁呢?自己一个打杂的,人家大厨都没累着,打杂的能累吗?打杂的不洗碗,难道等着厨子洗碗去? 吃了饭了,他习惯性的往厨房去,结果路天章就道:“大姐夫,您累了,您歇着。剩下这点活是我的了。” 很自觉、很实诚的样子! 可这话才落下,碗盘子还没端到厨房呢,小四的电话响了,“是妈打来的。”这话是跟路天章说的,这个‘妈’指的是路妈。 周安民才说要完蛋,人家说不得有事得走。结果不是,可还不如直接走了呢。人家路妈的声音挺大的,小四为了叫路天章听见还开了免提。 于是路妈的声音就传来了:“……小四啊,我今儿叫朋友给订了两台洗碗机。一台正往回运,一台叫给你爸你妈送去了。你们过去给看的安装一下。这玩意挺好用的。” “买那个干吗呀?”一台差不多的得两三万块钱呢。 “咱家这开年了,工人更多了。老婶娘年纪大了,做饭还行,这洗碗干啥的,太累人了。干脆买一个,比多雇个人划算。你说你们住在那边,还不是三天两口的上你你父母那边吃饭去呀?你们吃了饭忙你们的去了,剩下的不得别人收拾吗?就是家里有保姆,那要是忙了,你爸你妈不得顺手搭把手呀?竟是给长辈添负担。洗碗机这东西好用,锅碗瓢盆的放进去,洗洁精一加,按钮一开,剩下的就不用管了。出来连消毒都消毒好了。家里本来就有孩子,这马上又得添个孩子,孩子的奶瓶碗筷杯子啥的都能放进去清洗,消毒也好用。” “亲家呀!这多不好意思呀。”齐芬芳就不能不搭话了。 “不好意思啥的?俩孩子忙,多少事不得你们搭把手呀!别客气。今年也是情况特殊,就不上门拜年了。等过了这一段,我去省城,咱们俩好好的唠唠。” 聊了几句,挂了电话,不大工夫,送洗碗机的到了。 周安民:“……”我要是不帮着洗菜切菜配菜的,是不是这家里连我立足的地方都没有了。我没有老二家的能耐,不会老三家的手段,连老四家的手艺也不如,可不就剩下苦力了吗?而且陆家那边很给力呀!谁家遇到过这种买个家用电器还得给亲家捎带一套的? 当然了,把保姆洗碗的时间解放了,那是不是每周保姆总得抽点时间帮着小两口把家里简单的收拾收拾?人家那是没给儿子找保姆,但是却相当于花了两万多块钱弄了个小时工呀。人家这买卖做的,那是相当的划算。 于是,这往洗碗机里放餐具的活,他就抢了。 这就有点不讨人喜欢了,齐芬芳就赶他:“我得先学会了,回头保姆来了我不得教他吗?”新鲜玩意,不得我先玩玩嘛,抢什么呀? 得!没拍对地方呀。 这玩意看着都还挺新奇的,就是比较占地方。四爷就道:“我订了个置物架,一会子也就给送来了,看着齐整。”在手机上下单,同城派送,一会子就到。 对呀!微波炉呀烤箱呀,都能立体放起来了,省了地方了。 而且,置物架才多少钱? 周安民看着丈母娘听了老二家的那话之后一脸欣慰的脸:“……”他实在是不想说话了,这点小钱能哄人高兴的,可惜自己之前没想起来。 面对新玩意,大人还罢了,家里没有也在商场看见过。只不过一般家庭是除非必要实在不需要买。一家也就三口人,用那玩意……你那厨房小都不行。它本身也不是贵的叫人买不起,但想要安置它,不得要个大点的厨房吗?厨房大……那房子不得更大吗?这么一算,这玩意……买它干啥。一个月挣那点工资,这玩意省下的钱,权当是自己洗碗转的算了。 但孩子却觉得,这东西好神奇。 可可和暖暖蹲在边上,不明白它是怎么工作的。 暖暖问可可,“碗不怕碎吗?” 孩子知道餐具那些东西大都是易碎品。她在跟洗衣机做类比,听名字也都差不多嘛。而洗衣机怎么工作的孩子们都看得见的,衣服在里面转啊转的,被搅的转圈圈,还被甩一甩才能干。餐具经得住吗? 可可表示迷茫:“不知道呀。” 然后四爷回去悄咪咪的也买了个洗碗机,当天晚上就叫人家送货了,然后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四爷在家到处找工具,她闺女蹲在边上守着洗碗机满脸的兴味。 干嘛呢? 暖暖笑着拍洗碗机:“看……爸爸拆了给我看……” “……”两万多的东西呢!真是能败家呀!可她能说什么呢? 好吧!你们在家玩吧。但愿我晚上回来看见的是个完整的洗碗机。 到了医院,宋恒斌已经在了,先问了一句:“今儿没带暖暖过来?” 没带! “雪没消,温度本来就要低一点。再加上预报说还要降温。这一降温又赶上过年假期结束,外地的都赶来上班了。路上一耽搁,再加上出租房里的温度不行,瞧着吧,紧跟着就是一场风寒潮……这几天得安排一下,注意消毒……” 宋恒斌赶紧应了,这季节性病他发现林雨桐每次预测的都很准,“相关药材我会跟药房说一声,存货再查一遍。” 对!是这个意思。 宋恒斌见林雨桐没什么交代的了,才又说起别的事情,“我觉得应该跟您说一声,骨科借用别人的病房已经不够了。腾不出来更多的地方了。这几天,病人没有变少,而是更多了。” 不可能啊!按理说现在路面都清理出来的,不管是大街还是小巷,或者是小区里面,做不到这个大家得有意见的。哪里那么多意外受伤的。 “不光是意外受伤的,现在很多都是要求转院转过来的,公立医院的能站占五成,另外,有两三成的人是要求从唐氏骨科那边转过来的。” 嗯? 从公立转院这个没事,公立医院从不缺病人。有些病人觉得可以花钱找更好的医院,可还有更多的人觉得公立医院中的好医院,一个病床都难求。所以,在这样的医院,一旦你说你有别的选择,医生不会拦着,还会给你合理的建议。人家手里真不缺病人。 但是唐氏骨科的病人要是往过转,可就相当于从别人碗里抢肉吃了。这不管怎么说,是很不地道的。 林雨桐摸了桌上的保温杯,然后又放下:“这些病人转院,你答应了?” “在看诊的时候,人家也没说他们是从唐氏转过来的。唐氏的收费高,住院治疗费用也不低。过来的病人都属于病情比较复杂的,住院时间相对较长的,而耗在唐氏,他们耗不起。病人从唐氏出来的时候,唐氏显然是不知道病人要走,只以为就是被推出去透透气。结果人来咱们这边了,咱们也不知道根底,能看出就是被治疗过,但一问,就只说是找老中医给看的。结果咱们这边一收治,再详细询问用药史,这才知道是从唐氏出来的。可知道了也晚了,病人在咱们这边手续都办了,家属也都已经去唐氏那边办出院了。”这种情况您说该怎么办? 林雨桐就有些沉吟,这不在自己的预料范围之内。 她摸出手机,翻出唐老的号码,直接给拨了过去,响了五声之后才被接起来,却是个年轻的声音,语气里透着疏离:“您哪位?不好意思,我爷爷很忙,没事就挂了吧。” 然后就挂了。 林雨桐看着手机,她可不信唐老没存着她的电话号码。明知道是自己打电话,却假装不知道,然后挂了电话……几个意思? 她慢慢的将手机放下:自己虽然没想跟唐氏碰,但既然碰上了,那就碰一碰好了。 有些东西,不相互碰撞碰撞……就分不出来到底谁更硬! 330 饮食男女(88)三合一 饮食男女(88) “谁的电话?”老者的声音悠悠的从里间传出来。 唐彦东将手机轻轻放下,然后回身,“爷爷,还是吵到您了吧?有要紧的电话我就叫您了,没叫人就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您还不知道呀,现在这小医生都很善于钻营,这个又是个不知道从哪打听了您的电话的小医生,还是为了拜师的事。”他说着,就将通话记录给删了,然后才朝里面去。 老爷子病了,不是啥大毛病,就是感冒。 唐家是骨科,但中医很多是相通的。小毛病不用找人看的,家里人连这点小毛病也看不了吗?其实,因着懂医,家里人保养的都不错,季节病很少会影响自家人。因为预防就做的比别的人好,因此老爷子很少有头疼脑热的。一般有了这些症状,也都是中药汤剂,几天就好。但凡遇到这种情况,老爷子就是养神,然后吃的特别少特别清淡,闭门谢客,凡人不见,真的是在养。 他进去扶起身的祖父躺下,“医院的事有我爸呢,我的任务就是看着您。您好好躺着,什么事也别管。不劳心劳神,百邪不侵。” 唐老叹了一声:“你这孩子,说话要修口德。更不要傲气,别的医生就是小大夫?那也是过五关闯六将考出来了,你要是跟人家竞争竞争,没家里这个打底,你比不上人家。以后见人说话,不要再这个样子。咱们不收徒是咱们的事,客气的拒绝了就是了,不要这么冷言冷语的,这很不好嘛。说起收徒的事,那个小林就有些不知深浅……上次在饭桌上,就提了这个广纳门徒的事……” “爷爷!”唐彦东就道,“咱们跟她不一样。她是全科,什么病都能瞧。咱们家只骨科。人吃五谷杂粮,得的是百病。可以说,任何一个人都是她的潜藏客户。但是骨科不一样,尤其是被现在西医骨科比对的,中医骨科就更没多少病人了。您就是收了那么多的徒弟,叫这些徒弟靠什么吃饭去?她站在她的角度看问题,可咱们得站在咱们的角度上想。您说呢?” 这个话……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唐老摇头,“我是跟着我祖父学的医,老人家拉着我的手,叫我发誓把唐家的招牌经营好……” “对啊!”唐彦东就道,“唐家的招牌,这点怎么都不能变。爷爷您放心,家里有父亲和我呢,唐家的招牌倒不了。” “但上次……”唐老睁着眼睛看着屋顶,“上次开会的时候,上面特意提了这个费用的问题……” “没有林雨桐比着的时候,没人觉得有问题。她一对比,问题就来了。”唐彦东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脾气,很客观的道,“咱们这边每天的就诊数量才多少?她那边多少?”这就跟做其他生意一样,要想活下去,那就得各想各的法子。批发市场,它靠的就是流量,多中取利。林雨桐那医院开的就好比超市,啥玩意都卖,那自然是客如潮水。可自家这属于单卖一种的,还不属于吃穿住行这种非消费不可的店,毕竟大部分人一辈子其实都是不用跟骨科打交道的呀。自家这种更像是卖精品瓷器的。人家不用咱们也行,用了那你就得有你就是选了精品的自觉。既然是选精品,那你就别觉得你花的钱多了,对吧?身上带着钉子的,就是没有中医骨科这种叫你一点后遗症没有的好嘛。“说咱们的检查贵,可咱们家自家的医院里,光是那些设备就花了多少?当然了,唐家不是不能查体,可没有机器这一套的时候,一年得处理多少医闹。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中医上跟人对薄公堂都没有证据,结果还不是咱们掏腰包给病人赔偿的。这西医的检测手段,咱们想用吗?不想!可是这不是病人给逼的吗?用了,成本高了,他们嫌贵。不用呢?他们心里又不信,但凡治疗的过程中稍微有点不舒服,先怀疑你是不是给我弄错了。她林雨桐能耐的,显摆自己会查体呢那是她还不知道这一行的水有多深……等着看吧。迟早会出事的。” 这孩子说的都是唐家这些年遭遇的实际情况,从这个角度去看的话,唐老叹道:“小林这个人啊……资质很好,但到底还是年轻……底蕴还是不足……”唐家世代干这一行,里面的水又多深,自家知道。可小林显然是中医行当里浸淫的时间太短了。他朝孙子摆摆手,“去吧,看你的书去吧。以后你说话,也注意着点。不要林雨桐林雨桐的直呼其名。这很不礼貌嘛!从医德和医术上来讲,小林还是值得敬佩的。你这个样子,出去了人家会笑话唐家,说唐家没有家教。” 唐彦东低了头,“是!爷爷。以后我一定会对林院长客气一些。” 唉!光客气也不行。跟人打交道是学问,自家这孙子还嫩着你呢。这会子没精神,唐老摆摆手,侧身面朝里躺着去了,叫他随意去。 唐彦东出去,回身朝里看了一眼,然后将祖父的手机设置成静音,顺手装到自己的兜里。 林雨桐在办公室转了几分钟,她不惧怕碰撞,但是她做事之前,得考虑好,也得顾虑老一辈的交情。 白老跟唐老是有交情的,这一点得考虑到。因此,她转了几圈之后,还是想着自己跟唐老沟通沟通。可惜,电话再打过去却没有人接。连着打了两三次,情况都是如此。 她就皱眉,放下电话之后,先忙一天的病人。忙完了,下去的时候,她想亲自去登门拜访拜访。 先礼后兵嘛! 唐家的住宅跟医院隔得挺远的,医院是唐家的老宅。那是唐氏早年的门脸连带后宅。那特殊的十年,这地方都被当私产收了,后来又还回来了。到了九十年代,房子重新盖了,前后就都成了医院了。唐家另外在当时的郊区买了地皮自己盖房。后来,那时候所谓的郊区也不是郊区了,都括在城里面了,当时人家唐家比较有钱,这地方的地皮又便宜,老爷子想盖个小园子,因此,两三亩地大的地方都是唐家的。如今隐藏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里,算是个很独特的存在。 房子像是四合院的样子,门口的大门紧闭,门口安了门铃,应该是可视的。 她摁了门铃,然后半分钟后,门开了,唐彦东从里面出来,“林院长……” 这是电话里那个年轻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当时在电话里没听出来是唐彦东。小伙子应该是上火了,嗓音都变了。 她上门也不是给人家瞧病的,只笑了笑,“是彦东啊!唐老在吗?” 唐彦东摇头,“祖父说了,偶感不适,不便见客。” 那就是人在,但是突然感觉不舒服,不能见客。 就是不想见她呗。 这是唐老的做派吗?她皱眉,“唐老不舒服?”小伙子毛都没长齐呢,外面的事还轮不到他做主。 唐彦东特别笃定,“是不舒服。林院长虽然医术高超,但唐家数代积累,就不劳烦林院长大驾了。” 这是什么话?我是上门求着给你们家的人看诊的吗?但跟你一个小辈,我还真说不着。她才要转身,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这是谁啊?林院长啊,贵脚踏贱地,不敢当不敢当啊!” 阴阳怪气的,不是唐俊还有谁? 林雨桐转过身去,唐俊就站在身后不远,“林院长来唐家……所谓何事?如果是来下战书的,我唐家接下了。” 林雨桐越发心里皱眉,唐彦东说话,她能当成是放屁。但是唐俊不行。 实际上唐家医院那边,多是唐俊在管的。唐俊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唐传,但唐传没有儿子,因着医院迟早都得归唐俊的儿子,唐传就只坐诊分红,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管。 唐老好些年已经不插手唐氏医院的事了,除非有要紧的人请唐老出山看诊,否则轻易不出的。有误会,她当然要跟唐老解释一声。能沟通的我乐意跟你沟通解决。如今唐老避而不见,当家的唐俊一开口就摆出没想过沟通这码事。林雨桐觉得这一趟到这里也就可以了。 她点点头,啥话也没说,上了车就走。 看着林雨桐的车离开,唐彦东就低声问他爸:“真没事吧?” “她太狂了。”唐俊就道:“本来井水不犯河水的,但她主动招惹上来,咱还怕了她了?唐家能走到现在,经历的事多了去了。不是一个黄毛丫头能撼动的。” 林雨桐没离开,没回家,先去了白老那里。 白老笑呵呵的,“你最近不是正该忙呢吗?怎么跑过来了?” “有件事想请您出面。”林雨桐说着,就又道:“不过也不着急。” 很少见这孩子这么一本正经的模样,“哦?你说说。” 林雨桐把事情说了,“其实,这本就不是大事。如果那边真的因为我,经营困难,那咱们可以商量着来。总能找到一个平衡点。唐家的名声主要是省内知道,但是我的想法,又不止是省内,我更想做一个运动骨科中医康复类的科室,我是面对全国,甚至全世界。尤其是运动员一类的市场,这是非常庞大的,如果可以,跟唐家合作也是可以的。毕竟在面对国外的市场的时候,我们和唐氏在别人眼里都一样是中医,一样是中医骨科。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 不是只有谁吃掉谁才叫整合,能够达成很好的合作,这也是一种整合。 白老先是点头:“你的想法是好的!”这一点必须肯定,“方向也是对的。”敢想敢干,不管能干成几成,能有这个意识和眼光以及心胸,就很好。“但是……对老唐那边,你也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林雨桐皱眉,“唐老他……不会赞成?” “那是老固执。”白老就道,“我跟他打交道几十年了。我自打开始打算收徒弟,背后就没少跟他打嘴仗。这些年,我收了多少徒弟,徒弟又收了多少徒弟?不说别的,只说将来跟你受教的弟子,这得有多少?到老来,我是觉得最大的成就不是我看好了多少人的病,不觉得做过御医就如何如何。我是觉得,到老来,我也算是桃李满天下,这才是我最得意的事情。在这一点上,你继承的要比你师父更好。可老唐那人不一样啊,固执!固执的很呐!当年,老唐的外甥想跟着她学,结果老唐不接纳,亲妹妹都跪在门上了,说教孩子点皮毛,能靠着手艺有一碗饭吃就行。当年那孩子下过乡,回来之后工作没安排上。说起来,唐家的外甥啊,学学怎么了?不把看家的本事拿出来教也行啊,哪怕是教一点按摩推拿的手艺,也够他去下面的小医院里混一碗饭吃了。不!人家非不!但也不是说冷心冷情的真没管,他这不是就跟我联系了吗?希望我收他外甥做徒弟……可那孩子脾气倔,还不求了。后来怎么样也不得而知,反正这么些年了,再也没有联系。为了唐家传下来的规矩,那是亲妹妹亲外甥,都能说断就断的。”白老说着又叹,“你应该不知道,老唐还有一孙女。是他大儿子家的!嫡亲的长孙女,那孩子资质不错,人也聪明,但这老东西就是不教,也不让唐传教。后来那孩子考大学,自己考到京城的医科大学了,她的年纪比唐家那个小孙子要年长不少,好像也不比你年纪小。现在也是京城医院的大夫,骨科的。我之前听谁说了一嘴,说那孩子,最不信的就是中医……” 不是不信,是因为对某些人的厌恶,以至于带出了许多连锁反应。 白老就道:“你指望这样的人改变?”就是想改变也改变不起了!要是现在变了,那之前他所坚持的不成了笑话。骨肉至亲都不曾叫松开的口子,对你松开了,那对失去的亲人和亲情,又怎么交代呢?“但你说的也对,先礼后兵,咱们该做的还是要做在头里的。既然他不舒服,那这事也不急,过几天,你跟我登门一趟,看看情况再说。” 也好! 但从白老这边一出来,林雨桐就知道,该准备了。 如果把骨科都包含进来,那么就需要场地。可场地怎么着呢? 林雨桐给顾鑫打电话,顾鑫在新建医院那边的工地上,“我过来看看进度,最近天气影响太大,又赶上过年,我看这边恢复动工的情况。怎么?有事啊?”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看你的时间,什么时候方便,回头我去家里找你或是去酒店找你都行。” “那么麻烦干嘛?今晚我直接去你们那边,我在你们家吃饭。咱们边吃边说。不管事情多难办,有一盘烤羊排,什么都好说。” 成啊!那今晚就吃烤羊排。 她人还没回去呢,先给家里的保姆打电话,尹家来拿的羊肉不少,羊排还都没吃呢,但都在林家这边放着呢。她得先叫保姆帮着给解冻。 看了看时间,还早,她直接去了厅里一趟,这事得跟黄广平报备一声。 黄广平眉头皱的紧,“唐家啊……”他轻哼一声,“每年都有不少人反应那边的问题。不光是收费的问题。还有很多,像是去唐家那边看病,病人在别的医院拍的片子,唐家不认。” 这个情况在医院很常见,比如说县里拍的片子,到了上级医院,人家叫你重拍。这种情况是因为上级医院更权威,更专业。事实上病人自己看前后拍的片子,就能感觉到差别。在更好更专业的医院,拿到的那个报告单,给出的结论都比小县城的医院给出的更详细具体。这种情况,就属于合理的。 黄广平就道:“但是拿着省一省二这些医院拍的片子去,人家也不认。也非得叫你重拍一次,这就很过了。” 你们唐家,中医骨科那一套,是很好。但是针对西医拍片看片,就你们聘请的大夫,能跟省一这边的ct室影像科这边更专业吗? 西医上的影像不是那么好掌握的。大部分大夫都不敢说多会看片的。完了你聘请的人比省一专门做影像的还牛气吗? 不可能呀!你不是为了挣钱你是为了干啥的? 但还是那句话,病人进了人家的医院,人家负责。你们指手画脚的,完了出了问题,算谁的? “主管部门每年都跟唐家有谈话的,但结果无一例外,都没收到什么实质性的效果。”黄广平抬眼看林雨桐,“有些人啊,就是得打服了,他才会跪地求饶。”他说着,就重重的点头,好像还想说点啥,但是强忍着很克制住了。 林雨桐看这个态度,总结了两个字:干他! “……”这个师父的反应有点出乎意料了。这位是幸好走了这一条路了,要真叫他自己做医院,还不定得跟多少人干架呢。 不过,有这个态度,林雨桐就放下心了。 总的来说吧,就是唐家不怎么招人喜欢。他们属于那种管的太狠吧,怕把唐家这一门给绝了。毕竟中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保住一点是一点,真要是绝了,可惜了。可你纵容他吧,他蹬鼻子上脸。于是,大家就一边看不顺眼,一边不得不忍着。 但若是有人能收拾收拾,黄广平是乐见其成的。 临了了,黄广平悄悄的问了林雨桐一句:“唐家的那一套,你自己看明白了几成?” 啥意思? 叫自己偷师吗? 老师,你有点坏哟!这很不讲规矩的! 林雨桐没有说话,黄广平目光灼灼的盯着林雨桐,“你就跟为师说一句实在话……”他不是白问的,因为自家这一门,很多东西给林雨桐看了之后,她就能学个□□不离十,甚至能去繁从简,提炼精华,这可不是一般人的能耐。所以,唐家的手段,不入其门的看个七七八八都不敢动手,就怕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可在自己这个徒弟手里,只怕未必是如此。 林雨桐被盯的吧,一直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林雨桐真没有必要偷师,她现在看一些独门秘技之类的,就像是老师检查作业。当然了,像是小学老师中学老师那样,一点一点的扣,那肯定是要累死人的。她这种呢,更像是大学老师看学生的作业。要是懒的看呢,那基本只要知道这个学号的学生作业是按时完成的就算了。要是逮住谁细看的话,那作业里的毛病还不是一抓一大把。要是老师师德高,学生也谦虚,老师会拿着作业好好的点评点评,学生会跟着受益匪浅。但要是学生不谦虚,老师有的教也懒的教的,劈头盖脸就想摔过去的那种。现在对唐家就有点想揉搓的感觉。 就拿唐家的那些密不外传的东西,林雨桐只从今儿转院过来的病人伤患处涂抹的药物残留,她就基本已经能把唐家的药复制出来。不仅能复制,她还能精炼到更好。 至于手法,这个不用去学什么唐家的不唐家的,这就跟吃饭选择用什么材质的筷子吃饭是一样的,饭送到嘴里就完了,至于用的什么筷子,意义大吗? 林雨桐不答,但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黄广平哈哈大笑,“去吧!这边不用担心。但是,我得提醒你,同行间相互祸祸,那也是刀刀见血的。你别的不知道,省一的事情你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就说省一的急诊……为了个主任的位子,都闹出一场医闹来,更何况你现在要拆人家的台子,断了人家的路……既然开始,你就得做好被攻击的准备。瞧着吧……”经历一遍就什么都懂了。 或许叫她早早见识一下这个,也不是坏事。趁着师父他老人家还有几分能量,趁着自己还在位子上坐着。早点经历一点人心的险恶也好。 林雨桐不知道黄广平是带着这样的心思的,但从他们两位的话里,她得到了不少的东西,这就足够了。 回家的时候,顾鑫已经到了。家里的洗碗机没在厨房,而是在客厅的一角放着呢。 这是没来得及放回去呢,还是没安装好?家里有客人她也没问。 顾鑫见她回来晚了就道:“随便弄点吃点,咱们好说话。” 羊排而已,不复杂。 林雨桐进了厨房就收拾,四爷跟顾鑫跟到餐厅这边坐着,三个人能说说话。 林雨桐把今儿的事一说,顾鑫就乐了:“能把唐氏给吃下去,那可太好了。”不要小看一个小小的骨科,挣钱一点不比他那大酒店少。 林雨桐要说的不是这个:“主要是咱们现在没有办公的场地。而且,不见盈利点呢,却要老往里面搭钱……” 谁说没有盈利点?顾鑫来了兴致,他心里都有好几个想法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提而已,这会子他就急忙到:“你就没想过做化妆品?” 什么? “你手底下那个小伙子,对皮肤科很有一套。我那边认识的好几个小明星,特别喜欢他手里出的药膏。说是像药妆。我觉得这个能做。要是可以,我想跟你和那小子合作……也不是咱们仨,就是所有的股东都可以掺和进来的一件事。这个市场大了去了,只要做的好,这就是一个盈利点。” 其实他还想说减肥的,但想了想,减肥不行。减肥是根据每个人的体质来定的,不是这种美白嫩肤祛疤祛痘一类的,只要根据说明书就能用的东西。 林雨桐却手底下忙着呢,但心里没闲着:“药妆吗?” 化妆品林雨桐做过,这一行当然是赚钱的。但他不想把经历耗费在这个上面,因此就直接道:“我们要监测质量,但是我们不参与运营和管理。” 如此一来,股东们乐意。而如此也是叫下面的医生更有动力做一些研究和尝试。 就比如这个古方美白,是个很有卖点的东西。 这个事情的操作得一点一点的来,顾鑫就急忙道:“我来操作,别的一点都不用你操心。” 那么多股东投资医院,等的就是回报。越早的创造价值,人心才稳。 林雨桐没反对这个事情,话题重新被拉回了骨科,尤其是跟运动相关的科室,需要的环境就要比这边好一些。 顾鑫表示理解,筋骨筋骨,运动员最容易受伤的就是筋骨。而且,这种医学康复,就属于比较高端的了。这种的收费就属于那种越贵越有人来的那种。他低声道,“至于地方,短期内就是个租。这地方吗?租啊!只要想找,总是能找到合适的地方的。” 今儿请你,为的不就是这个吗?“不过你忙的过来吗?”又是工地那边,又得找地方,还想做化妆品,顾得来吗? 这个没问题,只要看的到钱景,别说三个,就是三十个我也忙的过来。 谈着钱,吃着羊排,这滋味不能更美。顾鑫不时的逗弄暖暖一句,看的出来,整个人都飞扬了。走的时候又问暖暖:“想要什么?干爸给你买。” 谁让孩子认你当干爸了? 顾鑫自顾自的,反正一直以孩子干爹的身份自居。 暖暖咽下口中的肉糜,“干爸送什么我都喜欢。” 顾鑫点了点暖暖的鼻子,“干爸以后让人每天给你送鲜花好不好?” 这可送到暖暖的心里去了。酒店离不了鲜花,不过是顺手叫人捎带几枝的事,他乐意哄孩子就叫他哄吧。林雨桐就问说:“喜欢孩子就赶紧结婚,生一个呀。” 顾鑫点了点林雨桐,“我姐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没少打。 顾鑫摆摆手:“她老让你们来劝我,我这回也请你们帮帮忙,没事多替我劝劝她。老大不小的年纪了,现在要孩子还来得及。她是一心奔着事业去了,我姐夫呢?人家真不想要一孩子呀!她就是太强势。这么下去……以后可怎么办?” 得!你们姐弟爱咋就咋,我们不劝你,也不劝她。 把人送出去,两人挤到厨房收拾碗筷,林雨桐这才:“洗碗机不能用啊?” 暖暖吐舌头,偷偷的溜到客厅去了,只不时的探头朝这边看看。 四爷就高声道:“哦!还没安装好。”低声却道,“……小丫头拿着拆下来的零件玩,上厕所的时候没放下,然后掉马桶里了……” “……”林雨桐朝四爷竖了大拇指,你们爷俩真是太能干了。她朝外看了一眼,暖暖蹭的低头玩自己的去了。林雨桐也不戳破,回头问四爷:“没零件你咋办?” 保修的叫来,买个零件的事,又不用他安装,他做什么不挣这个钱呀? 两人正说话呢,四爷的电话响了,是小幺打过来的。明儿正式开工了,四爷以为小幺有什么事呢,结果电话一接起来,那边就是粗重的喘气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头儿,出事了。书生那个女朋友,爬到咱们办公楼的顶层,要跳楼……嚷着要见书生,可我打书生的电话打不通……现在连教授也惊动了,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跳楼? 这段时间不都消停了吗?怎么又闹上了,还闹到那地方去了。 林雨桐赶紧问:“办公室的安保没问题吧。”别叫人趁乱跑进去了。 不会! 四爷叫林雨桐在家看着孩子,“我去看看书生在不在家,要是不在,那就是暂时联系不上。” 大冷天的,温度低,路上滑,他不想折腾,更不想带着桐桐出门折腾去。爱跳就跳,四爷不耐烦跟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结果书生在家的,不过是过年陪他妈妈回了老家一趟,才回来,正补觉了。然后被折腾起来了,估计是吓的不轻,做梦都能被噩梦警醒的那种。 他声音都抖了:“头儿,我开不了车。” 开不了车,我给你叫个网约车。 四爷直接下了单子,“两分钟以后,人家在楼下等你,你快着点。” 嗳!嗳!嗳! 他没收拾好,书生妈已经拾掇好了。她跟四爷客气的道谢,然后帮着儿子拿了大衣,“没事,别怕。真要是想死的人,早死了。闹着要死的,那都不是真的想死的。看看吧,看她是想要钱还是想要啥……” 书生啥反应四爷也没关注,既然下来了,就去小区门口转了一圈,给母女俩买了点零嘴。 书生妈和书生坐车出去的时候,还看见他守在小区门口卖炒栗子的摊位边上,叫人家给炒新的呢。 书生看见了也没往心里去,书生妈却心里一叹,再这下去,儿子就彻底的毁了。她跟司机道:“师傅,今儿着急出门穿的单薄了,能不能把暖气开的大一些。” 司机给把暖气调高了,回头看了母子一眼,“今儿天气是比往常冷!” 对! “师傅,麻烦快点。”书生急着催促。 赶上晚高峰了,有什么办法?快不起来呀! 三分钟一停,两分钟一遇红灯,车走的特别慢。 书生只觉得车里憋闷的不行,不知道是车里温度太高的缘故还是因为心里害怕的缘故。 本来四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的在一小时之后才到。这里本就是属于学校科研租的实验楼,学生没开学,因此在学校的人也不算多。但有人叫嚷着要跳楼,这么长的时间,下面也还是有一两百个围观的人。 警察,消防,医院急救、学校的领导,都给惊动了。还有好些人拿着手机,记着举着话筒,书生一下来,都朝这边来了。 老袁很生气,这些人都是他一个个的挑出来的,专业素质都不错,却没想到,私生活都处理不干净。 这姑娘在上面说啥,其实下面是听不见的。晚上风呼啦啦的吹,就是近距离说话都听不清楚的。 老袁刚想喊这小子,却发现车上还下来一蹒跚的老太太,老太太一下车就眼看要摔倒了,边上的人一把给扶住,就有记者问说:“……您是当事人的母亲吗?您的女儿为什么轻生您知道吗?她是学校里的学生吗?是在学校里受了什么不公正的待遇吗?” “不……不是……”书生妈摆着手,“我……她是我儿子的女朋友,本来是要结婚的……我儿子才毕业,她说买房,就买了大房子……她说买车,就全款买了车……她要装修结婚,要彩礼少说三十万……家里现在拿不出来……不过没关系……只要她下来,我县城还有房子,我把房子卖了……大家都可以给我作证的。” 不等话说完,人直接朝后倒去,直挺挺的。 书生都吓懵了,“大夫!大夫!” 救护车就在边上,众人给大夫让出一条路来,结果人家大夫给出的结论,“心脏病复发……马上得送医院……” 啊?上面的人这么长时间没跳下来,却硬生生的把男朋友的妈逼的心脏病复发,这姑娘啥情况呀? 林雨桐没亲眼所见,是听小幺打电话说的,“书生都不知道他妈妈有心脏病。您说,那姑娘也是厉害了,硬生生的把人气成那样……” 理智的人是气不成那样的。 倒是密闭的高温环境,可以诱发心脏病是真的。 小幺接着道:“白小艾被消防员从高处猛的拽下来,那个围墙到顶楼水泥地面上,得有一米五六的高度,下来把胳膊给摔折了,吵着要送您那边,结果急救中心那边联系了,说是您那边没床位了,然后才去省一,这会子正闹着呢,说不愿意做手术,要去找中医,急诊中心这边建议去唐氏骨科……” 那就去唐氏骨科好了! 331 饮食男女(89)三合一 饮食男女(89) 白小艾的事情谁也没太关注,不过是四爷上班的时候被老袁叫去问了几句。这种事就是想拿着书生发难吧,但是想想……从老袁那个角度,还是觉得小伙子挺可怜的。 但这么闹,这是学校没开学呢,要是赶上开学的时候这影响得多坏! 他不免就要多问几句,专业学的这么好的孩子这么耽搁的啥也干不成,这就毁了,学了这么多年,下了多少苦功夫,这不容易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接下来要是还要再闹……” “闹不了。”四爷就道,“您放心。别的地方咱们不管,只要不进学校,咱也管不着。” 老袁就不说话了,这倒也是。自家这一群小子,现在就是给监控设备做识别系统预警的。只要那姑娘的脸和身形出现在监控视频里,系统应该就会预警。虽然这才在实验阶段,但自家试试也行啊。这将来是要推广出去的。一旦真的可行,那基本是逃犯八成是逃不了的,当路口车站这些地方的监控自带身形面部识别预警系统之后,你能上哪去?真能做到完备,这犯罪率自然就下来了。大到杀人放火,小到小偷小摸,什么拐卖妇女儿童啊,这犯罪成本太高了。真要查你,几乎是无所遁形的。 老袁安心了,说起了对书生的安排,“你是怎么想的?” 四爷就道:“这小子也不是没有优点。他耐心好,也很善于听别人的倾诉。那么这后续技术外联服务上,还就得要这么个人。” 他们属于技术输出,东西卖给人家了,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使用的过程中客户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其中有技术问题,比如在监测阶段都没有发现的漏洞问题,或是系统遭受攻击等等的,这些只有专业人员才能发现其中的问题。没个专门的人处理确实不行。但更多的,属于那种使用过程中操作的问题,或者是压根不会使用。这一类问题,你更得处理,别管问题专业不专业,在你不知道哪里出问题的情况下,你还是需要专门的人去处理。遇到这种的非专业问题,有几个专业人士能总是好脾气。放下很重要的事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怎么操作电脑的?所以脾气好就特别重要了。书生做这个,就是得隔三差五的出差,但差旅补贴也高。 老袁点头,这么用的话,也行:“这个事……我跟他谈。也是好事嘛,他的时间更自由了。”关键是发现他妈妈在他要出差的时候没人照顾,就会很务实的找个本分踏实的姑娘结婚。书生的收入不低,只要后方稳定,他的工作按照他的性格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 四爷明白老袁的意思。这是怕书生有什么想法,反而迁怒自己,叫自己这个集体不好带。这也是好意,他领了就是了。但以他对书生的了解,书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压根就没有那样的意识。其实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触摸核心的东西了。很多东西,他知道其然,并不知其所以然,但对做外联和技术修补的人来说,这些尽够了。如果在以后的工作中,遇到了他也处理不了的问题,随时反馈回来就好,他的工作对技术层面来说,其实是简单了。因此,他属于高薪且相对轻松的那一类人。如果跟人交往上几年,学会一点人情世故,就凭外联的经验,谁也替代不了他的位置。 从老袁这边出来的时候办公室这些正商量去看望书生的母亲,那是得去看看。 下班了,带点水果啥的过去,书生一个人守着,正趴在边上打盹呢。见了大家来了,这才赶紧起来。 四爷就道:“熬不住就雇个护工。医院有很靠谱的护工,我帮你问问?” 谢谢头儿! 他在医院一点关系都没有。 心脏外科这边四爷认识不少人,都是桐桐的关系。联系口碑好的护工其实只要找护士站就行,他才到护士站,心脏外科这边的主任就过来了,“小尹啊,你这事……” 看望一下病人,四爷朝病房里指了指。 这主任就恍然大悟,“昨晚那小伙子说的林大夫,是小林啊!” 书生提桐桐……是为了她母亲的病? 见四爷并不知道,这主任就道,“病人突发心脏病,我们给出的方案就是,能做手术的话就尽量争取早点做手术。病人家属跟病人商量,那意思是想找中医,是一个姓林的大夫,我听了一耳朵,但是病人坚持做手术……我当是要是知道他说的人是小林,那我当是就把手术取消了。” 这话是捧着桐桐呢,四爷难免要自谦连带着恭维对方几句。 四爷见的多了,一说书生的妈坚持做手术,他就明白,这只有做了手术,才显得这个病是个特别大的病。而中医治好了,轻描淡写的……怎么能叫书生长这一次教训呢。 白小艾差点害他失去母亲,你作出花儿去也否认不了这一点。别说是已经分手的关系了,就是两口子这么着,媳妇害的婆婆心脏病发了做了个大手术,那两口子这日子都没法往下过了。想起来这就是一跟刺。 现在做完手术了,书生还想请一个林雨桐,帮着术后给调理调理。 这个也不费事,“这是长期的事情,等出院回家了,不管什么时候都行。” 书生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又补了请假的一些手续。 白小艾为啥闹的,书生也不知道,更没人关心。不过林雨桐在医院却听张欣跟护士八卦,随便听了一耳朵。根子吧,还是在过年回家被催婚上。白小艾的父母觉得这婚事板上钉钉了,要不是如此,人家亲家干嘛给钱呀?都定下来了,那平时跟亲戚说话的时候那肯定就说孩子的婚事定下来了云云,像是女婿学历高挣钱多的事,那不得宣扬宣扬呀。书生长的不错,斯文俊秀的,也确实是学历高,挣也比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高,家里也简单。要房有房要车有车,人家那边的妈妈还对自家闺女挺好,真是说到哪都觉得这是一等一的婚事了。结果白小艾回去就委屈了,反正是得分手。她父母能乐意吗?本来年前就跟父母闹的不愉快,过年七大姑八大姨的一问,她父母都没法说,只对外说,挺好的,现在这年轻人结婚倒是不急。 那意思就是觉得他家闺女找书生那样的就很好。 外界的压力,家里的压力,再加上一个人过日子,租房押金带一年的租金下去,两万没了。出租房里简陋,很多都得自己添置,就是买的再简单,但架不住必需品得买呀,一万这就又没了。之后又是过年,别管在外面咋艰难,回家得光鲜亮丽吧,衣服化妆品没敢怎么花,两万又没了。从自己一个人住开始,吃饭得花钱,交通费得花钱,上网手机通话啥啥不是钱?进出两站路之内都不敢打车,就算这样将达细算,可下来不知不觉的一万就从指缝溜走了,怎么花的都想不起来了。过年回去,父母还嫌弃没带东西不给钱,可她身上就剩下两万多,过年来还得生活,还得继续找工作。感觉三个月找不到工作的话,吃饭都成了问题了。 张欣就道:“……她又看不上刚开始才两三千快钱的工作,朋友给介绍了好几个,都没成。她那人好强的很。要不是在医院没联系到她前男友,她家里人也没赶过来,她着急用钱住院,跟我借钱,也不会跟我说这些的……” 你借给她钱了? “之前不管咋说,她也算帮过我,这一回,我把这人情给还上了。她临从家里走的时候,她爸还管她要了一万五,说是欠谁的钱得还了。她身上拢共就几千块钱,工作找的也不顺利……”不跟别人低头也不行的那种情况。 那这种情况还跑到唐氏那边治病,没钱你拿什么出院。 林雨桐不阻止姑娘们听八卦,她觉得挺有反面教育意义的。 忙忙叨叨,又是一周,然后才接到白老的电话,问自己时间,说一起去见见唐老。 林雨桐过去接的白老,“需要提前跟唐老预约一下吗?” “好伙计见面,约什么呀?”白老就摆手,“上车。” 白老这话是客气,两人虽然认识十多年,但说亲近,那真是说不上的。唐老在一定程度上,那是比不上白老的。不管是社会地位,还是各方面的成就,都相差甚远。两人属于道不同那一类。 林雨桐开车,带着白老再一次来到唐家。 还是林雨桐先去摁的门铃,然后可视对讲机里传出一句话:“家里主人不在,请您改天再来。” 这是保姆的声音。 白老还没从车里下来,听了那个动静就摸出手机给唐老打过去。 唐彦东一看来电显示,愣了一下,他马上含笑接起来:“是白爷爷呀!您好。” “嗯!”白老问说:“你爷爷呢?叫他接个电话。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他说。”他的语气严肃,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唐彦东还真不敢自作主张,“您老等一下,我这就将电话给我爷爷。” 唐老正在后面的玻璃房收拾盆栽里的枯枝烂叶,见孙子把电话递过来,他先挑眉,无声的问了一句:谁? 唐彦东无声的回了一句:白老。 唐老还挺高兴,接过来就道:“老哥哥,忙什么呢?” “不忙!一介老朽了,我能忙什么呀?”白老就道,“倒是你,是个大忙人呀!现在想见你一面可是真不容易。” “您这话说的!”唐老哈哈就笑,“您想见我,您约局,只说在哪,上刀山下油锅,我是非去不见您不可的。” “不用那么麻烦,开一下你家的门,我就在门外。”白老说着,就挂了电话。 唐老愣了一下,看着手机,然后冷眼看向孙子:“怎么回事?” 唐彦东的脸色都变了,他是没想到白老会陪着林雨桐一起过来。他也不敢瞒着了,他不说白老会说的。于是急忙道:“是林雨桐……她之前打过电话,也来过……她现在做骨科,医院接近一半的老病号都转院走了……去的就是林雨桐那边。您说,咱们家不该生气吗?本来一个城里住着呢,就行业内的规矩来说,你是不是得提前打个招呼。定价不打招呼,不考虑咱们这边的实际情况……现在要从咱们家分一杯羹,提前也是一声也不说……” “你说,老病号转院了?”唐老关心的不是那个,而是老病号。 老病号说的是每年都会复发的那些病人。比如骨关节炎的病人。 这一类病,是个上了六十岁的人,十个人里就有五个有骨关节炎。这个病和心脑血管疾病都可以称之为不死的癌症。痛苦是真痛苦,治也是真治不好的。每年树木发芽的时候都会复发,在这边治上一周到半个月,那基本这一年除非刮风下雨这样的恶劣天气,只要不过分的劳累,都不会太疼。因此,每年过完年,这病人就激增。别说床位紧张了,就是每天自带马扎坐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的都大有人再,而且还都是往年那些老病号。有些八十多岁的病人,在唐家治了二十多年了。 这样的病人要是走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人家觉得林雨桐那边的治疗水平比这边好。 别的都能容忍,只在骨科上,唐老很自负。一个小小的毛丫头,你凭的什么。在骨科上,他对白老都不服的,你一个白门下面的徒子徒孙,跑来叫板来了。病人认可你了,你就得意了?干嘛来了?赔礼道歉?你这是赔礼道歉吗?你这是上门打我这老头子的脸来了。 唐老确认了再三,老病号转院在五成以上,就站在原地缓了半天。然后才低声说孙子,“那你闭门谢客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唐家技不如人,羞愧的不敢见人吗?” 不是! “不是就赶紧去开门!”唐老说着,将手里的剪刀顺手扔下,手靠后一背,抬脚就走。 林雨桐陪着白老再门外等了三四分钟之后,大门才开了。门一开,唐老就站在门里,笑呵呵的等着:“我还当您正在来的路上呢,没想到已经在大门口了。你看看……失礼了老哥哥。” 林雨桐:“……”唐老这人很会打嘴炮啊!‘失礼了老哥哥’这话说的妙啊!他怎么理解呢?既能理解成‘我开门迟了,叫你就等了,是我失礼了,老哥哥。’ 要是这么表达的话,就是他在致歉。 可这话又能理解成,“来了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你看着匆忙见见客,是你失礼了,老哥哥。” 这就有点责难的意思了。证明之前的不愉快他全都是知道的。 所以啊,这话明面上说的是拜访礼节上的事,但又何尝没有别的意思。比如,林雨桐跟唐家的冲突,到底是谁失礼在先呢? 她站在白老身后,没言语。她是晚辈,有长辈在的情况下,没有晚辈说话的份。 白老就接下话茬,“情非得已,事情紧急。你我老兄弟了,也不是外人,什么话不得见了面才好说吗?” 说的是突然上门的事,算是解释了一句。 但不管怎么说,白老先低了这一头。以和为贵这是刻在国人骨子里的东西,能和气的解决了,这是最好的结果。因此,在态度上,白老就先示弱了。这一示弱,唐老那边的面色就好了很多,“老哥哥怎么还客气了,是我失礼才对。快请进!” 这一回,不能跟老友闲话一般随便找个地方坐喝杯茶就行,而是去了正厅,分宾主坐下说话。 白老开门见山,“咱也别绕圈子……咱都是这一行里老成精的人了。就去年冬里的情况,骨科病人激增,有什么意外的吗?病人给送来了,疼的死去活来,作为大夫,能看着不救吗?”这就不是能提前打招呼的事。 “但据我所知,林大夫已经在找地方,成立骨科分院了,不是吗?”唐彦东插了一句进来,直接问到了林雨桐的脸上。 林雨桐微微有些惊讶,这小子的消息够灵通的。这才跟顾鑫说了几天,他就收到消息了。看来自家这边的股东里,有跟唐家这边走的很近的人。对方也许是无意的,但这边才有动作,外面就能知道,这种感觉不怎么好。 林雨桐就道:“我也正是为这个来的。严格的说,骨科医院这个叫法不合适,我也没打算做第二家骨科医院。我要做的是运动康复……” “有差别吗?”唐彦东就道,“运动员要运动,普通人也要运动。年老的人走两步那也叫运动……把猫叫个咪,它不还是那个东西吗?” 这就是强词夺理了。 林雨桐失笑,没兴趣跟一个毛头小子在这里打嘴仗,就看向唐老,“您也是这么想的?” 唐老眼观鼻鼻观心,良久才开口,“那你今儿来的意思,是通知……” “您是前辈,晚辈万万不敢造次。”林雨桐就道,“通知这话更无从谈起。要真说起来,我今儿是邀请。邀请您和唐家一起,还有更多的在骨科上有建树的前辈一起来做这个运动康复中心……” “和唐家一起?”唐老摇头,“唐家要做,也只做自己的。唐家的招牌只一块,别说外人了,就是家有二子,一子继承家业,另一子想出门谋生也行,但就是一点,不许打着唐家的招牌。连亲儿子都不能例外,我唐家岂会跟外人合作?” 是防止别人学走唐家的手艺吧。 林雨桐沉默,“唐老的固执,我听师尊讲过。之前还有些不信,总想着世事在变,你我同为中医人,为中医的传承做点什么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如今,却发现我错了。一个连亲人都不能爱护的人,怎么可能秉承着一颗仁心治病救人?” “放肆!”唐老的拐杖重重的戳在地上,这算是一下子捅到肺管子上了。他冷笑两声,看向白老,“您这门下,当真是好教养!” 白老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看了唐老一眼。桐桐说的是实话,但桐桐不是忍不下话的性子。今儿,她故意说这话,主要还是为了激怒眼前这个老家伙。 当发现事不可为,冲突避免不了的时候,桐桐第一时间,就发起了攻击。 撩拨对手,激怒对手,刺激对手,促使对方先朝她动手。 谁先动手谁就输了!至少口碑上,林雨桐就占了上风。 她是晚辈,一个晚辈就是做的不合适了,你唐老一个前辈不该先跟她的长辈谈谈,叫人家长辈出面教训吗?可你呢,人家孩子还没怎么着呢,你这么大把年纪了倚老卖老就伸手就想教训人家晚辈。这是很没有风度的做法。 况且,人家孩子做什么十恶不赦对不起你唐老的事情了吗? 没有! 不仅没有,人家因为特殊情况发生的误会登门道歉了。在被拒之门外之后,连自己这个老伙计都亲自登门了。然后呢?然后你不仅没谅解,火气比之前还大,还是要出手教训,你这是什么行为呀? 人家面上不说你,但是背后是要讲究你的。 但显然,唐家这位当家久了,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对唐家的执着,对唐家医术的的自信自负,叫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已经被撩拨的失去了冷静了。 白老明白了这个意思,叹了一声起身后,就神助攻了一把:“老伙计,有句话叫做长江后浪推前浪……你我都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你啊,就是不服老!”说着就往出走,路过已经站起来等在一边的林雨桐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你的事我也管不了,我这面子不顶用。你以后要做什么,我管不着。但是,对老前辈要有最基本的尊重,不可太过了。” 最后跟林雨桐说的话是认真的,但听到唐家祖孙耳朵里,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分明就是蔑视! 这是笃定了自家赢不了她林雨桐是吧? 这边客人一出门,唐老一巴掌将桌上的茶盏给摔在地上了:“欺人太甚!” 唐彦东就道:“祖父,我之前就跟您说过,这个林雨桐恃才傲物,太狂了。又因为是个女人,惯会做面上的工夫。看着对谁都谦和,但其实骨子里是个傲气的人。您还非不信!我说话稍微不恭敬一些,您还说我。” 少废话! “走!去医院看看!你父亲跟你伯父是怎么做的,老病号能舍弃咱们家,那必然是他们有做的不妥当的地方……” 不管祖孙两人是个啥态度,林雨桐陪着白老上了车,一路往回走。 白老就提醒,“你把你要做运动中心的事说出来……是故意透漏给唐家知道的?” 人老成精,这是瞒不住的。 林雨桐点头,“是!若是愿意合作,我说的话就是诚意。若是不愿意合作,那句话就是陷阱。有时候路就在脚下,端看怎么走了。一边是康庄大道,一边是……” 一边是你这提前就设下的圈套。 白老慢慢的闭上眼睛:“后生确实是可畏。你师父还担心你被欺负,我看他就是多余。”这丫头的性子,自己现在反倒是担心,她出手太凌厉,太不留情面。如此,倒是叫同行忌讳。 这个分寸把握到位,端是不容易。 但这话现在又不能说,他担心会影响这孩子,叫她缩手缩脚的,那才真真是坏了大事。 将白老送到白家,老人家就摆手:“你只管按照你的心意去做去。忙你的去吧。” 其实也没什么要忙的,就是等着,等着唐家先出手。 看着几乎是空了一半床位的病床,唐老眉头皱的紧紧的。往年这个时候,是唐家最忙碌的时候。大儿子在医院守着,二儿子却不见踪影。 “老二人呢?”唐老问大儿子。 唐传皱眉:“好几天不见了,有别的事情在忙吧。” 唐彦东就在边上解释说:“是新建医院那边,工地上那边出了点状况,我爸去处理了。” 唐老皱眉没言语,工地上的事需要怎么处理?那都是承包出去的活儿,完了只要检验工程就行了,钱又没有一把给支付了,还怕不按要求执行吗?那是建筑公司的事,不归他管的。 但这是外面,他没给老二没脸。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看过去,等回了办公室,关上门了,他才说大儿子,“病人这么少,大批量的转院,老病人都留不住。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吭一声?” 唐传还是那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反问说:“说什么?” 什么? 唐老瞪眼:“说什么你不清楚?” 唐传直接来了一句:“您之前说过,有病人了叫我看诊就好。医院的管理跟我无关。病人转院是管理上的问题……” “也可能是技术的问题……”唐彦东直接来了一句。 唐传笑了一下不说话了。 唐老瞪了孙子一眼,“我跟你大伯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没大没小,越来越不像话了。” 两个儿子里,老大的医术要比老二强,而且强的不是一星半点。不给患者好好瞧病?老大还干不出这样的事来。他原本觉得自己的精力不成了,想叫老大在医院多带带孙子,这很多经验非口口相传不行。但显然,这伯侄之间很不融洽。 唐彦东不敢说话,扶着祖父的胳膊站着。 唐老压下心里的火气,换了个说法,“以前的老病人,跟咱们的私交就很好。你就没问问,两边的差距在哪。” 唐传很干脆,“问了。那边治疗之后,也不怎么疼了。至于会不会复发,复发的程度是不是逐渐降低,这个得时间来验证。病人现在并不清楚这个。之所以选择那边,主要还是收费。早前我就建议过,对于老患者,就不用每年都拍片子了。这个完全可以根据病人的需求,自己选择嘛。但是老二否决了。我对此事没有发言权。” “就因为那边便宜?” “暂时是这样的。” 唐彦东低声道:“收费只是一方面,我怎么听说伯父建议疼的止不住的病人去林雨桐那边……” “那是因为有些老病人,他们家跟咱们家……老几辈子都是找咱们唐家人看骨病的。老人疼的受不了,我给老人家推荐一个能快速止疼的地方,叫病人免受疼痛之苦,何错之有?每年每月甚至是每天,都有不同的医院的大夫把病人推荐到咱们这里……那这些大夫也都是咱们家收买的吗?”在行业里,作为一个大夫,为病人提供更好的医疗资源,分享更多的医疗信息,这又怎么了?“更何况他们跟咱们从医患的关系一年年的变成了咱们唐家的朋友……人嘛,没人味的还叫人吗?” 唐老觉得这话像是在骂他,但这话如果不放在唐家那点自家的私事上,老大这么做又没错。他点头,“止疼之后,他们没再回来。” “是!”唐传道,“我也想知道那边用的是什么法子,因此,还走访了好几家,晚上还去林雨桐医院那边瞧过病人……”说着,他就皱眉,“但是我没看出别的来。许是止疼方便确实有过人之处。” 单靠着这一点? 唐传就不说话了。 唐老摆摆手,“你去忙吧!” 唐传就真去忙去了,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唐老皱眉看着老大出去,他心里不免思量了起来。 唐彦东低声道:“那您……打算把咱们的价降下来?” 不会! 唐家跟林雨桐走的压根就不是一个路子,他虽然心里气恼,但知道根子在哪了,心里其实反倒是稳了。林雨桐是大门敞开,来接八方来客。而自家不做大的,就是唐家的传承。本来人手就觉得了,不可能做那么大。做不了大的,那就往高端上做。 高端,一个重要标志就i足够的贵。 他沉吟之下就道:“去把收费明细给我拿来。” 唐彦东不敢违逆,直接从抽屉里取了一份递过去,顺带的连笔也递过去了:“您要改动哪些?” 唐老看了看又放下。 唐彦东又追了一句:“不降吗?” 降了不就等于承认之前错了?这是没打呢就先输了。 便是降也得有个由头降。 唐彦东似乎是明白了祖父的想法,就低声道:“要不要我找几个朋友去……” 唐老的面色一下子就冷了:“卑鄙!龌龊!”说着,就冷眼看着孙子,“你老子就是这么教你的?我唐家能有今日,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唐家的手艺比别人强,靠的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东西没丢了,靠的是我们一代一代积攒下来的经验……不是靠那些歪门邪道,见不得人的手段。我唐家在别的上面许是比不过她林雨桐,但是在骨科上,我还真就不惧他。要赢我就要赢的体体面面,不是要办什么运动康复吗?咱们也办!我倒是要看看,是她的手段高,还是我唐家的技术更好……无知小辈!” 唐彦东吓的冷汗都下来了,赶紧道:“祖父,您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找几个朋友去打听打听她那边的动静,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这话还像样。 林雨桐并不知道唐家打算跟她打擂台,她今儿跟四爷和顾鑫,去看为运动康复中心找的地方。 这地方不是顾鑫找的,而是四爷通过袁教授找的。这地方在体育大学,体育大学有运动医学和康复学院,这次,主要是想跟这边的学院谈合作的事。 当然了,如果谈成了,这不光是有场地,更是有了一个对外的窗口。这里,才是搞这个专业的人聚集的地方,他们有他们的途径将这康复中心宣传出去。有了这个窗口,林雨桐能省很多的事。 学校这边来的是两位院里的领导,“咱们学院,地方是尽够的。如果能合作,一呢,我希望康复中心能成为我们学院毕业生实习的场地。二呢,也是希望能成为我们学校的定点康复中心。” “我现在就能回复您,如果愿意实习,那是求之不得。不管什么技艺,传承下去才是最有价值的。所以,我们不仅欢迎,而且,尽我可能,让学生多掌握一些实践中碰见的知识。咱们在这一点上,是高度一致的。您说的第二点……”就是他们送来的人,自家这边不能拒接,享受优先权的意思。林雨桐就笑,“咱们合作,你们是东家。东家发话,哪里敢不答应?” 院领导就笑,“你这个林大夫啊,是真会说话。” 正说着话呢,这位领导的手机响了,他朝几人点点头,然后朝旁边走了几句,接了个电话。只看见他嗯嗯嗯的好几声,然后说了一句‘好的’‘明白,我会好好解释’,然后挂了电话。 林雨桐和四爷对视一眼,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就明白了,这是出了变故了。 332 饮食男女(90)三合一 饮食男女(90) “各位,不好意思。”这位院领导露出苦笑来,“咱们暂时谈不成了。不知道谁给举报了。” 举报什么? 院领导摊手:“只要跟外面的企业合作,就总有说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拿了诸位什么好处?” 这事闹的!四爷就赶紧道:“您放心,不会对您造成任何不良影响。” 顾鑫忙道:“在这事上,我跟您打包票。” 顾家现在还是有几分能量的。不说旁的,顾老的门生故吏现在还都在位子上,对方也确实是什么好处都没占。就连给自家人求个看诊的机会都没问林雨桐要,人家要求的都是给学生的好处。现在这就业越来越那,尤其是对上体院的这些孩子来说,尤其是不友好。现在有这么一个地方,确实双方获利的事。 这位院领导‘嗐’了一声,就道:“我是不怕查的。不过是……很可惜,没能跟林大夫合作。” 场地的合作这个都是小事。没有这里,总还有那里的。不过跟体院的合作,林雨桐却觉得可以开展,“哪怕没有校舍提供,您之前提出来的两点,我们也能谈。学生实习,没问题。对于贵校推荐的需要康复的病人,我们给予优先接纳。” 这院领导心里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他跟林雨桐再次握手,“等开业的时候,我一定亲自去。也一定给您带一份特殊的贺礼。” 林雨桐一笑,两人心照不宣。 鉴于这边正被查,因此,连请人家吃一顿饭都不能,就出来了。 顾鑫一上车就道:“这他妈的谁在后面下绊子?” 还能有谁家? “除了唐家没别人。”林雨桐就道,“不过这消息走的也太快了。”今儿自己过来,是临时被四爷打电话叫过来的。顾鑫只怕也是。 那么,就得想想,他们三个人跟谁说过这件事。 林雨桐想了想,“我出来的时候,跟家里说了一声。然后跟宋恒斌打了电话。” 四爷摇头:“就我跟老袁知道。老袁联系好之后给我打的电话,我跟你们俩分别打了电话。” 顾鑫皱眉,只有宋恒斌是外人,但只要那小子没疯,就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这小子的人品是没有问题的。他们两个嘴里没露小子,那问题只能是出在自己身上,可自己:“也没跟谁说……”说着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过我接电话的时候身边人倒是不少。哦!对了,想起来了,当时还真有一个人在不远的地方……” 谁? 王朝山! 王朝山是谁?四爷脑子里首先得想这个问题。 林雨桐就道:“也是想在城东做医院的,他专做皮肤科。” 但显然,皮肤科的生意被杨一凡给抢光了。 他是有这个动机的。 顾鑫被气笑了:“这个老小子,什么时候跟唐家搭上关系的?”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就算是他不找唐家,唐家也会找到一个跟他们家一样同仇敌忾的人做联盟的。 林雨桐就摇头,这人真是杞人忧天了,他走的是治病的路子,而杨一凡这小子把路走偏了,而且是一去不好回头的那种。他整的是保养你那一套,什么美白啊,祛斑祛皱啊,都是这一路子。现在顾鑫说要做药妆,他又把精力放在这上面了。短时间,甚至是三五年之内,他的注意力都拉不回来。 这就很尴尬了。 林雨桐冷笑:“行吧,谁来不是一盘菜呢。就这么着吧。” 顾鑫一脸懊恼,“你别管,场地这事有我呢。” 也不能全靠人家呢,晚上回去,四爷就在电脑上把全市的地图都给拿出来,根据最新的资料,哪些是闲置的,各方面又比较合适的这么一对比,还真就对比出几个地方。但这些只能先发给顾鑫,叫顾鑫去问问,看人家对方的意思。 这么一拖,又得好几天。 日子看起来波澜不兴,正不知道从何说起呢,一个电话打破了宁静。 这天晚上正在林家吃饭,林雨桐的电话响了,她正带着手套给孩子剥虾壳呢,四爷将电话接起来放在她的耳边,低声提醒:“是厅里的。” 卫生厅的电话? 晚上接到厅里的电话不是好事。 她干净一边脱手套一边‘喂’了一声。 那边的声音是保健委的一位副主任的,平时很和气的人,这会子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林雨桐同|志,紧急保健任务,请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省一……” 是! 林雨桐二话没说,起身就走。 苏南隔着电话听了一耳朵,“我送你走。” 他的车能拉警笛。路上比平时快了不止一倍,到急诊的时候,在外面并没有碰到什么人。才一脚迈进急诊的大门,就有个小大夫气喘吁吁的过来,“林大夫,您可算来了。快!” “病人在哪?”林雨桐一边用酒精凝胶涂手,一边问。 “都在楼顶……病人五分钟之后到。” 楼顶? 直升机空运的病人才会直接上楼顶。 “什么情况?”林雨桐就问。 “jun区送来的,不是很清楚。” 林雨桐就不问了,跟苏南摆摆手叫他先回。 楼顶上各个科室的大拿都有,厅里刚才打电话那位副主任也在,见了林雨桐就招手,“情况如何,咱们也都不知道。我们是接到通知,有人举荐了你,在咱们厅的保健专家里就点了你的名……” 这边话没说完,前面医院的领导就朝林雨桐招手,“小林来了,快过来……” 其他人就往后退,“小林啊,你可是今儿的主力。” 呵呵!你们倒是真会推。 看来情况不妙啊! 林雨桐问杜仁杰:“什么情况,您得给我交个底呀。” 杜仁杰低声道:“只知道是从jun区医院送来的。病人在那边的医院已经治疗了有半个多月了。另外,根据我的消息,昨天,他们刚从京城医院请了专家组……但现在送过来,怕是情况很不乐观。” 不光是情况不乐观,只怕此人多少还有些背景,都怕担责任呢。 就说嘛!要不然不会个个都这么谦虚。显然,这是个比较棘手的病例。 说是五分钟,第四分钟的时候直升机就到了,第五分钟,落地之后病人就被护送下来了。 跟随护送的大夫就有三个。 病人一下来,这边就接手,哗啦啦的人就开始流动。就听一道浑厚的声音道:“请问谁是林雨桐林大夫?” 林雨桐抬手:“我是。” 这人敬了个军礼,这才递了份东西过来,“这是病例,请您过目。” 这是摆明了要把病人交到自己手里。 林雨桐翻开扫了一眼,然后就合上了:“怎么现在才送来?” 只看最初的诊断,这是个全身粉碎性骨折加内出血的病人。从受伤到现在半个月了,却才给送来,什么情况? 这人沉默了几秒才道:“当时情况不允许,只能先保命。” 嗯!遭遇特殊情况,比如战场,那一贯的宗旨就是先保命再治病。林雨桐秒懂:“我知道了。”当时不具备治疗条件,因此,他们一定前期给病人做了内脏手术,各种的内出血非如此不能止住。命是保住了,可这粉碎性骨折,闹不好是要全身瘫痪的。能被送来,看来是别的骨科大夫给出的结论不怎么乐观。 林雨桐拿着病历就走,这个情况很复杂。 她到病房的时候,病人都已经被安置好了。这种情况,林雨桐就不能瞒着,人家把病历给自己,这是让自己主治。但病人进了医院,得叫大家知道这是个啥情况。她把病历递过去,“主要还是骨科……” 病历在一个又一个的手里流转,最后回到林雨桐手里,一时谁也没说话。 病人是除了心脏,其他的脏器都被修补过。说实话,这样的伤能被保住命就不错了。 跟着病人过来的是军医,他朝几位领导点了点头,见众人也都看完了,这才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请诸位务必尽力。” 没人解释病人是谁,没有说明为什么摔成这样的,但谁都没问。 对方说着,就将视线跟林雨桐对上:“林大夫,有人跟我推荐了你,我也做过调查,我觉得,把病人送来是最保险的做法。一切都拜托了。” 林雨桐无奈的很:“现在病人的问题是已经被延迟的全身粉碎性骨折。” 是! 林雨桐就看向骨科,骨科这位大主任摊手,“做手术的话,我们并没有太大的把握。而且,病人的身体情况也不允许短期内再做大型手术。” 这位专家才要说话,结果从内里又出来一个大夫,是个女大夫,看着跟林雨桐不相上下的年纪,她直接看向林雨桐:“我是京城医院骨科的唐密,这种情况,想要叫病人尽快的完全的恢复,西医不行。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中医!我知道中医整骨大夫有法子治愈这种情况,虽然时间会更久一些,但我想如果有机会能让这样的人重新站起来,我们就该试试。林大夫,我相信您的医术。” 可我们并不认识。 边上这位专家就道,“我们考虑到病人不适合远程就医,因此只在jun区左近考虑大夫。其实我们首先考虑的是唐氏骨科……但是京城的专家却坚持推荐了您。林大夫,一切都拜托了。” 唐密坚持推荐的? 林雨桐看向唐密,跟对方的眼神一对上,她就有几分恍然。然后叹了一声,主动伸手跟两人握了握,“竭尽所能。但病人至少得在医院度过三个月到半年。” 多久都行,要的就是他能好好的再站起来。 林雨桐先进去给诊脉,病床边站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眼睛红肿,见她进来了就勉力笑了笑。 唐密在边上解释,“这是病人的未婚妻,也是jun区医院的一位大夫。” 林雨桐理解这种心情,躺在这里的是挚爱,可自己作为大夫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她明白,“我看一下……” 她过去轻轻的拉了病人的手诊脉,然后朝两人点头,主要是跟唐密解释,“药需内服和外用。内服这个药,得调理内脏,修补经脉……外用这个病人就会比较痛苦。凡是经脉骨骼有损的地方,都得抹药,然后包裹起来,药渗透肌理,修复受损部位,感觉不会太美妙,疼之后是痒……当然,如果有需要,我会最大可能的用针灸麻木病人的感知,但是你们该知道,咱们做医生的,也得通过病人的感知反应,来确定用药情况。所以,多少都是要承受一些的。” “可以!” 三个人说话,身后躺着的病人睁开眼了,看着林雨桐,笃定的道:“我……可以。” 林雨桐丝毫不会去怀疑一个jun人的意志力,“我只是要知道你的感觉。有不一样的感觉你就告诉我,随后我会帮你针灸,尽量减少痛苦……不要总是忍着。” “谢谢。”他点点头,还有什么是比全身瘫痪更不能忍受的?! 林雨桐跟中西医科室这边配合的很好,半个小时,不管是汤药还是药膏,都已经完成了。 病人的女朋友不假他人之后,“我来!” 林雨桐叫了俩小伙子帮忙,她自己都避出去了。唐密在外面,递了一杯咖啡过来。 两人一人一杯,坐在医院的走廊里。 林雨桐看她:“你是唐老的……” “嗯!”不等林雨桐说话,唐密就点头肯定林雨桐的猜测,“我知道你。跟家里通电话的时候听说过。” “跟唐家冲突,非我所愿。如果可以,我更愿意跟唐家合作。” “唐家又不是我的唐家,跟我无关。”唐密喝了一口咖啡,然后轻笑一声,“恨透了中医骨学,以为我学了别的就能再不信见鬼的中医,可到头来……真遇到我束手无策的情况,我头一个想到的还是中医。” 林雨桐就看她:“为什么不找唐家。” “我听我爸爸说过,唐家祖上治好过一个脊椎骨都摔断成一节一节的人。”唐密摇头,“但那时祖上的事了。我爸不停的说,我从小到大听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但也就那一个例子。后辈将那个当成是唐家的丰功伟绩,觉得那是唐家医术高超的一个证明。但是,从我爸的爷爷开始,就再没听说唐家治好过什么特别重症的患者……从来没有!”她说着,脸上就有了几分嘲讽的笑意,“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林雨桐默然。 唐密笑了笑,“你是中医,怎么可能不知道?大部分中医现在都特别爱惜羽毛,过重的病患,他们就不接。为什么呢?怕名声坏了。我也不瞒你,在你之前,我私下里打电话问过我父亲,希望他能接手。我父亲说他没有得到唐家的全部传承,这件事要问过他父亲,请他父亲亲自出手。然后我等了半个小时,他才把电话回过来。结果你现在也知道,他的父亲拒绝了我。而我父亲极力跟我推荐了你,告诉我说,就他所知道的医生里,如果连你都没法子治的话,那真的谁都没法子了。结果我我在医院刚一提你,jun医院那边就都知道,他们还知道你是厅里的专家,所以,请你这事……走的是官方渠道。” 林雨桐并不知道她曾请过唐家的事,但还是客观的跟她解释中医不看重病的原因:“也不光是爱惜羽毛,关键是真要是出了医疗事故,中医很多东西是说不清楚的……” “所以啊,我才更喜欢西医。丁是丁卯是卯!简单直接,一目了然,多好。”唐密回头朝病房看了一眼,“伤者的未婚妻叫江华,她是我的朋友,我们是大学同学。”她说着像是解释什么似的,“本来他们两人准备年前结婚的,婚礼都订下来了,可惜男方出了任务。再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她是个死心眼的姑娘,你得治好他……” 那个姑娘是死心眼,眼前的这个姑娘也很倔强。想来要不是为了朋友,她也不会私下里求助唐家的。 林雨桐‘嗯’了一声:“在这里,他能得到最好的治疗和照顾。” “你就跟我说一句实话。”唐密看林雨桐,“他这样的能好到什么程度?” “像他以前那样,高强度的训练和任务,肯定不行。”这种损伤是不可逆的,“但是,像是普通的正常人一样,还是可以的。” “能跑能跳都不影响?” 影响肯定有,“只要不高强度的,负重越野之类的,就没问题。” 唐密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但眼神却有些复杂,“我一直以为唐家的骨科是最厉害的。后来我走出去,见识了更多了,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也明白,唐家就算是不是中医骨科里数一数二的,但也一定是位列前茅的。可唐家不敢接的,你接了。怪不得我父亲言语里对你颇为推崇。听他的意思,你也要做骨科?” “没有。只是运动康复。”林雨桐再解释了一遍。跟唐家其他人说不明白的,跟唐密应该说的明白。 她果然一副了然的样子,“推广中医嘛,这倒是一个好方向。留个联系方式吧,我有好几个病人,手术后,留下点后遗症。对普通人来说,不影响。但对做运动的人来说,影响挺大的。” “那也得过段时间,我连场地都没有……” “什么场地没有?”门从里面打开,那个叫江华的姑娘走出来,听了一耳朵就接了句话。 林雨桐就打住了,先问说:“上完药了?” 是! 林雨桐就直接进去,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之后,又交代了注意事项,“我每天早晚都会过来一趟,有什么问题,及时给我打电话,我的电话二十四小时畅通。” 江华点头,并没有要求林雨桐必须留下来,这是个长期康复的活,不是大夫陪着就能变的更好。她也是大夫,这个道理她明白。 林雨桐也确实是尽责,早上早早就过来了,晚上下班之后第一站一定是医院。 骨头的愈合情况现在不好说,但明显其他方面好了很多。病人再不会昏沉了,精神状况也很好,一天还能躺在那里看一会子新闻,偶尔听听。吃的也比以前多了,如果不是躺着不能动,明显能感觉到其他方面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小伙子也精神了,每次林雨桐来,他都能说几句话。江华的笑容也多了,今儿出门的时候叫住林雨桐:“听唐密说,林大夫需要办康复中心的场地?” 对!这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倒是有个地方,不知道林大夫有没有兴趣。”说着,她急忙解释,“您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刚好知道这么一个信息,如果您有意向的话,我帮您问问看。” 好啊!这有什么不能的。 这么重的病以后想跟大夫保持良好的关系,这是人之常情。 林雨桐就道:“我正是愁呢,选了好几个,但都不怎么合适。” 像是有些要搬迁的医院,以前在市中心繁华地段,但当初的老医院,房也旧了,其他设施也跟不上了,咱们倒是不嫌弃,装修了暂时也能用,但是人家那种单位,属于不好往出租的那种。还有的人家待价而沽,想做土地置换的。操作起来不大容易就是了。 顾鑫都提说不行就腾出顾家的一个酒店,林雨桐也不能那么干呀。 江华给了林雨桐一个地址,“您可以去这里先看看,要是瞧的上,您给我个电话就行。我来办这事。” 这是一家中专体校,现在已经招不到学生了。虽然学校还保留着,里面还有教职工,但基本都是靠租场地过日子。将这地方租给校内的老师,而老师在里面半的是业余训练班。地方大校舍也不是太老,教学楼宿舍楼包括泳池这些设备也都有。虽然是私人在用,但因为要招生,这里面不仅保护的好,还在一定程度上坐了装修。可以说只要拿到手,简单的收拾了就可以用。 关键是这个地方跟医院隔了两站路。 江华转天就帮林雨桐给办下来了,这事办的没张扬,而手续也简单啊,这属于医院下面的科室,又有黄广平帮着办理。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直接挂牌了。 黄广平伸手从抽屉里掏出一份请帖来,“瞧瞧吧,人家速度不输你。这是要赶在你的前头了。” 林雨桐翻看了一遍:“这是给您的,我没收到。” 黄广平哼笑了一声,“我一天到晚都忙,哪里有那个时间。再说,我这身份去了也不合适。既然送来了,你替我去吧。说到底,这帖子还是给你的。” 林雨桐就笑,唐家人做事直接,偏要给上面盖一层含蓄的布。 她直接将帖子收了,“行,后天我去参加。” 林雨桐要是不在,宋恒斌必须留下处理突发状况。带人嘛,总得带一个出去的。提前一天,她就给杨一凡说了,那天空下,不出门诊了,带他出去一趟。 杨一凡很惊喜:“您是需要男伴吗?我尹哥要是没空,我随时乐意奉陪。” 林雨桐:“……”这孩子的脑回路一直很清奇。 “需要我准备什么吗?要不我今天早点下班,需要去买一件西装礼服吗?话说整天白大褂,我都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衣服穿。” “穿利索点,干练的就行。别的就不用了。”宋恒斌在边上是这么说的。 干嘛呀?利索点?“又不是去打架的!” “还就是去打架的!”林雨桐打发他:“快去,后天一早我过来接你。” 别啊!姐!打架别找我这样的,我细皮嫩肉的,要找要关东去呀,他扛打呀。 不管咋不乐意,杨一凡早早的过来了,来小区接林雨桐,一见面就嘿嘿嘿的笑,“再怂也得能扛事是不?我设定了一键报警键,您放心,出不了事。论起脑子,关东不及我。” “少贫!”林雨桐上了车,“今儿带你去,是去叫你见个人的。” “谁啊?”给谁瞧病吗?您在皮肤科上的手段比我高明呀。 “王朝山,听过吗?”林雨桐就问。 王朝山?听过! “很有两把刷子!”杨一凡缩缩肩膀,“这人可是成名多年了。我听我妈说起过……不是,我见人家干嘛呀?” “你躲着不见人家,你当人家就不惦记你了?”林雨桐就道,“知道人家在后面暗搓搓的撺掇唐家跟咱们干上了吗?” “他疯了。咱们跟他井水不犯河水的……” “井水不犯河水?”林雨桐看他,“你说认真的?这是以后不打算瞧皮肤病了?” 当然不是! 杨一凡心里先是慌得一批,可紧跟着意识到不对,“他因为感觉到了威胁,所以才跟咱们对着干的?”说着就露出恍然之色,然后不由的哈哈哈的笑出声来,“我已经叫人感觉到威胁了吗?这么说我的水平不在他之下了呀!我在圈子里这算是小有名气了吗?” 憨兮兮的到现在都没意识到他是个啥层次的人物。 林雨桐就说他:“他怕了你了。你就给我把气势拿出来!” 那您放心,他要是敢招惹我,我怼不死他。 唐家这次高调非常,距离唐家的医院还有两站路呢,就有提示牌引导去附近的停车场停车。 杨一凡跟林雨桐步行这两站路,就提意见,“人家都是带着司机的,在门口下车,司机来停车。咱们这太不讲究了。您好歹是一院长,咱能不能出门的时候好歹装的像一点呀。” 少废话! 到的时候,整个唐家骨科那都是装扮一新的,唐俊带着唐彦东在门口迎客,红光满面,脸上带着笑意。林雨桐一到,唐俊父子脸上的笑意就收了一收,客气疏离的模样就摆了出来。可能也觉得这个表情不对,紧跟着就夸张的笑起来,“林院长,您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呀。” “没法子,师命难违嘛!”林雨桐这么说了一句,唐俊的表情当时就有些僵硬。 他一笑吸引了那么多人,然后那么一副夸张的打招呼的方式,人家想不注意也难了。 而林雨桐这话又回的相当不给面子,人家不是来贺喜的,是不得不来的。 唐俊当时可不就下不来台吗? 林雨桐点了点头,带着杨一凡直接进去了。 扔下唐俊彻底的没法下台了。 杨一凡心里有点瑟瑟发抖,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一边背后恨的咬牙切齿的,但面上都得笑着这才是常态。哪里像是自家老大这样,直接就给撂脸子。感觉今儿真不像是贺喜,倒像是拆台的。平时吧,老大也不这样啊。她人很和气,不管对谁。尤其是对他们这些年轻的大夫,那是半师半亲人的关系,不管是公事私事,只要说话,她没有不伸把手的。推举起年轻人来,也是不遗余力。但谁见过这样的林雨桐呀? 别说杨一凡是这么想的,认识林雨桐的可不都是这么想的。这么好脾气的人都给惹恼了,这两家是怎么着了呀? 有知情的,当然也有不知情。大家凑到一块这个那个的一说,大家心里就有数了。 说到底,还是同行相忌那点事。见怪不怪了都! 开疗养院的张九格就跟做月子中心的周元道:“……看见了吗?以后可热闹了。那个王朝山跟唐家走的很近呀。” 周元不愿意在外面说那些闲不闲淡不淡的话,两人的交情也没深到那个地步。于是就敷衍道:“嗐!谁知道为什么的?” “你装糊涂不是?你离林雨桐那边最近,你什么不知道呀?”周元就摸着大肚腩,“打起来就热闹了。” “我说你站哪头的呀?”周元左右看看,“少说话,别挑事。”今儿来的就没有笨蛋好吗? 张九格就道:“我当然站势大的一头呀!就是咱哥俩说句闲话,跟挑事不搭边。” 周元倒是惊讶了,“你站林院长这一头?你那营生不怕被挤兑没了。”癌症都找林雨桐去看去了,人家不做最后的安慰疗法了,你挣谁的钱去? “那你可错了。”张九格叹气,“这世上有那孝子贤孙,但从来也不缺忤逆的玩意。现在房子多贵呀!另外买不起房,老子娘住一块又嫌弃占地方的忤逆多的事。一个月花点钱,叫老头老太太住疗养院,不用他们伺候,还腾出了房子。还有那身体行动不便利的,儿女照顾不过来的……我虽然挣钱吧,但挣的也是良心钱。我也想了,只靠着那点挣要死的人的钱这也终究不是长久的办法不是!” 嗯!叫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你高大了。 周元没再理他,奔着林雨桐那边跟她打招呼去了。一开年周元那边就营业了,不用做广告,马上要住进去的,还有预约的,都排满了。一听说住他们那能得到林雨桐医院专业妇科团队得调理,那价格网上走了三倍,依旧是火热。 大人的世界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能说因为跟唐家好了,受邀来了唐家,就不搭理林雨桐了。相反,这么多挺忙的人难得聚在一起,相互要说的话多了。 谁手里有个不太确定的病例,大家一块探讨探讨呀,这都有。 周元过来就笑:“要知道林院长来,今儿我就等等你了。”说着又跟杨一凡打招呼,“小杨大夫也来了。你现在可是大忙人呀!回头去我那边看看,帮帮忙。” 刚生完孩子,妊娠斑这个问题对女人来说是个大问题。 杨一凡腼腆的笑笑,嘴上应着。 一圈人正说话呢,外面喧闹起来了,王朝山出去了又进来,跟一大厅的人解释,“哎呀!到底是唐老,非同一般的名气。国际友人千里迢迢的来看诊了,人家也不知道今儿才开业,这不,人来了正在外面呢……” 说着话,就见从外面进来一行人。 这一行人里,有三个林雨桐都认识。一是美奈子,一个是那个叫中和的年轻人,还有一个是那个韩医,叫朴万峰的。 而这三人后面,跟着四个人。两人坐在轮椅上,两人推着轮椅。 杨一凡轻呼了一声:“我靠……是他。” 谁呀! 杨一凡在林雨桐耳边低声道:“您不看体育节目吧。前面那个是r本著名的羽毛球名将桃田三郎。一个月前,看新闻说,他在马来遭遇车祸,造成多处骨折。后来怎么样,就不知道。却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见到真人了。另外一个是h国足球运动员……人家的足球比咱们的国足厉害多了,这个您知道的吧。” 林雨桐瞟了杨一凡一眼,现在是说那闹心的国足的时候吗? 杨一凡干咳一声,“他叫郑燮民,十九岁。我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受伤的。” 反正就是来求唐家看病了就是了。 今儿这阵仗是大,冤家凑堆了是吧? 林雨桐扫了一眼就没兴趣看了,唐家要造势嘛,那就造呀。 可显然,别人不打算放过她。就见美奈子一脸惊喜的停下脚步,“原来林大夫也在,那真是太好了……” 杨一凡突然听到手指关节发出的咯嘣嘣的声音,然后低头,见自家老大着粉圈都握上了,然后慢慢松开像是在活动手指,他眼睛一亮,这是要大干一场啊! 333 饮食男女(91)三合一 饮食男女(91) 美奈子一脸的喜色:“林大夫,今天还得拜托您。” 这话说的,满座侧目。 有些人往好的地方想,就觉得这r本姑娘搞不清楚状况,在唐家看病,拜托林雨桐是几个意思。看来是很不懂国内的规矩,也不知道林雨桐和唐氏之间的关系。 有些人不往好处的想的人就会觉得:今儿这出戏好看了。这rb这姑娘是跟谁是一头的呢?跟唐家一头的?这个有可能。毕竟跟林雨桐是对头,对头的对头强强联合,这是要给林雨桐好看呀!但反过来想,这rb姑娘一定是跟唐家是一头的吗?也不一定。虽然山本家跟林雨桐的事闹的人尽皆知,但是老山本还是有求于林雨桐的。山本家是疯了,又来找林雨桐的事?所以,有没有可能是林雨桐找来的人跟她来唱双簧的?有!当然有这个可能。 一个人能想到,那那么多人都能想到。有那想不到的人,在看到别人相互对视一眼的目光之后,也会有几分明悟的。 然后在他们小心的打量林雨桐的时候,林雨桐直接问了一句:“山本小姐是来找我看诊的?” 美奈子‘啊?’了一声,我只是顺嘴说了一句而已。她尴尬的笑了笑,“我之前怕麻烦您,主要是知道您的时间紧。所以提前联系了唐家,他们说今儿唐老肯定会看诊,却不好叫唐老久等的?” 杨一凡就在后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刚才那个谁……就是那个谁的进来不是说,这些国际友人是突然来的,不知道今儿开业吗?挺有意思的哈,求诊的不知道今儿开业,看诊的也不知道今儿开业……这也是够糊涂的,主家连自己开业的日子都弄错了……” 被指责是那个谁的王朝山顿时脸色涨红,他不是小年轻了。当着这么多同行的面被人家认不出来就罢了,更是一下子戳破了之前为唐家做的宣传的事,这叫人把脸往哪里放。 而且,这个小年轻是跟着林雨桐出来的,但他却真不知道这小年轻是谁。 王朝山羞恼,但围观的众人心里却笑,看来这rb人跟林雨桐是一伙的无疑了。唐家就算是在开业这天造势,也没啥嘛。属于正常的行业操作,虽然这么容易拉低唐家的档次,但是现在都是自主经营,以前没竞争者的时候那是怎么都好,有了竞争者了想想办法做一下自我宣传,也在预料之中的吧。 不过,好像是林雨桐棋高一着啊!唐家尽量争取的,竟然是她安排的,这真是……有意思了! 可这小林做事,是不是也太没底线了。怎么跟r本人搅和在一起了呢? 人家这么想,林雨桐能怎么说?这就属于没法解释的东西了,有时候这锅就是被这么砸过来的。 杨一凡一看大家的表情不对,就上前一步急着想解释。林雨桐却一把拉住了,不急! 她笑了笑然后点头:“看骨科找唐老那一定没错。唐家整骨在行业内,一直是翘楚。山本小姐很有眼光。” “我父亲也是这么说的……” 美奈子正说话呢,唐彦东从外面进来,看见两人笑语嫣嫣的,也没听到在说什么。但心里不免一凛:林雨桐抢病人竟然抢到家里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他紧赶走了两步:“山本先生真是过奖了。山本家的医术我等也是非常佩服的。” 此话一出,没人搭理。 谁非常佩服r本的中医了?你是二百五吗?这话说出来羞先人呢知道不! 唐家的孙子怎么这副德行? 将林雨桐跟唐家这小子摆在一起,却又觉得林雨桐更顺眼一些。林雨桐要是真跟rb人背后有点事,那也是人家的能耐。人家能把rb人耍的滴溜溜转,你能吗?你不仅不能,还一副跪舔的姿态,这也太难看。 在后厅准备忙着做后勤的唐传看了,微微皱眉。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没法给弟弟和侄子难堪。只得去后面休息室里,找父亲。 唐老在闭目养神,年纪大了,也清净惯了,这猛的这么多人吵吵闹闹的,他还真就觉得累了。 知道有人进来了,他睁开眼睛,见是大儿子,又慢慢闭上了:“到时间了?” “马上就到了。”唐传低声道,“今儿请来的客人,是山本家找来的?” 唐老微微皱眉:“你见了?” 唐传了然,显然父亲也不知道。他就把外面的情形大致说了一下,“会不会是林雨桐安排的。彦东到底是年轻,不知道深浅。” 唐老摇头:“不是……不会是林雨桐安排的。白老对弟子的教养,还是信得过的。况且,林雨桐得爱惜羽毛,她跟山本家崩了的事叫她在国内名声大噪,她犯不上这么做。再有,她的底气是什么?第一,是医术确实有过人之处。第二,她有半官方的身份。以那样的身份暗地里操控r本人拆咱们的台子?别人会怎么看呢?” 所以,这事与林雨桐没有关系。 唐传的心里这倒是松了一口气,“那就无事。只要看好咱们家的东西别被人学去,那就没什么要紧的了。” 唐老带着几分自傲:“唐家的东西要真那么容易被人学去,哪里还有唐家?” 唐传沉默了一瞬,然后点头:“彦东年轻,还是要提醒的。” 这话很是,唐老起身,“走吧,咱们也去看看,别叫客人和病人久等了。” 唐老出来的时候,唐彦东正跟着一行人在聊,也是在询问伤者受伤之后的事情。 但有所问,人家并不避讳。 怎么受的伤,在哪里治疗的,用了哪些治疗手段,患者感觉如何,等等等等,问什么人家答什么,直到唐老出现。 唐老一出来,都是问好的声音。唐老一路拱手欠身,客气还礼。看到林雨桐的时候还微微笑了一下,招手道:“小林也来了?过来过来。有些日子没见白老了,白老可都好。” “都好!”这是长辈,在外面还是要给面子的。林雨桐近前,回了一句话。 唐老就道:“今儿开业,所有的事情都是交给小辈处理的。可那孩子毛毛躁躁的,如今交好是人家里,没几个小辈能像是你一样,处事处处妥帖的。你看看彦东把这事给办的……”说着就朝众人歉意又无奈的笑笑,“让诸位见笑了。” 那一句未尽的话,怎么理解都行。反正一句小辈年轻,不懂事就把所有的不合适的给推搡过去了。而林雨桐就是那个处处妥帖的。 啥事办不明白的小年轻,犯错都是能被理解的。 可处处妥帖的你……今儿这事,你要是处置不妥当,那你说你是有心的还是无意呢? 看似亲近夸奖的话里,也是处处透着杀机了,尤其是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被当场的人误解的情况下,就更是如此。 林雨桐眼里的厉色一闪而过,别人是猜测,可唐老应该清楚,自己不是那样的人。可他为了唐家,为了他的孙子,这是那么说了。这是不惜损了她林雨桐的名声,也要踩着她往上走呢。 林雨桐跟着众人笑了笑,唐老侧脸看她,她也带着几分戏谑的看唐老。然后带着几分晚辈求教的语气道:“自家人,哪里有什么笑话不笑话?彦东为了今儿,也是煞费心力了。人都请来了,也正好叫咱们见识见识唐家的技艺。唐老您,不会敝帚自珍吧。” 又不是学,只是看看而已。 怎么了? 再说了,唐彦东弄这么大的阵仗,不就是叫人看的吗? 唐老手微微一顿,别人看他不怕,对林雨桐他还是有几分怕的。他不止一次听白老说过,此人的天分高,这话只要看看林雨桐的履历就清楚了。不是天分高的人,自学学不好这个份上。 但唐家能到如今,也不是你看一眼就能学会的。况且,我要是不用手法,你想看也没的看呀。唐氏同样重要的还有药。 都是行里的人,林雨桐一开口,众人也都笑:“主要是想长长见识。” 唐彦东就忙道:“咱们还是顾虑到照顾别人的隐私……” 林雨桐就接话:“我们就看问诊,诊断……至于治疗过程,我们就不围观了。这是规矩!至于最后的治疗效果,今儿肯定也出不来,但随后总能知道的嘛。”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林雨桐就听到美奈子用r语跟那个叫桃田的运动员翻译:这里有世界上最好的中医,这么多大夫会诊,对你的伤大有帮助。 这运动员就点了点头,看了身后的助理一眼,对方就递了一个袋子过去,这显然是拍的片子。 不知道谁在后面喊了一句:“唐家从来不用别人拍的片子。” 这话一出,大家都不由的侧目,找那个敢这么说话的人。却发现这人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在大厅门口探头探脑的。 见人家看他,他还咧嘴一笑:“我是陪我妈住院的,我就是一病人家属,看看热闹!看看热闹。” 唐彦东能气死,憋的脸通红,最怕就是碰到这种混不吝的。稍微有点不舒服,就要找补回来的这种。但这一句来自病人家属的话,却叫唐老接片子的手一下子给顿住了。他收回了手,问患者,“是哪里觉得不舒服?” 对方的回答要比唐老问的多的多,“是左边的小腿骨,骨折之后,一直隐隐作痛。像是普通人一样行走可以,但是参加训练之后还是会不舒服。”美奈子在边上帮着翻译。 唐老就顺手摸到这个病人的左边小腿,上上下下检查了得有三五分钟,然后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沉吟了半晌,突然就看林雨桐,“小林啊,你也来看看,说说你的建议。” 像是在考校提携晚辈。 “不用了,我那雕虫小技,就不要在这里献了。”林雨桐摆摆手,不肯上前。 唐老紧跟着来了一句:“小林是觉得我指点不了你?” 这个指责就严重了。 边上就有人起哄:“小林啊,机会难得,上手看看。” 林雨桐皱眉:“长辈有命,不敢不从。”说着,就朝前走了两步。 桃田皱皱眉,叫了助理低声问说:“这些支那人在干什么?” “山本先生推荐的大夫都在这里,有这么多人会诊,是好事。”助理这么说了一句。 桃田一下子不说话了。林雨桐是挺的懂r语的,眼神不免在两人之间走了一圈,就又垂下眼睑。 唐家有点名邀请了几位,叫大家一起上前,很是大方的样子。 被邀请的大夫并没有上前,表示不敢鲁班门前弄大斧。 唐彦东就笑道:“林大夫呢?” 你也要甘拜下风吗? 林雨桐瞥了唐彦东一眼,笑了笑,抬手察看了病人腿骨,然后伸手拉了对方的胳膊把了脉,这就收了手,一言不发。 唐老就看林雨桐,林雨桐只笑笑:“看完了。” 然后呢? 众人也都看她,看完了,你倒是说说啥情况呀。 唐彦东就笑:“不能拿出来分享分享,叫大家也都见识见识?” 林雨桐笑了一下,“要问我呀?我看了的结果就是……建议病人拍个ct片子。” 这话一出,唐彦东一张脸爆红。林雨桐这是当众羞辱谁呢?揪着唐家叫病人拍片的事没完没了了是吧? 哦!叫她先说诊断结果,她不说,反说是叫拍片,这不是讽刺自家没有片子就不会诊断吗?看看!不会诊断,才叫她出手的。还叫她先说结果,这是想当面抄袭她的诊断呀。 别说唐彦东了,就是唐老,此刻也脸红了。唐彦东是气的,但是唐老,却是羞的。 没错,唐老此刻拿不准了。许是长时间不用查体这一套了,他倒是觉得下手有些拿不准。刚才并没有察觉到这个伤者哪里有问题。刚才查体的时候,手指摁了该有的反射区,但是奇怪的就是,病人说的疼痛的地方和疼痛的程度并没有在反射区给出身体该有的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是病人没有说清楚,还是他下手没有查清楚。 他叫林雨桐看看,对方的诊脉手段他是信得过的。结果,林雨桐直接说叫拍片。 这丫头精明的很,肯定是看出自己的窘迫了,死活不肯说。 唐彦东羞愤异常,但又不能否认拍片子的事。要不然这么多人看着呢,别的病人拿着大医院的检查结果都不行,就这个rb人可以是吧? 他强压下心里的这一口老血,猜想祖父肯定也是想到这一点了,但碍于现在的身份不好说啥而已。那祖父不好说的话,自然是得自己说了。 他就过去,跟桃田道:“林大夫说的对,唐家一直是有这样的规矩。因为病情每天都在变化,入院看诊的时候是个啥情况,重新拍片子是最好最直观的办法。” 唐俊此时也从外面进来,看着林雨桐的眼神特别不善,但儿子的解释却也算过的去,行医嘛,小心总是没有大错的。他立马就叫ct室的人,又跟美奈子一行解释,“很快的!几分钟就好。” 桃田却摆手,叽哩哇啦的跟美奈子说了一通,林雨桐听的懂,对方在说:“……我在m国接受的是最好的医疗,片子是昨天过来之前才拍的。如果还要拍片,那这可不是正宗的中医。如果是这样,我还是希望回过去找你的祖父和父亲,不要说山本老院长了,就是山本院长,我相信也比这些假中医强。” 美奈子跟众人翻译的时候还算是客气,只道:“桃田君觉得,靠影像那是西医的手段,算不得是中医。如果只是要作为参考,昨天拍的片子想来是可以用的。如果这都不行,那对不起,我想,我并不是适合在这里治疗。” 要说起来,正常求医的话,病人这么要求,也不算是过分。 但这听在唐家人耳朵中,就不是这个味道了。尤其是那句,‘靠影像那是西医的手段,算不得中医’,犹如一个耳光一样扇在了唐家人脸上。 这要不是跟林雨桐尿在一个壶里才怪了! 谁不用ct?林雨桐不用。所以,她是真正的中医。 谁不用ct不行?唐家!所以,唐家是假中医。 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没这么拆台的。 唐彦东看向中和,什么意思?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叫你来是给我做脸的,不是打脸的。 中和也很无辜,摊手表示:“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出院的时候我们愿意配合拍ct。” 这是个狗屁的话。那个时候我不让拍你也得拍的,要不然怎么知道到底好没好呀? 唐彦东还要说话,唐俊一把拦住了。他的视线在林雨桐和中和之间来回的看,然后冷哼一声,自认为看明白了,然后说了一句:终日打雁,倒是被雁给打了眼了。 林雨桐:“……”我说这些人真不是我派来拆台的有人信吗? 唐俊看向唐老,“父亲,既然伤者不愿意,那就先按照保守的法子治疗,只是恢复期得长一些。” 唐老没有说话,再看林雨桐:“小林,你的意见呢?” “我还是那句话,拍ct看看。”林雨桐说着,就看向桃田。 “林雨桐,你不要太过分!”唐彦东再也忍不住,“我还告诉你,收起你那一套。不过是小小的骨折,我唐家还不至于没法子……” 杨一凡喊了一声:“啥意思啊?我们院长说什么了?当我们愿意说是怎么着啊?不是你们问的吗?你们问了,我们院长就说了。说拍片怎么了?我们院长说需要拍,那必然是有拍片的必要的。你这人怎么不知道好歹呀。” 林雨桐没拦着杨一凡,杨一凡说话的时候,林雨桐就看着唐老,看他的决断。 唐老心里犹豫了,是的!他犹豫了!生平第一次觉得这个决定做起来艰难。 他觉得病人有所隐瞒,伤病不是他所陈述的那样。做大夫的最怕的也就是这样的,以病困医,以病惑医,要从这里面病人给的虚假的信息里辨明真伪,确实挺难的。他不知道这种明星病人有什么样的隐私不能直言,现在无非两种。第一,病人的病情比想象的严重,第二,病人压根就没病。但究竟是哪种,他不好下结论。他是骨科,对于号脉诊断那一套,并不擅长。这一点上,确实跟林雨桐没法比。而如果自己猜想的是正确的,这就意味着,林雨桐是好意,她说的也是实话。就是叫她来看病人看诊,在病人这种死硬的坚持他自己的说法不肯吐露事情的情况下,那也是非拍片不可的。 他现在要判断的是病人的真实情况,是病的比看起来重呢,还是压根就没病。 但回头想想,不管是哪种,病人只要愿意配合,只要今儿面子上过去之后,回头治病的事完全不需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嘛。再说了,病本来就是很隐私的事情,更何况这是名人。 他从林雨桐脸上收回视线,看向病人:“如果你坚持,那前期就留下来保守治疗。” “治疗期多久?”跟来的助理问话了,美奈子就帮着翻译了。 唐老就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少说也得三月吧。” 这话一出,林雨桐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唐老的想法没错,可你不想想,是谁把这个病人带过来的。你今儿这么将人接下来了,一口就要对方住三月。山本家的人怎么想? 诊断错误的把柄算是被山本家给扣上了。 唐家的晚辈也就是这样的货色,要真被人拿住了丑闻,唐家这点东西……真不会被讹诈走吗? 她这边还没说话,一直没言语的朴万峰突然插了一句:“唐老还没说,桃田君到底是如何了?他的伤情判断是?” 唐老一顿,别说判断了,就说有病,这都是要冒风险的。 朴万峰紧跟着又补了一句:“当然了,要是唐老不好确定病症,想进一步检查,也是人之常情。”说着又看林雨桐,“我想,林大夫应该是看出来唐老确定不了,才建议拍片的吧。” 这一句话不仅把唐老逼在了墙角,也把林雨桐一把推到了林雨桐的对立面。 桃田面上愕然,看唐老:“您不能确定吗?”然后又一脸为难的看向美奈子,像是在问,我这么千里迢迢跑来就是当人当成猴一样围观的吗? 美奈子求助一般的看向林雨桐,“林大夫,我知道您跟唐老的关系很好,还请您帮忙给个诊断结果。” 我能吗? 这会子你们句句话都是往唐家的脸上甩巴掌,甩的越是狠,唐家的脸丢的越是大,唐家越是恨我入骨。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美奈子小姐,我相信唐老的诊断。他老人家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还请你慎言的好。”说着,就似笑非笑的看这个挺会做戏的桃田,“医生的诊断到底准不准,外人说了不算。得病人说,对吧?病人若是觉得大夫说的对,那就一定是对的。唐老慈悲心,觉得眼前的病人多少算个公众人物,因此,有些话说的含混。如果非要我帮着诊断,那也不是不行,我完全可以往这位桃田先生的心里说嘛!比如,我会说桃田先生短期内不适合参加任何比赛……应该好好休养……至于什么时候能重返赛场,这得看病情的恢复情况。”说着,就半蹲下扶着对方的轮椅,看着他的眼睛,“这么说,我想桃田先生一定不会反对。” 这话是什么意思?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半分钟之后反应过来了,然后恍然:这家伙的伤是装出来的。 运动员因为各种的原因,比如赛前恢复的状况不好,可能比赛不会得到预想的成绩,但是放弃显然不可能。现在运动员都是商业化的,每年光是商业广告就是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不参加比赛,意味着商业价值在走下坡路。这怎么可以呢!他得有理由,给他更多的时间恢复。但却以此作伪,裹挟大夫,这就很混蛋了。 不说唐老这一辈子攒起来的名声的事,就只他是r本人,且是山本家带来的,自己就不该叫人看了笑话。唐家什么时候都能料理,除了唐老一把年纪要顾忌之外,剩下的人跟自己又没什么交情,有什么留情不留情的话。但还是那句话,咱关起门来,人脑袋打成狗脑袋都行,但对外,这qiang口必须一致。 不考虑这家伙按照唐家的说法,在这里躲上几个月,被山本抓住把柄的事,就只今儿自己不言语,叫朴万峰这跟搅屎棍左一句右一句的挤兑唐家,不出今天,圈子里都得说她林雨桐联合外人来欺负唐老一家。这个锅自己不背也得背。 鉴于这种情况,那么对不住,桃田三郎先生,我也别无选择。 所以,你也别怪我戳穿了你。 唐老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暗道一声侥幸,又不由的补了一句惭愧。这回是真连一个小娃娃都不如了。林雨桐今儿其实什么都不用做的,过后自会真相大白。但到底是出手挡在了自己面前,什么情最不想欠,对手的情最不想欠,可这又是不能不欠下的一个人情。 他才要说话,美奈子却先说话了,“林大夫是什么意思?是怀疑桃田君是在装病吗?这不可能。”这不是逃兵了吗?这和武士道精神是相悖的,是被人不耻的! 中和却拉了拉美奈子,不要插话了。桃田屡次上门找师父看病,师父都以回家休养即可打发了,这次实在是被烦的受不了了,才指了这边这条路子。想来,师父心里也是知道这其中的蹊跷的。但师父之后是不是有别的打算,他现在不好猜度。但以现在的态势,咱们最好还是不要说话为好。 果然,桃田三郎的助手先怒了,对着林雨桐就咆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我的话说的不清楚吗?”林雨桐看桃田三郎:“我说这位先生需要长时间的休养,暂时上不了赛场,这话不是这位先生此次来希望听到的?” 唐家今天的声势大,连媒体记者都请到了。这些记者原本以为就是跑个小新闻,去没想到逮住条大鱼。林雨桐的名声谁不知道呀?尤其是跟山本家,现在在网上一搜还能搜出不知道多少条相关的报道呢。然后今儿,又是这位,点出了r本著名的羽毛球运动员畏战装病的新闻,这能瞬间点爆舆论信吗? 本来没打算用的长|qiang|短|pao都赶紧的架起来,对着就是一顿猛拍。 桃田三郎顿时变了脸色:“林大夫,我这里有ct影像,是在全球最好的运动医疗机构做的。你这是污蔑,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林雨桐轻笑一声,问对方说:“你真没有身体不舒服?真的不需要休息?桃田先生,你要告我,随便。但我还得再提醒的问您一句,您当真没有不舒服,当真不需要休养吗?” 什么意思? 林雨桐却起身了,起身的瞬间手一抬,‘刚好’打在了拿着ct片的助手手上,那袋子蹭一下就飞起来,里面的ct片子一下子就滑了出来,林雨桐顺手一接,直接就给接了过来。她扫了片子一眼,然后就笑了:“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操作的。但这有些东西,是不能作假的。片子上显示,受伤的部位距离膝盖骨五寸的距离,而桃田先生,你受伤的部位却在膝盖骨下方七寸到八寸的距离之间。今儿我敢当众说出来,那就不怕承担后果。而你则要想清楚,怎么才能把之前的痕迹抹去。比如,你在车祸中受伤,第一时间去的医院是哪一家,你确定你的档案对方手中没有吗?想去起诉?好啊!我奉陪到底。”说着,她将这张ct直接递给对方,“随意好了。” 桃田三郎面色接连再变,今儿这说不清楚,他就得登上头版头条了。他的职业生涯,说毁也就毁了。想起这位大夫接连几个问说:你真的没有身体不舒服吗?真的不需要休息吗? 他的心猛的一跳,他不是有意装病的。腿上的伤好了,任何一家医院检查,都说是骨折的地方一点问题都没有。可该死的,他是真觉得这条腿不得劲,跑动的时候耐受力不行,十公里的路,五公里坚持不下来,他的整条腿都感觉是木的。 那能怎么办呢?去医院也检查了,说了自己的感觉,所以的大夫都告诉自己,说不是设么大问题,不会影响训练。就连教练都把最后的耐心用尽了。他屡次找山本先生,希望得到治疗。却没想到被当成了不想上赛场的懦夫。 而眼前的这个大夫,那话里句句是深意,自己怎么会听不出来? 可当众承认自己有病,这绝对不行。自己是有经纪人的,是有教练的,自己不是一个人,是一个团队。他需要有人商量,然后再做判断。 他的助手都急了,盯着林雨桐:“……如此诽谤,咱们只能法庭上见。” “随便!”林雨桐轻哼一声,朝唐老点点头,“唐老,师父让我替他过来道一声贺。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手边有一副我珍藏的字,聊表心意。”说着,就看向杨一凡。 杨一凡这才反应过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呢,他赶紧双手递过去。 唐彦东接了过来,顺手就打开了,一副浑厚之气铺面而来,上书:但愿病房无伤患, 不悉库仓空药箱。 话——当然是好话。 医者大爱! 可这副对联由林雨桐这么一送,唐家人就觉得这带着几分讽刺的意思:叫她这么竞争下去,可不就是病房无伤患,仓库空药箱吗? 但面上,你还得好好的接到手里,说一声谢谢。 这会子众人也反应过来了,之前以为是林雨桐联手要绞杀唐家,谁知道竟是唐家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可演员出了问题,硬生生的把整场戏给演砸了。差一点,唐老就把把一辈子的脸面仍在当场了。还是林雨桐够意思,顾得了大局,到底是给兜住了。 之前还误会人家来着,这会子见人家礼物也送了,这是要走了吧。张九格就先道:“这对联好!医者仁心……” “狗屁医者仁心!” 林雨桐还没走,就见外面挤进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大胡子汉子,那孩子七八岁大,胳膊垂着,宽大的衣服遮挡着,也瞧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了。却见这孩子抱着孩子进来,噗通一声给跪在了地上,正对着林雨桐,“林大夫,您给孩子看看吧。我们家妮妮前后看了一年了,胳膊成了这个样子……” 说着,大衣服撩开,孩子的两条胳膊出现的林雨桐的面前。 一条明显比另一条长,而病着的那条胳膊,已经伸不直了。 孩子跟暖暖差不多大小的样子,瘦的可怜。林雨桐一把将孩子抱过来,杨一凡赶紧问:“这是在哪治的?”问着话,就朝唐家人看。 这汉子看了唐俊的方向一眼:“就是在这里,前前后后一年,断断续续住了一年。家里已经是能卖的都卖了,连老家的宅基地都买了……” 杨一凡把人扶起来,这明显是把孩子的病情给耽搁了,怎么会是看了一年了。 就听这汉子道:“我一直信唐大夫说的,慢慢会好的。直到刚才我抱着孩子在门口看热闹,碰上一个女大夫,那女大夫告诉我,这是被人给瞧坏了,要想不叫孩子落下残疾,一定得求林大夫给看看……” 一个女大夫跟他说的? 谁呀? 林雨桐朝外面看去,外面那么多人头,早看不清楚了。只看见唐传从人群里挤出去,像是找人去了? 难道是唐密? 这边她才说看孩子呢,唐老已经铁青着一张脸过来了,对那汉子说:“你放心,怎么治坏的,我怎么给孩子治回来……” “你治?”这汉子说话的声音跟敲鼓似的,不仅震得人耳膜颤,接下来的话怕是震得唐老心都颤了。 他说:“你治?我信不过!打从今日往后,我信兽医都不信你们唐氏骨科!” 334 饮食男女(92)三合一 饮食男女(92) 这个叫妮妮的小患者,被林雨桐带回医院了。 两条胳膊已经成了一边长一边短了,这绝对不是短时间内能被治好的。少说也得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宋恒斌就道:“病人的家庭情况,咱们就算是把各种的减免都给开了,但最终的结果,还是承担不起这个费用。” “这样……”林雨桐能自己给治,不收钱都行。但医院是个大集合,不能开这个先例,“您去跟病人家属谈谈,愿意不愿意给咱们当示范病例。这个病例不好找了,咱们拿这个病例教学用,就是给孩子瞧病的时候会有人围观。如此费用免了,住院费包括在这边食宿,都免了。你给餐券,叫他们去食堂打饭就行。” 宋恒斌点头,“我会找人做好孩子的心理疏导,不会因为人多影响孩子……” 嗯! 宋恒斌办事一惯是细心。你交代的他会办,你没交代的,他只要想到的,就会积极的去办。 这事说完了,宋恒斌就又提了一句,“唐家的事我听一凡说了一耳朵,网上现在都闹翻天了。唐家这次怕是要完!”说着,他又低声道:“另外,孩子被治成这个样子,不管是从哪方面讲,唐家都该给出赔偿。” 林雨桐点头:“唐老是懂规矩的人。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该有的赔偿肯定会有的。你是想问打官司的事吧?” 是!“看着怪不落忍的。事关孩子的一生,怎么敢敷衍塞责?发现错了,难道就没有认错的勇气……要是早点找人看看,也不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关键是整个治疗的过程,孩子承受的痛苦太多了。孩子痛苦,大人只会加倍的痛苦。一家子闹的家不成家,一个大夫的一念之间,牵扯到是一个家庭的命运。这是多大的事情!可是现在呢? 林雨桐点头,“该收集资料的你只管收集。给唐家三天的时间,三天的时间等不来唐老表态的话,请顾鑫帮找一个靠谱的律师。” 好! 宋恒斌在记事本上重重的记了一笔,紧跟着又问了一句:“唐家这么倒下去,咱们跟唐家又是这样的关系……那您说咱们运动康复那边开业,怎么操作。” “什么操作也没有,越低调越好。妮妮是咱们开业的第一个患者,暂时在这边,是为了教学的,后续还是得搬到那边去。不要有什么仪式,牌子一挂,就这么着吧。” 唐家这一次,倒的是突如其来。 最后这一下,真不在林雨桐的预料范围之内。 晚上去省一保健楼例行给病人行针换药的时候,林雨桐见到了唐密。 唐密在医院陪江华,等林雨桐忙完出来之后,她跟了出来。照样带着咖啡在边上等着,两人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坐下。 林雨桐不知道从而何说起,唐密也在沉默。 沉默到这杯咖啡都要完了,唐密才开口:“那孩子……怎么样?” 是问妮妮。 唐密面色复杂,“要让我用西医治,得三年的时间。可孩子不是大人,孩子这个时期是发育最快的时期,中间有太多的变故,我不能保证孩子恢复的跟正常孩子一样……” 林雨桐看她:“所以,你觉得中医骨科其实挺好的。当时看见孩子成了那样一时激愤没多想。现在想起来,有点后悔了。因为你一把将唐氏给推到了深渊里。唐氏是有真材实料的!这会子想来,觉得可惜了。” 是! 唐密抱着杯子,“其实我十岁以前,我爸偷偷教了我不少东西。那时候我爸常说,唐家天分最好的就是我。我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后来,我二叔家生了唐彦东那么个宝贝疙瘩,长辈的爱和关注就都奔着那边了。我那时候小,那时候我奶奶还在世的。我觉得家里对堂弟好的过分,都不喜欢我了。孩子嘛,就想表现表现,我只是想叫大人都夸夸我。可这一表现却坏了,我爸教我的事被家里知道的,学的再好没被夸,反倒是惹得那位老爷子真打断了我爸的腿。打那之后,我爸再偷着教我……我也不学了。有什么了不起!离了你唐家,我就不学医,不治病救人了吗?于是,我刻苦读书,我考上国内最好的医学院,我去国外读研读博,然后回国之后在国内顶尖的医院里任职。我没想一脚把唐家踹倒,我只是想叫他看看,我……也行!不是非男人才能做好大夫的……”唐家今儿开业这事,自己是妈妈说的。爸爸也说,希望自己回去看看。他想化解自己心里的怨气。于是,她去了。她是抱着跟这个家和解的心态去的。可是无意中看到了那个孩子,她当时差点忍不住带着人进去,指着唐家一干男人的面问问,好好的唐家成了这个样子,这就是你们所期待的。唐家的传承……所谓的传承该是真没样的?真正传承的应该是什么呢? 那一刻她觉得,唐家把最该传下来的东西丢了。 她没进去,但她却把实情告诉了病人的家属,指明了让他去找林雨桐。 谁的巴掌扇在那个老人的脸上最疼?不是对手,不是林雨桐这样的后起之秀,而是病人。 可等回来了,惯下两杯冰水之后,她冷静了。冷静的结果却是:好好的一门中医手艺,被自己给绝了。 那种心疼,像是生生的像是摘了自己身上最要紧的东西。 也许,只有在林雨桐这里,才能得到些许的安稳。 她看向林雨桐,像是想得到肯定的答案一般问道:“你说,我错了吗?” 错了吗? 我说你没错,你的心理就会更好过吗? 林雨桐沉默了一下,然后转脸问说:“身上带纸了吗?” 嗯? 唐密不明所以,很自然的就掏出面巾纸递过去。 林雨桐摇头,不是这个。她左右看看,见到一小护士路过,她就招手,“工作夹里有纸张吗?” 有的!护士小姑娘只把要用的表格带走了,夹子和里面的白纸连同上面别着的笔都给林雨桐留下了,然后笑着摆手走了。 林雨桐点头道谢,然后坐下来打开夹子,手下快速的写着东西。 唐密好奇:“什么东西?” 可写字的时候,夹子只能这么半打开,唐密暂时也看不到。 两三分钟之后,林雨桐将夹子合上递过去,然后直接起身,“孩子还等着我吃饭,我先回了。” 唐密不明所以,直到看不见林雨桐的身影了,才打开文件夹。 可一看之下面色瞬间就白了:这是唐家的用的续骨膏里的药材。大部分药材自己也知道,可关键的那部分,连父亲都不知道。配药以前是祖父在配最后几味药,配药的时候得门窗关死,早年是奶奶在外面守着,后来是二叔守着的。父亲都从来没有接触过。 这药是要传给当家人的,这才能保证唐家的其他人学了手艺也走不了。 她不知道后面几位关键的药对不对……但想到林雨桐拿出来直接给自己,想来肯定是差不多的。 她怎么拿到手的?唐家泄露的? 不可能!唐家自己人都知道的不清楚,别人怎么会知道,怎么可能泄露? 那林雨桐是怎么知道的? 她想起在京城医院里一位中医老教授提到过,有些人的天生就是吃这一碗饭的,羡慕是羡慕不来的。他们就是有本事凭药味,判断出药材,再观察成药,基本能把控住药材的配比。 也许,林雨桐就是这样的人。 是的!只有她是这样的人才解释的通。 她蹭一下子的站起来,想追过去问问。可追到停车场,林雨桐早走了。 她将那张纸小心的装起来,回家!她得回家问问父亲。 可家里父亲并不在。 唐妈妈激动完了,把闺女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遍了,才道:“今儿诊所那边出事了,你爷爷打了你二叔,气的当时就晕过去了。” “在哪个医院?”唐密急忙道。 “去啥医院呢?还不嫌弃丢人呐?”唐妈妈就道,“在家治着呢。刚才我打电话问了,说是没事了。”说着就拉着闺女,“可算回来了!你这个倔脾气,这都几年没回家了。想吃什么?妈给你做!是不是看新闻说咱家的事了?这跟你不相干,你又没沾唐家一毛,你现在的本事是自己学的。早年上学吃的用的,是我跟你爸挣回来的。唐家……是二房的。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我都想好了,你爸年纪也不小了,这些年分红和工资的钱攒下来,我跟你爸也陆续的给你置办了产业。回头我跟你爸跟着你去京城去,住的离你近点。等你将来结婚了,我们给你带带孩子……清闲几年也好。” 说着,就去了厨房,问说:“包点韭菜油渣馅儿的饺子,吃不吃?” 小时候最爱吃的就是这个。 唐密随意的点了头,追到厨房门口,“妈,你知道我爸他爸给二房把秘方传了吗?” 这孩子,还是不肯再张口叫爷爷的。 “我哪管这个呀?”唐妈妈说着,就又摇头,“嗐!老爷子那人,不到最后都不撒手的。虽说现在年纪大了吧,但身体康健呢。应该还没有吧,不过这一次一病,却又保不齐了。这些事不跟咱们相干……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想要那秘方呢。” 唐密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但却不好打搅兴致正好的妈妈。 自己几年不回来了,妈妈这样的表现都算是克制的,大概是怕吓到自己吧。 她坐在边上陪着,听她说家里的琐事。什么你二婶又买了貂皮了,她娘家的侄女在医院里的药房,她娘家的表弟媳妇在ct室……杂七杂八的。 等饺子上桌了,爸爸还没回来。 “等我爸回来再吃。” “不用,你吃你的。你爸还不定几点回来呢……” 结果正说着呢,大门一响,唐传回来了。 唐妈妈赶紧道:“真经不住念叨,赶紧的,看看谁回来了?” 唐传一边换鞋,一边放随身携带的药箱,“密密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唐传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直接往沙发上一坐,顺手摸了保温杯喝了一口,指了指对面,“过来坐。” 这人,孩子还没吃饭呢。 唐妈妈拉扯了一下男人,唐传挣扎开了,垂着眼睑没说话。 唐密坐过去,“没事,妈,我爱吃温热的,您帮我动动,我怕饺子坨了不好吃。” 唐妈妈知道,这又是要支开自己。她无奈的转身,还不放心的叮嘱:“好好说话!” 唐传也想好好说话,因此他压抑着脾气:“你今儿去医院了?” “是!” “那个病人的情况是你说给家属的?” “是!”唐密看他,“在一家医院里,这样情况爸爸难道不知道?知道了为什么不处理……” “我怎么没有处理?”唐传松了松领口,“我已经给偷着换药了……” “偷着?”唐密嘲讽的笑了笑,“这种事是偷着的事吗?”她蹭的一下站起来,“又是唐家的规矩是吧?又是治坏了不能叫病患知道,得想办法挽救,还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要不是这个可笑的理由,病人能拖到现在?唐俊是干什么吃的?他怎么将病人瞧成那个样子的……” “彦东没有经验……” 唐密恍然:“我二叔现在连坐诊都少了是吧,一直是唐彦东那个白痴在照管病人,是吧?” “唐密!”唐传瞪着眼睛呵斥一声,“不管之前是怎么样的,别人做错了多少。但做错了,有很多的办法弥补。你不信你爸的手艺,想叫病人得到更好的治疗,这都没错。可您今儿选的方式方法是不是有点太过了。你可以回头悄悄的告诉病人家属。你可以悄悄的告诉我,咱们哪怕背着人找林雨桐往回挽救呢……这在咱们这一行里不是啥大不了的事。至于患者的损失,咱们赔偿,加倍的赔偿都可以。但是……你不能用这样的方式方法,你知道吗?你毁了唐家!” “这样的唐家毁了也罢!” “你放肆!”唐传气的眼前发黑,“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能耐了。看不上唐家这点手艺了。但我告诉你,你看到的只是后人没继承好的那部分,但是唐家本身的技术能力,是首屈一指的。你毁了一个传承了两百年的中医骨科招牌……你知道吗?你知道一个招牌打造起来有多难,守护起来有多难……” “我知道!”但我就是看不上你这种方式,“人家不给你,但你还就是默默的守着,你甘愿给二房当一辈子的劳力,我不愿!” “没人当劳力!我守着的是中医为数不多的招牌之一……我甘之如饴。可我闺女今儿一手将它打破了……唐密啊唐密,我对你太失望了……你……” “我对你这个父亲也失望透顶了!”唐密咬着牙,字字像是从嘴里挤出来的。她倔强的仰着头,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连您也觉得我是唐家的罪人……是中医的罪人,那我有什么好说的?您就守着唐家,好自为之吧!” 唐妈妈听到摔门声才从里面出来了,一出来不见闺女就追了出去,却已经早不见人了。她追到楼下,孩子正无助的蹲在暗影里。她咬牙切齿的朝楼上看,见阳台上男人的脑袋往外伸着,往下看着,就气的朝上瞪了一眼,你赶紧追下来跟孩子好好说说能咋? 她走过去,蹲在闺女对面,“闺女,妈知道你委屈了。咱不跟你爸生气成不?妈知道你说的也是气话,妈知道你心里也难受!你爸心疼唐家的招牌,我闺女心里也疼,是不?” 唐密的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用牙齿死死的咬住自己的手不叫哭出声来。良久,她才站起来,脚麻的得扶着树才能站稳,“妈,你回吧,我得走了。” “这都多晚了,你去哪呀?” “我去医院,本来就是抽空回来的。” “这是家呀,你咋还真置气呢?” “没有,妈。没置气……我这不是医院还有重症病人得监护吗?”她说着就抬头往上看,阳台上的映着一个人影,“您回去告诉我爸,就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第二天一早林雨桐先到的省一,从病房例行给病人看诊之后,在病房的门口见到了等在外面的唐密。 跟之前一样,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出走。 一出保健科的门,林雨桐就回头看她:“要聊晚上聊,我得去医院,今儿赶时间。” 唐密却道:“我昨晚打了辞职报告。” 嗯?京城医院的工作是说辞就辞的? “我就问你,还招不招人。你那边的康复中心,不是才准备开吗?肯定缺人手,我可以准备简历给你……” “唐密!”林雨桐哭笑不得,“我给你那东西不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唐密咬牙。 “你想要知道那个方子的具体情况,回头找时间,咱们俩慢慢说。” 唐密摇头,“我为的也不是这个。” 林雨桐就有点明白了,她拍了拍唐密的肩膀,转身往停车场去,“那就跟我走吧。康复中心的一号病人妮妮现在还在医院,这个病人你全程负责。” 唐密愕然的看林雨桐,“你是说妮妮叫我全权负责?” “妮妮是唐家人给瞧坏的,还得在唐家人的手里再瞧好。”林雨桐说着话,眼睛却只看着前面。 唐密一边跟着林雨桐的脚步,可眼前却越发的迷糊起来。她擦了眼睛,复又迷蒙了,看不清楚前面的路,她就紧跟着林雨桐的脚步,心说:没关系!没关系!心里的路清楚就够了。 进了医院,林雨桐叫宋恒斌给唐密找一件白大褂,另外起草一份合同。 “什么合同?”聘用吗? “不是!”林雨桐看了唐密一眼,“康复中心合作伙伴,唐密。” 啊? 唐密愕然:“不用这样,我可以接受聘用。” “放心。”林雨桐就道:“在恰当的时候我才会公布合作伙伴。” 这个恰当的时候,就是你作为唐家的传人能站住脚的时候。 “我不是这个意思……”唐密就道,“我不出资,我现在也没有技术……怎么能是合作伙伴呢?” “等你重新立起唐氏的那块牌子,你就有资格做合作伙伴,再搭上你这么个人,我是赚大了。就这么地吧。我六你四,但主要管理在你。这个便宜我占了,要是行,麻溜的跟宋恒斌下去敲定合同的事。今天之内把草拟的合同给我看就行。另外,下班后别急着走,妮妮的看诊时间安排在下班之后。还有,我昨天开始已经干预治疗了,所有的治疗和用药记录,护士台都有。你随时都能看。就这么着吧,我出门诊了。”说完,利索的走了。 宋恒斌很讶异:“你是唐家的……” “嗯!”唐密深吸一口气,朝宋恒斌伸出手来,“我父亲是唐传,我叫唐密,以后请多关照。” 宋恒斌含笑伸出手,“你运气不错。”遇到那么一个主儿。 这样的事也就林雨桐有气魄做出来。 下班之后,唐密跟着林雨桐再次见到了妮妮,孩子的父母对唐密感激的不行,一听说这个大夫以后主要负责妮妮的康复,家属就乐意了。 林雨桐只有时间给针灸,然后用药,长时间固定的推拿,却是最耗费时间的。这一部分唐密全权接手了。 她本来就有中医基础,从五岁学到十一二岁,功底跟扎实。虽然学的是西医,但闲暇时从来没丢下过,都是摸索着自己学的。如今可以说是遇到名师指点了。林雨桐就按摩推拿这一块,带了一圈人学。只她和桂枝学的最快。 宋恒斌苦笑,这东西真是苦功夫。没有是十年的浸淫饶是理论再精,手下也拿捏不住分寸。 今天是第二次做针灸推拿了,孩子原先九十度弯曲的胳膊朝下能移三十度左右。这是很明显的效果。 唐密满头大汗,这也是个费力的活。做完看着孩子睡下,她才回到林雨桐的办公室,林雨桐正在看草拟的合同,宋恒斌坐在对面。见她进来了,林雨桐才道:“你这个分红的比例太小了。这个绝对不行。” “不!”唐密摆手,“这两成是我能把唐家的手艺学成之后拿的分成。这个我跟宋恒斌说过的,在这之前,我拿工资就好,分红我一概不取。” 林雨桐将合同递给宋恒斌,“四成还是四成,这个不变。不过唐大夫不愿意要的那部分,以她个人的名义,受益放入基金里了。” “好!”宋恒斌利索的收了。只觉得唐老当真是糊涂了,唐家要真是有这么个孙女在,绝对不会是今日的局面。 唐密才像是放下了心中的石头,她从兜里摸出一张卡,递给宋恒斌,“麻烦你一件事。” 宋恒斌没接这卡,看着唐密没说话。 “这是二十三万,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不多。”唐密就道,“这个钱麻烦你帮我以唐家的名义给妮妮的爸爸……就说这是治疗的费用。赔偿的费用我会分期给,以后这个孩子的教育费用,生活费用,包括以后的医疗费用,我都负责。如果考上大学,我负责到大学毕业。如果考不上大学,我会给孩子一笔钱作为生活的启动资金,或是婚假的费用。当然了,如果想一次性把赔偿要回去,你别还价,人家要多少钱,我给多少钱……我在京城还有一套小公寓,不过是需要多等一个月的时间,容我转手。”她说着就苦笑,“我不是不找唐家……这些钱我会跟唐家讨回来的。我是心疼孩子……也觉得在面对那一家人的时候,很惭愧。他们过的太艰难了。” 孩子妈妈上白班,没啥固定的工作,反正就是散工,找到了就去。孩子的爸爸上夜班,啥苦活累活都干。两人换着带孩子。 宋恒斌今天给人家送餐券人家没要,觉得叫孩子做个示范的例子这个可以,他们朴素的考虑就是:作为例子的都是肯定不会出错的,那就是说孩子会得到最好的治疗。 不管省不省费用,他们都会答应的。但现在既然说医院有这样的规定,能够减免,那更好了。至少能叫人心安理得的受了。可是餐券绝对不要,哪里能叫大夫给咱们瞧病了,还叫人家管饭呢。孩子爸爸一双粗糙的大手摇了再摇。 可晚饭的时候,孩子妈妈回来跟孩子爸爸换班,唐密跟孩子妈妈碰了个对面,对方手里拿着饭。给孩子的是瘦肉粥小龙包子,而两口子的饭就是一兜子馒头和超市买的那种散装的咸菜。 唐密就道:“唐家那位老爷子……病了。最近都忙着那事,忙着医院里有患者闹事的事,我估计暂时都顾不上这边。所以,我先垫付吧,他们总要过日子的。” 宋恒斌就看林雨桐,这可怎么办? 其实打官司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随时都能起诉唐家。两人昨儿才说,给唐家三天时间,但没想到唐密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林雨桐又不是说非得跟谁过不去,主要还是考虑到这家的情况,才伸把手的。既然唐密有这份心,那就接了吧。 她点头了,宋恒斌才接过去:“放心,这事我去办。” 唐密再三感谢:“密码我发给你。” 晚上的时候,林雨桐就给白老说了唐密的事,“唐家的事我很意外,唐家的人之前给我的印象也是特别的意外……”是那种不好的意外,“可这个唐密又是另外一种意外。” 白老却笑了,是真笑了,能有林雨桐这样的心胸着实不容易。在别人将好东西藏着掖着的时候,她这样的格局,“我都能含笑九泉了。” 林雨桐哭笑不得,“您这话说的,回头师父又该训我了。” 白老却哈哈就笑:“改天有空了,叫大振带着孩子过来吃饭。知道你忙,你忙你就忙你的去,叫大振和孩子来就行。” 不会平白叫四爷过去的。 林雨桐挂了电话问四爷:“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 四爷正整理手里的东西,“大事倒是没有。不过是听说信息部一位领导来省里视察了,据说白老跟这位的私交很好,听顾鑫说的。白老叫我应该是这事。”说着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林雨桐,“给吧!你是真能耐,出去一趟就惹上官非。” 林雨桐拿过来一看,是打官司的资料。 主要是针对那个叫做桃田三郎的。唐家的事是圈子里的事,牵扯到小患者,这最多就是当地新闻上报一报就完了,但是桃田三郎这事吧,是闹出国际新闻了。 林雨桐咋舌,“我也估计这个官司得打。桃田三郎犹豫着当时没求诊,是走了一步错棋。” 真的患了能治愈的病和伪装伤情没好,这是两码事。前者大众还有期待,期待他康复后的归来。后者嘛,直接成了懦夫了。 若是个有决断的人当时就求诊,自己都没法不接受。可是,他这一犹豫,先机便失去了。再想挽回的时候就晚了。这会子反应过来了,他的团队大概都得暴躁了。唯一的解决办法那便是将自己告上法庭。然后呢?然后硬着头皮也要叫桃田三郎上场了。别管什么级别的比赛,先赛一场证明是中医大夫的误诊。 所以,这个官司肯定是会来的。现在就看桃田三郎能扛住他的团队多久了。 林雨桐拿着这玩意还真有些感慨,“我以后大概会经常收到法院的传票了。”人多了,啥人都有。这种状况难免的。 四爷就道:“所以啊,明儿我去见一律师。” 林雨桐就笑,没有你可咋办。自己真是三头六臂也不够应付这些繁琐事的。 第二天林雨桐去医院,车停在停车场,她从停车场往里走。结果才一转弯,里面就有人出声了:“林大夫。” “唐大夫?”正是唐传本人。 林雨桐就伸手跟对方握了一下,“您怎么过来了?” “我想过来看看那个小姑娘,另外,我也想跟孩子的家属商量协议爱赔偿的事情。”唐传有些惭愧,“让你见笑了,还得替唐家收拾这样的烂摊子,抱歉的很。” 林雨桐失笑:“这是您自己的决定?还是唐家的决定?” 从事发到现在,这是第三天了。 唐传‘嗐’了一声,“老爷子病了,家里暂时顾不上。” 林雨桐就了然的笑笑,“您跟我来吧。” 早上的病房是最热闹的时候,家属们都出去买饭回来了,也有的给病人洗洗涮涮的,各种的气味掺杂,其实算不得多舒服的环境。 到了病房门口,就听到孩子的笑声,“阿姨……我赢了,我赢了……” “哎呀!妮妮好厉害呀!”一个姑娘的声音传了出来,“一下子抓了两个小鸭子吗?真厉害!递给阿姨好吗?要是能叫我听见鸭子的叫唤声,那就更好了……” 隔着打开通风的窗户能看到里面,唐密给孩子买了一堆小黄鸭子,一捏就发响动。她让孩子用玩具的法子训练孩子胳膊的力量和手指的灵活度。 床上瘦弱的孩子颤颤巍巍的用那只不正常的胳膊小心的往唐密的手里递,唐密的眼睛专注的看着,手随时伸着,在孩子要掉的时候将手伸过去接住。孩子朝前递一寸,她稍微朝后挪半寸。孩子拿着小鸭子一捏,手一下子就松了,唐密眼疾手快的赶紧接住,“哎呦!妮妮真了不起。一下子就递到阿姨手里了。我算算这是赢走了几个草莓?阿姨算不清楚了,妮妮算算。” 孩子先伸出那只好的胳膊,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把好的胳膊先背在身后,用那种活动不灵便的手,僵硬的动着手指,“一……二……三……四……四个草莓!” “四个草莓吗?真棒!”说着,就把饭盆里的草莓捡了四个放在小碗里,“这是饭后甜点,我们吃掉它。” 妮妮捏起来给唐密,“阿姨吃!” 唐密就着孩子的手吃了,故作一脸的陶醉,然后才道:“妮妮对阿姨这么好,阿姨好感动。但阿姨中午不想吃肉肉,妮妮能把阿姨吃一点点吗?就一点,两片好不好?帮帮忙嘛。” 孩子不爱吃肉,一脸的为难,但到底艰难的点头了,“好吧!” 唐密脸上一下子就扬起更大的笑,孩子妈妈在边上,“有点好吃的,您光想着她了。这孩子不馋肉。” 唐密就解释:“孩子适当的吃点瘦肉,长力气的。” 这是哄孩子呢。 孩子妈妈感激的很:“您这么好的大夫,没啥名气。那唐家倒是有名气,却也没个好医生。” 唐密微微愣了一下,一笑便继续带着孩子锻炼去了。 外面唐传却再也近不得半步,他鼻子发酸,又是惭愧,又是骄傲,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滋味在心中蔓延。他一点点的退了,到了楼下,才掩饰般的搓了搓脸,跟林雨桐道:“叫您见笑了。” 林雨桐就道:“赔偿的事,唐密已经处理了。说起来,咱们也说的上是世交了。我叫您一声唐叔吧!说实话,唐家可惜了,唐密没入行也可惜了。唐家要是在唐密手里,唐家未必打造不出第二个林雨桐医院。” 第二个林雨桐医院? 唐传看着来来往往甚至叫人觉得拥挤的‘林雨桐医院’,怔怔的半晌没有说话…… 335 饮食男女(93)万字更 饮食男女(93) “大伯来了?”唐彦东看着进来的唐传,朝里看了看才道:“您这就从医院那边回来了?我爸现在一个人在医院吗?那边怎么样了?应该很忙吧?” 唐传皱皱眉,侄子啰嗦了那么多,他也没听见去。只打一开口那一句,就叫人不爽气,老宅不是只二房的家,也不是只眼前这个唐彦东的家,这也是自己的家。 什么叫做‘大伯来了’?我这也是回家了。 他没回头侄子的问题,抬脚就往里面走:“你爷爷起身了吗?” 唐彦东这却不敢拦着,瓮声瓮气的回了一句:“起了。” 唐传直接进去了,唐彦东不敢走,老爷子身边是绝对不能离人的,尤其是在大伯单独跟老爷子在一起的时候,绝对不能。万一老爷子把秘方给了大伯呢? 因此他就站在外面,听里面的动静。 唐老在里面躺着,眼睛却是睁着的。 唐传进去,看见父亲这样,神色到底是缓了缓。 唐老看见大儿子,问说:“医院那边……怎么样了?” “我没去。”唐传就道,“这里面有趁机闹事的,但现在这情况,咱们要做的就是息事宁人。该退的给退了,该赔偿的赔偿,先把这一码事支应过去再说。众怒不能犯。要想挽回形象……随后可以从药材供货商哪里查查,找他们打一打官司……”总之就是被蒙蔽了,药材的问题绝对不是唐家手艺的问题。 药材? 唐老看大儿子:“药材有问题?”要不然这老好人的大儿子是不会说出这个处理意见的。 唐传默了一下:“也不是假货,但次货肯定有。之前我跟您说过,有那么一段时间的药,药效有问题,在诊疗用药都没错的情况下,药效明显达不到……” 是有那么一码事。 唐老记起来了,当时怎么着来了?当时他们兄弟俩吵起来了,老二说老大的话好像还在耳边,他说:“大哥,你老盯着药是几个意思?” 当时的自己以为是被老二提醒了,觉得老大大概在背后研究药,因此他听了反倒说了老大几句然后自以为是轻轻的揭过那件事,没跟老大计较。现在看来,不是这样,只怕那药是真有问题,可这么长时间了,证据早没了,还能查吗?除非:“药……你还存着?” “从原料,到成药,我都留了样本……” 唐彦东在外面就吓了一跳,药材这块,现在都是交给表舅管着的。说来说去,大伯还是盯着药的。 唐老叹了一声:“这药要留好,关键的时候医院内部该处理的还是要处理几个,告上法庭也在所不惜。” 如果能借此挽回一下对医院声誉的影响也是好的。 唐彦东应了一声,就低声道:“爸,有些事该赔偿的就得赔偿。只有先把态度赶紧摆出来了,才能息事宁人。国人有几个喜欢打官司的?咱们积极主动的把后续处理好了,将来就是闹到了法庭,则也有个酌情考量的呀。” 唐老眉头皱了皱,然后喊唐彦东,“我知道你在外面,进来。” 唐彦东讪讪的,“爷爷……那个,我这不是顾不上吗?” 唐老气的头发昏,“我昨晚告诉你了,叫你连夜去,连夜处理。我昨晚给你那一百万呢?我问你,那一百万呢?” 唐彦东急道:“爷爷,您别生气,我这就去。我马上就去。” 唐老一手抓着拐杖,用拐杖指着孙子,一手捂住胸口,“你个蠢货,你以为叫你去是为了谁……” “爸,您消气。”唐传赶紧给扶住,递了热水:“好些事,还得您的情面才能处理,您可千万不能有事。”说着就说唐彦东,“赶紧去呀!” 唐彦东看老爷子嘴唇都青了,再不敢耽搁,急忙就往出走。 他妈妈就在外面的院子里,看见儿子急匆匆的,就赶紧问,“你大伯进去了,你怎么反倒往出跑。是不是傻?” “妈,昨天我叫你收着的钱呢。”唐彦东急忙道:“那张卡,我给你的那张卡。” 他妈妈‘啧’了一声,“怎么又要了?” “给那个被林雨桐带走的患者送去。” “送一百万呀?” 嗯呢! “乡下破地方来的,值一百万吗?”他妈就道,“我一朋友开车撞死了人,三十万也私了了。现在不是一样,人家该怎么过还怎么过,逍遥着呢。一条人命才三十万,一条胳膊就赔一百万?给十万都是高价了。”她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来,“这里面有个十几万,你给十万也好,全都给了也行,也没多少钱。那家也不是见过大钱的人家,再说了,胳膊又不是完全废了,别管谁治,能治好就不算多大的过失,给这十万就很可以了。叫他们一家这一年去赚去,赚的了十万吗?用病孩子一年挣十万,他们恨不能年年这么挣。”说着,又低声道,“不是想要一辆跑车吗?那一百万妈给你订了一辆车,半个月之后就到货了。” 唐彦东拿不准:“可我爷爷叫我送去的……” “你傻啊!老爷子能知道你送了多少?”他妈把卡一塞,“去吧,妈盯着你大伯去。” “不是……妈……”唐彦东低声道,“这里面还牵扯到我和我爸误诊的事呢……要是人家告了……” 他妈耻笑一声,“开诊所开医院被人告,不是经常的事吗?哪一年唐家不遇上好几回。结果呢?钱给到了,他们自己就撤诉了。”这里面有胡搅蛮缠讹诈的,但也有确实是没得到多大的治疗但是钱花了不少的。最后都告,告的目的不还是在钱上打转吗?这是特别现实的问题呀。给这十万要是不行,再给就是了。乡下来的,估计这十万就可以了,也不是啥见过大钱的人家。 这话……倒也是。 唐彦东见过太多的这种事,结果……也没怎么样呀! 他接了钱,“那您盯着吧,我去一趟就回来。” 到了林雨桐医院,下车前唐彦东先把口罩戴起来,这里跟唐家不一样。唐家就是骨科,可这里充斥着太多各种各样的病人,谁知道有多少奇奇怪怪的传染病。心里这么想着,但其实,他也不想叫别人看见他的脸,这几天,他还是有些怕见人的。 下车了,直奔住院楼。但那个孩子住在那里,这不还得问吗? 结果还没等问呢,就见到在楼后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大夫手里牵着个孩子,在外面慢慢的转悠。那个孩子不是那个小姑娘是谁。 他朝前走了两步,想过问搭话,这大夫却转了方向,叫自己一下子看清了对方的侧脸——唐密! 她怎么在这里? 她想干什么? 正想上前去呢,就听到路上的两个护士低声交谈:“唐大夫对这个孩子真好。” “她是那个唐家的人?” “可不!人跟人真不一样,我听见院长跟宋助理说话……好像是唐大夫还得垫付赔偿款,好几十万呢……” “要了吗?” “不知道啊?后续咋样我总不能去问。 “唐大夫家这事咱们知道就算了,谁这事也别说了……” “知道!知道!” 人路过了,唐彦东却已经气炸了。他等在边上,等到那个孩子被他爸爸带走了,唐密一个人站在路边扶着腰的时候,他走了过去,摘下口罩,“唐密。” 唐密愣了一下,看向唐彦东,皱眉道:“来了?”她直接就走,“来了就走吧。” 干嘛去! 唐密走路很快,医院人又多,唐彦东也不知道唐密要干嘛要去哪,跟着就走。结果来的地方直接是病房外,那个孩子的爸爸正在哄孩子午睡。 唐密朝里面指了指,“进去吧。” 进去干嘛? 唐密看着瞪眼看过来的唐彦东,问说:“你不进去道歉,那你来干啥来了?”别管以后怎么样,道歉赔偿倾尽全力先把孩子治好,这不是现在该做的吗? 唐彦东白了唐密一眼:自己这个堂姐就是个书呆子,神经病。 他怕周围人围观,到底是没有吵嚷,指了指唐密:“我懂了!全懂了。”他抬脚就走,这分明就是没有内贼,引不来外鬼。唐密对家里心怀怨恨,以至于跟林雨桐合起伙来算计唐家,其野心昭然。 唐密看着唐彦东给被人踩了尾巴似的窜了出去,顿时愕然,这孩子还有救没救了! 唐彦东没回家,直接先去了医院,把今儿的事跟父亲说了,“爸,大伯和唐密绝对是不安好心。就说嘛,那家人怎么就知道病人的情况的?当时那孩子的爸爸就说,是个女大夫捅破的。这两天光是忙着这事那事了,怎么就忘了那个捅破这事的女大夫。她要不是唐密才怪。” 唐俊毫不意外,“你大伯这是想落井下石呀。叫你爷爷看看咱们爷俩多无能,看看他们父女多能耐。别搭理他,只要你爷爷不松口,他们是一点戏也没有。” 唐彦东就道:“那钱……还要给吗?” “她唐密的钱不是唐家的钱?”唐俊就道,“既然她愿意当好人,就去当嘛。偷鸡不还得扔一把米吗?算计这么大个医院,光是地皮如今都价值多少钱呢?更何况其他,这点赔偿搭进去,算得了什么?” “那要爷爷问起来……”唐彦东低声道,“我怕爷爷。” “你爷爷能亲自问对方去不?”唐俊就道,“再者说了,唐家确实赔偿了,是你还是唐密对人家来说,有差别吗?你只要记住这个,你爷爷问了,你就说赔了就完了,理直气壮点,老爷子也不能知道。何况,你撒谎了吗?” 没有! 这不就完了。 唐彦东就道:“那……就这么着?” 嗯!就这么着。 唐彦东这才想起一事,“您赶紧跟我表舅说一声,他上几次弄的药材那个事,叫我大伯给抓住把柄了,爷爷现在都知道了。说不定为了医院,得追究我表舅这个事……” 唐俊愣了一下,“追究就追究吧,他这几年在医院也没少赚钱。现在用到他的时候了,他就是进去蹲几天,也没什么不行的。” “不是……爸!”唐彦东低声道:“我表舅很多事都是跟我妈商量的。我也不敢说我妈在里面一定没掺和。我表舅那人您知道,万一到时候胡说八道,那咱们不仅撇不清关系,还可以被拉的更深……” 唐俊这才知道,“你妈掺和了?你怎么不早说?” “您也没说那事不行呀!” 你傻啊!医院节约成本的事我有什么不乐意的。但我乐意我不能说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完了。出事了将这人往出一扔,全当自己不知道。可你妈参与了这一样吗?这我说我不知情,别人信吗? 糊涂了! 唐俊气的头疼,“这事不能叫你大伯说动你爷爷用这样的法子转变注意力。你回去就说,不到那一步,我正在想办法。要是真那么做了,别人以后就会怀疑咱家成药的品质。这是毁根基的事,不能做。” 唐彦东应了,这才往家里去。 唐俊坐在办公室一筹莫展:老大虽然居心不良,但是有句话还是说对了。如今这种情况,就是得赶紧转移注意力。得叫大家把注意力从自家身上移开。 那个小姑娘在自家治疗过,如今却在林雨桐手里。这就跟自家又把柄捏在林雨桐手里一样。那么自己呢?自己是不是也有林雨桐的什么把柄。 正在这里琢磨呢,助理敲门进来了,“老板,这是刚刚统计的要求赔偿的患者名单。”说着,就递过去,放在办公桌上。 唐俊烦躁的不行,“一个个的都是地痞流氓……”他指着名单,“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都已经好了,今儿都该出院了吧?这会子想起跟着闹了?为了钱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昧着良心在这里说话办事。这是想趁火打劫!”他的手敲的名单梆梆的响,“这都是地痞!都是流氓……”说着,眼睛从名单上扫过,然后愣住了,“还有女的!”再一看年纪,“还很年轻。现在不仅有这种六七十岁的老流氓,还有这种年轻的女流氓……”正骂着呢,他的视线一下子就凝住了,“这个病人……之前出过车祸?” 助理扫了一眼,“这个病人叫白小艾,去年入冬,第一场雪的时候确实遭遇了车祸。在入院登记病史和意外伤害的时候,就已经问过了。” “她出车祸之后,在林雨桐医院治疗的?”唐俊又问了一句。 “是!”助理就道,“这姑娘这几天要求咱们赔偿,因此不止一次的在病房里说,说林雨桐那边很厉害,她去年出车祸了,也只在医院住了一天就出院了,身上各处都不疼了,没怎么花钱,效果特别好……煽动的很多患者跟着闹。她本来都是要出院了,恢复的也不错。这个有前后的片子做对比。但对方一口咬定是咱们医院为了赚钱,故意拖延时间,尤其是跟林雨桐医院做对比之后,她就越有理了。现在是人好好的,就是赖在医院不走。这个人无关紧要,怎么闹都不怕。陪她打官司咱们也稳赢。再说了,我看她也不像是能打得起官司的人。” 哦? 唐俊倒是有了些兴趣,“她过的很窘迫?” 嗯!医院这地方,打电话干啥的都听的见,这姑娘给朋友打电话,花式借钱。跟前男友打电话,各种的可怜要求转账。然后跟家里打电话怎么的歇斯底里。都快成了医院的一景了。护士们天天拿这个当连续剧看。 “是吗?”缺钱呀! 他笑了一下,“挺好的。” 嗯?什么? “哦!”唐俊呵呵笑出声来,“没事……刚才说到哪了?想起来了,说着姑娘煽动了不少病人是吧?” “呃……”算是吧! “现在病房也空着,这些闹事的给点好待遇,每人一个病房先安排上。随后我一个一个的谈……” 这倒也是个法子。人都是从众的,各个击破当然是好了。 “然安排好了之后,过来叫我,我跟他们谈。” 好的!换个病床而已能用多长时间?半个小时而已,就都安排好了。这些人本也是奔着要钱去的,一听说这么安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私下里谈嘛,这也行啊。 白小艾随着分了一间,她给自己打气,只要将在医院的所有花销免了也行。不是她非不要廉耻的闹,她是实在没想到,唐家收费这么贵。从开始的检查到现在,整整花了九万三。 她身上那点钱,这段时间吃饭和日常开销都是紧巴巴的。朝那么多朋友借了,这个说没有,给了发了个两百的红包,回头却在朋友圈里晒新买的包包。那个说手里的钱不多了,勉强够开销,还没法工资呢,发了工资还得换花呗,真没多余的,给个五百算是个意思。回头又在朋友圈里发一条在外旅游的没照。给书生打电话,他接了几次,随后就挂了,不管她说什么,他在那边只是沉默,一言不发,她一个人对着电话发泄,发泄累了,那边才挂了电话。 这个时候,她是真绝望了。她给家里打电话,希望家里给她来办的出院,先垫付了这个钱,回头自己找了工作挣钱了再还回去。爸妈没说不给,可家里就是拿不出这笔钱来。当时父母是真的担心了,可随后他们问书生了。自己没敢跟父母说自己是跳楼了,只说是从楼梯上给摔了。结果书生应该是实话实说了,妈妈当时就打过来电话:“你寻死的时候想过我们没有?你死了,我们白养你了。还有你……你是啥了不得的人呀,你还非得去那么贵的医院。省一这样的医院不成吗?那样的伤在医院三五千就能治,你还有医保,再报一部分,到头来估计连两千都花不了。你为啥非要去那边?就算是你能找到为你花钱的人,那你不知道把这钱省着补贴补贴家里吗?怎么奢侈怎么花,怎么抛费怎么花……成十万的大手笔,这得啥家境的人才敢娶你?怪不得书生妈那么好的人气的心脏病复发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我跟你爸现在也看不清你了,你有能耐花,那自然是有能力弄钱的。我们管不了你,也不管你……”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什么叫做百口莫辩。 可出院就在眼前了,没有钱怎么办?谁知道这个时候唐家出事了,那么这笔钱也许就能不给了吧。 她虽然作,但从来没有做过讹人的事。她一方面兴奋的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这个困局就这么解开了。一边又心虚的很,心里发誓,只要叫自己过了这个坎……只要过了这个坎,从今以后,什么也不想,只一门心思想着挣钱。等挣了钱了,我就还回来。等挣了大钱了,我就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可等见了这个自己要讹诈的人,听了他说的话,她才愣了:“您……说什么?” “钱可以不支付,另外,我还可以再给你一笔钱。”唐俊这么说道。 白小艾的脸顿时红了:“你让我做你的情人?” 唐俊一愣,他并不是这么想的。他其实只是想叫她去咬林雨桐一口。 但是……如果她愿意,他也不反对。男女关系是捆绑一个女人最直接保险的方式,只有如此,她才不会背叛。 他没言语,看着这姑娘。 白小艾胸口起伏,抬起胳膊一巴掌就拍过去,“你无耻!” 唐俊一把揪住了,他到底是做骨科的,手上没点力气都就干不了活的,然后拽着白小艾的胳膊没撒手,白小艾就抽不出去:“讹诈不可耻?再说了,你这样的小姑娘,我随便招招手,还是有很多愿意的。你长的也不是美人,还真就不值得我为你花那么大的代价。你想多了。” 白小艾这才缓过来一下,“你撒手。你再不撒手,我喊了。” 唐俊撒手了,拉了椅子坐在她对面,“别人还能讹诈点钱,但你肯定不行。你在省一那边做过检查,什么情况那边是留档的。你在这边治疗的情况怎么样,出院前的检查你也做了,片子我手中也有。除非你再能摔出一个跟原来一模一样的伤出来,否则,治愈了你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只要我现在报警,你就只能蹲在里面了。而你欠的九万七千八百三十六块的医疗费,你也是非出不可的。你确定要走这条路吗?” 白小艾哪里见过这么直接的恶人。 便是书生的妈,叫人心里害怕,但到底是没有做过一件真的伤害她胁迫她的事。她长这么大,也从来没见过这种人。 从心里来说,她先胆怯了。 特别害怕的那种。 什么也顾不得了,不住的点头:“你说……我能做什么?” 唐俊笑了笑,“孩子,你也没比我儿子大多少,你这年纪还没我侄女大呢。我怎么可能把你推到深渊里。我是真给你指一条路而已。现在的年轻人,像你这么大的,要是家里不能给助力,走向社会能成功的概率是极低的。但若是有一笔启动资金都不一样了。哪怕是盘下个店面,做点鲜花咖啡的营生,也是另一种成功。至少衣食无忧,活的体面清闲。在那样的地方,多的是优质的小伙子,你的人生还很长,只要有机会,你就会找到更好的,更适合的人的。小姑娘是这样的,第一次谈恋爱,喜欢是真喜欢,可却不知道怎么去喜欢。等经历了,您就什么都懂了,懂经营了,那么,你的人生就只剩下一片坦途了。”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万!一件很简单的事,做不做?” 白小艾看着唐俊,她到底是点了点头,“先给钱,我就做。” “好!”唐俊抬手给助理发了个短信,随后,白小艾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提示二十万到账。 “这是定金!”很有诚意吧! 白小艾咬牙,“还有医院结算之后的清单□□……” 唐俊指了指楼下,“自己去楼下结算处去领就行。” “我得见到,现在!”白小艾看着他,一步不让。 这也好,不怕你提条件,就怕你没条件。唐俊又给助手打了电话,随后清单和□□就送到了白小艾手里。 唐俊示意助手出去,助手还惊讶,其他人不外乎三五万就给打发了,这个姑娘倒是厉害,二十万就这么讹到手了。 等人出去了,白小艾细细的看了一遍,没错之后就小心的收起来,“说吧,要我做什么?” “林雨桐你确实认识?” 是! “你出车祸之后在林雨桐医院里看过病?” 是! “很好!” “很好!”林雨桐将宋恒斌取回来的证明材料又递回去,“原材料收好,其他的整理好之后,交给妮妮的爸爸。他们要不要告,什么时候告,那是人家的事。已经过去三天了吧?” “是!”宋恒斌脸上带了几分嘲讽,“除了唐大夫的父亲,其他唐家人没来过。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整整三天过去了。” 林雨桐就道:“那就这样吧。送去吧,不用瞒着唐大夫!” 宋恒斌应了一声好,转身出去办事去了。 孩子被误诊了,只自己说被误诊了还不行,还得有更多的权威的医院和权威的专家给出具诊断材料和证明,要不然很容易被人理解为商业上的竞争的,到了法庭上,要的就是证据。不管是为了给那个孩子讨回应有的公道,还是防着对方反咬一口,这些都得提前做好的。但这些都需要时间。 今儿宋恒斌将事情都办好了,拿了过来。律师都找好了,如果有需要,那边愿意给提供无偿的法律援助。但同样的,对方得了一张林雨桐医院的贵宾卡。这张卡提前一周预约,可预约到林雨桐非工作期间的特别看诊号。 把这些都安排妥当了,林雨桐按部就班的,该干嘛就干嘛,当然了,另一方面也是在等,等着法院的传票。最近新闻上都是这一类新闻,外国的体育明星扬言要告林雨桐了云云。 不仅把林忍让和齐芬芳吓的够呛,就是尹宝山和牛爱群也专门跑来了,这可咋办呀,这是要打官司的! 一说官司那一定是大事,怎么解释都不能叫他们放下心来。 用林忍让的话说:“这要是搁在古代,管你原告还是被告,管你是有理还是没理的,上堂前都得先打三十大板。惹上官非的都是刁民!” 林雨桐这个‘刁民’唯有苦笑,“放心,手攥把拿的事,我有谱着呢。” 这话才落下还没听见个响呢,然后某一天,真就忙的忘了过了几天的时候,正看诊呢,宋恒斌急匆匆的进来,低声跟林雨桐说了一句。 林雨桐一边给病人把脉,一边看宋恒斌。 宋恒斌刚才说的是:“唐家在法院门口,说是对您和咱们医院提起诉讼,以恶意竞争的名义起诉咱们。另外,唐俊还‘偶遇’了大批量的媒体记者。您知道的,这些人就没有什么是不敢写的。” 没等来桃田三郎,却等来了唐家,能不意外吗? 林雨桐给病人看了,开了方子,等人走了,才说林雨桐:“咱们怎么恶意竞争了?这只是为了舆论效果,还是炮制了什么出来了?” 还不清楚。 宋恒斌气道:“您做事倒是处处留余地,可他们做事呢,完全没有底线可言。” 林雨桐就笑:“你先别气,也别着急怨我。这有些事,既然出来了,你就得往好的地方想。这对咱们未尝不是好事。闹啊!闹的越大越好,黑的极致,那不也是红吗?” 您还有工夫在这里开玩笑? 林雨桐摆手:“稳住!稳住,不要慌。你得信这天下是有公理在的。既然咱们问心无愧,怕的什么。” 不是怕!就是气!人性东西,是没有下线的。 林雨桐叫他去忙,“若是有记者来,你别拦着,好好招待,人家不也得挣饭吃吗?回头我这边忙完了就过去瞧瞧。” 记者是来了,乌泱泱的坐了一厅。可等林雨桐忙完过去的时候,记者已经离开了。 怎么回事? 宋恒斌看着大厅里还坐在最前面的唐密,“她替您接待了。” 不仅是接待了,还将她是唐家的孙女的事公布了。更是不惜自曝家丑!以唐家人的身份去暴了唐家的丑,和那些不为外人所知的行业内幕,这个转折跟起伏,比单纯的行业竞争可读性高多了。 这里面牵扯到重男轻女的社会陋习,牵扯到中医传承上的弊端,还牵扯上豪门争产内斗,好大的一场戏。 宋恒斌看着里面的人面色复杂,“她怪不容易的。” 林雨桐点头,转身要了两杯咖啡,端着进去了,递给唐密一杯,自己留了一杯,“你不用这么做。” “不是为了你!”唐密低声道,“我得叫人知道,唐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底线的。”自家二叔真是蠢到家了,这会子你只想用商业竞争的方式转移大众的视线。叫大家知道,唐家不是不好,而是被人算计了。这打官司,没长没短的,拖上几年成十年的都有。没有定论,对唐家就是定论。只要有争论在,唐家就赢了,这话没错。 但唐家经营的是医院,私立的医院也得在医疗体系之中。林雨桐的能耐和人脉,她听父亲说过。从部里到下面的厅里,从省内政府部门到像是江华那样的武勋世家,她要开口,都是不会介意帮她一点忙的。况且,人家真没什么错处。只要虚假的,那肯定是经不住查证的。她能为了妮妮找到那样的专家级别的做病情诊断证明,那就是人家一点也不介意为林雨桐得罪唐家。那么唐家到底是有什么底气有什么能耐跟人家打官司。拖字诀是好,但看用再谁身上。这样卑鄙的手段去对付林雨桐,这是一把将唐家推到了悬崖边上了。之前老爷子还有那么点面子,可现在,把最后那一点情分也耗尽了。 林雨桐没动地方,静静的陪着唐密,把咖啡喝完了。 唐密起身:“我得回一趟家,别管怎么说,我得给家里一个交代。”要不然,爸爸那个老实人得吃亏的。 林雨桐也起身,“我去送你。” “不用,我自己走吧。你还有孩子呢。” 宋恒斌在门口,“我去送吧,顺路。” 林雨桐看着两人走远,打电话看四爷到了没。一般回的晚了,四爷都会过来接的。 但今儿四爷还在办公室,“你叫司机开车送你回,我这边还有点事,回家之后再说。” 好的! 四爷本来都要走了,可系统警报证明设定的人出现在监控区域内了。这个系统是实验阶段,他得看看。至于楼下的白小艾,他叫了书生来给他看,“怕是又来找你的。这种事,两人还是要把话说清楚的。人年轻的时候都会有那么几年不太懂事,有人成熟的早,有人成熟的晚。人这处事方式,得灵活。有些事上得强硬,有些事上就更得温和一些。人嘛,见面三分情。能说情分的时候,别谈利益。这么做,八成是走不样儿的。” 书生若有所思,下楼再没有冷言冷语,而是先开口问了一句:“身体都好了吗?” 白小艾愣了一下,她不是来找书生的。她是等林雨桐的丈夫的,唐俊有唐俊的打算,但是她有她的想法,叫自己做伪证害林雨桐,自己也可以把这个消息卖给林雨桐,林雨桐出的起更高的价。自己不用做伪证,也能拿到更多的钱。她是这么想的。 可没想到,没等到要等的人,却意外的遇到了书生。 一句很普通的问话,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 书生掏了纸巾递过去,“别哭了。我这辈子最怕两个女人哭,一个是我妈,一个是你。” 白小艾愕然的抬头,看向书生,“你……你……”你还爱我? 想问这句话,到底是没问出来。 书生眼神躲了一下,“你是除了我妈陪伴我最长的人,对我来说也是最特别的人。我最近就常想,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要是永远像是当初那样……该多好。” 白小艾将脸撇向一边,话都是最平常的话,可一句一句的为何总是这么往心里钻呢,她倔强的擦了眼泪,“我以为你会后悔这些年一起走过的日子。” “不会!”书生就道,“我从不后悔,往后余生也不会后悔。这段时间,我想起最多的还是刚认识的时候,你跑大老远的,就为了给我送两条鸡腿,我那个时候就发誓,我得叫你一辈子不缺鸡腿吃,叫你能吃一条扔一条……那时候所想所愿都是真诚的。” 说起这个时候,书生的眼圈不知不觉的也红了,“人就是这么怪,恨上来恨不能再也不见,可好的那些总也还是忘不了的……” 白小艾轻笑一声,“这回是真分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我是真怕你出事。我想叫你活着,好好的活着。”别再拿你自己的身体健康和生命开玩笑,“……我就是想叫你以后都好好的,日子的过的顺顺遂遂的……过上五年、十年、二十年之后,再见面的时候,你还是当初的小艾,对着我笑,告诉我说,你看,我现在就是最幸福的……” 好好的?顺顺遂遂的?还是当初的小艾? 白小艾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蹲在地上,这些日子所有的怨恨,所有的惶恐,所有的不安,相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哭了多久,嗓子哑了干了哭不出来了,她才停下来,然后慢慢的起身,看着书生:“这么说,你真的真的爱过我?” 是!我爱过你!真的爱过你。经历一次全身心的投入的感情之后,以后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这么纯粹的去爱另外一个人了。 “这么说,过去的我,其实也还好。” 过去的你很好,将来的你也会很好,我盼着你一生都好。 白小艾眼泪又下来了,但是这次哭着哭着就笑了,笑着朝书生摆手,“我知道了……那么这次,再见了。” 再见!我保证,我刚才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白小艾看了书生一眼,这一次走的特别利索,她抬着头挺着胸朝前看,路灯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书生在后面喊着一声:“看着点路。” 白小艾没有回头,只朝后拜了拜手:我看着路呢! 路,我不会再走错了,因为眼前突然就亮了。 爱,果然是一道光!它能在最黑暗的时候照亮人生的路。 336 饮食男女(94)三合一 饮食男女(94) 唐家要告林雨桐这事,闹的沸沸扬扬。唐密出面跟媒体解释的结果是,媒体在报道上,支持的倾向上是偏向林雨桐的。但大量的篇幅上,却在写唐家的事。 圈子里的人看的是门道。而大众更多看的却是热闹。 唐家告林雨桐?那个林雨桐呀?医德很好呀! 那个唐家?有了解的有不了解的,了解的也只是知道唐家的收费高这些的事情。但这一回,了解的和不了解的就都知道了,哦!原来唐家还是那样的唐家啊! 一直传男不传女?哪怕是孙子没出息也给教,孙女没人教也能成为那么好的大夫。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抱着这样的传统不丢呢?孙女就不是唐家的种了? 中医传承真的是这样的吗?搞笑的好吗?这么下去,中医不死谁死? 至于家产大房没份的事,那就基本被归为大房没儿子。 网上都炸锅了,对唐老爷子的谩骂反而是最多的。在大家看来,这一切都是他造成了。而对唐传却又宽容的多。尤其是很多女网友,人家的认知是这样的:在那样一个家庭里长大,没重男轻女,这多难得呀?背着他父亲偷着教女儿,至少在他心里就不觉得传给女儿有什么不对。跟唐老比起来,这是不是唐家的一个进步。要是唐家按照长幼有序来,是不是也不会出事了。哪怕把唐家的孙辈男丁交给唐传教唐传管,哪怕医院不传给唐密呢,这是不是唐家的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何况,那个大个家业摆在那里,一般的男人遇到这种情况,老婆没生下儿子会怎么办?不是继续生,就是离婚再娶接着生,要不然就是瞒着家里在外面生。但是唐传没有啊,多大的家业也没乱了心,错了性情,守着老婆,尽力在给女儿创造好的条件,别对人要求太苛刻的话,是不是觉得这人还是很可以的。 再就是唐密,简直就是逆境里的光,是黑暗里开出来的最耀眼的花。 然后唐密的各种履历,就这样的被晒在了网上。很励志很争气,三观还超正的!瞬间收获了一大波粉丝。连唐密那没人关注的wb,都翻找出来,然后关注的人数蹭蹭蹭的往上涨。 可唐密哪里有工夫管这些。她急匆匆的往回赶,可家里的门是锁着的,压根就不在家。 她马上就慌了,幸而宋恒斌还没走:“我送你!” 好! 赶到唐家的时候,车灯能打到唐家的门前的时候,宋恒斌一下子就踩住了刹车。因为车灯打过去,看见两个人。一男一女,男人跪着,女人站着,两人在拉扯着。灯光一亮,两人都朝这边看过来,能清晰的看见男人头上都是血,已经干涸的样子。 “爸——”唐密开了车直接冲了下去。宋恒斌也赶紧下车,这唐家也是够狠的。把人打的头破血流然后跪在大门外面。就是时间倒退五十年七十年,也没有这样的家规呀。他就奇了怪了,这样的封建大家长,当年闹wg的时候就怎么没给打倒呢。 唐密过去拉唐传,“爸,您起来。他要罚跪,我来!您起来呀!” 唐传跪着没动,反倒说唐密:“你也跪下。” 宋恒斌都愣住了,唐传这是愚孝到底了吗? 那边唐传说了闺女,又说老婆:“你也跪下。” 唐妈妈拍了拍闺女,然后跪下,交代了闺女一句:“跪下,听你爸的。” 唐传身体打晃,低声呢喃:“还有五分钟……” 什么? “还有最后五分钟。”唐传又说了这么一句。 唐密不解,扭脸看她妈妈。 唐妈妈看看表,“老爷子让你爸在外面跪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是老计时的法子了,但唐家偶尔会用。 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 唐密不可置信,“所以,还差五分钟就四个小时了?”她气扎了,“我们到底是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要这么被对待。” 唐妈妈一把拉住她,硬叫她跪下,然后才看向唐传。 唐传沉默了一瞬,才道:“最后五分钟……是给这父子之情最后一点机会。” 唐密一下子就愣住了,看着父亲几乎是哀求的眼睛,她跪着没动,跪的端端正正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老款的机械表走动的声音特别有节奏感,时间终是在这样的节奏感里一点一点流逝了。 五分钟过去了,唐传盯着大门没动。 可在秒针跳过最后的刻度线的时候,唐传打了一个晃。唐密一把扶住了,这回她没催促。她也想,再给这段亲情一分钟,也许就会不一样了。 唐传给了亲情一分钟,然后他轻轻的推开闺女,对着大门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这才看向闺女:“扶爸起来,咱们回家!”上车前,他朝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再也没有犹豫的上了车。 宋恒斌将车退出去,然后等到唐密开着车从巷子里出来,他才悄悄的跟在后面,直到唐家三口下车上了楼,他才离开。 唐密给父亲处理了伤口,想问什么,但到底是没问出口。看着父亲歇下,她才出来问母亲:“怎么回事?” 唐妈摆手:“被老爷子打成那样的?” “因为我把唐家的事说出去了?”唐密皱眉,“在他看来,这世上就没有是非对错,只看是不是在维护唐家,对吧?” 唐妈还是很客观的道:“老爷子不是大是大非一点都不分的人。他是被二房给误导了。你想啊,这么长时间,他也不跟外面接触,外面啥情况,都是那父子回去说的。老爷子自负,总绝觉得对儿孙是拿的住的。其实一直也就拿的住你爸。可在老爷子心里,大概最拿不住的就是你爸了。”这些事她平时都不爱说,只觉得闹心的不行,然后这才说闺女:“怎么就好好的京城医院的工作不做了,去了林雨桐医院那边了?”说着就赶紧道,“你能回来我跟你爸当然高兴,我就怕因为家里这事,对你有影响。” 没事!总会过去的。 林雨桐一晚上,是接到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电话。圈子里认识的人,无一不是认为唐家脑子发昏,走了一步臭棋。 其中不乏跟唐老关系好的,想着跟老友打个电话说一声,这事怎么就闹到这一步了呢?林雨桐在唐家开业的时候,那是手下很留情面的。不管怎么说,是替你兜住了呀。后面的事不能怪人家嘛,是你自家出了问题。人家好心帮你解围,你倒是反咬人口一口。这事不地道呀。 可是电话打过去却没人接听。 手机放在桌子上,一下接着一下的响着,这个打完那个打,直打的电话彻底没电了,消停下来了,唐老才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睛泛红,布满血丝,人仿佛也苍老了许多。 地上跪着二房父子二人,跪的时间长了,都是半坐着的。 他看向二人:“我打了老大,你就当你们没错?他若是有一分的错,那你们就有十分。”他努力抬起手,用手里的拐棍指着老二,“你跟林雨桐打官司?你手里有什么呀?” 唐俊当然不可能说实话,只道:“没什么,就是纯碎的转移视线。这次判了,还有下次。我不停的上诉,一级一级的往上告,不托个十年八年的不撒手……” 这是想耍无赖! 老爷子想一拐棍打过去,却发现手拿着拐棍都是抖的,“你有撑十年八年的命吗?你觉得你这么下手无情,林雨桐还会再给你十年八年的机会?你当她真善人呐。我告诉你,她指不定就是盼着你先下手呢,否则,她就没有理由下死手。你看着吧,她不将你折腾的倾家荡产都不算完。” 倾家荡产? 想的太简单了! 网上到处都有那种求助帖,都是在患者或患者的家属在唐家医院没有得到很好治疗但花费了很多钱的那种帖子。四爷早就在搜集了,顺着这些帖子找到发帖人,这很容易。 当然了,网上这些远远不是全部。但在网上搜了搜,能划拉出一二百人。将这些人找出来,联名告唐家。 案子越是闹的大,就传的越是广。那么更多的没被四爷找出来的那些人,就会在全国各地发起诉讼。光是这些案子,就能叫唐家疲于奔命。而结果,也绝对不是倾家荡产那么简单。那父子甚至是一家三口,都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宋恒斌将唐密送了一周就来了林雨桐这边,他觉得有必要谈谈这个事情。结果看到了随手摆在茶几上的这些资料。当时他身上的汗就下来了。 什么是菩萨心肠霹雳手段?这就是了! 他现在担心的是:“不知道对方有没有什么龌龊的手段,我觉得我们应该查查。” 林雨桐摆手:“不用!这事私下查,一旦跟相关的人有了过多的接触,反倒是容易叫人产生误会。那干脆就不要动。等他亮出底牌咱们再动不迟。” 好吧,那能等的就只有法院的传票,然后就是开庭。 因为四爷的操作,这件案子在网上一直保持着话题热度。从广度,牵扯到医疗监管,从深度上挖,一直往医疗监管上走。从大众喜爱的角度,那些记者每天都能挖到点别的东西。比如,这种家族性质的医院,到处都充斥着非专业人士。比如药房的,是唐俊老婆的远房亲戚。比如采购的,是唐俊老婆的表弟。就连护士,也有唐俊表妹的夫家侄女。关系一环套着一环,大致数了数,关系户在其中占的比例在百分之五十以上。 而反观林雨桐医院,每个医生都能说出来历。要么是学历过硬,要么就是医学世家出来的。更有护士和护工,百分之八十以上是省一的合同工,曾在省一做过三年以上的超过百分之五十。合同工跟有编制的有多大的差别,大家心知肚明。编制这东西,很多时候真是没关系你没戏的,不是说人家的能耐不行。 那里面的人员扒拉一遍,厨子都是省一出来的。就连保安,都是在业界很有名气的保安公司出来的,一水的退伍军人。私人纽带进去的,找不见一个。 但也有人能挑出毛病来,比如说乔桂芝,那不就是林雨桐的徒弟。 中医带徒弟难道还不好?医院里来来去去的那么多的进修医生,哪个不是学生?不是徒弟?再说了,你找人家那个徒弟看过病吗你就否定人家?人家那手艺能独当一面了好吗?尤其是止疼那方面,像是老年人的关节疼,到那边先不说费用,过去就先给扎一针把疼止再说,最后结算的时候发现,人家扎针的钱是不算在里面的。 哪怕大家都知道,这是练手呢,但更多的病患还是表示理解。就像是刚实习的护士总能碰见那种病人,说姑娘,没事你扎吧,全当是练手了。 不练这不永远都不能出师吗? 可以说,这是庭还没开,好像输赢已经定了似的。 可能法院也是考虑到舆论这么炒作下去,法庭的判决很可能就会被解读为受民意干扰的嫌疑。因此,是在规定的范围内,极可能快的就开庭了。 开庭的日子,哪里瞒得过记者。 这一天,林家能去的都去了,可法院门口的时候,乌泱泱的好些个人。 林雨桐看四爷,“怎么这么大的阵仗?” 现在又不是古代衙门审案子,一个有意思的案子能惊动半拉子城去围观。现在大家的生活节奏快,大家也都挺忙的。再加上获取信息渠道多,信息更新也快。想知道进展,稍后这些媒体记者就会报的。跑这里来做什么? 小四才在后面弱弱的道:“我婆婆听了这事,气的不行。带了几车的人过来,说要助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来了。” 啊? 齐芬芳又是感动,又是心疼钱,“不能白叫人家跟着的?”至少请吃饭,请旅游的吧。 路天章能说啥?他也不知道自家爸妈那生意以前是怎么做的。帮这边的大姨子这当然是没意见了,他的意思是家里的钱要是不宽松,他跟小四垫付都行,“我妈说呀,每年都会抽空请客户旅游。乡下人,所谓的旅游就是在省城找个景点转转,找个大馆子吃一顿。每年定的农资多的,关系好的,都顺带着来了。得有一二百人吧,估计是顺便在这边站站……” 法律也不会因为外面站了多少人就偏向谁呀? 但是这心意难得不是? 可这不止是一二百人,乌泱泱一片不好估计。再近前点,还能看见打起的牌子,拉起的横幅,上面的内容基本一致:相信林大夫!支持林大夫! 突然的很,她的胸口又一股子热流涌动,而四爷一把将暖暖先塞给齐芬芳了。那必然是四爷挨着桐桐,也感知到了。 齐芬芳眼眶都有点湿了:“这么多人……都是自己来的?” 是!都是自己来的。 林雨桐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被救的几个孩子的几张,看好了几个癌症病患……这些人有些人好有些印象,有些人早已经不记得了。 但他们却记得她。 黄广平带着白老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因着黄广平的特殊身份,既是卫生部门的领导,医院的上级单位,又是林雨桐的师父,这关系容易叫人联想的多,因此,他人到了,他不好现身法庭。而白老一会子要去陪审席坐的。此刻两人站在楼上,隔着窗户玻璃朝外看。 白老爷子就笑:“这下面的人哪怕只有一半是因着感激来的,那是了不起的成就。现在这医患关系……”老爷子摆摆手,一副不说也罢的样子。 黄广平就笑,“以那丫头的傲气,也做不出来花钱请人的事。” 所以,白老爷子心里更欢喜了,“也不是知道老唐会不会来,来了也该叫他看看,问他羞也不羞!” 唐老当然来了,这么大的事,他不能不来。 案子已经递上去了,撤诉吗?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再说了,自家那儿子,自己也管不了了。当初答应的好好的,说是一定会争取个庭外和解,算是把这一码事圆过去。然后几天就不见儿子和孙子了,说是一直在忙这件事。直到今天早上,一位关系莫逆的老友才说,今儿开庭,又说,现在撤诉还来得及。何必呢?闹到这个份上也太难看了。 他这才知道,这俩忤逆的竟然真敢这么直接的阳奉阴违。 于是,他来了。早来了,就在路边的面馆里。早前听了多少病人对唐家的谩骂,就听了多少对林雨桐的夸赞。 羞吗?羞死人了! 他看见儿子的车,朝法院里去,看见有人对着车扔烂菜叶然后被保安制止,他慢慢的往出走:是!现在撤诉,还来得及。 唐俊可不这么觉得,他一看这阵仗就骂了一句:“无耻!”雇佣了这么多人来,这是吓唬谁呢。 唐彦东拿着手机不停的跟谁在发消息,忙活的很,听他爸骂了一句就接话,“这种事只会叫法庭反感。” 嗯!他妈妈在后面冷哼一声:“能在外面混的女人,果然都不是善茬子。等这事过了,我好好找几个人找找她的晦气。不是会治病了,这事上多的是没法治的病。张狂的很,这就是没碰上硬茬子收拾几回。” 唐俊厌烦的看了她一眼,“你闭嘴吧。”说实话,林雨桐这一招,确实是给了他太多的压力。 进了停车场,没人骚扰,他打了电话过去:“你到了吗?” 白小艾坐在法院里一处楼梯间里,‘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然后继续发消息去了。 唐俊又打电话给律师,“您到了吗?” 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谁乐意接这个见鬼的官司。虽然说是证人证词提供的都挺全面,但这玩意经不住推敲的。不过要说拖住官司,不求胜,也勉强能过的去。他解决接了这个案子之后,周末就得拿钱去一趟孤儿院,做做善事,要不然他怕造报应。 他也已经到了,就在这里,看着外面喊着‘林大夫’,那对面的那辆车里,下来的那个一身正装,气质雍容干练的女人就是林雨桐了。这个时候的林大夫,跟之前在网上搜到的照片上的都不一样。 林雨桐下了车,暖暖觉得妈妈那个样儿站着,真好看。她要下地,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妈,然后也那样,那样昂着头挺着胸的不紧不慢的走路。 这么多的长枪短炮对着,林雨桐以为会问一些譬如:这个官司怎么看?觉得有几成胜算……等等这样的问题。 却没想到,一个软萌软萌的记者妹子彪悍的挤在前面,张口就问:“这是暖暖吧?都这么大了吗?长的真好看!请问林大夫,您是怎么养孩子的?当时听说您和孩子都在危重病房抢救过,但现在看,孩子的身体很好,小脸蛋红扑扑的……” “啊?”饶是林雨桐见多识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跟官司和不相干的问题给带的分不清东西南北。 谁知道暖暖倒是自如,小脸想扬起个四十五度,结果人太小了,她得把整个脸九十度的仰着才能看见上面。于是伸着手求爸爸抱,抱上了才好叫人家拍到最完美的角度。 四爷伸手将闺女抱起来,人家那小嘴就吧嗒吧嗒的,“不挑食,爱锻炼,还要好好睡觉觉,就能长的美美哒!阿姨你也好看,你也是个好好吃饭爱锻炼的漂亮阿姨。” 一本正经接受采访的模样。 林雨桐和四爷笑,记者也笑。但这两口子相视一笑,就叫敏锐的记者有抓到了点,原来林大夫的老公这么帅,这么有气质呀。像是豪门公子! 凡是跟大亨豪门这样的家世有牵扯的,啥时候拿出来都能是话题呀。没见那些嫁入豪门的女明星,从来就不缺乏话题的。 于是问孩子的方向又变了:“暖暖喜欢吃谁做的饭?是爸爸还是妈妈呀?” 暖暖抿嘴笑:“我和爸爸都喜欢吃妈妈做的,妈妈做的是最好吃的。爸爸给我们什么,我和妈妈都很高兴……”却聪明的没说他爸几乎不做饭的事。 林家人跟在后面啧啧啧的,林雨苗更是:“这小丫头了不得了,你瞧瞧。”人多了自己都不敢说话,结果她倒是不怯场,瞧那话说的。 再如何欢快的气氛,这到底是在法院门口,是要打官司的。这么多人在外面吆喝着,林雨桐走到了法院的台阶上,郑重的朝外面的人鞠躬致谢。 唐密还在车上,她怕记者追堵,因此想等人散了在上去。 林家人被记者簇拥着进去了,唐家的人从边上的侧门进去了,免得受干扰。等人确实是散了,她才戴上口罩往里面去。法院的台阶一阶一阶又一阶,她小跑着往上走,看着前面一老者,戴着口罩,拄着拐杖,吃力的朝上走,脚下一个凛冽差点摔了。她赶紧过去扶住,“您老悠着点呀!走,我扶着您。” 她一直朝上看着,这老者却瞧见了这姑娘戴着口罩的侧脸,他的身子微微颤了颤,没言语。 唐密见老者不动,一扭脸跟老者的眼神对上了。他眼神复杂,上下的打量。 唐密心里一颤,好些年好些年没见这位老人的面了,她放开了手,点点头,然后直接朝上跑去。 唐老站在那里,愣在了当场。孙女见了陌生的老人,都能停下脚步扶上一程。可认出了是亲祖父,竟然撒手,就这么走了。 这得是多大的恨! 他此刻站的台阶上,就如他现在的处境,上不去,下不来。他慢慢的蹲坐下去,坐在台阶上,早上八九点的太阳,也驱赶不走他的落寞。 唐密上到了顶端,俯视着下面,老人佝偻着,不是她印象里那个人了。 老了!真的是老了! 她蹭蹭蹭又跑下去,站在他边上,唐老仰头看她,孙女出落的比照片里要好看的多。就见她倔强的看着他,依旧没有叫爷爷,只听她道:“腐肉长了,就得剃掉。你瞧不上我,但我还是想有一天你能真心实意的瞧的上。所以,你得好好的活着,我叫得叫看看,我能一手毁了唐家,我也能一手再立起唐家的招牌,我发誓!” 唐老没说话,唐密却已经转身,她快速的朝上跑着,扎起来的马尾在身后一甩一甩的,太阳光照在她的背影上,竟是有些刺的叫人睁不开眼。 难道真是我老了? 第一次,他有了这样的怀疑。 今儿来听审的,比想象的多,但显然,唐家有些孤单。 唐俊不怵,自家老婆是个糙人,但有些话是对的:只要这一盆脏水泼出去了,她就是洗干净了身上也还沾着味儿呢。这一辈子只怕都是去不掉的。 他看林雨桐,林雨桐却没有看他,她在低声告诉孩子,那个高高挂在上面的是国|徽,国|徽上图案象征着什么意思。又问她刚才注意看了吗?这法庭的格局像个什么。 暖暖眼睛一亮,“天平!” 对!天平代表什么呢? 公平公正。 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求公平公正的。 说实话,这么多辈子了,自己真正的走上法庭,这还是第一次,尤其是坐在被告席上。 律师是顾鑫介绍了,是辉煌集团顾森御常用的,四十多人,人很干练。这段时间,跟林同意也逐渐熟悉起来。他还跟林雨桐低声说对方的律师,“对方官司的胜出率极高,但人品还过得去。” 林雨桐明白这话的意思,律师会根据唐家提供的东西帮他们打官司,但如果是伪造的东西的话,对方只怕也不会主动去堵这个漏洞。 这么一说,林雨桐知道,这个官司应该不难打赢。 唐家告林雨桐恶意竞争,但这怎么一个恶意陷害法了。一开庭,林雨桐才算是听明白了,对方提到了一个人:白小艾。 说自己指使白小艾,故意去唐家骨科,制造事端,煽动病人,为此,唐家名誉遭到损失之外,为此还被讹诈了一百多万。 他们有病人的各种资料,这个人入院是什么情况,出院是什么情况,最后为什么不肯出院,然后于那一日给对方转了多少钱之后,对方办的出院手续等等。 前后加起来,一共四十多人。每个人平均四五万的样子,确实是花了一百多万了。 这里面有个重要的前提,那就是这些资料都是真实的。这当然是真实的,这些病人觉得在唐家花钱花的多了,趁机能叫对方退回多少是多少。大部分未必将这个钱当做是讹诈来了。甚至是觉得对方因为怕事情闹大,想把钱退一部分,息事宁人。 当时那钱给出去了,确实解决了闹事的问题。但同时也给唐家留下了把柄。唐家若是想告,这些人一个也跑不了。 还有白小艾,这个人林雨桐是真没想到。便是四爷,那天晚上也只以为白小艾是去找书生的。谁能想到,她会牵扯到其中。 她说自己指使的?可空口无凭啊! 有! 四爷给林雨桐发了个短信:当时借给书生的钱。 四爷自己名下没钱,开户的是林雨桐的账号。林雨桐的钱直接转在了书生的账号上,而书生那个时候可不仅仅是恋人的关系。 你说这钱还了? 但还钱的是书生的母亲。书生和白小艾也分手了?为什么分手的?白小艾一口咬定是因为她不愿意退林雨桐给的钱就是个理由。你说书生愿意给你作证,证明不是那么一码事。可是别忘了,书生是四爷手底下的人,这里面很多事情说不清的。就算是法院判了,但因为关系错综复杂,各种的谣言般的猜测也不会停。反正是怎么补都是各执一词的事。 你要说这个钱时间不对,那个时候还没有林雨桐医院呢。那个时候人家下手害你? 可有人就要反问一句:医院是一拍脑袋就能决定开的吗?那不得早早的准备,未雨绸缪吗? 这世上有人信你,就有人不信你。 你骂唐家,但唐家到底是老字号了,唐家收费高,是治坏过人。但治好的时候更多。这些人即便也觉得唐家有瑕疵,但也不会说唐家就真坏的无可救药。有了这样的想法,那对她林雨桐的怀疑是不是就多一分。 更何况,现在好些人都会觉得,官司赢了就一定代表是占理的一端吗? 纷纷扰扰的,说什么的都会有。 而唐家要的就是这个。更会有人想,林雨桐赢了官司奇怪吗?毕竟她的背景那么深。 一旦跟背景深联系上,就有很多仇富仇权贵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得叫骂了。这就不是说你能解释就能解释的清的。 所以,唐家这么算计,还真未必就没一点作用。 书生在下面都傻了,直到白小艾出庭作证,他才恍惚意识到了什么。他蹭一下的站起来,却被黑子他们给拉住了,几个面色都不好。 小幺在四爷的后一排坐着呢,他前倾问四爷:“头儿,别着急,污水不是想泼就泼的,逼急了我把唐家医院和附近的网络监控都搜一遍,我还就不信找不出把柄来。” 四爷也没急,他跟桐桐都不是太在乎被人说是非的人。活在世上,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他和桐桐活成精了,背后还说人呢,你能指望别人真活成圣人吗? 不外乎走一步看一步,先看对方怎么说的,再找去漏洞而已。 白小艾站在上面,看着下面乌泱泱的人头。这是严肃的地方,这是个叫她不用害怕惶恐的地方。因此她站在这里,看着林雨桐笑了笑,然后面向审判席,“在问话之前,我有话要说。” 证人的证词很关键,她被允许说话。 白小艾看着下面乌泱泱的人群,“我叫白小艾,我站在这里,对着国|徽发誓,我今儿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若有半句不实,我愿意承担任何法律责任。” 唐家二房三口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了些笑意。 白小艾一身白裙,干干净净的站在那里,很容易就能叫人又好感。 唐俊对林雨桐挑眉,林雨桐没搭理她,只看着白小艾,等着她说话。她倒是想听听,她是怎么指使她的。 白小艾看着下面的人,不怕记者拍,她自嘲的笑了笑,“我是个犯了错的人,我承认,我在唐家骨科医院,煽动了很多病人想叫他们从唐家医院索赔。我的目的是想浑水摸鱼,因为那个时候,我身上几乎没有钱了,我支付不起唐家九万七千八百三十二块的医药费。这个数字比我预想的要多,但不管多少,我当时是拿不住那么多钱的。而我也在唐家的治疗之下康复了,需要出院。这笔钱我借不到,手里也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时候我动了歪心思……” 说到这里,唐家人就变了脸色。 而林雨桐是真的很诧异,这姑娘并不是给唐家作证的。 白小艾谁也没看,她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看向法官,“当时唐家免了我医药费,现在我筹措到这笔钱了,请法庭帮我转交给唐俊唐先生。因煽动闹事给唐先生带来的损失,我愿意承担一切法律后果。另外,本人郑重说明,此事从头到尾,都跟林大夫没有丝毫瓜葛。”说着,又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这里还有一张卡,里面有二十万,是唐先生叫我上庭作证的时候给我的定金。现在,如数奉还!也请法庭代为转交。” 唐彦东气炸了:“你胡说八道!你收了林雨桐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清楚。要不然你拿小十万的医疗费用怎么凑齐的。别忘了,之前你是出院也出不起的。当时借不到钱,开庭了你借到钱了……” 肃静! 白小艾不惧,主动说明:“我的资金往来是透明的,随时可以查证。我也可以说明情况,这钱是一个我认为关系不怎么好的朋友借给我的。人啊,有时候总是要经过一些事才能看明白一些人和一些事,我很感激我这位朋友。” 林雨桐扫了下面一眼,她在最后一排看到了带着口罩的张欣。 张欣朝林雨桐比了一个‘爱心’的手势,林雨桐的眼里瞬间就有了笑意。 这一笑,暖暖跟着笑了,低声跟她爸说:“妈妈这么笑起来真好看。” 四爷摸摸孩子的脑袋,这样的桐桐是发着光的,“那就多跟妈妈学学……善和宽容,或早或晚,终是会开花的。” 暖暖眼里还是迷蒙的,她抬眼看爸爸:“爸爸也学!” 四爷笑了,爸爸是学不了了:任何善和宽容都是有底线的,我替你妈妈守着那条底线,不叫人伤害她。 他告诉孩子:“妈妈撒下了花种子,将来暖暖就能收获一个花园。而爸爸就是围着花园的荆棘……” 有我在,谁也休想践踏这花园半步。 337 饮食男女(95)三合一 饮食男女(95) 白小艾其实是个聪明的姑娘,她将自己的手机又掏出来,“我知道,这二十万,不足以说明这钱是唐俊先生用来收买我,叫我来诬陷林大夫的。也许可能唐俊先生还会倒打一耙,将这钱说成是我讹诈的。因为在同一天,这位先生除了给我这二十万之外,还退还了很多病人的治疗费,她转给我这钱钱就更像是讹诈他的。当我决定站在法庭上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才想明白了这一点。这二十万,如果我听话,就会成为我挣来的昧心钱。如果我不听话,这钱足以把我送进监狱,也许十年八年也出不来。所以,我必然会按照他给的路子走。其实,从这钱到手里,我就怕了。我不知道怎么回头,我甚至想过更极端的法子……但还好,我醒悟了。为了洗脱我的嫌疑,我联系过唐俊先生,但是唐先生很谨慎,电话里言辞都很含糊,怕我录音吧。我发消息,他从来没有回复过。我知道想从他身上获取找出什么,好像有点难。于是,我找了唐彦东,唐俊先生的儿子。” 唐家父子一下子变了脸色。 白小艾看着两人,“唐先生当时是怎么欺我年轻无知的,我就是怎么骗取更年轻无知的小唐先生的。”她将手机点开交给法庭,“这是我之前跟小唐先生的wx对话……” 唐彦东面色数变,是的!白小艾拦过他,说的都是这场官司的事。他那个时候才知道父亲做了什么样的安排。他为什么跟白小艾保持联系的,那是因为他替父亲看着祖父,已经看成习惯了。掌握长辈的动向,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本能。因此,父亲背着母亲做过什么,母亲背着父亲做过什么,他都清楚。父亲背着家里做了这样的安排,他想知道的更详细一些,她私下就跟白小艾一直有了联系。 今早起来,白小艾就发消息说,今儿不想出庭作证了。觉得这样做的风险很大,而且会导致众叛亲离,所以想了再想还是不能出庭作证。他就很生气,生气的结果就是帮她分析利弊的同时,说了很多威胁她的话。 而现在,这些威胁的话就摆在法官的面前。 ——你不要有负担,这事并不会将林雨桐怎么样? ——这是正常的商业甩锅行为,您说我不对,我说你不对,就是为了搅乱一池水的,不在谁输谁赢上。 ——你是不是怕最后不给钱呀?要不这样,你先到法庭,除了那二十万定金之外,我再给你添十万。等你站在证人席上了,我再给你转二十万。只要说出有利于我家的证词,剩下的余款我立马赚给你。要是不给你,你在法庭上随时改口还来得及。再说了,我要是食言了,你也可以随时上法院翻供,这对我们家有什么好处?你放心,当初答应给你的一百万,说到做到。在你看来这是一大笔钱,在我这里,不过是我妈给我买辆车的费用,真不值当什么。我还犯不上为了这点钱跟你赖账。 …… 白小艾道:“有没有再转钱我也不知道,但我拿到了我想要的——这些对话,足以说明我说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还有再往下说的必要吗? 以为会是无赖型的持久性的官司,结果却以这样戏剧的形式收尾了。 谁输谁赢一目了然,当庭宣判。 出来后律师就跟林雨桐道,“以为你来我往得几个来回呢,没想到我一句没张口案子就赢了。这是我从业二十年来,打的最轻松的一个官司,赢的最漂亮的官司。”说着,又看了那个证人姑娘一眼,主动走过去,递了名片,“孩子,拿着。若是有人要告你,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免费做你的辩护律师。” 是说在医院煽动闹事的事,怕唐家在这事上纠缠。 “另外,我刚才听你的意思,你还没有找到工作吧?若是有兴趣,可以去名片上的地址看看,律师事务所里不光是律师,很有很多岗位。” 白小艾眼睛一亮,她发现,她的运气好像突然变的好了起来,阳光真的在这一刻彻底的撒了下来。 这天过后,林雨桐想了想,还是给张欣打了个电话,“你告诉白小艾,那个律师那边的工作,是个很好的机会和平台。” 张欣就笑道:“林大夫,白小艾已经去了,现在在前台工作。不过她报了个网上的会计培训课程,自学那个呢。” 林雨桐也笑了,说了一声‘好’。人经历了事情,是真会长大,开始慢慢的规划自己的人生了。 电话还没挂呢,就听四爷道:“可以转告白小艾,不要担心唐家告她的事。那件事很快就会过去的。” 嗯? “当时出院被退款的好几十人呢,唐俊在法庭上说人家是敲诈勒索,哪怕是受了白小艾的蛊惑,那也是勒索。这些人不怕吗?不仅怕还生气。所以,他们已经在联名打算起诉唐俊了。” 明白!如果这些人的官司赢了,那不占理的就是唐家。对方作为敲诈勒索不成立,那么白小艾的罪名自然就不成立。而四爷能说出来,自然是暗地里将这些人都联络了起来,并且把打官司的那一套都给整理好了。唐家是必输的! 如果这些人维护的是自己的权利,白小艾的‘蛊惑’就不是蛊惑。便是有些处罚,也轻微的很,不会造成什么影响。若是再考虑到白小艾再法庭上的表情,说是处罚大概都算不上。法律是无情,但却可以酌情。 张欣隔着电话长吐了一口气,白小艾站上去需要勇气。可真的从那高台子上下来,你以为她不怕吗?她也怕!她怕巨额赔偿,怕牢狱之灾。现在好了,风吹乌云散,该过去的都过去了。 而怕牢狱之灾的又何止是白小艾,唐家这次是真的害怕了。因为没诬陷到林雨桐,反倒在法庭上把自己的底泄的一干二净。唐家怎么找人诬陷林雨桐的,证据是现成的,这行为已经构成了犯罪。唐俊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外面怎么评价,他已经不顾不过来了。他现在就跪在唐老的面前,“爸,现在能指望的也就是您了。您得想想办法,见见白老。只要林雨桐不追究……” 林雨桐为什么不追究?她真是菩萨吗? 白老为什么要卖我面子?正当我的面子那么值钱呀? 唐俊低声道:“这里面还有彦东的事,这孩子掺和进去不少。如今都已经收到传票了,全国各地,哪里都有。都说是给瞧坏了,要叫赔偿。现在这些人,都是落井下石的。孩子还小,还年轻,长这么大,除了咱们家这个手艺,别的也没学会……这要是一旦进去了,他这一生就彻底的毁了。没人会找他瞧病了,他也没任何手艺吃饭……您叫他靠什么活。这现在都不是唐家的手艺能不能传下去的问题,这是唐家香火能不能传承下去的问题。爸,当年您的祖父有您传承唐家,您说他老人家是含笑而逝的,觉得将来到了那头也有脸见列祖列宗了。我就问问您,若是彦东都保不住,您到了那头,怎么跟您的祖父,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 这话一下子戳到了唐老的心里,他双手扶着躺椅的扶手,颤抖的不能自己,怒目圆睁的看着这个给自己生了孙子的儿子:“孽障!都是孽障。” 可唐老又不得不说,这孽子说的对,彦东还小,不能把一辈子给搭进去。 唐俊就道:“父亲,去找白老吧。” 唐老沉默了良久,慢慢的起身,“拿衣服来,这就走。” 突然上门来,白家保姆没防备的开了门,一看是唐老,她马上道:“您来的真不巧,白老不在家。” “不在家?去哪了?”唐俊急忙问了一声。 “去京城了。”是真的去京城了,“但为什么去的我就不知道了。” 从白家门口离开,唐俊就一脸焦急,“这怎么办?是真去京城了,还是躲着不见。” 唐老没言语,这不是一码事吗?要是关系好,不管去没去京城,一个电话过去,该帮忙也会帮的。别说是在京城了,就是在m国,想帮也是有法子的。现在这通讯这么发达。可要是关系不好,便是人此刻就在屋里,你又能有什么法子。 唐俊瞬间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要不然,去厅里吧。”白老能躲着不见,黄广平不会不上班的吧。 结果黄广平也不在,厅里的人有以前跟唐俊还处的比较好的,就道:“真不在,下去视察去了。” “还真是人走茶凉,这是彻底的躲了。” 这话说的人心里也不自在,像是影射谁一样。这人就道:“视察和检查的时间都是提前通知下去的。真不是说躲了。” “那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可说不好。”知道了也不能说呀。现在唐家是躲还来不及的存在,他就道:“下面的医院那谁知道情况都是什么样的。那位黄领导又是专业出身,揪问题一揪一个准。反正只要他下去,下面的人皮都得绷紧。这种检查,时间有弹性,说不得一周就回来了,也说不定一两个月在下面检查。挨个把各个市的卫生系统检查一遍。” 前面那话还可信,后面纯碎扯淡。哪个领导离开岗位那么长时间试试。除非此人坐了冷板凳了。 唐俊打听不出什么来,知道现在不比以往,多少也是丧气。 接着又去了省一,这里是跟林雨桐牵绊最多的地方,这些领导说话多少是有些面子的。可这些人疯了?好像我跟你有那么深的交情似的。虽说有钱就有交情,但是你的钱现在我敢收吗?个个都说林雨桐现在单独在做,也不依赖省一了,省一跟人家还要保持合作的关系,人家未必在别的事情上卖面子。 合作的基础就是平等不是吗? 唐俊无奈,就问说:林雨桐跟谁的私人关系最亲近。 这个可以说。 于是,连姜敏都找了。 姜敏给林雨桐打电话的时候都是懵的:“你都不知道有多搞笑,竟然来找我!找我干嘛?我恨不能锤死他,他还有脸找我。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只要我肯说项,怎么都好说。被我损了一顿,挤兑走了。你说这都是什么人呀!” 人还是那个人,连姜敏都找了,证明这就是能找的关系都已经找完了,并没有找到助力! 林雨桐就笑:“有些日子没聚了,得空家来,把你家那位也带着,聚聚呗。” “成啊!”姜敏就道,“想吃烤猪蹄了。你哪天做烤猪蹄的时候叫叫我?” “你哪天来,我哪天给你做。” “说的我今儿都想过去。可是今儿不行,晚上还有一台预约的手术。你说现在这小姑娘,不知道怎么想的。今晚上我要上手术这个,一年动第三回了……” 累是真累,但挣钱也是真没少挣。 姜敏就笑,“哪天没手术哪天我过去一趟,还有点事想跟你说。” 挂了电话,林雨桐也没叫她等,晚上要去医院看那位年轻的jun官,走之前多做了点,顺便给姜敏送了过去。 姜敏还在办公室呢,见林雨桐提着袋子进来了,顿时就乐了:“真给我做了。我都闻见香味了。”办公室还有不少人,林雨桐递过去,“你们先吃饭,我去保健楼一趟。” 姜敏急忙问:“还过来吗?” “过来呀!你不是有事吗?” 姜敏跟众人喊了一声:“给我留点啊!”然后就拉着林雨桐往出走,“出去说出去说去。等会你不用绕到跑了,我估计那个点我也该进手术室了。”一出来,姜敏就道,“在电话里说不清楚,这两天本来就打算过去一趟的。我听到一个传言,说是你那边会有一个医疗小组,接外面的医疗单子……” 林雨桐一时间没明白这什么意思。 姜敏就道:“就像是梅奥那样,随时可以提供医疗援助的那种……” 啊? 我是想那么做呢?但那是很久之后才能实现的事啊!现在肯定不行,没那个条件呀。 就像是梅奥,人家实力在那放着呢。但贵也是真的。 林雨桐就问说,“因为jun区医院送来的那个特殊的病人,大家以为我这是做医疗援助?” 对啊! 姜敏低声道:“现在很多外地的医院,通过人际关系都想跟你拉上关系。别说你了,我都成了主要的被重点关注的对象。别说不去吃你的猪蹄,最近请我吃饭的排队呢,刚开始我还以为我人缘好,后来发现这些人的意思怎么有点不对呢……咱们医院人情网络也大,你跟人说话长个心眼,别到时候弄的啥事也干不了,真成了救火队长了。” 林雨桐就有点明白了,这个行业里,好大夫难找。有时候为了更好的医疗资源,那真是什么办法都想了。也因此,会衍生出一种行业,专职的兼职的都有,这种人可以叫做医疗掮客。他们就是力争跟林雨桐周边的每个人搞好关系,以便拿手里的资源再去赚钱。 也就是姜敏了,没想着收谁的好处,只想着赶紧给自己提个醒,心里有个防备。 两人还想再说两句,里面谁喊了一声:“姜大夫,抓紧吃吧,今晚上多了个手术,急诊科那边的,车祸,伤者还伤了脸,叫咱们过去顺道把手术给做了……” 那这是大事,两人匆匆分手,林雨桐这才往保健科去。 这边今儿只江华在,“唐密没过来?”一般下班之后,唐密会直接过来的。 江华就笑,“才走,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的走了。” 唐密是不走不行,她接到唐彦东的电话,接起电话那边就直接道:“你赶紧回来,大伯晕倒了。”她吓惨了。她以为是父亲又被那边叫去了。 于是就问:“现在人在哪?送哪个医院了?” “在你家,快点。” 没送医院吗? 姜敏以最快的速度回家,咚咚咚的砸门,唐妈妈在里面开了门,然后愣了一下,“你这孩子,敲门怎么这么敲呢?吓死我了……”她朝里看了一眼,才跟唐密挤眼睛,“不是今晚要加班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唐密愣了一下,妈妈这表情是什么意思,但她顾不得呀,都快哭了,“我爸呢?晕倒了怎么不送医院呀?” “你爸什么时候晕倒了?”唐妈说着,那边唐密就已经进来了。 唐传好好的坐在沙发上,不过家里还有客人。 那位老爷子和二房三口都在。 唐密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看向唐彦东:“你打电话就是想叫我回来,怕我不回来竟然说我爸晕倒了?” 你二十四五了,不是四五岁了,有些话能说吗? 唐传看着闺女满头大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看向父亲,“我还是那句话,唐家的医院在,我去坐一天诊,拿一天工资。唐家的医院不在,我回家养着。这些年我攒下的钱也够我用。更何况,我虽然只有一个女儿,可孩子成才,我不愁没人养老。唐家经营上的事,跟我无关。更跟密密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唐二婶就道,“大哥这话说的,再怎么说一笔也写不出两个唐字。” “那有什么不能写的?知道的说是一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家里养的奴才呢。”唐妈妈给闺女递了热帕子,跟着就接了话,“我们住的这地方,小三居勉强够住。你们家住在最大的别墅区。我闺女现在开的车还是人家工作单位新给配的,不能跟你家儿子比,你家孩子开的是百万以上的跑车。再说了,我家孩子就是闺女,女孩有什么出息呀。家里什么事不得指着儿子吗?”这些话都是这个妯娌当年仍在她脸上,她记到现在,想起来就生气,搁在心里生气生了好些年了。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这才二十来年的时间,这话又给她还回去了,一时心里畅快极了。 唐二婶当时就变了脸,唐密蹭的一下挡在了妈妈的身前。当年这妯娌俩还打过架,二婶下手可是极黑的。但现在她是真不怕,便冷笑一声,看向唐彦东:“为什么打那样的电话。” 唐彦东不怕唐密,但是怕老爷子,“大伯说你忙,没空回来。爷爷找你有事,我这不就把你叫回来了吧。” 唐密啪的一声将帕子仍在唐彦东的脸上,斜着眼睛看着唐老:“我爸我妈总跟我说,老爷子是被蒙蔽了,一些决定不是老爷子做的。我也信这话,我也盼着老爷子还是那个站在人群里走到哪都受人尊敬的人。因为我相信,老爷子做的都是叫人尊敬的事。所以,我哪怕心里有怨气,但我从不曾否定您。不管走到哪,我都高兴人家说,这个孩子出身医学世家。从我祖父到我父亲到我叔叔,到更小的我们这一辈,都做的是为人解除病痛的事。可我今儿却觉得,我高看您了。您不是那个受人尊敬的唐老,也不该是那个受人尊敬的唐老。您来了,逼着我父亲叫我回来,为的什么?为的是叫我替您跟林雨桐捎句话。”说着,她呵呵的笑了起来,扭脸问妈妈,“我昨儿带回来的包,叫你给我收好……” 在!在的! “帮我拿来。” 好!唐妈妈转眼拿出个不大的密码包,递给闺女。 唐密将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来,然后递给唐老,“您打开看看……” 唐老不明所以,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个瓷罐子,他将罐子打开,便有一股子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冲过来,他面色大变,这像极了唐家的药膏。但却又不完全是唐家的药膏……不过对这个玩了一辈子了,他还是分辨的出来的,这比唐家的药膏要好,“这是……这是……谁做的?” “我做的!”唐密看他,“如何?” 唐老不可置信,“你做的?” 边上的人隐隐的能闻到味道,唐传和唐俊也跟着凑近闻了闻,“这不是唐家的。” 像也不能说是! 就跟膏药一样,家家都有,药材也都是那些药材,可制成成药为什么有些的效果好,有些的效果差呢,肯定还是有别人不知道的秘诀在那里。你不能说这家做膏药的偷了那家做膏药的方子吧。 那纯碎就是扯淡呢。 唐老伸手用指甲挑起一些细看,然后摇头,“这不是你能配出来的药。” “这药是我自己做出来的,但药方却是别人给我的。” 什么? 谁家把这种可传家的东西给你? 唐老的视线在唐密和药膏之间来回徘徊,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是林雨桐……林雨桐给你的?” “是!”唐密眼里闪过几丝嘲讽,“您一直坚守,亲外甥不传,亲孙女不传。可人家呢?人家手里有这么好的东西……早前为何不拿出来。人家口口声声要跟你合作,你当人家稀罕你的东西。跟唐家合作,是提携唐家……你们呢?处处防着。要是人家真心要跟你过不去,只凭这个,就能压的唐家再也翻不了身。可开业了,人家不也什么也没说,该兜着的还替您兜着了吗?唐家从内里烂了,倒了,人家毫不犹豫的将这个东西的方子给了我。她告诉我的是,中医的招牌竖起来一个不容易,倒了可惜了。”说着,她就抬手指着那药瓶,“我拿着这个,再去找她给唐家说情?老爷子,脸呢?脸呢!” 唐二婶气坏了:“那谁知道她是不是偷了咱家的方子随便给里面加了点无用也无害的东西呀!” “闭嘴!”唐俊头上的汗都下来了。他这会子只知道唐家这东西是林雨桐随手就能散出去的东西,他就不由的害怕。这要是所有的骨科的都掌握了这个,唐家以后靠什么吃饭? 以林雨桐那广收门徒的做法,要不了两年就挤兑的唐家没立足之地了。 他呵呵一笑,“罢了!出事是败,不出事迟早也是败。”他利索的起身,叫老婆儿子,“走吧!”留在这里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唐彦东走的时候还顾虑了一下,“爷爷……”老爷子是走还是不走。 一起来的当然得一起走吧。 唐二婶直接拉儿子,“快点呀!楼下有司机等着,还怕老爷子回不去呀!” 唐彦东朝里面喊:“爷爷,那我先回了。” 唐老坐在那里没动地方,然后慢慢的将瓷瓶盖上,久久没有说话。这么枯坐了半个小时,他才强撑着起来,蹒跚的往出走。 唐传坐着没动,唐妈妈将人送上了车,又交代了司机几句,才看着车离开。再回去的时候跟相对而坐的父女道:“老爷子瞧着,是精气神一下子没了。” 唐传叹了一声,说唐密,“以后晚上尽量回来住吧。药膏是一方面,手法你还得从头再学。” 是时候要教给唐密。 唐妈妈就愣了一下:“老爷子知道了不得气……”气死的话她不敢说。但以老爷子现在的精气神,只怕真受点刺激就会受不住。这话不吉利,于是,她赶紧改口,“不得气出好歹呀!” 唐传苦笑了一声:“老爷子不会管的。”一家有,这叫秘,两家有,这叫什么? 反正自己不教,人家也是会教的。他还管什么?这会子他只跟闺女解释:“咱们家的手法也未必有林雨桐那边的精,你各采所长的学。别的罢了,唐家积攒数的经验却是别人教不了你的。” 唐密鼻子一酸,“好!” 这事的后续还有的忙,忙忙叨叨的,又是一个月,眼看着躺着的兵哥哥都能坐起来了,在这天要下班的时候,林雨桐接了一个电话,是白老打来的,“桐桐,我在京城,你师父也不在。有个老朋友打电话,希望你去一趟医院,帮着看个病人。” 好! 林雨桐不问多的,起身就准备走。 结果就听电话里白老道:“是唐家那位!” 啊? 林雨桐愣了一下:“唐老……怎么了?” “情况很不好。” 林雨桐咯噔了一下,“因为我呀?” “不是!”白老就道,“之所以叫你去救人,就是怕你心里因为这事添了负担。他的病是被他儿子给气的。那个唐俊带着老婆孩子,出国了。” “出国?”林雨桐皱眉,收了法院传票了……哦!民事纠纷的话,才接到传票是可以办理签证的。只要将官司委托给律师就行。但这人一旦出去了,不回来怎么办? “还不光是出国了。唐家老宅那么好的地段,那么大的地方……” 嗯!那是唐家祖传下来的老宅了。几经辗转,唐老才保下来的。 白老气道:“那么好的地方给卖了。” 卖了? 林雨桐难以置信,“卖了立马就走了?”那宅子不是他一个人的呀。这是怕分钱给大房吗? 白老叹气:“去吧!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够大的。” 好的!我去看看。 唐老是突然的心梗脑梗,人还在昏迷。林雨桐去的时候唐密也在,她是从运动康复那边赶过来的。唐传惭愧的不行,“拜托了。” 林雨桐进去给看了看,用了针这才出来,“就是那么个情况。年纪大了,接连受打击……身体肯定是不如以前了,不过暂时还不算是太凶险。在医院先观察上一周看看。” “谢谢!谢谢。”这种情况下,还得请她来才能保住老爷子。 刚才急诊这边给的结论是偏瘫的可能性大,现在林雨桐来了,却再没提过这一茬,那就是说针灸是有效果的。 唐妈妈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嗐!不是一码事。”她说着就问,“家里的事我听师尊说了。以后像是这种大变故,还是要缓缓的跟老人讲的。这么突如其来的,谁也受不了呀。” 唐妈妈苦笑:“是彦东那孩子,也不知道该他是有点良心呢还是……是他在机场给老爷子打的电话。反正是木已成舟了,更改不了了,也要上飞机了,人家大概觉得不跟老爷子说一声心里过不去,这就说了。幸好家里司机要找老爷子请假,上家里去了,这才刚好赶上了。要不然……都不敢往下想。” 是挺危险的。 唐密拉了林雨桐到边上,“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老宅子卖给谁了?卖了多少钱?” “你要想办法再买回来?”那估计是难了。 “买什么呀!没有买的必要了。”唐密就道,“我会想办法把唐俊诓回来的,这官司我是非跟他打到底不可的。”他拍屁股走了,地皮都买了。却扔下这么大一烂摊子给谁收拾呢。对老宅的继承上,唐家人都有份的。 “也是,七个人的财产被三个人吞了。” “可不止七个人,我还有姑婆那一脉呢。祖上的东西,姑婆就有继承权。同样,她的子孙也一样有继承权。”唐密理所当然的这么说。 林雨桐愣了一下,这姑娘啊!她马上摸出手机:“我给你问问。”这事顾鑫应该知道。 电话一过去,顾鑫就笑了:“我才说要给你打呢,你听说了吧。” 嗯!听说了。 顾鑫就道:“这唐俊真他娘的不是东西。你知道他原来打算把那地皮卖给谁不?” 谁? “山本家!” 林雨桐皱眉,“山本家?” 跟前的人本来就都竖着耳朵听着呢,这会子一听这话个个都变了脸色。 林雨桐朝众人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你说原来打算……那就是说最后没成。” “对!”顾鑫就道:“谁也不知道那王八蛋要出国呀。只以为他是要变卖资产另谋发展呢。他对外的说法也是唐家要专做药膏了,医院就不需要了。卖个产业也没人疑心。他跟山本家谈的价钱是一亿两千万。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没成。卖给了一个姓张,叫张国强的建筑商,可奇怪的是,对方只给了四千万,可他还是卖了。” 价钱差了那么多?! 这个张国强什么来历呀? 顾鑫就道:“我也看好那地皮。这不正找人打听呢吗?回头打听好了,我告诉你。” 结果林雨桐还没说话呢,就听唐传接了一句:“不用打听,不是外人。”他像是泄了一口气一般,瘫软在长椅上,“我姑姑夫家姓张,张国强是我表弟。唐家的老宅落在了唐家的外甥手里,也不算是给了别人,就这样吧。” 就连林雨桐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峰回路转,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林雨桐觉得这个张国强挺有意思的时候,人家却意外的出现在了家里,是跟着林忍让回来的。 林忍让早前就认识此人,不算是很熟悉。这回人家找上他了,他就以为人家是来求医的,就把闺女叫过来了。谁知道林雨桐一进来,这人就站起来,“林大夫,早听你父亲说过你……” 林忍让每个朋友见了她都是这么说的,她笑笑:“让您见笑了。”林忍让肯定跟人家吹了呀。 这人笑的特别敞亮,“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张国强,是来找林大夫合作的。” 嗯?张国强? 林雨桐这才朝这人脸上看去,别说,跟唐老还真有几分相似。她恍然的笑,“您就是那个张国强?” “对!我就是那个张国强。”他的面色复杂,“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338 饮食男女(96)三合一 饮食男女(96) 人家说带着诚意来的,这还真不是一句虚话。 张国强的意思,唐家医院之前产生的官司,该退费的退费,该赔偿的赔偿。这些事情,他在接手唐家老宅之后,就顺便接到自己的手里了。绝不会叫‘人走账消’的。 这倒是叫林雨桐很意外,对对方提出来的合作,这才算是正式的思考起来。 张国强就道:“在来之前,我见过我大表哥了。也听说了不少的事情。唐家的事,林大夫你是知道的。在你跟前说呢,也不算是家丑外扬。我舅舅那人,不提也罢。这回被儿子这么给了一下,也够这个年纪的老人受的了。这还是他不知道这宅子是卖给我了,要不然那脸上更挂不住。我呢,面上就不出面了。那宅子本来是价值一亿两千万的。我只给了唐俊四千万……” 林忍让都诧异,“这差的远了,咋能答应你?” 张国强就面露嘲讽,“那就是个怂蛋。我当时就告诉他,我是干建筑的。干这一行,手底下随便招招手,几百个人就凑出来,我就是二十四小时盯着他,也绝对有的是人手用。再者说了,我要是不答应,老宅就休想卖的出去。我叫人见天的骚扰,这种有争端的宅子,人家也未必就傻的真的要。我这么一说,他果然就先怂了……当时我以为他之所以那么好说话,是因为急着把房子换钱,不想叫他爸知道他卖宅子的事。所以我又告诉他,宅子是祖上的,我母亲还活着呢,我舅舅和母亲的继承权是一样的,这宅子我们家该得一半。你要是卖呢,咱们就交易。你要是不卖呢,我肯定还是要跟你打官司的。结果他就说卖!我说我自己占一半的话,另一半就值六千万,这六千万这里有唐家大房三千万,所以,他只有继承三千万的权利。他当然不干了,死活不答应。我就说,那要不然表兄弟平分,一人四千万。你管我这边怎么做,你拿够你的四千万滚蛋就好。比三千万多了一千万,再不拧着,直接就过户了。事办的特别顺利,我当时也纳闷呢。后来我知道他出国了,才释然了。感情是怕留下来会有牢狱之灾,又怕我纠缠他,耽搁他出国,这才利索的答应了。要是早知道这样,我能叫他跑了?直接找人打断他的腿,一条不行两条,我还就不信了,他能跑去哪?” 这位也是狠人呐!林雨桐丝毫不怀疑如果唐俊敢犟着这位不会真的打断他的腿。 林忍让也这么半开玩笑的问。 张国强一脸的理所当然,“祖宅卖给rb人,打死都不为过。丢人现眼的玩意。”说着,他就一笑,“这事我跟我大表哥说过了,老宅还是我们共同所有,手续随后就补办。他呢,不用再给我钱,我呢,也想在唐家骨科这里掺和一脚。本来,我是没这么想的。我想着这祖宅呢,反正还是自家的。虽说牌子倒了吧,但只要手艺还在,我就把它交给我大表哥经营。年终,有多少钱分多少钱。可结果一去了,才知道了不少的事情。这不,我就上门来了。唐家的医院地点和设备各方面都不错,这些资源就是我们手里的本钱……而怎么一个合作法,林大夫跟唐密商量。” 林雨桐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挺喜欢跟这种人合作。她伸手跟对方再握了一次,“等我跟唐密商量商量,回头我登门拜访。” 等人走了,林忍让就道:“这人在外面的名声不错,都说人很讲义气。” 光是义气也做不到今天这么大,那也是个合格的商人。拿了老宅没独占,要回了自己该得的,却也没想着占谁的便宜,这是他难得的地方。可这也是机缘,他去见了唐传,从唐传的话里找到了商机,这笔投资将来会给他带来十倍乃是百倍的回报,他很清楚这一点。于是,他来了。 林雨桐这么说,齐芬芳就道:“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嘛!” 经过这回的事,齐芬芳和林忍让特别相信这个。 林阳挺着大肚子,手里拿着桃子正吃的香,她比较生气的事,“唐俊带着老婆孩子在国外一样逍遥的过日子,该他们付的责任呢?这个张国强虽说是承担了赔偿的费用,可那一家子不也逃避了责任。” 话不是那么说的! 齐芬芳就道:“要是没有张国强,人家也跑了。带了更多的钱跑了,医院也卖给rb人了,连赔偿大家可能都拿不到。再说了,张国强当时不也不知道唐俊要出国。” 说的是!可这种逃到国外的真没法子了? 苏南给她递了纸巾,叫把手上的桃汁擦一擦,这才接话说,“国外未必是天堂,逃出去的,过的好的寥寥无几。” 林雨桐点头,“是这么回事。不过唐俊这种的和别的逃出去的还不一样,他要是在国外弄个诊所,其实也挣钱。想要安稳的过日子,也能过。当然了,那就只做点按摩一类,风险小,少惹官司的那种。想做正经的骨科,怕是不行了。虽然唐俊不是玩意吧,但作为大夫没几个是故意将病人往坏的治的,只能说他的本事没学到家。这要是在国外惹出事了,那人家能告的他倾家荡产。医疗事故这种东西吧,做医生的就少有碰不到的,只要在这一行,就难免。所以,他要是有自知之明,过普通的日子,那谁都拿他没法。不过他那人,在国内人五人六的,习惯了,估计是消停不了。因此,我估摸他就是两个结局,第一,脱开了国内的官司,却陷在国外的官司里。第二,等咱们跟唐家合作的这部分赚钱了,他眼馋的就又想分一杯羹。就像是张国强说老宅有他一份一样,他当然也觉得唐家的东西该有他一份的。必然是要回来争一争的。张国强可不是善茬子,唐密也不是唐传,那姑娘眼里也不揉沙子。唐俊不回来还罢了,只要回来,这两人就能把他送进去。” 苏南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一码事。 四爷回来的晚了,回来才听桐桐说的这事。他就摇头,“愚蠢!”其实,从现在那些资料看,只要唐俊把事担了,唐彦东未必一定会坐牢。毕竟,唐彦东是在帮唐俊接诊病人的,所有的用药开检查,从头到尾都是用的唐俊的印。只要唐俊一口咬定唐彦东是助手,一切都是他下的遗嘱,就能把唐彦东给摘出来。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管起来虽然不容易,但唐老要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拘在身边好好调|教,再花费上七八年的时间,难道还调|教不出个模样?一个医学博士毕业也得三十上下了,七八年后唐彦东也才三十出头,并不晚的。 可惜,就这么跑了。 世上的事哪能事事都按照预想的来?这事不算很完美的收官,但好歹也把这一茬恶心事给撸过去了。 剩下的就是跟唐密商量这个合作的模式,这也迈开了林雨桐医院扩大的第一步。 医院这边在唐密的坚持下,要更换名字:“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唐家的医术还有没有用处,是不是在用,这才是根本。文老没有自己的医院,甚至连自己的诊所都没有,可谁不知道文门在杏林中的地位。就像是白老,他有自己的地盘吗?没有。可弟子在的地方,就是地盘。我祖父一辈子没走出来的圈子,难道我要继续困在这圈子里。” 况且,药膏还是林雨桐提供的。 所以,医院就挂林雨桐骨科医院的牌子。 医院的管理上,还是交给唐传。但是其他的,像是人员管理,规章制度,收费标准,跟林雨桐这边是一个标准。 这也是个繁琐的过程,从人员的重新招聘到重新装修,这都需要时间的。 林阳就是在她二姐忙的晕头转向的时候要生产了。 天正热呢,林雨桐在工地上看新医院这边的工程进度呢,电话响了。电话显示是齐芬芳打过来的,她接起来却是自家闺女的声音,“妈妈……妈妈……三姨肚子疼……” “外婆呢?”林雨桐脚下不耽搁,转身就跑起来。 算算日子,怎么着也得二十多天呢,这怎么就要生了呢? “外婆下楼扔垃圾去了,没带手机!” 这扔个垃圾又跟谁聊上了? “保姆嬢嬢呢?” “买菜买水果去了……跟外婆一起下楼的……” 那就是说才出去,短时间内没回去。 林雨桐赶紧道:“你三姨好着没?能不能说话?要是能说话就把电话给你三姨!” 暖暖拿着电话,“我三姨能说话,我刚才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救护车应该会马上到。我给三姨夫也打了电话,但是三姨夫的手机关机……” 苏南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出任务。 可她才这么大点知道打急救电话,林雨桐的心一下子放下了,“一会子救护车来了,你不要乱跑……” “我知道妈妈,我刚才还给药店打了电话。叫她们回来一个人帮忙,要是救护车来了你们还没人回来,我就叫药店的阿姨把我送到药店,我会在药店乖乖的,妈妈赶紧去医院就好……” 好!乖孩子。 林雨桐还没说话,就听见林阳细微的呻|吟声,“二姐,不要紧,我到哪都拉着暖暖,不会把孩子扔下……” “你保持长呼吸,放松。”林雨桐在电话就道,“我给大姐和药店打个电话,没事的。” 她赶紧给林雨苗打电话,林雨桐的电话通着呢,没人接。不是做美容去了,就是在健身房,手机不在身边。她就先给药店打了电话,收银台的姑娘就赶紧道:“林大夫您放心,小李已经过去了。我也给小老板打了电话了,我正在关门,马上过去陪着暖暖,您放心。” 林雨桐又给家里把电话打回去,是药店的小李接的电话,“林大夫,我在家,没事。120应该马上就到了,我听见救护车的声音了。” 这就好! 林雨桐一边开车一边又给省一的急诊可妇产科的主任打电话,要是自己赶不过去,她希望林阳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这才又给四爷留言一条,剩下的人自有小四去通知,她得尽快赶到医院。 林雨桐到医院的时候,林阳已经被推进去了。小四办事还是靠谱的,没联系上苏南,直接给苏南的母亲和继父打了电话。两位都在领导岗位上,想尽快的过来还是有法子的,因此,林雨桐来的时候,这两位和林忍让已经到了,齐芬芳也在,哭的脸都肿起来了。 她催林雨桐:“赶紧的,进去半个小时了。” 林雨桐赶紧往里走,她洗漱消毒换衣服,妇产科的主任也跟进来,“她想顺产,但我看着有点悬。没到日子,今儿又被撞了一下……” 被撞了一下? “就说呢,养的一直很好怎么就早产了?”林雨桐急匆匆往里去,林阳是清醒的,一见林雨桐眼泪就下来,“二姐……”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林雨桐过去给号脉,微微皱眉,这要是刚被撞了就给自己打电话,未必不能保胎,叫孩子到日子再出生。可都到现在这会子了,不生都不行了。林雨桐快速的给下针,林阳只觉得疼痛顿时一缓,她常常的喘了一口气。 林雨桐转移她的注意力,“怎么就撞了?撞哪了?” 林阳忍着,“中午放学那会子,一个家长打孩子……” 家长打孩子你拦了?怎么不分轻重呢? “是一个女孩的家长拦着我们班一个男孩,扇了孩子一巴掌……孩子妈妈手里还拿着高尔夫球杆……我怕她失手打到孩子身上,拦了一下……孩子的妈妈好大的力气,推搡了过来,我撞边上的电线杆子上了……” 林雨桐当即就冷了脸,林阳不可能一上去就拦,肯定口头拦了,但对方不听。怀孕的老师拦不住就罢了,竟然还伸手推了老师一下。这什么性质这是? “校警呢?没有呀?你喊一声啊!” “离学校有一段距离,喊也听不见呀!”林阳深吸一口气,“我也后悔……当时就该给你打电话的。” 你还知道呀你! 手术室里这个一句那个一句,林阳都差点忘了自己在生孩子。突然觉得什么东西猛的往下坠,然后炖炖的疼,就听二姐喊了一声:“用力!” 再不疼这也是生孩子,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滑落,然后那种疼痛感紧跟着消失,这口气才倒腾过去,就听到一声嘹亮的婴孩的啼哭声。 不知道为什么,林阳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而且止也止不住。她抬头想看孩子,林雨桐抱给她看,“养的好,早产了点,但健康没有影响。” 孩子还没洗了,林阳只看了一眼孩子,不由的哇一下就哭出来了,“我看见她就心疼的不行……妈咋就那么狠心能把我送人呢!” 林雨桐:“……”这些经历跟烙印在她身上一样,这辈子好像都过不去了。 该来医院的都来了,林雨桐想把林阳安排到保健楼,那边的病房是最好的。 但林阳主动不去,给林雨桐使眼色,“我就在妇产科住吧。” 这是顾虑苏南继父那边,人家正在位子上呢,但是论起级别,那种地方也不是想住就能住的。 可省一的妇产科病床真的很紧张,不能说一个病房就安排你一个。而且,这就算是安排你一个人,病房里也不带卫生间的。大夏天的,能舒服吗? 要去周安民所在的医院也行,但是那得花钱呀!对于他们这种收入明面上非常固定的人来说,去那地方人家还是会诟病的。 林雨桐就出去跟苏南商量,“要不然直接回家,我这几天哪也不去,在家休息一周。我看着,出不了差错。” 这当然最好了。但是……太耽搁你的事了。 现在什么事都得让让! 苏南现在眼圈还是红的,孩子一抱出来,他都不敢抱呢,就先哭,那种复杂除了他没人能明白。苏南妈也激动,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排才好。其实儿媳妇的姐姐说住到保健科那边,她觉得挺好的,为了产妇和孩子,受点诟病就受点诟病呗,爱谁说谁说去了。可自家这个儿媳妇啊,是懂事的叫人心疼。一点麻烦都不给家里添! 可一听林大夫说能回家照看,她也就没再说别的。为了孙女好,当然是林大夫守着更叫人放心了。 林忍让和齐芬芳还挺遗憾的,又是个外孙女。 可女婿挺高兴的,那是真高兴,高兴的单膝跪在地上拉着自家老三的手,两口子手拉手面对面的哭,你给我擦一下泪我给你擦一下泪的。那边亲家母抱着孩子,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可惜你爷爷早不在了,见不着你。你说你爷爷要是活着,这会子瞧见你得多高兴……” 林忍让:“……”这位做领导的现任还在呢,你这么说,真的好吗? 他觉得挺尴尬的,那位现任却只笑着摇摇头,跟林忍让道:“苏南的情况你也知道,她这当妈也是一颗心挂着呢。有个孩子,不说以后叫孩子养老照看的话,就是吧,人这一辈子,有个自己的孩子,叫咱们这个年龄的人看,一辈子才是完整的。” 那是!那是! 要回就回,救护车拉来的再给送回去。小四两口子一听说要回,提前就往回赶,这孕妇和孩子回去,屋里不得收拾好。空调的温度得合适,能消毒的话,尽量做个简单的消毒。 两人刚到小区门口,就见四爷推着轮椅从自家的药店出来,这会子暖暖搭着小阳伞坐在轮椅上,小四这才反应过来,“咱们还没姐夫心细。三姐回来上楼不方便,有轮椅多方便的。” 药店现在也代售一些医疗器械,现成的东西了。 她开了车窗叫暖暖:“你上车里来?” 暖暖摇头,“我跟爸爸走。” 四爷朝两人摆手,叫两人先回,这才推着闺女慢慢走,到了地方就在楼下陪闺女玩,等着家里人回来。 林雨桐车开的稳,后面坐着林忍让和齐芬芳。 一上车林忍让再也绷不住了,对着齐芬芳就开炮:“保姆出门了,家里就只有老三和暖暖。你跟谁聊呢,没完没了的,你咋那么放心呢?” 齐芬芳一张嘴说不清,谁闲聊了?今儿是真没闲聊来着。 林忍让气坏了,“这幸亏是暖暖机灵,一出事就赶紧打120,还知道给她妈打电话。要不然,可不得出大事了?” 齐芬芳不后怕吗?后怕死了。她急道:“离预产期还早,我哪知道好好的就早产了呢?我下去刚好碰见物业的。老大这不是要上健身房的健身课嘛,物业刚好又要检查汗蒸馆的安全隐患,我就在那边停了一会子……” “她有事就别上课,上课就调她的时间去。家里保姆给你雇着,就是叫你好好看孩子,你要是能看就看,看不了,你就早说话。”说着,就哼了一声,跟林雨桐道:“老二啊,你回头还是把你公公婆婆接过来的好……” “没事,我能看的过来!”齐芬芳才说着了这一句,林忍让就呵斥,“你给我闭嘴!” 林雨桐就接话,“我爸是叫你啥也别管,专职伺候老三的月子。” 林忍让看了齐芬芳一眼:“该用你这当妈的时候指望不上,咋能怪老三不亲近你。你少些絮叨,把小的伺候好,叫老三消停的养一养。你想啊,这个时候你这当妈的再不能全心全意的照看她……那你这当妈的大概再没这个机会!” 齐芬芳不再说话了,可眼泪再没停下来过。快到小区了,林雨桐才提醒:“好了,别哭了。苏家人还在后面跟着呢,人家一路抱着孩子高兴的跟什么一样,您这哭哭啼啼算怎么回事?” 但林忍让说的接牛爱群来照管孩子这事,林雨桐不是太愿意,但是怎么安排孩子,这得回去跟四爷好好商量商量。 四爷压根就不乐意,等把林阳和孩子安顿好了,两口子带着孩子回家,说起这事,四爷直接就道:“我带着孩子去办公室。”反正他的所有的工作都是在办公室完成的,也不用外出。吃饭的话基本也不出来,为了吃的好吃的健康,雇了厨子公司自己开火,孩子的饭在家带去叫热也行,叫那边的厨子顺带的做一碗也行。而且,公司环境其实相对简单,安保又好,来来去去的就是那十几号人,孩子也都不陌生。不比桐桐,医院里到处都是人。忙上来了,什么也顾不上。再者说了,尹丽那边正需要人手,两口子忙店里的生意,孩子当然还得是尹家老两口照看的多点。这总不好为了给儿女看孩子,叫老两口分开吧。 “那咱们就自己带。”但是跟林家还不能这么说。等再上去看林阳和孩子的时候,林雨桐就说了,“尹振他们学校,那边也有教职工家里的孩子跟暖暖似的,上幼儿园吧,年纪有点小。人家就几家找了几个老师,专职在学校里借用了个活动室带孩子。我们打算把孩子送过去叫人顺便照看。跟她爸楼上楼下的,接送都方便。” 是吗?还有这么好的地方吗? 林阳都不信,林雨桐就道:“真的。孩子在家也没个伴,带过去跟别的孩子一块玩。” 说的煞有其事的。 齐芬芳心里不放心,但在林阳跟前还不能说。只把鸡汤给林阳端过去,“现在这样的小托儿所还不少。你一天到晚的在学校,没听过也是正常的。别瞎操心,喝了就歇着。” 随后几天,不管齐芬芳怎么问,林雨桐都是这个说辞。 这几天在家,顺便也陪陪孩子。走哪孩子也粘着,一睁眼就先找妈妈,林雨桐就觉得,该克服就克服克服,自己带吧。谁带也确实没有自己带叫人放心。 齐芬芳就不再问了,彻底的把注意里放在照顾林阳和孩子上了。 林阳这个月子做的,很热闹。那位婆婆一下班先过来,过来的时候各种的东西往过拿,不光是给孩子和林阳的,还有林忍让和齐芬芳,也给带了不少。口口声声都是照看孩子辛苦,这是替她辛苦了云云。苏南是每天各种花样的往回淘换,林阳被汤汤水水养的连第三层下巴都快出来了。 但就一点,奶水旺,把孩子养的白胖白胖的。 这孩子取名苏林,两家的姓都带着呢。苏南说叫这个,没人反对,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成了孩子的名字。 苏南继父人家在位上呢,来看孩子的就特别多。加上林阳的同事,苏南那庞大的交际群,整日里都在接待客人。 林雨苗最近也是不好意思,觉得老三出事有她的责任,因此也都在娘家泡着,给孩子洗小衣服,烘干暴晒熨烫都是她的活。 小四呢?小四跟谁都没打招呼,两口子去林阳的学校附近的商店,把门口的监控给调出来,然后拷贝下来,先给报了警了。 报警了没用,最后道歉了事。因为被打的那个孩子不是孤儿也跟孤儿差不多,父母离异了,父亲坐牢了,母亲跟人跑了,不知道去哪了。孩子跟着奶奶生活,也幸而他们还有城中村的老房子,因为没钱盖新的,所以能租出去的房子也不多,租金也便宜。但也就是这点租金,婆孙日子紧紧巴巴的能过。孩子学的好,也懂事,在路上看谁丢的矿泉水瓶子饮料瓶子啥的就捡了回去卖钱,那天,小姑娘跟着父母走在前面,喝了的饮料瓶顺手就给扔了。小孩子嘛,就急着去捡。可大夏天的小姑娘穿着裙子,一回头刚好看到男孩弯腰仰头,立马就哭了,说男孩偷看她裙子下面。孩子爸妈当时就怒了,口口声声的骂小男孩是小流氓。林阳呢,远远看见了,反正是看见学生要被打,肯定不会干看着,马上喊了一声制止,那边不停。林阳就跟小姑娘的家长争执了起来,孩子的妈妈推搡了林阳好几下,直到林阳撞到电线杆子上,见失手了,这才赶紧走了。 这种的报警,你说你能把人怎么的? 没有造成恶果,那个小男孩的家里也没人给撑腰,奶奶带着孩子来唯唯诺诺的,所以,顶多是赔偿,然后批评教育,再赔礼道歉。 人家来特别的财大气粗,几万块钱往桌上一甩,叫道歉也给道歉了,你还要咋?横竖就这么点事。 小四差点当场给炸了。 路天章一把却拉住了小四,笑的特别和气:“行!道歉就行。咱们也不是揪着不放的人。” 人家还真就大模大样的走了。 小四当场就想跟路天章翻脸,路天章却把那些钱全给了那男孩的奶奶,拉着小四就走,“你傻啊!你当三姐夫为什么不报警。他自己是警察,家里还是那个系统的,处理的轻了不值得,处理的重了受人诟病。可收拾人的办法多的是,何必非得在明面上较真呢。走,先回去,合计合计去。” 出去的时候他又找门卫查一下之前出去的那辆车的车牌号。拿到手就回找四爷:“姐夫,能不能查查这辆车……” 四爷扫了一眼就明白了,“找人家晦气呀?” 路天章将拷贝下的视频拿出来叫大家看,“您看了监控就知道了……” 太不是动了!八个多月的孕妇,还是孩子学校的老师,这就动上手了! 四爷当然看了,不仅看了,还对视频做了剪辑处理,配上了文字说明,也对上面出现的人打上了马赛克。对孩子保护的比较严密,但是对当事人,那种马赛克只能说是打了。然后现在还在网上发酵,在有那么几天,就该上热搜了。这个不能着急。 但他就是好奇,这两口子要干什么。 他把这辆车最常行走的路线提供了两人了,这就很明显了。车子出现频率最多的,一个是家里,一个最繁华的一条街的停车场。想到对方在派出所说他是个体户,路天章就知道了,繁华的那条街那边,“有条步行街,怕是在那边做生意。” 两口子第二天一早就奔步行街,这里很热闹,卖衣服买鞋子的,街中间还有小推车摊位,卖啥小吃的都有。一大早,这边的生意就挺好。 这条街不长,从头到尾的转过去,两小时。本来打算花半天时间去找呢,结果不用。才转了七八家店铺,就在一家店面不小的服装店,见到了视频上的女人。 她正冷着脸指挥店里的两个服务员擦洗地板,看见顾客立马换了笑脸,“看上什么尽管试,我家的衣服都是最新款的。” 两人在里面转了一圈,这个店确实不错。以这装修和挂出来的衣服看,生意差不了。两人啥也没说,转转就出去了。碰到那种有门口贴着转让字样的,路天章就跟人家打听呢,我们想买铺子,谁家的铺子要卖云云。 这地方谁卖? 转让的就是生意不好呗,反正也没事就跟这人聊呢,“当年这铺子便宜……”他侃侃而谈,像是谁家人家就是自己的铺子,没有房租人家怎么做都是赚的,像是咱们就不行云云。 路天章跟人家天南海北的侃了一个小时,打听到那家的服装店是租来的,不是他们自家的铺子。这地方的租金,那么大的面积的铺子月租金八万往上。 “打听出来你想干嘛呀?”小四斜眼看他,看把你能耐的。 路天章嘿嘿的笑,“你觉得那个流动的小推车一个下来投资多少钱?” 那个没多少钱吧?顶天了一万。 “服装店门口有三个小摊位,这些人都是每天交管理费,你说我去交一年的管理费,就要那三个摊位,得多少钱?” 小四摇头。 路天章就道,“那是提供给下岗职工的,一个摊位每天十块钱。我交一年也才万把块钱。这些摊位每天都是流动的,各自给自己占位置。咱去预定这三个摊位。” 啊? 两人当真是要了三个摊位,当天晚上,高价买了几个小推车三轮车,又叫了快递公司几个机灵的小伙子,干嘛呢? 一个摊位卖臭豆腐,一个摊位卖榴莲,还有一个摊位卖腌鱼。 然后大家就发现,这三家摊位做生意还怪有意思的,买其中一家的东西,另外两家免费赠送。因为要赠送嘛,所以榴莲不能整个的送,这不得打开吗?臭豆腐不也总得炸嘛。 买一送二还是很吸引人的,于是,店门口乌泱泱的,各种不可言喻的味道飘着。 别人的店铺也烦这个味道,但大夏天的,店里都开着空调,门一关,基本是没什么影响的。但是正对着的这家就不行啊,哪个时髦的姑娘能挤过这样的人群,闻着这样的味道只为了去你的店里的? 对方可不快气疯了,管理处才不管你呢。做啥生意给我交的钱都是一样的。 三天两头吵吵。吵吵就吵吵吧,报警报了几回了,啥用也没有。事实上确实是没法管嘛,协商解决就是人家警察给的建议。 “协商?”路天章跟老丈人道,“谁跟他协商?姥姥!她坚持几个月,咱们就坚持几个月。看谁扛的过谁。” 一个月□□万的租金,咱们慢慢耗着。 老丈人很高兴,主要是觉得孩子们团结,一家出点事,别的肯搭把手。 现在网上一片谩骂之声,据说那家的男家长是一家外企的高管,网上说也被解聘了,这是大振干的。 昨儿苏南还跟他说,税务那边查那边的铺子偷税漏税的事呢,消防查她消防设施,要求整改,这些都是苏南干的。 可这事办的再大,都是躲在背后悄咪|咪干的,一点都不符合他的胃口。今儿再一听小女婿的手段,顿时就乐了,只听听就觉得解气。 那边的大女婿偷偷的溜边,他已经预感到了,等会子老丈人反应过来就会发现他这个大女婿啥也没干。当然了,他溜边也不光是怕老丈人找茬,关键是他有点害怕呀! 老二家的那个不说也罢,那是杀人不见血的。 老三家的真惹急了,那用的都是光明正大还叫你无力反抗的力量。 老四家的呢?原先以为是个憨憨,可现在看,那心肠也是够黑的。 天地良心,他虽然犯过男女问题上的错误,但别的本事他是真没有。跟其他人比起来,他真觉得,他才是这家里最纯良的那一只! 339 饮食男女(97)万字更 饮食男女(97) 该过去的会过去,那该来的总还是会来的。 这一天,宋恒斌将收到的传票给林雨桐递过来,“桃田三郎还是将咱们给告了。” 林雨桐接过来看了看,“查一下,他是不是近期要参加什么比赛。” 宋恒斌查过了,“八月二十五号开始的世锦赛,他报名了。” 难怪呢。 管理医院不累心,但是应付这些花费的时间太多,只觉得心累的狠呢。宋恒斌的脸已经朝着苦大仇深在长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半年,关于咱们的新闻一直在自媒体上活跃,好些人都在私下问我,说咱们是怎么做的这些宣传操作。”他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问说,“要不要跟咱们尹先生支付点宣传费。” 是说四爷在背后网络操作。 可四爷真没那么闲的好吗? 先是跟唐家的官司,再是迅速的收编唐家,这些事当时吵热了一点是没错,但长期被提起的依旧是四爷和暖暖。 记者是什么热就报道什么深挖什么。而且,特别会掌握节奏,带动节奏。 比如说四爷吧,作为林大夫的家属。人家先是说这个人很普通呀,出身农家,家境贫寒,上了个二三流的本科大学,上学的时候成绩平平,连原主的老师和同学都采访到了,纷纷出来爆料说这就是个很普通的人,连高考都复读了那么多次没注意到吗?甚至包括原主有过女朋友的事,也都被挖出来了。 然后这就有悬念了,有争论点了。为什么最后没跟女朋友在一起呀?是什么原因呢?关注这个的网友就在网上一片谩骂声:还能为什么呀?肯定是嫌贫爱富。 一般这东西摆在这里,很明显的,肯定是这样了。 好像怕火烧的不旺,人家又放出一些消息,比如林雨桐原先是城中村的,尹振是林家的租户,是个小网管云云。 那这还说啥呀?肯定是知道林大夫条件好,尹振攀上富家女然后抛弃了青梅竹马的女友了。这人什么品行呀!白瞎了林大夫那么好的人了。 在那么多人正骂的兴起的时候,人家媒体再给你突然来个大反转:什么有人爆料,尹振不得志的时候,其实是被女友背叛了。 而同时,林雨桐原身的那点恋情也被挖出来了,甚至前男友参加相亲活动的视频资料。 然后大家:哦!就说嘛,林大夫不是这样的人,眼光肯定也不差。 不过另两位的眼光那是真差。 炒热了,气氛起来了,这就再往外爆料,林大夫是怎么慧眼识珠的,愣是在尹振的最低谷的时候看上了他,然后两人怎么相爱,尹振考上研究生一个月之后,两人举办了婚礼云云。 就差说,要是没有林雨桐,尹振不能这么发奋。现在都已经主持什么项目了,是哪个单位特聘的技术顾问云云。反正是只要跟高端技术研发联系在一起的,都比较高大上。 紧跟着铺天盖地的,都是吹捧之词,天天都换上花样了。然后再说暖暖,暖暖跟四爷常在校园里转转。中午吃完饭带出来走走,孩子总不能老闷着呀。然后大学生嘛,碰上了就顺手拍下来,发到各种自媒体上。这热度怎么可能下去?今儿这个拍到一张四爷带着孩子散步的照片,明儿那个拍到一张四爷带着孩子赏花的照片。照片上威严中带着慈和的父亲,漂亮可爱的女儿,大家萌的不要不要的。 隔三差五的来上这么一回,这话题下的去吗? 今儿宋恒斌打趣说应该给四爷宣传费,昨儿王宁还说四爷和暖暖现在是林雨桐的软实力。 总之,是替医院省了不少宣传费用。 这不,现在被国外的著名运动员给告了,等着吧,记者马上要上门了。这又是一波热度。 正说话呢,门被敲响,探进头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这是宋恒斌的助理。现在宋恒斌也忙的要飞起,不仅需要助理,还需要更多的配合工作的人员。 “有事?”宋恒斌回过头问。 小伙子一笑,“领导……记者来了,我给安排在顶楼小花园里了。” “我这就过去。”林雨桐起身,就准备走。 小伙子忙道,“您要是忙就只管忙,估计一会子还得来人。支应完这个再支应那个,太耽搁事了。我叫大师傅给做了糕点,都送上去了。还有酸梅汤,这会子正吃着喝着呢……不着急。再多的人我就先叫登记,回头有空了再约时间采访。” 跟记者打交道都打出经验了。林雨桐就夸:“你就是不在这里干了,将来找一家经济公司你都得是个有前途的。” “那我不去!”小伙子半开玩笑半认真,“我的目标是取代……”说着,用手指头小小的指了指宋恒斌。 宋恒斌哭笑不得,“滚蛋。” 林雨桐却觉得有意思,“行!那你跟三年。等搬到新医院了,那边的急诊开了,这些杂事还就得有人替代。” 宋恒斌不可置信,“我?急诊?” 那你想干嘛?专业的人不干专业的事绝对不行,“琐事往下放一放,专业别丢手。”说着,她出去查房,查完房才去见记者。 宋恒斌在电梯边等着呢,“三十多家媒体,媒体的级别越来越高,有y视体育频道的,还多了包括rb在内的外国记者,要不要推迟一下,咱们紧急做个发言稿。” 不用! 顶层地方不小,但三十多个人散落着,看起来还颇为热闹。宋恒斌的助理很机灵,把这些人招待的很好。招牌点心摆着,水果切盘放着,饮料矿泉水加自家食堂的酸梅汤绿豆汤,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开茶话会。 一看这场面,林雨桐就不由的先笑。他一笑,众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 采访就是在这么一个还算可以的氛围中开始的。大家问的也就是一个问题:“对这个官司怎么看?有什么样的应对?” 林雨桐很坦然:“他起诉了,那么我应诉,就这么大点的事。” “林大夫,桃田先生的团队已经开了新闻发布会,公开了桃田先生的伤情复查报告,这些伤情报告,包含了你们国内的顶尖的公立医院和私立医院,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桃田先生的伤已经完全恢复了,并不妨碍参与比赛。对此,您怎么说?还坚持之前的诊断吗?”这是位rb记者。 林雨桐的表情严肃起来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他的旧伤没有恢复?” 这位记者一愣,紧跟着就追问了一句:“那么就是说,您认可这份伤情报告。既然如此,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已经承认了自己误诊。” 林雨桐很讶异:“之前发生的情况,记者先生不在当场吗?” “是的!我不在当场。但我想,事情的大概我还是知道的。媒体有大量的报道,您指出桃田先生带去看的片子不是他本人的,是在暗指他是畏战吗?” “记者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桃田先生带去的确实不是他本人的片子,这一点不管桃田先生本人怎么对外说的,但真相到底如何,他心里应该清楚。或者你认为,他当场不反驳是因为什么。不过,现在争论这个没有丝毫的意思。更何况当时我的话里并没有指他是在畏战,我只是说桃田先生希望我给出让他多休养一段时间的医学诊断。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本人确实不舒服,而我也确实知道他为什么不舒服。也就是说,他的伤早就痊愈了,而他的腿,患有别的病症。”林雨桐说着,就看向这位记者,“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要是你当时不在场,可以再回去看看当时有记者拍下来的视频录像,多看几遍就明白了。要是对汉语的意思的广义和深意理解的都不透彻,可以多问问几个人,听听别人的理解。牵强附会和断章取义都要不得的。我说过的话,走到哪儿我都认。我没说过的话,谁想按在我身上也不行。” 这记者的素养还挺好,林雨桐的语气这么硬,对方也能做到面不改色,还不停的点头,紧跟着就问一句:“也就是说,您认为桃田三郎先生还患有别的影响他职业生涯的病症。” “这话又错了。每个人都会生病,每个人也都可能受伤,不能说是因为生病和受伤的原因,就影响了谁的事业,谁的职业生涯,这是错误的说法。运动员和大家一样,他们也是人,生病了就治病。治好病了,再加强训练,重返赛场不是正常的事吗?也没听说做过手术的人都因为做了一次手术,以后工作就做不了了。生病是会耽搁很多事,比如升职,比如大家的职业规划。它会叫我们不得不在全力前进的过程中摁下暂停键。可暂停是休息,就医也是对身体病症的治疗和修复。别说是有病治病,就是没病……休息按摩等方式不也能缓解疲乏吗?运动员也是一样的,身体出现了症状可能耽搁一个赛季,但只要早早治疗,配合医生用药,想来,在来年的赛场上,总还是能看到他们矫健的身影的。桃田先生的情况就是这样。我是一名大夫,既然问到这里了,我也请这位媒体给桃田先生捎回去我的建议,如果可能,尽量取消这次的比赛,暂停所有高强度的训练,迅速就医。否则,后果未必是他能承受的……” “你是说如果不今早医治,后果会很严重吗?那请问在您看来,会是哪种后果?”这记者打破砂锅问到底,“另外还想问一句,您这么确定您现在的诊断吗?” “确定!非常确定。至于后果,我想,如果坚持到八月份底比赛的话,我得遗憾的说,神仙难医,他葬送的不仅是他的职业生涯……” 只职业生涯就很要命了好吗? “林大夫,我之前忘了跟您说了,桃田先生也公开了所有的体检结果,最好的体检中心给予的体检结果显示,桃田先生的身体很健康……” 林雨桐轻笑,“哦!山本老先生当时也是这样,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显示良好,可结果呢?前车之鉴就在那里放着呢,如果对这个情况不了解,我建议桃田先生以及他的团队可以去问问再做决定。九月之前过来,这个病人我接。九月之后再过来,恕不接待。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她这边轻松的表情,随意的语气,倒是叫人不由的不正视起来。 “没有了,我会转达您的医嘱。” 这家伙一个人就把问题问完了,大家就不重复了。 而国内的记者就温和多了,多是中医和中医发展的问题,临了了,又有人问林雨桐家庭的问题,比如为什么都是爸爸带着孩子,您是不是陪伴孩子的时间太少了云云。 气氛骤然一轻。 等采访结束了,每个记者出门能领到一个小荷包的香烛,这种香烛很小,很耐烧,都是些做成瓜子大小的玩意,点上有助于睡眠。现在生活压力工作压力都挺大,失眠多梦绝对不是个别现象。这个东西成本不高,被当做医院给客人的礼物。失眠的有助于睡眠,不失眠的凝神静气,总之对身体好。 这些人一放出去,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报道。国内有,国外也有。国内的报道比较谨慎,都是出于保护林雨桐的想法,像是那些非常笃定的话语,文字里都做了处理。反正就是把脉把出桃田三郎的还有别的病症,建议他尽快的就医,高强度的训练和比赛对身体有害无益。 但是国外可不管你那一套,你怎么说的人家只会更夸张的描述。现在的网络这么发达的,国外报道了,国内哪里能不知道。虽然国内国外有些差别,但是很明显,林雨桐在对方各项检测都良好的状况下,又说人家病的很重. 过了九月这都不收了,还不严重? 大家吃瓜从来不嫌事大,一个个的搬着板凳等着呢。好些网友还在医院的官网平台上留言:林大夫有毒! 外行的完全是吃瓜,因着有山本的例子在前面,大家还都特别信。 有些人跑去桃田三郎的推特号上留言,告诉他一定要听话,不听话的的下场看看老山本就知道了。 当然了,林雨桐现在并不知道网友们的这么神通广大,报道一出来,他就被白老召见了,地方不在家里,而在一家酒店。他电话里什么也没说,只叫自己尽快过去。林雨桐不知道什么事,但也不敢耽搁,开车就走。结果到了地方敲开了门,开门的是黄广平。 师父都沦为开门的人了。 林雨桐一边往里面走一边用眼神询问:什么情况这是? 黄广平才要说话,就听白老在里面说了一声:“来了就进来,在门口干嘛?” 嘚!问也问不成了。 从玄关进去,就是客厅。一进去林雨桐愣了一下,除了白老这里还有两人,一个是邹青,这个人之前见过。一个是个年纪颇大的老者,坐着轮椅,须发皆白,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林雨桐马上知道这是谁了,这就是那位文修儒文老,自己手里还有人家赠送的典籍。 她二话不说,进去纳头就拜,结下的因果总是要了的。 邹青愣了一下,现在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可不多了。尤其是在对方现在可以说是声名赫赫,论起名气比这些中医行里的老人们可以说是毫不逊色的时候,能做到这一点尤其难得。 文老艰难的说出两个字:“快起。” 林雨桐却坚持见完礼,这才起身,然后乖乖的站在白老的边上。 文老就看了邹青一眼,邹青这才问:“此次来,就是想见见你。另外,也是看了报道过来了,老爷子就是好奇,好奇这个运动员到底是什么病,你又是怎么判断她发病的时间的。” 林雨桐愣了一下,看了白老一眼,白老都没这么直接问过。 她看过去,可结果白老老神在在的,也不接茬。她只得直说,“这人是肾出了问题,病根不在腿上。” 中医上认为,肾主骨,生髓,纳气。当肾病发作时,肾气不足,腿疼就不言尔誉了。 这个在坐的都不意外。 可依旧不解的是,她怎么会认为这肾病会严重到过了九月份就不能医治了呢?要知道,这肾病大多数情况都是慢性疾病,发展进程因人而异,不是那么好判断的。 林雨桐有那么一瞬的尴尬,“桃田知道他自己的身体情况,他肯定也找了靠谱的中医大夫给瞧了。但是对方没能看出他的肾出了问题,那是因为,现在这个问题实在是轻微的很,一般大夫把脉把不出来,很容易就露过去了。但如果他是别的行业的人,那这腿疼,大夫还可能朝肾脏上联想一二。不过他是运动员,运动员大量的运动之下,少有哪里不疼的。凡是退役的运动员,哪个不是一身的毛病。鉴于情况复杂,他们会给出比较保守的建议,因此,桃田三郎只会觉得不舒服,尤其是早上和晚上,不仅腿疼,他的脚跟甚至挨着地就钻心的疼。这种疼痛跟运动过量的疼痛十分相似,连患者自己也会忽略过去。而我之所以说是九月就不接了,其实……这就是一种心理暗示。我想,此时的桃田三郎心理跟装了一只老虎似的。一边是团队坚持觉得得参加比赛,一边是我预言他的情况如果不及时诊疗会葬送他的职业生涯。这个时候,别人能心存侥幸,唯他不能……” 懂了! 一边是告诉他,这病早治疗明年还能参加比赛。一边心理施压,九月过了就不收治了,职业生涯就算结束。这也不算是说谎,此人的肾病一定是在要发尚未发的阶段,治未病好治,可等真发病了,这却真真是个慢性病。别管中医西医,都是一样的,需要长时间,起步就三五年的治疗。一个运动员,耽搁上三五年的时间,他也就真废了。 摆在面前的情况就是这样,身体舒服不舒服病人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选择治病了。如果对方的团队坚持要比赛,真站在了赛场上,这种可能失去职业生涯的压力会成千倍百倍的放大,这赛必然是比不成的。 从这事里可以看得出,林雨桐已经有了诊断未病的能力。 《鹖冠子·世贤》中有一个小故事说的是魏文王曾求教于名医扁鹊,他问扁鹊说:“你们家兄弟三人,都精于医术,谁是医术最好的呢?”扁鹊:“大哥最好,二哥差些,我是三人中最差的一个。”魏王不解,扁鹊就解释说:“大哥治病,是在病情发作之前,那时候病人自己还不觉得有病,但大哥就下药铲除了病根,使他的医术难以被人认可,所以没有名气,只是在我们家中被推崇备至。我的二哥治病,是在病初起之时,症状尚不十分明显,病人也没有觉得痛苦,二哥就能药到病除,使乡里人都认为二哥只是治小病很灵。我治病,都是在病情十分严重之时,病人痛苦万分,病人家属心急如焚。此时,他们看到我在经脉上穿刺,用针放血,或在患处敷以毒药以毒攻毒,或动大手术直指病灶,使重病人病情得到缓解或很快治愈,所以我名闻天下。”魏王这才大悟。 在坐的都想到这个故事,而同时心里又不由的想到,如今中医的情况,就像是那个名声不显的扁鹊的大哥。 邹青微微点头,看向文老。 文老微微颔首,若对方不是运动员,只是个普通人的话,凭着腿疼,早被中医大夫判断出来,进而给调理好了。可正因为此人的职业关系,才被这么给露了。他朝林雨桐笑了笑,说白老:“教的好。” 白老心说,这也不是能教的呀。 做大夫的,一个个的一门心思都在专业上,谁像她似的长了一肚子心眼子。 文老点头,又看林雨桐,说话很艰难大还是问了:“长针能使?” 林雨桐点头,可以。 “粗的?” 也可以。 文老就看了邹青一眼,邹青这才道:“听说你医院那边人满为患,想进修名额都抢不到?” 林雨桐一愣,对上邹青的眼睛,一瞬间福至心灵,“没有!我那边一直缺人,特别缺人。” 邹青一下子就笑了,这个林雨桐年纪不大,但心思是真灵透。自己用针,最多到四寸,再不能往前寸进。再这么下去,这一门手艺到手里真要绝了。文老的徒子徒孙遍布中医医疗体系中,可用的人多了去了,好苗子也不少,但自己对行长针尚且掌握的不算精,如何带弟子?他又能带多少个弟子。况且,他现在的情况跟黄广平差不多,顾不上带学生了。 因此,才有了这次之行。 事情说好了,临走的时候邹青请林雨桐给老人家把脉,就是一般的平安脉。把完脉老人家也不问,林雨桐也没说。 从里面出来,邹青就急着问呢:“怎么样?” 林雨桐伸手亮出三根手指,邹青瞬间黯然,叹了一声再没言语。 上了车了白老才问:“三年?” 嗯!人到底只是人,谁都会老,这是大夫所不能决定的。 那边邹青回去,脸上还带着笑,老人家却摆摆手,直接问:“一两年还是两三年?” 邹青一愣,眼睛有些湿润,但他从不在老人家面前撒谎,况且,老人家对他自己的身体也有了解。他艰难的吐出两个字:“三年。” 三年吗? 其实自己也只能大致的判断,并不能这么笃定的。但知道了结果,他却释然的笑,“以后……能伸把手的时候,帮一把……”只凭这一手把脉的功夫,就在自己之上了。 懂!哪一行不得有个杠把子。有了这个标杆,特别高的标杆,才会叫人知道,原来中医这一行,还是行的。一行哪怕只出这么一个人,对整个行业的意义都会不同。 人家师徒说的话,林雨桐是不知道的。伤感只是伤感了那么一瞬,回头面对一下子汹涌过来的更专业的中医后辈,林雨桐的手脚一下子就放开了。 现在是能不住院治疗的,就尽量减少病人的住院量。家里离的远,但需要每天过来针灸的,那就得自己想想办法了。条件好的,去住酒店宾馆。经济条件差的,边上还有城中村。紧跟着的就是城中村房租增长,而原先在这城中村住的人,都已经往更郊区的村子搬了,如此能减少长期生活的成本。 别说城中村,就是那么大面积的棉纺小区,好些人都宁愿去别的地方租房住,而把自家的房子腾出来租出去。有整租的,也有合租的,更有那种架子床一家能住七八个人的那种,一晚上也才二三十块。 以医疗健康来带动经济,确实叫人看得到也摸的到了。 今年的夏天,医院突然发展的火热态势,如同今夏着天气,热的灼人。 大批量的中医大夫的假如,叫林雨桐把医院的大框架给搭建起来了,剩下的就是一点点的去填充。原以为,至少需要三五年才能完成的进程,因为文老,只在三五个月内就能全部搭建完成。 谁都知道,文老这是在提携后辈。也因为如此,林雨桐现在请很多有名的专家来给年轻的医生开讲座,想搞一搞传帮带,都很容易就能搞起来。 日子就在这样的忙碌中,到了八月下旬。 林雨桐忙的几乎都要忘了已经是八月下旬了,还是牵扯到孩子开学报名,这才恍然,都已经下旬了呀。 暖暖跟着爸爸呆的挺好,小区里像是她这么大的孩子几乎都准备送去点点班了。幼儿园就在小区里面,各方面的条件还不错。但四爷却没要送的想法,他还是想着再多带孩子一段时间。事实上,林家老两口现在忙着林阳家的苏林,两口子都要上班,孩子还不到百日,这不得更操心吗? 暖暖刚开始被四爷带走,一走就是一天,齐芬芳也不习惯呀!最开始一天打几个电话给四爷,问孩子的情况,叫四爷记得去托管的地方看看孩子。可哪里有托管,四爷应付了一段时间,才慢慢习惯了。这一开学,又想着叫孩子去上学,“我跟你爸去送去接,也不费事。” 咋可能不费事?两孩子搁在家里试试,真能累死人的。 林雨苗就说:“要不我在家给你看孩子,反正我也没啥事。” 那我更不敢了。坚持说孩子在那边挺好的,他爸随时能接出来,这才作罢。 林雨桐一家子都关注着孩子开学的事,但更多的人则是半夜蹲守在电视机转播平台上,看今晚的羽毛球锦标赛实况转播。 四爷的电话半夜响了,以为是出什么事了呢,结果是黑子几个人叫四爷起床,赶紧打开电视看直播。 被吵醒了,两人起身去客厅看,怕吵到孩子。 打开电视的时候,距离比赛还有五分钟,镜头时不时的转到桃田三郎身上,他此刻站着,手里拿着羽毛球拍,身边跟着个矮瘦的中年人,手指着场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桃田三郎全程面无表情,但是他的左右腿却不停的来回交换着重心。 教练说了得有两分钟,桃田三郎一手拿着羽毛球,一手拿着球拍,他来回的颠着球,在赛场上来回的慢慢的跑动,这是要热身的动作。时间一分一秒的靠近,裁判已经入场,教练也对桃田三郎招手了,电视转播的评论员介绍了桃田三郎一番之后,还笑道:“据说咱们中医诊断里,说这名选手患有某种疾病,但是看现在的状态还是不错的。咱们也不好轻易下评论……” 正说着呢,就听边上的评论员惊叫了一声,“摔了!平地摔!但愿只是不小心……” 结果镜头拉近却发现不是,桃田三郎抱着左腿,疼的满场打滚。 后面再说啥,林雨桐和四爷都没看——睡觉! 他们睡的挺踏实的,可网上和媒体上,可就热闹的很了。桃田三郎那边去检查,还是检查不出来问题,但人家就是疼,一碰就疼。怎么办呢?人家开记者发布会,承认之前的错误,承认之前的种种不重视,认为中医确实是神奇的存在,人家大夫早就说了,这个会在这个时间段发病的,结果我们没有相信,还跟人家大夫打官司。这都是对中医的不了解呀!现在我们要赶紧去瞧病,也要撤诉,明年一定会重返赛场云云。 反正不是畏战!比赛我们来了,客观上不允许不是我们的错。 但这一番发言,却给林雨桐医院把广告做大了。一早起来,宋恒斌就打电话来,“昨晚网站上国际挂号病例上了一百了,根据资料显示,一半以上都是各国的运动员。有知名的,也有非知名的。” 林雨桐一边刷牙一边道:“你把资料都发给我。” 发过来之后直接给四爷看了,不知名的人就算了,国外这些知名的,都是什么来历好歹了解一下呀。 四爷二十来分钟就把这些人过了一遍,剔除掉一个m国短跑运动员和一个j国的小演员,“这两人公开发表过反hua言论。” 那就不接诊! 上了班林雨桐就叫宋恒斌把这些拒绝挂号的消息放出去,放在官网和公众号上。拒绝的理由也直言不讳。 本就在一个舆论的风口浪尖上,结果又点上了一把火,这次传播的速度和广度,比之前就更甚了。 顾鑫在家里的餐桌上吃早饭,他姐从楼上下来,开口就问:“那边的医院能提前交工吗?” 嗯?顾鑫摸了摸鼻子,“最多提前三两个月。您问这个干嘛?” 顾森就道:“辉煌旗下东城的新酒店,刚建成的……” 嗯!怎么了? “免费提供给林雨桐用,怎么样?” “啊?”顾森脑子转不过来,“姐,您睡醒了吗?您现在真做慈善了?” “我是商人。”顾森说着就翻了个白眼,“你帮我约林雨桐,我跟她谈。” “不是,您到底是想要干嘛呀?”顾森不解,“您可千万别算计她,我跟您说啊,算计她的都得不了好。您知道的吧,之前有个想开皮肤专科医院的,跟唐家走的近的那个,被林雨桐吓的最近一直在托人找我,希望把他那边的半拉子工程卖给林雨桐。他不敢跟林雨桐做邻居了。还有那个山本,山本家那闺女在医院守了好几天了,不为别的,就想拜师。愿意把他们家的股份拿出两成来,林雨桐都不干。我跟您说,您觉得您是狠人,商场上叱咤风云,可我跟您说,那位也不只是菩萨。” 这还要你教我! 顾森就道:“你早上起来看新闻了吗?秘书室给我打电话汇报了这个事情,你先上网看看热搜什么的,再来跟我说话。” 顾鑫愣了一下,嘛意思这是?他点开手机,翻看了一下,便什么都明白了,“您也想借着这个热度,做一波辉煌集团的广告呗。” “一个酒店一年才创收多少?”顾森就道,“可整个集团,一年的广告费用要多少?” 这一来一去,不仅没赔,还是赚了的。 顾鑫咂舌,“我觉得这会子跟您想法一样的股东不少。” 所以才叫你去约嘛,先下手为强。 林雨桐确实是被一波一波的应酬给弄的烦了,周末打死也是不出去的。林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林忍让抱着苏林,侧头看半靠在沙发上的二闺女,她手机是静音的,但放在边上屏幕总是亮着的,那是不停的有人打电话,有人发消息吧。这才多久,她就俨然一个大人物了。 这……真是他林忍让的闺女? 有那么一刻,他真有些恍惚。 可这不是自家的闺女又是谁呢?看过去的时候,小四正跟老二说话,“我那小姑子还真给应聘给姐夫他们县城了,跟虎子离的近了,我觉得这事八成是有戏。” 林雨桐呵呵笑着,“那我盼着呢。你那小姑子真跟我成了妯娌,那省事多了……”说着就用胳膊肘子捅四爷,“你说是吧。” 四爷把葡萄塞她嘴里,“挺好的,回头我问问虎子,该抓紧就抓紧。”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低头看闺女,闺女手里拿着卡片,卡片的正面写着中药名,背面画着中药材的样子。她一个人看着图画猜药名,玩的不亦乐乎。 林忍让从老二家那边收回视线,对面是老三家的和小四家的在下棋,两人都不爱跟老二家的下,主要是不是人家的对手,老是被虐不自在。如今两个臭棋篓子搁在一块,玩的还挺热闹。大女婿在厨房,不时的喊一声,“谁还想吃什么?赶紧说啊!” 当丈母娘在厨房门口埋怨,“这还要说嘛,没给孩子做甜的,弄个拔丝山药拔丝苹果都行啊。” 大女婿任劳任怨,其他人是死活再不去厨房的。 家里现在是各种的声音,老婆呵斥大女婿的声音,大女婿唯唯诺诺的声音,二女婿给三女婿和四女婿支招的声音,三女婿和四女婿为棋牌相互争执的声音,还有女儿们不时的大惊小怪的嬉笑声,再加上大外孙女开着电视看动画片的声音和二外孙女一个人背药名的声音……对了,还有怀里这个,不知道哪里又不满意,哇哇哇的大哭的声音。 声音嘈杂交织,很近却又好像很远。他想起了老院子,想起了那个沉默的几乎听不到声的二女儿,然后将视线有落在现在的二女儿身上,久久的移不开视线。 林雨桐回头看过去,带着几分询问的意思。 四爷也跟着看过去: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林忍让不由的道:“就是看见你们现在的样子,都快想不起你们原来长啥样了?”他的语气不由的带上了几分迟疑,“有时候我都觉得我在做梦。” 林雨桐和四爷隐晦的对视了一眼,林雨桐就先笑:“这辈子我们就在这儿了,还能去哪?” 四爷摸着暖暖的头,暖暖抬头看他,扬了扬手里的卡片,表示她记住了好多。他也失笑,“上有老的要照看,下有小的要养育,我们不在这里能去哪?” 桐桐和自己还有很多没做完的事,他们向来是不喜欢半途而废的。 所以,这辈子当然就在这里了,至于下辈子……那是下辈子的事了! 340 故国神游(1)三合一 饮食男女(96) 人家说带着诚意来的,这还真不是一句虚话。 张国强的意思,唐家医院之前产生的官司,该退费的退费,该赔偿的赔偿。这些事情,他在接手唐家老宅之后,就顺便接到自己的手里了。绝不会叫‘人走账消’的。 这倒是叫林雨桐很意外,对对方提出来的合作,这才算是正式的思考起来。 张国强就道:“在来之前,我见过我大表哥了。也听说了不少的事情。唐家的事,林大夫你是知道的。在你跟前说呢,也不算是家丑外扬。我舅舅那人,不提也罢。这回被儿子这么给了一下,也够这个年纪的老人受的了。这还是他不知道这宅子是卖给我了,要不然那脸上更挂不住。我呢,面上就不出面了。那宅子本来是价值一亿两千万的。我只给了唐俊四千万……” 林忍让都诧异,“这差的远了,咋能答应你?” 张国强就面露嘲讽,“那就是个怂蛋。我当时就告诉他,我是干建筑的。干这一行,手底下随便招招手,几百个人就凑出来,我就是二十四小时盯着他,也绝对有的是人手用。再者说了,我要是不答应,老宅就休想卖的出去。我叫人见天的骚扰,这种有争端的宅子,人家也未必就傻的真的要。我这么一说,他果然就先怂了……当时我以为他之所以那么好说话,是因为急着把房子换钱,不想叫他爸知道他卖宅子的事。所以我又告诉他,宅子是祖上的,我母亲还活着呢,我舅舅和母亲的继承权是一样的,这宅子我们家该得一半。你要是卖呢,咱们就交易。你要是不卖呢,我肯定还是要跟你打官司的。结果他就说卖!我说我自己占一半的话,另一半就值六千万,这六千万这里有唐家大房三千万,所以,他只有继承三千万的权利。他当然不干了,死活不答应。我就说,那要不然表兄弟平分,一人四千万。你管我这边怎么做,你拿够你的四千万滚蛋就好。比三千万多了一千万,再不拧着,直接就过户了。事办的特别顺利,我当时也纳闷呢。后来我知道他出国了,才释然了。感情是怕留下来会有牢狱之灾,又怕我纠缠他,耽搁他出国,这才利索的答应了。要是早知道这样,我能叫他跑了?直接找人打断他的腿,一条不行两条,我还就不信了,他能跑去哪?” 这位也是狠人呐!林雨桐丝毫不怀疑如果唐俊敢犟着这位不会真的打断他的腿。 林忍让也这么半开玩笑的问。 张国强一脸的理所当然,“祖宅卖给rb人,打死都不为过。丢人现眼的玩意。”说着,他就一笑,“这事我跟我大表哥说过了,老宅还是我们共同所有,手续随后就补办。他呢,不用再给我钱,我呢,也想在唐家骨科这里掺和一脚。本来,我是没这么想的。我想着这祖宅呢,反正还是自家的。虽说牌子倒了吧,但只要手艺还在,我就把它交给我大表哥经营。年终,有多少钱分多少钱。可结果一去了,才知道了不少的事情。这不,我就上门来了。唐家的医院地点和设备各方面都不错,这些资源就是我们手里的本钱……而怎么一个合作法,林大夫跟唐密商量。” 林雨桐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挺喜欢跟这种人合作。她伸手跟对方再握了一次,“等我跟唐密商量商量,回头我登门拜访。” 等人走了,林忍让就道:“这人在外面的名声不错,都说人很讲义气。” 光是义气也做不到今天这么大,那也是个合格的商人。拿了老宅没独占,要回了自己该得的,却也没想着占谁的便宜,这是他难得的地方。可这也是机缘,他去见了唐传,从唐传的话里找到了商机,这笔投资将来会给他带来十倍乃是百倍的回报,他很清楚这一点。于是,他来了。 林雨桐这么说,齐芬芳就道:“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嘛!” 经过这回的事,齐芬芳和林忍让特别相信这个。 林阳挺着大肚子,手里拿着桃子正吃的香,她比较生气的事,“唐俊带着老婆孩子在国外一样逍遥的过日子,该他们付的责任呢?这个张国强虽说是承担了赔偿的费用,可那一家子不也逃避了责任。” 话不是那么说的! 齐芬芳就道:“要是没有张国强,人家也跑了。带了更多的钱跑了,医院也卖给rb人了,连赔偿大家可能都拿不到。再说了,张国强当时不也不知道唐俊要出国。” 说的是!可这种逃到国外的真没法子了? 苏南给她递了纸巾,叫把手上的桃汁擦一擦,这才接话说,“国外未必是天堂,逃出去的,过的好的寥寥无几。” 林雨桐点头,“是这么回事。不过唐俊这种的和别的逃出去的还不一样,他要是在国外弄个诊所,其实也挣钱。想要安稳的过日子,也能过。当然了,那就只做点按摩一类,风险小,少惹官司的那种。想做正经的骨科,怕是不行了。虽然唐俊不是玩意吧,但作为大夫没几个是故意将病人往坏的治的,只能说他的本事没学到家。这要是在国外惹出事了,那人家能告的他倾家荡产。医疗事故这种东西吧,做医生的就少有碰不到的,只要在这一行,就难免。所以,他要是有自知之明,过普通的日子,那谁都拿他没法。不过他那人,在国内人五人六的,习惯了,估计是消停不了。因此,我估摸他就是两个结局,第一,脱开了国内的官司,却陷在国外的官司里。第二,等咱们跟唐家合作的这部分赚钱了,他眼馋的就又想分一杯羹。就像是张国强说老宅有他一份一样,他当然也觉得唐家的东西该有他一份的。必然是要回来争一争的。张国强可不是善茬子,唐密也不是唐传,那姑娘眼里也不揉沙子。唐俊不回来还罢了,只要回来,这两人就能把他送进去。” 苏南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一码事。 四爷回来的晚了,回来才听桐桐说的这事。他就摇头,“愚蠢!”其实,从现在那些资料看,只要唐俊把事担了,唐彦东未必一定会坐牢。毕竟,唐彦东是在帮唐俊接诊病人的,所有的用药开检查,从头到尾都是用的唐俊的印。只要唐俊一口咬定唐彦东是助手,一切都是他下的遗嘱,就能把唐彦东给摘出来。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管起来虽然不容易,但唐老要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拘在身边好好调|教,再花费上七八年的时间,难道还调|教不出个模样?一个医学博士毕业也得三十上下了,七八年后唐彦东也才三十出头,并不晚的。 可惜,就这么跑了。 世上的事哪能事事都按照预想的来?这事不算很完美的收官,但好歹也把这一茬恶心事给撸过去了。 剩下的就是跟唐密商量这个合作的模式,这也迈开了林雨桐医院扩大的第一步。 医院这边在唐密的坚持下,要更换名字:“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唐家的医术还有没有用处,是不是在用,这才是根本。文老没有自己的医院,甚至连自己的诊所都没有,可谁不知道文门在杏林中的地位。就像是白老,他有自己的地盘吗?没有。可弟子在的地方,就是地盘。我祖父一辈子没走出来的圈子,难道我要继续困在这圈子里。” 况且,药膏还是林雨桐提供的。 所以,医院就挂林雨桐骨科医院的牌子。 医院的管理上,还是交给唐传。但是其他的,像是人员管理,规章制度,收费标准,跟林雨桐这边是一个标准。 这也是个繁琐的过程,从人员的重新招聘到重新装修,这都需要时间的。 林阳就是在她二姐忙的晕头转向的时候要生产了。 天正热呢,林雨桐在工地上看新医院这边的工程进度呢,电话响了。电话显示是齐芬芳打过来的,她接起来却是自家闺女的声音,“妈妈……妈妈……三姨肚子疼……” “外婆呢?”林雨桐脚下不耽搁,转身就跑起来。 算算日子,怎么着也得二十多天呢,这怎么就要生了呢? “外婆下楼扔垃圾去了,没带手机!” 这扔个垃圾又跟谁聊上了? “保姆嬢嬢呢?” “买菜买水果去了……跟外婆一起下楼的……” 那就是说才出去,短时间内没回去。 林雨桐赶紧道:“你三姨好着没?能不能说话?要是能说话就把电话给你三姨!” 暖暖拿着电话,“我三姨能说话,我刚才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救护车应该会马上到。我给三姨夫也打了电话,但是三姨夫的手机关机……” 苏南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出任务。 可她才这么大点知道打急救电话,林雨桐的心一下子放下了,“一会子救护车来了,你不要乱跑……” “我知道妈妈,我刚才还给药店打了电话。叫她们回来一个人帮忙,要是救护车来了你们还没人回来,我就叫药店的阿姨把我送到药店,我会在药店乖乖的,妈妈赶紧去医院就好……” 好!乖孩子。 林雨桐还没说话,就听见林阳细微的呻|吟声,“二姐,不要紧,我到哪都拉着暖暖,不会把孩子扔下……” “你保持长呼吸,放松。”林雨桐在电话就道,“我给大姐和药店打个电话,没事的。” 她赶紧给林雨苗打电话,林雨桐的电话通着呢,没人接。不是做美容去了,就是在健身房,手机不在身边。她就先给药店打了电话,收银台的姑娘就赶紧道:“林大夫您放心,小李已经过去了。我也给小老板打了电话了,我正在关门,马上过去陪着暖暖,您放心。” 林雨桐又给家里把电话打回去,是药店的小李接的电话,“林大夫,我在家,没事。120应该马上就到了,我听见救护车的声音了。” 这就好! 林雨桐一边开车一边又给省一的急诊可妇产科的主任打电话,要是自己赶不过去,她希望林阳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这才又给四爷留言一条,剩下的人自有小四去通知,她得尽快赶到医院。 林雨桐到医院的时候,林阳已经被推进去了。小四办事还是靠谱的,没联系上苏南,直接给苏南的母亲和继父打了电话。两位都在领导岗位上,想尽快的过来还是有法子的,因此,林雨桐来的时候,这两位和林忍让已经到了,齐芬芳也在,哭的脸都肿起来了。 她催林雨桐:“赶紧的,进去半个小时了。” 林雨桐赶紧往里走,她洗漱消毒换衣服,妇产科的主任也跟进来,“她想顺产,但我看着有点悬。没到日子,今儿又被撞了一下……” 被撞了一下? “就说呢,养的一直很好怎么就早产了?”林雨桐急匆匆往里去,林阳是清醒的,一见林雨桐眼泪就下来,“二姐……”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林雨桐过去给号脉,微微皱眉,这要是刚被撞了就给自己打电话,未必不能保胎,叫孩子到日子再出生。可都到现在这会子了,不生都不行了。林雨桐快速的给下针,林阳只觉得疼痛顿时一缓,她常常的喘了一口气。 林雨桐转移她的注意力,“怎么就撞了?撞哪了?” 林阳忍着,“中午放学那会子,一个家长打孩子……” 家长打孩子你拦了?怎么不分轻重呢? “是一个女孩的家长拦着我们班一个男孩,扇了孩子一巴掌……孩子妈妈手里还拿着高尔夫球杆……我怕她失手打到孩子身上,拦了一下……孩子的妈妈好大的力气,推搡了过来,我撞边上的电线杆子上了……” 林雨桐当即就冷了脸,林阳不可能一上去就拦,肯定口头拦了,但对方不听。怀孕的老师拦不住就罢了,竟然还伸手推了老师一下。这什么性质这是? “校警呢?没有呀?你喊一声啊!” “离学校有一段距离,喊也听不见呀!”林阳深吸一口气,“我也后悔……当时就该给你打电话的。” 你还知道呀你! 手术室里这个一句那个一句,林阳都差点忘了自己在生孩子。突然觉得什么东西猛的往下坠,然后炖炖的疼,就听二姐喊了一声:“用力!” 再不疼这也是生孩子,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滑落,然后那种疼痛感紧跟着消失,这口气才倒腾过去,就听到一声嘹亮的婴孩的啼哭声。 不知道为什么,林阳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而且止也止不住。她抬头想看孩子,林雨桐抱给她看,“养的好,早产了点,但健康没有影响。” 孩子还没洗了,林阳只看了一眼孩子,不由的哇一下就哭出来了,“我看见她就心疼的不行……妈咋就那么狠心能把我送人呢!” 林雨桐:“……”这些经历跟烙印在她身上一样,这辈子好像都过不去了。 该来医院的都来了,林雨桐想把林阳安排到保健楼,那边的病房是最好的。 但林阳主动不去,给林雨桐使眼色,“我就在妇产科住吧。” 这是顾虑苏南继父那边,人家正在位子上呢,但是论起级别,那种地方也不是想住就能住的。 可省一的妇产科病床真的很紧张,不能说一个病房就安排你一个。而且,这就算是安排你一个人,病房里也不带卫生间的。大夏天的,能舒服吗? 要去周安民所在的医院也行,但是那得花钱呀!对于他们这种收入明面上非常固定的人来说,去那地方人家还是会诟病的。 林雨桐就出去跟苏南商量,“要不然直接回家,我这几天哪也不去,在家休息一周。我看着,出不了差错。” 这当然最好了。但是……太耽搁你的事了。 现在什么事都得让让! 苏南现在眼圈还是红的,孩子一抱出来,他都不敢抱呢,就先哭,那种复杂除了他没人能明白。苏南妈也激动,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排才好。其实儿媳妇的姐姐说住到保健科那边,她觉得挺好的,为了产妇和孩子,受点诟病就受点诟病呗,爱谁说谁说去了。可自家这个儿媳妇啊,是懂事的叫人心疼。一点麻烦都不给家里添! 可一听林大夫说能回家照看,她也就没再说别的。为了孙女好,当然是林大夫守着更叫人放心了。 林忍让和齐芬芳还挺遗憾的,又是个外孙女。 可女婿挺高兴的,那是真高兴,高兴的单膝跪在地上拉着自家老三的手,两口子手拉手面对面的哭,你给我擦一下泪我给你擦一下泪的。那边亲家母抱着孩子,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可惜你爷爷早不在了,见不着你。你说你爷爷要是活着,这会子瞧见你得多高兴……” 林忍让:“……”这位做领导的现任还在呢,你这么说,真的好吗? 他觉得挺尴尬的,那位现任却只笑着摇摇头,跟林忍让道:“苏南的情况你也知道,她这当妈也是一颗心挂着呢。有个孩子,不说以后叫孩子养老照看的话,就是吧,人这一辈子,有个自己的孩子,叫咱们这个年龄的人看,一辈子才是完整的。” 那是!那是! 要回就回,救护车拉来的再给送回去。小四两口子一听说要回,提前就往回赶,这孕妇和孩子回去,屋里不得收拾好。空调的温度得合适,能消毒的话,尽量做个简单的消毒。 两人刚到小区门口,就见四爷推着轮椅从自家的药店出来,这会子暖暖搭着小阳伞坐在轮椅上,小四这才反应过来,“咱们还没姐夫心细。三姐回来上楼不方便,有轮椅多方便的。” 药店现在也代售一些医疗器械,现成的东西了。 她开了车窗叫暖暖:“你上车里来?” 暖暖摇头,“我跟爸爸走。” 四爷朝两人摆手,叫两人先回,这才推着闺女慢慢走,到了地方就在楼下陪闺女玩,等着家里人回来。 林雨桐车开的稳,后面坐着林忍让和齐芬芳。 一上车林忍让再也绷不住了,对着齐芬芳就开炮:“保姆出门了,家里就只有老三和暖暖。你跟谁聊呢,没完没了的,你咋那么放心呢?” 齐芬芳一张嘴说不清,谁闲聊了?今儿是真没闲聊来着。 林忍让气坏了,“这幸亏是暖暖机灵,一出事就赶紧打120,还知道给她妈打电话。要不然,可不得出大事了?” 齐芬芳不后怕吗?后怕死了。她急道:“离预产期还早,我哪知道好好的就早产了呢?我下去刚好碰见物业的。老大这不是要上健身房的健身课嘛,物业刚好又要检查汗蒸馆的安全隐患,我就在那边停了一会子……” “她有事就别上课,上课就调她的时间去。家里保姆给你雇着,就是叫你好好看孩子,你要是能看就看,看不了,你就早说话。”说着,就哼了一声,跟林雨桐道:“老二啊,你回头还是把你公公婆婆接过来的好……” “没事,我能看的过来!”齐芬芳才说着了这一句,林忍让就呵斥,“你给我闭嘴!” 林雨桐就接话,“我爸是叫你啥也别管,专职伺候老三的月子。” 林忍让看了齐芬芳一眼:“该用你这当妈的时候指望不上,咋能怪老三不亲近你。你少些絮叨,把小的伺候好,叫老三消停的养一养。你想啊,这个时候你这当妈的再不能全心全意的照看她……那你这当妈的大概再没这个机会!” 齐芬芳不再说话了,可眼泪再没停下来过。快到小区了,林雨桐才提醒:“好了,别哭了。苏家人还在后面跟着呢,人家一路抱着孩子高兴的跟什么一样,您这哭哭啼啼算怎么回事?” 但林忍让说的接牛爱群来照管孩子这事,林雨桐不是太愿意,但是怎么安排孩子,这得回去跟四爷好好商量商量。 四爷压根就不乐意,等把林阳和孩子安顿好了,两口子带着孩子回家,说起这事,四爷直接就道:“我带着孩子去办公室。”反正他的所有的工作都是在办公室完成的,也不用外出。吃饭的话基本也不出来,为了吃的好吃的健康,雇了厨子公司自己开火,孩子的饭在家带去叫热也行,叫那边的厨子顺带的做一碗也行。而且,公司环境其实相对简单,安保又好,来来去去的就是那十几号人,孩子也都不陌生。不比桐桐,医院里到处都是人。忙上来了,什么也顾不上。再者说了,尹丽那边正需要人手,两口子忙店里的生意,孩子当然还得是尹家老两口照看的多点。这总不好为了给儿女看孩子,叫老两口分开吧。 “那咱们就自己带。”但是跟林家还不能这么说。等再上去看林阳和孩子的时候,林雨桐就说了,“尹振他们学校,那边也有教职工家里的孩子跟暖暖似的,上幼儿园吧,年纪有点小。人家就几家找了几个老师,专职在学校里借用了个活动室带孩子。我们打算把孩子送过去叫人顺便照看。跟她爸楼上楼下的,接送都方便。” 是吗?还有这么好的地方吗? 林阳都不信,林雨桐就道:“真的。孩子在家也没个伴,带过去跟别的孩子一块玩。” 说的煞有其事的。 齐芬芳心里不放心,但在林阳跟前还不能说。只把鸡汤给林阳端过去,“现在这样的小托儿所还不少。你一天到晚的在学校,没听过也是正常的。别瞎操心,喝了就歇着。” 随后几天,不管齐芬芳怎么问,林雨桐都是这个说辞。 这几天在家,顺便也陪陪孩子。走哪孩子也粘着,一睁眼就先找妈妈,林雨桐就觉得,该克服就克服克服,自己带吧。谁带也确实没有自己带叫人放心。 齐芬芳就不再问了,彻底的把注意里放在照顾林阳和孩子上了。 林阳这个月子做的,很热闹。那位婆婆一下班先过来,过来的时候各种的东西往过拿,不光是给孩子和林阳的,还有林忍让和齐芬芳,也给带了不少。口口声声都是照看孩子辛苦,这是替她辛苦了云云。苏南是每天各种花样的往回淘换,林阳被汤汤水水养的连第三层下巴都快出来了。 但就一点,奶水旺,把孩子养的白胖白胖的。 这孩子取名苏林,两家的姓都带着呢。苏南说叫这个,没人反对,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成了孩子的名字。 苏南继父人家在位上呢,来看孩子的就特别多。加上林阳的同事,苏南那庞大的交际群,整日里都在接待客人。 林雨苗最近也是不好意思,觉得老三出事有她的责任,因此也都在娘家泡着,给孩子洗小衣服,烘干暴晒熨烫都是她的活。 小四呢?小四跟谁都没打招呼,两口子去林阳的学校附近的商店,把门口的监控给调出来,然后拷贝下来,先给报了警了。 报警了没用,最后道歉了事。因为被打的那个孩子不是孤儿也跟孤儿差不多,父母离异了,父亲坐牢了,母亲跟人跑了,不知道去哪了。孩子跟着奶奶生活,也幸而他们还有城中村的老房子,因为没钱盖新的,所以能租出去的房子也不多,租金也便宜。但也就是这点租金,婆孙日子紧紧巴巴的能过。孩子学的好,也懂事,在路上看谁丢的矿泉水瓶子饮料瓶子啥的就捡了回去卖钱,那天,小姑娘跟着父母走在前面,喝了的饮料瓶顺手就给扔了。小孩子嘛,就急着去捡。可大夏天的小姑娘穿着裙子,一回头刚好看到男孩弯腰仰头,立马就哭了,说男孩偷看她裙子下面。孩子爸妈当时就怒了,口口声声的骂小男孩是小流氓。林阳呢,远远看见了,反正是看见学生要被打,肯定不会干看着,马上喊了一声制止,那边不停。林阳就跟小姑娘的家长争执了起来,孩子的妈妈推搡了林阳好几下,直到林阳撞到电线杆子上,见失手了,这才赶紧走了。 这种的报警,你说你能把人怎么的? 没有造成恶果,那个小男孩的家里也没人给撑腰,奶奶带着孩子来唯唯诺诺的,所以,顶多是赔偿,然后批评教育,再赔礼道歉。 人家来特别的财大气粗,几万块钱往桌上一甩,叫道歉也给道歉了,你还要咋?横竖就这么点事。 小四差点当场给炸了。 路天章一把却拉住了小四,笑的特别和气:“行!道歉就行。咱们也不是揪着不放的人。” 人家还真就大模大样的走了。 小四当场就想跟路天章翻脸,路天章却把那些钱全给了那男孩的奶奶,拉着小四就走,“你傻啊!你当三姐夫为什么不报警。他自己是警察,家里还是那个系统的,处理的轻了不值得,处理的重了受人诟病。可收拾人的办法多的是,何必非得在明面上较真呢。走,先回去,合计合计去。” 出去的时候他又找门卫查一下之前出去的那辆车的车牌号。拿到手就回找四爷:“姐夫,能不能查查这辆车……” 四爷扫了一眼就明白了,“找人家晦气呀?” 路天章将拷贝下的视频拿出来叫大家看,“您看了监控就知道了……” 太不是动了!八个多月的孕妇,还是孩子学校的老师,这就动上手了! 四爷当然看了,不仅看了,还对视频做了剪辑处理,配上了文字说明,也对上面出现的人打上了马赛克。对孩子保护的比较严密,但是对当事人,那种马赛克只能说是打了。然后现在还在网上发酵,在有那么几天,就该上热搜了。这个不能着急。 但他就是好奇,这两口子要干什么。 他把这辆车最常行走的路线提供了两人了,这就很明显了。车子出现频率最多的,一个是家里,一个最繁华的一条街的停车场。想到对方在派出所说他是个体户,路天章就知道了,繁华的那条街那边,“有条步行街,怕是在那边做生意。” 两口子第二天一早就奔步行街,这里很热闹,卖衣服买鞋子的,街中间还有小推车摊位,卖啥小吃的都有。一大早,这边的生意就挺好。 这条街不长,从头到尾的转过去,两小时。本来打算花半天时间去找呢,结果不用。才转了七八家店铺,就在一家店面不小的服装店,见到了视频上的女人。 她正冷着脸指挥店里的两个服务员擦洗地板,看见顾客立马换了笑脸,“看上什么尽管试,我家的衣服都是最新款的。” 两人在里面转了一圈,这个店确实不错。以这装修和挂出来的衣服看,生意差不了。两人啥也没说,转转就出去了。碰到那种有门口贴着转让字样的,路天章就跟人家打听呢,我们想买铺子,谁家的铺子要卖云云。 这地方谁卖? 转让的就是生意不好呗,反正也没事就跟这人聊呢,“当年这铺子便宜……”他侃侃而谈,像是谁家人家就是自己的铺子,没有房租人家怎么做都是赚的,像是咱们就不行云云。 路天章跟人家天南海北的侃了一个小时,打听到那家的服装店是租来的,不是他们自家的铺子。这地方的租金,那么大的面积的铺子月租金八万往上。 “打听出来你想干嘛呀?”小四斜眼看他,看把你能耐的。 路天章嘿嘿的笑,“你觉得那个流动的小推车一个下来投资多少钱?” 那个没多少钱吧?顶天了一万。 “服装店门口有三个小摊位,这些人都是每天交管理费,你说我去交一年的管理费,就要那三个摊位,得多少钱?” 小四摇头。 路天章就道,“那是提供给下岗职工的,一个摊位每天十块钱。我交一年也才万把块钱。这些摊位每天都是流动的,各自给自己占位置。咱去预定这三个摊位。” 啊? 两人当真是要了三个摊位,当天晚上,高价买了几个小推车三轮车,又叫了快递公司几个机灵的小伙子,干嘛呢? 一个摊位卖臭豆腐,一个摊位卖榴莲,还有一个摊位卖腌鱼。 然后大家就发现,这三家摊位做生意还怪有意思的,买其中一家的东西,另外两家免费赠送。因为要赠送嘛,所以榴莲不能整个的送,这不得打开吗?臭豆腐不也总得炸嘛。 买一送二还是很吸引人的,于是,店门口乌泱泱的,各种不可言喻的味道飘着。 别人的店铺也烦这个味道,但大夏天的,店里都开着空调,门一关,基本是没什么影响的。但是正对着的这家就不行啊,哪个时髦的姑娘能挤过这样的人群,闻着这样的味道只为了去你的店里的? 对方可不快气疯了,管理处才不管你呢。做啥生意给我交的钱都是一样的。 三天两头吵吵。吵吵就吵吵吧,报警报了几回了,啥用也没有。事实上确实是没法管嘛,协商解决就是人家警察给的建议。 “协商?”路天章跟老丈人道,“谁跟他协商?姥姥!她坚持几个月,咱们就坚持几个月。看谁扛的过谁。” 一个月□□万的租金,咱们慢慢耗着。 老丈人很高兴,主要是觉得孩子们团结,一家出点事,别的肯搭把手。 现在网上一片谩骂之声,据说那家的男家长是一家外企的高管,网上说也被解聘了,这是大振干的。 昨儿苏南还跟他说,税务那边查那边的铺子偷税漏税的事呢,消防查她消防设施,要求整改,这些都是苏南干的。 可这事办的再大,都是躲在背后悄咪|咪干的,一点都不符合他的胃口。今儿再一听小女婿的手段,顿时就乐了,只听听就觉得解气。 那边的大女婿偷偷的溜边,他已经预感到了,等会子老丈人反应过来就会发现他这个大女婿啥也没干。当然了,他溜边也不光是怕老丈人找茬,关键是他有点害怕呀! 老二家的那个不说也罢,那是杀人不见血的。 老三家的真惹急了,那用的都是光明正大还叫你无力反抗的力量。 老四家的呢?原先以为是个憨憨,可现在看,那心肠也是够黑的。 天地良心,他虽然犯过男女问题上的错误,但别的本事他是真没有。跟其他人比起来,他真觉得,他才是这家里最纯良的那一只! 341 故国神游(2)三合一 故国神游(2) 乾隆皇帝一生6次巡游江南,5次西巡五台山,3次东巡泰山。每次巡游时间长短不一,多在数月之间。这还不算去木兰围场,不算在京畿之地的巡查。 明的出去晃荡的记载就已经这么多了,还有暗地里悄悄出来的溜达的,那就更多了。反正这孩子就是憋不住,不出去花花钱心里就不舒坦型的。 根据打探来的消息,再结合西巡的时间点,大概的年份现在确定是乾隆十五年二月。外面依旧是春寒料峭,四爷当时的身体情况跟桐桐最初是一样的,带着他根本不能往远处走。两人又是黑户,能暂时落脚的还是早前天地会带着林雨桐去的那个庄子。 她的神秘消失,叫对方不敢在此处逗留。毕竟是皇陵附近,也真的做了贼了,不跑等什么呢?猜到他们人跑了,林雨桐直接将四爷给带来,两人暂时在这里安置。 这些人走的匆忙,把能带的带走了,带不走的就都留下了。当然,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这就可以了,足以叫四爷和桐桐在这里休养生息。 至于说两人以后怎么办的事,还没来得及商量。但是肯定不会直接去找弘历,说是你皇阿玛和皇额娘又回来了。坐在皇位上都得防着亲儿子造反,还指望已经坐在皇位上的儿子相信这种怪诞不经的事情请你回去做太上皇? 做梦!人家就是真信了,他也会假装不信,然后再把亲爹装一回棺材板! 所以啊,来了就会发现,保命很重要。这要是哐当一下跑嘉庆朝了,那随便溜达,因为见过这两人的人都已经作古了。可现在呢?这两张脸是最大的麻烦。 就算住在这么偏的地方,可官府真要是查起反贼来,人家天地会的隐藏在民间还有个身份文牒啥的伪装身份,自己和四爷就真没有。不过林雨桐心大,她也不愁,弘历主张‘尚宽’,官员贪腐比比皆是,还买不来身份文牒了? 这话以说来,四爷就一脸便秘:你叫朕去贿赂官员? “……”不是!你不去,“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四爷上下打量桐桐,大有‘你还记得你是谁不?’的意思。还你去贿赂!你去贿赂跟我去贿赂有啥区别吗? 那谁去贿赂?好吧!不能说是贿赂。 林雨桐赶紧补充,“您就当是我钓鱼执法了,去试探试探。”回头谁收的银子就把谁办了就是了。那不然呢? 一提起这个,四爷更生气了。 要么说人死了就得老老实实的躺在棺材里呢,一死百了是最好,别觉得再活过来有多好。真的!死人不会说话,那是后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活人不行啊,有些事我不能由着你胡说对吧。 四爷就很客观的说弘历:“施政宽松这个事,在当时没错。新帝登基,没有班底,示下以宽……就算是赦免了再不该赦免的人,那也行。缓和一下当时的政治气氛。这都不算是错的。但宽得有个度啊……罢开垦、停捐纳、重农桑……等等这些,都是好的。但是,吏治却是万万不敢撒手的!” 是!雍正朝整顿吏治,下了多大的功夫,结果全白费了。等到宗室里弘晳宏昇谋逆了,意识到这么宽下去是不行了。既然觉得宽不行了,你就下杀手啊! 结果人家是下手了,可下手之前人家是这么说的:“皇考尝以朕赋性宽缓,屡教戒之。朕仰承圣训,深用警惕。” 啥意思呢?意思是我皇阿玛当年就说我这性子太宽和了,这个不好。甚至还好几次为这个训诫我。现在想起这些,觉得还真是得好好警惕呀。 所以,你们犯事了,我也很难为呀!处置严一些,狠一些,从朕的内心来说呢,还真是不想啊!可圣训在耳,岂敢不听?实在不是朕要下狠手,是我皇阿玛的教导我时刻不敢忘啊! 言下之意,你们也知道我皇阿玛这个人的对吧?他就是那样严苛到不行,对谁都苛刻的人。你说朕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皇考的话都不听吧。你看朕生日的时候,弘晳以旧日东宫太子自居,制鹅黄肩舆送给我,我当是要是不要,他肯定要留给自己用的。我早就察觉到他有不轨之心了,但我怎么做的呢?‘因事未显著,是以从轻归结,以见小惩大诫之意’。你看,我之前这么的仁慈,都不追究,结果换来了什么?这叫我多伤心的。罢了罢了!还是按照我皇阿玛说的办吧。 四爷这么一番说下来,林雨桐:“……”其实我是真不知道该说啥。 她就是看史书,她也就是看看。知道事情的始末就完了,大致给这个人做个结论,考试能答题,这就很可以了。她是真没有记下谁说了什么的习惯,除非古文言里的名言名句。 好么!四爷这个较真的性子,竟是将这些都给记下了。她都不知道他是啥时候记下了。 林雨桐干巴巴的道:“史书嘛,真真假假的,也当不得真。” 呵呵!史书只能更美化! “……好吧!”林雨桐表示无奈,以前是隔着史书,自己放心心里气一气就算了。毕竟史书真的是有偏差。但就算是这样,四爷还把这些话从史书里摘出来给记住了,可见当时看到的时候,这位皇阿玛有多吃惊多生气。 现在,特别直白的直面亲儿子甩锅,四爷那心修的再好,估计也有点承受不住。史书上只大事,现在可是屁大点的小事都瞧得见。看着吧,热闹的日子在后面呢。 她不厚道的笑,自打回来,她就是这么个状态,怎么想怎么觉得可乐。 还有工夫笑? 四爷左右看看,“这是天地会的地方?你怎么知道天地会里就没有早年放出来的宫女太监?” “呃……”林雨桐看四爷:“你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宫女子二十五岁放出宫,以这样的年纪来说,年纪可算是大了。放出去之后过的好的少。而这些组织呢,想打探宫里的消息,必然是积极的拉拢这样的人。在生活不如意的时候,有人看中你,重视你,甚至是经济上接济你,你就说你有什么理由不跟人家走的近。 自己跟桐桐这两张脸,叫人家认出来试试? 没人会觉得死了的人会复生,但是如果利用这两张脸能给朝廷更大的打击,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两人现在其实是哪边都不敢靠的。 奇货可居是什么意思吗?这两张脸放在时下就是最好的诠释。 林雨桐摸摸自己的脸,所以说,还得化妆? 四爷先躺下了,这个身体还是有些累的:“不急!不急!叫我想想。” 这一想就是半个月。 四爷的身体也恢复了,这里也确实不好留了。对方就算是暂时躲了,可若是发现最近因为盗墓的事并没有传出什么风声,那必然还是要回来的。所以,这里不能留了。 要走的时候,林雨桐给炕桌上放了一个银锭子。 自己用过这里,只要那些人回来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与其叫他们心生怀疑,倒不如坦荡一些。她是真感觉这个世界对自己和四爷不是那么的友好,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那就做事坦荡一些。下次真要是见面了,你可别说我是不辞而别的。我来过了,可是没见到你们。在这里等你们了,没等到。留了银钱,算是谢礼。 这才跟四爷上了马车。劣马配了一辆破车,勉强能用而已。 林雨桐坐马车里,四爷带着个黑色的围帽,在外面驾车,林雨桐看了看,这是往京城的方向。 京城故人多呀!怎么还往京城去? 四爷就道:“带你去个你不知道的地方。” 哟!秘密还挺多。 京城还是那个京城,别管皇位上的人换了几拨,一代新人换旧人,离了谁大家的日子都是一样的过的。 车没有进内城,而是寄存在外城的一个客栈。 外城也一样的热闹,大小铺子林立,路边到处都是摆摊的小商贩。 可从这里去内城有些距离呢,走着去还是雇车去? 四爷没答,却拉了林雨桐的手,抬脚就走。 大街的对面,在很多个光鲜亮丽的铺子中间夹着一个不怎么起眼的铺子。林雨桐抬头看看,铺子的招牌只两个字——茶馆。 她还刻意的多看了两眼,匾额上真就没有别的了。 这么一耽搁,四爷抬脚已经进去了。两人带着围帽,进来的时候客人还都朝这边瞧了两眼,然后就都各自喝茶去了。 大厅里也就四五张桌子,可饶是四五张桌子,此刻也没坐满。当中间的两张桌子上有人,靠墙放的三张桌子都是空着呢。 小二迎过来,“二位客官,您这边坐。” 一进来林雨桐其实就闻见了,这里的茶香非同一般。这绝对不是小茶馆能找到的货色。一般贡品的茶叶也就是这个味道了。 这个地方竟然藏着这么一家茶馆! 她跟着四爷坐下,不解其意。那边小二哥跟过来,“二位客官喝点什么?” 四爷点了点挂在墙上一排木牌,那上面写着各种的茶名,就跟饭馆挂着的菜单是一样的。林雨桐顺着四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听四爷道:“最上面的来一壶。” 最上面? 墙上挂了三排,整整齐齐,每排都有八个。最上面的……最上面确实是有个牌子,但那面牌子上什么也没写。 小二哥之前特别像是小二,可以说就是个小二。可等四爷说要最上面的的时候,他脸上憨厚的笑意一下子就不见了,眼神竟然还带上了几分锐利。 可这锐利在四爷‘嗯?’了一声之后,瞬间就没了。他重新躬下身子,带上憨厚的笑,“客观您稍等。” 稍后,他上了一壶茶来,是上好的茉莉花茶。挂在墙上的牌子第一个就是这个茶。这个茶的味道浓郁,滚水浇进去,便满室飘香。另外两桌客人之前还不明白这个最上面的茶到底是哪道茶呢,结果就是它呀。好奇心瞬间就没有了,有人把第一个叫最上面的一个,别人也管不着不是。 茶上来了,小二哥给两人斟茶,然后就道:“二位客观慢用,茶点马上就来。” 说着话,他反身退出去,掀了门帘朝后头去了。 后头是个院子,院子里的摇椅上,坐着个五十来外的老者。这老者眼睛微微闭着,嘴里哼着曲子,手里转着两个玉石蛋子,很惬意的样子。这会子听见脚步声这才微微睁开眼:“有事?” 小二哥走到跟前,低声道:“……有人点最上面那道茶了!” 什么? 老者蹭的一下坐起来,手里的两个玉石蛋子也瞬间掉在地上。 他顾不上其他,抬脚就往前面去。可这里坐的除了那两桌熟客,再没别人了。老者就回头看小二哥,“人呢?” 小二哥朝刚才两人落座的地方看去,哪里还有人? 桌上的茶还烫手呢。 他急忙朝外追去,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上哪找这两人的踪影去。他带着几分懊恼的折返回来,熟客正跟‘掌柜’的老者说,“结了账才走的,银子再柜台上,我们帮着看着呢。” 老者抱拳致谢,往柜台去。柜台上放着一个小银锭子,挪开银锭子,却发现他的账本子上,被银锭子压着的地方,有个笔迹还新的符号。 他的心疯狂的跳动起来,将账本子合上,去了后院进了书房。在书房里插上插销,他将手腕上的佛珠摘下来。手腕的内侧,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刺青。刺青也是个很繁复的图案。 他将手腕上的刺青给拓印下来,然后将两个半拉子拼接在一起,严丝合缝。 怎么可能呢? 这怎么可能呢? 主子已经作古十五年了。这个东西是怎么冒出来的? 而这边两人上了去内城的路了,林雨桐也坐在车辕上,这才问四爷:“那是粘杆处?” 粘杆处主要是刺探消息收集情报用的。 但如何保证粘杆处内部的忠诚呢?必然是有制约的。 后来粘杆处改名叫尚虞备用处,弘历应该还在用。 但不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话,就只历史上的四爷死的突然,必然很多隐秘并没有来得及交代给继位之君。对方连知道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启用。 没人启用,这就闲置了。 林雨桐就比较好奇,“这些人能用?” 四爷心里也有几分复杂,其实挺不愿意承认此四爷便是彼四爷的,但如今试了一下,两人很多想法都出奇的一致,就连这些东西的设置上都一模一样。他还能说什么呢? 至于眼前这些人能用还是不能用,他其实也不知道。 “今晚吧,今晚先见见再说。” 那今晚去哪儿? 去哪不用林雨桐操心,跟着进了城,在城里转悠了转了半晌之后,马车停在一处宅子的门口。 这宅子黑漆大门此时洞开,门口一个四五十岁的仆从打扮的人在擦门上的门环。见马车停在门口,就立马垂手肃然而立,头低着,眼皮都没抬一下。 林雨桐哑然,必然是茶馆那边的消息已经送到这边的宅子里了,这边已经有了准备。四爷扶她下了马车,携着她的手一路往里面去。 院子不大,打扫的很干净。进了正厅就发现这里连摆设都是四爷的风格。 两人没在外面耽搁,直接进了书房。饭是那仆从送进来的,很规矩并没有抬头看过一眼。 饭菜林雨桐检查了一遍,没有不妥当。不仅如此,这菜色还都是四爷喜欢的口味。两人默默的吃了饭,谁都没说话。掌灯时分,仆从又进来将烛火点亮了,随后又一声不吭的退了出去。 四爷从书架上随意的抽了一本书扔给桐桐,自己也拿了一本消磨时间。 书并没有翻两页,外面穿来脚步声,紧跟着人站在门口了,隔了得有半分钟,门被敲响了。 四爷头都没抬,只说了一句:“进!” 只这一个字,外面那位老者差一点跪下。 这个声音!对!就是这个声音。他不会忘了这个声音,这个说话的强调,说话的语气。 手搭在门上,半天不敢推开。那股子惊吓过去之后,他稳了稳心神:作古了就是作古了,从古至今,从未见过死而复生之人。 这人学的再像,也不能就是。 他这会子心有疑虑,是不是那些反贼在作怪? 当然是!除了他们这么处心积虑也不会有别人了。那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呢?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这样的人留不得。 心一旦定下来,他就稳当了。手稳稳的推开门,大胆的抬眼看过去,只这一眼,他的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了。 像!太像!这就是三十多岁的主子,那个时候的主子就是这个样子的。 四爷没说话,靠在椅子上叫他看的更清楚些。 看的很清楚,是真的太像了,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可……死人能再活过来吗? 还是那个答案!不能。 他勉强压下心里的惊慌,如果这人不是主子……当然不可能是主子。可不是主子那也是跟主子有莫大关系的人,否则,不会这么相像。 难道是遗落在外面的先帝皇阿哥? 可这年岁怎么现在才找来?为什么主子将这么隐秘的东西给了此人。 但不管是为了什么,这人都必须放在眼皮底下。不看着不行,只凭着这一张脸,撒出去不知道要惹多大的乱子。 杀又杀不得,那就先看着,看看此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么想着,他跪好,额头贴在地上,郑重的见礼,别管是老主子还是新主子,按照规矩,拿出印信便是主子。 “奴才德海叩见主子。”恭恭敬敬,一丝不错。 四爷伸手端了茶,“起来吧。你这样……很好!” 德海心里一跳,那种感觉又来了,就是那种一眼就被主子看穿的感觉,久远却始终不曾忘却。 四爷这才朝桐桐指了指,“去见个礼吧。” 桐桐坐在暗影里,她随时戒备着。这种事匪夷所思到没人会相信,那么,什么意外都可能有。这会子见此人在一瞬间仿佛有了别的打算,她反倒是心安了,这才是人之常情。既然没打算动手,那正好!于这段时间的四爷和自己而言,这些就足够了,也算是两两相得。 德海之前就知道眼前这个神秘的疑似遗落在民间的先帝皇阿哥带着女眷,所以,进来之后就没敢看。可如今对方说叫见礼,他这才侧身看过去。 这一眼看的他不由的朝后退了半步:福晋!不是……是皇后。 皇后娘娘? 如果有一个相似的这叫巧合,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要是两个呢?如果这个疑似主子的人是皇阿哥,可从哪再找一个孝敬宪皇后去? 他觉得他真的就要信了,信这个荒诞到了极致的事情了。可最后一点理智还是将他给拽了回来。他想:就算是主子要回来,也绝对不会带着主子娘娘回来。 想到这里,他霍然开朗!虽然给见礼了,可更坚定的认为了,这两人的出现就是别有用心的。 眼前这人见过乌拉那拉,但乌拉那拉绝对记不得有这么个人。林雨桐当然就更不可能知道。她喊了免礼,对方这才起身,然后又躬身面向四爷,说了一句:“主子有何吩咐?” 四爷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吩咐?暂时什么都不吩咐,就这么着就是最好的了。 却说德海一出去,就抹了头上的汗。连主子不高兴的时候那个气场都是一模一样的。虽然心里坚定的认为是假的,可还是被生生的吓出了一身汗。 他回头看了一眼书房,交代看门人,“你在外面,不要打搅主子。” 看门人一如既往的沉默,点头表示明白。 德海想再交代两句,想想还是算了,下面的人都没见过主子。以前有事禀报的时候都是自己跟主子禀报的。这些人只知道现在不被闲置了就完了,多的不必知道。 从院子里出去,上了马车。赶车的正是店小二,他低声问:“掌柜的,现在去哪?” 德海咬牙,“去恩济庄。” 恩济庄是雍正十二年,先帝赐给内监的坟茔所在。苏培盛在乾隆十二年死后就被安葬在这里。要是这个人在就好了,眼前这个事他肯定能给出答案。他是打小就跟着主子的,一直到主子驾崩,都是他在伺候。不管是死而复生还是主子在外面有别的皇子,都瞒不过这个老阉货的。可这老小子这不是死了吗? 马车在恩济庄停下来,入夜之后的坟地有些瘆人。老鸹不时的叫几声,叫人很有些烦躁。 德海从车上下来,看向坟场边上的那一间茅草房,此时里面黑着灯,压根就看不出来这里住着人。 小二不明所以,“您这是要祭奠苏公公?” 德海不答,“你守在这里,不要跟过去。” 是! 德海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快到茅草屋的时候,屋里点起了灯。里面有人问了一声:“谁?” “我!”德海在外面应了一声。 门吱呀一声就开了:“原来是德爷爷,小钱子给您请安了。快里面做。” 此人叫钱盛,是苏培盛那么多徒弟中的一个。先帝没了,苏培盛也不风光了,别的人看着风向都跑了,临了了,还是这个最不起眼的伺候了苏培盛终老,然后一直在这里给苏培盛守孝。 钱盛朝里让人:“您老进去坐,外面风大。” 德海摆摆手,朝边上走去。沿着门口的小路走过去,就是苏培盛的坟茔。钱盛跟过去站在边上,也不言语。他本来就是御前随侍的,一站一天不说话也是常事。大人物总也有大人物要想的事,能来这里必然是有事,他只做他的本分就好。 德海沉默了良久才问说:“你师父去了也快三年了吧。” “是!”钱盛点头,“两年零八个月了。到今年七月就满三年了。” 守孝二十七个月即可,钱盛守了三十个月了。 德海点头,“我记得,你也是在先帝御前伺候过的?” “是!”钱盛身子恭的更低些,“从潜邸师父就带着小的了。只小的嘴笨,给师父丢人了。” 当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现在虽然还是名不见经传,可也算是老太监了。德海心里一叹,又问了一句:“你可还记得先帝爷?” 钱盛失笑,“德爷爷这话问的,小的就是忘了自己个是谁,也不敢忘了先帝爷呀。” 德海回身来,靠近钱盛:“这话你可得记着。德爷爷现在有点事得烦你一趟……说不得你暂时都不能回来。” “您给小的差事是瞧的起小的。”钱盛赶紧低头,“您有吩咐,只管言语,不敢说劳烦。” 德海点头,又低声问了一句:“你可知道,对先帝熟悉的宫人,有哪些还活着?” 啊? 钱盛愣了一下,不明白怎么好好的问起先帝时的事了,“这些旧人大都恩养回老家了,后来如何,便不得而知了。若说还有先帝亲近的宫人,就非太后身边的陈福和张保二人莫属了。” 德海知道这两人,这两人是先帝驾崩前赏给熹贵妃的,其实还是为了监视之用。只是这事没多久,先帝便驾崩了。 人走茶凉,别管为什么去太后那边的,如今先帝走了,那二人倒成了顶顶有体面的人。他们代表的是先帝给太后的荣宠。 钱盛见德海不说话,以为对方觉得这两人不好联络。人家现在是红人,怎么会搭理他们这样的人呢?连师父在世的时候人家都不给面子,更何况其他。这么想着,他就又想起另一个人来,“还有当时传奏事首领太监王进玉。他倒是还在京里。” 德海皱眉,“当今陛下身边的副总管王进保是王进玉的……” 钱盛身子压的更低了,“是!王进保是王进玉的兄弟,亲哥俩。” 这个事他早就知道,也将密报禀报给先帝过。王进玉早就是当年的宝亲王的人了,但是先帝还是将此人留下并没有处置。 他不想将这位神秘的突然出现的‘主子’的事嚷出去,尤其是不想叫宫里知道,因此,暂时不打算兴师动众。见确实是再问不出深来,他就道:“你收拾东西,咱们这就走。有位主子你要小心的侍奉,多长几个心眼。” 钱盛有自知之明,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给他师傅磕了头,抬脚就能走。 上了马车,钱盛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然后马车连夜里又不知道拐进哪里了,钱盛一直在马车上等着,连车帘子都不曾撩起。今晚的事情不同寻常,他不敢起一丝一毫的好奇心。 德海也没管钱盛,从车上下去,敲开了一出女观的后门,不大工夫,从里面出来一个年老的姑子来。这姑子也没换衣裳,直接就上了马车。马车上挂着一盏灯,钱盛这才敢抬头看,却不想这一看就吓了一跳,“芳姑姑?” 被叫做芳姑姑的女人朝钱盛看了一眼,就又闭上眼睛。 一行人在路上颠簸了一晚上,在城门开的时候第一个进了城。 等进了院子,芳姑姑这才问德海:“伺候什么主子?什么章程?” 钱盛也垂着手好好的听着,伺候人不怕,伺候惯了的。但至少得知道,伺候的事哪位主子吧? 德海将两人叫到房间,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遍,“此事事关重大。若叫此二人生出事端来,那便是顶天的大事。我对别的老宫人不熟,也就是跟苏培盛有几分不知道算不算是交情的交情,这才认识了二位。” 其实就是在苏培盛死后,照佛这二人而已。 可现在却是唯一敢相信的人了。 这两人都是在宫里呆老了的人了,从先帝在潜邸就在雍王府中,主子可以不熟悉奴才,奴才不可能不熟悉主子。 芳姑姑皱眉,她知道自己的事,她本也不是什么皇后身边得力的人。平时也就是伺候主子沐浴更衣的奴才。她跟苏培盛熟悉,那是因为,她还负责给苏培盛传递关于女主子的一些消息。 一听说有人冒充先帝和皇后,她皱眉看向德海就像是看智障:这是能冒充的吗? 哪怕是孪生,也没见过一模一样的。先帝才走了十五年,你就忘干净了?连人都认不出来了? 这种事一听就麻烦的很,说实话,她是一点也不想掺和到这些事里来的。 可既然来了,德海把话都说透了,自己是万万走不了的。真要这么走了,这个神神秘秘的德海怕是不会叫自己活着离开。秘密这种东西,当然还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了。 她跟钱盛对视一眼,算是服从这个安排。 都是专业人士,很快就先把自己收拾利索了,换了一身衣服等在外面随时候命。 外面一站人,林雨桐就醒了。她扭脸看四爷,四爷早醒了。她依偎过去,“说实话,诈尸这事,一点也不好玩。” 没人想这么玩的。 四爷就看她,“找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逍遥快活去?” 那怎么可能!? 看吧!你都不乐意了呗。 四爷起床,“吓着吓着就习惯了。”他往起一坐,喊了一声,“来人。” 钱盛习惯性的缩起来,垂着脑袋往里走,哪怕知道这只是相似,可还是被这个相似度给吓的不轻。一边伺候一边小心的打量。四爷看了钱盛一眼,在久远的记忆里找出这个人了,“你师父呢?” 钱盛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下去,“回皇上的话,奴才的师傅已经追随先帝去……”这么说好像也不对,他不由的爬在低声咚咚咚的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起吧!”四爷绕过他,坐在对面的榻上去了。 相比起四爷来,林雨桐对这个伺候自己的嬷嬷一点印象都没有。她没印象,可对方却对她现在这个身体却熟悉的很。伺候熟悉的整个过程受这嬷嬷都是抖的。 芳姑姑看见这个‘骗子’的右耳垂后面有个芝麻大的黑痣,女主子这里也有。 林雨桐仰起头擦脸,芳姑姑的视线又落在她的下巴上,下颌的位置,主子娘娘那里有一颗不大明显的痘印。因为一般人看不到那里去,所以没人注意过。主子沐浴的时候,脸仰着,她几乎是天天都能看见的。这个痘印位置大小跟主子娘娘都是一样的。 洗漱完了,外面送来两箱子衣物。她请主子更衣换鞋袜的时候,看见了双脚还有脚踝上的红痣。 芳姑姑越看她越是害怕,手抖的给主子把衣服都穿不上了。林雨桐拂开她,“摆饭吧。” 芳姑姑应了一声‘是’,悄悄的退出去了。出去之后一脸惊恐的看着德海,压着声音道:“这就是主子娘娘!不会错的!肯定是了。” 类似的话钱盛刚才出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德海看了二人一眼,里面这两人当真都做到以假乱真了吗?那就更不能叫人脱离掌控了。 他示意二人,“赶紧摆饭去吧!既然是主子,那就好好伺候……”别的跟这俩人倒是说不着了。 而这两人却觉得这是卷入宫廷秘事里了,越发的不敢多话。 吃饭的时候四爷就问德海:“近来可有什么大事?” 大事? 有大事我也不好跟你说呀?说当今西巡归来,许是不日就要进京。 这事当然不能说的。 他捡了一件说大事不是大事,说小事也不是小事的事:“……这两日和亲王府里遍寻民间名医……” 四爷皱眉:“弘昼?他又怎么了?” 叫亲王的名字叫的这般顺口,跟叫亲儿子似的,这般理所当然的语气。 德海不动声色,“回主子的话,和亲王安好,据说病的是大阿哥。” “永璜?”林雨桐想起来了,永璜死在乾隆十五年三月。 四爷看了德海一眼:“备车!” 啊? 您这是要去啊! 他没动地方,四爷抬眼又看了他一眼,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低头,一边应是,一边往出急退。 而此刻的弘昼,正在大阿哥府里,太医束手无策,民间大夫找了一拨了,皇上还没回来,这可怎么办?别看这孩子活着的时候皇上不爱搭理,可这人要是真没了,试试就知道了。 这会子正一筹莫展呢,管家进来了,递了一面牌子过来,“王爷,门外来了一辆马车,说是送了好大夫过来……” “谁家送来的?”如今敢搭理永璜的可不多了。他一边问着,一边伸手接这牌子。可牌子拿到手里一瞧,他就微微皱眉,这牌子是旧年还在雍王府的时候用过的牌子。难道是王府旧人? 这会子也管不了其他了,吩咐管家,“有请。” 可管家怎么也没想到,从车上下来的是个妇人,穿着一身汉家衣裙,盘着妇人的发髻,脸上还带着面纱…… 342 故国神游(3)三合一 故国神游(1) 林雨桐觉得自己脑子是清楚的。 没错,是清楚的,她很清楚的知道,她自己是有意识的。可凭着这股子意识想指挥手脚,好像不能,她甚至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 周围听不见丝毫的声音,死寂一片。 这是哪里?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无从得知。 清醒的时候还能思考,可好像清醒的时候也不是很多。就这么时而清醒而是迷糊的,都不知道多了多长时间——她是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清醒的时候甚至连想四爷的时候都没有,哪里还有机会想其他。 她潜意识只知道,自己好像是被困住了一样。困到了一个好似一点都没有生机的地方。 然后某一天,她清醒的时候好似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似有似无,她也不清楚这是不是幻觉。然后就又迷糊过去了。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突然的,她感觉到自己猛的睁开眼睛,然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可还是觉得憋闷,呼吸不上来。这种感觉,是一种濒临死亡才会有的感觉。 缺氧!缺氧!还是缺氧! 怎么回事? 这回跑到一个快死的人身上了吗?我去!不能等人死了再来吗? 不及她细想,一股子大的气流猛的灌进去,她的状况顿时为之一缓。不知道是眼睛看不到东西,还是本来周围就是黑漆漆的。反正是她知道自己睁着眼睛,但是什么也看不见。 她尝试着用手去摸,身下潮湿的,像是雨后的青石板。她把手伸到能伸到的地方,都是一样的。她尝试着坐起来,可极度缺氧的人在稍微缓缓过来的时候,身体必然是没有力量的。现在能动的除了胳膊之外,别的好像还没有恢复感知。好似身上的血液在能喘气的时候才慢慢的开始流动一样。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冰冷的麻木的。 结合鼻尖萦绕的那股子奇奇怪怪的味道,林雨桐第一个判断,这里怕是地窖或是地牢。 难道此刻的自己正在经受某种折磨? 她尽量保持清醒,想要抓紧在能呼吸的时候赶紧的相出办法来。 可紧跟着,有一点点的光亮从上面照下来。真就是那个豆大一点的光,叫林雨桐眼睛亮了一下。只要有人进来,什么都好说。 她盯着那点亮光靠近,一点一点再一点的靠近,然后近前了,林雨桐发现,这是固定再一个木板上的蜡烛。对方在测下面是不是有空气,以判断敢不敢下来。 她屏住呼吸,一则怕惊走上面的人。这人一旦走了,自己不好脱困。刚才凭借着那点光,她已经看见了,进出的小洞极窄,而且很深的样子,一个人没人协助,出去相当困难。二则,那蜡烛的火光飘摇,好像多一口气都要灭了似的,就停在她的脸上方,她怕一口子给吹灭了,然后上面的人不下来。 这口气憋了得有半分钟,上面的人说话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下来了,“可以了……深度可以了,还亮着……提上来吧。” 这人说话的声音很小,林雨桐听的也很模糊。对方像是在压着嗓子说话,像是在做贼。 当然了,做贼不做贼的林雨桐不知道,只知道他们过来也是不敢叫人知道的,得偷摸的进行。 难道外面的人跟这个原身有瓜葛,他们这么拼命是来救原身的? 有可能! 要不然,谁上这地窖里来呢。 能给地窖铺设石板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私关囚犯吗? 她不知道!她只想着,现在怎么靠着外面这些人脱困。 上面一直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证明他们没有走,好像正在准备下来。林雨桐靠着双手的力气,一点一点的向旁边挪动,尽量不发出任何一点声响。因此上面的那个洞正对着的就是她的脸。她得给上面要下来的人腾地方。她不停的挪动,挪动了大约有一人半的距离,四周还是没摸到别的东西。看来这个地窖真的很大。 她摸出一把匕|首,攥在手里,防身之用。 只这一点距离,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她控制着自己无声的喘气,不敢发出响动,密切关注着对方的动静。 这会子,林雨桐听到了至少四个人的脚步声,虽然轻微,但是挨着地,还是很容易能听的出来的。 上面的姑且叫做洞口的地方,亮了亮,土噗嗖嗖的往下掉。这是之前看不见也感知不到的。她想,刚才身体没知觉的时候,身上和脸上一定也落了土了。想伸手擦一把……算了,手比脸还要脏吧。 她只盯着上面的人,这人该是系着绳索,手里提着灯往下走。那灯昏暗的很,看不甚清楚。只能大致看见这人穿着黑色或是暗色的紧身衣,然后脚上穿的是布鞋。脸上用布遮挡了口鼻,头上还缠着头巾。 这个打扮……竟是叫林雨桐一时无法判断年份。 黑衣蒙面人,只要不是太往前的朝代,好像哪个朝代到民国都能这么打扮的吧。 林雨桐屏住呼吸,看着从上面下来的人:一个……两个…… 就这两个了,再没有人下来。 这两人都属于比较瘦小型号的,上下很灵便。 两人悉悉索索的又像是在解绳索,林雨桐手里握着匕首,心说,这黑灯瞎火的,是先控制这两人然后假冒他们自己人上去再说还是怎么的。她默默的积蓄着力量。因为从开始试探能不能进人开始,这些人没一个试探的问下面有没有人。这也就是说,这些人并不是为这个身体的原主来的。 是敌是友不分明,那可不得谨慎点。对方两个人,看身形,还都是男人。自己应该是个女人吧?好吧,还没检查是不是。不过没关系,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此刻的身体状态那就是为人鱼肉的结果。必然的时候先下手为强。 她这么蓄力,又特别注意对方。那边两人就觉得不对了。 声音粗嘎的那个猛的顿住了身形,低声道:“不对!” “什么?”这个声音年轻些。 “不是很对!感觉有人。”粗嗓子的道。 “黑叔,别吓我啊!”年轻人声音明显有些颤抖,“墓里的人还能活了?” 墓里? 林雨桐愣住了,这是啥意思?自己是在坟墓里吗? 这个有点刺激啊!这铺着石材的‘地窖’是墓穴?那这便是墓穴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墓穴吧?况且还招来了盗墓贼。 这样的墓穴里,埋葬人能没有棺材吗?是买不起棺材的人家吗? 自己这一缕魂便是一下子撞到已经被埋葬的人身上了,可谁家下葬不给装在棺材里呀? 那是死者没死透自己爬出来的?还是自己是陪葬的那个? 闹不清楚。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先出声呢,就听那个年轻人道:“黑叔,是不是其他分舵的兄弟?上次在总舵……商议的时候,可不止咱们在场?” 这黑叔去提灯,“把你的灯也拿出来,先看看再说……” 年轻人在抖。 林雨桐在暗,他们提着灯在明,所以,她把对方看的很清楚。就见这年轻人把灯点不亮,抬头慌张的到处瞧,然后说了一句:“是会里的其他朋友就说句话……”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了一句:“地振高冈,一派西山千古秀。” 林雨桐不假思索的来了一句:“门朝大海,三河河水万年流。” 说完了,她傻了,对方也给吓傻了! 当然,对方傻的时间能短一点,年轻人一下子不乱找了,“真有人,还是会里的兄弟。” 年纪大的这个却不急促,提着灯拦住年轻人,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 这一看吓了一跳,就见地上湿湿嗒嗒的烂泥里,躺着个女人。 因为太脏了,看不清其他。 但肯定的这是个有气的活人。 活人不怕,怕的是死人呀。对方还能说出自家会里的切口,难道真是哪个堂口的自家人? 他就问说:“敢问……” 他一张口林雨桐就抢着回答,“是天地会的兄弟吗?我是红花会的人。” 红花会? 没听过。 不过现在这个会那个会的其实挺多的,更改名字这也是家常便饭了,自己没听过不等于说没有。真正论起来,别管是啥会的,这都是同宗同源的。 却不知道这是林雨桐着急之下唯一能拉出来就用的。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回一下子扑腾道墓里了。到墓里就算了,好容易有机会能出去了,却偏偏遇上了反清复明的天地会。 这玩意往上追朔,根深的很。作为主子娘娘那也是相当有了解的。 可是红花会在历史上却没有,那是里杜撰出来的,出处正是天地会的红花亭。也就说说红花会的原型就是天地会。只是那位作者老先生写鹿鼎记的时候,故事背景在康熙朝。而到了书剑恩仇录,就是乾隆朝了。这中间天地会被围剿过,改名为三|合会。因此天地会这么鼎鼎大名的帮会,在书剑里就没有再见提过。 如今,到底是大清的哪一年,林雨桐也不知道。 她还真就担心跑到康熙朝了,然后四爷还是四爷,自己却成了反贼了。 只要想想……就心塞到不行。 这会子林雨桐摈弃掉这些念头,全身灌注应付眼前。她刚才是不得不先强占先机,她怕对方用江湖切口,抱歉,关于天地会她再怎么去了解,我也犯不上记这些东西吧? 为了不露馅,那就只能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想尽快出去,她还得给对方一点别的信息:“……要是能走,两位大哥赶紧走。这墓里有du。不知道什么du,呆在里面……慢慢的就会像是我这个样子……浑身无力……” 啊? 年轻人气道:“这个狗皇帝!” 林雨桐的表情微微的有点扭曲:什么意思?狗皇帝?这里是皇陵? 好吧,狗皇帝这个称呼可以过滤掉了,关键是,皇陵里怎么会有活葬?这早就没有活人殉葬的传统了……那么问题来了,原主的身份到底是怎么样的? 她推测了一遍,感觉八成还真是个盗墓的也不一定。 其实她特想打听这个墓是谁的墓,但现在不是时候呀! 她又一次催促对方:“赶紧走!不要再逗留……” 两人心里也是慌的很了。 但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活人……也没有必要骗自己呀。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这个被叫黑叔的人朝林雨桐走了几步,林雨桐将匕|首塞到袖子里的时候对方已经到了跟前了,提着一盏灯。 猛的被这么亮的灯光一照,林雨桐的眼睛眯了眯,对方这才再度确定这就是个活人。 他撤了绳子过来绑在林雨桐的脚上,她这会子脚还是麻的,不能动弹。 就听这人道:“对不住了,我看你行动不能自如,先送你上去。” 林雨桐便不再动了,这明显是要大头朝下被人拉进去的。 果然对方朝上拽了几下绳子,很快她就觉得脚踝疼,整个身体被慢慢的吊起来,墓穴里的二人却没有上手帮忙,任由这么被拖着往上提。 林雨桐没意见,能出去就好。 盗洞窄小,原身也瘦弱,就这么给拉出去了。外面两人在外面就听到一点,因此也没惊讶上来的是个活宝贝。皇陵是有人看守的,最好还是别说话。但两人也没有给林雨桐解脚上的绳子。 这两人在地上贴着地面趴着呢,奋力的拉里面的两人,动作小心的很。 林雨桐左右看看,黑漆漆的,看不见周围的情况。她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就是解了绳子自己也跑不了,这要是被人守灵的发现了,我能说我是孝敬宪皇后吗? 所以,这四个人还得继续用。 转眼,两人上来了,四个人都缩着身子,然后快速的将盗洞伪装起来,然后半躬着抬着林雨桐趁着夜色就走。林雨桐压根就不知道是朝哪个方向跑的。 这一路,冷风吹的她浑身直打哆嗦,迷迷糊糊还真不清楚跑了多久。反正是好久好久了,感觉到这些人一直在往高处跑,她睁着眼睛,想继续分辨,哪怕是分辨是东陵还是西陵也好啊,许是真老天有眼,正这么想呢,突然间,月华撒了下来,明亮明亮的。 月亮正一点一点的从乌云里钻出来,大地一片明与暗交错的阴影。 林雨桐朝下看去,影影绰绰的,能看见一些建筑的大致布局。然后她的脸在月光下就有点狰狞了:这是清泰陵。 不会认错的!肯定不会认错的。 从开始规划她就参与,到后来有机会她就会来转转的地方,怎么也不会认错。 她现在看见的清泰陵还没那么多的建筑群。有建筑的现有的那个方位……可不正是安葬着雍正皇帝以及孝敬宪皇后和年氏的地方吗? 她有那么一瞬就想,说不定四爷还活着,这陵墓大概还在修建中。 可修建中的陵墓不可能招来盗墓贼。而且,刚才这盗墓的分明骂了一句狗皇帝。 四爷牌狗皇帝都已经入住了,要是正史的话,年妃死的更早,肯定随着下葬了。还有乌拉那拉氏,必然也已经陪着一起住进去了呀。这两位可是在寿材里睡了好几年才跟着帝王一起住地宫的。 自己也不可能是乌拉那拉没死透从棺材里自己爬出来的。 所以,在林雨桐心里,就再一次佐证了,原身是个盗墓贼这个身份。 虽然女盗墓贼她是真心没见过的。 这一瞬间,她脑子转的飞快,做了这样的判断之后,就想着,那如今是哪一年呢? 只有四爷这一代的陵墓群,是不是说,现在就一定是乾隆年间呢? 林雨桐不能下这样的结论。当年康熙是葬在东陵的,四爷继位,选在了现在被叫做西陵的地方建皇陵。可乾隆这个瘪犊子儿子,觉得他要是葬在西边吧,那么他祖父会孤单。他要是葬在东边吧,说他皇阿玛会孤单。但最终他还是选择陪他皇祖父,并且还把这个给定下来了,说以后啊,咱们的规矩就是老子东,儿子西。老子西,儿子就在东。 所以,就算是乾隆也没了,从这里是看不出来的。所以,对这个年代下定论的话,只能说是在乾隆朝或是在嘉庆朝。 她这会子兀自思量,却不知道她那堪称是狰狞的表情被那年轻人看了个正着。年轻人就安慰说:“没成也没事,先饶了这个狗皇帝。” 林雨桐:“……”狗皇帝婆子谢谢你们全家。 隐在了山林里,觉得安全了,这些人就不走了。他们坐下来喘气,也看林雨桐。 外面的两人还不知道林雨桐什么来历,那个被叫黑叔的人才道:“说是红花会的。” 红花会? 没听过! 外面的两人身形高大的多,看向林雨桐的目光就带着几分猜疑:“一个女人,一个人进去的?”怪只怪太匆忙,并没有发现除了他们自己打的盗洞以外的盗洞,也没时间去找,来验证这个女人的话的真假。 清泰陵其实没有被盗,有盗洞是真的,但并没有打进去。这次不知道是不是林雨桐自己的缘故,竟然是通了。 这些先抛开不想,只专注的应付这人的问题。 这确实是一个漏洞。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去盗墓的。这至少也得是两人组队。要不然下去了都上不来的。 她言语黯然,“我有同伴的……” 话不用往下说,剩下的意思大致就明白了。盗墓这种事,除父子之外,别人靠不住。同伴拿了东西跑了也是常事。 林雨桐为了取信于人,摸了一只凤簪出来,“一匣子的东西都被他拿走了,只剩下这个……之前我簪在头上……” 那个黑叔拿过去,对着火折子看,“这是凤簪?皇后娘娘戴的?” 年轻人凑过去,“皇后戴的不是该金光灿灿?” 一个身材高大的一巴掌呼过去:“死了十多年了,还能金灿灿呀?” 林雨桐给的是一支旧簪,是不怎么光鲜了。 但这玩意一拿出来,她的待遇立马不一样了,脚上的绳索被解开了,火也被点起来了。她好歹能烤一烤身上的衣服。 这个黑叔看起来像是这些人的头儿,他就道:“除了咱们还有人进去了,盗洞都没来得及处理,怕是要不了两天,守陵的人就得发现。到时候搜山咱们就藏不住了。要走,现在就得赶紧走。” 那就走! 这些人没拿了凤簪就撇下林雨桐,还真就给扛着往出带。对方没有恶意,林雨桐也没把人家怎么着,反正又饿又渴又是没精神的,先跟着这些人走再说。把身体养好了,这才能说其他。 天快亮的时候,上了一条羊肠小道。羊场小道的尽头,停着一辆骡车。林雨桐被扔到车上,四个人依次进来,然后骡车慢慢的走动起来。 走了得有半个时辰,天已经大亮了,鸡鸣狗吠声越来越近的时候,骡车停下来了。然后是吱呀呀的关门声。 黑叔朝外面喊:“大嫂,搭把手。”然后撩开帘子,四个人依次出去了。 骡车外面传来女人的声音,“得了大宝贝了?”说着话,帘子又被掀开,外面站着个面目富态的妇人。这妇人看见林雨桐吓了一跳,“这还是活宝贝?” 黑叔就交代,“弄下来,给弄点热水洗洗,换身衣服……给弄点吃的。回头咱们再说。” 于是,林雨桐就被安排偏房里。等泡进热水里,她浑身一个激灵,身上的血液才算是快速的流动起来。这妇人好奇,但也不打听。只拿了一套衣服放在炕头,“现在能动了吗?要是能动,我就先出去了。” 林雨桐动动腿脚,可以动了,“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 听这声音,原主的年纪怎么着也得在二十七八,三十岁上下才对。这样的年纪还去盗墓? 林雨桐觉得恢复过来还得赶紧跑,这些人回过头来,就会觉得疑点越来越多。她不敢再耽搁,抓紧的搓洗。只要一想想在墓穴里呆过,就会不舒服。哪怕那可能是另一个自己的墓,那也不得劲呀。 搓着搓着,她突然觉得不对了。她盯着脚踝,这脚踝的内侧有个非常不起眼的红痣……这颗红痣,她熟悉呀。 乌拉那拉就有这么一颗,在相同的地方,一样的形状和颜色。 她突然意识到不对,伸出双手看看,再看双脚。人跟人,这手和脚也都长的不一样呀! 一起疑心的话,再看着手脚就觉得熟悉又陌生。 她的心噗通噗通的狂跳起来,顺手摸出一面小镜子。她拿着镜子看原主的脸,然后在镜子对上自己满是惊愕的双眼。 是的!怎么能不惊愕。 这不是乌拉那拉的脸能是谁的脸? 这是三十岁上下的乌拉那拉!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那里安葬了皇帝……假设四爷是刚驾崩没多久的,那乌拉那拉也没了四五年了。 况且,这年龄也对不上啊!正史里她死的时候都已经年过五十了。现在这明明就是三十岁上下的样子,要是养一养,收拾收拾,二十四五岁都有人信的。 怎么回事? 她第一次经历这么荒诞的事情。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得回地宫去看看。第一,她不清楚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第二,自己能在那里,那么四爷有没有可能也在那里? 保不齐啊! 想到这里,也顾不上洗的干净不干净,她麻溜的起身,穿了衣服。那脱下来的脏衣服还在边上放着呢,她俯身捡起来,衣服……就是一般妇人家穿的衣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从头到脚,没有任何身份信息的东西。 这衣服不要也罢。 在这里吃饱喝足,身上一点一点恢复了力气。林雨桐给自己把脉,这脉搏平稳康健,瞧不出一点不好的地方。 要不是自己确实会把脉,都不能相信那个浑身几乎是僵硬状态的人是自己。 但是,她还不能这副样子见人的。中毒了嘛,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就给解开。 她把头发尽量放下遮住半张脸,又因为穿着这妇人的衣服,灰突突的叫人瞧不出年纪,林雨桐这才‘孱弱’的出去。 那四个人连带之前赶车的人都在庭院里,此时的庭院,积雪未全消,五个人围着一堆柴火站着呢。 黑叔就招手:“之前看不出年纪,现在瞧着,该叫你大妹子吧?” 这是起疑心了,觉得这么大的妇人下地穴,不大可能。 林雨桐笑了笑,没解释,“我是来跟诸位告辞的……” 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没言语。 林雨桐就道:“我的身上只有那一枚金簪了。那是我的诚意。想来我即便跟诸位英雄不是同路人,但好歹也算是江湖朋友……” 年轻人也道:“肯定不是朝廷的人。朝廷也没女人当官查案的呀!” 这话也有道理。 黑叔却笑道:“妹子身子不好,何不养养再走?” “正是为了身体,我才着急要走。我这是中了du了,非我门中郎中不得解。若是再这么拖下去,只怕是撑得过十天,也撑不过半月。” 人命关天呀! 黑叔认真的看了林雨桐一眼,“既然这样……那妹子请便。” 林雨桐左右看看,这像是一处庄子,左右都没有人家。她面露难色,“不知道能不能请大哥用骡车送去去最近的镇上……” 黑叔看了几人一眼,然后点头,“叫小乙驾车去送送。” 小乙是那个年轻人。 林雨桐道谢,就被安排到车上了。她知道,这些人会跟着她,看她的底细。 跟就跟吧,有机会再摆脱这些人。 镇上离村子并不远,骡车一个时辰就到了。林雨桐找了镇上看起来最好的客栈下车,打发小乙,“谢谢小兄弟了。身无长物,也没别的相赠……” 年轻人先是不好意思,然后就有点反应过来了,没钱她怎么住店。能笃定的在这里下车,那这里一定有她认识的人。 他觉得打听到有用的东西了,客气了两句就驾车离开了。 小乙回头,见她进了客栈,这才拐到一条巷子里,跟跟着的黑叔道:“人进去了,里面应该有人接应。” 黑叔摆摆手,“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客栈问问去。” 可一问,客栈老板就道:“刚才有位妇人,在我这里买了几坛酒,说是要是有人来问她,把这个给来人就行,说是谢礼。” 啊? “她人呢?”黑叔急忙问道。 客栈老板指了指后门,“借用个茅房,然后从后门走了。” “她一个人走的吗?客栈大门刚才还出去别的客人了吗?” 这话问的,自己这客栈这么繁华的,咋可能没客人进出? 他这么一说,黑叔就皱眉,这是连对方的同伙都没法锁定。他的心不由的狂跳起来,快速的从客栈离开,然后找到小乙等人,“快!马上就走!庄子那边不能再留了,那个女人神神秘秘,谁知道什么来路,会不会将咱们给卖了……” 林雨桐躲在暗处,看着这些人从镇子离开,她才去了成衣店,买了几身衣裳顺手就给换上了。将身上的旧衣服扔给街上的乞丐。 换了衣服,带了几件不起眼的首饰,打扮的像是大户人家的仆人,这是避免麻烦的最好办法。她混迹在人群中,在街边的小摊位上吃馄饨,她得多打听消息,分析现在究竟是哪一年了。 这里在皇陵附近,就在京畿之地。百姓谈论皇家事,也是常有的事。 坐在这里,她听的最多的就是:圣驾奉皇太后西巡五台山,驾发京师。 奉皇太后? 嘉庆朝没有皇太后! 林雨桐的表情古怪了起来,那么现在就只能是乾隆朝了吧。 她一口一口的把馄饨吃下去,想着弘历你到底是干啥了,你可别真把你老子气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反正是你皇额娘我这回是真从墓里给爬出来了。 现在,你皇额娘得去恭迎你皇阿玛了,你们这倒霉母子二人组先慢慢玩。 吃饱喝足,趁着夜色,买了一匹马。好坏先不论,现在顾不上了,能骑能代步就行吧。 等夜色降临——一人一马沿着那几个盗墓贼走过的路,重返皇陵。 今夜月色朦胧,其实真算不上是夜探皇陵的好时机。 好在皇陵里松柏常青,树木高大,借着树木阴影隐藏了身形,一点一点的靠过去。 盗洞很好找,刨开上面的伪装,林雨桐拿了绳索绑在最近的一株柏树上,然后顺着绳索下去。 她现在怀疑自己醒来的地方是属于皇后乌拉那拉的墓室,而四爷的只怕在正位上。 这就跟几室几厅的格局一样,中间都用石门封锁。但这石门不管内外,都是带着机关的。别人不知道,但是她知道。 她下去,打开光源,墓室基本就都看清楚了。可棺椁好好的摆放在那里,没有被人移动或打开过的痕迹。那么就绝不是死人从墓里出来的。 那么自己……就真是凭空出现的?! 她不及多想,她得打开那道石门,去验证自己的猜想。 从很深很深的记忆里去搜寻,顺利的摸到了机关,她祈祷着机关完好无损,要不然八成还得找盗墓的那伙子人想办法打开那边的墓看看。 她闭上眼睛,用力的摁了下去…… 可这一摁下去,响声巨大,而且特别刺耳。再这刺耳的声音中,林雨桐听到了大口喘气的声音,她欣喜若狂,在石门还没完全上去的时候,蹭的一下子就翻滚过去。她看到了躺在地上,只眼睛能睁开,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四爷。 她来不及细说,“咱们先走。” 他背起四爷,闪到石门的另一边,也把四爷的脚先绑住,然后她自己攀着绳子上去,将四爷从里面再给拽上来。 那个盗洞,林雨桐再去想掩饰的时候,她惊讶的发现,它竟然奇迹般的不见了。 她心里暗骂一声,骂能操控一切的人,怕自己和四爷不知道他们的本事么? 这石门的声响肯定是惊动守陵的人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她背着四爷,以最快的速度隐在暗影里。她不知道后面的人啥时候会追过去。 事实上,看守陵墓的人已经吓坏了。刚开始有动静的时候,他们不敢动。以为是哪里地动了或是其他。可等了得有半个时辰,就又是一声巨响,脚下的地都颤了颤。 一个老太监低声道:“先帝下葬……石门关闭的时候也是这个声响……” 这话把众人吓的更是不轻。 守陵的是八旗将士,这会子打发了百人的小队过去,火把一排排的,将这一片照的灯火通明。可是……陵寝完好无损,并没有什么异样。 第二日,数百人将皇陵里里外外的翻了一遍,除了发现几个可疑的脚印,不确定是巡逻的人的脚印还是外来者的脚印之外,别的什么也没发现。 但这事不敢隐瞒,该往上报的还得往上报。 于是,乾隆在西行的路上,就收到奏报,说是世宗陵寝发出异响,犹如打雷。 乾隆皱眉,发旨意回去,叫礼部和钦天监派人好好看看去,然后……然后就完了。 林雨桐再听到关于皇陵消息的时候,百姓到处都在说:听说了吗?世宗爷的皇陵被雷劈了! 她回来给还没恢复过来的四爷学,四爷当时脸都气青了:骂人的时候有句话,叫做‘天打雷劈’。爷的坟头上打雷了,这到底是干了多少缺德事,才能招致天打雷劈! 林雨桐之前真没多想,只觉得这事就含混过去了。可四爷一变脸,她明白了,然后不厚道的就笑了:遇上这种儿子你就说怎么办吧!这种事大张旗鼓的去查,怕别人不知道你比你老子英明,你是圣主,你老子就是那该糟雷劈的! 乐文 343 故国神游(4)三合一 故国神游(4) 查出来了? 弘昼赶紧问,“结果呢?别大喘气呀!” 小路子的脸都是白的,“那个嬷嬷,人称芳嬷嬷……查是查到了,可这人一年前就死了……” 死了?那你昨儿见的人是谁? 小路子干笑两声,“许是奴才认错了?毕竟这都二十个年头了。” 认错了?难道爷也把皇额娘认错了? 这一瞬间,他还真的犹疑了。二十年的时间,人这记忆有时候真会出偏差。皇额娘的一切自己都记得吗?他摇头,肯定记不了多少的。而且,记住的的也未必一定是对的。 毕竟不是亲额娘,也不是抚养自己的额娘。嫡额娘她不算苛刻,对他们三兄弟都不错的。但说到了解……彼此谁也不敢说一定了解谁。更何况,那人都作古多年了。 不说阴阳相隔的人了,就是两个相熟的人,哪怕是亲父子亲母子,哪怕是亲兄弟亲姐妹,中间有个二十年不见丝毫无联系,突然有一天你碰见了……敢认不敢认都是个问题吧,别的……怕是真没有。留在记忆里的那道影子,其实已经模糊了。多少是真的?多少是自己根据自己零碎的记忆,一点一点的给添上去的?而饶是零碎的记忆,早已经蜕变成一幅白描画,单薄的很。如今各自执笔在这个白描画上涂色,那么这个人……还是当初的那个人吗?可也无法证明这个人就不是那个人。 弘昼把自己都给绕糊涂了。 要只是长相相似,他也不会大惊小怪。关键是那个神秘的女人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解释不清楚,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越发的笃定。 他难得严肃的去看小路子,却见这小子心虚的低下头。弘昼顿时就知道,这小子其实是笃定没认错的,要不然也不会吓的面无人色。所以,自己也一样是没有认错的吧。他勉强稳住心神,“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块说了。” 小路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奴才打听到,芳嬷嬷当年是伺候皇后娘娘梳洗的,按照惯例……” 一般这种接触过主子们特别多的隐私的嬷嬷,是不能得自由的。老死在宫中才是该有的宿命。怎么就出去了呢? 小路子就道:“可奴才查到,他出宫是苏培盛苏公公给出的力。苏公公十二年的时候去世了,但是他的徒弟钱盛一直跟芳嬷嬷有些往来。” “钱盛呢?”弘昼就问。 “也死了,就葬在苏公公的边上。” 弘昼就明白小路子的意思。宫里面上得用的是一些人,背后得用的还是另外一些人。这能跟苏培盛这样的人有瓜葛,必然是在皇后身边有啥秘密差事的嬷嬷。那也该是皇后的亲信才是。所以,带在身边好像并不违和。 所以,这查了一圈之后验证了个什么? 小路子低声问:“验证了这世上真的有鬼?” 放屁!会不会说话? 弘昼谨慎的朝周围看看,这才义正言辞的道:“这验证了列祖列宗在天上当真是有灵的!” 只是,这灵保佑不保佑自家那好四哥,就很不好说了。 小路子都快哭了:“……爷,真的有灵呀?” 弘昼的眼神变的深沉,然后悠悠的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奴才哪里知道呢?反正现在一个人走路觉得背后有人跟着,一个人睡觉觉得床边就有人睁着眼睛看着,再这么下去,奴才这条命就得交代在里面了。 小路子凑过去声音低低的,“爷,您真信这世上有鬼?” 弘昼的眼睛眯了眯,“鬼没有!但灵一定是有的。爷要信,你也要信,而且要坚信不疑。” 为什么? 弘昼敲了敲小路子,“笨蛋!因为爷……是糊涂王爷呀!” 啊? 小路子有点懂了,又有点不懂,“那接下来……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接下来啊!弘昼笑了笑,“接下来得吓的屁滚尿流的找我那皇上四哥去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着呢!” 乾隆的圣驾只一日的路程就进京城了。这日正在御辇上看从京里送来的密折,车队猛的就停下来。他才要叫人来问,吴书来已经过来了,“主子,和亲王来了。” “哼!”想着也该来了。他重新低头看他的,“叫他先去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朕稍后就过去陪太后说说话,这也半日了,原地修整吧。” 吴书来领命去了,结果和亲王已经奔着太后的凤辇去了。追过去的时候,太后的凤辇里已经能听到太后爽朗的笑声了。他站在外面,听里面的动静。 和亲王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皇额娘,您尝尝这个。我猜您出去这一趟,一定想这一口了。这不,给您都送来了。一路上我在怀里捂着呢,您快瞧瞧是不是还热乎着呢?” 太后叫身边的嬷嬷伺候着拿了一块,算是赏脸,“是想了。嗯!还温热着。这半日的路程,别是刚出锅你就给捂怀里了?可烫着了?” 弘昼笑的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儿子没那么蠢,叫吴扎库氏给做了棉套子抱着才塞到怀里的。” “这孩子!”太后跟身边的嬷嬷道,“总说我疼他,他这样孝顺,我不疼他疼谁?但凡外面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一准都记得给哀家。” 弘昼扶着太后坐下,脸上带上几分黯然之色,“您可千万别再这么夸儿子了,儿子都羞的慌。” “这话说的,你可羞什么?”太后拉着弘昼,“今儿是怎么了?” 弘昼捧着茶过去,“儿子小时候贪嘴,那几年……额娘总是贴补月钱给儿子在外面踅摸吃食,儿子怎么敢忘。” 钮钴禄太后和耿氏太妃两人交换着养孩子,彼时两人都是小格格。因着养着阿哥,府里不曾亏待。但总有不方便的时候,就像是年氏得宠的那几年,生一个夭折一个的,今儿府里要祈福,明儿府里要吃素的,孩子嘴馋,如何忍的了? 太后低头笑了笑,将手里的点心慢慢放下了,面上却格外有感触的样子。 弘昼只做不知,继续奉承着。当年,这位养母可是不许她的亲儿子要这要那的,必须得做到谨持,而对这个养子,却格外的宽容。要什么给什么,不要什么,也会把能弄到的好的尽力的送到他的手里。 他很早就明白这里面的蹊跷的,他还把这件事说给自家亲额娘听。额娘却告诉他,平安是福。 于是,他从小被养母宠到大。宠到现在,四哥也接着宠。宠到什么程度呢,宠到当朝打了朝中大臣,四哥都不曾斥责半句。 太后就哼了弘昼一声:“也就是你,敢这么偷偷跑出来接圣驾。这要是放在康熙朝,就是先帝也不敢。没有圣祖爷的圣旨,路都不敢多走一步……” “这不是想皇额娘了吗?”弘昼说着就试探着问,“儿子这两天做梦,还梦见皇阿玛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几日皇陵的事闹的心里不安……之前还亲自去了一趟……皇额娘呢?梦见皇阿玛了吗?” 钮钴禄太后:“……”哀家干嘛要梦见先帝? 先帝在的时候,我也没得多少恩宠。前半辈子所有的运气,都用在顺利的生下弘历了。自己熬死了年氏,熬死了皇后,连先帝都熬死了,好容易熬到儿子登基了。日子过的不要太逍遥了。 是皇宫里不好,还是园子里不舒畅?是圆明园不好呢?还是畅春园住着不自在?更有夏去承德避暑,秋要塞外秋弥。冬日里要回京的,毕竟入了腊月就是年了。出了正月,三两年里,总是能跟皇帝出去转转,不管是下江南,还是西行五台山,或是去京畿转转也是好的。 要是先帝活着,自己能这么自在? 但是嘛,还是得感念先帝的恩德的,毕竟最后还是把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 她一脸的关切,“你去看了吗?这几天,哀家忧心的也是此事。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先帝当年做事确实过火了一些。如今突然降雷……哀家还在想,是不是要对当年先帝砍杀了的人家那些后辈做出一些补偿。” 弘昼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惊惧,转瞬即逝,这是有人借着这事钻营到太后这里来了。 他就谨慎的道:“雍正一朝获罪的人家,四哥后来不是都赦免了吗?这些人还不足兴,还要求什么?” 钮钴禄太后又是一声叹气,正要说话,外面就传来一串的脚步声,和哗啦啦跪地声,以及请安声,这除了皇帝来了,别人也不敢有这样的动静。 弘昼赶紧一跪:“臣弟拜见皇兄,皇兄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上了凤辇,哼了弘昼一声:“满朝文物,谁像是你这么没规矩?朕之前说了,不用迎来送往这一套……” 弘昼低头认错,“臣弟知错了。”嘴上说着,手上也没闲着,伸出去拽太后的裙摆,轻轻的摇了摇,示意太后救命。 钮钴禄太后果然就拉弘昼起来,说乾隆:“好了,他又不是来接你的。做儿子的来迎迎哀家这个额娘,这总行了吧?和亲王可不曾抗旨,是哀家想儿子了,打发人叫来的。” 乾隆一脸的无奈,白了弘昼一眼,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叫他坐,然后说太后,“您总这么护着他。” “他小嘛!”钮钴禄太后一脸的心满意足,又拿了点心叫儿子吃,“尝尝,是老五拿来孝敬哀家的。别总说哀家偏心老五,老五就是可人疼。” 这是每次都要上演的一幕,从小到大,演了几十年了,都习惯了。 都尽职尽责的演完了,然后钮钴禄太后刚好就乏了,于是,和亲王非常有眼色的告退,跟着乾隆下了太后的凤辇。 乾隆不时的用余光的看看跟在他身侧的弘昼,“你少拿糊弄皇额娘的话糊弄朕。到底为什么跑来了?一天都等不得?” 弘昼左右看看,乾隆就摆手,跟着的一串人都退远了,只剩下一个吴书来。 “说吧!”乾隆转着手里的扇子,好整以暇的看弘昼。 弘昼看了吴书来一眼,吴书来尽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弘昼到底也没再说什么,但吴书来还是朝后退了几步,低着头只当自己是跟木头桩子。 乾隆这才看向弘昼,“说吧!”他以为朝里出了什么大事,还是宗室里又有不安分的人了。 结果就见弘昼神神秘秘的靠过去,声音低低沉沉的问了一句:“四哥,我见到皇阿玛和皇额娘了。” 乾隆没听清楚,或许是听清楚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见到阿玛和嫡额娘了。”弘昼又换了一个说法。 乾隆抬手就拿手里的扇子拍过去,脸顿时青白交加,这是被弘昼给气的。他抬手指向弘昼,一下又一下的点着:“老五!”这么大老远来的,就是为了涮朕玩的!“你当朕一天天闲得慌?天下多少事等着决断,便是在路上,朕哪一天不是看折子到三更半夜?你真当朕出来是游山玩水的!” 你就是! 弘昼心里并不惧怕,但还是马上哭丧了脸,捂着被扇子拍到的地方,眼圈都红了,“四哥,真的!您想想,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在正事上跟您撒过谎?” 真要是敢在正事上跟您胡来,你能容的下我? 乾隆认真的看了弘昼一眼,见那边凤辇上太后跟前的嬷嬷已经出来了,就朝弘昼招招手,“跟朕过来。” 两人一块上了凤辇,侍卫班将周围人马都驱散了,只吴书来在龙辇的外面坐着。不是他不想站,实在是他怕自己站不住反而丢了丑。刚才和亲王的话,吓的他腿肚子都转筋了。 坐在这里,和亲王的声音还是无比清晰的传过来,“真的!皇上,奴才怎么敢欺君呢。” 之前还是兄弟,这会子都主子奴才的称呼上了,别说是皇上了,就是吴书来也觉得和亲王说的事真话。 乾隆看着已经跪下去的弘昼,这才说了一句:“起来吧。大惊小怪的,岂不闻‘怪力乱神’的话?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且说来听听。” 弘昼这才起来,低声道:“永璜的事,您已经得了禀报了吧?” 乾隆就道:“嗯!他还算有些孝心,还知道自己先走了就是大不孝,临走了,还惦记着他皇妈麽,也不算是一无是处。” 这话一出,弘昼突然说不出永璜叫的那个‘皇妈麽’并不是太后的话了。那孩子他不容易,这回差点把小命没了,要是能借着这个叫皇上看他顺眼几分,也是这孩子的机缘。 于是,他点点头,“这孩子哪里只惦记太后,臣弟去的时候人都昏沉了,眼看不中用了,还迷迷糊糊的叫‘阿玛’呢,想来,心里还是惦记着您的。” 乾隆的面色缓和了几分,“之后呢?之后听太医说,去了个女大夫,给治好了。太医院的这些人,将此人吹捧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说是医术非常高明。你是从哪里寻来的这个大夫?有这样的大夫合该推荐到宫里才是,皇额娘有了年岁,有个女大夫方便一些。” 弘昼一副哭相:“四哥,我赶过来就是为了这个的。”连哭音都带上了。 外面的吴书来心里敬佩,这就是和亲王了。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什么时候该以什么身份跟万岁爷说话,他拿捏的特别好。 乾隆指了指椅子,“坐吧,瞧你那出息。这妇人身上古怪?” “何止是古怪?”弘昼的声音又低哑了下来,将怎么收到的牌子,看到这女人时候的感觉,到最后牌子莫名失踪的事都说了,“臣弟不是邋遢的人,轻重一直都分的清的。这么蹊跷的东西,臣弟怎么敢随意的处置,必然是真的放好的……可最后就是不见了。” 乾隆却不觉得如何,“手段高明的贼偷,从你身上摸走件东西,难吗?” “有本事的贼偷谁藏永璜那府里?”他几乎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言下之意,那么一个失了圣心的大阿哥,有什么值得人潜藏的。 乾隆气道:“你要变相的为他那孽障说话。若不是他对嫡母全无半点敬爱之心……” 弘昼心说,你还有脸说你儿子,我这会子说的不也是咱的嫡母吗? 他低头讷讷的不说话,乾隆终于打住了,“就这事啊?必是那些反贼耍的手段。看来京师得好好的查查了。”说着就往书案边去,“朕这就下旨……” 话没说完,弘昼就伸手摁在书案上讲他拦住了,“四哥,我要说我还看见了阿玛,您会揍我吗?” 乾隆眯眼看弘昼,“老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 弘昼点头,“反贼要查的,而且得严查。四哥,不管是真还是假,这都不是小事。要是臣弟看到的真是阿玛,臣弟倒是不怕了。横竖都是阿玛的亲儿子,再怎么不会坏了大清的江山社稷。可四哥啊,要是此人是假的,那才是麻烦大了。更何况,臣弟查了,查来查去,连跟着疑似嫡额娘的嬷嬷都是死了一年的死人了。真的是灵异呢?还是说有人在故意引导臣弟?这些事臣弟想想就觉得害怕。连臣弟都查不出来个所以然来,陛下更是连风声都没收到,这叫臣弟怎么不怕?” 乾隆靠在椅背上半晌没有说话,要是按照弘昼这么说,确实是大事。连亲王的眼睛都给蒙上了,这就是京城甚至是宫里藏着一股子之前一直没察觉的势力。可这种大事,怎么隔了好几天才来报,“当时为什么不速报?” “臣弟是想报来着。”弘昼叹了一口气,紧跟着又问了一句,“可臣弟反过来想,要真是反贼,要真是想要图谋不轨,那仅凭着臣弟都能认错的两张脸,放在刀刃上使岂不是更好?为何要主动暴露在臣弟的面前,叫咱们心有警惕呢?” 这不合逻辑呀! 乾隆被问住了,一时之间没说话。良久之后才道,“这就是你去皇陵的目的?” 弘昼把老太监的话说了,“臣弟也看了,皇陵是真的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可既然老太监说声音是从下面来的那必然就是真的。他还真不敢在这上面撒谎。此人臣弟安置在府里,万岁爷要问随时都能问。臣弟还专门去了东陵问了孙作监,他一再保证,事关国运的事不敢马虎,臣弟担心的事绝对不会发生。宫里的侍卫臣弟也问了,绝对没有能踏雪无痕的工夫。做过的肯定有痕迹,可这没痕迹,这说明什么?” 说明阿妈和嫡额娘没事出来溜达来了? 鬼扯! 想不通的必然是没有了解透。 乾隆白了他一眼:“一个遮着脸,一个你只看到侧脸,还是一晃而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故弄玄虚罢了。 弘昼一脸欲言又止,然后又摇头。 乾隆被他这表情弄的心里发毛,“有话你就说,这么个样子做给谁看?” 弘昼低声道:“臣弟其实是想问,阿玛和嫡额娘是真的仙逝了吗?” 乾隆面色一变,“你这是何意?”那种事能作假吗? 弘昼低声道:“有件事不知道四哥还记不记得?” 什么? 乾隆不知道弘昼想说什么事,一脸的疑问。 弘昼就道:“雍正七年冬至雍正九年秋,皇阿玛大病了一场……” 当时这事是瞒着的,可是后来还是露出露出了一些端倪。那个时候,皇阿玛病的已经到了准备后事的程度了。 弘历点头,皇阿玛登基头几年,一直在处理八王党。 他的眼神闪了闪,那时候八叔九叔十二叔,连同自己和弘时,一团乱局。最后连弘时也搭进去了。这一码子乱劲刚过去,雍正七年和八年就来了。 这也是最糟心的两年。朝廷里内忧外患,对外朝廷正对准噶尔部噶尔丹策零用兵,这是皇阿玛力排众议做的决定,可结果朝廷却屡屡失利,战前两次换将,打的很吃紧。为此,还特别组建了军机处,皇阿玛当时就是想宣示,他继承了皇祖父三征准格尔的事业,势必要将此进行到底的。可不巧的是前方吃紧,后方偏还出了问题,陕甘总督宁远将军岳钟琪报告,湘南士子受吕留良反清思想影响,四处宣扬皇阿玛传位不正,是阴谋夺位而来的。更是有人密函岳钟琪,言说岳钟琪乃是岳飞后人,为何不能继承先祖遗志。而那时岳钟琪刚接手年羹尧手中的兵权,正担心被皇阿玛猜忌,于是把这事给报上来。一旦惊动朝廷,小事瞬间成了大事,以至于流言压根就无法遏制。文人蛊惑民心,虽无大动作,但竟然意图策反掌军大吏,怎能是小事?尤其是对外战争正在胶着的时候,这是要动摇根基的大事。 朝内朝外,军政民情,真真是劳心劳力。十三叔的命是怎么搭进去的?就是这么活活给搭进去的,说到底,就是累死的。 当时皇阿玛病了,那是一点都不敢露出来,一旦露出来就是要乱天下人心的。 乾隆也道:“像是先帝那性子,不怕前方战场失利。真正在意的先是流言!后是怡亲王病逝……” 是! 变故多生,急火攻心,身体透支之下,病起的很猛。 弘昼就低声道:“就是那个时候,道士贾士芳奉诏进宫的。” 这话一出,乾隆眼睛一睁,冷眼就看过去,“你想说什么?” 弘昼低头,却再不肯说话了。 乾隆起身在御辇里来回的走动,“你知不知道,历来求道问仙的帝王都是昏君!” 弘昼头也不抬,不接这个话茬,却又道,“皇阿玛稍微有点起色,嫡额娘就不好了。最后皇阿玛将其挪到畅春园,但夫妻却没再见面。直到嫡额娘薨逝,皇阿玛都没有露面。” 那时候里里外外的乱劲还没过去,皇阿玛也是真的病没好。 可叫弘昼这么一说,就像是皇阿玛之所以不露面,是因为知道那薨逝的不是真的嫡额娘一样。说实话,那夫妻俩关系真好的那种程度吗? 乾隆被弘昼暗示的意思给气笑了:“你是说,嫡额娘并不是真的仙去了?” 弘昼问乾隆:“四哥见过嫡额娘的遗容?” 乾隆一噎,又不是亲儿子,避讳还是要的,“但宫里的老人不是都死绝了。” “那他们怎么知道那一定是皇额娘,不能是个替身呢!”弘昼再问了一遍。 胡搅蛮缠,这种事能作假吗? 反正老五现在就是咬死了,他见到的人就是皇阿玛和嫡额娘,甚至开始怀疑当年皇阿玛和皇额娘都没去世。 弘昼义正言辞,“那民间还传世祖爷当年不要皇位是跑五台山出家了呢。” 世祖爷是说顺治帝。民间各种的传说,弘昼也知道这荒诞,但事情的究竟如何,他们这些做后辈的其实也不知道。可既然传出这样的话,那这背后一定有隐秘的故事。 从这件事上就能佐证,自己猜测的这种可能性是真存在的。 乾隆被弘昼这话气的险些压不住脾气,这会子看着弘昼,他只有一个字奉送,那就是——滚! 赶紧滚!从哪里来给朕滚回那里去。短期内不想见再看见你! 老五这糊涂劲儿上来真能把人给气死过去,亏得自己耗费了半天时间跟他掰扯这个。 弘昼被从龙辇上赶下来了,小路子在外面等着。他看看自家主子屁股后面的脚印,淡然的上前给拍打了,才问道:“主子,您又惹万岁爷了?” 可不又惹了吗? “那咱们怎么办呀?” 怎么办?当然是回府里闭门谢客,老实的呆着,最好是一年半载的都别想起爷来。 这边弘昼一走,乾隆灌了一杯凉茶,心里的火气还是下不去的。再想要第二杯,却发现没人给斟茶,他朝外喊:“人呢?死哪儿去了?” 吴书来不是不想进去,是被吓的腿软暂时进不去。这会子里面叫了,他几乎是爬进去的。 乾隆一看这德行就来气,“起来!” 不敢!奴才是真怕先帝爷再回来,那奴才这条狗命估计得悬啊! 乾隆气道:“老五糊涂,你也糊涂了?” 不!不是奴才糊涂! “是奴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吴书来没能起来,急急地道,“主子初登基之时,您叫奴才收拾一些密档,您可还记得?” 乾隆皱眉,“有话就说!” 吴书来低声道:“奴才记得,先帝爷给当时的四川巡抚宪德的密折回复中,夹带了两件附片,一张写着一个叫龚纶的人,说此人‘年九十,善养生,强健如少年’,‘八十六时,尤有妾生子’。先帝给的回复是,‘着实优礼荣待,作速以安车送至京中’,末了还有一句,‘不必声张招摇令人多知之’……”他说着,浑身都抖了起来,“此外,那些密件中,有一件是先帝给浙江总督李卫李大人的密折,折子中言说,‘可留心访问内外科好医生与深达休养性命之人,或道士,或讲道之儒士俗家……’再多的奴才不记得了,折子的末尾,有四个字——慎密为之!”他被和亲王带偏了,脑子一个劲儿的往偏出想,完全没有注意到乾隆的神色。 乾隆的脸和眼都是冷的,“看来朕还是对你太纵容了!” 吴书来一愣,脸就更白了,浑身都止不住的抖起来了。他这才意识到今儿犯了大忌讳了!在明朝初期朱元璋意识到太监识字的祸害,于是禁止太监学字,但后来的明朝君主太宠爱太监,放任他们学字,以致明朝灭亡。大清延了明朝的制度,虽没明确规定,但到底是怎么不讨人喜的。他自小跟着主子,便是不用特意去学,可耳融目染的,只要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一点都学不会? 自己作死的,学会就学会吧,今儿怎么失了进退,把这些秘事一件一件的都倒出来了。主子要查,他能帮着查,但这话绝对不能自己说出来的。今儿能说先帝的隐秘旧事,明儿未尝不能说当今万岁的。他不停的磕头,“求万岁爷割了奴才这惹祸的舌头吧!” 果然是祸从口出。 乾隆冷着脸,呵斥了一声:“出去!” 吴书来赶紧爬着退出去,头上的鲜血直往下流。 这边才站稳,就听见里面万岁爷喊:“叫王进保进来伺候——” 弘昼来了一趟,惹了万岁爷不快被撵回去了。结果半个时辰不到,吴书来又满头是血的被赶出来了。 钮钴禄太后就叫了张保,“去给陛下送一盏莲子羹去。” 张保垂眸,应了一声就去了。这是叫他去打听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吧。 张保跟王进保的哥哥都是先帝跟前的老人了,因此,跟王进保也算是有几分交情,抽了个空档得了一句话:估摸是因着先帝的事。 先帝? 钮钴禄太后摆手,“那还罢了,应该是之前皇陵的事,闹的沸沸扬扬。老五说了些不好的话。吴书来怕是万岁爷拿来撒气的,你拿些伤药给那奴才送去。” 张保应了一声出去了,但直到进了宫才去看了吴书来。 吴书来昏睡着,小太监在外面伺候着,并没有在里面,见他过来了,还有些惶恐。张保就道:“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 小太监不敢拦了,将门给让出来。 吴书来头上绑着绷带,嘴唇起泡了。张保惊讶,这是出了什么事了,这半天功夫就把人煎熬成这个样子。他摇了摇对方,这小子虽然现在是红人,但他是先帝给太后的人,倒是不怕的。结果这一摇,吴书来睁开眼就跟抽了一样,看着张保迷迷糊糊的就道:“张爷爷……今儿我们阿哥爷午间过来给万岁爷请安,可使得?” 张保眯眼,这小子烧糊涂了,还以为是先帝在位的时候呢。 正要再叫醒呢,就听这小子嘀嘀咕咕的又道:“万岁爷,先帝爷要是再回来可怎么得了?奴才这狗命休矣!” 你还知道怕呀!先帝一驾崩,真真是物是人非了。好似主子那些年做的,就没一件是对的。 他眼里闪过一丝嘲讽,紧跟着突然觉得不对,什么叫做先帝爷要是回来怎么办? 先帝驾崩了,作古十五年了,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或者,还有别的什么隐情? 主子当年去的突然,他又被给了如今的太后,先帝驾崩的时候,他压根就没见到。难道,这里面还别有隐情? 什么隐情?主子被人害了?是当年的宝亲王篡位夺权吗? 张保心里不安稳起来。一股子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的滋味在胸口窜! 他第一时间回去,当晚一直没歇,等着当值回来的陈福。 陈福看到张保在他屋里还愣了一下,“怎么了?” 张保问陈福,“主子当年……真的没了吗?” 这是什么糊涂话? 张保的脑子也是懵的,“我知道了点事,得出宫一趟证实一下。” 陈福面色一变,“什么意思?主子他……” 我不知道! 张保摇摇头,“出宫的事你替我周旋周旋,估计得个两日的时间。” 于是,这日一早,茶馆里的小儿迎来了一个面白无须年约四五十岁的客人,此人一看就是宫里出来的…… 344 故国神游(5)三合一 故国神游(5) “客官里面请。”小二热情的将人迎进去,招呼道,“您喝点什么?” 张保笑了笑,“捡了好的泡一壶吧。” 小二泡茶去了,张保的视线却在店里转了一圈,旋即直接挑帘朝里面走去。 一进去,就看见郎阔的院子,而小二正跟一人在说话。 小二一见这人私自进来,顿时急了,手心翻转朝后,袖子里的利器瞬间就滑了出来。德海一把给拦住了,看着张保,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他有话要说就里面谈。 等人进去了,小二才继续去前面待客。 后面的书房,两人分宾主坐下。能找到,就没什么要掩盖的了。 德海当年做的再隐秘,可跟主子见面是少不了的。那些近侍就算是没看清过他的脸,但也知道他的存在。这就是为什么他跟苏培盛一直有来往的缘故。 张保此人,他详细的知道对方。 可对方就算不知道他,也模糊的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在。从雍王府到雍正朝,几十年的时间,作为聪明人的他们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寻出来。可既然知道,而在新帝登基之后,却无一人将自己的存在告知于当今,那至少说明,这些人心里还是有几分忠心在的。因此,看人找过来了,他没躲的必要,也躲不了。 张保也轻笑:“最初还是想给当今陛下卖一把力的吧。”要不然不会经营这么一家这么高调的铺子。 很多售卖的都是贡品。 德海摇摇头:“雍正朝的时候,贡品在外面买卖,那是有很多人要倒大霉的。可到了乾隆朝,外面用的比宫里还好些的比比皆是,我这小店倒是也不出奇了。” 张保失笑,“是啊!要是当今如主子那般,便是主子走的突然,没留下什么话,迟早也该找到这个地方的。可惜了……可惜你的一片心呐。” 德海没有言语,为了保持这个店的风格,这么些年了,他没少拿银子喂内务府的那伙子人。也使得这里有贡品茶叶在很多人看起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等什么,但只要店还开着,那么,散落在外面的兄弟就总还有个依靠求助的地方。要不然,时间长了,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干嘛的。 至于说支撑到现在,总还是有自己的道道的。 他是隶属于粘杆处,但属于粘杆处内部更隐秘的那一部分。主子将之称为内处。他们负责最隐秘的事,也负责监察粘杆处内部。因此,在粘杆处内部,自然就有自己的人。而这些人,在不用对粘杆处内部再监察的时候,却也不都跟他失去了联系。至少,他们中的好些就是自己培养并且送进去的。其中就有自己的义子和徒弟。 当今圣上手面一直松散,对现在的上虞备用处也还算是大方。而恰好,自己的义子和徒弟,现在也算是混出头面来了。一茬人接一茬人,将自家这边的开销裹在上虞备用处,一点问题都没有。毕竟陛下,驭人以宽嘛。 只要差事不出错,够忠心,贪财实在算不得大的错处。 后来,见当今这位万岁爷确实是不知道自己等人的存在,他也心灰意懒了。要不是还有当年的老弟兄要照顾,他早找个清静的地方呆着去了。何必守在这里呢? 这些年,跟自家那徒弟和义子都不能有面上的往来,一年见上两次都跟做贼似的。上虞备用处说起来也是隶属于内务府,而且属于内务府炙手可热的那部门。官职不大,但大家隐隐的都知道这些人是干嘛的,因此上,怎么可能以为银钱这种小事,跟这种人闹的脸红脖子粗了。这一拨人属于得罪不的的,你也怕他背后给你打小报告不是? 因此,自家这边运转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是很宽松。 不花钱,那是因为不想高调,也不能高调。要不然,只凭着徒弟和义子这些关系,弄到点贡品茶叶不是轻而易举,又何必打发人腆着脸去求别人。 这会子张保说一片心不一片心的,早年也不甘过,可谁叫主子走的那么突然,谁也没料到呀。 这人一进来他就知道,和亲王一定是说了不少,宫里有了些消息。这也正是他这两天焦躁的原因。他是死活不愿意相信那就是主子,可对方这个作为,他又看不明白。说他是反贼吧,可有反贼把自己硬往朝廷的枪口上送的吗? 没有!知道大阿哥病了,别的都不想,只想着去救人。救人的手段他没见,但御医嘴里的消息很快就能传出来,他们对此的评价是‘出神入化’。 这样的医术哪来的?太医不能代表大清的医术顶尖,这也差不多吧。民间出一个厉害的大夫也不奇怪,长的跟过世的皇后如出一辙就奇怪了。 他一直将对方往反贼上拉扯,可有反贼不惜暴露自己去救皇室阿哥的吗? 这不就矛盾上了吗? 眼前的张保是当年跟在主子身边的人,这人其实比自己跟主子呆的时间要长的多。他大部分时间是黑暗中行走,见主子的机会两三个月能有一次就不错了,倒是张保,跟在主子身边,说起啦也是二三十年了。 知道对方一定是听到什么才找来的,要不然,这十五年都没有消息,这个时候跑来干嘛? 他不想谈这个问题,他不知道从何谈起,因此就道:“咱们也算是有些交情……今儿出宫,是有什么不放面你出面的事,想叫老兄弟们帮你料理吗?” 张保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这是一万两。有件事得劳烦兄弟们帮我办。” 德海眼皮子轻轻跳了下,“大事恐怕不成了。兄弟们也好些年不摸刀了。” “不杀人!”张保就道,“一点小事,这银子是请兄弟们喝酒的银钱。你知道的,现在跟着的那位太后,多的是人要巴结。跟着出宫是肥差,下面的人为了能得太后一见,很是舍得。我又不怎么出宫,留着这东西也不过是张废纸……” 德海也不在乎那一万两,但想尽快打发此人,就道:“你说,我听着。” 张保看他:“我想拜托你两件事。第一,替我查一查,最近几日,和亲王都忙什么了。第二,当年主子驾崩的时候,参与过的旧人都有谁活着呢。能不能请到京城找个地方暂时给安置妥当。有些事,我想问问。”这话一说出来,他的眼神难免带上几分晦暗。 德海心跳不由的加快,以为是来问跟主子和娘娘长相相似的事的,结果却不是。听那意思,反倒是要查主子驾崩的事。这是怀疑什么? 他没多问,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但还是点头,算是应承了这个事情。 既然答应了,张保就不好多留,起身就告辞了。 德海没有送,直到张保离开,德海才吩咐小儿,“叫人盯着他。” 此人出宫到底是想干什么? 他此时其实已经被弄糊涂了。可更糊涂的是盯着的人回来说,此人去了找苏培盛的徒弟们去了,虽然没找到。但是老这么打听也不是事。 “……”德海心里被张保搅和的七零八落的,张保到底在宫里知道了什么,出来查这些到底是几个意思? 他晚上去了那个院子,问了守门的人,得到的确切答案里,这神秘的二人组,并没有离开院子,甚至没有丝毫要出去的意思。 这般的沉得住气。 他抬步往书房门口去,隐隐的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他本想过去听几句。却不想才要靠近,钱盛就在门边一下子站直了,扬声道:“主子,德先生来了。” 德海看钱盛:“……”之前还是德爷爷德叔的叫,现在成了德先生了。你就那么认定里面的人?你还记得是谁把你带过来的不? 钱盛面带笑意,不卑不亢,德海竟然从这小子身上看到了几分当年苏培盛的影子。典型的笑面虎一只。 弄的德海真有种要见主子的错觉。 钱盛心说,我听了一天的壁角了,我能不知道里面的主子说的是啥。点评朝中大臣,那都是当年的那个味道。他有什么不能信的? 四爷在这边住的,其实也不闷。各种供给都是上好的,跟近距离的看着十五年的历程,其实感慨是颇多的。 刚好德海来了,他的兴致也正好,就叫进来说说话。 德海进去,对于眼前的场景其实是陌生的。‘主子娘娘’脸上带笑,手边放着算盘,不知道在算什么。而自家‘主子’,随意的歪在榻上,见他进来就指了指边上的椅子,“坐吧。” 正好不想对着此人见礼,德海就直接坐过去了。 这位‘主子’并没有见怪的意思,德海的心却突然跳的快了起来。若此人是假的,才越是会在意这些小细节。可若是真的,又何必在意?而且,主子那人,都说是极重规矩。但这得看对谁。对亲近的人,其实容忍是度是极高的。 他坐下的时候,抬头细看,这夫妻两人脸上的笑都还在。 德海轻咳一声:“主子,奴才是有事前来禀报。” 嗯! 四爷看他:“说。” 德海就把张保的事说了,一边说还一边看四爷的脸色。张保和陈福二人给当年的熹妃,那已经是雍正十三年的事了。那时候满朝其实都知道,继位的除了四阿哥再无他人。因此,给熹妃赏人,任何人瞧着都觉得这都是荣宠。可其实,坐在皇位上,尤其是先帝又不知道他会天年不永的情况下,赐人的这个举动,其实就是监视。 张保和陈福在宫里格外低调,并不因为是当日先帝的旧人就如何的目中无人。这些年,倒是尤其得那位太后的信重。听义子的意思,不管是那位太后还是如今的那位万岁爷,都不知道这两人其实是肩负使命的。至少现在是不知道的。 这么些年,这两人低调的叫人都几乎忘了他们的来处,因此,外面就更不可能知道这两人是怎么一回事了。 想来,若是眼前此人是假的,此刻自己一说出张保,对方就算也知道他,也只是泛泛而已。 可谁知道他的话才一落,四爷就摆手:“钮钴禄和弘历在宫里的那些事,不用特意叫陈福再报了。那母子俩从不知道收敛,宫里哪里有什么秘密,街头巷尾茶馆里听听去,谁不能说出几件宫廷轶事?” 很是没兴趣的样子。 德海一愣,他只提了张保,却不曾说陈福。可此人一张口就说了陈福,却没说张保。 对的!这里面有个从属问题。当年,陈福比张保要更得主子看中。给张保的旨意也是陈福代传的。可如今却都只知张保比陈福混的风光,全不知当年谁是主谁是次。 这样的事,当年在大家都知道谁是隐形太子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叫别人知道?这是要坏了皇家父子之情的。所以,这事特别隐秘。除陈福和张保二人之外,他算是唯一的一个知情人了。 因此德海就真吓到了,那边‘主子娘娘’递过来的茶他险些都端不住了。 四爷心里了然,却不在这事上纠缠,反而问起了一些老臣。 这种御前奏对的感觉,叫德海心里有些异样。不过有个人能说一说这十五年的事,他还是乐意的。可这是十五年啊,从何说起? 德海跳过了自家主子驾崩那时候的事,从乾隆开始登基说起,“……太突然了,加上当今那时年轻,手忙脚乱。” 林雨桐点头,驾崩的突然,新君继位必然仓促,而那个时候弘历年仅二十五岁。放在现代,也就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孩子。事实上,弘历的状况就是那样。他是要经验没经验,要势力没势力,怕他皇阿玛猜忌,那是能小心就小心的。因此,手忙脚乱才是正常的。 德海就继续道:“幸而有鄂尔泰大人和张廷玉张大人……” 这两人是先帝留下来的老臣重臣,弘历能借助的也只这二人而已。 “当今称这二人为国之柱石。”德海说到这里,就看上面的‘主子’的表情。 ‘主子’已经皱起了眉头,“倚重之后呢?君臣难相得了。” 德海就不敢说话了,因为‘主子’说的都是对的。 林雨桐就道:“弘历聪明,但好显于人前。当日彷徨的新君在朝政走入正轨之后,只怕看着这些老臣,柱石之臣,也有些碍眼了。” 四爷就道:“非一人之错。” 德海对这话深以为然:“都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当今对这二人的倚重,不自然的就形成了以这二人为首的两|党……” 四爷闭上了眼睛,这事着实是有些讽刺。他最是记恨朋党,可偏偏留下的两个大臣,却成了新朝朋党的首领。若是那位‘四爷’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德海藏了一肚子的话,不自觉的往出倒,“鄂尔泰家,其子侄多半为总督巡抚。鄂容安为两江总督,鄂弼为四川总督,鄂宁为云贵总督,鄂昌为甘肃巡抚,鄂乐舜为山东巡抚,家族势力膨胀。张家也不惶多让,张廷璐曾任礼部侍郎,张若溎曾任刑部侍郎、左都御史……又有张家姻亲,桐城张、姚两姓世代联姻,外面都说,天下缙绅,张、姚二家占其二。” 林雨桐皱眉:“鄂尔泰此人有此作为并不奇怪,可张廷玉不该是如此不谨慎之人才对。” 她是佯装着问的,其实具体的情况,她在史书上都看了。当时弘历的做法不算是错的,对付鄂尔泰一党,他是擒贼先擒王。鄂尔泰此人行事张扬,为人傲慢,吃相也难看了一些。因此,弘历是严家申饬。从乾隆六年开始,此人就走了下坡路。后因鄂尔泰长子犯事,被乾隆放狠话:当年能用你,难道如今就不能办你? 鄂尔泰至此夹着尾巴做人,乾隆十年,还给病死了。 虽则病死了,但最后还算是保住了名节,死后配享太庙。 说起配享太庙的事,德海就不由的道:“张廷玉为了这个,办了件糊涂事。” 这边三个人在这里说张廷玉,那边乾隆在宫里,也想起了张廷玉。 吴书来当日的话,他当时斥责了,但是回头再想想,其实是心里发毛的。于是,便将当日的那些密档重新的给翻出来,自己怎么也得看看才行吧。 可这种事,敢叫谁知道? 想来想去,能想到的人只有两个,一个弘昼,一个弘瞻。 弘瞻十来岁的年纪,担不起事呢。能商量的好似只有弘昼一个。再不想见这小子,还是打发人把弘昼给宣进宫了。 弘昼一进宫里的人就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进宫的时候脸还是阴郁的。 乾隆把人叫进去,外面叫人守着,这才把找到的东西叫弘昼看,“你猜测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弘昼被吓的心肝颤,“四哥,我昨天晕了头了,胡说八道的。” 乾隆坐在边上,“虽说有这么个东西,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说明你的猜测是对的?” 臣弟可没那么说。 乾隆就道:“最直接的法子,还是将你见到的二人,顺利的拿下。是人是鬼,见了真面不就清楚了?” 弘昼心肝都跳了,万一是真的,你不得当成是反贼给杀了?他不能反对,怎么办呢?他踢出一个人来:“张廷玉!万岁爷为何不叫张廷玉来问问。他是先帝老臣,雍正朝的事,有什么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的?” 乾隆皱眉,冷哼了一声:“张廷玉?”他用手里的扇子敲着书案,“罢了,宣吧。” 此时的张廷玉都七十八了! 弘昼其实心里挺唏嘘的,这个老臣啊,当真是不容易。主要是自家这个四哥啊,这脾气简直狗怂到没朋友。 说张廷玉结党吧,他也没营私。当时你刚登基手忙脚乱的,处理不了朝政,要人没人,问啥啥也一知半解的。还不是鄂尔泰那个奴才和张廷玉给你撑着的。当然了,鄂尔泰膨胀了,他是满臣嘛。那时候鄂尔泰的势力那般大,张廷玉那些姻亲,不都是您提拔起来了。当然了,不可避免的,张廷玉身边肯定会因为权力聚拢一些人,可这就是权力的魅力对吧? 就拿自己来说吧,我为啥动不动的就闯祸呢?刚立功我就非得闯点祸,功过相抵。为啥的?为的就是你别奖赏我,我这人还荒诞,所以,想钻营的人就不会围着我了。于是,皆大欢喜,你也不用猜忌我,就像是当年皇祖父猜疑老裕亲王一样。如此,这不就兄弟处的好了吗? 说这个什么意思呢?就是说,第一,张廷玉没有结党弄权之心,第二,你还用人家制衡了鄂尔泰。你看鄂尔泰死了之后,张廷玉在朝堂上等闲还开口说话吗? 张廷玉是谁?三朝老臣了,圆滑老道那是在骨子里的东西。外面怎么骂张廷玉的?说张廷玉不过是中人之姿,只懂得和稀泥,就是朝中有事,那也是不发一语。 对一个显赫了三朝的老臣来说,否定一生是何其大的事? 但张廷玉呢?你们谁爱笑就笑,爱骂就骂,我就当我的太平宰相,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人家在朝堂上都退让成这个德行了,自家四哥说人家啥?说人家是‘擅自谨而近乎于懦。’ 想起这些,弘昼就唏嘘,你说这嘴咋这么毒呢? 说到底,自家四哥就是看张廷玉不顺眼了呗。‘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型的。 林雨桐也在听德海说此事,她就皱眉,跟四爷道:“同一个大臣,两任帝王,对其两种看法,挺有意思。” 四爷眉头就没松开:“性格使然。” 林雨桐点头,赞同这个话。四爷早年做事有时候带着几分天真和任性,冲动急躁都是在所难免。而张廷玉办事却周密细致,耐性极好。两人恰好互补,因此君臣相得,处的十分融洽。因此,四爷眼里的张廷玉,不仅有才华能力,而且品德高尚,忠于人主,算的上是一‘纯臣’。 可弘历跟四爷性格迥异。张廷玉是精明人,他精的内敛,且性格谨慎。而弘历呢,也绝对算是一精明人,但他精明的张扬,高调。两个精明人碰在一起,于是,张廷玉的谨慎,在弘历的眼里就是‘巧’,就是‘滑’!同是精于世故,玲珑多窍的人,在弘历看来,只怕觉得张廷玉面上勤勉,其实背后心机深沉。 四爷就叹气:“张廷玉今年,七十有八了吧!” 是! 德海点头,“是!怕是行李都收拾齐备,准备回乡了。若不是大皇子突然病重,张家只怕已经启程了。”张廷玉曾是永璜的老师,学生病的不中用了,老师要走,这未免太无情了一些。 事实上,张廷玉被宣召,也以为是要走了,皇上把他叫进宫说几句话。 因此,一进去就行礼,嘴里说的都是告辞的话:“……如今大阿哥已无大碍,老臣也就不多留了,本打算明儿一早,进宫跟万岁爷辞行……” 这话一说,弘昼心说,坏了!坏大了!自家四哥这会子正不痛快呢!你这进来两句话没说上,直接就说要走了。你这么着急干嘛?在自家四哥眼里,这就这么不想给他尽忠! 他脑子里闪过这样的想法,就见这位万岁爷果然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暴躁了:“……朕细细看了配享太庙的名单,其中有费英东,有额亦都,这些哪个不是元勋,为大清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他鄂尔泰配享太庙已优容,你张廷玉更是不当配亨……” 别说那么大年纪的张廷玉了,就是弘昼,脸都白了。 那呵斥声还在继续,“你张廷玉,皇考在世的时候,你也不过是帮着拟旨的小官小吏。自从朕登基,十五年来,你毫无建树……朕姑息你,不过是看在你一大把年纪,在朝廷混了这么些年差事……” 弘昼赶紧就拦:“万岁爷,您息怒!”这话说的着实是刻薄了! 张廷玉是老泪纵横,谁能想到,习了一辈子臣术,到最后一败涂地。 他这边还怔愣呢,那边就有东西砸了过来,“你看看,这是配享太庙的人,你张廷玉现在告诉我,你有什么资格跟这些人比肩。” 可张廷玉配享太庙,是先帝爷恩旨的。 张廷玉此时,却当真是无法再言语。这个快八十岁的老臣伸手,一下一下的打自己巴掌,一句又一句的‘老臣昏聩!’。 弘昼心里愧疚的不行,怎么想起把他给折腾来了呢?他给太监使眼色,赶紧给太后递个信儿去呀! 有小太监悄悄出去了,可这有用没用他并不清楚。他没有一刻不盼着,要是那真是皇阿玛该多好。可管管四哥吧,他这颠倒黑白,动不动就翻旧账的毛病是要把臣下都逼死的呀。 弘昼这会子是真替张廷玉冤的慌。其实,乾隆三年,张廷玉就请辞了。 这是个特别知道进退的人。新皇登基,需要扶持的时候,他不能走,否则就是要挟新帝。兢兢业业的辅佐了两三年,新君皇位也坐稳了,一切走向正规了,张廷玉请辞了。那时候虚岁说起来他都是六十六七的人了,他说精力不济,眼花,写字手都打颤了。而且,开始健忘,吃的少了,睡的也好了。以身体不好的缘由请辞,但是这位万岁爷给驳回了。 张廷玉呢,辅佐了康熙雍正两朝,又在乾隆新君初立的时候帮着稳定局面。他就觉得可以功成身退了。而那时候的万岁爷离不了张廷玉的,因此不放人家走。 可到了鄂尔泰死了,自家四哥又瞧这个帮他掣肘鄂尔泰的人不顺眼了。于是,扶持了年轻的讷亲,将张廷玉排斥在内阁之外。刚好,又赶上张廷玉的长子病故,白发人送黑发人。各种打击之下,张廷玉的精神是大不如前。也确实摆出了姿态,就是不想干了。在衙门,谁说什么他都说好。有个属官来告假,说我爹死了,他也回人家‘好好好’,别人都笑,但他像是没觉得一样。人都说张廷玉昏聩了,可弘昼觉得,张廷玉还是想走。他感觉到了,再不走,一辈子的清名就完蛋了。 可自家这四哥就是假装看不见,就是不放人。 乾隆十三年,张廷玉又坚持请辞,说他都七十好几,快八十了,请求荣归故里。自家四哥是怎么说的,说:“卿受两朝皇恩,且奉皇考遗命,将来配享太庙,岂能从祀元臣归田终老之理?” 张廷玉就说,宋、明两朝都有配享太庙的大臣乞休回家的,更何况,七十悬车乃古之通义。 这话也没错。老子曾云: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老二引退,于国于臣都是好事。 可这话不知道怎么就又叫自家那喜怒无常的四哥不痛快了,骂张廷玉,大致的意思是,你快八十了你就得退休了?你就得回家去享福了?你举这个例子那个例子的,那你怎么不学学人家诸葛孔明呢?学学人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 这就很不讲道理了!就是人家不干死不算完呗。 他还不光是在宫里骂,还下诏骂,骂的天下皆知。 张廷玉一辈子顺风顺水的,结果老来得了这样的结果。走也走不了,中枢又排挤,那么多人看着皇上的脸色行事,动不动就参奏。他的日子有多难过可想而知。 后又赶上皇后病逝了。皇帝这狗脾气从那个时候起,就更糟糕了。张廷玉也是绝了,再奏对的时候就颠三倒四,一副昏聩的样子,自家四哥总算开恩了,答应叫他乞休了。结果张廷玉临了了,办了一件糊涂事,那就是请求自家这四哥,说臣这一走,怕是就回不了京城了。等老臣将来死了,配享太庙的事得作准,这可是先帝给臣的恩典。 然后坏了,又把自家这四哥给惹急了!哦!你给我皇阿玛当忠臣,康熙时期,你就是隐形的四爷党。到了雍正朝,你跟我皇阿玛是君臣相得啊!怎么?朕做了皇帝了,你今儿请辞,明儿请辞的,不想给朕干。是!你是忠臣,但却不是朕的忠臣。我皇阿玛是说了叫你死后能享太庙,那是皇考的圣旨,我不敢违抗。但是张廷玉你得知道一点,我现在就算是答应你了,可你也别忘了,那魏征的墓碑还是被唐太宗给砸的。 言下之意,叫你进太庙,我不愿意,可我会遵旨。可你进去了就无忧了吗?真能叫你进,也能叫你出。那时候你都作古了,身后的事你现在求保证,你求的来吗? 说了不知道多少难听的话,说鄂尔泰还有平定西南之乱的功劳呢,你张廷玉,谨慎自将,只敢传写谕旨这点活儿,你还真敢想配享太庙的事,不自量力! 骂完了,又扮好人,说是虽然不配太庙,但这毕竟是老臣,给个伯爵的爵位吧。 按说也就完了,谁知道今儿自己嘴欠,叫了张廷玉来。得!话没说两句,这又开始翻旧账的骂。 弘昼有时候觉得吧,自家四哥看不顺眼张廷玉,主要是张廷玉身上有很多跟自家皇阿玛相似的地方。比如谨慎隐忍持重,但骨子里又不失圆润。太过相似的结果就是,自家四哥对张廷玉的态度更像是一种发泄。发泄对自家皇阿玛的不满。 今儿刚好是提到皇阿玛的旧事,给了他一个爆发的契机。他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好似也在情理之中。 那边七十八岁的张廷玉老泪纵横,自打耳光。外面却一直没见太后宫里的人。 今儿这是要怎么了结呢? 乾隆兀自在那里喋喋不休,把这些年张廷玉办过的事挨个拉住来批了一遍,好似没一件是办的好的。 却不知道,德海的徒弟已经将消息悄悄的送出去了。 德海正跟四爷和林雨桐说张廷玉这些年的遭遇,密信就给送来了,他面色大变,急忙递给四爷:“‘主子’,您看。” 四爷扫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 林雨桐察觉到,四爷的手抓着扶手都有点抖。他是替那个四爷生气!这个儿子是陌生的,但是张廷玉这样的老臣,却是熟悉且有感情的。 别管张廷玉此人是不是一个精于臣术的人,只看在他这些年为大清兢兢业业,也不该遭受这个待遇。 况且,他是被指名配享太庙之人。 这是否定张廷玉吗?不是!这是否定四爷看人识人的能力呢! 四爷起身,看桐桐:“研磨!” 林雨桐抬手给研磨,四爷几乎是颤抖着手写下了一个字,然后交给德海,“将它送进皇宫!给那个逆子!” 德海浑身都抖了,他低头,慢慢的退出去。 这边正僵持着不知道如何是好,突的上虞处来人,有急事求见。 乾隆这才住嘴,喝了口茶,将人叫进来。 上虞处这人低着头,手里捧着两件东西,“有人持此块令牌道宫门外……” 弘昼蹭的一下拿过来,是皇宫大内的令牌。他现在一听令牌就敏感,心里突突的跳了起来,然后急切的抓向那个信封。 并没有人拦他,这也是必要的验毒程序。 结果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张纸,纸上只一个‘忠’字,墨迹还是新的。 可这一个字,却叫弘昼浑身都哆嗦起来了,失声喊:“四哥……四哥……你看……” 乾隆早看见了,他此刻双目圆整,抖的比弘昼还厉害,伸着手想碰碰那副字,却怎么也伸不过去。 弘昼终于反应过来了,“这是给张阁老的!” 张廷玉这才抬头看过去,紧跟着,他愣住了,愣愣的流泪,跟之前的落泪截然不同。然后一个苍老悲戚的声音响彻了御书房:“先帝爷——先帝爷——” 345 故国神游(6)三合一 故国神游(6) 恐惧! 那是一种多久没有的感觉了。 当年刚刚登基的时候,他是兴奋的。那种兴奋就像是一种释放。皇阿玛待人太严苛了,自从皇阿玛登基,那十三年来,他过的有多战战兢兢只有他自己知道。别说是随心所欲的做事了,就是一顿多加两个菜,也怕皇阿玛说他奢侈。穿华服那更是不要去想的事,宫里从皇后妃嫔到皇子皇女,几年都不做新衣裳的,当然了,皇阿玛更是如此,旧衣裳一穿好几年。他不知道史上的别的皇帝是不是真的简朴,但是自家皇阿玛的简朴那是真真的。 他不喜欢皇阿玛那样,整日里头上像是有一片乌云压着,太压抑了。而且,他每日过的都惊惧,尤其是在老三弘时死了之后,他更惊惧了。他怕下一个就是他。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皇阿玛会活多久,他又常常想起康熙朝的太子,三十年的太子啊……但人家好歹是有名有份的太子。可自己呢?你觉得你是太子,可匾额后面的匣子不打开,谁知道结果。 那种每天在坚信和动摇之前摇摆的日子,感觉心就没有一颗是踏实过的。 终于,那一天,皇阿玛突然就没了。 悲伤?应该有吧,但是没来得及吧! 因为,那个匣子里放着的圣旨上写着的是什么,是比悲伤来的更重要的事。 他看到的驾崩了的皇阿玛都是被太监收拾齐整换上衣裳之后的皇阿玛了。人一装殓了,就该呆在棺椁里的。而且,人去了便不好看了。除了有资格看的,剩下的没敢上看的都不会主动要求去看的。那时候谁要看,那就是谁想检验先帝是不是正常死亡。这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所以,很多年后,你再去回想当时的事,哪里还想的起来?唯一能想起的就是当时怎么紧张,怎么的取了遗诏,怎么的确立了他的位子。等坐在那个位子了,一国的大事都劈头盖脸的砸过来,悲伤……好像真的忙的没那么时间了吧? 那时候,聚集在天空的乌云散了,太阳穿过云层照了下来。皇阿玛的丧事跟新君继位同步,逝者已矣了!既往更该开来呀!他终于办了很多以前不敢办的事,反正再没有那个人盯着了,自由了! 什么时候开始怀念皇阿玛的呢? 是在那股子兴奋劲过去之后,他突然害怕了!突然畏惧了!突然不知所措了。坐在那个位置上是怎么一样感觉有谁知道?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坐在龙椅上好似坐在火上烤。权利握不到手里的时候,坐在那里,周围好似都是窥视的绿眸。那个时候,他害怕了!他想,要是皇阿玛还活着,该多好。 皇阿玛在世的时候,他虽然也不安,也压抑,但是那种不安跟坐在皇位上的不安不一样。皇阿玛在时,他知道他只要不作死,皇阿玛不会将他如何的。相反,他会保护他。他只要躲在皇阿玛的羽翼之下,做他的宝亲王,其实也没那么糟糕的。可现在不一样了,没人挡在他的前面,没人给他顶起那一片天的时候,他知道他错一步,围在一圈的人就会扑上来将他咬死,将他撕成碎片。岂能不害怕! 而那个时候,是皇阿玛留下来的老臣,向他伸出了手。他们扶着他,一步一步朝前走,跌跌撞撞的,两三年的时间,像是孩子蹒跚学步,跌过,摔过,甚至磕了碰了的也疼过。但那个时候,他是没资格像摔疼的孩子一样哭的。老臣们会搀扶着他,但他不可以在老臣们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意。那个时候,做错了他也会惶恐,他也会手足无措,也会全然没有主意……那时候真的也很感念皇阿玛,留下的辅佐之臣是靠谱之人。他们举重若轻的将所有的事情都能打理好,所幸没出大乱子。那时候,一晚上一晚上的他也睡不着,难受了,还经常鼻子一酸,眼泪会湿了眼眶。就跟孩子学步的时候摔疼了一样。孩子们摔疼了哭,那是因为有人心疼。他的皇阿玛不在了,他能在谁的面前哭呢?就是再怎么惶恐,他也得在大臣面前挺直了脊背,告诉他们,他行。 对臣下,他是宽和的。或者是,他不得不宽和。收揽人心,将那些被先帝摁下去却没摁死的人,他愿意给更多的宽和。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谁会想着反他呢? 所以,哪怕这些年办的事跟皇阿玛有很多相左的地方,他也不觉得他错了。他要做的是先坐稳皇位,其余的都是次要的。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自从登基以来,小磕小绊有,但总体上来说,是顺利的。 皇位坐稳了。稳了的感觉真好!抬手就有人用,眉头一皱就有人来为你分忧。你会发现,你不用害怕不用惶恐,因为所有的人都是怕你的。 可是这个时候,他发现,很多事也不是那么尽如人意。比如鄂尔泰,仗着是老臣,要的太多了。那时候,他已经知道怎么去做一个帝王了。擒贼擒王,摁下了鄂尔泰,其他的都好说了。既然擒贼擒王,那为何一定先是鄂尔泰。其一,鄂尔泰吃香难看。其二,鄂尔泰是满人,而张廷玉是汉人。满人是自家的奴才,而汉人……张廷玉是臣!他是那么多汉人读书人的一个标杆,因此,能乱刀去斩鄂尔泰,却不能这么对张廷玉。对张廷玉要还是如此,天下的读书人怎么看。因此,此人得一点一点的去磨。 鄂尔泰死了,张廷玉在朝堂上主动的不说话了。他的目的达到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并不爽利。他想,朱元璋当年杀功臣,不是没有道理的。当年太多的狼狈,被那些人看在眼里,等有一天,你跟神祗一样的站在了最高处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再见到那个见过你狼狈无措的人的时候,你不会很舒服。 当这种不舒服开始蔓延的时候,看此人怎么看都不觉得顺眼。而这个时候,他心里多了几分怨气!多了几分对皇阿玛的怨气。自己登基的时候为何那般狼狈,那是因为皇阿玛一直捏着手里的权利,那是因为皇阿玛从来没有将他当做太子好好的磨砺,他没有教他怎么去运营这么大的一个朝廷。没有好好培养储君的帝王,他压根就算不得一个合格的帝王! 是的!他真这么想过。可是天地良心,他哪怕对皇阿玛没教他怎么做一个帝王心怀不满,但从来没想着叫自家皇阿玛死而复生再教他一回啊! 老天爷啊!朕已经是天子了!天子不是您的儿子吗?您倒是听见朕的话了吗? 朕真的只是抱怨抱怨,真的真的没想过叫皇阿玛死而复生。朕以天子的身份,郑重的发誓,这绝对不是朕祈求的。 大大的‘忠’字就在眼前,墨迹才干,整日里跟笔墨打交道的人知道,这字写下来最多也就半个时辰。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宫里的一切,那个人是知道的。 这怎么能不叫人惊惧!他惊恐的四处的看,这宫廷里站在边上伺候的,任何一个都可能不是他的人。 可怕吗?怕了!他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傅恒!”他扬声就朝外喊:“召傅恒进宫!”此刻眼前的张廷玉不能信,眼前的弘昼更不能信了。皇阿玛回来弘昼不会是以前的弘昼,所以,最信得过的还是母族和妻族。可比起母族,还是现在已经被提起来的妻族,更可靠一些。只有妻族是跟他牢牢捆绑在一起的,因此,他急忙喊道:“吴书来,宣召傅恒即可进宫!”却忘了吴书来被打发了。 正说不见吴书来应声,就听弘昼喊了一声:“慢着!” 在乾隆看过去的时候,弘昼一把就摁住了乾隆,“四哥,冷静!”他噗通一声跪下,抱住乾隆的腿,“皇兄,这样的事……能叫谁知道?没人知道,就不出事。知道的人多了,心乱了,才是乱局的开始。您想想,这真的是您要的吗?这不仅不是您要的,这也绝对不是皇阿玛要的。况且,还有很多事无解,在没见到人的时候,做什么都是多余的!皇兄啊,哪怕是您疑心臣弟,臣弟也得说,您现在召见傅恒是要干什么?四哥,那是咱们的阿玛,难道您不了解阿玛?阿玛一生谨慎,若是没把握,又怎么会送了这么一副字进宫。” 言下之意,难道他不知道您现在手握生杀大权可能会杀他? 这话如同一瓢冷水瞬间给将他浇醒了! 弘昼说的……对!很对! 若皇阿玛真活着,却不露面。那一定是知道露面会造成朝局大乱,他一生以天下为重,这一点不会有改变。凡是对朝廷,对天下有害的事,他绝对不做。因此,他始终不曾露面。 如今突然送了这么一副字过来了,是因为张廷玉吗?肯定有这个原因。但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他也不会现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自家皇阿玛是帝王,不是侠客。他更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同样作为帝王的他太清楚这一点。 因此,弘昼的话也算是把那根被快吓断的风筝线给拽回来,他的理智一点点回拢了。 一回神,他就伸手去扶张廷玉,紧跟着眼圈也红了,“爱卿啊,朕是舍不得你啊!” 还跪着的弘昼:“……”他自己爬起来,顺着这位皇兄的话往下说,“是啊!别说皇兄了,就是本王,猛的一听张相要走,心都慌了。您是皇祖父的老臣了,又是皇阿玛留给皇兄的托孤重臣,在您面前,本王自觉就是个小辈。您在,主心骨就在。您这猛的一走,只觉得真像是被您抛弃了一般,怎能不生气?说是生气,可说到底,还是舍不得呀!就跟我家那些小子,当年送到宫里读书,我一离开眼前,就赖在地上撒泼打滚的……” 硬生生的将话往回圆。 乾隆满意了,他不方便说的话,弘昼说了。他拉不下的脸,就得有个人拉的下。 张廷玉心里也不由的赞一声和亲王,这突如其来的事,他脑子这会子也是糊涂的。但皇上和和亲王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有这么一副崭新的先帝手笔,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先帝还活着。 他脑子里这会子想不明白的就是怎么可能活着呢? 想不明白,但他不难理解和亲王如今说的这一串话,以及现在这种态度的意思。他看似在维护当今,但何尝不是在维护没死的先帝? 没见到人,啥情况也不知道,那么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对皇帝来说,万一先帝手里就是有完全的准备怎么办?他这么突然一动,完全不念父子之情,是要逼先帝先出手的。 对弘昼来说,他忧心的是,万一先帝就是没有完全的准备怎么办?岂不是要再死一次? 因此,他一手拽着一边,愣是将眼前这位君王给劝住了。 一辈子的老臣了,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抬眼看了和亲王一眼,擦了眼泪,反手拽着这帝王的手,“万岁啊,臣又怎么会舍得万岁爷?不是臣狠下舍得下您,实在是先帝当年常常感念康熙朝旧事,尤其是理密亲王当年的事……他私下跟臣言,帝王都求长生长寿,但他却不觉得这是国之幸。尤其是雍正七年之后,先帝身体大不如前了,精力也大为不济。他常说,一个暮年的帝王哪里及得上年轻的帝王?只有年轻精力旺盛的帝王,才能给大清带来蓬勃之力,这是他渴望看到的。”先帝当年确实说过类似的话。先帝跟眼前的帝王不一样,先帝看似冷酷,但却是个感情充沛的人,是外冷内热的。而眼前的这位,却当真是个面热心冷的。说到这里,他的眼泪又下来了,一副惭愧的模样,“老臣还是贪恋权位了,若是早跟万岁爷说清楚臣之所想便好了。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臣垂垂老朽,在京城一天,就觉得愧对先帝一天。坐拥天下者都能为天下而舍天下,老臣……羞的慌。今儿得这一字,更愧的慌!” 说的情真意切。弘昼心说,以后谁要是再说张廷玉老了,昏聩了,本王劈了他。他是转眼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话里话外的都在所,皇阿玛更愿意年轻的帝王执掌这个王朝。他在尽力安抚自家这倒霉四哥,目的就是护着皇阿玛。 弘昼看着那个‘忠’字心里怪不是滋味的。皇阿玛为了这个臣下冲冠一怒,而眼前经历了起起伏伏的老臣在尽最后一把力,还是为了护着旧主。君臣做到这个份上,他的鼻子不由的一酸,眼泪就真的跟着下来了。 这眼泪是替张廷玉流的,又何尝不是为自己流的。当一个闲王的路是自己选的,可自从没了皇阿玛,他面上风光,可实际上有多少委屈,只自己知道。他想哭,真就没忍着,哭出来了。以前没人真疼他,他也不敢真哭。如今皇阿玛活着,他就要哭出来,哭给皇阿玛看。他觉得,他其实还可以再当几年宝宝的。 君臣三个面对面的垂泪,各自有自己的肚肠。 乾隆失态了那么一瞬,这理智一回来,就什么都回来了。再去看那副字,细细的端详了一遍。 是!自己不会认错,弘昼不会认错,张廷玉更不会认错。 若说有人模仿的像,那像的也是字体。事实上,这幅字,跟以前皇阿玛留下的字已经有了变化了,这字体更开阔,更厚重了。若是字体一模一样的,那只打眼一瞧,就知道有八成都是假的,可变化的字体呈上来,他反而更信了。一个人字迹定性了是不大容易变,但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进步却是正常的。皇阿玛的字这是进益了呀! 他除了看出开阔厚重中带出来的飘逸,还看出这字里扑面而来的怒气。 因此,他心里就已经有九成的笃定了。 可是,就像是弘昼说的,不见到人就什么可能都有。 那么眼下,自己一言一行可能都在皇阿玛的眼皮子底下的情况下,自己能怎么做呢? 这种事不能跟任何人商量!有些事该一个帝王做决定的时候,任何人都帮不了你。因此,他急切的想要静一静。于是,他说弘昼,“张阁老年长了,这半日光听朕发牢骚了。你好生的护着阁老回去歇着。至于启程回乡的事,暂时也搁置。回头赐给阁老一座园子,若是阁老嫌弃城里太闹,得闲了去园子里消散消散。阁老为大清,兢兢业业一生,朕当以父兄之礼敬之!” 张廷玉噗通就给跪下了,“陛下不降罪于臣,臣已是感激涕零,怎敢受此礼。” 弘昼心里翻白眼,自家四哥这脑子抽的毛病又上来了。乾隆三年的时候,自家这四哥要巡视辟雍。辟雍乃是周天子所设大学。你巡视就巡视呗,结果人家抽上来,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说以后要举‘三更五老’古礼。什么是三更五老?三老五更,算是从周天子开始之后给老臣的荣誉称号。相传周天子为提倡孝悌,设此位以父兄之礼尊养年老德高、阅事深的退休官员。其实要荣养这些官员,你给银子给赏赐给什么不行呀对吧?非要遵循古礼。这古礼是有仪式的。就是逢年过节,这些人得坐在上首,天子得跪拜这些人,给这些人执壶倒酒,像是侍奉父兄一般的侍奉。 那时候提起这个的时候,张廷玉就给拦了,说是‘待人行,事因时起’,也就是当时那种情况下施行的规矩礼仪放在当下不适合,这事不能干呀! 弘昼也理解,这边臣下口口声声的称呼自己是奴才,回头却坐在上面叫皇帝行跪拜大礼,给皇帝当一回爹。你倒是把孝悌那一套给做全了,可那些早就致仕的老臣招你惹你了,你要跪人家,你这是不吓死俩都不算完了是吧?谁有几条命给你当老子呀! 何况,你连你亲老子都不尊,先帝的孝你都没守,却非得把老臣等老子敬着,他们真受礼了,回头得一家子自挂东南枝。 如今了,他又说要把人家张廷玉当父兄,也是张廷玉的心脏是真好,要不然真得给吓出毛病来。 他赶紧打岔,“老大人,您起来吧。皇兄其实是想说他打心里敬您……”所以,他就是那么一说,真叫他跪的时候,他跪不下去的。还得叫大家配合说,他这个皇帝当的比周天子圣明的多,周天子哪里比的上他呢?因此,周天子跪得臣下,他这种更圣明的臣下只能当君父敬着,却无人有资格受跪才是。 反正周天子死了,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想完这个,他又一个激灵:‘死了’这个事要怎么定义,他其实现在还是很含糊的。 含糊的结果就是他也想赶紧回去了,更想着得赶紧趁着自家四哥找到皇阿玛之前,先找过去。他忙着呢,没工夫在这里耽搁。因此,搓着这位老大人就走。 至于那个‘忠’字,暂时别要了。自家那四哥估计这几天都得对着那个字,非得看出花来不可。 出去之后,弘昼这次没客气,叫了肩舆,跟张廷玉并行出宫。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弘昼一直将张廷玉送到家门口,这才低声道:“老大人,不要想着走了。” “老臣如今也不敢走了。”张廷玉朝弘昼拱拱手,这才一副恭送的架势。 弘昼心里安了,张廷玉在,汉臣以及天下的读书人,就乱不起来。很多事还非这样的老臣来定局面不可。 他郑重的跟张廷玉拱手行礼,然后才翻身回去上了马车,“回府!” 张廷玉一进门,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又是迷茫又是亢奋,他觉得,要是先帝真的还活着,他应该还能再陪伴先帝十三年的。可是……还活着的事,可能吗? 怎么想怎么荒诞!他得好好捋一捋,甚至得病上一病,静观其变才好。 而乾隆此刻,才发现御书房还有两人,一个是上虞备用处的辉图,一个是站在大殿外的太监王进保。 他的眉头不由的皱了皱,看向两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可都清楚。” 两人都跪下,不停的磕头。 乾隆眯眼看辉图,上虞备用出大部分都是当年皇阿玛的人,就是新填补进去的也跟这些人瓜葛太深。原本这些人是最堪用的,可现在这些人却是最不堪用的。要真是皇阿玛还活着,那谁帮着把这所有的事抹平的?是上虞备用处。这些年皇阿玛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人都到京城里,自己都不知道,至少没有从他们这些人嘴里知道什么消息……那这些人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刻意的瞒着他的? 他真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这些人肯定是以后不能用了!杀又杀不得,怪又怪不得,倒不如养在一边,也耗费不了几个银钱,叫他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只要不接触核心就罢了。 因此,他很和气的打发辉图,“去吧!朕信你。” 辉图沉默的磕头,然后退出去。有些事不是辩解就能解释清楚的。虽然心里冤枉的很,但……就这么着吧。他也总算知道一直不怎么关注宫里消息的义父突然打听起宫内消息的缘由了。若真是这秘闻属实,他退的也毫无怨言。他们本来也不是这位主子养着的人。 那么,他回去要做的,其实还是甄别内部人员,该清理的就得清理,等着义父奉旨召唤。 等人出去了,乾隆才看向王进保,问说:“你哥哥呢?” 王进保的哥哥是当年先帝身边的太监王进玉,一直就在京城。当年,王进玉就因为王进保的关系跟还是宝亲王的乾隆搭上关系,后来虽然不在御前伺候,但也在京城荣养着呢。 王进保脸都白了,今儿这事着实是匪夷所思。里面有很多事很可能将他们兄弟裹挟进去。他特别害怕,“奴才……奴才这就打发人去叫……” “嗯!先叫吴书来过来伺候吧。”这么些人,来来去去的,要说信得过的,还得是吴书来。吴书来只是他的人,身上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王进保哪里还敢想着争宠,能保命就不错了。这会子恨不能缩着叫这位主子永远想不起来他是谁才好,哪里还有别的想法。 吴书来还发着烧呢,就硬撑着起来了。可被主子召唤了,他这病其实就是好了大半了。因为心里畅快,倒是觉得病的也没那么昏沉了。 急忙赶到御书房的时候,自家主子正对着一副字愣神。可一看之下,他的面色就一变,然后退到一边,不敢言语。 乾隆就道:“过来,朕有事要吩咐。” 吴书来不敢废话,利索的过去。乾隆低声道:“找信的过的小太监,调入乾清宫伺候。要出身干净清白……” 明白! 乾隆说着,眼睛微微一眯,“入夜之后,带人细查宫禁。查查,都有谁这两天出宫了,给朕把这些眼睛揪出来,不要打草惊蛇。” 吴书来又点头,一字一句的记住。 “另外,秘密宣召傅恒。”乾隆抬眼看他,“知道怎么办吗?” 知道!入夜之后带傅恒大人进宫。 乾隆这才点点头,“去办吧!” 宫里怎么一个反应,辉图一从御书房出去就传了过去。德海再不敢坐了,他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磕头:“主子……主子……”泣不成声,满肚子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四爷叹了一声:“起来吧。你做的很好。朕之前就说过,你做的很好。这些年,难为你了,也委屈你了。” 德海的额头贴在地上,泣不成声,“主子!咱们得走了。奴才无能,荒废了。如今只能先护着主子离开……”如今这局面,对主子尤其不利。 四爷扶他起来,拍了拍他:“起来吧!怕什么?怕他弑父?” 送进去那副字,以弘历的性子,反而是不敢动的。 而这次的行为,又这何尝不是一次试探。 路有两条,只看弘历怎么走了。他要动了杀心嘛,这不是罪。不动杀心,这才不像个帝王。可动了杀心,跟真的要绞杀,是两回事。 所以,什么也别动。看看弘历接下来要怎么办。 德海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到底只是沉默。他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但是却不知道从何问起。如果当年主子真只是遁了,那么是谁安排的这一切。还有,为何主子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年纪,这些年又在哪里经历了什么? 他其实想知道主子以后打算怎么办?是要重新回那最高处还是…… 四爷明白他那一肚子的问题,可这些问题恰恰是没法子回答的。不过对于未来的事,他反问一句:“你觉得人人都开始追求长生,且期望着能返老还童是幸事?” 不!那是大不幸。 是啊!事情得办,偏还不能带坏里整个社会的风气和信仰。否则,才是大祸患! 他和桐桐心里都清楚这一点,所以才觉得这次回来,那幕后的‘神’对两人抱着一种极大的恶意。两人要真的不管不顾,那么带来的恶劣影响,比弘历当政还要恶劣,且遗毒无穷。 他现在所思所想的是以最小的代价事先很多事情的平稳过度。大动干戈,百害无一利! 若是如此,德海就明白了。可叫主子住在这里,未免太委屈了,“奴才还有一处庄子……” 四爷摆摆手,“不用,安静的等着。朕要看看,谁能先找来。” 德海没法再说了,唯一寄希望以若是真有危机,主子还隐藏的势力真能再制造奇迹,护主子安康。 这一夜,好几个人睡不着。 弘昼睡不着,一个人在前面的书房不出门,却有个小太监在天黑之后低调的从王府的后门出去了。 这一晚上,张廷玉也是睡不着,这么大年纪了觉本来也少。老仆在边上伺候,守着炭盆打盹。张廷玉却看着这炭盆的火怔怔的出神,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叫醒了老仆,“安置吧,歇了。” 老仆一个激灵就醒了,才说要伺候主子呢,却听主子低声道:“……书房里炭盆端出去,将窗户打开把里面的热气散散……别的地方别收拾,落灰就落灰吧!从今儿起,这个书房现在什么样儿,还是什么样儿,不许任何人进。” 老仆不明白,但还是一一应了,“老爷还有什么交代的?” “交代的呀?”张廷玉就道,“院子里把药熬上,别停!” “嗳!”都记下了!您歇着吧。 而另一边的皇宫里,一身太监服的傅恒被带进了御书房。他一进去,吴书来就退出去了。这里只有他守着。 傅恒才要见礼,被乾隆一把扶起来,“春和……” 春和是傅恒的字。 傅恒一惊,今日的万岁爷跟以往都不同。他急忙问:“万岁爷但有差遣,就只管吩咐,奴才万死不辞。” 此时书房并没有先帝的那副字,那个令牌也被收起来了。这有些事,不是能轻易往出吐露的。乾隆只道:“找人手,去密查张廷玉府邸。搜寻张廷玉来往信件或是札记……不管查到什么,不要声张,秘密的送进宫来。” 查张廷玉? 他都快八十了,也都致仕了,再去查他? 这人虽是汉人,可也是大清的忠臣。而且,都这岁数了,就算是有异心的,甚至因为这些年的不平遭遇,有些怨言,但这也不至于就得这么着查吧。 他压下心底的疑惑,面上没有半丝犹豫,“臣这就去着人查。您放心,不会走漏风声。” 乾隆点点头,如果皇阿玛当年真是遁走的,那么张廷玉肯定不会什么也不知道。他不说,那就秘密去查,总能找到证据的。 傅恒见乾隆没多的吩咐,一时拿不准,真的叫自己这么着进宫就为了这么点事?他试探着道:“万岁爷若是没别的吩咐,那奴才这就去了……” “去吧!千万谨慎。” 傅恒:“……”张廷玉,一个文臣,一个老臣,说的好像那府里埋伏着千军万马一样。他不得不郑重的应了一声:“是!臣一定小心。” 等傅恒走了,吴书来这才进来,“陛下您歇着,奴才去忙去了。” 嗯!去吧。 然后宫里忙叨了一晚上,倒真是差出一个人来,“张保!” 乾隆皱眉,“慈宁宫太后身边的张保?” 吴书来头压的低低的,“是!张保昨儿奉太后的懿旨给奴才送过药,没多停留就走了。随后便出了宫,却一直没回来。” 乾隆这才慢慢想起,“张保和陈福是当年皇阿玛赐给额娘的?”那是雍正十三年的事。没多久皇阿玛就‘驾崩’了。 这好像又反证出当年皇阿玛可能真的只是病的重了,才有了后续的安排。 若是此二人一直跟宫外有联系,那么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一直被这二人传递到皇阿玛的手里了。 吴书来低声道:“万岁爷,可要先将陈福拿下。” 乾隆摆手,“就叫他伺候太后吧。”知道是他,以后背着他就是了,倒是犯不上现在就拿人。他交代吴书来,“倒是可以着人,查一查张保的去向。” 张保若是出宫去就是跟皇阿玛禀报去了,那根据他的行踪,就能把人找出来。 吴书来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而此刻的张保却被人套上了麻袋,塞进夜香桶,带进了王府。 他挣扎了半天,好容易袋子被解开了,可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和亲王。 和亲王眼睛都凹进去,像是很久没好好睡觉一样,蹲在他对面,开口就问说:“听说你出宫在查本王?” 346 故国神游(7)三合一 故国神游(7) 张保自来就知道和亲王聪明,所谓的糊涂王爷可是一点也不糊涂。就像是如今一样,自己才打听了一点和亲王的事,回头他就知道了,且悄无声息的将自己给带回了王府。 他看向和亲王,嘴里哼哼了两声。 弘昼轻笑一声这才给嘴里塞着的东西去拔了出来,“说吧!你出宫查本王,到底是想干什么?” “王爷,借奴才熊心豹子胆,奴才也不敢查您呐。”张保的手脚还被绑着,他带上几分苦笑,“只是刚好赶上出宫,想去祭奠一下苏公公。碰巧知道有人打听过苏公公徒弟的事,不免多问了几句,之前并不知道那是王爷的人。” 查苏培盛的徒弟这事,确实是弘昼叫人查的,查出来的结果是苏培盛的徒弟钱盛死了一年了。 可要是皇阿玛活着,那么那天见到的就一定是皇额娘,跟着皇额娘的嬷嬷也没有认错,就是活着的芳嬷嬷。芳嬷嬷都没死,那钱盛就真的死了吗? 弘昼故意道:“本王打听两个死人而已,愿意打听就打听,这又怎么了?有什么可奇怪的?”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自家皇阿玛给忽悠了,他老人家就是故意吓唬他呢。在他这里就装神弄鬼的,结果到了四哥那里直接给实锤。偏心眼一万年! 张保却愣住了,“两个死人?”谁死了? “本王也是因着皇陵的事,想起皇阿玛的一些旧事。等想找人询问了,才想起苏培盛那奴才已经没了。所幸就叫人找找他的徒弟,许是知道点什么也不一定。谁知道他那徒弟也是个短命的,一打听都死了一年多了。” 死了一年多了?不可能! 张保面色变化飞快,半年前他还托人往宫外的熟人捎过银钱,那人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一个老太监,他幼年受过老太监的恩惠,如今时不时的捎钱回去,叫他的日子过的好一些罢了。那时候还听到了钱盛的消息,怎么可能就死了? 这个脸色变化更加笃定了弘昼的想法:那就是皇阿玛和皇额娘可能之前真的就是故意吓唬他的。 不用再问什么了,他从张保那里已经得到了答案。于是伸手给对方解开绳索,“别怪本王将你绑来了。要不是本王绑了你,如今你都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今晚上宫里不太平,你偏又在宫外。本王要是你,就老实的找个地方猫起来,最好别露头。否则,后果我可不保证。” 这奴才,也并不知道皇阿玛更多的事。 张保的手脚被解开,活动了活动,这才勉强站起身来,“王爷是说,宫里在查老奴……” 弘昼点头,打发他,“你可以走了,从后门。” 张保噗通一声跪下,“王爷,实不相瞒,奴才出宫,是因为……奴才想知道先帝驾崩究竟是怎么回事……” 弘昼大惊,皇阿玛活着这事迄今为止只自己和自家那倒霉四哥,以及张廷玉知道。现在怎么连张保都知道了。张保还是早一天就出宫的,那就是说他知道的更早。 弘昼的眼神冷了起来,“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张保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若是主子当年真的就是因病驾崩的,奴才也就认了。可若不是,奴才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 “也要什么?”弘昼直接打断他,“别胡思乱想。”此人暂还真不敢放出府去,“你老实的在爷府里呆着,哪里也不许去。等到安排你的时候,爷会安排。” 此人对皇阿玛忠心耿耿,十五年过去了,察觉到一点的不对,就立马想着给旧主报仇。这样的人放在皇阿玛身边,自己跟他结个善缘也没什么不好。 因此他喊小路子,“你去安排,不能叫别人知道他在咱们府上。不管是任何人。” 小路子应着,这就是连福晋和几位小爷都不叫知道了呗。他躬身请张保,“您请。” 张保其实没大明白,但是却猜出来了,宫里应该是出事了。主子不想说的时候,他不问。跟着小路子直接出去,只留下弘昼在屋里转圈圈:这条线断了,那么从哪条线才能继续找下去呢? 一定得在四哥之前找到,否则真不好说。要是叫十二叔和十四叔闻到味了,怕是要坏事。这两人对自家皇阿玛,可未必就存了善意。倒是十六叔或可一用。 才这么一想,他紧跟着摇头:还是不行!这种事,连自家那几个亲儿子他都信不过的。他不敢将皇阿玛的身家性命交托到任何一个人的手里。 一晚上别人睡的怎么样林雨桐不知道,反正她睡的挺好的。 早上起来,有点细雨飘下来。空气湿冷湿冷的,但推开门走出房间,感觉却格外精神。四爷跟他出来,两人都没梳洗,直接去了后院。后院墙角的俩树红杏打了花苞了,在细雨里从墙头探出去,很有几分意趣。在现代可很少能看到这样的景致了。 现在每天早上,为了帮助四爷活动筋骨,林雨桐会陪着四爷练练,耍一套剑法,相互推一会子太极,大半个时辰就过去,出一身白毛汗之后才会回去洗漱吃早饭。 今儿德海不敢马虎,来的是最早的。事实上一晚上他都没敢远离,一直在门房候着呢。这会子听说俩主子已经起了,他才急匆匆过来。 一入后院,就见男女主子手里的剑你来我往,颇有些看头,就不由的眼睛一亮。自家主子他是有些了解的,后来基本没时间像是现在这样活动活动了。尤其是女主子,以前只听说是贤良淑德,却不知道女主子原来是这样的。 细雨杏花飘,两道身影在这杏花雨中舞剑,一时间他不敢上前出声打搅。 他一来,两人就发现了,可等舞完了,四爷才问:“昨晚热闹吗?” 热闹! “傅恒派人去了张廷玉的府邸。”德海给了这么一个消息,“是不是搜出什么来,还得再等等消息。” “搜出什么了?”乾隆也问傅恒。 傅恒挺尴尬的,他原本也想着,以张廷玉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最近这些年属于半闲置的状态,他有的是时间写点东西。像是他这样的三朝老臣,翻开史书数一数二,也没几个呀。这样的人,在家写点东西,像是回忆录一类的这才是正常的退休生活。结果,在张廷玉书房里翻出几百封信,这些信没有他还没有看完,但抽看了几封,都是家常琐事。张廷玉也确实是编了一本年谱,整理的却是在什么年份他自己的做的事和心得,但凡是涉及三朝皇帝的,全篇里只有‘恩遇’,只有‘赏赐’,暂时还没发现涉及朝政和机密。 他把这些发现跟乾隆禀报了,乾隆马上将他和吴书来留在这里,将其余的没看到的齐齐看一边,凡是可疑的都摘出来。 这边安排了,今儿没有大朝会,他也不想见大臣。后头太后宫里打发人来问昨晚宫里的情况,叫他得空了去后宫一趟。他也正想要跟自家额娘问点事情呢,结果下面禀报,说是履亲王进宫了。 乾隆一拍脑袋,怎么忘了,还有履亲王。 他去偏殿召见了履亲王胤祹。这位亲王如今已经六十有六了,可步履依旧利落。 一见人乾隆就挤出几分笑意,“十二叔来了?来的正好,朕正要宣召十二叔进宫呢。” 胤祹赶紧先见礼,乾隆一把扶住了,“免了。皇叔坐,朕正有事不解。” 不解?胤祹更不解。昨晚上就得了消息,说是宫里不消停。不光是宫里不消停,富察家那边也传了消息过去,说是傅恒晚上并不在家。 那么傅恒是不是接了什么秘密的旨意呢。有点风吹草动,大家都得竖着耳朵的。消息迟了,不知道哪一只教就踩进坑里去了。 因此,他一早就进了宫。问当然是不敢问的,他只是过来探探风向而已。结果这位万岁爷倒是先开口了。茶送了上来,他跟以前一样端起来抿了一口,就猛的听乾隆说了一声:“十二叔,我皇阿玛当年真的驾崩了?” 他十二叔瞪着眼睛,那茶搁在嗓子眼忘了咽了。他不可置信的去看这个皇帝侄儿,一张口要说话,先被自己给呛住了。 乾隆给拍了好几下才缓过来,这一缓过来胤祹就坐不住了,他站起来看向皇帝,“万岁爷,您怎么能问出这样的话来?如若先帝没有驾崩,您的皇位又是哪里来的?”如此荒诞的问话,他立马意识到,这是出大事了。能叫皇帝相信先帝不死,这是谁的手笔?他皱眉,“这话能传到万岁爷的耳中,怕是宫中有人存心不良。”他现在知道昨晚上宫里闹什么了,于是便道,“宫里得用细筛子过一遍了。不仅宫里,就是京城也得过一遍。” 乾隆并没有看上去这么着急,反而说了一句:“要是朕现在告诉你,先帝确实可能还在世,十二叔以为如何?” 荒谬! 这个答案乾隆毫不意外,转身走到案边将那副字打开,“那您再看看这个。” 什么? 胤祹移步朝前走了两步之后,一下子就愣住了,然后疾步朝前,颤抖着手去摸那个字,然后将摸过字的手指放在鼻下闻,这是新痕迹。 怎么可能? “怎么回事?”胤祹看向乾隆,“这是怎么回事?” 乾隆看他:“皇叔,朕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胤祹急忙道:“临摹!必是临摹而来!” 弘历便将第一页的字挪开,下面是临摹出来的一大摞子,“这是朕昨晚自己临摹的。结果……您看。” 临摹的再怎么像,可到底不对。那股子气势,连弘历这个九五之尊都临摹不来。 “可……这不可能呀!”胤祹不停的摇头,面色不停的变幻,“这绝对不可能。” 乾隆不说话了,等着他消化完这个消息。 胤祹这个消息消化的极快,转脸就说了一句话:“万岁爷,这事必须是谣传,只能是谣传。” 乾隆的眼里闪过一丝流光,面上却不动声色,“十二叔,那是朕的皇阿玛。” “万岁爷的皇阿玛是先帝,先帝爷已经驾崩了,这是举世皆知的事情。”胤祹就道,“人若能死而复生,百姓将来言必谈鬼怪。鬼怪之说,害人深矣。圣人言,敬鬼神而远之……若圣人言都不可信,那从万岁爷开始,满朝大臣们,全天下的读书人,又该以何治国驭民?这可是动摇国之根基,民之信仰的大事,绝不是万岁爷的私事。您是天子,天子何来私?因此,以奴才看来,此事除谣言外,再不能有其他。此谣言若不除,贻害无穷。因此,奴才请旨,彻查京师,查验京师人口。无论是皇族勋贵,还是文武大臣,亦或是寻常百姓家,家家需得严查登记,对可疑人员,来历不清人员,着重排查。然后从京师到京畿,再推之各省,逐次详查,如此这般,多深的马脚都得露出来。对此等逆贼,不可姑息。但有发现,必诛之。” 诛之? 乾隆的手不自觉地握在了一起,然后慢慢松开,看向胤祹。 胤祹不解:“万岁爷,这绝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 乾隆缓缓点头,但还是问了一句:“不问不审便诛之?是不是有些过了?” 胤祹摇头:“连万岁爷都被蛊惑的心里起了疑,可见其危害之大。今日一副字叫您犹豫了,那往后这些朝中的大臣谁再收到这样的字了,他们该如何?若是人人都收到这样的字,人心岂会不乱。万岁爷啊,乱人心者,该杀!” 乾隆起身在屋里转了转,好半晌才停下脚步,“十二叔乃是朕之忠臣,但有些事朕却不能叫十二叔去做。您先回,这有些事得着人去办,不能叫您的手沾了自家人的血。” 胤祹眼睛眯了眯,说到底,万岁爷还是坚信先帝活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起身告退,不管这谣言怎么起的,临走他还是留了一话:“万岁爷您宽和待人,比之先帝得人心何止千倍百倍。您着实不用也不该忧心,这天下是您的天下,满朝的臣子,都是您的臣子。他们敬您而畏先帝,先帝若真……必不是众人乐见其成的。因而,奴才请万岁爷当断则断,万万不可犹豫不前。且不论这事真假,便就是真的,那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先帝当年是弃天下于不顾。若是假的,更不可犹豫,犹豫便是对反贼的姑息,还请陛下尽快决断。” 履亲王走了,乾隆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他说的自己何尝不知? 皇阿玛若真还活着,那他此刻就是扰乱人心的祸患……杀之,何错之有? 可那个代表‘杀’的令牌藏在袖子里,从昨儿到现在,他依旧是没有下这个令。怕皇阿玛有完全的准备?这个顾虑肯定有。但更多的则是——朕为何一定要杀? 朕奉遗诏继承皇位,堂堂正正,皇位来的再是正当不过。这皇位本就是先帝传给朕的,朕何惧之有?登基以来,朕勤勤恳恳,战战兢兢。每日里卯时便起,无一日例外。论起勤政,朕不输给皇祖父,也不曾输皇阿玛。每日里朝中大事,不敢有丝毫积攒,夜里秉烛,不处理完不歇息。凡是军国大事、急事,几时送几时处理,哪怕是半夜三更寒冬腊月,可曾有过懈怠?朕后宫有佳丽,可除了先皇后,朕夜里从不在后宫留宿。召幸嫔妃之后,随即便送走,不算是沉迷美色。这些年,不管是文治还是武功,不说尽善尽美,但也倾其所能做到了最好。 皇阿玛若活着,他倒是想问一问:朕这个皇帝,做的哪里不好? 杀? 朕不杀!朕不做这个弑父之君! 但是,十二叔也说的对,凡是危害天下者,不论是谁,都不可姑息。因此,还是得把人找出来。 谁去找呢? 弘昼?不行!他太感情用事了。找到先帝,他会二话不说先听皇阿玛的话,才会想起他这个皇兄。 十二叔?不行!十二叔是非杀不可的。这不是自己想要的。 傅恒?不!这事只能放在自家说,傅恒到底是外戚,不可叫他过早的知道。 那么谁去呢?谁去不会下杀手,却也不会偏私皇阿玛。 乾隆想到了一个人——十四叔。 被自己皇阿玛圈禁了那么些年的十四叔,便是最好的人选。十四叔是在自己登基之后才重获自由的,他有什么理由不帮着自己。 有了决定,他大踏步走了出去,叫了吴书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吴书来领命去办,乾隆跟着傅恒一起,将张廷玉家里搜出来的东西挨个的看了一遍。 一直忙到晚上,才算是大致的看完。看完之后,反正傅恒是打心眼里佩服。一生辅佐三位帝王,接触秘闻秘事无数,可查抄来的这么多东西里,竟是无一字跟秘闻秘事有关,甚至是无一事跟朝政有关。谨慎若此,张廷玉当真是人老成精。 乾隆将手边的东西推过去,“张廷玉啊张廷玉……可叫人说什么好呢?罢了!给送回去吧。没叫人察觉吧?” “不曾,派出去的人回来说,张阁老病了,夜里咳嗽不止,药就没停歇过。” 乾隆点头,知道那么大的事,没病都得吓出点毛病。病了倒是真不稀奇。但还是低声道:“安排人,看着张家,也看着和亲王……” 傅恒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的,但还是一一的应下来了。 如今,御前的消息不好打听了。但有谁进宫了,有谁出宫里,这个消息却容易得。比如说履亲王几时进去的,几时出来的,这些就很容易能判断出,乾隆是见了履亲王的。而履亲王出来不久,宫里就有人出来,绕了一圈子之后,去了恂郡王的府邸,从后门入内的。 德海将消息报给四爷,然后默默的等着。 四爷没说话,林雨桐却先笑了:“这是好事。” 德海看向主子娘娘,以前这样的事后宫是不干涉的,现在……好吧!也无所谓后宫了,主子娘娘之于主子来说,是不一样的吧。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随即就关注重点,这怎么会是好事? 四爷僵硬的嘴角稍微松了一分,“这说明弘历没想对皇父下杀手!” 这样的决定,里面有几分是父子情?有几分是弘历的自负决定的?各自心里都有些思量。 但就只这一个‘不杀’,弘历就给自己挣来了机会。 果然,就听四爷问德海:“弘昼是不是在外面瞎转悠呢?” 是!这位和亲王的鼻子特别灵,派人跟着图辉,使得现在见面很不方便。 四爷就道:“引他来吧。”不用老这么遮遮掩掩了。与其叫十四查来查去,折腾的人心惶惶,那倒是不如直接见见。 然后弘昼就被引来了。 这条巷子就是一普通的民巷,要问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四通八达,进来感觉怪绕的。 绕来绕去绕到一家杏花出墙的人家,走到正门,不见图辉的身影了。小路子正说不知道去哪找呢,就听身后这户人家虚掩的大门被拉开,里面走出一人来。很规矩的样子,朝弘昼欠身:“王爷,主子让您进去。” 弘昼一愣,从马车上下来,这脚却不好迈出去了。 什么是近乡情怯?这就是了。 好容易鼓足了勇气要进去,小路子在身后拉了拉,低声道:“主子,要不再等等。”万一这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引主子过来的呢? 正说着呢,见里面又出来一人,可不正是那日在永璜府里见到的那个嬷嬷。 芳嬷嬷朝和亲王福了福身,“五爷来了,里面请。” 这一声五爷,叫的弘昼激灵一下。他再不犹疑,抬脚就往里面去。院子小小巧巧的,可却好几个高手隐在院子周围。站着的人他扫了一眼,有些眼生,没见过。但是站在屋门口的,他瞧着眼熟。 小路子在后面低声道:“他就是钱盛。” 是了!苏培盛的徒弟。 那么那扇门的后面……就是皇阿玛? 他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从来没觉得脚上的这几步路这么艰难。手搭在门上,却失去了推开门的勇气。 心里盼望着是皇阿玛,也坚信是皇阿玛。可……真的是皇阿玛吗?万一不是怎么办? 因为太渴望是了,所以,就越是惧怕失望。 钱盛欠身:“五爷,进去吧,主子等着呢。” 弘昼看向钱盛,钱盛缓缓的点头,一脸的笃定,特别轻的语气道:“主子等着呢。” 手一用力,门‘啪’的推开了,他抬眼看去,坐在上首的不是皇阿玛又是谁?他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没哭没喊,只怔怔的看着,然后慢慢的跪了下去,就跪在门口默默的流泪。 弘昼今年都三十八了,也已经是做了祖父的人了。蓄起了胡子,看上去比现在的四爷还显老。这种老儿子跪在眼前,别说四爷的眼圈红了,连林雨桐都忍不住鼻子一酸。 不哭不喊,不说不动,就这么对着亲爹流眼泪。 林雨桐走过去,伸手扶他:“老五,起来吧。” 这一声老五叫的,弘昼‘哇’的一嗓子,就抱着林雨桐的腿大哭起来,“皇额娘!皇额娘!” 其实,弘昼跟原主皇后能有多少感情呢? 不过是人死了二十年了,坏的都忘了,好的倒是记在了心里了。如今,人就在眼前,他哭嚎着,哭的是皇额娘吗?不!哭的是没有皇阿玛和皇额娘之后,他这些年所受的委屈。 林雨桐拍她的脊背,一下一下的,“起来,进来说话。”说着,轻轻的将人一带,弘昼不由自己的就站了起来。 他心里惊讶,但好似这才是理所应当。 被顺手带进去,他朝前走了两步,就又噗通跪下,一步一步膝行到四爷跟前,带着哭腔,叫了一声:“阿玛!” 他委屈巴巴的,抬眼偷瞧,却见自家阿玛好像看见自己并没有多高兴。 这是几个意思? 四爷指了指屋子当中间:“孽障,跪那儿去?” 啊? 弘昼蹭的一下收回手,然后老实的退回去跪着去了。紧跟着就见他阿玛蹭的一下站起来,他得仰着头才能看见他阿玛年轻的下巴。 “混账东西!糊涂王爷做的过瘾了……朕看你是假糊涂变成了真糊涂!大事且不说你,你要是有上进心,也不是现在这德行。你大事不爱管,我当你能把你自己管多好?结果呢?福|寿|膏你也敢碰?朕就问你,你有几条命能这么霍霍!看看那些吸食的人,有哪个不是骨瘦如柴,有哪个不是吸食成瘾。你是眼瞎呀还是心盲了……”说着,尤自不解气,手边只有书,拿着书照着弘昼扑头盖脸的就打。 可弘昼这次却是一边哭一边笑,知道疼了,才感觉到真实了。 皇阿玛真的活着呢。真的有人来管教他了。 林雨桐知道四爷,他教孩子从来不打的。也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孩子真的动了手。 但那位四爷不一样,弘昼熟悉的皇阿玛,应该就是眼前越是关心越是急躁的皇阿玛。于是,他动手打了。那书就薄薄的几十页,是那种很软的纸质,是打不疼了。打了有十几下了,林雨桐就给拦了,“好了,说了就知道错了。” 弘昼马上道:“儿子知道错了。儿子以后再不敢了。” “不敢了?”四爷收了手,坐在上首还一副大喘气的样子,“今儿能精神奕奕的跑出来,出门之前你没抽?” 弘昼咯噔一下,连这个都知道了。 看来老爷子这是连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清楚着呢。 他讪讪的笑笑,“以后再也不抽了?” “能戒了?”四爷冷哼一声,“太平王爷当惯了,受不得这个苦了。” “冤枉啊皇阿玛!”这冷嘲热讽的语气,还是熟悉的老配方啊。他答的特别溜,“儿子哪里是太平王爷呀!儿子被四哥欺负惨了。”开始拉弘历下水,而且不遗余力。 “他欺负你?不是你给他捣乱?朝堂上殴打朝廷大员,你好大的胆子?” 这都哪一年的黄历了?这您都给翻出来了。 弘昼垂着头,放弃抵抗了。越说事就越多,越多就会发现犯的错越多。他现在不想一件一件掰扯了,因为他相信,自家阿玛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朝堂。 他委屈巴巴的,“皇阿玛,既然您什么都知道,那您……怎么现在才回来?”他不敢提驾崩的事,因为提了那个就可能牵扯到皇阿玛隐在暗处的某些势力。因此,他换了个角度问。 四爷和林雨桐隐晦的对视了一眼,其实这种情况两人都觉得荒诞,一直都没想到有什么合理的说辞来解释所谓的‘死而复生’的事。可是,神奇的很,他们自己将这个天大的漏洞给补上了,并且坚信不疑。 行吧!省事了。 四爷现在才回来这个问题是这么回答的:“路过!若不是永璜病不好,你皇额娘又恰好瞧出你吸食那个要命的玩意,我们早走了。” 啊? 弘昼瞪大了眼睛:路过?早走了? 这是啥意思?纠结了那么长时间的问题,答案竟然是这个。人家压根就没想在京城里多留。 可这不多留,能去哪呢?这些年,您在哪?您从哪来,又到哪里去? 是得道成仙了吗?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年轻? 四爷哼了他一眼,转身没搭理。 林雨桐扶了弘昼起来,打量他的脸,“想年轻呀?你起来,我看看。” 弘昼被拉起来坐在凳子上,就见自家这崭新的皇额娘手里拈着针。那针蹭蹭蹭的往脸上招呼,倒是不疼。但就是眼睛余光所能看到的地方,都是银光闪闪的针屁股,他的心肝都颤了,“皇额娘……儿子不在乎好看不好看……”儿子都有孙子了呀,真不用这么折腾的。 林雨桐不理他,只喊钱盛,“进来,扶你们五爷去榻上躺着。” 然后屋里消停了,弘昼顶着一脸的针眨巴着眼睛,想说点什么,好像也不行,嘴角有针。 屋里一下子就静谧了起来,他听见皇额娘在劝皇阿玛,“您也别生气,这小子不管好歹,还给咱们添了几个嫡出的孙儿……”然后皇阿玛就说,“他现在也就这点用处了。” “这孩子就这性子,打小就这样。都说三岁看老,如今都过了三十了,掰不过来了。” 絮絮叨叨的,弘昼却难得的心里踏实了起来,迷迷糊糊的没听两句话,就真给睡着了。 不光睡着了,那鼾声都震天响了。 四爷和桐桐这才住嘴,两人对视一眼:这孩子心可真大。 弘昼一觉醒来,屋子都掌灯了。肚子骨碌碌的叫,他才说要喊小路子,结果一看周围的环境不对。这才理智回炉,一下坐起来,“皇阿玛——” 可别是大梦一场。 醒来发现不是。屋里灯光昏黄但是温暖,桌上好像刚摆上饭菜,皇阿娘亲自在摆筷子。皇阿玛拿着一本书坐在边上,翻看着。 他愣愣的出神,抬手摸了摸脸,早已经没有针了。他也不知道那针是干嘛的,不过是这一觉睡的神清气爽的,很是自在。 林雨桐招手叫他:“醒了就吃饭,饿了吧。” 饿了! 饭菜简单,但是味道很好。他看向皇额娘腰里的围裙,便知道饭菜是皇额娘亲手做的。他不安起来,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张保皇阿玛还记得吗?正在儿臣府上。儿子回头就把人给送来……不!送这里不行,这里太简陋了。儿子另外有园子,皇阿玛和皇额娘住过去吧……伺候的人儿子亲自挑……” “张保送来就送来吧。”四爷却不说搬家的事,“不用那么麻烦,我们留不长。等你和永璜的身子彻底好了,我们也就走了。” 弘昼一时不知道这话真假。可想想,也没有作假的必要嘛。住在这里也确实不长久之计,要是长留,皇阿玛说什么也会找个安全的地方吧。 可这说走就走,弘昼心里不得劲,“我四哥都知道了……您要是走了,这要是再有别的误会……” “哦!那叫你四哥过来见见就是了。”四爷说的云淡风轻,然后又冷哼了一声,“没一个省心的东西。” 这是连带四哥也骂了吧。 这一顿饭弘昼其实吃的有些心事重重。之前的担忧是怕父子相争,可皇阿玛明显没有这个意思了,新的问题又来了,四哥愿意放皇阿玛再走吗? 他心里转着无数的念头,很多话想问,但是一句话也没问出来,放下饭碗就被撵出来了。 他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小路子却惊恐的看着自家主子的脸,“您……您这……” 弘昼这才摸脸,赶紧道:“西洋镜给爷拿来。” 对着镜子,弘昼恨不能大笑三声。这才扎了一次,竟像是年轻了十岁一般。 所以,看起来年轻没什么奇怪,那也只是看起来而已。这是医术,并不是什么巫术或是神仙鬼怪的东西。 他催车夫,“快!进宫!” 347 故国神游(8)三合一 故国神游(8) 马车到了宫门口了,弘昼反应过来了,摸了摸脸,然后看小路子,“快,甩爷两巴掌。”这话吓的小路子跪在马车上就磕头,“主子,您饶了奴才吧。要不,您说叫奴才怎么去死……奴才这就去都成了……”打主子?他是真没那个胆子的。今儿本已经被下破胆子了好吗? 弘昼将小路子推开:“废物点心。”要你能干啥。 小路子被掀到一边,弘昼看着对面的马车车壁,一下两下的往前闪一下,还别说,要自己撞自己还挺不容易的。 下不了手呀! 外面的车夫在外面已经禀报了,“宫门口有人来了。” 弘昼再不犹豫,猛的往前一冲,额头一下子就撞在了马车车壁上,给撞的龇牙咧嘴,这玩意还真挺疼。 小路子跟着咧嘴:“爷,您这是干嘛呢?” 弘昼将灯挑亮放在脑袋边上,问小路子,“瞧瞧,明显不?” 小路子点头:“都红了!那么大一片。” 红就对了!他低声问说:“爷这是怎么受伤的?” 小路子还不算蠢,舌头在嘴里转了一圈之后就道:“是……是被揍的?” 弘昼朝小路子挑起大拇指,“做梦都得这么说。” 嗯嗯嗯!肯定的呀! 弘昼轻轻踹他:“还不赶紧先下去。” 小路子赶紧下车去交接晚上进宫的事。 乾隆正说要去慈宁宫,就被禀报说是和亲王来了,有急事。如今这种时候,任何一件从弘昼嘴里说出来的急事,都是大事。 他立马传召,在御书房等着弘昼。 人来了,先是吴书来吓了一跳,进来禀报说和亲王在外面侯见的时候表情就有点怪异。 乾隆也没在意,弘昼常不常的干点荒唐事,这都不稀奇了。先把人叫进来再说。 结果人一进来,他手里刚端起来的茶盏就不由的咣当一下直接落地了,“你……你……”他的手指向弘昼,“你这是……你的脸……” 弘昼咧嘴一笑,笑完抬手摸了摸额头,夸张的‘嘶’了一声。 乾隆这才把注意到他的额头,红了那么大一片,“这又是怎么了?” 弘昼朝吴书来摆手,示意他出去。 吴书来看他主子,乾隆赶紧叫他出去,“你这是……”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弘昼就点头,眼里满是兴奋,“我见了!四哥,我去见阿玛了。” 饶是有了答案,乾隆也被震的不轻,“真是?” 真是!弘昼摸了摸脸,“我也怕是什么邪祟……未必是真人。结果不是!四哥,您看我这脸,是不是像十年前的样子,我跟你说,这不是邪祟,这是医术。针灸就能将人变年轻!是皇额娘亲自给我扎的……皇阿玛和皇额娘就是看着年轻,是用这样的法子保持年轻的样子……” 在这事上弘昼不会撒谎,但乾隆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乾隆拉了弘昼到了灯跟前细看,也瞧不见针眼。他端详了半天,然后想起来了,喊吴书来,“拿酒来……” 啊? 弘昼一愣,这是毛反应?不是应该着急去见人吗?难道先要庆祝一二? 事实上是他想多了,真想多了的那种。就见吴书来拿了一壶酒来,他四哥嫌弃小气,“拿一坛子好酒来,再拿一方新帕子。” 要这个干什么? 然后就见他四哥将帕子塞进一坛子浓烈的酒里,拎出来湿哒哒的直接往他脸上呼!紧跟着,酒顺着面部密密麻麻的针眼渗入,他被蛰的差点没蹦起来,立马惨叫一声,抬手就拦,“四哥,你干嘛呢?” 乾隆放下帕子,“看来是真的!真是针灸过的。” 刺激后针眼会变红的,反而看的更清楚了点。 弘昼疼的嘴里‘嘶嘶嘶’的,果然还是亲哥啊,下手的时候那是一点也没心疼。 乾隆有些讪讪的,又拿起帕子,弘昼就赶紧躲,乾隆就道:“额头!额头!额头怎么了?” 这还差不多。 弘昼直接拽了帕子,“还是奴才自己来吧。”心说,你可算问到了。他一边自己小心的擦着,一边就道:“皇阿玛打的!” 嗯? 挨揍了? 那身份是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了。弘昼又不是傻的,不是亲爹,那谁想揍他试试看?就是朕揍他,他都得去太后宫里撒泼打滚的告状。 乾隆绕过去坐在榻上,手握着扇子转来转去速度快的很,可这一点他竟然没有察觉。只顺着弘昼的话,“说了叫你多在差事上用用信,非不听,这回挨打了吧?” “皇阿玛才不管我办不办差了……”弘昼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位四爷是怎么想的,就道,“这回也是我活该,见人家抽福|寿|膏,好奇抽了一下……那天皇额娘去给永璜瞧病,闻见我身上的味儿了,这才一直没走。就算我不找去,估计也得躲不过这一顿打。” 乾隆眼睛一眯,“什么叫一直没走?他们……要走?” 弘昼这才一副差点误了大事的表情,“看我这脑子,我进宫就是跟您说一声的,皇阿玛和皇额娘估计得走。” 走? 那就是说没打算留下。 乾隆看弘昼:“走去哪儿?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年他们又到底在哪?皇阿玛跟你说了?” 弘昼摇头,“没有!不过……这些事隐秘,许是只有皇兄您能知道,臣弟是没资格知道的吧。” 乾隆心里一震,这倒是说不准的。 弘昼低声道:“这地方一定非同一般。四哥,您说,皇祖父是不是也跟皇阿玛一样,现在到处溜达呢?” 胡说八道! 乾隆被弘昼这小子说的背后的冷汗都下来了,“不可臆测。” “皇阿玛跟我一句解释也没有。”弘昼忍不住嘟囔了一声,“我本来还想问问保养之法的。谁人不老呢?谁愿意老了颤颤巍巍的?” 乾隆点了点弘昼,这才问:“皇阿玛……没说见朕?” “说了。”弘昼就道,“他们说要走,我一着急,就说还没见皇兄呢,这要是走了,父子之间要是有什么误会可怎么办……”说着,声音就小了起来,很是忐忑的样子,“皇兄,臣弟这么说,没关系吧?” 乾隆攥紧手里的扇子,“你说的对。做儿子的,当然得去见见阿玛!你先等着,朕换身衣裳就来。” 弘昼应着,站在原地没动。 乾隆从御书房转出去,喊吴书来伺候。 吴书来拿了便服跟进去,乾隆拿了一方印出来,“找个不打眼的太监出宫,将他交给傅恒。他知道该怎么办?” 吴书来接了,快步疾走。 乾隆自己换了衣服,不是非要如何。怕的就是有个万一,君子不立围墙之下,什么时候都不能将自己放在被动一方。 弘昼看见吴书来进去,又出来,复又进去。等自家四哥出来,两人一道出宫的时候,又发现跟着的太监,除了吴书来之外,多了一个身材高大的。此人一直低着头,也没见过。但显然不是一般的人物。出去之后马车不用弘昼的了,已经准备好了一辆马车。马车上配了一个车夫,但蹲下来供人踩着上马车的这位只怕也是要跟车的吧。弘昼踩在此人的背上,只觉得他的脊背硬邦邦的,这是个练家子。 戒备成这般,弘昼心里叹气,他真不觉得皇阿玛是想把四哥怎么样的。 可这么做好像也没错。作为帝王,这么做才是正确的吧。 所以,他只能是王爷,而对方是皇上。 小路子在外面给指路,七绕八绕的,总算还是给找对地方。 这就是一户普通的民宅,下了马车乾隆左右看看,看了吴书来一眼,叫吴书来去叩门。 门被叩响,紧跟着从里面就被打开了。院子里逐次亮起等来。 乾隆站在门口,一时真不想踏进去。其实,他们不该来京城的,在哪里都好,只要自己不知道就行。可你们非来京城……何必呢! 这一脚踏进去,也许一句话说不对,就没有所谓的父慈子孝了。他不想这样。 可既然来了,就万万没有退缩的道理。他一步一步的朝里走,进了院子了。 院子里灯亮着,散落着几个伺候的人,如今都在低声跪着恭迎圣驾呢,他的心里松了一分。他左右看看,房间好几间,但只一间亮着灯。灯光下的窗棂上,有个剪影,一男一女,两人相对而坐,像是在下棋。 钱盛跪在门口,朝里面回禀:“主子,皇上来了。” 里面就传来叫乾隆激灵一下的声音:“来了就进来吧。” 乾隆看了弘昼一眼,弘昼贴着他站,见他看过来,还朝他挪了挪,大有我跟您作伴的意思。 乾隆复又看了一眼钱盛,钱盛微微点头,他才一步一步的朝里面去,很有几分肃杀的意思。 可门一推开,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他带着哭腔,张口就道:“皇阿玛,您把这么重的担子给儿臣,您知道儿臣这些年有多惶恐吗?皇阿玛……儿子快扛不动了……皇额娘,儿子想您了……” 弘昼:“……”整个人都绷着,只喉结不安的跟着滚动了,这戏做的,也是服了。再一次感叹,皇阿玛选弘历真不是没道理啊。 乾隆一边哭一边说,一边往里面去,正|厅里没人,转过脸,东间的炕上盘腿坐的人不是皇阿玛又能是何人。 皇阿玛的样子……那么年轻。一瞬间他想起小时候,他只有仰望才能看见的脸此刻就在眼前。那时候的皇阿玛是冷厉的,是严肃的。这种严肃在对他们兄弟几个的时候,尤甚。 可此刻的皇阿玛褪去了冷厉和严肃,整个人都很平和。这种平和,这种内敛到极致的样子叫他的哭声一顿,因为他发现他压根就看不出皇阿玛的深浅。 他此刻愣愣的看着,然后慢慢的跪下去,“儿臣见过皇阿玛。” 上面久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叫起,他的手慢慢的攥成拳,从弘昼挨打的事上,他就知道,今晚的日子不会好过。如果弘昼有一分叫皇阿玛不满的,那他就得有十分百分的叫皇阿玛不满。他是儿子,这个怒火他接着。但他是帝王,这个王朝是他的,得他来做主,谁要干涉都不行。 因着有心理准备,所以听到上面冷哼那一声的时候,他反而觉得踏实了,该来的总算来了。 就听那久远的熟悉的声音道:“看看你做的好事!” 这话里夹杂着的怒气,乾隆如何听不出来。但这话由眼前的人说出来,他就带着几分不服,几分委屈。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后悔将皇位给了自己还是如何。 因此,他抬起头来,“皇阿玛,儿子骤然登基,手忙脚乱。看似平顺,可下面暗潮何等汹涌。儿子每时每刻都战战兢兢,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给八叔、九叔……平|反,那也是儿子的无奈之举……”那天晚上,他被小太监扶着坐上龙椅,下的第一道诏令就是为八、九两位叔叔的后人平反。 弘昼眼观鼻鼻观心,他至今记得那道诏令,自家这位四哥是这么说的:允禩、允禟死有余辜,但其子孙仍是天胄支派,若俱摒弃于宗室之外,无异于庶民。当初办理此事诸王大臣再三因请,实非我皇考本意。着诸王满汉文武大臣,翰詹科道各抒己见,确议是奏。 自家八叔九叔在雍正朝祸乱了好几年时间,遗毒半片江山。甚至造谣皇阿玛的皇位来历不正,可想而知,那时候的皇阿玛心里有多恨。他们的罪当时是铁证如山,翻不过来的。自家四哥也不好一下子就给翻过来,因此人家说了,这两位叔叔确实罪该万死,但是后人总还是皇室成员。他还瞒天过海,说当年给那么重的罪,不是皇阿玛的本意。都是当时处理案件的大臣,他们给定的罪,然后议定了之后才上奏给皇阿玛的。皇阿玛也是迫于无奈。 反正就是打皇阿玛那一巴掌,打的很婉转就是了。顺便也送了那些大臣一顶大黑锅!大家都知道咋回事,但看破不说破嘛,谁不要命了掺和这事去?没人言语的结果就是,在自家这四哥眼里,只怕还觉得他是为了皇阿玛的。 你看,这个说辞多好的:如此不仅免了朕不孝忤逆的罪名,还给皇考找了一个优点——虚心纳谏。 乾隆还真是这般想的,他心里一片委屈,如此的用心良苦,却不被理解。其实,若是皇阿玛不活过来,他这个说辞是完美的。 弘昼脸上露出几分嘲讽之色,见林雨桐看过去的时候他迅速的收敛了。但心里却不免幸灾乐祸,心想,皇阿玛这回会拿什么揍自家四哥呢。 却没想到自己阿玛张口就道:“你皇祖父宽仁,朕就得严苛,如此才能整肃朝堂风气。而朕严苛,你就得施政以仁和,因而,你并无错处。只有经历过严寒,才知道春风拂面的好。登基之初,以此法安定人心,这一点做的很好。” 弘昼不可意思的抬头,以为自己皇阿玛老糊涂了。这可不仅是皇亲宗室如沫春风,这股风吹下来之后,好些犯事的官宦子弟,都得到了从轻处罚。这个春风送暖的范围大到后来小老百姓拿钱都能减免责罚的程度了。这还好呢? 皇阿玛,您没事吧。 乾隆比弘昼还愕然,但心里又涌动出一种别样的情绪来。但随即收敛了,他在想,如果不是这个事,还有何事惹的皇阿玛这般生气?他从皇阿玛驾崩开始想起,终于想起一事来,于是越发的心虚,甚至不自觉的往后躲一躲,就怕皇阿玛顺手拿棋盘给扔过来。这一心虚,声音都小了,“皇阿玛一走,儿臣……有诸多事情要做……三年不改父道,儿臣着实难做到。因此,守孝的日子不得不缩短……” 弘昼心说,自家这四哥还算是诚实,这事办的何其荒诞。 却没想到他皇阿玛开口就道:“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有心就好,形式不重要……” 弘昼蹭的一下抬起头,嘴巴张的恨不能塞下一颗鹅蛋。这种说法真是!偏心没这么偏的!自家这四哥其实骨子里比自己熊,怎么到了儿子这里就得挨揍,到了他这里,这个不重要那个不重要,那啥才是重要的? 然后他皇阿玛说了:“能将皇位坐稳,且有所成,这便是最大的孝。因此,弘历在孝道上不曾有亏!” 弘昼:“……”我还能说点啥呢?还是老实的闭上嘴巴,就这么着吧。他就知道,他是那个不受待见的。皇阿玛偏心眼一万年。 弘历简直惊喜,其实在兴奋期过了之后,他也后悔的不行,觉得这事得叫人讲究的。因此一直心虚,但是皇阿玛说看心不看迹,认可他的孝心,理解他的不得已。他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好长时间不跪了,跪着难受,他挪了挪地方,脑子转的更快了。只要刚才那事都不计较,他还真想不出来有啥是皇阿玛要计较的,因此试探着道:“早几年,儿子为了稳定朝局,驭下太宽泛了些,吏治不如之前清明……” “贪官污吏哪朝哪代没有?这如同割韭菜一般,一茬接着一茬,无穷无尽。手段硬,自然就好些。手段松,他们自然就冒头。若叫你两头兼顾,那是苛求。能以大局为重,分的清轻重缓急,这已经做到了别人所不能。想你皇祖父晚年,何尝不是如此。因而,才有了雍正朝的严苛。如今你已经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顺手解决问题的能耐你有。你不必为此太过自责。” 弘昼:“……”呵呵!这回真有点怀疑这还是不是我那皇阿玛了。 可弘历却不这么想,他是真觉得有些为难是只有做过帝王的人才会懂的。他的眼泪就下来了,“儿子也知道,儿子急躁了。对待鄂尔泰和张廷玉这样的老臣……” “你没错。”他阿玛又这么说。 弘历都忘了哭了,这是正话还是反话呢? 正疑惑呢,就听他阿玛叹了一声:“人心易变!权利迷人眼,鄂尔泰没守住本心,他错了,朕为何要责怪自己的儿子。张廷玉嘛……也未必没有错处。不能跟君父交心的臣子有今日便是咎由自取。不过他是汉臣,你可知道他那样的年纪若是在宫中出了事,该在汉臣,在读书人中有多恶劣的影响。你还是太年轻了,处理的急躁了些。” 只说急躁,并没有指责过错。 其实他那天就是迁怒了,也确实是急躁了。皇阿玛说的都很客观,他的心气就平和多了,“儿臣一路跌跌撞撞,不知道这个皇位该怎么做,不知道这个皇帝该怎么当才是好的……” “你做的很好。你这十五年来,叫朕知道,选你并没有错。”四爷看着他,加重了语气,“朕便是再坚持十五年,也未必有你做的好。” 弘昼实在是忍不住,侧过脸去免得叫皇阿玛看见他的表情,结果一扭头看就看见皇额娘此时一脸的意味深长。 突然间他激灵一下,好像明白点什么了,又好像啥也没明白。他快速的垂下头来,支棱起耳朵。差点忘了,自家皇阿玛那千锤百炼的段位,成功的干掉那么多叔叔伯伯的手段,岂是一般人能猜度的。他得听着,得好好的品品,自家皇阿玛这愣生生的把自家四哥往明君的那一堆划拉,是想干嘛? 弘昼的心提起来了,弘历的心却一点点放下了。得了皇阿玛亲口说出来的可以说是盛赞的话,那种从心里漫上来的满足是什么东西也阻挡不了的。 一边是喜悦,一边是疑惑,他抬起头来,“儿臣不敢当皇阿玛的夸赞。儿臣……有诸多不足的地方,还望皇阿玛指正。”实在不知道哪里叫他这般不高兴。 四爷这才道:“你可是疑惑,朕为何见了你就没好脸。” 是啊!从不曾后悔将位子给朕,为何跪了这么长时间,却不见叫起。这分明还是有不满! 四爷冷哼一声,抬手就将桌子上的棋子拂下去了:“做了皇帝,就只是皇帝了?朕问你,你媳妇是怎么回事?年纪轻轻是怎么没的?永璜是怎么回事?你皇额娘说还是惊惧成病,他是犯了多大的事你要生生将朕的长孙逼死。还有弘昼这孽障……”说着抬手就把手边的书朝弘昼扔过去,“还不跪下。” 弘昼蹭的就跪下,不敢抬头。 乾隆都是懵的,皇后病死了,这不是我的意志能决定的。永璜嘛,也就是气急了骂了几句,说他没了皇位继承权,这又怎么了?哪个老子不骂儿子,况且,朕身体康健,他虽是长子,但尽早的叫他打消了那边念头,难道不是为了他好?他要真没有那个心思,好好的在府里过他的日子,谁能难为了他吗?还有弘昼……这些年还不够纵容弘昼的吗? 他心思电转,紧跟着就有点明白了,他道:“皇后没了,侧立继后的事,等过了她的孝期再请皇阿玛和皇额娘定夺。至于永璜,虽是儿臣长子,但立储之事,现在言之过早。还有老五……以后儿臣一定好好倚重老五……” 心说,这其实都不是大事,就算都依了皇阿玛也行。 谁知他皇阿玛开口就道:“册立皇后的事那是你的事,妻者,齐也。你只要觉得能与举案齐眉,那只管册立,不管是谁,朕和你皇额娘并无意见。至于储君之事,那更是国事,你是一国之主,一切以你的意志而定。你不用跟朕说这些。至于弘昼是当差还是玩乐,朕更是管不着。他要是能一直逍遥自在,那是他的福气。” 弘历就不懂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他真不明白皇阿玛不满什么? 突的,他想起弘瞻:“将他过继给十七叔,那是……” “亲王爵位给近宗再好不过。你十六叔朕不一样叫他过继给庄亲王府了?你安排的很好。” 弘历懵的很了,想了想还是老实的道:“儿子愚钝,还请皇阿玛明示。” 四爷冷哼一身,“外面传言,你媳妇是自杀而亡,是你与傅恒之妻有染……” 弘历愕然,他脸涨的通红:“皇阿玛,儿臣冤枉!” “知道你冤枉。可你不想想,这些话是怎么传出来了?便是有心人造谣,那也必然你行事随意太过!。” 弘历辩无可辩,一张脸憋的通红。 弘昼心道,其实这里面其实影射出来的问题多了。比如用人过于唯亲,傅恒的崛起太快了,嫉妒的人太多。比如驭下宽松,以至于下面的人什么都敢编排。这些事从哪个角度讲,都能上升到朝政的高度。但是皇阿玛一句没提,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他正想着呢,就听皇阿玛又道:“你不仅是帝王,还是丈夫,是父亲,是兄长。做丈夫的,没有维护好结发妻子名声。做父亲的,将亲儿子吓的差点丢了小命。还有弘昼……你宠他,更得管教他。不指望他从糊涂能变的精明,但至少要知道自重,爱惜自己的性命。你可知道他碰福|寿膏|的事?那福|寿|膏是何等样的东西,你可清楚?” 弘历的心一松,说来说去说的其实都是家事。 这个……他认了:“儿臣忙于国事,着实忽略了。” 弘昼却心道:皇阿玛说你行事随意,那便是你处事不谨,这就是‘修身’不够。儿子兄弟都没管好,家事一团乱,这是说‘齐家’没做到。 修身齐家都没做好,那这治国平天下……你又能做多好? 可皇阿玛明显不满,为何却不挑破呢?他尤自不解,正疑惑呢,就听自家皇额娘道:“好了,孩子知道错了便罢了。叫孩子起吧,老跪着怎么是好?现在夜里还凉。” 然后皇阿玛才道:“起吧!起来说话。” 起来之后,父子三人面对面。乾隆心里的大石头落定了,嘴也巧了起来,“皇额娘……儿子没想到还能见到您。” 林雨桐拉他坐在身边:“你媳妇的事,我跟你皇阿玛听说后,就心里着急。鸳鸯失伴,总是叫人伤情。富察氏是极好的,我常跟你皇阿玛说,有那么个贤内助,你的日子也过的松快些……” 弘历的鼻子一酸,“是!谁能想到那么早她就先儿臣去了呢。她一走,儿臣这心都空了一半。” “所以我每尝后悔,说是回来的晚了。若是早两年,许是就还有救。这回真是巧了,要不然,永璜那孩子怕是也要熬不过去。别怪你皇阿玛罚你,国事交托给你,你皇阿玛是放心的。可就是九十岁的老儿闭眼,放心不下的依旧是儿孙。你自来懂事,你阿玛敢将大事托付给你,自是知道你省心。可弘昼惯爱胡闹,弘瞻又年幼,就说回来瞧瞧就走。谁知道碰上了永璜的事……你想想当年你皇祖父待你,就能明白做祖父母的心情。” 弘历点头:“儿子……也已经做了祖父了。”看见孙子确实比看见儿子更顺眼些。 “是啊!一眨眼,你跟老五都到了做祖父的年纪了。我跟你皇阿玛也没什么放不下的,见也见了。至于弘瞻,当年他小,别说我了,就是对你皇阿玛也没多少印象。我们就不见了。托付给你,我们是放心的。回去好好孝顺你额娘,你耿额娘,擅自保重自己……” 弘历惊讶:“您跟皇阿玛真要走?”这怎么行呢? 他不想放人走。 人一旦撒出去,就什么可能都有。他每日提心吊胆的当然不如将人留在京城。 可留在京城,他又怕皇阿玛手里势力大,若是还放不下朝事便会指手画脚。可现在看,皇阿玛完全没有这个意思的。他认可自己,理解自己。他幻想过的严厉中不乏慈爱的父亲就坐在对面。如果是这样的皇阿玛,那把人留下来,是百利无一害的。 他看向皇阿玛:“您又要撇下儿子走了吗?阿玛,您不知道儿子一个人坐在皇位上也会害怕……” “不用怕,你做的很好。”四爷拍了拍弘历的肩膀,“交给你就是你的,有人在边上盯着,你只会进退失据,左右不得。这不是好事!你得记住,先帝驾崩,先皇后也驾崩了。你是一国之君,你需得乾纲独断,任谁都不能左右。任何想干涉你决定的人,都不可心存仁慈。谨记!谨记!” 弘历心里的大石顿时放下,他起身重新跪下,“皇阿玛,不要扔下儿臣。您在,儿臣的主心骨就在。您要还要走,就请带走儿臣吧。儿臣将皇位给永璜,儿臣要陪在皇阿玛和皇额娘身边……儿子再不想跟皇阿玛分开了。您要不答应,儿臣就跪在这里不起。您如果坚持要走,儿臣就跟着您,您去哪,儿臣跟到哪。” 弘昼也跟着跪下,“儿臣也一样。儿臣也跟着。”嘴上这么说着,心理却已经明白了。 皇阿玛和皇额娘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走。可要主动说留下来,自家四哥这得疑心成什么样?如此的话,冲突可能一触即发。可若是皇阿玛一开始就表示没打算留,也没打算干涉朝政呢?四哥又有何顾虑呢?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听听皇阿玛都说了什么,那凡是跟朝政有关的,他句句都是肯定,每一句出口都是顺着四哥的毛在捋的。这一招是真对,四哥就是个顺毛驴。只要顺着,就不会尥蹶子。这种肯定还不等于臣下的吹捧,来自皇阿玛亲口的肯定那最是能叫他满足的。这样一个不干涉他,又格外的赞赏他的父亲,他又什么理由不欢迎他留下来。而且,留下来安心呐。做什么事都在他的眼皮底下,一劳永逸,简直没有比这更完美的方案了。 要么说知子莫若父呢?把四哥的心态摸的透透的皇阿玛,被‘强迫’的留下来之后呢?真会放任四哥不管?当然不会!要不然何必费心跟自家这倒霉四哥在这里周旋,直接一顿板子打下去然后走人岂不是更好。 他低着头,嘴角翘起,恨不能仰天大笑三声。 而此刻自家四哥显然没有意识到已经被皇阿玛被套住了。想来过后还是会反应过来的,但是他坚信,皇阿玛对付自家四哥那办法多了去了。在阿玛面前,其实四哥并不比自己更好,一样是随时都能被忽悠的傻孩子。 就见自家皇阿玛果然是一脸的为难,点了点弘历:“你心里怎么想的,朕知道。不过,为君者本就是孤家寡人,你能有防备之心,朕很欣慰。” “皇阿玛……”被皇阿玛叫破了,弘历微微脸红。 就听四爷道:“不用解释什么,你做的很好。既然你不放心,那朕就留下。但还是那句话,先帝驾崩了,不再有了。” “皇阿玛住在圆明园或是畅春园……” 这两个都想住啊!但显然不现实。 四爷就道:“记住了,先帝没了。那样的皇家园林,岂是一个小老百姓能住的地方。这么着吧,你找一庄子,地方大些,不用很繁琐,佃户伺候的都由你来安排。以后,这京郊有一金四爷,跟别的都不相干,可记住了?” 乾隆心中大喜,伺候的还守卫的都是他的人,他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心里的大石落地,脸上的笑意挡都挡不住了。 弘昼在他背后翻白眼,被林雨桐瞪了一眼才赶紧跪好,然后也跟着开口,语气可诚挚了,“皇阿玛和皇额娘都不走了,真是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 四爷觉得挺好,达到了预期的效果。虽然这儿子太好忽悠有些不满吧,但本来也没抱太大的期待,也还行吧。 乾隆也觉得挺好,这个比预想的好的多,这样的皇阿玛他觉得来一打都是可以接受的…… 348 故国神游(9)三合一 战国神游(9) 四爷没留乾隆在这里夜话家常,他是这么说的:“宫外到底不安全,回宫去吧。来日方长!有什么想问,想说的,也不是非今天不可。” 乾隆应着,心里却知道,怕是皇阿玛知道自己叫傅恒调了人马将这里围住了。既然被挑破了,他也就不藏着了,马上换了一套说辞:“您在这里,还是得有人护着的。出宫之时,儿臣已经调了人马过来。您跟皇额娘只管安心的住着。” 周围这么多人围着,能不惊动人吗? 林雨桐心说,这是真傻还是假傻?这本可以不被人知道的事,你这么兴师动众的,这是怕人知道呢还是想叫人知道呢?京城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是大事。那鼻子灵的人多着呢。 不过,这对自己和四爷来说,也不是坏事。一则,安全绝对没有问题。反正是真没打算走。真要是想走,多少人也围不住自己。两包药下去就都放倒了。不用有什么顾虑。二则,只弘历和弘昼知道的金四爷算什么金四爷,等达官贵人们都隐隐知道金四爷是谁的时候,那金四爷可就不止是金四爷了。 挺好呀! 四爷果然就顺水推舟,“想守着就守着吧。你看着安排便是了。” 一点戒心都没有的样子。 乾隆心里稍微羞愧了一下,就起身,“那儿臣告退先回宫,叫弘昼留下伺候?” 四爷摆手:“堂堂和亲王守在这里,这不还是惹眼吗?你们只管去忙你们的。得空了寻个合适的庄子,不用修的跟宫殿似的,就是庄户人家住的地方就行。干净整洁即可。我们直接迁出去,老呆在城里迟早是事端。” 乾隆应着:“儿子回去就安排。那您跟皇额娘歇着。” 去吧! 人从院子里乌泱泱的退出去,才退出巷子,傅恒就迎了过来。那边小路子也带着自家的马车等着弘昼呢,弘昼一看是傅恒,就捂着额头,“皇兄,臣弟先走了。头疼!” 额头上有伤。 弘历这才想起,弘昼这小子又挨打了,而自己并没有。他难得的和颜悦色,“去吧,明儿进宫来,耿额娘那里得你去一趟……” 弘昼愣了一下,才含混的应了。 对了哟!差点忘了。自家皇阿玛还活着呢,那额娘想享清福好像不行了。 不过,这要是话本,到了现在该说是一个悲惨的故事了吧。皇阿玛当年多宠年氏的,结果有办法救且带在身边的还是结发妻子。如今是皇阿玛看起来正是壮年,而宫里那位太后和自家老额娘那年岁……咳咳咳!算了不提也罢。皇阿玛活着,对额娘来说……是好消息吗? 他是带着这样忧心忡忡的心情回家的,可回了家一个个就跟见了鬼似的,比活出丧那会子的表情可真实多了。若不是小路子跟着,门子差点以为是王府的私生子找上门来了。 吴扎库氏惊的连连后退,出去的时候皱巴巴的都不稀罕多看一眼,在外面呆了一日,这岁数就小了十岁不止啊,“爷……您这是?”她先盯着弘昼身后的影子,然后松了一口气,还好是个活人,她差点以为是魂比人先回来。 弘昼摸摸脸,没法跟福晋说,只道:“别怕,就是个郎中给扎的……” 骗鬼呢?哪个太医有这个本事。 弘昼把吴扎库氏伸过来的手拍开,“不是太医。别闹,爷真累了,你叫爷好好歇歇。有什么话回头再说。”然后挨着枕头就睡。他真是好长时间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可这出门一趟倒退十年的遭遇,却把吴扎库氏给吓的挑灯端详了他一晚上。 如果说弘昼是累,那弘历就是兴奋的。皇阿玛活着是吓人,可能叫活着的皇阿玛看到他这样的明君,他很自得。说实话,皇阿玛的名声实在是不怎么样,如今再看看自己受拥戴的程度,又怎是自得二字能解释清楚的? 交代了傅恒,千万要把院子里的人看护好,不许有任何人靠近。傅恒应着,心里却怪不是滋味的。 这就是一小门小户的人家,这么规格的保护,里面住的能是谁?其实想来也不难猜,万岁爷大晚上悄悄的出来,只带了和亲王,一去就是半晚上,出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股子特别雅的香味。 那这里面保护的能是谁呢?不外乎风流的帝王又惹下风流债罢了。这也就是姐姐过世了,要不然,宫里一群,外面还要偷腥,这是想干什么呀? 可这是主子吩咐下来的,那就守着呗。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满口应着。 乾隆满意了,启程回宫了。一回宫吴书来就得了消息,“万岁爷,去恂郡王府的奴才回来了,说是事儿没办成……恂郡王晕过去了。” 啊? 乾隆愣了一下:“真晕还是假晕?” 吴书来一脸的为难,“就是假的奴才们也不敢说呀。”就是太医去给瞧,也不敢笃定说一定就没晕。 乾隆脸上带着几分玩味:“打发去的奴才是怎么说的?” “只说是抓反贼,长相肖似先帝。”吴书来就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王爷就晕了呢?” 乾隆笑了一下,“朕这些皇叔们呐,哪个不是人精子。”一直就是闲人,突然秘密的找他,却只说是为了反贼。十四叔要是信了才见了鬼了。一听说像是先帝,他怕搅和到更深的事情里,直接病遁了。 罢了!想躲就躲着吧。其实他真要是来了,自己这会子该为难了,之前有点兴师动众了呀。 这会子只摇摇头,“算了,不用管了。明儿打发人赏些药材去就罢了。” 还没走回宫殿,就被太后宫里的人拦了,乾隆这才想起皇额娘请了自己好几次了,都没过去。这会子再是推脱不得了,“摆驾慈宁宫。” 钮钴禄太后靠在榻上叫丫头给揉着肩膀,等着儿子回来。这两天事情不对,先是张廷玉这样的老臣被骂了,后是晚上吴书来这奴才查宫禁。虽说没搅扰她吧,但这住在宫里,宫里的事情却都不知道,这算怎么着啊?今儿打发了几次人去请皇帝,都没有请到,之前又听说是秘密出宫了。叫人心里怪不安的。 这会子一听禀报说人来了,赶紧叫奴才们倒热茶来,坐好了等儿子进来。 乾隆一进来脸上就带着笑,看起来精精神神的,一点也不像是发生了多糟糕的事。 钮钴禄太后心里一松,就见儿子作势要见礼请安,她赶紧拦了,“母子俩哪里那么些虚礼。过来坐!” 乾隆应着,“皇额……”皇额娘都要出口了,突然觉得别扭,那位嫡母还在呢,别人称太后还真叫人有点别扭。其实两宫太后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是吧,那得是先帝没了的情况下吧。如今这种的,还是别扭。他轻咳一声,‘皇’字到底是没叫出口,只道:“额娘,昨晚叫您受惊了。” 钮钴禄太后暂时没察觉到称呼的变化,只摆摆手,“受惊倒是不至于。只这心里不安的是压根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今儿各宫的都来请安,都跟哀家打听呢。夜里闹了一宿,谁也不知道宫里怎么了。皇帝呀,这要是出什么事了,也要跟后宫及时通通气,要不然像是今天这样,闹的人心惶惶的,可如何是好?也是哀家老了,后宫的事料理的不明白了。哀家早就说了,这皇后的人选你还得好好斟酌。六宫无主,可不就乱嘛。” “额娘,儿子最近顾不上这个事……” “这有何顾上顾不上的?”钮钴禄太后就道,“后宫横竖就这么些个人,瞧瞧出身瞧瞧模样性格,大概齐差不多也就行了。男人家嘛,妾室再多,没有妻也不成个家了。” 话是没错啦! 只看自家皇阿玛身边带着谁就知道了。刚才一心还想跟自家皇额娘说这个事的,现在不行了。张不了这个嘴啊! 他只得摁下这个话题,低声道:“儿子心里有数了,等孝贤出了孝再定。”说着,他直接起身,“不早了,额娘先歇着吧。宫里也没甚要紧的事,只是宫禁时不时的该查一查,如此才不容易出纰漏。并不是有什么大事了。” 他这么说,钮钴禄太后就信了,然后点点头,“那你也去歇着去吧。累了一天了。” 可乾隆哪里睡得着,一晚上都在斟酌给自家皇阿玛安排在哪里才妥当。 第二天还要早朝,他早早的起了,吩咐吴书来,“等会子大朝会完了,将和亲王带到书房来。” 这事还真只有弘昼能商量了。 弘昼今儿一进宫,就吓坏了不少人。脸年轻谁都瞧得见,但有一事转移了打架的注意力,那就是弘昼今儿把胡子给剃掉了。 因而大家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剃胡子叫人看起来年轻了十岁呢,还是本来就年轻了十岁。只胤祹看见弘昼这样不由的眉心一跳,他听见刘统勋问和亲王:“王爷这是?” 弘昼呵呵呵的笑,摸了摸鼻子下面,这里原先蓄着漂亮的小胡子的,“快别提了,本王一个喷嚏打的,奴才手一偏,半拉子胡子不见了。这不……干脆给剔了。” 原来是出了这样的事故了,众人纷纷打趣,只说这般瞧着年轻多了。 弘昼就顺势吹嘘他有多龙精虎猛,一时间大殿里好不热闹。 这些话胤祹一个字都不信,他想起一句话,叫做:父在不蓄须。 这分明就是坐实了先帝还活着的事。他顿时心慌了起来:四哥难道真活着?活着如今也七十多了吧。 想到这个他心里稍微安稳一点。大朝会本来有事要奏的,结果一走神给忘了。等回过神来了,朝后散了,皇上走了,大臣们也纷纷往出走。他想了想还是朝御书房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得打探清楚。结果吴书来直接将人给拦了,“万岁爷昨晚一宿没歇息,这会子睡下了。王爷若是没有急事,明儿进宫吧。” 胤祹还能说啥,怎么来的怎么往回退。出来了才发现和亲王的贴身太监小路子在不远处跟一个小太监说话,显然,弘昼是在宫里的。 他朝御书房看了一眼,之前自诩了解这位皇帝侄子,这次却有点看不懂了。荒诞事碰上是荒唐皇帝和糊涂王爷,叫他只觉得眼前一团黑,压根就看不明白。 里面弘历还处于兴奋期,跟弘昼商量:“要说起来,郑家庄倒是最便宜的。” 那是皇祖父安置理密亲王建造的,弘晳犯事之前王府就设置在那里。里面要什么有什么,只要简单的修缮,就能住的很舒服。 但弘历摇头,“就是怕皇阿玛误会!” 这都不是误会的事!反正自家四哥的脑子有时候抽上来你拉都拉不住,他不能说那地方犯忌讳,就只道:“那里再如何,也是王府。阿玛既然说只要百姓住的地方,那就按照皇阿玛的意思办吧,省的闹的人心惶惶的。” 可真这么着可就在城外了,“见面岂不是很不方便。” 弘昼心说,就跟你经常在京城一般?一年到头你不是在路上飘呢,就是在园子里住着呢,住哪有区别吗?但这话是不敢说的,只道,“……挨着园子不远,这一片……”他的手在地图上一圈,“这里是几个大臣的庄子,正好在臣弟和弘瞻的庄子的后面……” 乾隆看了一眼,嗯!距离园子近,自是方便的多。至少这一片是有驻军的。 天意擦黑,哥俩又找他们皇阿玛去了。说这个地方如何如何好。 也行! 四爷交代,“找人想法子买下来吧。” 就是不让他们自己出面的意思。 这个当然了。 “儿子去办。谁家没俩败家子?找个赌坊将人压着,叫他们拿地契赎人便是……”弘昼说着说着,就觉得不对。自家皇阿玛看过来的眼神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他干咳一声,呵呵一笑,“儿子说着玩的。” 弘历就生硬的转换话题,“皇阿玛,儿子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就是说对两人的突然出现表示不解吧。 总得找个说辞的吧,但四爷没先说,反而问弘历,“有什么不明白的?” 弘历就道:“雍正七年到雍正九年,您的身体是大亏了吧?” 对!从史料上推测,那位四爷该是这两年身体极度不好。 “可是真找到民间的神医了?”从皇阿玛的密旨上看,肯定是找过类似的人的,包括道士。可惜,当年接到密旨的人都已经作古了,没处查去。 四爷还是点头,他们是往这方面想的,怪不得接受起来不艰难。他还是不动声色,“你们倒是查的细。” 弘历看了一眼林雨桐,“雍正九年的时候恰好皇额娘也病的重了,儿臣就不明白,既然有好的大夫,为何不请进宫诊治……” 没道理假死脱身啊! 这个慌还得四爷往下圆,“那一场大病,朕接连做一个梦。梦太真的,真的想当做假的都不成。” 梦? 为了一个梦连皇位都不要了? 这得是个什么样的梦?能成仙得道吗? 四爷一脸的沉重,“朕梦见——大清亡了!” 什么? 弘历蹭的一下站起来,“皇阿玛,大清一定会相传万代……”怎么能相信一个梦呢?简直荒诞! 四爷摆手,“你翻遍史书,哪有千年万年不灭的王朝呢?从王朝建立起,就注定迟早要灭亡的结局,有何不能接受的?相传万代,那是自己个哄自己的话。” 弘历哑然,这是实话。 弘昼就道:“既然如此,那皇阿玛又何必……耿耿于怀。”做好当下便是了。 他阿玛就看了他一眼,“这个梦有点长,你们这是打算今晚就听下去……” 那当然,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梦,叫皇阿玛这样的人弃皇位于不顾。 林雨桐就起身出去,她去厨房弄吃的去了,四爷这是要上近代史的课呀。估计得从鸦|片战争以及不平等的条约开始讲起了。越是靠近乾隆年间的事,他是越不会说的。 四爷的梦没有前因后果,陈述里只有坚船利炮的画面,然后就是详细的一条条条约,“……清英条约赔偿白银一千叁百万两……清俄条约割让四十多万方公里……清日马关条约赔偿白银二亿两,外送台弯岛以及琉球属国。清日辽南条约赔款叁千万两,清德签订了胶澳租借条约……跟英吉利签订展拓香gang界址条约……八国联军,辛丑条约赔款十亿二千二百七十万两……” 谁跟谁为什么这么签订的不知道,但是每个条约的详细条款,却非常的详尽。割地赔款开放口岸一条条算下来,弘历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林雨桐做的饭,没人动一筷子,四爷说,弘历和弘昼听。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依旧没有说完。 弘历整个人脑子都是木的,如果说梦境荒诞的话,那么谁的梦如果做得这般详细,那也说不得是荒唐了。如果日日总是这么一个梦,一日连着一日,很看戏似的,一折子后面续一折子,那谁能将他只当做一个梦呢? 他突然就理解了自家皇阿玛的行为,怪不得当时皇阿玛病的那么重呢!为这个天下累死累活,操碎了心,可结果却是那般,谁能不心灰意冷呢? 剩下的事他就懂了,“所以,那个时候您就存了要出去看看的心?” 看!傻孩子,你自己就顺着这个给编下去了。 弘历心里把故事补充的很完整,这样的梦太过真实,真实的叫皇阿玛觉得一定是上天在示警。于是,他便有了退位远走的心思。于是,皇额娘借着病重,先一步去找神医调理也就说的过去。等皇额娘的病症好了,也确实验证了这神医确实是有些门道的,心力交瘁的皇阿玛干脆就走了。什么也没安排,那是皇阿玛信他这个儿子呀。 要是往悲观的想,反正大清最后不外如是,自己这个儿子做的好不好,可能在皇阿玛看来都不是多重要的事了。 至于皇阿玛去哪了?肯定是去海外了,去那些洋道士的老家看去了。从皇额娘‘薨逝’,到皇阿玛‘驾崩’,皇阿玛一直忙着秘密出海的事吧。 这些年,皇阿玛一直在海外游历才对。 所以,这一切都合乎逻辑,变的可以理解了。 一晚上,皇阿玛也没把梦讲完,而这些年在海外的见闻,更是一句没提。但白日里是无法在这里耽搁的,他跟弘昼先回,晚上还得过来。 四爷没应承,“宫外到底是危险。这些东西,朕会整理出来,留给子孙细看。你们只管忙你们的正事去。要紧的是做好当下!就跟人一样,生下来便知道会有一天要死,可也不能因为会死,就不努力活着,去吧。” 但是心里这么吊着,谁能安稳的坐在宫里。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这样的危机感太强了,强到几乎是叫他坐立不安。 一直这么坚持了十天,弘历看上去瘦了一圈,而四爷和林雨桐也要搬家了,这才停了晚上的课。 这十天脑子里塞的东西太多,有些消化不了。很多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但从皇阿玛嘴里说出来,又不由的叫人不信。 最近这半个月实在是太累的,紧跟着又是忙给皇阿玛搬家的事。庄子修的再好,那也是庄子。该添置和布置的太多了,这伺候的人,护卫的人都得重新安排。等真正搬过去的时候,又是帮个月之后了。 出了京城,下了官道。新修了一条路,能容两辆马车平行。路的两边,有一些铺子,卖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行人。铺子后面还有些新盖起来的茅草房,林雨桐隔着帘子往外看,便知道这是守卫的人。想来这里的每个路口都设置着这样伪装起来的关卡。 沿着这条路往里走了三四路,就是一处庄子。庄子的大门是新修的,看起来牢固的很。庄子的墙也加高了好几尺,上面一圈明显是新加上去的。整个围墙得有三四米高。 近前了,才发现墙外面正在挖河沟,像是要做一圈护‘城’河一般。从大门进去,才发现墙内距离墙五尺左右的距离,依旧是河沟,河里已经引来了水,此时水流潺潺,沿河栽种了两排垂柳,这是移栽的大树,应该是有专门维护,长的还算不错。 林雨桐看了一下,这地方想要从墙上出去,一般人是真不行。再加上墙内隔上一段建一个瞭望台,想来在上面的瞧的见周围方圆二里地的动静都瞧的见。 乾隆小心观察四爷的神色,见其并没有不满,这才道:“皇阿玛,儿子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四爷一脸的满意之色,“做的好,也做的对。” 弘昼一脸便秘的表情,这地方是他想法子弄来的,对外查的话,跟皇家是一点关系也不沾的。只弄到手之后自家四哥在图纸上大笔了几下,这会子反而得了夸赞了。 乾隆心里落定了,留下弘昼听使唤,他一国的事要忙呢,并不能在这里多等。这一个月,有一件事他是真往心里去了,那便是福|寿|膏,也就是鸦|片。这玩意得禁,得大力的禁。 而弘昼留下来,也是为了彻底的戒掉那东西的。 这庄子其实建的不错,许是都是为了防灾年的流民,庄子的房舍是‘回’字形的,里里外外的三圈呢,林雨桐和四爷当然是住在最中间的那一层。 伺候的人也是另外拨过来的,除了陈福和张保之外,基本都是新面孔。 护卫安全的处理弘历的人,还有就是德海以及原来的粘杆处,乾隆全给打发过来了。 里里外外的看了,跟前没人了,弘昼才道:“皇阿玛,现在就只能这样了。”自由这事,暂时估计是没戏。 不急,一点一点来嘛。 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弘昼还不好意思的跟林雨桐道:“皇额娘,吴扎库氏整天的追着儿子问……您看,能不能哪天叫她来跟您请安呐。主要是怕您寂寞,叫她来跟您说说话。儿子的庄子就在前面,距离这里也就四五里的路……” 免了!至少现在免了!也别怕我寂寞,这里啥都得熟悉,我也寂寞不了。 结果把弘昼打发了,却又有人来了。 搬过来两天了,四爷一早起来,跟桐桐布置院子呢。哪里种什么,这都得有讲究的。以前这地方哪里称得上是布置?两人这两天,给这里移栽一颗兰草,给那个墙角移栽一株梅树,日子过的不要太逍遥。 结果这天半晌午了,林雨桐刚撒下驱蚊草的种子,德海来报,有一串马车奔着这边来了。 圈在这里本是不叫见人的,这怎么就还来了一溜呢? 弘历这脑回路一般是整不明白的。 结果到了跟前了,人家拿着宫里的牌子进来,林雨桐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弘历这脑袋不知道咋想的,把雍正爷后宫那些尚且还活着的妃嫔给送来了,除了钮钴禄氏和耿氏。 林雨桐当时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啥样的,该摆出啥样的。 四爷自己都懵了,有时候你遇上一脑子太正常的儿子,那真真是没法的很。 将人打发回去?回不去了!因为这些人都知道先帝爷还活着。出宫的时候,钮钴禄给交代过。 林雨桐都给气笑了,弘历的嘴怎么就那么快,就这么孝顺,非得事事跟你额娘报备一声呗。 可弘历也冤枉。 真都快冤死了!因着这一个月都在皇阿玛这边忙,晚上就出宫,也不临幸后宫了,结果不知道从哪来的流言,说是自己在外面养着个外室,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是此女子不仅是汉女,还是罪臣之女,是流落在烟花地的歌妓。 皇额娘在宫里是大发雷霆,不仅是对着他这个皇帝,还把傅恒叫进宫来,只差没以死相逼的叫自己把那金屋藏娇的女子交代出来,她要打发嬷嬷出去,这样的祸害留不得。 可这上哪给弄这么一女人去。 这怎么解释都不行,竟是要吵着嚷着去哭奉先殿,去哭先帝,叫先帝看看这个不孝子。 他急了,就顺嘴说了一句:“您要找我皇阿玛管教?还别说,您要真去找我皇阿玛……” 这话一出口,坏了。不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完,钮钴禄是要死要活:你这当儿子的是啥意思呀?叫我找先帝去?是嫌我活着碍眼,盼着我死呀。 这下误会大了,然后乾隆把屋里伺候的打发了,这才把事情大致说了。反正就是先帝和皇额娘都活着呢,且都挺好的。 然后钮钴禄给吓住了。好半天缓不过来。 乾隆忙他的去了,想着这事就过去了。可钮钴禄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一件事竟是赶紧将先帝的妃嫔都召集起来,因着她是太后,不好出宫。但你们得出去,替我伺候先帝,侍奉主子娘娘去呀。 其实这几个女人打从被宣召到被送来,都是懵的。脑子迷瞪着呢,一时觉得这个梦好长,一时觉得这么梦可真荒诞的可以。 等弘历知道的时候,才发现这些妃嫔们都知道这秘事了。那这宫里不能放了,就是畅春园圆明园也不能放了,因为人多嘴杂,消息说漏就漏了,想来想去,哪里最保险,还就是他阿玛身边最保险。所以,错了就干脆一错到底,人给您送来,您看着安排。 林雨桐看着一溜四个女人,都是三十来岁的年纪,此刻一脸或是惊恐或是梦幻的表情站在对面,她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 她看向一直低着头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的吴书来,“你回去就说,本宫还真就是想念昔日的老人儿了。你回去问问圣母皇太后,就说也不知道本宫这个母后皇太后能不能劳动她的大驾。” 不是要来嘛!都来才好呢!多热闹的。 吴书来只敢应声,不敢做答。 而这下面站着的四个,这会子也还没明白过来。坐在上首的两人,她们都不熟,真的。 当年他们入宫的时候,十六岁不到。而那时候的先帝都已经年过五十了。而此刻的男人,三十来岁的样子,看起来比她们可都年轻的多。说实话,先帝年轻的时候她们可都没出生呢,更不可能见到了。便是皇后……当年大选,该是隐隐见过的。但那时候的皇后也已经是五十上下的人了。可眼前这个自称是母后皇太后的女子,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岁的样子。这要不是做梦,这是怎么着了? 四个女人,一个是刘氏,生了弘瞻的就是她。 剩下的三个,一个郭贵人,一个安贵人,还有一个海贵人。看起来三十七八岁的样子,很有些老相,面容枯槁。想来在宫里的日子也只能说是能过。 四爷看刘氏,给了她两个选择,“你是留下来安分的过日子,还是跟着弘瞻?” 刘氏愣愣的看着四爷,有些脸红,也有些自惭形秽。讷讷半日才道:“王府尚且有老福晋在,臣妾去了只怕不合适。”是说礼亲王福晋,弘瞻的嗣母。 这么说,是去了不合适。 四爷皱眉才要说话,林雨桐给拦了,“那就留下!”她看向其他三个忐忑的女人,“都留下。”说着就喊芳嬷嬷,“给安排屋子去。” 正院肯定是住不进来,外围后面那边空院子有几个,一个占一个,去住去吧。 四爷心虚到不行,虽然真不是他的女人,但是吧,这会子感觉真跟做了对不起人的事似的。他转移话题,带着几分讨好的先问桐桐:“今儿想吃什么?” 哼!吃个屁!气都气饱了。 “荠菜面好不好?今儿瞧见院子里那空地上荠菜长的好……” 累了,不想去挖,也不想去做。 钱盛在边上道:“奴才这就去吩咐……” “不爱吃!”林雨桐回了一句。 “你肯定爱吃!”四爷说着就起身躲风暴去了,顺便挖荠菜,然后择菜清洗,自己溜溜达达的去厨房做饭去了。 四个女人在门边还惶恐着呢,林雨桐挥手叫走人,“不是跟你们生气,走你们的。” 四个人面面相觑,传言当年的皇后贤良淑德,可这位皇后明显不是这样啊!先帝爷也不是先帝爷的样子。 所以,四个人被安排走之后,凑在一起嘀咕了:该不是弄错了。 是啊!说那是咱的男人,可那明显就不是嘛。 人家那是两口子,把人家两口子搅和的日子没法过,像是有外人掺和似的。可叫她们几个来说,心里更害怕,感觉像是出来偷人,红杏出墙似的,更不自在。 安贵人弱弱的,一脸的营养不良,她撺掇刘氏,这位好歹是六阿哥的额娘呀,“刘姐姐想法子给宫里递个信儿,咱还是回宫里待着去吧。一定是弄错了。” 是啊!谁说不是呢。 刘氏都快哭了,“我找谁递信儿去?进了这里,像是进了活死人墓似的,可怜弘瞻连额娘一面也见不上……” 郭贵人就道:“要不,咱再回去求求?”趁着行礼还在马车上。 然后四个人原路返回,在门口就见人家两口子在院子里说话呢。据说是先帝爷的男人把小面盆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手搁在面盆里和面呢。那据说是主子娘娘的妇人也不见恼色了,拿着水瓢再给面盆里一点点倒水,嘴上还不停的嫌弃:“……不对……先打成面絮……你这么着得费劲揉了……” 四个人:“……”这要是先帝跟娘娘,她们自戳双目!现在这位万岁爷,眼神是不怎么好呀! 349 故国神游(10)三合一 故国重游(10) 老妃嫔四人第一天请求离开,林雨桐很给乾隆亲妈的面子,没把人撅回去反而把人留下了,“没事,住着吧。想要什么只管找钱盛,不会叫你们受委屈的。” 刘氏被其他三人推搡出来,张着嘴还要说话,那边林雨桐已经客气的问她:“油泼臊子荠菜面,要尝尝吗?那要不……一块吃?” 刘氏着急,她不是这个意思呀。正要解释,那边‘先帝’突然来了一句:“要蒜吗?”问母后皇太后的。 这位母后皇太后扭脸:“没蒜末吗?” “那你等一下,蒜末马上来。”‘先帝’去一边剥蒜去了。 刘氏左右看看,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雨桐特别和气:“要一起吃吗?味道不错。” 刘氏连忙摇头,吃先帝做的饭,折寿啊!她朝后退了两步,就听主子娘娘跟她道:“不吃啊!那后厨开饭了,叫下面的人去领。”说着喊钱盛,“去安排好了再过来伺候。” 钱盛就笑盈盈的将人给带下去。 四人夜里都睡的不安稳,哪哪都不得劲。 他们这种的在后宫十几年了,懒散惯了。虽然日子算不得好吧,但吃喝啥的不愁。而且,日子一天一天的就这么过的,不用给谁请安,不用费心的巴结讨好谁,更不用为了争宠使手段,这日子虽说好似没盼头吧,但是还算是消停。也别说什么死水无澜的话了,这也就是在宫里衣食无忧的,要是当年没进宫,嫁去小户人家,那日子未必好过呀!这见鬼的世道,能消停的活着就是福气,还奢求啥呢? 这些年姐妹四个相互作伴,其实都挺满足的。 这会子都这岁数了,就是那真是先帝,还去抢呀?抢来干啥?先帝都不是先帝了,宫里那位太后一直强调这位是金爷,连个正经的身份都没有,还抢着去给他生个一儿半女吗? 呵呵!也不看都啥岁数了!消停的活着不挺好吗?反正怎么说皇帝也算是她们的便宜儿子,怎么着也不会少了她们一饭碗吃,将来死了还有人给披麻戴孝。再往后,她们陪葬皇陵,皇陵总是有人给祭扫呢。这么一比,这有儿子跟没儿子也没差别呀!刘氏倒是有儿子,可先帝一走,她那儿子才几岁大就被过继出去了,一年到头她连儿子一面都见不上。不过是偶尔会递进来点东西,证明她还有个儿子罢了。 所以,巴着先帝得不着啥好,就更觉得没必要在这地方呆着了。 可第二天还得早早起来请安去,这都叫什么事。 四个人都算是起的早的了,到正院门口的时候才听说两位主子早起来了,往园子里去了。 这里哪有什么园子? 紧赶慢赶的敢过去,发现这两位主子在荒地上比划,一人手里拄着锄头,一人拿着铁锹。主子娘娘还在那里抱怨,“这锄头太笨重了,一点都不好用。” 然后先帝就道:“钢铁炼不到家,这就算不错了。” 林雨桐就把锄头给扔了,“那我还是蹲着拔草吧,锄头还费劲。” “伤手!”四爷叫她让开,“你去种花去,我一个人能开出来。” “干嘛你一个人干呀?”林雨桐看着一圈伺候的,“嘛呢?找家伙干活了。”然后朝新来的四人组,尤其重点关照安贵人,“你们身体弱,尤其是安贵人,身子更弱。这就是长期坐着不动的缘故。都来吧,搭把手,咱们今儿就是这一片,得有四五亩地吧,开出来。能拔草的拔草,嫌弃拔草伤手的就把别人锄下来的给捡起来拢成堆放在地头去……动一动对身体好……”说着又想起什么,跟陈福道:“叫人去买几只羊来,这些草都可惜了的。” 陈福:“……” 四人:“……” 皇后娘娘这个画风,招架不住。但她们感觉主子娘娘这种亲力亲为说到底还是要专门在这事上堵着收拾她们呢。 陈福对曾经的女主子还是熟悉的,当年她可不是这样。大概齐人越活越年轻之后,是会不一样吧。他欠着身应了,然后快速的去了。 四个人今儿跟着在荒地里转了一圈,回去恨不能给累死过去。 第三天好容易起来了,可一起来就在荒地的附近发现了成十只羊。要伺候的两位主子在一边像模像样的商量,羊圈该盖在什么地方。 于是,今儿大家都忙着规整羊圈。因为昨儿开出来的地浇灌了水,如今进不去。所以,大家围着这几只羊开始忙活。 庄子里的人不能出去,没关系呀!四爷把触角一点点的往外伸,叫张福再出去,找那些守在卡口的守军,“瞧他们边上有没有荆棘条,弄两车来。” “多些也没是,我还养几只鸡。有的话只管叫送来吧。”林雨桐又补充了一句。 于是,外面的守军每一小队贡献了一车的荆棘条,都是新鲜的。然后送来之后,收拾齐整后编制。会编制的小太监都觉得有了用武之地。跟着编制羊圈的栅栏也行,用这荆棘条编制别的家伙什也行。 林雨桐就赏了一个小太监,这孩子编的簸箩和筐子像模像样的,就值得赏。 海贵人讨巧,用柳条给林雨桐编了一顶帽子奉上。 林雨桐一脸的一言难尽,悠悠的道:“你这是打算送我一顶绿帽子呀?” 绿帽子? 海贵人脸一白,噗通一声跪地上了,吓的话都不会说了:“娘娘……”妾不敢!妾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 林雨桐:“……”我其实就开开玩笑。她摸摸鼻子,干咳一声,“那什么,起来吧!起来吧。逗你玩呢!” 然后休息的时候四爷折了几枝迎春给桐桐戴在头上,这才把绿帽子那一茬给忘了。她是忘了,可海贵人快吓死了。勉强支撑了一天,回去就躺下了,拉着刘氏的手哭了,“刘姐姐想想办法,再这么下去,真活不了了……” 四个人谁也受不了啊,太累人了。 第四天一早,刘氏觉得用一把儿子,求个情去。却不想还没开口呢,主子娘娘就夸了,“你们做的很好。那几只羊以后就靠你们了,园子荒的久了,这犄角旮旯的到处都是草。还有树叶,羊也吃的。用几个镰刀,绑在竹竿上,顺便也就把树木修剪了……每天这么围着园子一圈一圈的转,蹲下起来,起来蹲下的,最是能锻炼身体。要不了三个月,你们也能健步如飞……” 不!臣妾并不想健步如飞。 可主子娘娘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啥。要不得又得支撑一天。之前是腿疼脚疼,今儿是胳膊举着,哪哪都疼。 第五天四个人聪明了,花钱贿赂陈福去了,不论如何给宫里递个信,要是不能给宫里递消息,好歹跟弘瞻递个信儿吧。这里真是不能再呆着了。 陈福心里赞一声主子娘娘厉害,不说别的,只凭着不管主子过什么日子,主子娘娘都能不离不弃的劲儿,这就是一般人比不了的。干活怎么了?主子娘娘年岁更大,一个人干的抵得上这四位干的。结果几个人没一个人撑的住的。 他收了钱,然后就禀报给主子了。 林雨桐心里摇头,她随时有目的的折腾,为的就是叫她们撑不住朝外求救,但是她们真要是忍下来了,那么以后她自会想办法安置。可现在这样……这是彻底的把人养废了。其实三十来岁怎么了?还正当年呢! 只要能过宫外的日子,林雨桐真想过如果有合适的人选,至少除开刘氏之外的人还是能选择第二次人生的。结果都受不住!不是说不能安排富贵的人家,这世上的富贵哪有一成不变的。将金丝雀放飞出去,有时候真不是仁慈,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残忍。因为离了鸟笼子,她们活不下去的。 满打满算干了三天,受不住了,要走弘瞻的路子求助,这正是林雨桐的目的。 把这四个人再送到弘历跟前,估计这孩子又有新的主意。 呵!等的就是他的新主意。 乾隆是有新的主意,但钮钴禄氏还在原地打转,没挪动多少。 她到现在还觉得跟做梦似的。今儿起来,眼皮直跳,又叫人去请耿氏。耿氏多机灵的?直接称病了。只说是受了惊,夜里噩梦连连,精神恍惚。她都这么说了,太医敢说不是吗?于是太医也说受惊了,开的也是好方子,但话却是这么说的:“若是心悸的厉害,便熬了浓浓的喝一碗。不过到底是药,慎用!” 那隐含的意思就是:要是没病,熬出味哄哄人算了,可千万别真给喝了。 去宫里探病的弘昼心知肚明,亲自把太医给送出去,再回来的时候自家那老额娘已经从床上起来,在榻上坐着了,还指挥丫头,“把果子洗了端上来。”闻着药味都苦,还是吃盘果子甜甜嘴吧。 弘昼无奈的很,自家这额娘比一般人的心都大。老太太一瞧就是长寿之相。他凑过去,“额娘,您这是赖在宫里不打算走了。连园子也不想去?” 住园子当然是好了,但是太后一走,宫里岂不是更自在。再热能热到哪儿去啊! 要是以往就罢了,估计这回是不行,“太后要去,您赖着合适吗?” 耿氏看自家儿子,在果子没上来之前先塞了一颗话梅到嘴里,“太后才不去呢!”那位可一点也不傻。打了大半辈子交道了,她太清楚对方的脾性了。 弘昼低声道:“此次不同以往,如今圣驾要去园子里住,太后必是要跟着的。园子离那庄子也才大半个时辰的路……额娘啊,您是知道我四哥的,他有时候这想法跟咱们不太一样。想起一出是一出。皇阿玛和嫡额娘住那种地方,太后却住在园子里享清福吗?”男尊女卑,夫为妻纲,这三纲伦常岂不是要乱了。 更何况,自家那四哥只怕还有别的打算。 耿氏就道:“不能叫外人知道,那当然还是越少的人去越好。”所以,你少忽悠你娘,“再说,宫里能离了太后吗?” 弘昼低声道:“我皇阿玛都能假死走了,还有什么不能的。别人只道太后在园子里,不见人谁也不知道不在呀对吧?” 所以,人还得悄悄的给送去吗? 耿氏觉得新送来的果子都不香了,“所以,额娘这消停日子过不成了,是吧?” 弘昼赔笑:“额娘啊,说不得去了那边,咱们母子见面说话反而是方便了。” 不!为娘并不是很想跟你说啥悄悄话。就想过点消停的日子,别的啥也不图。 耿氏挣扎道:“说不得先帝就拦了呢?不是不想叫人知道吗?能叫皇帝这么闹吗?” 皇阿玛纵着他这么闹才是对的!明面上当然不能承认先帝在,但该有数的人心里得有数才对。皇阿玛要真是缩在里面伺弄几亩菜地,那也不是皇阿玛了。 弘昼不说话了,只看着他额娘。耿氏便讪讪的,“知道了!知道了!太医的医术十分高明,我明儿一早就好还不成吗?” 这就好。 耿氏决定明儿再好,因此,今儿钮钴禄太后有请的时候她还是去不了。 弘昼却起身得过去请安了,到了慈宁宫他一声声的皇额娘叫的好不亲热。 钮钴禄太后急忙问:“你额娘如何了?” “受了些惊,吃两副药怕是就不碍了,明儿来给皇额娘请安。”弘昼说着便笑道,“您可还好吗?莫要怕,也不要担心。皇阿玛上了年纪了,待人不似从前了……” 钮钴禄声音依旧带着几分梦幻,“这几天老感觉在做梦!”活了大半辈子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噩梦。 弘昼只做不知道她的意思,顺着话往下说,“是啊!儿子也觉得跟做梦似的。” 这边两人正说话呢,外面禀报说是万岁爷朝这边来了,弘昼赶紧起身迎了,却没想到,除了万岁爷,后面还跟着弘瞻。 乾隆的面色不好看,带了弘瞻见了礼就起身,“额娘当日决定做的太莽撞了,几位太贵人在宫里时日久了,出宫过日子哪里能习惯?”说着就看走路还带飘的弘瞻,“老六过来给他额娘求的请……” 弘瞻只接到信儿,说请他进宫为他额娘求求情。但其实具体的事情却不知道。原以为是自家额娘触怒了太后,或是在宫里做了什么犯忌讳的事情。可现在听自家皇兄这个意思,是说额娘不在宫里。 不在宫里能去哪里?去园子里住了?那这有什么不好的? 他左右看看,朝他五哥身边蹭了蹭,皇兄的话他听不懂就算了,为什么觉得太后好像不怎么高兴。 钮钴禄不是不高兴,是特别不高兴。最近,她总觉得别扭,可一时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别扭。今儿在这里一对比,她察觉了到了,这别扭来自亲儿子的称呼。以前皇帝儿子见了她都是称呼皇额娘的,就是最近,突然那个‘皇’字就不见了,只剩下额娘两个字了。之前她还挺高兴的,儿子偶尔叫一声额娘,这也是亲近的表现。但连着这么些日子,一声皇额娘都不叫。尤其是跟弘昼和弘瞻前后脚的来,这么称呼明显的很,那一声‘额娘’夹在其中,就显得特别的刺耳。 那一瞬间,钮钴禄太后真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样,尤其不舒服。因着老五和老六都在,她忍着没发作。这会子听着儿子的抱怨,她还是忍了,只道:“当时事情来的太突然了,额娘也没多想呀!”这两天心里已经有些后悔了!好像隐晦的提点儿子一句,先帝回来,你可别把戒心都给放下,皇家哪里有什么父子之情呢?可这些话当着老五老六她当然不好说了,只怒道:“她们也太不懂事了,就是待她们太过仁慈的缘故。” 弘瞻脸都白了,他何尝听不出来这是斥责他的额娘。于是,他利索的跪下,想说点什么吧,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嘴唇翕动了好几下除了惶恐什么也没剩下。 乾隆叹气:“额娘,这些话不该您说。”那边有嫡母管着呢,您这话有些过了。 事实上,结发之妻地位是不一样的。 钮钴禄太后轻哼了一声,到底是没再说出其他来。 弘历就道:“儿子觉得,您跟耿额娘最好还是去一趟。”吴书来那奴才回来传话了,说是嫡额娘问了,说是母后皇太后请的动圣母皇太后不? 这哪里是给额娘传话呢?这是给他这个儿子传话呢。 人嘛,亲疏远近谁都有。自己当然更亲近自己的额娘,可是——礼法不能乱呀! 嫡庶、正统、纲常该守的就得守着。只要有一个外人知道先帝活着真想的,他做样子也得做出来,否则,别人眼里怎么看自己这个帝王呢? 钮钴禄太后手都颤了,“你是说……叫额娘去庄子上……” “额娘,嫡额娘是个有分寸的人。只看儿子的面子,也断断不会让您在庄子上伺候的。但她能说不让您去伺候,您不能坚决不肯去呀!您这样,叫儿子有何面目去见皇阿玛……” 弘瞻睁着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些话他有点听不懂啊! 钮钴禄太后眼泪都下来了,“哀家熬到如今,儿子做了皇帝了,却又要去伺候人了。皇帝啊……哀家于大清有功啊!哀家为先帝生下了你,哀家自问在谁的跟前都不会低一头。您却叫儿子去伏低做小。弘历啊弘历……你这是把你的亲额娘往脚底下踩啊!” 老五拽了拽老六,傻孩子,还不走,呆在这里听什么呀?再听下去得要人命了。 弘瞻这才反应过来,麻溜的跟着溜出去了。 人一出去,弘历一下子就跪下了,“额娘!”他伸手拉住亲娘的手,“额娘啊,这世上若有一个肯定不会害儿臣的人,那就非额娘莫属了。儿子难道连这点轻重也分不轻。额娘您几次欲言又止,儿子知道您担心什么。皇阿玛回来了,儿子做的好则罢了,做不好,只怕是要出事端的。这也就是儿子为何一定要将皇阿玛留在京城的缘故。眼皮子底下才是为安全的。从今往后,儿子做什么,都不好再随心,盖因皇阿玛就睁着眼睛看着呢。何况,皇阿玛何等手段,虽然夸儿子良多,可回头儿子却心里发虚……一边为得了阿玛的肯定而欢喜,一边又警醒着,怕这样的夸奖蒙蔽了儿子的双眼。您以为将皇阿玛放在庄子上就安全了?就绝对没有意外了?您想想陈福和张保二人,皇阿玛的棋埋的深啊!如今看似儿子什么都能掌控,可就怕这种什么都能掌控但其实什么都脱离掌控的感觉。之前责备您,儿子是专门在老五和老六面前如此说的。说到犯错,其实儿子一开始就犯了致命的错了。” 哦? 钮钴禄太后见说的是正事,将儿子一把扶起来,“起来说话。” “皇阿玛在世的事,弘昼知道就算了,要是没错,永璜也知道了。紧跟着是张廷玉,再下来是十二叔,十四叔,还有傅恒……如今又算上后宫的这几位妃嫔……可额娘啊,这还不包括这么主子跟前伺候的,以及那么多守着哨卡的将士。额娘,一个人知道的秘密是秘密,那么多人的知道的秘密,这还是秘密吗?既然不是秘密了,那只圈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想用皇阿玛生事的人很多……不过把皇阿玛放在眼皮子底下,至少生事的时候咱们能第一个知道。可额娘啊,儿子如今还能全心全意的相信谁?父母、妻子,子女、兄弟,放在百姓人家,这便是最亲近的人了。可是,儿子要防的是父亲,是子女,是兄弟,倒是得了好妻子,可儿子跟孝贤夫妻缘浅,没有了这个贤内助。因而,儿子唯一能托付的就唯有额娘了。” 钮钴禄太后便明白了,“你叫额娘去……其实是想叫额娘盯着那边的动向。” 对!除了您,还有谁呢? 钮钴禄细细思量了一遍,好似还真没合适的人选。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既然这么说了,额娘还能说什么呢?好在先帝年纪大了,怕是也撑不了几年了。就这么着吧,去了园子之后,哀家就过去。” 弘历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些话也只能对亲额娘说,对别人是不能提的。之前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心也提着,但没那么深的戒备。可等那四个老贵人也知道了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之前太乐观了。实际上如今知道的,或是不知道而猜出一点端倪的人加起来绝对不是小数目。一有这种意识,他突然就觉得也许皇额娘错有错着了呢。几个贵人前去,这是第一步。让额娘干脆也过去,不管从哪方面讲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钮钴禄太后的手放在儿子的肩膀上重重的摁了摁,说到底,儿子在面对先帝的时候,还是怯了!要不然一个帝王,何至于叫亲生母亲去做这样的事。 但此刻他是最敏感的时期,能夸不能损,更不能刺激这孩子。她点头说好,“咱们母子祸福一体,额娘去便是了。” 钮钴禄太后来的时候,声势再小,也比林雨桐和四爷当初住进来的时候大。 马车一辆接着一辆进了庄子,四爷和林雨桐就没搭理。今儿得闲,又有那个小太监编篓子的技术不错,编了几个鱼篓子,两人在开挖的河里下篓子逮鱼去了。这鱼都不大,一匝长算是大的,两人沿着河绕圈,说是找鱼,又何尝不是把地形给看了一遍。顺口又安排这个河该怎么利用。是不要要开挖一个人工湖,湖里是不是要种荷花养鱼等等。 陈福禀报说,人已经朝这边走了,两人也没搭理。四爷拎了一个篓子出来给桐桐看,“瞧瞧,这是逮住什么了?” 林雨桐凑过去,篓子太密,看不甚清楚,“是黄鳝吧?”说着就道,“还真想吃爆黄鳝了。” 四爷就叫张保,“出去看看挖渠的工匠,谁摸到泥鳅黄鳝了。有了只管买了……” 乾隆扶着自家额娘朝这边走,远远的就听见自家皇阿玛的声音了。他笑道:“皇阿玛和皇额娘好雅兴,看来儿子来的巧了。” 林雨桐这才笑道:“那就吃了饭再走。”说着,脸彻底的扭过去,然后就看到一身华服前来的钮钴禄氏。她身后跟着耿氏和弘昼,再后面是个十七八的少年。 她看过去,钮钴禄和耿氏也看见她了。 两人之前远远就看见一对中年夫妻。女子站在岸边提着裙摆指着河里,男子在河边像是捞什么,两人都带着笑。男子起身的时候,很自然的将手伸过来,然后女子一把就抓住了,而且,到现在还都没有分开。 等到了跟前了,真的看真切了,钮钴禄和耿氏都恍惚了。 她们当年入府的时候,四爷也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了,就如同现在一般。如今,他们觉得大半辈子过去了,结果眼前的男人还如同当年一般。甚至比当年看起来更有威仪。 两人是做梦也没想到,见到的先帝是这样的。看到他的那一刻,时光仿佛倒流,那时候青春年少,她们也都美貌,也都曾经对眼前这个男人有过期待。他的喜怒哀乐主导着她们的一切,他是主子,他是她们的一切。 一个人一生的跌宕起伏,都跟这个男人绑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的眼泪都下来了。她们双双跪下去,喊了一声:“爷——” 这一声叫的,林雨桐感觉四爷甚至朝她身后微微的躲了躲。这两人不同于海贵人她们,也不同于刘氏。 四爷淡淡的叫了一声起,就说弘历:“胡闹!折腾你额娘做什么?命妇的事也是大事,一国太后岂可随意出宫?” 这话说的,钮钴禄的心不由的揪了一下,她一辈子都没被先帝关心过。没想到到如今了,四爷倒是疼了她一回。她鼻子一酸,忙道:“夫为妻纲,您在这里,臣妾怎么敢高坐宫中呢?” 四爷脸上的笑收了,‘呵’了一声,“夫为妻纲?嗯?谁是妻?” 钮钴禄一梗,她是太后啊!她是能随先帝陪葬的。她当然是妻了! 弘历看林雨桐,林雨桐脸上露出几分讥诮的神色,“看来,这是没有本宫的容身之地了!” “皇额娘,您这是要折煞儿臣们。”乾隆赶紧过去,直接跪在林雨桐面前,“您这么说,儿子们在这世上无立足之地矣!” 林雨桐的手就放在弘历的头上,“弘历呀,我跟你皇阿玛留下来那是我们愿意留下来。并不是你能将我们留下来。你得记住这话呀!”她说着就叹气,“其实,要说养儿子,我还是更喜欢鲁钝些的……” 四爷接了话,“嗯!太聪明的,容易反被聪明误!”说着,就牵了桐桐的手,“走吧,不是要吃黄鳝吗?” 两人说着走远了,带着奴才们都走了。 剩下一队人进退不得,就是弘历也面色阴晴不定。他知道,他跟自家额娘的打算被皇阿玛知道了,那句‘聪明反被聪明误’便是警告。 久不跪人的钮钴禄氏,这会子摇摇欲坠,咬着牙很有些阴晴不定。 一行人没耽搁,追着先帝和娘娘去了,看着两人进了主屋,里面没声音,他们就都在外面跪着。钱盛守在外面跟乾隆道:“万岁爷,主子说了,您看着随意安排便是,很不必在这里跪着。” 弘昼心疼他额娘,就低声道:“四哥,皇阿玛这么说,必然是这么想的。。皇额娘和额娘都上了年岁了,这么跪不得的。”他说着就起来了,“您要不起来,臣弟就进去请旨去。” 弘历紧喊慢喊,弘昼在外面扬声说了一句:“皇阿玛皇额娘,儿子进来了。” 钱盛也不拦,然后弘昼就将门给推开了。 结果推开就愣住了:“人呢?” 里外间拉通了,一眼能看到底。里面并没有人呀! 明明看着进来的,可这怎么就不见了呢? 弘历蹭的一下起来,“皇阿玛……” 里面果真没人。 弘昼看钱盛,钱盛噗通一下跪下,“奴才不知。” 不知? 弘昼才说要呵斥,弘历一把给抓住了,“你去看看那个……” 桌子上放着一张纸压在茶杯下面,是皇阿玛的手笔。上面的大致内容是,他们出去一趟,你们皇额娘想吃京城的小吃了,晚上就回来,不用大惊小怪。 弘历拿着纸张细细的看了一遍,脸上阴晴不定。他这些日子做的所有的安排在这一瞬间就成了笑话。他以为将人圈住了,可实际上能圈住是因为他们愿意被他圈。而不是他又能耐圈住他们。 弘昼跟在弘历身边,低声问说:“四哥,那现在怎么办?”把人惹恼了! 怎么办? 弘历低声道:“将人都撤走。不必守着了。”根本就守不住,守着也失去了意义。他说着就看亲额娘,“额娘您和耿额娘去畅春园安置吧,至于几位太贵人,一并带走。但是不能去园子……”他看向弘瞻,“你的庄子就在附近,朕将几位贵人交给你侍奉。就在庄子上吧,该怎么做,心里有数的吧?” 弘瞻忙不得的点头,这会子叫他答应啥都行的。他的记忆里是没有亲爹的,但是亲爹突然给冒出来的,这种冲击,叫小少年一直处于飘的状态。 分头安置下去了,弘历喊了弘昼,“快!你跟朕走。” 赶回京城,说不定还能碰上。 此时四爷和林雨桐都在去进城的路上了。墙高得看是对谁呢?两人如今这个年纪,身手都还算利索。这么个院子就能将两人给困住?四爷再如何不济,那也是干过特务的。自由出入这里?只要想,就一定能。 京城还是那个繁华的京城,两人就在市井中随便转转。 过了饭晌了,也真饿了。四爷找了一家老馆子,这馆子几代人了,口味很是不错。他带了桐桐进去,要了一间临街的包间,吃顿饭,也等着弘历找过来。 结果才一落定,就瞟见对面戏楼上一人怔怔的朝这边看。林雨桐扭脸看过去,愣了一下——十四! 林雨桐就看四爷:“对面是十四的产业?” 四爷瞟了一眼匾额,“嗯!带着十四府的印记。没想碰他,却偏给碰上了。点菜吧,多点些。” 林雨桐点了一桌子菜,才打发走小儿,门就被敲响了,不等里面应答,门被从外面推开,然后面容苍老,头发花白,干柴枯瘦的十四就跌跌撞撞的进来,谁也不看,就只盯着四爷的脸。 四爷拍了拍身边的位子,“过来坐。” 十四没动地方,只上下的打量四爷,然后不停的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呢?”说着,面色一冷,言语里多了几分杀伐之气,“别看我老十四老了,但我可不糊涂。你到底是谁?最好老老实实的跟爷说清楚。” 四爷瞥了他一眼,“你屁股上的红痣想来如今也没几个人对它有兴趣了吧?” 十四面色一僵,朝后退了两步。 四爷又哼笑一声:“红痣……你可不光是后面有。” 十四面色更窘迫,厉声道:“你倒是打听的详细,下了血本了!”他就要朝外喊人,四爷就又说了一声:“五岁了在永和宫还穿着开裆裤,前面那红痣是被刺玫的刺扎了之后才留下的,不是生下来就有的……” 十四脸上的表情就更精彩了,不停的朝后退:“你到底是人是还是鬼?皇阿玛叫你来接我的?”这么说,爷要死了吗?他一步一步又朝前,把手放在四爷的鼻子下面:竟然是有热乎气的! 他愕然的睁大眼睛,然后露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来:“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四爷:“……”爷果然就不该对老十四抱有期待! 350 故国神游(11)三合一 故国神游(11) 看!看!看!看什么看! 十四一张暮气沉沉的老脸在这一瞬间像是注入了活力,那种桀骜和不训以及各种的不服与快意,都快从那张脸上破皮而出了。他轻哼一声:“以前还有些怕你!现在爷可不怕!爷那大侄子对爷可比你这个亲哥对爷好了太多了。再者说了,爷是恂郡王,您呢?您现在是谁呀?妾身未明说的就是您现在吧?呵呵呵!以您这脾气,这妾身只怕还得未名下去。毕竟,天下为重嘛。”他快意的笑起来,哈哈哈之声不绝,完了又补充了一句,“哥啊,弟弟要是盼着这个天下好呢,就得期待您将来死不能入皇陵。弟弟要是盼着这个天下不好呢,是不是就得想着我的亲哥哥再登大宝呢?” 是说为了天下好的话,四爷最好啥也不是。四爷要是谁也不是,将来总不好偷偷的给塞入皇陵里。那么这将来,是不是真正的尸骨连入皇陵的资格都没有。要是不想着天下好,只想着一己私利,那么必然是父子相残。 这么一想,是各种的不爽啊! 连林雨桐都不爽了,可见四爷得多不爽。他们不爽了,老十四就爽了:“哎哟哟,今儿这天是真好!连吸口气都觉得是甜的。” 呵!四爷嘴上能饶了他?“朕不管死哪儿去,那也帝王之身。葬不葬在皇陵有什么关系?孝庄太后也不随葬皇陵,你们倒是谁敢不去祭扫?再者说了,朕做过皇帝,朕的儿子是皇帝,要是错不了的话,朕的孙子以及孙子的孙子还是皇帝……你呢?” 十四黑脸!挤兑谁呢? 紧跟着四爷又哼了一声:“朕嘛,这将来还能不能偷偷的被塞皇陵里去,朕是真不知道。但是朕要是不想叫你埋进皇陵里去,那也不过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 十四一愣,看看自家四哥那过分年轻的脸,他的嘴角抽抽了一下。看他那个样子,像是得道成仙了似的。对自己比较好的皇帝大侄子,他未必活的过眼前这个妖孽啊!而且,就算是自家那皇帝大侄子活的过眼前这人,估计那位大侄子得吓出阴影来。他爹能死而复生一回,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二回第三回。因此,他要是留下什么话了,就是借给自家那大侄子一百个胆子,那孩子也不敢违背的。 唉!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十四心里发虚,但嘴上不服心里也不服,又是一阵冷哼,却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随意的跳到下个话题随意的怼,“这有些人啊,就是权力心太重。在位的时候觉得命要紧,病的七荤八素了,舍不得命了。一天天的道貌岸然,什么天下为公啊,什么为了天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糊弄鬼呢?还不是偷偷的跑去瞧病去。既然跑了,那就躲远点呗。可人家呢,活过来了就不甘寂寞了,还总想出来蹦跶蹦跶。蹦跶啥呢?还以为他是多了不起的帝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没有了他这天下指不定要大乱了呀!呵呵呵呵!您瞧见了吗?这大清有您的时候叫大清,没您的时候不也还叫大清。老百姓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这天下离了您一样的运转,您啊,真未必有那么重要。” 句句戳心呐! 林雨桐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十四这些年憋狠了吧。糟心的哥哥们都活着的时候,别管是狼狈为奸还是相互攻讦,总有人应和呀!等上面一个个的都没了,他发现是真没人陪他玩了。还活着的兄弟人家不敢跟他玩是一方面吧,主要是他也瞧不上别人的段位。这会子瞧见他哥了,瞧瞧,六十多的人了,脸上也不见暮气了。好似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眼睛里都能迸射出亢奋来。怼起他哥来是毫不留情。她心里就想,十四这些年关着大门,一天天的估计就靠着在心里怼他的哥哥们找乐子过活呢。瞧瞧,怼人的话不假思索,那是张嘴就来。 怎么能叫四爷不痛快他就怎么说,怎么能踩了四爷的痛脚怎么说。 他得意洋洋,“哥哥呐,自从您没了,大家的日子那叫一个好啊!您见不得谁好,您的儿子就叫谁的后人好。您见得谁好,您的儿子叫就谁不好。对十三是如此,对您留的大臣们也是如此。四哥啊,您说说……嘿嘿嘿您说说,您的儿子做了皇帝能怎么着啊!孝顺的儿子跟有能耐的儿子比,其实还是孝顺些的儿子更得人心吧。所以说啊,四哥啊,弟弟这心里其实还挺替您难受的。您说说,您是给了您儿子江山了,可您儿子给您什么了?我的四哥嗳,可怜您都死了还放不下的儿子,可您那儿子未必有我这个弟弟乐意您活着吧?” 十四说着,就忍不住的笑,牙都掉了一半了还乐呵呢。咧着个大嘴气的四爷就差把茶杯直接给塞嘴里去。十四呢?却是越想越觉得爽气呢!半辈子的窝囊劲儿,憋在胸口的这股子气可算是给出来了。 四爷连白眼都懒的赏给他,这傻子,得意忘形的什么都忘了。没察觉外面都没有喧闹之声了。这条街都被清理干净了。要不然,自己说话的时候能一口一个‘朕’吗?难道不知道这隔墙有耳的道理。 兴奋的十四是真没察觉到,各种的情绪交织,他还真没这个意识。 因此,他压根就不知道外面站着的弘历把他十四叔的各种冷嘲热讽给听了个彻底。 乾隆气的手都抖了,皇阿玛不计较,结果十四叔给漏气了。这个十四叔,施恩给您了,您倒是在背后拆朕的台,果然皇阿玛不喜欢十四叔是有道理的。十四叔都这么讨厌了,可想而知,能被皇阿玛讨厌成那个德行的八叔和九叔得有多讨厌。 他在外面手都伸出去打算推门了,弘昼一把拉住,劝他稍安勿躁。想听十四叔的真话现在也不容易了是吧。 然后就听里面的皇阿玛开口就训斥十四叔:“一大把年纪了,书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读唐史,读帝王传记,你是到现在都没懂李世民临终为何要打压徐世绩么?” 李世民说,李治对徐世绩没有恩惠,怎么办呢?我现在先把他给压下去,回头等你登基了,你再去简拔此人,如此,你便是对他有大恩之人。 这个道理十四怎么会不明白?只不过是怼人嘛,怎么戳心怎么怼。他觉得,以自家四哥的性子,要是能看上弘历的作为才算是见鬼了。别看这会子嘴上维护呢,其实心里不定怎么生气呢。嗯!甚至是流血,鲜血淋漓,千疮百孔的那种。 他嗤笑一声,现在为你儿子说话,说的这么好听,其实您压根也不是那般委婉的人呀。现在这么着,不过是还是顾忌您那倒霉儿子罢了。您啊,就是不敢跟您的儿子正面碰撞的吧。 外面的弘历面色却好多了,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就是该被皇阿玛这样解读的。就像是十二叔,当年皇阿玛都快把十二叔撸成光杆了,可结果呢?结果自己提拔十二叔,十二叔现在就成了忠心耿耿的履亲王,对不? 十四叔这种人,呵!真是一点好都不能给。 那边十四却没有这么自觉,还要张嘴说话。林雨桐赶紧拦了,六十多的人了,酒色都沾的老头,他的体格能有多好。这会子亢奋的状态,对他的情况可真不怎么好。于是就出言打岔:“十四弟,坐吧。坐下说!” 老胳膊老腿儿了,站着不累吗? 十四的眼神这才从他哥的身上挪开,发现这位是他嫂子。 “哎呦!”十四惊讶了,“四嫂?怎么是您呢?我四哥带着您……这可比我活见鬼的瞧见我四哥还叫人惊讶?这是怎么说的?”他又看他四哥,“年贵妃也还好吧?您没给舍得带出来吗?瞧把我嫂子给累的。”说着就像模像样的给林雨桐请安,“四嫂,十四给您请安了,您吉祥。” 这个腔这个调,再用这个腔调说的那些个咸淡话,林雨桐差点没忍住一巴掌给拍过去。 她给气笑了:“十四弟,这可是你的不对。你四嫂就一直这么在的,也不见你打招呼。知道的说你是见了你四哥眼里再没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眼里装不下人。说了这么一会子工夫了,才想起给我这老嫂子见礼,着实该罚。以茶代酒,来来来!赶紧先把这杯给喝了。” 茶里放了药,别太激动了再整个嘴歪眼斜。 四爷点头,“老十四,缓缓。不着急!”他把这个‘老’咬的特别重,就怕人家不知道这个‘老’,那就是真的老的意思。 这话把老十四给气的端着茶杯子的手都在抖。 当然了,也不全是气的,老了导致手抖是最主要的原因。 一杯茶进肚子了,觉得舒服多了。气喘的都匀称了。也确实是站累了,只得坐过去了。一坐过去抬眼跟自家这老嫂子的眼神一对上,老十四懵了一下,紧跟着他就觉得血朝头上涌,脸都红了,他怒目看他四哥:“嫂子在当面,您刚才都说的什么呀?” 是说前面后面都长着红痣的事吗? 哪在再嫂子面前这么说小叔子的,自家这四哥果然是老糊涂了。 四爷呵呵一笑,“你嫂子嫁进来的时候,你才三四岁大。” 这才是真正的老嫂子,民间很多人家把这种嫂子都叫嫂娘。因为她们很多时候是代替婆婆抚养小叔子的。也因此,其实真不必忌讳什么。 老十四面色一僵,要是这么算的话,自己当时穿着开裆裤受伤的事,这些个老嫂子都是知道的吧。 林雨桐安慰了他一句:“没事,也就我们这么几个,从你八嫂往后,自你九嫂那开始就算进门晚了,她们肯定是不知道的。” 十四的脸红中都带紫了,为什么这事额娘从来没有说过。他觉得这些嫂子每次看见他的时候是不是都会想起当年的事。 他也坐不住了,蹭的又起来,“那您二位慢吃着,臣弟就告退了。” 不等他转身出去,门被推开了,弘历带着弘昼就进来了,两人见了礼,就热情的招呼他们十四叔,“留下一块吃吧,难得皇阿玛和皇额娘有这样的雅兴。” 四爷的笑意只敛了敛,就默认了弘历的安排。弘历也大松一口气! 这顿饭吃的,林雨桐反正是挺得滋味的。弘历主动跟十四道:“十四叔得闲了,常去陪皇阿玛说说话……” 十四心说,那地方是想去就去的地方吗? 才这么一想,就愣了一下。自己都能自由出入那地方了,那这自由度是得有多大? 是自家这大侄子脑袋不够数了,还是自家四哥的段位更高了。 可转脸一想,去去也好。别的不说,只老四两口子还这么年轻……那就值得一去的对吧!自己嘛,毕竟是老了。 出来一趟的收获就是:庄子明面上该撤的总也是撤了。 哨卡还在,出去没人挡。来的时候跟进宫是一样的,先过来递了牌子,里面说要见了,才通知你进去见面。 这么一安排,四爷就满意了。 弘历又试着道:“儿子身边有一侍卫,打小在少林寺学的武艺,儿子带在身边也有十年了。您要是想出去走走,就叫此人陪着您。若不然,儿子还真不能放心。” 要放人也放在明面上,弘历现在有点找回跟自家皇阿玛相处的感觉了。如今,这么多人知道了,便是想弑父,也已经失去了先机。所以,皇阿玛生气了能扭身就走,他却得束手束脚。人站在高位上,束缚就多,顾虑的就多。因此,很多事他处理起来反而会艰难。 杀不得,关不住,那就只能这么安排了。这也是当下最好的安排了。 四爷这回便没反对,“那就把人留下吧。” 既然留下了,四爷走哪也就都带着了。除了带着张少山之外,再带着的人就是图辉和王义,这两人一人是德海的义子,一人时德海的徒弟,换着带在身边。 庄子内的事,张保管着。凡是跟外面有牵扯的,陈福在管着。 德海就是带着带着原先粘杆处的人,负责庄子的护卫。之前派来伺候的也都撤了,林雨桐身边只剩下一芳嬷嬷了。再找寻以前宫里伺候过的老人,这就很不必了。 弘昼趁机道:“您看,要么,儿子给您送几个伺候的人来。都是极规矩的……” 林雨桐不要这个,“我要来也没用。我这里,不收娇滴滴的姑娘。一般的姑娘也服不了这边的环境。这里能比得上王府富贵不?” 弘昼一噎:皇额娘您这么挤兑儿子就挺没意思了。 林雨桐就笑:“我不要你府上养的。就把你那庄子上的佃户,人憨厚本分,品行无大错的人家举荐过来便可……” 弘昼先是一愣,紧跟着就有点明白了。这庄子原先也没多少佃户,种地的都是家里的奴。盖因这一片紧挨着皇家的园子,小老百姓其实心里还是怕的。如今这一片连在一起,是挺大的,但原先分到各家的话,一家也才几十亩地。买了这所谓的庄子,其实也不是为了给家里增添点收益的,不过是皇上在这边的时候,大家有个地方呆着罢了。因此,也不需要什么佃户来种地。 唯一有佃户的,也就是自家和弘瞻的庄子紧挨着这一片。这些佃户觉得靠着王府能有依仗,因此上,倒是安心的住着呢。 他一听这么说,就忙道,“那儿子回头就去挑……” 四爷给拦了,“也不用挑了。你跟弘瞻,把距离圆明园和畅春园的那一片都留着,剩下的地全归到这边来。” 您这是要当土财主呀。 林雨桐却明白了四爷的意思,“也对!对外就说着庄子里住着一位先生就罢了。” 小老百姓便也只以为,这里是王府请的先生。 弘昼一下一下的点头,“也行啊,儿子回头就找弘瞻说去。”不过是礼亲王府里还轮不到弘瞻当家,这些事还得费些手脚。大不了叫自家四哥下旨去。再在江南补偿自己和弘瞻一个更大的庄子。 嗯!就这么决定了。 四爷瞥了这小子一眼,“叫你损失了。给你个补偿。” 弘昼眼睛一亮:“真的?” 四爷蘸了茶水,在桌子上给画了几笔,“这里是圆明园,这里是畅春园。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京城通往这两处的必经之路。你将此处沿路的地想法子都弄到手里,不用交给弘瞻经营,只每年分给弘瞻红利即可。将这地方建成官舍。从大院子,到小屋子,连下人住宿的地方一并给安排上……” 弘昼眼眸一闪:“四哥一年只能在园子里呆一半时间……”说完这个,他顿时就后悔。 这是犯蠢了呀! 皇阿玛在这边,只怕四爷不是非必要都不会太回宫里去了。况且,只要皇上还在园子里,哪怕一年中有那么一两个月住这边,那盖成那样的地方也不愁没钱赚。院子完全可以一年一年的包出去的。坐等着收钱……这都是次要的。关键是里面凡是能过来住的,不是常进宫的,就是从地方上回来觐见的。只要住在这里,哪怕是从下人的嘴里知道点只言片语,那天下还有什么事是皇阿玛不能知道的。 可若是如此,“这地方明面上就不能由儿子一个人来经营。” “那就慢慢的,把皇室里能拉扯的都拉扯进来,经营你来管,给别人多分润银子便是。这地方,不管打不打皇家的招牌,除了皇家也没人要的起这地方。” 弘昼点头,这里面的事大了,不是一点银子的事。别说不赚银子了,就是每年给里面倒贴银子,这活都得干,“儿子知道怎么办了。”横竖荒唐惯了的,这事还就得他才能干,才敢干。 至于有人疑惑为啥他这个王爷以前为什么不这么干,呵呵!那不是因为现在闯了天大的祸都有人给撑腰吗?谁瞧不顺眼都得憋着。 他自己想想都怪乐呵的,其实能当一个无法无天逍遥自在,想干嘛就干嘛的王爷,也挺好的。 临走的时候,他又缠林雨桐,“皇额娘,回头让吴扎库氏跟您请个安。您不知道,最近儿子的日子很不好过。”他变年轻了,但是吴扎库氏并没有。两口子感情好的中间插不上外人,老这么闹别扭解释不清楚也不成啊。 林雨桐就笑:“行啊,让你媳妇来吧。” 可吴扎库氏还没来呢,十四来了。包袱款款的,常用的东西一带,人就来了。四爷干活,他搁在边上叨叨叨,叨叨叨的。一会子说四爷刨的坑太浅,一会子说四爷整的地垄都不直溜。四爷都懒得搭理他,但人家就是能自得其乐。好似看着他四哥苦逼逼的,他就舒坦了。 四爷容他两天已经是极限,第三天还逼叨叨的,四爷就打发他了,就问他一句话:“想长寿点不?想无病无灾的寿终正寝不?” 十四干瞪眼,到底是没勇气再怼了。 四爷白了他一眼,“想就闭嘴,老实干活去。” “我这岁数了,我能下地呀?”要么说老四这人虚伪呢。当年皇阿玛在世的时候弄几亩菜地演了一处归田园居的好戏,那是糊弄老爷子。后来在圆明园里种地,那是糊弄天下人的。如今呢,还是种地,这又是糊弄他那傻儿子的。他早就看窥破表象看到本质了,想叫自己配合他演戏啊!做梦! “你想下地爷还心疼刚撒下的种子呢。”四爷朝外面指了指,“看见对面那片了吗?给我在哪儿盖个房子去……”说着就看钱盛,“把图纸给你十四爷,然后把人给送出去。” 盖房子? 监工啊!这个他熟悉。多大房子他都给盖。 结果图纸拿过来一瞧,这是要干啥呀,拢共也就两亩的样子,房子一排排的,也不知道干啥用的。下人房也比这个讲究吧,除了留着的火墙看着抛费一点,剩下的啥技术含量也没有。“不干!丢不起这人。” “你要是钱有多的,就是再盖一圆明园,爷也没意见。”四爷回头看十四,“你自己掂量去。” 嘛玩意?这玩意我自己花钱呀?您儿子不给您银子使唤吗?您那儿子一年出去溜达得花多少钱您这心里有数没?才想着怼回去的,结果想想还是算了,他乐的看笑话,最好都来悄悄笑话才好。 他把图纸卷吧卷吧,“行啊!两百两就到头的事,爷接了。抵药费的吧?” “抵一年的。”四爷回头看他,“明年的咱们再说。” 明年再说?就凭你俩这老妖精现在保持的这个模样,还有您这能抡锄头的体格,你要敢开这个口子,这得多少人愿意给您干活呀! 明年……明年还有我的事吗? 他也看出来了,老四就是想拿捏他,就是得叫人翻不出他那个手掌心。 哼! 十四走了,吴扎库氏才来了,这是做了好几天心理建设,觉得不会因为见到皇额娘而一下子昏厥过去,这才来的。 吴扎库氏很用心,带来的东西都是惠而不费的。布匹以低调舒服为主,首饰更是以轻巧方便朴素为多。想来这几天没少为这点东西费心。 林雨桐笑着收了,又问起府里的孩子,这两口子生了七个孩子,六男一女。成了五男一女。侧福晋章佳氏也生养过一个,可惜孩子也夭折了。如今府里的孩子,都是嫡出。唯一的姑娘就是和婉。二月出的嫁,也才去了蒙古俩月而已。 说起孩子,不免就说到了和婉。和婉是雍正十二年出生的,又是嫡出的孙女,作为皇后,乌拉那拉氏肯定是见过的。 比和婉小的,倒是不曾见过。 “儿媳这次来也没带,等以后带过来给皇额娘请安。”吴扎库氏坐在林雨桐边上,别的不问,说的也都是些家常的话。什么永壁的媳妇有喜了之类的。把家里的事说完了,又开始说些京城的贵妇圈的事。不动声色的告诉林雨桐一些京城的情况。 挺有心的。 头一次来,林雨桐没多留。但还是帮着把脸给整了整。女人跟男人还不一样,女人平时注意保养,所以,这只要做一些微调美容,去去皱纹,年轻的就特别明显。 吴扎库氏摸着脸,又是高兴又是发愁,“皇额娘,儿媳妇顶着这张脸出去,怕是要给您惹麻烦的。” 是说进宫之后,少不得叫宫里的女人动心吧。 林雨桐就笑:“你是儿媳妇,跟自家闺女是一样的。别人可不成。” 便是宫里,再是妃嫔,那也是妾。做婆婆的疼儿媳妇,但绝对没有疼一个妾室的道理。因而,有资格叫皇额娘出手的,一只巴掌都数的过来。女眷这边,宫里的太后都不敢开这个口。将来的皇后倒是行,再就是自己,以及老六的媳妇。几位皇婶开口估计也行,还有活着的老公主和公主们,这是能开口的。 所以,皇额娘不认谁的有权,谁有宠,只认规矩和亲疏远近。 吴扎库氏走的时候心里特别踏实,回去翻箱倒柜的就找年轻时候的衣服。人不老了,穿的鲜亮点才对得起这番折腾呀! 弘昼笑这媳妇笨,提点道:“我跟你说,好好的做几身衣裳,怎么富贵怎么收拾。过上半个月,你再往园子里去给太后和额娘请安去。等从园子里回来,你再办几场赏花宴,该请的只管请……” 吴扎库氏一愣:“你这是怕人家不知道……” 对啊!皇额娘那样的本事不用都可惜了,可猛的要做这个做那个,自家那四哥必然又得多想。那就得换一种法子来。 吴扎库氏还是听的半懂半不懂的。但懂不懂的有什么关系,就是办差了也没事,“反正有皇额娘呢。”那么年轻的皇额娘,怕是比自己要长寿的吧。如此就可以保证剩下的半辈子不用小心谨慎,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你倒是毫不客气。弘昼就撺掇吴扎库氏,“等见了皇额娘和宫里的妃嫔,帮爷说一件事。” 什么事? 弘昼凑近福晋,低声交代了一遍。 吴扎库氏以为他疯了,“咱也不缺钱,这活能干吗?” 弘昼就道:“这是正事……跟四哥说他肯定不乐意。但是宫里的太后……估计是乐意的。” 太后疯了? 弘昼白了她一眼,太后不是疯了,很快太后发现她没银子了。 可别说太后就不需要银子。这世上就没有不需要银子的人。当皇上的自己的生活上是不要钱,但却是最为银子发愁的人。皇帝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太后呢? 太后的供给是由皇帝自己的内库出的,内库最大的供给一般就两人,皇帝和太后。可现在呢,同样的钱要给四个人花的。这里面还有皇阿玛和皇额娘呢。而且,这两人的供给明面上怎么着也得比太后高吧。同样的饼子分两半跟分四份,这肯定是不一样的。 太后也得维持体面的。给下面人打赏,那得从太后的积攒里出。这出的多进的少,库存也消耗的快。 弘昼就道:“内务府很快就没时间管太后了,他们自己的屁股都擦不干净。” 查贪污呀?吴扎库氏可不看好:“皇上又不是真傻,以前那还不含混着过去了?” 以前他有钱造,现在他愁没钱花。那不可着老鼠洞里积攒的那点银子来用嘛。 所以,内务府要遭殃了。 动内务府的前奏,是林雨桐积攒下来的鸡蛋。 四爷摆明的要种地,所以,这边又是开田又是种菜的,还买了羊。林雨桐当然就叫人把鸡鸭鹅这些家禽都给添置齐全了。拢共也就四五十只母鸡,可叫林雨桐喂的,一天至少三十七八个蛋。她养的鸡生的蛋,下面的人也不敢吃呀。光是四爷和她自己吃,一天两鸡蛋也消耗不完的。有时候十四过来蹭饭吃,还能多消耗一个。于是,鸡蛋就攒着了。 攒着的鸡蛋干嘛呢? 林雨桐叫了张保,“你跟内务府的人熟?” 熟啊!谁敢不给太后跟前的红人面子。 林雨桐就指了指那几筐子鸡蛋,“把辉图带上,你俩去把鸡蛋卖了。” 啊? 张保愣住了,“卖……鸡蛋?” “对啊!”林雨桐好整以暇,“听说内务府那边,鸡蛋的价格最公道,十两银子一个,我这是八百个鸡蛋,你带八千两银子回来便是了。” 张保反应过来了,笑差点绷不住。 林雨桐又交代,“你也看见了,咱们这菜蔬果子都有种呢。鸡鸭鱼肉往后也不缺。等这些下市了,你们继续给送。保证都是最新鲜的。就庄子跟圆明园这点的距离,厨子做饭现送葱都来得及。特方便。” 然后内务府就被打了措手不及。 一般人敢跑到内务府撒野的话早被撵出去了,可眼前这两人不一样啊,张保服侍太后的,最近不知道什么缘由不见踪影,但也没听说犯事了。到底怎么回事这个不好说呀!还有这个辉图,大家也都熟,人家还属于上虞备用处的。 这么两个人带了几筐子鸡蛋,非卖给他们不可。十两银子一个,不二价。 那这就不是简单的事了。下面的人小心的伺候着这二人,然后一层层的往上报,这事就推到了高斌身上。 高斌并不主理内务府,内务府的差事现在于他而言算是兼职。人家现在是大学士。 主管之人一直是来宝。此人乃是雍正十三年先帝驾崩之后,当今万岁爷放进内务府的第一人。到现在在内务府已经主管了十五年了,属当今陛下亲信中的亲信。 可这事此人却躲了,直接把事情发到他的手里。高斌年岁也不小了,不想管这事。他以为是内务府里的谁得罪宫里的太监了,就道:“别管是八千两,还是八万两,张保那人在太后跟前极有脸面。若是现在不将此人安抚住,将事情揭过去。就怕他的嘴歪一歪,在太后面前说点什么。”太后非开口要点龙肝凤脑这些稀罕的玩意,你就是拿着八万两银子,这也没地方给踅摸去不是? 找茬不外乎是要银子,那给银子便是。 可这不是给银子的事。 过来找高斌的也不是无名之辈,他用极低的声音道:“万岁爷最近要了不少东西,可宫里却不曾见。这些东西去哪了?张保和辉图消失的时间跟万岁爷调拨东西的时间几乎一致……高大人呐,您看,要不然进宫禀告一声?” 高斌放下手里的笔,紧跟着皱眉,“这样啊!你先将东西给收了,别管是十两二十两,只管给。回头叫人悄悄跟着……”总得知道背后是一尊什么样的神吧。 结果真给了八千两银子,可跟踪的人一出城就被人给绊住了,把人给跟丢了。 林雨桐是真没想到内务府真敢买。 张保回来的时候,林雨桐和四爷正跟十四一块吃饭,给十四调养身体,除了用药,还得食疗。像是野菜之类的,不好吃,还发苦的这种,搭配着吃对身体肯定好。 张保将银票递过去的时候,她正给十四夹菜,只扫了一眼那票子就呵呵的笑,“那……明儿再牵两只羊去卖!五千一只,不还价!” 张保欢喜的应着,四爷还给桐桐夹了一筷子鱼,就差没明说:这事办的好。 十四端着饭碗,左看看右看看:要么说是心黑呢!两口子这心黑的呀,如出一辙。 瞧瞧,这点野菜都敢讹爷两百两呢。 呵呵! 都照你们两口子这么做生意,国库都不用收税了,你俩开个黑店,多少银子你们讹不来呀! 351 故国神游(12)三合一 故国神游(12) 高斌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第一天是鸡蛋,八百个换了八千两。 第二天是两只羊,开价就是一万。给了一万了,第三天还来了。 第三天带了七只大公鸡,放在内务府衙门里满院子的蹦跶打鸣,一只三千两,七只得拿两万一。 高斌将手里的书扔下了,脸上已有些怒意。这是诚心找茬呀。人嘛,谁不贪婪,但这贪婪得有底线的。这么着就有点过了,还以为是怕了他们了。 他看着来禀报此事的下属,“可有人往宫里递话了?” 是! 此人苦着脸:“递话先到令妃娘娘的宫里,娘娘说这事得往太后跟前去。结果找了太后跟前的桂嬷嬷递了话了,得了的话却说是这事太后说了也不作数。要么就要多少给多少,要么就跟万岁爷禀明了。” 这是什么话? 高斌皱眉,“打发人,往履亲王、和亲王府里打听打听。” 这人面色更苦了,“履亲王是避而不见,和亲王打发人直接说了,说凡是这二人送来的东西,那必是天下最好的东西。要什么价都不出格……您说这还讲理么?不瞒大人您说,下官到现在脑仁都是疼的。得罪了谁都弄不清楚。”他说着就低声道,“是不是万岁爷……想查内务府的账?” 高斌沉吟,紧跟着就摇头,“万岁爷不是这般的性子。”要是想查,那事先也会将亲信大臣给摘出来,提前给露点消息总是能的。像是现在这样,不声不响的,就来了这么一下……他觉得情况不对。他这么想着,就问说,“总管大人呢?”这事到现在不该他出面吗?他更名正言顺呀。 不管是来保还是三和都该排在他的前面。 来人脸上又带上了几分尴尬的笑意:“来保大人病了,三和大人出门办差从马上摔下来了,摔断了腿。”他说着,小心觑着高大人的面色,“不过总管大人倒是留话了,说是恰逢多事之秋,以前都仰仗大人和海望大人……” 高斌蹭的一下就看过去:如今的内务府管事的加起来一共五个。他自己只是兼职的,主职并不在这里。只是身上兼职的事情多了,万岁爷又顾着他这样的老臣的体面,身上的差事并没有被免去而已。可平时管事的,主要是来保、三和二人。来保是万岁爷刚一登基就被安排在内务府的,紧跟着就是三和。这两人可以说万岁爷放在内务府的左右手。都是万岁爷的人,却又叫他们相互掣肘。 他是不管事的,比他更不管事的人叫海望。此人算是先帝时期内务府遗留下来的老人中唯一的一个。当然了,自己也是先帝的老臣,但因着贵妃的关系,没人还会老念着他是先帝的老臣。况且,自己的差事多,内务府这个只属于锦上添花。可海望不同,他是自从万岁爷的人接管了内务府之后,就基本猫起来了。十五年来,他从来不管事,也从来不问事。占着个位子没人跟来保和三和分权,这两人乐意纵容这么一个识时务的人。 当然了,还有一个叫德保的。此人常年不在京城。一般的事情归不到他身上。 如今出了事了,两个拿事的明显躲了。却把两个先帝的旧人给推出来。 为什么的?可怕的就是他压根就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高斌一下子不觉得这是小事了,他吩咐人:“先拿银子把东西给收了。”说着,留往外走,“备轿,本官这就进宫。” 与其在这里猜猜猜,倒不如干脆利索的去皇上跟前探探口风。 他进宫的时候,傅恒也在宫里。万岁爷的御书房当中间,是一只猴子,不过这猴子瞧着比一般的猴子还要瘦些,躺在那里不知道是死是活。 高斌不解其意,却察觉到了万岁爷的情绪好似不怎么好。靠近几步,他鼻子动了动,闻到了福|寿|膏的味道。 现在很多人抽这个。 那边乾隆就问说:“高爱卿可曾碰这个?” 高斌赶紧道:“老臣却不曾。” “幸而不曾!”乾隆就问说,“从勋贵到大臣,这满朝上下,有几成在吸食此物?” 高斌垂下眼睑,这个就很不好回答了。他避重就轻,“回万岁爷的话,富贵人家,求的便是福寿。臣听家里的夫人言说,好些女眷待客,此物倒是颇受追捧。” “好个福寿!”乾隆冷哼一声,“看见了吗?这就是吸食此物的下场!” 高斌心里一跳,朝那猴儿看了一眼,马上跪下:“万岁爷圣明。人人视此物为添福添寿的好物,却只陛下圣心清明。如今看这猴儿的模样,臣心里一阵后怕。幸而此物价格昂贵,非一般百姓能买的起的。若真是人人都吸食,几十年之后,只怕我大清再无康健之人。贩卖兜售此物者,居心叵测,万万轻饶不得。” 乾隆面色缓了缓,“爱卿起来吧。朕正跟春和谈及此事,你便来了。坐吧,都坐。这件事得有个章程……” 高斌便把想问的话暂时压下了,先就福|寿|膏的事君臣商议了一番。 眼看着日头已然是偏西了,傅恒已经领旨要出宫了,他才站住脚,明显有话说的样子。乾隆招呼傅恒先走,这才问高斌是何事。 高斌就将这几天的事当笑话似的说给乾隆听,“……太后跟前的红人,下面的人就颇为惶恐。老臣也是着实没法子了,这才厚着脸皮进宫……若是下面这些人对太后宫里的差事不尽心了,也好叫老臣心里有个底。” 乾隆的表情初听的时候皱眉,等听完的时候脸上反而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了。 高斌不知道为什么的,他是知道的。但此刻,他什么也没跟高斌说,只点头说是知道了,以后若是还送他只管收着就是,别的一句都不再多说,便叫他跪安了。 高斌整个人都是木的,他寻思着,今晚无论如何都得去拜访一趟履亲王,这股子风从哪里吹来的这个总得知道的吧。 等人走了,乾隆胳膊轻扬,一个精美的茶盏瞬间落在地上了。 吴书来噗通一声跪下了,“万岁爷息怒。” 息怒?如何息怒? 家奴虽然可恨,可要杀要剐那是自己的事。而不是如现在这般,被人逼着不得不动。 庄子那边口口声声不管政事,这便是所谓的不插手政事吗? 这跟插手有何差别? 他蹭的起身,“出去走走……不要惊动别人。” 这个出去,就是从园子里出去。从园子里出去能去哪,肯定还是先帝爷那边。 马车慢悠悠的朝庄子走,过关卡的时候亮了宫中的牌子,车就被直接放行了。住在这里的农户,每家每人也都给腰牌的。出门得带着,家里来了亲戚也报备,能住这一片的也都知道,这里距离天家近。可这里的活路好,谁也没想过要搬离此处。 因此,乾隆半路上挑起车帘子的时候,竟发现路上来来往往的,很有些人气。这些人见了马车也不怕,在路边还指指点点。有几个农家的姑娘不知道出来做什么的,这会子瞧见他了,凑在一块嘀嘀咕咕的,不时的发出几声笑声。虽不如大家闺秀,但别有一股子质朴。他的心情好上一些,眼前庄子就在前面了,吴书来低声道:“主子爷,您看——” 乾隆顺着吴书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就愣住了。 庄子对面十四叔请了人盖房子,也不知道这房子是做什么用的,也没几间房舍,他也就没过问。而此时,十四叔坐着摇椅在树荫下打着扇子,可自家那皇阿玛一身棉布袍子,正蹲在地头跟几个庄稼汉说话。 他紧跟着就下了车,朝那边靠了过去。远远的还能听见皇阿玛的笑声,“……什么是好日子?好日子就是肚子不挨饿,就是冬天有衣裳御寒。好日子就是头上有片瓦遮身,就是回头有个婆娘再生俩大胖儿子……” “金先生这话说的实在哩!”挨着四爷的老汉就道,“咱们一年到头的,挣的也就是不挨饿,隔上两年给家里的小子姑娘添置上一件棉衣。就这,也算是好日子!” “如今的光景其实是不如以前了!”另一个早早就穿上短卦的汉子就道,“早几年一天三顿饭,还总有一顿是干的。这两年一天两顿,反倒是没一顿是干的……” 四爷就问说:“这是为何?我看老兄你也是一身力气的汉子,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就是做个力巴,一天的收益也不少啊!” 边上的老汉就道:“金先生有所不知,他啊……真不是不能干!” 在一边听着的人就笑着起哄,“这货长的是驴|鞭……生了十六个,还都活了……大儿子都儿女双全了,他老婆前几天才又给他添了一对双棒。 四爷就笑,“多子多福啊!恭喜恭喜……”说着就看钱盛。 钱盛利索的转身出去了,一会子工夫碰了个盒子出来,递给四爷。四爷双手给递过去,“给孩子添的福,别嫌弃才好。” 周围都静了下来。 这汉子双手擦着褂子,脸涨的通红,有些不知所措,“这……不敢当啊!” 边上的老汉也道:“金先生,您看您是贵人……咱们不敢高攀……” “老哥哥,我就是这庄子里一账房先生,哪里是什么贵人?”四爷往前递了递,“拿着吧,昨儿这位老兄从家里拿的面酱就是极好的。我家那婆娘喜欢,当晚就着酱错吃了半张饼子。这不是礼尚往来吗?” 这汉子就看老汉,老汉这才点头,“那就拿着。金先生没拿咱们当外人。以后金先生住在这里,有啥活儿谁瞧见了搭把手便是了。” “这就对了嘛,远亲不如紧邻呢!”四爷这边说着话,那边芳嬷嬷就出来了,手里端着大大的托盘,“先生,太太说住在这里,就是乡邻。本打算日后登门拜访呢,只怕挨着贵人住的地方,来来往往的不方便。今儿太太蒸了米糕,是南边的手艺……” 这可怎么好意思? 芳嬷嬷就道:“我们太太说,得闲了请各家的嫂子婶子上门说说闲话。” 这般的客气。 对方推辞,四爷客气了几句,干脆就起身了,“这不……”他指了指乾隆,“贵人打发人来了,我先回去忙差事。诸位忙吧,我就不打搅了。若是渴了或许需要个什么东西,只管去门上讨要,我打过招呼了。热水常备着呢。” 客气的告辞,就往里面去了。 乾隆跟在身后,若有所思。进了院子,就见皇额娘正在摆弄鸭蛋,坛子控干了在院子里放着呢,像是在腌制咸鸭蛋。他觉得新鲜,就凑了过去,“鸭子也下蛋了?儿臣还只吃过皇额娘养出来的鸡蛋,鸭蛋却没吃过。” 林雨桐便笑,知道他这是隐晦的说自己卖给他鸡蛋的事。她也丝毫不避讳,直言道:“腌制好了还给你送去。”说着,就看了芳嬷嬷一眼,芳嬷嬷将放着银票的托盘端出来。 乾隆的脸噌的一下红了,“皇额娘……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林雨桐擦了手起身,“这银子啊,换来了是有用处的。你还拿回去,这事还得你去办……” 乾隆不解何意,只在边上坐下听着。 林雨桐就道:“你皇阿玛说你是断不会容那福|寿|膏害人的,这一查必然是要到底的。谁种了原料,谁在收购,谁在熬制,谁在销售……这一环环的,从做的到抽的,都要查一遍。可是你皇阿玛却担心,如此这边,容易因此下面人的怨怼。朝中官员抽的得罚,得勒令戒掉。可若是朝中官员家中有人抽食呢?谁能忍心看年迈的父母煎熬?痛苦的时候不会想着他们本不该抽这东西,只怨恨起朝廷了,这当如何?” 乾隆一愣,“叫皇阿玛为儿子忧心了。” “积毁销骨,怎能大意?”林雨桐就道,“你皇阿玛总是盼着你能做个不输给你皇祖父的明君的。” 乾隆一脸惭色的看向他阿玛:“儿子……不争气,还总得皇阿玛给儿子操心。” 四爷就道:“老吾老以及人只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圣人教导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等难。以己心度他人之心。你只想着,你忍心叫弘昼受那样的苦楚吗?若是不能眼看着他哀嚎求助,你又该当如何?好在,你皇额娘跟着神医研习医术,这东西虽恶,倒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这银子是你皇额娘跟你换来打算再给你,连同方子一道,叫你办个皇家药局之用的。朝廷官员自己抽的,该罚。不能管好家人,家里有人吸食的,也该罚。可这罚完了,恩还得施……” 乾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他一时之间心里滋味有些难言,“也是儿子驭下过于宽泛的缘故,下面这些蛀虫……” 四爷摆手,“一个帝王眼里要只盯着奴才们贪的那些钱财,那又是什么好事呢?你皇额娘给你唱这一出,本意也不是如此。跟你换银子,那更是一句笑话,这样的事给你传个信,难道你会不办?” 那不会! 四爷就点头,“所以,这不是银子的事。之前弘昼的媳妇来了,说起了府里的孩子。朕跟你皇额娘啊,是真高兴。弘昼那边,几个孩子差不多都成了。一水的都是嫡出的。说起了和婉,免不了就说起了和敬,还有永璜!你皇额娘亲自去了永璜的府邸了,你不防回头去看看……”说着,声音就高了起来。 乾隆明白了,这是当祖父的心疼孙子了。反正是孙子受委屈了,就是伺候的奴才的错。 当然了,这事皇阿玛生气,他也生气。朕能骂自己的儿子,可谁给奴才们的胆子敢慢待堂堂皇子阿哥。皇子阿哥,皇室血脉,这是尊贵的,不容侵犯的。今儿欺负了永璜,改明儿不知道欺负谁去了? 这些奴才该治罪,可拿什么缘由治罪呢?主子被慢待这样的罪名,皇家丢不起这个脸。 所以,皇额娘就把这贪污给捅到了明面上,说到底还是为了维护朕这个做儿子的脸面。 冷硬着一颗心来,结果软的一塌糊涂的走了,整个人就跟泡在温泉里,从里暖到外。 然后回去之后就下了两道旨意,其一:福|寿|膏得彻查,一查到底。其二,降了旨意给永璜,册封永璜为贝勒。 永璜能下地了,其实已经没什么事了。但他这样的情况,就属于出去也没人待见的,因此只做病体未愈,也不出门。如今这道旨意下来了,他势必得谢恩去的。可在谢恩之前,他叫管家出门去打听打听,在哪里能碰见和亲王。 弘昼不在京城,人一直在园子里。乾隆将药房和银票都给了弘昼,叫弘昼即可就办。 弘昼出来的时候正好跟永璜碰了个面对面。 “五叔。”永璜见礼,“侄儿还没来得及登门……” 弘昼一把拉住了,“客气什么,又不是外人。”说着就低声道,“见了你皇阿玛乖巧些。你皇阿玛安排什么,你只管听话便是……懂吗?” 永璜眼睛闪了闪,缓缓点头,“侄儿明白。” 弘昼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大了好些,“这身子板,还是太弱,得好好调理调理。” 永璜晃了晃,勉强站住了。 乾隆看吴书来,“老五还没走?跟谁在外面说话呢?”御书房外面敢这么高声大气的,也就弘昼了。 吴书来便笑:“回万岁爷的话,是大阿哥来了。碰上了。” 乾隆皱眉,“叫进来吧。” 吴书来应着出去了,请大阿哥。 乾隆就看见你自家这大儿子一步三喘,然后跪下磕头之后没有吴书来搀扶竟然起不来。这不是康健长寿之相啊。当阿玛的再是生儿子的气,可真说看着哪个孩子去死只要是人就做不到啊!他面色不愉:“朕这个做皇父说了你几句,竟然也能搁在心里到如今?将身体糟践成这个样子!身体发肤那是你自己个的吗?圣人的教导你都忘了!” 永璜又要跪下,可这一动身体就打晃。 乾隆摆手给免礼了,然后打量这个儿子,心里不由的一动,叫了吴书来,低声吩咐了一番。然后才说永璜,“你跟吴书来去,去见一位金先生。到那里要听话,要懂事,对金先生更是要尊敬……好好的调养身体,差事的事不急,把身体调理好,不叫金先生烦你而撵你,朕就给你记大功一件……” 永璜又被塞上马车给带走了。他路上跟吴书来打听,“这金先生是何方神圣?” 吴书来只道:“贝勒爷,您到了便知道了。皇上既然说是金先生,那便是金先生。您只记得那是金先生便罢了。” 然后永璜就在庄子里见到了所谓的‘金先生’。 他一见金先生面色大变,他是雍正六年生人,先帝驾崩的时候他已经六七岁了。虽说不常见到皇祖父,但先帝本也没几个孙辈,隔段时间总要接进宫里瞧一瞧的。因此,他模模糊糊的记得皇祖父的样子,眼前此人像极了皇祖父。 他愣愣的想问什么却不知道从何问起的时候,后面闪出来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不正是那个神医吗? “皇妈麽?”永璜忘不了当日的情景,立马跪了下去,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皇妈麽,但这救命之恩,理应得这一拜。 此时吴书来已经溜了,林雨桐看着被送来的永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跟四爷道:“这就是弘历的做派了。送钮钴禄氏不成,现在把这孩子送来了。” 叫永璜来调养身体是真的,但叫他一直留在这边做耳目怕也是最根本的打算。 罢了!没有这个还有那个。这孩子搁在身边倒是比旁人好点。谁给谁当耳目这个还真说不定。 永璜却愕然,面上根本就掩藏不住。神医称呼皇阿玛为‘弘历’,称呼皇太后为‘钮钴禄氏’?那她能是谁? “皇妈麽!”肯定是的!这再看向四爷的时候就喊道:“皇玛法!” “起来!”四爷亲手给拽起来了,“要住就住下来吧。”他看钱盛,“给大阿哥收拾院子去。” 于是,十四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发现饭桌上又多了一口人。 他的碗里依旧是一半野菜,一半清淡到极致的东西,食之无味。虽然吧,身体是轻松了,但不能吃敞开不能敞开喝的,人活着到底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反观人家大孙子那边,好家伙,药膳都能炖的扑鼻香。虽然有药材的味道,但是奇怪的是一点也不会叫人厌烦。然而是闻着那个味道,就有种食欲大开的感觉。 永璜战战兢兢,将自己的碗递给十四爷:“叔祖父您先用!” 十四刚要伸手接,就被四爷用筷子将手打下去了,“给什么吃什么,这是规矩。都不许谦让。” 十四拍的将筷子怕在桌子上,吓的永璜差点将手里的碗给扔了。 四爷看着永璜皱眉:这孩子也是二十多的小伙子了,怎么胆子这么小?这点动静就给吓着了。 十四就很得意,也不见刚才的恼色了,“我家那孙子就胆大,老子不管怎么吼,也不带怕的。” 永璜面色尴尬,这是给皇祖父丢脸了吧。 十四呵呵的笑,老子英雄有个屁用啊!儿子败家的败家,荒唐的荒唐。孙子呢?更别提了!瞧瞧这小身板,瞧瞧这小胆量,再瞧瞧那度量。真不是说他要挑拣一个孩子,实在是这孩子太不成了。 你就说这孩子吧,他老子骂他没有仁孝之心又怎么了?当年老爷子是怎么骂老八的?可人家老八呢,愣是搅和的自家四哥这个新继位的君王啥正事也干不成。江南富庶之地,当年可都是老八的地盘。你坐在龙椅上怎么了?当年老八没坐龙椅,也能影响半壁江山。老四也就是仗着身份的便利赢了,可其实呢?论起本事手段,老八可不输他。 再往后看看这些儿孙辈,老四这一支啊……不提也罢。 所以啊,老四估计还是遭报应了,报应到儿孙身上了。 四爷:“……”无话可说啊! 儿孙确实是不争气,叫人说不起话!他这会子就想,要是爷的弘晖在,爷何至于此。哪怕是爷的弘昀在,也不至于这样啊。 头一天来就惹了皇祖父不快,永璜心里揣揣的。 林雨桐送他出门的时候叫孩子安心,“他们老兄弟拌嘴,不干你的事。你回去歇着,府里有什么不放心的,打发人回去报信便是。安心的住着吧,早些睡,别走了精神。” 永璜应着,可躺着哪里睡的着?这得是啥样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还能睡的着的。 放了一只永璜在这里,是乾隆最近办的最顺心的事了。 难得的顺心了欢喜了,结果糟心事来了。 傅恒查福|寿|膏,结果查到了后宫。后宫有妃嫔和太后合股,在外面开了好几家这样的铺子。乾隆心里明镜似的,办事的是后妃的娘家人,为了找靠山,后妃又搭上了额娘的关系。 乾隆的脑子里嗡嗡嗡的,结果他还没发作呢,畅春园那边来人了,说是太后有请。 不用问都知道,外面的消息进了后宫,后宫里有人请动了太后说项。 他撇下傅恒,铁青着脸过去了,结果太后比他还不高兴:“皇帝啊!说到底是自家人的买卖。后妃手里攥的银子,难道还能补贴给外人?将来还不都是皇子皇女的?傅恒也不是外人,办事怎么这么没有轻重呢?哀家知道你是念着孝贤,可再是念着,也不能这么惯着富察家呀!如今越发的没有体统了,谁的面子也不让。这么下去如何得了?” 乾隆心里不得劲,庄子里的皇额娘想的是怎么顾忌自己这个皇帝的名声,可自家的额娘呢?却为了那点银子丝毫没想到这件事是圣旨。难道自己这个皇帝是昏君?旨意是随意下的吗?或者是自己这个儿子是不孝子,短了额娘的花用了? 额娘在宫里吃酒听戏,那位皇额娘在宫外下地种菜养鸡养鸭还每天自己下厨!如此的简朴,孝贤也多有不及。 他压着自己的脾气,“额娘,您在宫里,您吃的用的,一切都是天底下最好的。您要银子做什么呢?每年年节寿礼,满朝大臣孝敬上来的,不是小数目。如果这还不够用,您直接跟儿子说呀!这外面的银子怎么能随意收呢?” “这是什么话?”钮钴禄太后就道,“哀家跟你说的是家事。后妃们的日子也没你想的那般的好,她们弄点脂粉银子又不是大事。她们愿意孝敬上来,难道哀家这个做额娘的能直接将人给撅回去?” “赚脂粉银子,没人不让赚啊!那么多个营生,为何就做这一行。那东西害人,这事额娘您应该知道……” “就凭一只猴子就说那东西不好?太医还说肉吃多了也不好,难道肉是害人的东西?凡事适量即可,不能因噎废食。不能因为一个人短时间内吃多了那个东西死了,就认为这个东西就一定是坏的东西,是不是这个道理?这件事,哀家觉得皇帝还是急躁了!” “朕没有把握怎会轻易下旨。不瞒您说,之前叫傅恒已查过了,凡是吸食此物的,三两年下来骑不得马,拉不得弓。额娘啊,您觉得这还是小事?若是我八旗子弟都若此,您觉得这江山我们还坐的住?” 钮钴禄太后一噎,不好接话了。好半晌才又道:“既然皇帝认定这东西不好,那便不好吧。可东西收了也就收了,店给查封了也就查封了,哀家怎么还听着傅恒下旨抓人了呢?又是要砍头又是要罚银两的。皇帝啊,做人不能一点情面都不讲的。先帝处事狠厉刻薄,到了你这里更当以宽仁为要……” 乾隆不由的瞪大了眼睛,“额娘啊,您说先帝什么?” 钮钴禄太后面容一僵,忘了这一茬了。 乾隆直接起身,“额娘啊,后宫不得干政,这一点您得记着。” 钮钴禄太后一下子火了,“哀家稍微过问这便是干政。那位将内务府搅和的人心惶惶,她便不是干政!” 乾隆扭脸来了一句:“那是嫡妻原配,是皇阿玛亲封过的皇后!她的皇后不是因为她生了子嗣得来的,她是……以德行立身,能母仪天下!”就像是自己一样,孝贤活着的时候,有些事是能说给皇后听的。但如今叫自己拿这些事跟后宫的妃子说吗?她们没那样的见识! 钮钴禄气的哆嗦,“你说哀家有今日只是因为生养了儿子……” 乾隆面色缓了缓,“额娘,太后之位,不止是尊荣。它也是要母仪天下的!天下百姓皆为子民,您若能看着儿子服用那福|寿|膏,儿子便收回成命,对那东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敢问额娘,您能吗?” 不能! 乾隆眼里的眸光晦暗了一瞬,老五是太后一手带大的,对老五抽那东西太后都不曾说过什么。她其实是心里有数的吧。 他得感念有个能算计的母亲。但同时,又何尝不希望自己的母亲是个美好的女人。 母亲应该是什么样的? 应该是皇额娘那样的。善良、宽容、平和、大度,高居庙堂能悲悯众生,远于江湖亦能怜老扶幼。她从不索取,只默默的在身后替你料理一切,不求任何回报。 这才是母亲的形象啊! 说实话,乾隆此时面对太后,觉得失望了,他起身出去的时候留了一句:“没外人的时候,您别一句一个哀家!皇阿玛尚在人事,您有何哀?说的多了,犯忌讳。”说完扬长而去。 他这一走,可捅了马蜂窝了。钮钴禄太后把太医院折腾的够呛,人家病了,心口疼。 宫里打发了好几拨人找皇帝禀报,可乾隆此刻却在庄子上。 林雨桐将盒子递过去,“这是几个保胎养身丸,打发可靠的人给和敬跟和婉送过去。我跟你皇阿玛就这两个嫡孙女,心里记挂呢。你也是!怎么真将孩子嫁那么远去了呢?” 乾隆拿在手里,就笑问:“皇额娘,这可是好东西。若能放在皇家药局,便能造福更多人……” “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东西药材难寻,先紧着孩子们用吧。和婉那孩子还有弘昼两口子照佛,和敬那孩子……你也别只靠着富察家照看。多用点心!” 药局的事归了朝廷,她就不再多言一句。如今说的句句话都只是做祖母的心疼孙女的话。 乾隆坐在林雨桐边上应着,就说起了宫里的事,“皇额娘,有时候儿子真想请您去园子里住着,后宫由您帮儿子看着,儿子也就省心了。” 林雨桐反而给钮钴禄氏说话,“你额娘入府的时候才十三岁。她家也不过是钮钴禄旁支,说是四品官,但那样的四品官,一年才多少俸禄。生计尚且艰难,又能读什么书?懂多少大道理?你不必太过苛责。只她生了你,于你皇阿玛和我而言,她就是有大功之人。要不然,你皇阿玛上哪里找这个圣明的继承人去?” 所以,乾隆一肚子郁闷而来,又是元气满满的离开。 四爷在后面看着这个儿子,眉头能夹死蚊子。一个这么爱听好话,爱听奉承的话的帝王……哄孩子不难,可如今以哄孩子的姿态去哄一个帝王,竟然也行! 怪不得后世那么多人心疼四爷呢!可不嘛,他自己都有点心疼那个四爷了! 352 故国神游(13)三合一 故国神游(13) 四爷生气,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个气不止生弘历的,弘昼那小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当时为什么一闻到这小子身上有福|寿膏的味道,就气的特别厉害,甚至当场就想吓这小子一顿。真当是闲的跟你逗闷子呢? 林雨桐之所以那么生气,盖因禁du这事,四爷下过令的:早在雍正七年,就颁布了大清第一个禁烟令,明确规定:凡兴贩鸦片烟者,照收买违禁货物例,枷号一月,发近边充军,私开鸦|片烟|馆引|诱良家子弟者,照邪|教惑众律,拟绞监候;为从,杖一百,流三千里;船户、地保、邻佑人等,俱杖一百,徒三年;兵役人等借端需索,计赃,照枉法律治罪;失察之汛口地方文武各官,并不行监察之海关监督,均交部严加议处。 连失察的地方文武官,都要严加议处。可以说,大清第一个禁烟令是下的还是比较严厉的。 可这个禁令,不仅被满朝上下的大臣给忘了,就连弘历和弘昼那两个不孝子也完全给忘掉了。 他爹说要禁|烟,然后弘昼作为亲儿子,不仅不禁,反而去参与吸食。你的记性呢?你这就不是给你老子脸上呼巴掌了? 但是,雍正年间确实是没有指定的律法对吸食者加以制裁。弘昼对此是这么辩解的:“儿子只算是被引|诱的良家子弟,就是贪图新鲜,上了瘾了,真不是诚心的,更不是明知故犯。”装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弘昼知道他老子为啥生他的气的时候脑子还算是灵光,总算是从犄角旮旯里想起他皇阿玛还下过这样的旨意。 这位想起来了,还有没想起来的。 弘历定下这个烟必须禁之后,就召集了内阁大臣,来来来,商量一下这个禁令怎么下对吧?然后张廷玉这个老臣,终于被弘历给想起来了。叫人去瞧瞧,问他身体好了没?好了就来吧。算是比较给他皇阿玛的面子。 张廷玉不好装病了,主要原因是一直病下去估计就见不到先帝了。再看看最近的风声,大的动向没有,却突然查起了烟。 这个事情,张廷玉本来也没想说话的。但是,一听这位万岁爷张嘴说的话吧,他觉得不说不行。 乾隆一脸的怒色,“……兴贩鸦片烟者,没收违禁货物,杖五十……私开鸦片烟馆引诱良家子弟者,杖一百……” 这个处罚明显是比先帝的禁令要轻的多。而且,这玩意屡禁不止,不正说明利润高吗?开铺子的掌柜,都是下人。真正的东家可都不在此列。再说了,这杖五十,杖一百的,这是个很有弹性的操作。禁令下到个州府,天高皇帝远的,逮住这样的人了,衙门这板子是真打了还是假打了——只有天知道。别说是京城不知道,甚至主管的父母官都未必知道,只要给衙役塞了银子就能逃避惩罚的事,你又能怎么样?压根就起不到作用。 所以,这么颁布的禁令,到了下面也不过是一张废纸。 当然了,他不好直接说这个不对,只提醒道:“万岁爷宽仁,比雍正七年之禁令宽和许多……” 乾隆:“……”雍正七年?压根就不记得好吗?有这一条吗?好吧!应该是有的,张廷玉一提,他还真给想起来了。 所以,朕需要一个中场休息来缓解这个尴尬。 吴书来适时地出现了,“万岁爷……”他疾步走到主子身边,低声道:“太医院黄大人来了。” 乾隆蹭的起身,“各位爱卿先商议,朕去去就来。” 去了偏厅,黄大人也确实在。并且应该是等了不少时候了,绝对不是要急着见的。而且,这位是为了推卸责任,一有时间就等着召见,在这边禀报太后的病情总比被太后喊去各种的应付强。说实话,给装病还不能拆穿的病人看诊,并且要编造病情,徐徐渐进的开各种不一样的补药,也是一件挑战人的事情。因此,他果断的跑来了,哪怕在外面做冷板凳。 万岁爷肯定知道太后是怎么回事,因此这两天他天天蹲在这里,天天也不见召见。今儿内阁议事,他已经做好了又空等一天的准备的,结果很突然的,万岁爷要召见。 他赶紧进去,皇上也不问,叫起之后就那么端着茶一口一口的喝。上面不问他得说呀,可这怎么说你呢? “太后娘娘这两日,进食日渐少……” 呵!那是因为零嘴吃的多了吧。弘昼过去看望,那大包小包的,药材都是样子货,带进去的多是吃食,京城里最有名的糕点都被弘昼给搜罗了一遍,别当他不知道。 “臣观娘娘……多是肝气不疏所致……” 呵呵!你直觉说是气的不就完了。这老大夫,精的过了头了。这个‘观’用的好,什么时候大夫瞧病只看脸色就行了?这肝气不疏感情不是把脉把出来的,多能耐的本事哟! “娘娘有了年岁,心宽气和,诸事顺遂,方可养生……” 呵呵呵!就是得顺着呗。 乾隆没兴趣听了,有这个功夫尴尬也缓解了,此人可以打发了。他放下茶盏直接道:“进食少,就多开些健脾开胃的汤药。肝气不疏,那怕是和亲王又在外面淘气了,惹的太后动了气……” 黄太医:“……”和亲王可真可怜。他觉得和亲王那是真孝顺,他去问诊,三次里有两次和亲王都是陪着的,却独独不见万岁爷。 他不敢说不是,只低低的应是,“臣下去好好斟酌方子……臣告退。” 还算有点眼力见。 那边吴书来已经叫秘书丞将旧年的禁烟令誊抄了过来递进去,弘历拿着看了看放下这才起身回到御书房,“爱卿们商量的如何了?想来也是朕太急躁了。诸位大人回去商量商量,朕呢,就提一点意见,先帝在位所颁布法令,有售卖者,有开烟馆者,甚至又管控官员不利的惩罚,但独独没有对吸食者的惩罚。当然了,这也跟当年吸食者远远不如现今多有关。因而,各位爱卿,你们该在拟出一份《吸食鸦|片烟治罪条例》,三天时间,朕等着看。” “嗻!”众人起身,领旨退出。 张廷玉心里就赞了一声,这位万岁爷,在脑子不抽的时候,办事其实是挺靠谱的。 他行动迟缓,走在最后。乾隆就叫住了他:“张阁老留步。” 张廷玉站住回身恭敬的站着,乾隆这才道:“你跟朕走一趟吧。”估计此人是皇阿玛乐见之人。 于是,张廷玉就被带着见到了年轻的过分的先帝。 张廷玉的眼圈红了,四爷的眼圈也红了。甚至主动上前,一把扶住要见礼的张廷玉,一路扶着往里走,“衡臣呀,难为你了。” 张廷玉拽着四爷的手臂,拽的紧紧的,只不停的摇头,一句话却也说不出来。 君臣在书房里说话,乾隆讪讪的没有跟进去,去庄子里的菜地找他皇额娘去了。林雨桐正蹲在瓜地里,在南瓜苗上嫁接西瓜。永璜在边上坐着看,“皇妈麽,这般出来的瓜能好吃吗?” 好吃那是真未必有多好吃。要论起好吃,还是原汁原味的好吃,但是,“西瓜不能在同一片地上连年耕作。这东西又不耐储存和运输……”尤其是以现在的运输条件来说,更是如此,“京城里每年吃的瓜,多是京郊种植产出的。可因着连着种病害多,今年收了,明年不收。如此,想吃的买不到瓜,想靠着种瓜维持生计的,也是跟着饥一年饱一年,俗称,靠天吃饭。” 永璜有点懂了,他缓缓的点头,“那反着来呢?” 是说把南瓜嫁接再西瓜上? 林雨桐指了指边上的刀具,“你自己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小心划伤了手。” 永璜应着,跟林雨桐搭话说,“皇妈麽,此术也是习于西洋?” 林雨桐头也不会,“回头啊,给你找几本书,你得好好的念念了。这些年,你皇阿玛是一点也没管你念书么?嫁接之术,自古有之。你一开口,便知道你连《齐民要术》这些书都没读过。宫里富贵,各宫每年的牡丹不少,你却不知自唐宋以来便有了牡丹嫁接……” 正说着话呢,林雨桐一扭头就见弘历在身后,她手里的活没停下来,只笑了笑,“听说是张大人来了?你要忙就忙你的去吧。你皇阿玛跟他十多年不见了,必是有许多话要说的。” 弘历靠过去,“皇额娘歇歇吧。” 林雨桐摆手,制止弘历再靠近,怕他伤了苗,只道:“马上就完了。这天眼看三两天之后得有雨,刚嫁接完的苗木,前几天是不能见雨的。得赶在今儿日落之前把这点活都给干完。” 永璜在那边已经束手束脚的给他阿玛见礼了,乾隆扫了一眼,气色瞧着好多了。他摆手,“也帮不上忙,还不回去做功课去。好好的念念书。” 永璜诺诺的退下,林雨桐就不高兴,“好好跟孩子说话,不可再吓唬他。” 弘历苦笑不得,“皇额娘,永璜可都二十多了……” “就是八十多,也是我孙子。”林雨桐一点也不客气,“要是为了训孩子的,那你可少来。” 这样的护短,却叫人很是受用。乾隆连称以后一定改,并不见恼色。 林雨桐手里稍微慢了一些,“你过来是必有要事的,知道你忙。有什么话要转告你皇阿玛的,我替你说去。说完就去忙吧。” 其实真没啥事,主要还是禁|烟的事:“皇阿玛在雍正七年有过旨意……” 这事啊,“昨晚上你皇阿玛还说呢,你处事宽和,像是打板子那样的刑罚,免了也罢。并不是必须得一成不变。像是一些罪大恶极的,杀是为了震慑人心的。但有些刑犯,打就非必要手段了。放在一些碎石场做苦力,日复一日的服刑赎罪,未尝不可。” 弘历心中大喜,如此,打板子这样的刑罚,其实是都可以免的。如此,天下皆称他仁慈。可做苦力收到的惩罚跟打板子受到的惩罚比,孰轻孰重呢? 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答案,就跟林雨桐说起了其他,“中宫空虚,后宫无人打理。继后之选……” “这个莫跟我商量。”林雨桐说着就笑,“不过,你这一说册立继后,别的有用没有不知道,对你额娘这场病,却是对症的。今儿回去只露点口风,她今晚便康健了。” 弘历就尴尬:看来皇额娘对额娘还是了解的。 但他回去也没立马就说要选继后,那事他自己心里没谱都不急着说的。 等了三天,拟定的禁烟章程送来了,几个大臣进来,身上靴子上都微微湿了。乾隆瞧见了,这这才发现“下雨了?” 吴书来朝外看了看,“回万岁爷的话,是!下起来了。” 乾隆眼睛一闪,他想起来了那日皇额娘说的话,她那个时候就料定说,两三日之后有雨。 这般精准的天气预测,便是钦天监也没有这般的能耐。 乾隆将这事记在心里,只一心先跟内阁朝臣商议禁烟令之事。 这事由谁总领来办? 谁来?他本来是想交给履亲王的。但想想,还是给弘昼算了。叫弘昼闲着也不行,这也算是对皇阿玛的投桃报李。叫他看看,对自己这个弟弟,这个当兄长的其实也还可以。而且,皇阿玛和皇额娘估计也是这个意思,当初给药方的时候就提了叫弘昼去做。这里面又牵扯到方子的保密……那对皇阿玛和皇额娘来说,弘昼更可信。虽然,自己觉得,现在很多事情上,履亲王要比弘昼可信。当然了,这只是对自己而言。 而弘昼呢,又惯常爱剑走偏锋。 这事到了弘昼手里,他会怎么办呢?首先,他在京城的监狱里找死囚犯。一次就找了三个,都是那种一瞧就身体康健的。 一个是祸害了十多个女子清白,致这些女子因失了清白自缢而死,因此,这个强|奸犯被判了斩监候。一个是滥赌成性,卖了妻子卖了儿女就罢了,竟是要将亲娘卖给一老鳏夫做妾,跟亲爹推搡的过程中失手杀了亲爹,他娘紧跟着就投了井。这是个毫无人性可言的杀人犯。还有最后一个,是个贪官。当然了,是那种小老百姓都能接触到的小官小吏。要说恨,老百姓最恨的就是这种人。因为大贪他们接触不到,却对小官小吏的恶深有体会。此人因侵占农田盖园子,逼死了两户农家,而被判了斩监候。 可以说,他把人们最恨的几类人给一次性挑出来了。这就瞬间引爆民间的舆论环境。 将这三人押着,先是游街,然后放置在最热闹的街口。引起民愤的恶人被臭鸡蛋烂菜叶子往身上扔的时候,弘昼打发的人就说了,这样的人死不足惜,本也是死囚。但请诸位手下先留情,他们家王爷有个更好的法子惩治,厉害不厉害的,叫大家瞧瞧看。 王府的人大家还是怕的呀。也不敢扔石子了,不过在没有啥娱乐的情况下,都乐意看的热闹。 可这个热闹是什么呢?竟然是福|寿膏。给这三人提供福|寿膏,日日吸食,催着吸食。 好些人就道:“到底是糊涂王爷,这是惩罚?这三人真是祖宗积德了,关在里面还能享受这个。那玩意有多贵知道吗?” 一时间议论纷纷。 一天、两天、三天……好菜好饭伺候着,福|寿|膏伺候着……很快,就有人发现不对了。 这些人就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一天一天的消瘦,一天一天的萎靡。突然,都不知道是哪一天了,感觉得有大半个月还是半个月了,这一天,只给吃的,却不再见福|寿|膏了! 这三人先是打哈欠,流眼泪,紧跟着便是哭爹喊娘,跪在地上哭求不行,便用墙撞地,撞的头破血流。 弘昼叫人去安排,问三人:“要那玩意是不是?” 是啊!只要给咱们那个,怎么着都行。 这人先问那个强|奸犯,“要福|寿|膏可以,但是得满足一个条件。” 啥条件?这人哭喊着叫爷爷,只要给我,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自宫!”这人也服了王爷了,咋想出这么恶的法子呢。他说完把刀递过去,“自己把自己那惹祸的玩意割下来,立马给你福|寿|膏……” 这人一愣,只犹豫了一瞬,这就拿了刀,挥刀削了下去。 周围一片吸气惊叫之声,好些人都吓的闭了眼,随着一声惊叫,睁开眼再看时,那人下身血呼啦的一片。 就像是这样的情况还不足以叫大家震慑一样,看押的人又到了那个杀了亲爹的犯人跟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杀了亲父,逼死亲母……那闹海的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你呢,自己割下两片肉来,叫人知道你忏悔了便是。” 连着数日一直没露出悔恨之色的畜生,这会子却口口声声的忏悔,拿着刀子都往胳膊上划拉。 到了贪官跟前,直接递了一坨子狗屎,“吃了!吃了就给你。” 要脸面的人哪里还要什么尊严?端着就吃。 此时,弘昼才出面,他告诉众人:看见了吗?染上此物,那就是由着别人控制。根本就由不得自己。那些制造这个毒物,售卖这个毒物的人,都是居心叵测之人。他们不单纯的是为了赚银子,他们更是为了控制你们,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现在能吃的起福|寿|膏的,还真就是有身份的人,没点家私压根就耗不起。此处是闹市,一连这么多天了,这周围的铺面里藏着多少一边抽大|烟一边瞧热闹的膏粱? 这会子都差点吓尿了好吗?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的,谁想控制他呢?每个人脑子里都这么想。 这家的嫡子就觉得,是不是自家那庶弟想谋害自己。那家的儿子就想着是不是自己中了继母下的套了,难道给自己买福|寿|膏的下人早被继母收买了。还有那当家主妇抽食的,就怀疑是那些小妾在背后算计。这都是小有家资的小户人家的想法。 更有身份的,就想的更长远了。 再加上弘昼自爆,“本王也差点被人算计!” 啊?能算计亲王的人得是什么人呀?皇上这么看中这个弟弟! 弘昼的表情更加气愤,“若是本王泥足深陷,被人控制刺杀了皇上可如何是好?” 大家便恍然:这也太可怕了。这些反贼的手深的可真长,都敢这么算计堂堂亲王了。 那有些官宦出身的,勋贵出身的,这些人心里会怎么想,是不是都叫反贼给渗透道家里了。这要是家里的孩子妇人都被这些人控制了可怎么是好?人心岂能不慌? 把人的心都给煽动慌了,弘昼才道:“皇上圣明仁慈,体恤大家的难处苦处。对待制du药、贩du药,售du药者,严惩不贷。可对待吸食者,考虑到都是受害者,皇上宽大为怀,给大家机会。往后半年内,主动去新开的禁|毒衙门缴纳罚款,再免费领取解du药丸。罚款的多少,因情况而定,但都有详细的说明,就贴在衙门口,一切收费透明,绝不多拿多要。拿本王来说,亲王吸食,罚没白银十万两……若是普通的百姓,一二两银钱亦可。或是因是由,连这一二两银钱也不可得,只要人来报备,一样的当场服药,只不过,要以役代银,京城附近,修桥铺路,都是这些人的营生。” 这话一出,周围一片叫好之声。 叫这么一处理,除了那些靠卖福|寿|膏谋利之人,谁不说好?怕因为戒烟引起的怨愤不见消弭于无形,反而得了不少夸赞之声。 罚款,便是惩罚。 免费发药,这是施恩。 恩威并施,力道拿捏的刚刚好。乾隆在路边的茶楼里,低声跟履亲王道:“老五出息了,办事很有分寸。” 履亲王才要说话,就听傅恒‘嘘’了一声,朝旁边指了指。 乾隆皱眉,看着雅间的墙,傅恒是指隔壁吗?他起身贴着墙,看看是不是能听到什么。果然,那边还真有说话声。 一个粗嘎的男人道:“那个狗王爷造谣!咱们的人什么时候用这么下作的法子了。” “禁声!”这一声只隐约可以听见,乾隆面色大变。 在京城里,这些反贼都已经如此猖狂了。 这里不能多呆了,傅恒低声道:“姐夫,我送您回去吧。” 不叫爷了,只称呼一声姐夫。 乾隆拍了拍傅恒,也招呼履亲王,“十二叔,一道儿走吧。” 从这里一出去,乾隆就看向二人,“趁着这股子东风,把京城给朕翻一遍。另外,弘昼之前的说辞很好,朕看,那些制du贩du之人,必是跟这些反贼有瓜葛。” 傅恒秒懂:“这些人丧心病狂,什么事做不出来。万岁爷英明,必是如此。” 很好!如此,才能叫更多的百姓同仇敌忾,才能避免更多的百姓被那些人蛊惑。 可以说弘昼闹的这一出,引爆了舆论的效果马上就凸显了。那就是因为各种的猎奇心态,这事被传的很快。那边上午发生的事,下午就传到四爷和桐桐的耳朵里了。 四爷是验收那房子的时候听瓦匠的儿子说的。那瓦匠的儿子在城里给人当学徒,才十几岁的少年,口齿伶俐的很,来龙去脉叫说的特别清楚。 林雨桐呢,是跟周围农户的几个妇人说话的时候听来的。这些人只以为四爷是庄子上的账房先生,林雨桐也不过是账房家的娘子,叫一声太太都是尊称。加上又这么的好打交道,于是,路过的时候也就过来了。有瞧上这边的花儿好看,想要点种子或是插芊的枝条,想要讨要一些,或是看见林雨桐苗圃里的苗子多,想问问有没有多的,想多要一些。林雨桐今年的辣椒种的多了,她们乐意要,就去自己移栽呗。何况人家上门也还没空着手,有的带着家里孩子淘的泥鳅,有个带了自家的酱菜疙瘩。林雨桐跟这个时期的贵妇人打交道惯了,但对于小老百姓的日子怎么过,她真没有太直观的感受。跟这些人处处,她觉得真实。 几个妇人聊的热火朝天,林雨桐不时的附和一声,打量这些人的面色,想知道他们对对些人是个什么样的看法。大部分应该说都是好奇的,不掺杂别的情感在里面。倒是有一四十岁的妇人,很慈善的面相,瞧着木讷不善言谈,但这会子听了这些人议论那些反清复明的被反贼,她的嘴唇抿的紧紧的,下巴使劲朝里收着,整个人都是绷着的。 林雨桐见她挖了点辣椒苗就起身要走,就忙叫住,“嫂子,之前我听着你不是还要茄子苗吗?我这里刚好有。这茄子的品种是极好的,我给你挖几株,回去栽种了试试就知道了……” “不用了……” “没事!”林雨桐拉着她往另一边的茄子地里去了,茄子已经移栽了,“有的我怕不好成活,一窝栽了两株,你不要将来还是要毁一株的。” 妇人这才停住脚步,见林雨桐实诚的将长的壮的苗剔下来给她,就越发不好意思了。 “没事,移栽了难活。留下的虽弱,但不动根系,又少了抢养分的,三五天就养过来了。”她说着,就把手里的苗用湿泥给封住了根,递过去,“嫂子一个人回去成吗?要不我打发个人先送送你。你听听,外面闹反贼呢,可是不太平呢。” 这妇人朝那些女人看了一眼,就低声道:“太太,您是好人。可别听他们说。他们都是靠皇家吃饭的,所以才尽说的是皇家的好话。”说着,似乎是想起什么了,她讪讪的,“倒是我忘了,金先生也是……” 林雨桐就笑,“靠着大树好乘凉嘛。真的如何,假的如何,大家说是便是吧。不过,也确实是,这要是实在没法子,谁乐意做贼不做良民呢!” 这妇人一把拉住林雨桐的手,紧张的芳嬷嬷赶紧往过走,被林雨桐用眼神给制止了。 “太太是个善心人,可听过无生老母?”她急切的看着林雨桐。 林雨桐:“…………还真听过!”白莲教!她特好心的提醒,“如今可不敢说这个话。” 这妇人点头,然后又念叨了一声‘无生老母’,觉得果真没看错,这金家的太太果然是个好人。这样的人就该入教才是。但今儿不是说话的时机,“赶明儿,我找太太说话。” 好啊!林雨桐还亲自还送了好几步。 等人走了,林雨桐就看芳嬷嬷,“找德海来。” 德海来的很快,听了主子娘娘的话他头上的汗都下来了,愣是叫反清复明的人混到皇家的庄子里了。 林雨桐却道:“你只暗地里查这妇人,不要打搅,更不要抓人。” 德海应了一声出去了,这事却不敢瞒着四爷。 四爷看了一眼还在工地上忙的那一张张淳朴的脸,表情特淡,“查吧。记着,就是查查,心里有数就行。除了朕跟你们主子娘娘,跟谁都不要再提。” 是! 不过是一农妇,查起来是非常容易的。这妇人原不是附近的人,她是去年才嫁过来的,“通县来的,年四十了。早前的男人死了,她也没儿子,生了闺女也早嫁人了。夫家的族里想占她家的产业,她倒是收养了个族里的嗣子,也把嗣子养到娶亲的年纪了。可那嗣子心向着亲生父母,将她带出来就给扔在码头了。一个人漂泊了好些日子就被左庄赶马车的老左给瞧中了,带回来算是成了一家人。这老左都已是五十多的人了,儿子媳妇没了,留下个小孙子也才十来岁的年纪……”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这些都是她自己跟人说的,通县的具体情况还得两天。”德海说着,就道,“怕是之前在通县的时候便入了邪|教……”那些人再怎么大胆,也不敢说就在皇家的眼皮子底下闹妖。 林雨桐认可这一说法,不过这却给林雨桐和四爷提了个醒,这有些矛盾激烈到不调和不成的程度了。 站在弘历的角度,或是早前的四爷的角度,捕杀这样的人,错了吗?没错。 这可捕杀的灭吗?灭不了! 因此,对于那些头脑首脑,杀之不可惜。这里面有多少人真是秉持着一颗救黎民于水火的心的?没有多少。他们聚在一起,敛财弄权,那已经是他们谋生立命,甚至是获得权利欲的一种手段。可这样的人,却偏偏轻易都逮不住。教众被蛊惑的能为他们拼命。 而这些教众,若不是遭遇了不平,又怎么会轻易的被蛊惑。因而,对这样的人物抓了杀了,只会激化矛盾。而处理这些矛盾,是需要一些智慧和勇气的。 第二天,两人上了马车,想去京城里看看情况。京城里人心惶惶,除了去禁|毒衙门缴纳罚金的yin君子,还有就是京城里在大肆搜捕反贼。而在京城的范围内,这一次的搜捕,不仅没有遭到大家的反感,反而是好些百姓都乐意配合。 从这个角度讲,弘历甩给对方的锅,其实是甩的成功的。 但是,这也很容易激怒对方。他们可不是讲究策略的人。真给你制造一些杀人放火的事端出来,其损失也是不可估量的。 两人在京城出入倒是方便,带着和亲王府的腰牌没有谁为难。两人上了茶楼,听听这些民间政事评论家都是怎么说的。却不想在大堂里刚坐下,外面就进来一人来,然后径直朝自己和四爷走来。 林雨桐的眼睛眯了眯:十二! 十二扫见林雨桐了,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等走过去跟四爷面对面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煞是精彩。他没见礼,只挨着四爷坐了。 四爷也没搭理他,推了桌上的糕点给桐桐吃。一路来,虽然路不远,但颠簸着,还是会饿的块。 林雨桐就顺手捏了吃起来,那边十二低低的,“我从不信死而复生这样的事。” 四爷没说话。 “听闻夫人医术精湛,手段高明。叫人容貌年轻十岁不过是昼夜之间的事。那么想来,叫一个人的容貌有了变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这是说四爷和林雨桐都是假的。按照一般的思维,有一个相似的是巧合,有两个相似的就绝对不是巧合。但要是茫茫人海找俩个有点像是先帝和孝敬宪皇后的,然后通过医术面部调整到特别相似,理论上不是没有可能的。 因而,十二得出的结论是:他们俩是假的!不管别人认不认,他是不认的。 当然了,这话是带着几分试探的意思在里面的。他有□□成信,也得过来试一把。因为他知道,雍正朝他被撸成光杆,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将来叫弘历对他施恩的。那个时候,四爷也不知道他会那么早死了。十二比十四还要年长,跟弘历之间的年龄差距大,若是四爷长寿,弘历压根就没用十二的机会。 十二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要说畏惧四爷活着的,除了乾隆,那一定是十二了。 瞧着十二大着胆子打量四爷,林雨桐就不由的叹气:没事你猫着呗,出来撩拨四爷干嘛?你四哥这人啊……你可以放心。就是再死几回,那有些东西也是变不了的!欢迎你试试,试试你就知道,你四哥其实还是你四哥! 353 故国重游(14)三合一 故国神游(14) 出门遇十二,实在是算不上什么愉快的经历。这位可不是十四,十四不讨人喜欢,可这所有的不讨喜都摆在明面上,跟十二是截然不同的。 十二看四爷,四爷也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视线落在他屁股下面的椅子上。十二先是一愣,紧跟着便不自在起来,他挨着四爷坐了,然后两人就坐在一条板凳上。 坐在一条板凳上,若是关系亲近,那自是没问题的。若是想的多一点,这个行为就可以理解为要跟四爷平起平坐。 别管眼前这个四爷是真还是假,但皇帝认了是真的,那就是身份确定。在一个身份确定的人面前,你还要跟他平起平坐……你要搞清楚,真不是谁都能跟皇帝认的爹平起平坐的。 他要起身,四爷却先一步起了,因为他发现桐桐不爱吃这家的茶点。而且,心情也破坏了,吃什么也倒胃口。 他伸手拉了桐桐,一边往出走还一边给桐桐把嘴角的点心渣给擦了,问说:“还逛吗?” “不了!猴子太多,闹!”林雨桐是这么说的。 十二迅速了明白了这话的意思,这位疑似主子娘娘的四嫂,是在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他的嘴角抽抽,当年没怎么跟这位四嫂打过交道,不知道当年的四嫂是不是也是如此刻薄的性子。 他打算回去问问他家的福晋。 富察氏一年到头,三百六十五天里,三百天都是在拜佛求经的。 无奈的很,他的子嗣着实是艰难。富察氏也生养过,可惜孩子夭折了。如今十二爷也这把年纪了,六十好几的人了,府里就俩孩子。年长的是个阿哥,侧福晋生的弘昆,如今也才十二岁。年幼的是个格格,生母就是一丫头,抬了庶福晋,今年十一了。这个格格身体还算康健,只弘昆这孩子……上个月差点就没了。 十二回家先找福晋,见福晋又在数佛豆就叹气:“弘昆还是不见好?” 福晋却先问:“那神医女大夫可找见了?上次若不是从大福晋那里讨了一丸药,这孩子都保不住。王爷,这事得请旨再找找啊!”十二岁的孩子长的像是□□岁的孩童,病病歪歪的床也下不了,这是要绝后的呀。 十二一肚子的话堵在胸口了。 十二福晋又低头书数佛豆去了,自打这些年,府里留不住孩子起,她心里就存了想头了。她觉得一定是自家爷假信菩萨之故。自家爷跟着苏麻喇姑长大,按说学的该是吃斋念佛。可若是心中无佛,却还要烧香拜佛的哄人,那大概真是要遭报应的。 十二如何不知道福晋的想法?也因此,他对福晋就很有些生气。但此时,他还只能压着脾气问道:“好!神医的事已经有眉目了。今儿我到是有件事想跟你打听打听。” 富察氏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他:“什么事?” “四嫂……”十二问说,“四嫂是怎样一个人?”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开始学医,这就真能学成神医了?虽说闻道无先后吧,但叫他相信这事,却着实是有些难的。 富察氏愣了愣,四嫂吗?好长时间都想不起这个人了。她心里算了算日子,“快到四嫂生忌了……日子过的可真快,小二十年了。怎么突的问起四嫂了?” 十二没法解释,“你就说说,我姑且一听。” 富察氏深深的看了十二一眼,心里想着,这人是不是又在想着继后的人选问题了。 是啊!富察皇后没了,这再甄选继后的人选,其实影响最大的还是富察家。她心中一动,“这继后……可是宫里的娴贵妃?” 十二垂下眼睑,他现在还没考虑此事。但福晋要这么想,他也没反驳。 富察氏自觉知道了他的目的,说起来就很有针对性了:“四嫂这人吧……我也说不好。她呢,谁也说不出个不好来。规规矩矩的,板板正正的,跟相传的先帝爷是一样的。可能坐稳后位,年氏那般得宠,一个孩子都没活下来……想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说了等于没说。 十二皱眉:“你是女眷,跟四嫂的接触下来,知道的就这些?” 富察氏愕然:“那我应该知道些什么呢?”当年你又不让我跟四福晋八福晋多接触,私下里往来有限的很。谁能多了解谁一样! 十二:“……”算了,也懒得在你身上费神了。 又是这么一副表情!富察氏也带上了几分恼色,“四嫂没了快二十年了……”便是曾经还算是有点了解,可二十年来,谁没事就凭吊一个故去的人?就是亲爹亲妈,没了二十年之后,你还能记的多少?能记住生死忌日,有啥特别的爱好就是极限了。还能记住什么?要为这个恼了,这就有些无理取闹了。 也有理。十二换了一个问法:“当年四嫂病重,你是探病过的……” “谁家里人病重了,还叫躺在床上见人?”不要体面的吗?又不是至亲,也不是不见不行的那种。人家病重了干嘛还要应付你?探病去了,进去赏杯茶,然后在屏风外面跪着磕头请安就可以退下了。那是皇后啊!不再只是四嫂了。 好有道理! 那也就是说,见过皇后病重到薨逝的人,现在已经不多且不好找了!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两个地方应该能打听点情况,一个是乌拉那拉家,娘家人总是见过的吧。一个便是太医院。追朔一下脉案,虽说有作假的可能,但假的就是假的,只要查,就也能找寻出一些蛛丝马迹的。 他起身:“你早点歇着吧。” 富察氏起身追了两步:“神医的事情,您千万在意着。您要是不用心,那弘昆这孩子,怕真是……留不住了。您也这个岁数了,膝下就这一子一女。说不中听的话,反正没一个是我的骨肉,是死是活跟我有何关系。便是王爷比我先走,我眼睛一闭,丧事也有宗人府管,我娘家的后辈还算出息,看着富察家的面子,也不会亏待了我。再加上万岁爷的脾气,能给礼亲王府过继弘瞻,未必不能给咱们过继一个。不是嗣子也会是嗣孙。如此,将来百年之后,坟前也总少不了一碗供奉的饭。越不是亲的,才越不会怠慢了我。我着急弘昆,不是想要什么好处,就是跟你说,一个月前,我舍脸为了他求了一趟大福晋,匀了大阿哥的补药来。这是我这个嫡母能为他做的极限了。你是亲阿玛,你这年纪要是能承受丧子之痛……我无话可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催你,今日之后,关于弘昆的事,我不再提半句……” 十二的脚步顿住了,久久不能回话。 儿子是自己的,谁不疼。孩子留不住,他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好容易出了个神医,他不着急吗?他恨不能马上带着孩子过去……如今这般忙活,今儿不惜跟那神秘的两口子直接对上了,为的什么?不还是为了孩子吗? 若那真是先帝和孝敬宪皇后,那么,他不管做什么,都意义不大。因为他们两人压根就不会救自己的儿子。因为先帝的三阿哥弘时,是死在他的府里的。而弘时的死,他其实难辞其咎。 可若那两人是假的呢?只要抓住了他们的把柄,自家的儿子就还有救。他们身份是假,但医术不假。只要对方能配合他治好他的儿子,他们叫自己替他们遮掩都行。 而这样的事,自己又怎么能福晋讲呢? 嘴张了张,到底只说出了一句话:“早点歇着吧。” 富察氏便再也没开口,退回去默默的数她的佛豆去了。这个男人,是她见过的最冷心冷情的男人了。 十二出了正院,身形晃了晃。他今年六十六了,儿子才十二岁!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还有个闺女才十一。许是福晋说的对:报应啊!都死报应! 他转身去了侧福晋方佳氏的院子,孩子是跟着生母住的。 方佳氏面色苍白,见了他欲言又止,一问孩子,眼泪就下来了,“您去瞧瞧吧。” 一个孩子,养到了十二岁,要真是折了,疼吗?别说亲爹亲娘了,便是毫不相干的人,听了也会惋惜一声。十二到了床前,孩子在床上躺着,苍白瘦小。这可不是长寿之相。他抬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孩子一下子就睁开眼,叫了一声‘阿玛’,声音不及蚊子哼哼的大。若不是他看见孩子嘴动了,都不确定孩子是否说话了。张嘴想安慰孩子几句,可张嘴却不知道该跟孩子说什么了。 “王爷!”方佳氏直直的跪下,“救救弘昆……救救他……” 十二什么也没说,直接从这边又出去了。 谁不想救?可这怎么救? 鬼使神差的,他又转到当年弘时在他府上休养的院子了。这些年,这个院子一直就这么锁着呢,府上也没几口人,更用不到这个院子。这么些年了,这个院子的门都斑驳了。他想起弘时在府里的日子。弘时怎么死的? 被他阿玛杀死的?外面很多人这么传!可别人为何会这么以为呢? 十二有些心虚,随即笑了笑。弘时是被老八和自己给拉下了水,拖累死的。他其实是个单纯的老实孩子。所以,先帝恨老八,其实也恨他。若不是他跟弘历捆绑的紧,先帝投鼠忌器,自己的结局未必会好到哪里去。 他的手放这扇门上,思绪飘的有些远。 弘时……是在自责悔恨种种的痛苦种硬生生的将他自己给折磨死的。病到了后期,甚至是绝食只求速死。 是自己,叫他知道他犯蠢了,他被人利用了。有人用他当利器,捅了他皇阿玛一刀。 他之所以有用,之所以有利用的价值,那是因为,他对于他的父亲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只有这样的打击才能压倒他的父亲。 他忘不了弘时临走的时候拉着他的手,口口声声的喊着要见他的皇阿玛,等不到他皇阿玛,他便让他转述他的话,他说他错了,大错特错了,他不想给他八叔做儿子,若有来生,还想给他皇阿玛做儿子。若真能如此,他一定做个孝顺的儿子。 他要见先帝的事,他没告知宫里。他怕先帝心软,怕三阿哥东山再起对还是四阿哥的当今皇上有影响。他也没有将弘时的遗言告知先帝,反正人死了,说不说的,有什么差别呢。 此刻,他却有些后悔。他不知道他一个接着一个的送走自己的孩子,是不是真的遭受了报应。 弘时,是你吗?你没有走,一直盯着十二叔是吗?你在怪十二叔没有转达你的话吗? 前面灯火辉煌的地方是弘昆住的地方,之所以灯火辉煌,那是因为不敢睡。谁也不知道弘昆闭着眼睛睡下去明天还能不能睁开。 而这里一片黑暗,眼前这个院子里怕是已经杂草丛生了吧,而这样的地方倒是虫鸣声不绝。 他一时之间有些复杂,看似辉煌的,却已经走到了绝处。那看似黑暗的,可暗处生机绵延。 他离了这里,慢慢的往回走。将这些日子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往回追溯。 永璜病重是个节点,再之前……再之前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只有一件,那便是先帝的坟头被雷劈了。也就是说,那一晚,皇陵有异动。 也许,从那里查起,能发现什么也不一定。 林雨桐和四爷并不知道胤祹已经打算查他们了,他们有他们自己要忙的事。 最近张廷玉是住在这里的,惯常也跟着四爷在附近转转看看,聊一聊。这十五年间,很多事情没有亲眼所见,得来的都是笼统的。而有张廷玉就不一样了,此人就是一官场万花筒,只要开口,就没有他肚子搜寻不来的信息。带着张廷玉,像是多了一个百度。语音输入之后,他就能给你一个答案。至于这个答案你是否认可,那得你自己来判断。 再加上十四在边上插科打诨的,林雨桐干脆连永璜也打发过去了,多听听总是没有坏处的。 这一日,还是那个信奉了白莲教的老嫂子,带着家里的孙子来了。她不是亲祖母,但不得不说心里还算又成算。见林雨桐和善,她便起了心思:“太太,我家这孩子没爹没娘,我家那老头子,也就是他祖父,年纪也大了。这赶车套车的,一年到头也就挣个嚼咕。原先还想着,等这孩子再大几岁,就叫他赶马车去……可人会老,马也会老。如今那马竟是瞧着已经是不中用了。等着孩子大点了,连马都买不起,哪里来的马车?我就寻思着,给孩子找个活路。这孩子您要是瞧的上,给您留下。他可勤快了,家里的什么活都会干。给牲口打草,喂鸡喂鸭的,他都成。要是您瞧着他出息,随便指点几句,就够他受用一辈子了。若是能给金先生当个书童,也学学算账的本事,那就是这孩子的大造化了。” 这妇人是个心善的人。后娶回来的祖母,想着给这孩子这样的安排,也算是难得了。 林雨桐抬眼看这孩子,这孩子咧嘴一笑,倒是也不怕生。 她就问说:“识字吗?” 这孩子嗯嗯嗯的点头,“街上的招牌,我都认识。都会写。” “那你究竟想学什么?” “能做账房先生就行。” 就是算账吗? 对!就是算账。 林雨桐伸出一根手指,“一个月之后,能叫你算的比一般的小账房先生强,但也有个条件,你答应了这才成。” 这孩子眼睛一亮,“师娘您说,只要您说的,我都应。” 还挺机灵,师娘都叫上了。 林雨桐就道:“往后的每年里,你得免费教会至少十个孩子,让他们跟你一样。孩子的大小男女却并不限制。你只带着人来考便是。只要你教导的人达标了,便再教你更厉害的算法。直到有一天,户部的那些笔帖式都算不过你的时候,你的前程就有了。” 这孩子睁大了眼睛,“当真么?” “当真。”林雨桐看他,“你可敢应。” 敢! 这孩子噗通一下就跪下,纳头就拜,“左山拜年师娘,从今往后,我就听师傅师娘的话,将来给师傅师娘养老……” 还算聪明,没说送终两个字,只一味的看着林雨桐傻笑。 这妇人起身,有些忐忑,本来是送孩子来找活干,做点短工,混口饭吃也行的。这怎么好好的成了收徒了。这收了徒弟可不一样的,师父管徒弟,徒弟养师父,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人家这条件,自家高攀了呀。 林雨桐没给跟她再寒暄,只叫她先把孩子带回来,明儿一早送来便是了。 左山见了四爷还是叫师父,但是他很快发现,教他的并不是师父,而是师娘。师娘教他速算之法。 这个速算之法,就是手指速算法。不用拿着算盘打,人人天生一双手,一般的数字都能计算。像是一般的小铺面,一天也就是几百个钱到几千个大钱的营生,有什么复杂的吗? 便是没基础的孩子,经过突击,也是很快就能学会的。 而且,这孩子不是才上幼儿园的孩子,这都已经是十来岁的大孩子了。理解能力明显就不一样,稍微点拨一下,他便明白了关窍在哪里。只要勤加练习,就能掌握。 可再大也只是孩子,孩子学了就没有不炫耀的。然后很快大家发现,那个金先生很有本事,这不,才学了几天,这就有模有样了。关键是人家不要束脩的。虽然条件奇怪了些,但是这有什么关系,本事学到自己身上,才是最要紧的。 于是,四爷那边的房子还没修缮好呢,拎着猪头过来拜师的差点没把门给踏平的。有些人不仅送了自家的孩子来,像是亲戚家的,比如当舅舅的想着把外甥给接来,比如做姑姑的想着娘家的侄儿,一家往往送来的不是一两个孩子,这就导致了房子没收拾好,还湿漉漉的房子呢,学生却满员了。 十四都不清楚自家四哥盖这个房子的初衷到底是不是弄的学堂。 再说了,你弄个学堂干啥呢?闲的蛋疼吗?你要是闲了,招呼一声。不说别的,宗室里多的是孩子。大家盼着你教的! 于是,十四回家,随便拉了三五个孙子就给来了。 是的!人家十四随便拉几个孙子,那也是三五个起步的。迄今为止,十四光是男孙就有二十三人。这还不算孙女和外孙外孙女。 你问他孙辈拢共多少,抱歉,他记不住。 十四的长子弘春没了十几年了,三十七上就没了。但长子留下的男孙就七个。这些孩子没有父亲照应,因此,带了五个孩子过去,三个是长房的。 长房的孩子大的都成亲有孩子了,带来的都是年纪小的。 常庆宝、永朔、永晋,还有一个是永忠,一个叫永硕,后两个是弘明的长子和次子。 林雨桐瞧着就皱眉,你们取名字能不能不取同音字呐。胤禛和胤祯傻傻的分不清就算了。这一个叫永朔一个叫永硕,喊一嗓子知道叫谁不? 知道爱新觉罗家子孙繁茂,但是那么多字咋就不够用了呢? 而四爷跟桐桐的关注点不一样,他的视线先是放在永晋身上,带着几分审视。看的这孩子差点躲在十四后面哭。看完了永晋,又盯着永忠,那眼神很有些意味深长。 林雨桐觉得,这两人一定是后世好歹有点名声的人。 等把人送去安置了,林雨桐就问:“什么来历呀。” 也没什么?“永晋以后会有个孙子叫奕山,瑷|珲条约的签订,有他孙子一份。” 林雨桐:“……”从来只听过因为祖上不积德而连累子孙被骂的。却从来没见过因为要出不屑子孙而叫先人受连累的。她比较纠结,这种事不是说你把爷爷教育好了,孙子一定就能好的吧。她给了个比较简洁的处理办法,“记得永晋娶谁家的姑娘吗?咱给换一媳妇。”省事!“记不住也没关系,给赐婚一个保准不会结亲的人家,那几乎就没奕山什么事了。” 四爷:“……”想出这样的办法,你也是棒棒哒。不过还是睡吧!这里关系其实挺绕的,叫你记这些没啥用还怪累人的。 然后桐桐到睡着都忘了问那个永忠是咋回事,然后第二天就给忘了。 其实永忠要说特别也特别,十四能带过来,就必然有提携的意思。弘春没了,弘明吧,不知道怎么把弘历惹着了,比较不受待见。因此,他带了这两房的孩子过来,也算是用心良苦了。这个永忠,被父亲牵连不受重用,专在儒释道上钻研,于文学一道上还算有些造诣。也能写诗,人家这写诗的本事说实话比弘历强多了。此人跟曹雪芹有些瓜葛……要不是红楼比较特别,他也不会留意此人。 桐桐第二天忘了问了,他也就忘了说了。 反正算是默认有了这么几个特殊的学生。 弘昼向来鼻子灵,哪怕再忙,这边的消息也没敢马虎。一得了消息,马不停蹄的就跑来了,“皇阿玛,自家的孙子您不管,倒是替我十四叔管教起孙子来了?”以前也不知道您跟我十四叔这么好呀!他嬉皮赖脸的,“过段时间,我给您送孙子来?” 你也知道要过段时间呐! 弘昼就低声问说:“皇阿玛,您到底要干什么,您倒是给儿子一句准话,也好叫儿子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您这么着……儿子其实是没怎么看懂……” 不知道折腾的弄的像是私塾一样的东西用意是什么。 四爷没解释,“我有我的事要做,你就当我在打发时间。多余的你也不要问。让你做什么你做什么就是了。” 弘昼磨磨蹭蹭的在边上不动地方。 四爷就吓他:“你这是想叫我把弘历换上来叫你上?” 弘昼脸都白了,“那地方咬屁股,儿子才没那么想不开。” “不想问儿子孙子挣个前程?” “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子管不了。”弘昼瞧出自己阿玛是故意吓唬人的,这才道:“行,儿子不问您还不成吗?儿子现在就去做自己能做的觉得正确的事。这回……把这福|寿|膏跟反贼联系起来,儿子也实属无奈。这东西经营的人家都是有点势力的,京城治住了,别的地方呢?上面的风吹的再紧,下面也有法子避风头。利润太高,惩罚太小,别管啥时候都不缺铤而走险的人。因为这个东西治罪,古来少有,因而,下面的人只怕敢以身犯险的人不少。但造反的罪名大家却都知道。将此罪名跟造反视为一体,那么,那些达官贵人,就得收敛,就真不敢了。比起银子,他们更在乎脑袋和头上的顶戴花翎。这是短期内刹住这股子风气的唯一可行的办法。” “嫁祸给那些人,你得提防对方不计代价的反扑。”四爷提了一句,就不再干涉了,“这些你跟弘历去商量。以后出门,多带些人,小心没大错。” 是! 弘昼应着,这才道:“这次罚没的银钱比想象的多的多。您要是不管,四哥大概就会归到内库去了。” “罚没的该归国库……”而不是私库,“药局属于独立经营,药材也是要成本的。” 弘昼一乐,“皇阿玛说的过。将这个成本除过,皇兄还是有的赚的。” 弘历不知道背着他弘昼和四爷还有过那么一番对话,他大概是觉得他的私库又充盈了,因此,在林雨桐过生日之前,送来了大批的寿礼,还都是晚上叫人悄悄给送来的。 五月十三,是乌拉那拉氏的生日。 第二天弘历来的时候是这么说的:“皇额娘,那天儿子不能来。” 嗯!不管怎么说,面上他这个帝王得祭奠一下这个嫡母。因此就不能给这里给拜寿了。不仅他不能来,弘昼和弘瞻以及这些子孙,都没有能来的。因此,他提前表示歉意。 林雨桐也不在意这个,那天本也不是她的生日。 她特别理解的样子,“做做样子就行了,很不必耽搁你太多的事情。” 弘历应着,就又说起了册立继后的事,“皇额娘看人总是准的,您给儿臣的建议才好。” “建议不是早给了你了?皇后是你的妻子,是要跟你举案齐眉的人。这个人首先得得你的心。这世上最强迫不来的就是婚姻之事。” 弘历只觉得这话句句都在心里。这些日子,额娘先是因为查福|寿|膏的事闹了一场,后来因为钮钴禄家有人吸食,却不想拿出八万两的罚银,又是闹了一顿。实在是没法子,他才吐口说要册封继后,总得有人伺候太后呀。额娘这才好了,又是一天天的叫他过去,说这个册立皇后的事。 其实,这宫里没有一个女人能比的上孝贤,他想找个哪怕比不上孝贤,但也相差不大的女子。 于是,他现在犹豫的是另外迎娶新后呢?还是从后宫的妃嫔中择一而选。 他试探着问林雨桐:“皇额娘,若儿子想在上三旗人家中选名门闺秀,您觉得可使得?” 林雨桐一愣,不是宫里有位娴贵妃,也就是那位后来被废的乌拉那拉氏吗? 这位还真是不待见那位呀。一算也是,乾隆的后宫,出身上三旗的也就娴贵妃一人而已。因此,说是择,其实是没有择的余地。 她就道:“为何不可?你若觉得富察家的姑娘好,再选一位也未尝不可。或是,你额娘的母家,钮钴禄家也是大族,后族,他们家的姑娘也定是极好的。” 继后乌拉那拉跟原身这个乌拉那拉其实没啥关系,也不是什么族侄女。两人压根拉不上关系。她真不觉得选谁当皇后有什么差别。那位娴贵妃不做皇后,说不得还是她的福气。 弘历却觉得,自家皇额娘这样的,便真能做天下女子的典范了。对庶子庶女真做到犹如亲生,从来只为子女考虑,不想着自己能得了什么。别说自家额娘了,就是孝贤在世,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她对永璜这些庶子是特别好的。 因此,他越发想找个如皇额娘这般的女子,善解人意,体贴入微。 母子俩为这个起争执的时候,弘历也将林雨桐说的话拿出来,“皇额娘是点头应了的,额娘不必多言,朕自有计较。” 钮钴禄太后能气死,她真觉得林雨桐不安好心,“后宫这些妃嫔,好些都是你潜邸时候的旧人了。你这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这般凉薄无情,是要叫人寒心的。” 弘历从来不觉得自己凉薄无情,“朕也没急着立后,朕心里念着孝贤呢。朕还觉得这么着急立后,是对不住孝贤。这不是您要急着立后吗?朕只说可以斟酌了,但并不着急。额娘啊,儿子想找个能说说话的枕边人?” “妃嫔哪个是哑巴了?怎么就不能说话了?”钮钴禄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哦!做妾的就做不了妻了!先帝不承认我这个太后也是妻,弘历你——我的亲儿子,你也觉得为娘是妾出身,跟你后宫的那些女人一样,德不配位呗。 弘历觉得自家的额娘没法沟通,而钮钴禄却觉得自家这儿子是被林雨桐带坏了。一旦有了这个意识,她是越想越气。母子俩冷战了一个月,不见弘历回转的迹象,钮钴禄氏肚子里的气憋到了极点。憋的狠了,她送了林雨桐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呢? 在六月六这天,钮钴禄打发人,送来辆车纸钱和纸糊的男男女女。 林雨桐看着这些东西,当时只觉得手脚都在哆嗦:历史上的弘晖,是在六月初六没了的。 也就是说,在这里,六月初六,是弘晖的忌日。 对着一个母亲,提醒她孩子的忌日,这是何等的戳心。 其实他们从不觉得那个没了的弘晖是他们的弘晖。可现在有这么个人,就这么直啦啦的戳了过来。这对四爷和林雨桐来说,是何等的残忍。 是啊!漂泊于世间,有些人失去了就再不会拥有。此事因弘晖而起,可他们心里牵挂的,又何止是弘晖一个。 她扭脸看四爷:“咱们去陵园一趟吧。” 西陵有个端王陵,里面安葬的便是弘晖。 四爷过去抱着她,这种感觉只有两人能够明。他一下一下的摩挲她:“好!去一趟,去看看……” 做父母的去祭奠子女,这种感觉一定是人这一辈子最不愿意去体会的感觉。 到了这里,她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耗尽的一样,四爷看她坐在地上,一个人喃喃自语。他走过去,蹲在她的身边。他听见她说:“我至今还记得,他青白着面色躺在床上的样子……如果可以,我希望咱们攒下的功德,能护着他们……生生世世都安康顺遂……” 而这天晚上,四爷沐浴完,突然发现自己的胸口,那个印记又若隐若现。之前已经被压制了,被功德之力束缚住了,而此刻,印记又一次出现,而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354 故国神游(15)三合一 故国神游(15) 钮钴禄搞的那点恶心人的伎俩,林雨桐和四爷都没工夫关心。 他们俩现在比较焦灼。第一,他们俩本来就是凭空出现的,那么……这突然消失的那点功德力,会不会真的带来某种变故?比如弘晖……会不会也会凭空出现。第二,假如第一种情况是两人多想了,那么会不会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时间空间相互交错,人的灵魂并没有都真的消失。而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真的可以在冥冥中庇护自己所在乎的人的。 如果真只是第二种,两人最多是释怀。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可以坦然以待,他们所做的事不仅对每个世界是有益的,对曾经他们的亲人,他们所牵挂的,记在心里从来不敢提起的人是有益的。 这是一件极好的事,心里热切有,但是焦灼真的不必。 真正焦灼的就是对弘晖的猜测……那种两人都觉得荒诞,但又有特别期盼的那种猜测。 在这种的心境之下,钮钴禄那点事叫事吗?一个无知的妇人而已,想什么时候收拾都行,真不必现在为这个跟她费神。她……还没这么大的脸。 因此上,这么大的事,叫别人看来,就是林雨桐生生的受了,过后压根就没计较。 其实东西一送到,四爷和林雨桐一出庄子,弘历就收到消息了。他当时以为自己幻听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六月六这个忌日,这事有专门的人去料理。端亲王那边自然是有专门的人祭扫的。 但因为皇额娘其实活在世上,弘历连提都不敢提。就算是想跟嫡母搞好关系,那也得看在什么事上献殷勤了。这事你急巴巴的说给大哥怎么怎么祭扫,那真不是讨好,那是去结仇的。因此听了自家额娘办的事之后,他当时就急了,找自家那额娘去了。 结果自家这额娘有理的很:“……端亲王可怜见的,早早的就没了。别人都能忘,只怕母后皇太后是忘不了的。本宫也是圣母皇太后!母后皇太后那么照顾本宫的儿子,本宫照顾照顾她所出的端亲王,何错之有?这事任谁看了,都不能说本宫错了。” 还觉得没错? 乾隆就跟吃了一口啥恶心的东西似的,一时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喷起。 你就是气不顺,故意给人找不痛快,那你也把事情往大方的办,好叫人说不出错处才行。就像是这次,你可以告诉宗人府,叫他们大张旗鼓的祭拜一次,甚至要求自家的儿子或是弘昼的儿子,甚至能下旨叫皇家的小辈都过去,给端亲王好好的大办一次祭祀,这都行啊!你要真这么办了,那边是啥话也不会说的,就是自己,在那边也不会有啥不好意思的。但您这好好的,给人家亲生的额娘送纸钱去是想干什么?而且,天下又有几个人知道那庄子上的情况的?人家可不知道皇额娘是活着的。所以,你做的这事别人看不见,看的见的人都是跟那边亲近的,因此上,你觉得你做的这个人家会怎么看您?你除了把人家得罪狠了之后你得了什么了? 这件事更给他提了一个醒,那就是有些人天生就不是做皇后太后的料。你就是给她穿上凤袍,把她架在那个位子上,她也不会变成一个能担得起这个身份的人来。 除了立后这事没有丝毫的松口之外,弘历还来了一波骚操作。人家直接来了一波册封,大致的意思就是他很想念他的大哥,他的大哥是怎么的聪慧,怎么的有爱心,怎么得先帝的喜欢云云,可惜,天人永隔。今恰逢忌日,颇为感慨。说是若端亲王在,那么做的一定会比他现在更好。 反正是夸一个死了的人嘛,什么话好就说什么。 长篇大论的夸完了之后,他说了,若是端亲王还活着,太子之位一定是大哥的,他皇阿玛当年得多伤心多遗憾呐,如今他代先帝追封端亲王为仁慧太子,谥号为端。 满朝上下:“……” 这位皇帝跟脑抽了一样,突然册封先帝那个八岁就夭折的嫡长子,啥意思啊?就算这位新出炉的仁慧太子当年真的聪明的一匹,但是……再如何那也就是一八岁的孩子。 突然就想起来了,为啥的呀? 但凡皇上有旨意,这都是在释放一些政治信号的。细细的品品,总能从里面嗅出点什么来。 可这道旨意叫满京城的,甚至顺着京城一道道的传到下面的各省各州各府大臣们都品了一遍,估计从上到下也都是懵的。 有那交情深的,相互串个门子,彼此打问打问:宫里这是啥动静呀? 不知道啊! 这些勋贵一头雾水就罢了,这宗室们还蒙着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可这样的事跟谁打听呢?第一,和亲王。第二,履亲王。 和亲王耷拉着一张脸,别人一问,他就皱眉:“仁慧太子是爷和万岁爷嫡亲的大哥,兄弟们想哥哥了,这还有错了?” 谁问都是这么一句话。 然后庄亲王胤禄,也就是他们的十六叔,猛不丁的问了一声,他也习惯于这么答了一句:弟弟们想哥哥了,就这么点事。 十六当时只愣了愣,然后抽抽噎噎的,眼圈也红了,抬着胳膊就擦眼泪,老人家了呀,就这么可怜巴巴的转身走了。 给弘昼弄的愣住了,“十六叔,您这是怎么着呢?侄儿也没说什么呀?” 十六哭的更可怜了,抽噎的更大声了,惹得下朝的人都朝他看,就听这老王爷道:“侄儿啊,不关你的事。就是老叔啊……老叔我也是想哥哥了!先帝爷……也是你老叔的哥哥啊,弘昼啊,你叔叔我也想哥哥了呀……” 弘昼:“……”信了您的鬼了!真是服了您了! 现在剩下的这些叔叔里,也就十二叔、十四叔和十六叔这三个是参与或是亲历,见证了当年你死我活的兄弟相争的。 想哥哥了?还是想哥哥们了? 十六叔啊,别说您那些哥哥们了,就只回来上一个……我的亲叔啊,真不是侄儿吓唬您,您那心脏要不是一般的强,真就受不住了。 弘昼看着十二叔来了,一般不怎么上朝的十四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上大朝了。他朝两人喊:“十二叔,十四叔,十六叔想你们了!” 十六:“……”并不! 十二现在的段位,就不愿意搭理这两个明显被皇上讨厌的弟弟,于是很是端着。 但是十四才不管呢,他脚下现在利索的很,追着十六就去:“小十六……想哥哥啊!早说啊!走走走,陪哥哥喝一杯去……” 十六脚下也不慢,佯装听不见,蹭蹭蹭的就走了。 俩老头一前一后的,满朝大臣都像是在看西洋景。 十二却落在后面看向弘昼,“和亲王是要出宫?” 弘昼点点头,“十二叔有事您只管去,我是要陪万岁爷出门的,侄儿在外面等着就行。” 到的时候乾隆已经准备出门了,见了十二还微微愣了一下,这才又坐回去,“十二叔有事?” 十二皱眉:“万岁爷,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乱认的。” 乾隆:“……”我不认也已经认了,想反悔来不及了。他不想叫忠臣寒了心。于是耐着性子,带着几分感慨,“敢跟朕说这些话的,唯十二叔一人耳。十二叔的心,朕时刻铭记。但这件事,朕选的是风险最小,回报最大的方式。朕既然主意已定,十二叔休要再提此事。” “万岁爷认了,可臣没法认。”十二固执的回了一句。 这话的意思可有点丰富了。乾隆的眼睛闪了闪:“您认不认的,是您的事。朕……不干涉!”说完,就颇有深意的看向十二。 十二也看向乾隆,叔侄二人对视了半分钟,十二才微微垂下头,“万岁爷的意思奴才已知,请您放心,奴才知道怎么办了。” 乾隆微微笑了笑,却跳过这个话题,“十二叔今儿不来,朕还想着明儿着人宣十二叔进宫。有件事真要跟您商议……” 十二忙接住话:“万岁爷请吩咐。” 乾隆叹了一声:“是继后的事。朕心里记挂孝贤,但太后的意思,您是知道的吧?这宫里……除乌拉那拉家之外,再无人选……” 十二却觉得,若真是娴贵妃,倒也无碍!这位娘娘的父亲只是一个佐领,如今年岁也都很大了。家里的后辈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才,就属于那种万岁爷想提也提不起来的,这跟富察家隔着天壤,便是册立了皇后,富察家这个外戚也不是谁想替代就能替代的。 他没言语,听这位皇帝侄儿还有什么想交代的。 却不想乾隆却道:“太后执意要册立娴贵妃,朕……却无此意。” 所以呢?是叫自己劝太后呢?还是有别的打算。 乾隆却知道太后是劝不过来,他跟十二叔说的意思就是让他将自己的意思传递给富察家,别叫太后找富察家跟着胡闹,支持什么娴妃。因此,他就跟十二叔道,“这事啊,朕跟傅恒还真不好提。提起来都是伤心事,你呢?跟富察家提一提……”有那么个思想准备。也是表达了跟富察家还是很亲近的意思。 十二被转移了注意力,被送出去的时候还在想,是不是皇上想在富察家选个继后呢? 富察家再是富贵,可富察家的女人没有给后宫添一个活着的皇阿哥。若是皇上真有这个意思的话,对富察家来说,许真是一个机会。 傅恒听了这个话,却立马道:“王爷从上三旗哪里物色都行,但富察家不行。” 十二挑眉,傅恒却更坚定了,“王爷不必多言。富察家上下,靠的是圣宠,为陛下尽的是忠心。别的不必再提。” 十二稍微一愣,就明白傅恒的意思了。有时候一个故去的人比活着的人好用的多。活着的人总有不足,死去的才是完美的。富察家只做好孝贤皇后的娘家,那恩宠自然就不断。可若是富察家先背叛了孝贤皇后,那首先舍弃富察家的也非那位皇上不可。 富察家只要保持这个势头,等将来,再谋划继位之君的后宫也未尝不可,却绝对不能是现在。 十二暗暗点头,笑了笑:“那以你之见,这皇后出自何家合适?” 傅恒摇头,闭口再不多言。 十二等了半晌,也只盯着他看。 好半晌傅恒才道:“不管出自谁家,富察家都无权过问。此乃天子家事,王爷为皇叔,万岁爷能与您商讨那是君恩。可若富察家多话,这便是逾矩。” 十二心底暗赞一声,富察家自马齐之后,倒是出来这么一号人物。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不能再谈,十二也担心家里的孩子,起身告辞。 等人一走,傅恒就交代随从:“以后十二爷来之前,记得禀报。不需带往内书房了,外书房尽可!” 随从一愣,这是要跟十二爷疏远的意思吗? 傅恒面色有些莫测,这位……管的太多了。管的太多的人,难得善终啊! 况且,当初的宅子,到后来的庄子,哪怕是皇上没明说,但他大概齐也闻到味儿了。履亲王他是……当皇上的亲近长辈当惯了,却没想到还有更亲近的来了。他是一时适应不了这种落差吗?凭万岁爷的性子,跟庄子那边处的那么亲近,便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段位了。这往下走的话,当年的十二爷,如今的履亲王都有些不够看了。 被傅恒认为手段高明的林雨桐,哪里用什么手段了。 弘晖突然被弘历追封为仁慧太子的事,她都懵了。还能这么操作吗? 当然了,端亲王还是乾隆给册封的。但当时他一登基就册封弘晖,不是他想起他这个哥哥。弘晖没了的时候还没他呢,哪里来的兄弟情分?不过是当时登基他普遍施恩,对老八老九的后人都给予了照顾,这里就有个人很尴尬而又不能忽视,那就是弘时。 弘时是犯事了的!施恩吧,怎么施? 不施恩吧,那真是亲哥哥呀! 于是,跳过了弘时,把八岁就夭折的弘晖给拎出来了。论起哥哥,这才是嫡长的兄长。弘时他得靠后排了。不也没册封序齿了也夭折的弘昀吗? 他其实就是把弘昀和弘时淡化掉,大家不要提这个事情最好。 但要说多用心吧,那真不至于。在册封了弘晖之后,这位还给弘晖修陵园,然后迁坟了。弘昀和福慧跟着迁过去……可是吧,陵寝的规格不对。 按照《大清会典》,和硕亲王园寝应该设立享堂五间,碑亭一座。可和硕端亲王园寝只有三间享堂,无碑亭。 这么明显的事情摆在那里,从宗人府到礼部,竟然无一人觉察出不对? 哪里是不知道不对?分明就是不在乎。用完了就行了,给你个亲王你真就是亲王了? 所以,现在追封你是太子,你就是太子了? 林雨桐都懒得应付,但好嫡母的人设还是很有好处的。钮钴禄氏这个傻儿子自己还就要定了。 乾隆来的时候不见皇额娘在外面忙活,问了伺候的只说是人在屋里,这两天一直没出来。 乾隆心里就叹:看来还是心里不舒坦呀。 林雨桐:并不是!主要是心里挂着事,次要的是农历的六月了,热的要命。种地是真心的,但也犯不上大热天的跟自己较劲。 但乾隆觉得她不舒服,那她就不舒服吧。 今儿穿的更素淡了,凌白的袄儿,鸭蛋青的裙,乌油油的头发挽起来簪了一只银簪,别的首饰一件也没有。可叫弘历看在眼里,却真觉得他额娘是真伤了皇额娘了。之前多利落的人,一下子就变的这般憔悴柔弱。他心中大为不忍,见面就跪下:“皇额娘,儿子给您赔罪了。” “何罪之有?”林雨桐叫弘昼将人扶起来,又吩咐芳嬷嬷,“外面有今儿早上才摘的甜瓜,你去拿来。”说着,就给弘历打扇子,“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多热啊!有什么事叫奴才们过来传句话便是了。” “儿子记挂着皇额娘。”弘历挨着林雨桐坐了,“额娘之前……” “不提了,她也是好心。”说着,颇为理解的拍了拍弘历,“也是难为你这孩子了。”说着,就转移话题,好似不愿意多说似的就问弘昼,“你呢?上次见你额娘身子骨也还好。” “劳皇额娘惦记,我额娘如今早起还能打两趟拳,舞一回剑。晚上睡前还能喝二两酒,身子很是硬朗。” 林雨桐便笑:“这是她的福气,也是你的福气。到了我这个份上,才知道人这一辈子什么也不怕,就盼着儿孙绕膝,子孙满堂。你额娘是个有福气的人。”语气里带了几分怅然,“没事就进去多瞧瞧你额娘,叫孩子也尽管常去瞧瞧……” 弘历心说,怕还是想着弘晖的事呢。听她总说母子团聚的话,忙接话道:“有件事,正要跟皇阿玛和皇额娘提呢?耿额娘如今这年岁……正如皇额娘所言,也是上了年岁了。跟老五这母子也是聚少离多。儿子就想着,要不叫弘昼接了耿额娘回府去养老。若是闲了,也能去园子里住住,怎么住着舒服自在怎么才好……” 弘昼惊喜呀!差点压不住唇角。感情皇额娘问自家额娘是这个用意呀! 果然就听皇额娘道:“如此也好!你耿额娘养了你一场,把你养的很好。” 弘昼:“……”所以我额娘没把我生坏,是太后把我养坏了呗。 弘历倒是没朝这个方面想,他觉得皇额娘就是在夸他:看!对嫡母这么好!对生母那么好!对养母如今也这么周到。 能得一‘孝子’的称谓,这就是对人一种至高的夸奖。 弘历谦虚了一句:“生恩养恩教导之恩,对儿子而言是一样的。” 是说三个额娘他都认,都孝顺。 林雨桐眼里满是欣慰,“所以啊,这也是我的造化呐。”说着就叹气,“难得你连你大哥哥也记得。我跟你皇阿玛去了一趟陵地……陵寝还是你着人建的……” 很是感谢的样子。 弘历马上接口,“如今既然追封了大哥,这陵地规格还得改改。皇额娘勿用操心,自有儿子操持。” 林雨桐忙道:“这银子不用你从内库出。额娘拿私房补给你。不用太过,修补修补就罢了。” 弘历嘴上应着,但这点银子怎么会真的要。从庄子告辞出来,他叫了弘昼,“皇额娘提到修补,可是维护的不好?” “规格不对。”弘昼低声说了,“不是亲王的规格。” 弘历的额头青筋都开始蹦了,就这么着皇额娘也没发脾气。他说弘昼,“这回你帮着盯着,莫要再出岔子。” 弘昼应着,却不知道林雨桐等两人走了,背着人的时候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动一下坟茔试试……哪怕这很荒谬,她也想试试。 四爷回来的时候,她悄悄跟四爷说了,然后拉着他的手,一脸祈求的看他:“我就任性这一回……行不行?” 四爷圈着她,心疼的一抽一抽的疼。说起来,弘晖不是她生的,可却成了她心里最牵挂的。 他道:“回头……等动工了之后,想办法出去一趟,找上次带你出去的那几个盗墓的。”就当是帮她放下心里的执念了。 可还不等四爷和林雨桐找那几个人去,夏天的暴雨,说来就来。 先是电闪雷鸣,紧跟着瓢泼而下。这雨先是下了一天一夜,紧跟着转成了中雨,滴滴答答,一天接着一天的下。 这天早上,都已经晨时了,天还不大透亮。天阴沉着,雨好似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弘昼才起来,说吴扎库氏,“这雨过后,该接额娘回来住了。也趁着这个热闹的空档,我之前跟你说的事趁机办了……” 什么事?吴扎库氏一时没反应过来。 谁知道还没问出来呢,小路子就急匆匆的在外面禀报了:“王爷,皇陵那边来人了。” 要修仁慧太子的寝宫,之前定的时间得往回推了。估摸着这个时间,礼部的人和工部的人刚到那里就被雨给拦住了,这会子冒雨来,是为了交差的?自己又不是不近人情,遇到这种天气也是糟心。再说陵寝的事不着急,三五年是修,十三五年都是正常的。他出去见了来人,这人淋透了,表情就跟要哭似的,见了他噗通就跪下,“王爷救命!” 怎么了? “仁慧太子的墓塌了……” 塌了! 就是修的再不精心,怎么就能塌了呢?之前那些修陵寝的都是谁?拉出去打死都不为过。这事要叫皇额娘和皇阿玛知道了,不得心疼死。 他压低了声音:“想活命就闭上嘴。这事给我烂在肚子里……敢多说话试试?”他威胁完了,想起问了:“这事还有谁知道?” 这人马上低声说了,弘昼忙道:“走!这就过去。” 这事私底下跟四哥能说,但绝对不能叫皇阿玛和皇额娘知道。 弘昼连夜的奔着皇陵去了,亲自去看了塌陷的地方,然后心就放下了,塌陷的只是一角,并不影响什么。 但这事好说不好听呀,他把人归拢到一块,细细的叮嘱了。这事到这里结束对谁都是最好的,一个个感激和亲王还来不及,哪里顾得上想其他。 弘昼将人都打发了,好好的上了香,叫了一声大哥,“您放心,弟弟一定给您把寝宫修好,不让您受委屈。您啊,千万可别给皇额娘托梦,这事到咱们兄弟这里就算是了了,别叫皇额娘担心。” 可他皇额娘怎么能不担心?林雨桐这几天精神很不好,主要是夜里睡不着,心里老是记挂着这个事情。今儿晌午靠在这里才说翻两页书的,结果一下子给睡过去了。 这一睡着,只觉得极其不舒服,胸口闷着,连呼吸都是紧的。这是哪里……冷!特别冷!正要睁开眼看看呢,就听到一声——额娘! 额娘? 谁在叫她? 是谁? 有一声模模糊糊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额娘——额娘——” 她转过身,顺着声音的声音看过去,就见稀稀疏疏的林子里,弘晖躺在地上,一声声的叫着额娘。 “弘晖……晖儿……”林雨桐奔过去,抬手一摸,手下一空,什么也没有。她蹭的一下子坐起来,还迷糊着呢,就被四爷搂在怀里了,“过去了!都过去了!别老想着。” 她面色煞白,浑身都在颤栗。她极力的掩饰着失望,“只是个梦?” 是!只是个梦! 林雨桐将下巴放在四爷的肩窝里,“我梦见弘晖了……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雨,他一个人躺在雨里,周围都是林子……阴冷阴冷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是梦而已。 却不知道,皇陵边的山林里,确实躺着一个浑身疲惫的孩子。他不知道醒来的地方是哪里,只知道顺着泥水往出爬,爬出来发现那是一座坟茔,他还以为是被活埋了的。不敢靠近有灯火的地方,只能奔着跟灯火相反的地方往前走,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就是累了,很累很累……终于走不动了,脑子里也跟浆糊似的,一团糟。迷迷糊糊的,他梦见了额娘……额娘喊他,叫他,伸手想抱他……然后就觉得一双手将自己托起,好似被背在一个人的肩膀上,身上被遮挡了什么……有那么一丝丝的温度传来,他安心了,一点点的失去了意识。 等再有意识的时候,是被一口苦涩的药给呛醒的。他睁开的眼睛,眼里一片迷蒙。这是一间他几乎没见过的屋子,边上坐着个圆脸的妇人,这妇人一脸的慈和,见他醒来一脸的惊喜,“哎哟!我的小爷,您可算是醒了。” 弘晖没有说话,明明上一刻在乾清宫驾崩,可再一睁眼差点被活埋了。刚从水里泥里逃了出来,却怎么像是别人家丢的小少爷呢? 一辈子经历无数,但唯独这样的情况,穷其一生见都没见过,更何况是经过了? 他不好随意说话,只想从对方嘴里多听点。他看出来了,这妇人穿的衣服还是大清的服饰,那也就是说,现在还是大清。 这就好办了。 只要能走动了,随便留个暗记,弘昭迟早都会找过来。 因而,他并不着急,只配合着一口一口的吃这药。药入口,他就皱眉。这药不怎么高明……他小心的给自己搭脉,然后皱眉,这副身体的情况不容客观,还是个孩子的样子。 妇人见她不说话,眼睛闪了闪,“少爷怎么不言语?可是嗓子疼?”见弘晖还是不说话,她就笑了笑,抓了块冰糖给塞到弘晖嘴里,“也是巧了,您醒了,天也晴了。这半个多月的雨,路是不好走。但咱们走水路,一路南下,先回去再说。太太发现少爷偷着出门了,大病了一场。在这小庄子上咱们也没法养病,还是先回去再说。您放心,一定将您安排的稳稳当当的。” 这么小的孩子,能去哪里?反正带他去哪里都没关系,只要留下记号就行。 他默默的点头,然后闭上眼睛。这个妇人说来说去的都这么一点信息,没有别的了。跟她再说,就是浪费时间。 看着他又睡过去了,这妇人眼睛闪了闪,给将被子盖好,然后慢慢的退出去了。对面的房间里,好几个人在。 一个黑脸的中年人忙道:“怎么样?醒了吗?” 妇人点头:“这孩子很乖,醒了。我说什么他都没应,怕真是烧的时间长了,坏了脑子。” 黑脸中年人就看向上首坐的青年:“堂主,这孩子就是小乙进山的时候无意捡回来的……真有那么像?” 这个被称为堂主的人就看向一边那个喘着大气的老者,“这是宫里的老人了,他说像必是像的。” 黑脸中年人就看着老太监,“那依您老看,这有几分像?” 老者呵呵一笑,“跟当今那位皇上小时候有三分像。” 黑脸中年人表情一下子就塌了,三分像能成什么事? 却听这老太监又道:“可却跟先帝爷有五六成的相似……” 五六成? 这话一出,不仅黑脸中年人的眼睛亮了,就连那位堂主的眼睛也亮了。 这妇人就道:“真是天意,若不是刚好赶上下雨,堂主也不会在此地逗留。若不是在此地逗留的久了,没有好东西招待,小乙也不会冒雨进山找野物,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带回这么一孩子来……” 是啊!一切都是天意。 这堂主就吩咐妇人,“务必精心照管。等彻底醒了,你打听打听,他是谁家的孩子,对以前还记得多少。怎么样顺着他的话说,又能将他引到咱们希望的方向,这个你懂的吧。” 懂!都懂。 妇人福了福身就下去了,“我去给这孩子熬粥。刚才我是说了家里的太太等话,但这孩子没别的反应……” “不要这孩子这孩子的叫!”堂主就起身,“咱们需得把话给编圆了才行。”说着,就不由的在屋里徘徊了起来。良久之后他才道,“记住了,这孩子叫金永琅,乾隆九年生人。其母是承德避暑山庄一宫女……” 乾隆八年,天气极其热。那是个叫人难忘的年份,只京城一地,那个夏天就热死了一万多人。 “……就是这一年的七月初八日,乾隆帝奉皇太后从畅春园启銮,前往盛京恭谒祖陵。行前,下谕免除经过地方本年应征钱粮。十五日,至承德避暑山庄。十九日,继续东行……”就听老太监道,“而那位皇帝确实是在避暑行宫临幸了一佟姓宫女……” 这妇人就道:“狗皇帝临幸过的女子还能出宫?” “自然不能!”老太监就道,“但是那种临幸一回就被抛到脑后的女人,能得了什么好的待遇?也是赶巧了,那一年,避暑行宫的一处宫殿倒塌了,压死了宫人七八个,就有那个佟姓宫女子。随后,宫里又放出去一批大龄宫女,当时的情况很乱,若是不小心弄错了,有人李代桃僵也不一定呀。” 是说死的那个可以不是佟氏!只说佟氏冒充别人出宫了。 可这也一样是不能取信于人呀! 老太监就道:“那位皇帝是个多情的种子,信不信的……得看找来的这个佟氏能不能叫对方愿意信。” 这堂主听懂了,得找个风韵犹存,比较特别的女人来冒充这个佟氏,冒充这个孩子的亲娘。这个好办,这个天下最不缺的就是美貌且有手段的妇人了。 而对这一切,弘晖一无所知。他这几天配合着吃药,一点一点的也知道了这个身体是谁。 他现在是个叫金永琅的七岁的孩子,家里只有母亲。应该是小有家资。 现在是大清也没错,但是这个年号却是乾隆。因为这妇人告诉他说,他是生在乾隆九年的。 乾隆? 谁的年号? 哪个孙子的?! 这个时候他才不由的皱眉,因为他所期盼的救兵弘昭,真到了孙辈的时候真未必能扛到呀。 355 故国神游(16)三合一 故国神游(16) 在这个小院并没有住几天,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马车上了。 他的身体并没有好,以他对这个身体的了解,这个身体没好的大夫调养,不太容易养好。而这些人,似乎很看重他,但却也未必看的那般重。 能跑进山里的孩子,若说是家在附近,跑山上迷路了,没能回家,这个还算有可能。但听这些人的意思,这孩子的家似乎是在南边。 弘晖就更少说话了,南北的腔调不同。他不可能一开口就说一口地道的南腔。不过是满朝的大臣,南边的大臣要比北地多的多,尤其是文人。想跟这些人打交道,听懂人家说话是最基本的。别管哪里的方言,听懂没有障碍,会说就有些强人所难。因此上,少说多听多看,这都不是处事的方式,而是保命的方式了。 这是夏天的大雨之后,因着天气炙热,路上倒也不至于泥泞。但却坎坷的多,坐在马车上的滋味,并不是很好受。 天热加上颠簸,闷在马车上的感觉并不怎么美妙。他小心的观察,陪着他的好像就三个人。除了陪着他的妇人,其他两人一个是黑脸的中年汉子,一个是年纪轻轻的小伙子。 小伙子把中年汉子叫黑叔,这个黑叔称呼年轻的小伙子为小乙。 而一直陪着他的妇人,具体叫什么他不知道。黑叔称呼她为嫂子,小乙称呼他为婶子。 这三个像是这个孩子家的仆从。黑叔和小乙在坐在外面的车辕上,不怎么主动跟他搭话。妇人一路上除了小心的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之外,多余的话也没有。 弘晖不折腾,乖乖的配合,使得这一路上顺利的很。 在马车上,他最多就是挑开马车的帘子朝外看看。沿途走过的地方,他有了基本的判断,这里就是京城。他此刻就在京城的附近。 他尝试着在下车活动的时候留下暗记,看看会不会有人顺着这些记号找回来。可马车走了一天,到了通州码头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弃了继续留记号的法子了。 因为没用!这乾隆……他都不能确定是他孙子了。 盖因眼前这个通州,实在是太陌生。当年的通州作为南北水路的枢纽,其规模何等庞大?只因这一码头,通州已经变成了一座偌大的城池。从通州到京城,官道的宽度大过任何一条道路。 可眼前呢?跟当年皇阿玛派他南下办曹家的案子时候的码头没多大的差别。 因此,他有些恍惚。到底是发展的倒退了,还是别的什么。 可若这是倒退……怎么可能呢?除非大的不可违背的灾害,比如洪水呼啸,一夜之间一个城池瞬间被吞没了。比如战争,战火之下,什么东西都保存不下来。 除了这两种可能之外,还有别的吗?便是败家子败的快,那也不是一个帝王就真的完全能左右天下的。别说天下了,就是皇帝眼皮子底下的朝廷,那也不是皇帝一个人的。那是皇帝连同百官的。所以,这真不是说败就能败的,还得看从这个码头获利的既得利益者,愿不愿意将好好的聚宝盆变成如今这个德行。 到码头上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原以为能住一晚,说不得能多听点什么来。却没想到一晚上都不歇,直接上了船。 船并不是多好的船,但船舱看起来还不错,这倒是有些意外。 在船上安顿好了,隐隐的能听见船老板和码头上的人说话的声音。 一个问:“……这一趟得回了,昨儿船就被客官给包了,专等贵客呢。如今好容易等来了,再不敢耽搁。您要用船,得什么时候呢?要是十天之后……您放心在下一准就赶回来了。” 另一个就道:“那你只管忙你的,我在这边的事多。朝廷要给仁慧太子修陵寝,怎么着也得把路子走通了,货出手了才好回……” 再说什么就听不清楚了。 他得了一个有价值的消息——仁慧太子。 谁是仁慧太子? 不对呀!秘密立储之后,哪里还有什么太子? 而且,这太子是活的还是死的?活着修陵寝的,那是帝王,谁家太子也没那个胆子这么早就大兴土木的给自己修陵寝。可要是死的……这倒是可能。 但这却叫人心里更难受,太子没活到登基便薨逝了,朝廷是要出大事的。 心情起伏不定,脑子里一刻不得闲,没等想出个所以然来,船就动了。其实想这些已经没有价值了,便是知道如今是哪个不屑子孙,现在也不能如何。因此,保命才是当下最该做的。 心思一定下了,他注意到了之前船老板的话,他说:昨儿船就被一个客官给包了,专等贵客呢。如今好容易等来了,再不敢耽搁…… 之前上船的时候,除了自己一行主仆四人还有别的人吗? 没有! 那么贵客就是自己? 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明儿他打算去甲板上走走,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人。 第二天一早,他起的特别早。还能听见隔壁黑叔和小乙的鼾声的时候,他就已经起了。推开船舱的门,江面上的风带着凉意,反倒是比闷在船舱里舒服。 船老板就睡在甲板上,听见脚步声就赶紧起身,一看见是他就赔笑:“小少爷这就起了?” 弘晖笑了笑,“老板声音小些,莫要惊扰了别人。” 这老板朝船舱的方向小心的看了一眼,声音果然就低了:“少爷说的是,小的莽撞了。” 弘晖却顺着船老板的视线发现,他看的地方并不是黑子他们住的地方,而是另一边。 也就是说船上还有更需要在意的人。这人若是跟自己是一起的,为何从不露面。这人若跟自己不是一起的,又何须专程等自己一行呢? 呵!挺有意思的。 他在船上站了站,就又回去了,临走只告诉船老板,他早饭要一碗米粥,两碟酱菜即可。 这个孩子的肠胃,虚弱到吃别的都不成的程度了。 而从这天气,他身边好似也没有那妇人总看着了。多是船老板过来给送些饭食,那妇人一天出现一次,看样子也是身体不舒服,在强忍着的。 她……和他们都开始晕船了,晕的特别厉害。 这就更有意思了!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南边人,家住在太湖边上,他们是自己的旧仆……太湖边上的人家啊,竟然会晕船? 抛开年份这个问题不谈,只说这个孩子的本身,他初步给了判断,这孩子怕是遇到的不是一般的拐子。 因此,这一路上他不动声色,却最着重的还是养身体。便是跑,也得有那个体力。 每顿吃什么,他都告诉船老板,一定是容易克化的。吃完饭,雷打不动的去甲板上走一走转一转,却并不随便捣乱。 在另一个船舱里观察他的人却一天天的皱起眉头来。 这堂主就说:“这孩子可不像个一般的孩子,绝对不是路边随便捡来的乞丐能有的样子。”所以,之前的诓骗这孩子的那番说辞对方到底信没信,他有些怀疑。 还是得弄清楚这孩子到底是谁家的,别真把狼当成狗给养大了,那是要吃人的。 那老太监却固执的很:“你要是想事情成,错过了他保证你找不到第二个。” 嗯? “像!太像了!”老太监似乎有些恍惚,“长的像先帝的多,那模样那气势……你觉得别的孩子学的来?西贝货想要以假乱真,那真不是长一张脸就行啊。哪个帝王没个替身?可哪个替身因为长的像就替代了帝王了?” 堂主被他给说服了,眉头却没松开,“打从捡到他开始,就已经传讯给堂里的兄弟,叫他们留心打听京城的消息,看谁家丢了孩子……这孩子右手的中指上有薄茧,这是写字留下的痕迹。”能这么教导这么大点孩子的人家,必然不是个没名没姓的人家,“可这也这么长时间了,丢孩子的倒是有,却没有一个跟眼前这个孩子的特征相符的。” 谁家丢了孩子不着急? 老太监轻笑:“这是个聪明的小子。堂主不知道大户人家……大户人家的后宅,那是吃人的地方。庶子被嫡母所不容,原配嫡子被继母刻薄的比比皆是。那么大点的孩子,怎么出现在山里的?还是那种的天气!你觉得一个明显身体孱弱的孩子能自己跑到荒山野岭去?” 这堂主眼睛一亮:“有人要害他?且害他的人还是家人!” “必是如此!”老太监就道:“这孩子自从被救,几乎是闭口不言。想来也是知道咱们在诓他。但为何一直不闹呢?那是因为他想活着。堂主,对于聪明人,待之以诚,比欺之骗之,要有用的多。” 这堂主对老太监还是信服的,但想了想之后他还是摇头:“看看,看看再说。”这么大的事没跟总舵禀报,不好擅自拿主意。 虽说看看再说,但私下对弘晖的照顾,却更家贴心起来了。第二天起来,弘晖身边就多了个十一二岁的男童,端着热水进来,咧嘴一笑,伺候弘晖梳洗。反倒是那个妇人,打从这之后就甚少露面了。 船上的日子难打发,他就逗着这个叫李宝的孩子说话。 吃饭的时候,问李宝可喜欢这饭菜,最喜欢吃的是什么。 这孩子到底只是孩子,“蟹黄包……不过蟹黄包等秋里才好吃,现在要是能有薄荷糕吃就好了……” 蟹黄包,薄荷糕,这可都不是京城的点心。 弘晖大致有数了,就听这孩子也问:“少爷想吃什么?等到靠码头的时候,小的叫船老板给买去。”他说着就掏出一串钱来,“少爷您看,我有钱的。” 弘晖的眼睛却猛的被那一串钱给吸引了注意力,他不动声色的伸手,“我数数这是几个……” 李宝咧嘴笑,“十八个。”说着就递了过去。 弘晖接过来,一个个的看过去,这一里面有一个康熙朝的钱币,有六个雍正朝的,有十一个乾隆朝的。 他的手在不自觉的时候有点抖了,将麻绳解开,将乾隆朝的都挑出来了,故意再那慢慢的数,“这是新钱,一共……十一个……” 李宝点头,“少爷真聪明……我弟弟比少爷还大一岁,得数三五遍还数不明白,少爷看看就知道个数了……” 弘晖将六个雍正朝的钱往前推了推,“这个钱旧……更值钱了吧?” 雍正朝的钱因为他的干预,大多都换回来了,在外面流通的少了,却反而更值钱了。 这李宝却心道:这少爷之前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少爷,都没见过小钱。他的目的就是讨这个少爷的喜欢,因而就耐心的道:“少爷,这钱都是一样用的。不分新旧……但要说值钱……嘿嘿嘿……大概真是吧!物以稀为贵。您看,康熙朝只有一个了,雍正朝六个,然后就是乾隆……” 弘晖心里一跳,忙问:“再没别的了?跟着三种都不一样的。” 李宝也不怎么识字,但是钱上的字他认识,“康熙、雍正、乾隆……”他将三枚钱币摆了一排,“跟这三种都不一样的?哦!您是问康熙朝之前的钱?那小的就没有了。听说书的说那是顺治朝……少爷要是想要,回头小的留意一下,能换的就给您换来,给您看看……” 顺治、康熙、雍正、乾隆,这是顺序! 弘晖的手藏在袖筒里攥紧,雍正下来是乾隆?怎么会是乾隆?如果是乾隆,那么,我是谁? 因为这个发现,他一路都特别沉默。 这位堂主私下里问李宝:“可发现什么了?” 李宝摇头:“有钱人家的少爷。”说着又有些犹豫,“堂主,您看要不要给他些银两……”身上没有一文钱要是自己也得犯愁啊。 于是,弘晖就看到李宝拿回来的几个元宝,小小的,一个就是二两。这五个加起来也就是十两。他没推辞,推给李宝一个,“明儿到码头上,买本书去。” 李宝应着,自觉跟弘晖又近了一步。 半下午在码头上夜宿的时候,李宝果然下去买书去了。他也不知道从哪里的故纸堆里买的旧书,竟是带回来一挑子。 李宝嘿嘿笑:“碰上个败家子卖租上的藏书,好些人挑挑拣拣的,一两本肯买,全买就不肯……我一寻思,便宜给买下来了。那败家子急着去赌坊,懒得一本一本往出卖,就全折给小的了。”说着,就指挥着挑夫从筐子里往出拿。 弘晖就凑过去,拿起一本论语,拍了拍上面的石灰。 挑夫紧张的手足无措,“弄脏了……这可怎么好?”急忙用衣服下摆去擦。 弘晖给拦了,“无碍!”又问说,“走水路还能运石灰?” 挑夫松了一口气,就怕叫他赔银钱。这会子不叫他赔了,整个人也健谈了:“船上不能运。这都是走陆路的。一天到晚的,也是活多。要不上今儿天阴沉,下半晌还没空呢。” “之前在路上见船往京城运石头,想来石灰是运不了的。” “运石头和运石灰,弄到京城都是一码事。朝廷的事咱小老百姓也不懂,说是追封了个仁慧太子……” “这太子是皇上的哪个儿子?”弘晖一边翻着手里的旧论语,一边问道。 “可不是儿子……说是追封的,说是皇上的哥哥,先帝爷的大阿哥……” 弘晖放下书,换下一本,随意的问了一句:“先帝的阿哥?” “那可不嘛!”这挑夫笑呵呵的,“雍正爷的大皇子,夭折了的……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成了仁慧太子了……” 弘晖手里的书腾的一下掉筐子里了:雍正爷的大皇子!夭折了!? 这里还有个差点被忽略的词——先帝! 那就是说皇阿玛已经没了。乾隆朝没有太上皇! 他缓缓的起身,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这天晚上,他又起热了,迷迷糊糊的。仿若回到了那个满嘴血腥味的那天。是啊!若是那天,他没有活过来,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如现在这样,只剩下一座坟茔,一个墓碑,什么也没有了。 到底曾经的经历是一场梦,还是现在的遭遇是一场梦。他有些分不清楚了。 庄生晓梦迷蝴蝶,原来是这么一种微妙的感觉。 他陷在他的思绪里走不出来,却把其他人急坏了。李宝眼睛都红了,“真没怎么着……突然就起热了。” 早前那妇人强撑着,拉了李宝起来,“堂主莫要怪李宝。小孩子体弱,将养不好病情反复也是不稀奇。怕是之前就没好利索,在船上又颠簸的厉害,这才来势汹汹。” 这堂主叹气,忙问外面大夫请来了没有。 大夫倒是请来了,还请了不止一个,可给的结论都一样,先吃药,吃了药看看,要是能扛过去,先把命保住再说。这身体亏的厉害,得寻名医调理才是。 一路到了太湖,住在了早就叫人准备好的宅子,这孩子的病情还是反反复复。每天靠灌汤药和米粥勉强撑着。 把能请的名医都请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 堂主都要放弃了,“算了,此法不成。他没这么命数。” 这妇人倒是动了恻隐之心,这孩子救回来一直很乖,从不闹,懂事的不像个孩子。这要是把小名搭进去,怪可惜的。她私下找黑叔说这个事,“要不,再想想法子。其实回京城也行。说不定就是水土不服的缘故。您看一路上,这孩子都没事,到了江南了,这出事了。” 这话也有道理。 可这不是怕别人给认出来吗?这万一是个有来历的孩子呢? 这妇人就道:“病成这样了,要彻底的养回来,没个三两年都不行。孩子长的快,变的也快,三两年之后谁还认的出来?我可都看了,这孩子身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胎记。那谁想认……也不是平白就认的吧。” 黑叔倒是犹豫了。 小乙对捡回来的孩子也怪怜惜的,就道:“黑叔,您还记得红花会那个大姐不?” 红花会? 小乙就道:“咱疑心人家,可人家去找咱们了。还在庄子里给咱们留了银钱。想来不是朝廷的人。天下反清复明的兄弟是一家……而且,您忘了,那位大姐说,红花会有位神医,连她身上的du都能解开。反正看了这么多大夫了,太医要是不能瞧,那就找咱们自己的神医看看。” 黑叔有些犹豫,但到底是起身,去找堂主了。 “红花会?”堂主皱眉,他也不确定有没有。现在各种的分支,随便数数都有几十号。三天两头的换名称,他没听过,但不能确定肯定就没有,“你确定有神医?” 不确定,“但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您请的那位老宫人不是说除了这孩子,再挑不出来第二个能以假乱真的了。属下就寻思着,要不再试试?” 这堂主犹豫了半晌:“我先给京城的兄弟们飞信过去,叫他们打听打听红花会。若是真有,再回去不迟。若是没有,在这里养着说不得命硬就扛过去了。否则,在路上加重病情,到了京城偏没找到大夫,该当如何?” 也有道理! 于是,在天气慢慢转凉,早晚温度都有些低了的时候,德海搜集来的消息里夹杂着一条很不起眼的消息:红花会。 四爷扫到这个的时候一愣,随意的问了德海一句:“这反贼倒是越抓越多了。” 德海便知道说的是什么了,接话道:“回主子的话,倒是不曾见过这所谓的红花会的人,只不过是有人在打听红花会,寻找红花会的神医。” 找桐桐的。 四爷稍微沉吟了一瞬,正好想找那几个盗墓的下墓穴去瞧瞧,这个身份倒是能用用。 他就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问德海:“红花会的神医?怎么一个神法?” 德海倒是不疑有他,以为自家主子对神医感兴趣。毕竟,能到了现在还奇迹的活着,且这么年轻的活着,必然是世外神医的功劳。主子好奇红花会内所谓的神医,倒也不算奇怪。 于是就道:“这也是奴才第一次得了这个红花会的消息,至于什么神医,之前当真不知。请主子稍等两日,奴才这就打发人打听去。” 四爷摆手:“连你都不知,那必是不想叫人知。别的倒是罢了,翻不起风浪。只这神医的事……你这么着,对外放出消息,就说知道神医的消息,也知道红花会。” 然后呢? 四爷就看他:“你觉得你们主子娘娘的医术,还称不上神医?” 是想下饵钓鱼吧!用‘假’神医,钓出那个真神医。 只是:“那到底是反贼,奴才怕伤了娘娘凤体,若是有个万一,奴才万事难辞。” “急着找大夫,必是有病人,且是要紧的病人。”四爷看他,“你觉得谁会去伤一个随时能救命的大夫?” “是!”德海说着,就退了出去,紧跟着就将消息给散了出去。 等人走了,四爷才回了内室,见桐桐拿着什么东西皱眉在看。 “看什么?”四爷凑过去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都是名字。还都是‘永’字辈,“看这个干什么?”不用费心去记。 林雨桐合上册子,“弘历叫人送来的。说是让我给弘晖挑个嗣子,之前还想把永璜直接给过继给弘晖,我直接给拦了。这不,又送来这么一个册子。” 完全是激情办事,想起一出是一处,都不知道为什么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弘历其实是听弘昼说墓穴塌了,这才想要补偿的。算了一圈,能给补偿什么呢?没的补偿呀!干脆给你过继一儿子算了。我那大儿子您不是喜欢吗?干脆给我大哥当儿子算了。 四爷将册子一推:“不用!” 父子的缘分那都是上天注定的,他的弘晖在属于他的地方子女双全的,要谁的儿子要儿子? 林雨桐也是这么想的,第二天叫人把册子送去,只说是知道他的心意了,但是真不必了。说了很多肉麻的话。 结果弘历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嗣子这个恩典给的特别大,但人家推了。你说,这要是皇阿玛和皇额娘心里真的不认同他这个皇帝,觉得还想朝权利伸手,这扶持一个小辈岂不是正名正言顺。可是人家不要嗣子呀!这说明是真的一点也没起别的心思。 既然这么着补偿补偿不上,他又下了一道圣旨,尊仁慧太子为皇帝,庙号仁慧,谥号端。 对着个死人穷大方,册封呗,好听就行。 林雨桐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就开始反思了,说我这是干啥事了呀,叫他又感动的一塌糊涂,开始这么示好了。 可想来想去的,也没觉得最近怎么着了。对这位的脑回路,正常人一般跟不上,她也随他去了。爱册封什么就册封什么吧。 可这却气的钮钴禄太后够呛,她真是觉得自家儿子巴结嫡母的样子太难看。现在也不是以前,不是在雍王府,得顾忌着嫡福晋,就怕日子不好过。更不是先帝爷时期了,皇后跟弘时亲近,怕皇后太偏着弘时,因为他一味的去巴结讨好。现在都已经是皇帝了,不说把当日的种种不公追讨回来,却还是低声下气的去讨好人家。 这是什么毛病?!这就跟伺候的奴才一样,跪习惯了就不敢站着! 可这性子是怎么养成的?横竖不是我养的。那是谁养的?是耿氏! 这么一想,连耿氏也不好。远不是看上去那般没心眼。 她叫人请耿氏来,桂嬷嬷才道:“您忘了,裕太贵妃如今是‘皇考皇贵妃’,已经被和亲王接回王府奉养了。” “宣!”钮钴禄太后哼了一声,皇贵妃了就宣不得了吗? 旨意一出园子,在园子附近划拉地皮的弘昼就知道了。一边绊住了传旨的太监,一边打发人回府里去。太后这是心里不舒坦,找人撒气呢。自家额娘这不去还不行,去了就没好,赶紧的,给送皇额娘那里避避风头,“只叫福晋去园子里,跟太后说说话。您告诉福晋,之前说的那个事现在能说了……” 传话的不明白这话里的机巧,但总算无误的给传到了。 于是传旨的去的时候扑了个空,家里的主子都不在。 去哪了? 往园子里去了。 钮钴禄太后没想到,来的是弘昼媳妇,“你额娘呢?请不来了?” 吴扎库氏还算了解太后,捧着一下子的金色珍珠就过去了,“这是我们爷特特为您寻来的。您瞧瞧,本来想给您打成首饰的,谁知道我们家爷嫌弃我眼光不好,时候是要论起打扮,还得是皇额娘您呐。这不,巴巴的给您送来的。刚才进了园子了,才听说您去宣旨了。这可不赶巧,额娘不在府里……”说着附在太后耳朵低声说了一句。 钮钴禄太后更不高兴了,去了那边!去做什么的?争宠的?一大把年纪了,为老不尊的。 吴扎库氏不知道对方的想法,在边上小声的道,“是我们家爷撺掇着去的。不知道怎么的,兴头就上来了,说是挖了个金山……” 钮钴禄太后一愣:“这可不能胡来!” 吴扎库氏就笑:“皇额娘,我们家爷胡闹是胡闹,但有些事他不敢碰。他说的是园子附近马路两边的地……”然后把怎么经营的那一套给说了。紧跟着就是许多的奉承话,“别说万岁爷偶尔来园子里住,就只您一年里哪怕在这里住上一日,这周围的地那也是寸土寸金。我们家爷就说,守着皇额娘,那就是守着一座金山。他是想孝敬皇额娘的,可您也知道,现在手里的银钱都紧……尤其是这一回,因着抽那个福|寿|膏的缘故,白银就罚了十万两。不怕皇额娘您笑话,这都动了儿媳妇的嫁妆银子了。这不,我们家爷就动了这个心思了……试着跟万岁爷提了提,万岁爷将我们王爷给撵出来了,说是丢不起这个人。”她说着还咯咯咯的笑,“这不,又撺掇额娘去庄子上了,看看有用没用。不过儿媳觉得,估计是没用。我们爷说,万岁爷在正事上,还是肯听皇额娘的。” 钮钴禄太后的心气平了一些,但还是道:“知道没用,还去庄子上?” “去庄子上是假,叫儿媳来您这里是真。”说着就低声道,“一年这个数……”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万两黄金?”钮钴禄太后愕然,“当真这么多?” 吴扎库氏低声道:“这还是保守的。若不是怕咱一家做这个太犯忌讳,只怕再翻三五倍都行的。” 钮钴禄太后拉着吴扎库氏的手,“本宫在宫里,能需要什么开销?不过到底是养了弘昼一场,他过的不顺,我这心里怎么都放不下。园子是皇家的园子,这周围都是皇家的地方,荒着也是荒着,用用怎么了?方便了觐见的大人们,岂不是好事?本宫看这个事可行。” 吴扎库氏就笑眯了眼,“皇额娘说行,那必是行的。”说着,又离钮钴禄太后近了些,“我们爷之前叫我进宫的时候千万跟您说一声,庄子那边其实就是活着的死人,您何必计较呢?往后,您这年岁也慢慢长了,我们家爷总是盼着您无病无灾,百岁千年的。您也知道那边的医术,真要到了要紧的时候,您说,这得一起死回生的神医多难呀!那边便是王,那也是庄子里的王。您是整个大清国都尊着的王,那边怎么能跟您比?您啊,这么一想,心一宽,您再寻思寻思,我们家爷这话是不是还算有几分糊涂道理。” 钮钴禄太后一愣,然后拍了拍吴扎库氏的手,轻叹了一声:“如今啊,敢跟本宫说这个话的,也就你们两口子了。”这个话真是好话。人越老,越是怕死。最近一生气,头疼胸闷的,也不全是装出来的。你说这要有个大夫,在身边调养着,岂不是好。也不要多年轻的容貌,只要身体康健就好。 吴扎库氏一脸的不好意思,带着几分赧然的道:“不瞒您说,这要不是和婉出嫁了,儿媳都想把和婉送去跟着学了……” 钮钴禄氏眼睛一亮,这个想法好。 打发丫头去学,肯定不现实。不说那位教不教的,就只弘历那一关也过不去。但是宗室人家的女儿却是可以的。别说是宗室了,就是勋贵人家,怕是也愿意的。这些宫里的妃嫔们,也巴着有人能学会呢。 她打发吴扎库氏回去,“过些日子再叫你进来说话。” 钮钴禄太后盘算了一圈,宫里的公主没有合适的,弘昼那边也没女儿,弘瞻还小。她想到了履亲王,履亲王家的闺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了,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她着人又去宣召履亲王,而履亲王此刻也从落网的反贼嘴里,打听到了另外一个神医。 红花会——神医! 弘晖昏昏沉沉的又被送上船,这回的船舒服多了,伺候的还是李宝,这孩子最近念叨的最多的就是红花会的神医,此番进京,是为了求医而来的。 356 故国神游(17)三合一 故国神游(17) 下江南的时候,船舱里是闷热的。再度从江南返回的时候,早晚已经添了凉意。 稍微有了些许的凉意,船上就点上了炭盆。 李宝很贴心的将窗户打开,不让屋里太闷。 回程的时候待遇又很不一样了,贴身的除了李宝这个伺候的,还添了两个十三四的丫头,个个都是美人坯子。弘晖不让其近身,只留了李宝,第二天,那俩丫头就不见了,反倒是多了两个常随,二十上下的样子,一瞧就是练家子。 他也没问叫什么名字,如今除了身体,他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包括那个据说是陪着爱子一起来京城看病的太太。 他可以不在乎对方,但对方却不能不在乎他。 隔壁的船舱里,临窗坐着个二十五六岁的小妇人,衣裳素淡的很。此时低着头,手里是一件正在做的夹袄,竹青的颜色,绣着一些暗纹。眼看这手里的活只剩下收尾了,女子面上露出几分温柔的笑意,看边上的婆子,“张嬷嬷,您看……这合适吗?” 这张嬷嬷就坐在一边的脚踏上,面色很有些刻板。只抬了抬眼睛,“太太,老奴劝您,说话的时候收着点音儿。娇声娇气,不是在谁跟前都合适的。那在宫里呆过的,自来说话都是有规矩的。你这般腔调的女子,在那地方活不过三年。” 这女子手一僵,手里的小衣裳被捏的微微有些变形,脸上的笑意却未曾变过,“嬷嬷说的是,我晓得了。” 张嬷嬷在她那僵着的手上瞟了两眼,眼里闪过一丝轻视,“老奴为何会跟着过来,想来太太也是有数的,实在是太太这做派,太小家子气。那里是什么地方,那是梅兰竹菊争奇斗艳的地方,你不仅得讨男人喜欢,你还更得讨女人喜欢。说句不客气的话,隔壁那位‘少爷’能活,那是您的造化。要是真要是活不了,您的路会更难走。但别管如何,他都是您的敲门砖。没有他,你连那里的门您都摸不到……” “嬷嬷,我没做过娘,我这不是正学着做娘呢吗?”这女子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您别恼。我这就去给永琅做些吃食去……”她说着,起身就要走。 张嬷嬷跟着站起身来,然后恭敬着朝后退了一步,但说出来的话可是半点也不恭敬,“您起身的时候,从头到脚都在摆。之前叫您学规矩,您说要给少爷做衣裳。如今,又要去煲汤熬煮了么?要真有心,叫人拿了小碳炉银铫子来,一样能熬出好粥来。别的小少爷也吃不了。一边看着火,一边学着规矩,与您没坏处。” 这女子笑了笑,随后轻轻的‘嗯’了一声,“听嬷嬷的。”说完了,又小心的朝外看了一眼,这才低声道:“嬷嬷,小桃伺候我多年。这以后去了那里,身边总不能没个人。嬷嬷能否叫小桃随我一起……跟着嬷嬷学学。不求学的多好,但至少懂一些规矩,不至于叫人看轻了去。” 张嬷嬷这才用睁眼瞧了她两眼,微微颔首,“一切听太太吩咐。” 摇摇晃晃的船上,穿着花盆底在船舱里走来走去,那声音格外的吵。两间舱房相邻,说话声未必听的见,但这走动的声音对于躺着的人来说,听的尤其清楚。 弘晖整日里都是半梦半醒,想睡也睡不踏实。夜幕降下来了,房间里来了外人了,他没睁眼,果然就听见还是那个女子的声音,低声问李宝:“少爷今儿可醒了几次?” 李宝朝床上瞧了一眼,垂下眼睑,“都不大清醒,喂饭的时候稍微清醒些。” 这女子就坐在边上,手搭在弘晖的额头,弘晖不舒服的皱眉,这只手太凉了,感觉极度不适。他睁开眼,看了过去。 这女子吓了一跳,手快速的缩了回来,人也从床沿上坐起来,尴尬的笑了笑,“永琅醒了?娘来瞧瞧你。” 弘晖打量了她一眼,复又闭上眼睛。 这女子搅动着手里的帕子,“那你歇着,娘不打搅你了。想要什么只管告诉李宝,只要你要的,只要娘能找来的,都给你。”说完,又看向弘晖。见这孩子小小的一个,躺在床上,脸色还是青白,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可她知道,刚才这孩子的眼神却全然不是这么一码事。 第一次,她心里开始相信他们的话:这孩子确实是皇家人。 夜里,起风了。水浪声,风声,隔断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小桃烧了热水用盆端了进来,“姐姐,泡泡脚。这一天转悠的,脚都肿了。” 女子的脚生的格外好看,她靠在榻上,脚慢慢的泡进盆里。此刻的她,完全没有了白日的小心翼翼。 小桃低声抱怨,“这个老虔婆,太可恶。” “禁声。”女子低声呵斥了一句,这才道:“她面恶,但话是好的。想要不过之前的日子,就得好好的谋划以后。好好学吧……总没坏处的。” 小桃‘嗯’了一声,又不解,“姐姐聪慧,自来学什么像什么,为何今儿如此简单的东西,却几次三番的学不会……” 女子笑笑,手搭在小桃的脑袋上,轻轻的拍了拍,“傻姑娘,他们可不希望找一个聪明人。” 小桃若有所悟,抬头朝女子咧嘴一笑,“姐姐,小桃知道了。” 女子带上了几分怅然:“以后不要叫姐姐,也不要叫小姐,忘了自己是谁,忘了那些过往。从明天开始,别管有人没人,记得叫太太……” 小桃应着,“太太夫家姓金,娘家姓佟,奴婢都记着呢。” 记着就好!记着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天,通州的码头跟平时别无二致,一样的繁忙。来来往往的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江南一富户,混杂在其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从船上转到码头,然后上了马车,又行了半个时辰,进了一两进的宅子。这宅子以前只留了一对老夫妻看门,如今‘主人’一来,老两口子就摆足了恭敬的架势。甚至是周围的乡邻都知道,这家的主家从江南来了。 两辆马车,家仆十数人,很是气派。 如今该称呼为佟氏的女子,进了正厅,并没有急着落座。而是手足无措的站在下手的位置,看着张嬷嬷。 张嬷嬷瞟了她一眼,“太太歇着去吧,该练习的只管练习着。剩下的事情不老太太费心。已经打发人去给少爷请大夫了。” 佟氏温顺的应了一声是,带着小桃自去安置不提。 这张嬷嬷等人走了,就出去走到黑叔的面前,“那神医还得劳烦你去。” 黑叔应了一声是,出去的时候又欲言又止。 张嬷嬷露出几分笑意,眼睛却格外冷冽,“别忘了你的身份。” 黑叔怔愣了一下,再不多言,带着小乙转身就走。 出了门小乙才道:“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弄了这些老腌臜物来。这哪里是为了会里的兄弟,更不是为了将来的大事,她分明就是还想过皇宫里面的日子,这回可算是逮住机会了。我看那话说的可真对,一日是奴|儿,一辈子都是奴|儿。” “胡说什么?”黑叔瞪了一眼,然后小心的看看,疾步往前走,然后呵斥小乙,“跟上。” 小乙不明所以,疾步跟上,走出好几里路了,这才问说:“黑叔,怎么了?” 黑叔就道:“你以为上面真这么放心的叫一老嬷嬷来办大事?后面不定多少船跟着呢。这通州早准备的宅子也不止这一个,别人是早到了还是紧随其后,这都说不好。小心祸从口出。有什么不服气的,搁在心里别言语。有那么工夫,还是想想怎么跟红花会联络才是。” 小乙皱眉,“不是说有人给会里的兄弟留字条了,问寻找红花会何事吗?那这事是不是能问问再说?” 黑叔瞪了他一眼,“只有咱们是见过红花会的人的,别人可不确定谁是谁不是。万一没找到红花会,却被朝廷盯上了怎么办?”他说着,就劝解道,“别担心。我有数。上次我跟堂主说的时候就提了,只在咱们那个庄子附近的镇子上放消息,我说我怀疑那个镇子上有红花会的人。只要在镇子上放消息,想来,那位也知道是咱们在找人。咱们先去镇子上碰碰运气……” 小乙眼睛一亮,既然在那边放消息有人给留字条了,那就是说已经验证了黑叔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两人先回了庄子上,第二天一早就去了镇子。 进了镇子,少不得又去上次那个客栈。就是在这里,那个女人走脱,将他们给甩了的。现在想想,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轻易的就将他们给甩了,除非这个客栈里有人配合她。说不得,他们找去的时候,那女人其实没走远,就在客栈里藏着呢。 这么一想,两人对视了一眼,直接往客栈走。 结果还没进客栈,里面就出来一其貌不扬的小二来,“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呀?” 小乙才要接话,一把就被黑叔给拦了。 黑叔的眼睛盯着小儿哥的袖口。就见那袖口的位置,绣着一枝红花。 小二不动声色的将手里的毛巾搭在袖口上,挡住那朵红花,“客官您里面请,来点什么?” 黑叔没动地方,只道:“跟小二哥打听点事。” 小二还是那副笑脸,“您只管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黑叔一把抓住小二的胳膊,手掌下面正是那朵红花:“我等是为此而来。” 小二一脸懵懂,“不知客官何意?”说着,还看了看四周,示意对方别动手动脚,这是大街上。 黑叔只道:“瞧小兄弟袖口这朵花别致,不知是谁家绣娘的手艺。” 小二上下打量了黑叔一眼,蓦然一笑,“为求医来的?” 黑叔眼睛一亮,就松了手,然后朝后退了两步,“得罪!还请见谅。” 小二笑了笑,“那里面请吧。” 店里还照常做生意,只不过掌柜的不是之前的掌柜了。小二过去说了两句话,这掌柜的就从柜台后面起来,因着黑叔和小乙去了后院的屋子。 黑叔去了里面,小乙守在门外,掌柜的好似也不计较。 一进去,黑叔就掏出上次林雨桐给她的金簪,“我救过你们的人,这次,也请你们务必出手,帮我救一人。” 掌柜的将金簪接过来瞧了一眼,这玩意是雍正年间的东西,风格和手艺都是。东西唯一珍贵在,她是皇后才有资格拥有的。 将金簪放好,他看向对方,“救什么人?” “一个孩子!”黑叔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听说你们有位神医,医术出神入化。这个孩子对我们很重要,只要肯出手,其他条件都好说。” 掌柜的沉吟了片刻,“那你们得稍等半日,我不能做主,只能代为通传。” 当然! 然后这天下午,德海就将事情禀报了,“对方只是为了救人,您看……” “去!”四爷就道,“明儿晚上的时候吧,不用多带人,三五个即可。不去对方的地方,地点得咱们选。那个客栈就很好,就在那里吧。” “要避开人吗?”德海问说。 四爷看他:“爷要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谁愿意跟就跟着吧。只叫人看着,别叫他们坏了事就好。” 四爷不仅没瞒着,还叫陈福去跟弘历说了一声,理由就是寻找民间神医,据说很有名声的神医。弘历也没抬当回事,反而叫了傅恒,千叮咛万嘱咐,你要是派人盯着,就千万记得,离远点,别打搅了那边的兴致。 傅恒领命,要告退的时候倒是提了一句:“履亲王府上也在打听神医。” 弘历皱眉:“打听神医?”他缓缓的点头,“知道了!” 傅恒等了半晌,发现万岁爷真就只说了一个‘知道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他不敢多问,从里面退出来,出来的时候心里又揣测,不明白万岁爷如此反应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那么,他现在是把这个消息给十二爷好呢,还是不给十二爷好呢? 一路往回走,出了宫门的时候,他有点明白了:这还是应该告诉十二爷的。 不能明着说,得暗地里找人透消息过去。 为什么呢? 因为得叫那两位更加的厌恶十二爷,而万岁爷也需要一直站在他身后,跟那边没有瓜葛的忠臣。 如此说起来,自己算一位,十二又何尝不算是一位? 第二天下去,四爷跟桐桐就出发了。到了马车上,林雨桐才给四爷和自己捯饬脸,不过是片刻功夫,就基本掩盖住了原本的样貌,这就是一对走在路上随处都能遇到的普通夫妻。 等到了镇子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客栈外面今晚特别热闹,多了很多小吃的摊子,没几个客人的街道,被这些小吃摊子占据的,多了几分怪异。 四爷本是打算叫人家去墓地看看的,可天地会这般的如临大敌,倒是叫林雨桐和四爷好奇,在京城这么冒险来求医的,这得是多重要的人物。 前面有德海在打理,林雨桐和四爷只往里走就是了。 掌柜的跟德海道:“客人安置在二楼。”他说着,就在前面带路。德海紧跟着他,下来才是四爷和林雨桐,而后面跟的是辉图、王义,以及乾隆给的侍卫张少山。 一行人才一上去,二楼正对着楼梯的门就打开了,黑叔从里面走出来,但跟林雨桐面对面,却并未认出对方来,只朝掌柜的点点头,然后打量了一行人一眼,就将位置给让开。 进房间的时候,黑叔跟着进去了,但是小乙却出来守在门外。而图辉看了王义一眼,王义留在了外面,却叫张少山直接跟了进去。 此时的里面,站着四个人。打头站着的是个留着小胡子,带着几分儒雅气的中年人,老书生的模样。他身后跟着的是个彪形大汉,一脸的大胡子,瞧着凶悍的很。再后面跟着一年老的妇人,那站姿那规矩,一看就是在宫里待过的。再一个就是黑叔了。 彼此打量过了,老书生朝四爷拱手,“在下方兴平,不知……” 谁愿意知道你是谁? 四爷单纯的就是想用那几个盗墓的。但这事却不能叫更多的人知道。他见桐桐的关注点在那个开门的黑汉子身上,就将视线对准了他:“是你救了我们的人,你有什么条件,我们满足你一个便是。跟别人并不相干。” 黑叔愣了愣,对着方兴平尴尬的笑了笑,“这位兄台,这是我们的军师方先生,此次黑某也是为了会里的事情向贵方求助的。说实话,在救人之前,在下并不知道还有个红花会。因而,拿不定主意,请了军师前来坐镇。” 四爷面上似乎有些不耐,黑叔赶紧道:“有个病人,想请贵方的神医看诊。只要能治好病人,什么条件您都可以提?” 什么条件都能提? 林雨桐就插了一句话,“若是要人呢?” 什么? 林雨桐看向方兴平:“若是要你们的人呢?”她指向黑叔,“此人救过我们的人,这救命之恩要被别人捏在手里,总也不是好事。今儿求这事,明儿再开口,若是不应,这岂不是忘恩负义。救命之恩呀,多大的恩情!我们的人都不喜欢受制于人,因而……他以及他的人,我都要了。若是答应,这就看诊。若是不答应,我可以慢慢等你们答应。” 不说不给病人看,只说等你们的答复。但是她能等,病人却等不得。 黑叔脸涨的通红,“您放心,在下不是此等无耻之人。” “你不是,不等于别人也不是。你受制于人一天,就有被人利用再来协恩以报的风险。我这人做事,向来不留后患。这就是唯一的条件!” 黑叔急道:“我是救了你们的人,一命还一命,也该救我们的人。” 林雨桐呵呵一笑,“你救了谁,那就找谁跟你换命去!”说着,就慢慢起身,“她拿命还命,跟我何干?”她一动,这一行人就跟着动。 果然,方兴平就道:“慢着!这条件未必不能谈。” 黑叔面色更不好了,“军师!” 方兴平摆摆手,制止黑叔说话,看向林雨桐只道:“红花会在下也打听过了,其实说起来,跟咱们天地会,有诸多相通之处。天地会有红花亭,我猜测,红花会的创立者,本也出自天地会,不知是否?” 四爷和桐桐都没有说话。这玩意就是杜撰的,迄今为止,红花会就两人:四爷and桐桐。 方兴平见对方不言语,便知道说对了。他面上含笑,就道:“从天地会脱离而去,想来,其宗旨即便跟天地会不同,也相差不远。不外乎是恢复汉人江山,可对?” 德海:“……恢复汉人江山吗?这个想法……可太他妈的有才了! 桐桐觉得好玩,她带着几分隐晦的打趣看向四爷。 谁知四爷面不改色的点头,“红花会不崇尚暴力推翻清廷,我们主张用策反……” 策反谁? 饶是方兴平自诩脑子灵光,也被这奇葩的理论给震惊了。 四爷面不改色,“民间不都在盛传,乾隆皇帝不是先帝的子嗣,他是先帝用自家的格格换回来的汉人家的男婴冒充自家的儿子的?” 德海愕然的抬头,然后掩饰般的低下头去,他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了。民间这些说法都是这些反贼自己意淫出来的,自家爷脑子有毛病啊,还换孩子?府里那时候还有三阿哥呢!又不是没儿子,别人家的儿子咋就那么香呢? 张少山则是站在那里瑟瑟发抖,他的主子就是当今万岁爷乾隆皇帝呀!这要不是说出这话的人是此人,他真得先去把对方给砍了再说。而且,他现在纠结的是:这事是该跟万岁爷说呢?还是不说呢? 四爷却理所当然的看向方兴平:“如此说,乾隆皇帝便是汉人……” “这不可能!”方兴平说出这话就有点后悔。这他娘的红花会都是弱智。他们所谓的神医,还可信吗? 结果就听四爷道:“是不是真的汉人有什么关系?咱们知道他不是,乾隆也知道他不是。可百姓愿意相信他是!汉家百姓对他多几分宽容,他能利用这个多收拢一些民心,多照顾一些民意,百姓得了好处,有什么坏处吗?” 方兴平:“……”这个道理很奇怪,但好似还有那么一些道理。 大致意思就是通过影响那位皇帝,而为汉人争取更多的利益。 方兴平点头,心里一动,若是如此,那跟自家的计划其实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的。他眼里闪过一丝兴味,这个红花会或许可以一用。他微微的笑了笑,看向林雨桐,“您之前的提议,在下觉得很好。不过老黑此人,倔强。您稍等,在下劝劝,他一准回心转意。” 去了别的房间,方兴平跟黑叔是这么说的:“他们说的如此信誓旦旦,那必是有法子能接近那位皇帝。咱们手里有那孩子,但是怎么将这个包袱给送出去才是问题的关键。你跟着他们,多听多看,摸到这条线。真要是他们有能影响那位皇帝的人,那佟氏和那孩子就很容易送进去。一旦送进去了……我们的大事便成了一半。真到了那时,你才是居功至伟!” 黑叔嘴角动了动,可一时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最终,到底是点点头。 方兴平这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两人重新回了隔壁的房间。 这一回,黑叔直接站在了林雨桐的身后,算是默许了这个安排。 只要带走此人,剩下怎么拿捏,就是林雨桐的事了。她起身,“走吧,带我去见见病人。” 病人被安置在斜对面的房间,过去敲了门,是个娇俏的丫头开的门。这丫头眨着大眼睛,好奇的打量了两眼,然后就让开了位子。 进了里面,从屏风后迎出来一美貌妇人,才过来要见礼,就听早前一直没说话的嬷嬷咳嗽了一声,这妇人脚下一顿,赶紧低头,“有劳神医了,小儿在里间。” 她的话直接是对林雨桐说的,这叫林雨桐的眼睛闪了一下。 这女人挺聪明的,之前所有人都将四爷当成那个神医,自己说话之后才意识到神医是自己。可这个女人一打照面就明白了,这样的场合,一屋子的反贼,又在京城附近,在到处都张贴着捉拿反贼的告示的时候公然见面,还带着个女人,那一定是这么女人有必须带的理由的。因此,她判断,林雨桐必是神医。 林雨桐点点头,朝里间看了一眼,“那就带路吧。” 这一声出来,在里间的弘晖蹭的一下就睁开眼睛,他以为是他幻听了。他好似是听到了额娘的声音。虽然声线压的很低,但确实是额娘的声音没有错。 他转过身,抬起头朝外看去。 而此时,李宝缓缓的将门打开,林雨桐随意的朝里扫了一眼,可这一眼叫她瞬间就钉在了原地,手不自觉的抓住四爷,抓的紧紧的,连呼吸都不受控制的粗重了几分。 四爷皱眉,顺着桐桐的视线看过去,那床上青白着脸,眼睛瞪着的大大的,满眼不可思议的孩子……不是弘晖又是谁? 弘晖嗓子肿着,一声都发不出来,只奋力的伸着手:外面的人,脸并不是阿玛和额娘的脸,但那两双眼再是错不了的。他们就是阿玛和额娘,不会有错。 在弘晖伸出手的时候,林雨桐再也受不住了,她不假思索的就冲了进去,抓起那只小手,然后将他一把抱起,紧紧的搂在怀里。 弘晖将头埋在林雨桐的怀里,是的!就是这个味道。当年,皇阿玛和皇额娘一起走了,他将额娘和阿玛用过的东西都小心的封存起来。想他们的时候就去看看,总希望旧物上存着的阿玛和额娘的气息能留的久一点,再久一点。可是,时间一天一天的过,那味道还是一天一天的淡去,直到再也没有了。 他想念的这种味道,只有在梦里才会闻到。 生命走到最后,感觉到要离开的时候,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儿时,住在王府里,睡在阿玛和额娘中间。那被褥枕头上,四处都是这种的味道。这味道将人包裹起来,那是温暖的、是安心的、那是一种灵魂有了归宿的感觉。 他是在这种的感觉中,走完了一生的。 却没想到,重新来过,又被这种感觉给包围了。 他张着嘴,发不出声音,但也说:“额娘……我想你了!” 额娘也想你了!特别想你。 而外面,此时却已经剑拔弩张。 谁都看得出来,林雨桐跟这个孩子认识,且关系匪浅。那之前安排的一切,就都做不得数了。 刀剑出鞘,这眼看是要拔刀相向了。 四爷朝德海摆手,然后才压下心头的所有情绪,转身坐在主位上,看向方兴平:“这个孩子跟乾隆皇帝有三四分的相似……你们想干什么,我大致已经明白了。” 方兴平眯起眼睛,哼笑一声:“我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四爷轻笑一声:“明人面前何必说暗话。那孩子若是你们的人,他缘何见了外人便要伸手求助?” 方兴平沉吟一瞬,他们当时没太注意里面的孩子,并不知道他是否主动求助了。那照着他的意思,他们见了这个孩子这般激动,其一,是因为孩子求助,而那个神医医者仁心,将自己等人看成胁迫孩童的恶人。其二,那便是这个孩子长的跟宫里那位皇帝肖似。 这话可信吗? 七八成可信吧,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真想要拿自己怎么样,早就动手了。 若对方不是朝廷的人,那无论是谁,都有合作的可能的。 而现在,对方明显已经猜出了自己的意图,那么对立比合作来的好。 他沉吟了一瞬,张口便道:“实不相瞒,里面那孩子确实是皇子。” 皇家的身份很重要。 四爷要的就是他这话! 对方还要说话,突的听的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紧跟着门就被推开了,王义直接走了进来,走到四爷跟前,低声道:“主子,有人来了。”就给四爷竖起了几根手指。 四爷皱眉,十二来了。 天地会这些人有几个是硬骨头,能招架的住严刑拷打?招架不住再把弄个孩子假冒皇子的事给说出去,将来就会很麻烦。 因此,这些人绝对不能落在老十二手里。 心里过了一遍,他直接起身,就道:“官府的人来了,你们躲着不要动地方,我们出面将人打发了。”说着就看向德海,“守住了,若是想擅自行动,从而连累咱们,就不要客气。”说着,他就起身,直接往里面去。然后二话不说,直接将弘晖抱起来,往出就走。 被阿玛抱着,这种感觉很奇妙。没有羞耻感,反而觉得鼻子发酸。 他小时候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被阿玛抱着的记忆。原来,被阿玛抱着的感觉是这样的。 四爷绷着脸,没有多余的表情。林雨桐亦步亦趋的跟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神医!”后面有人喊了一声。 林雨桐扭脸看过去,她现在就是一只护崽的老母鸡,谁想靠近她都得扎翅。因此看过去的时候眼里就带上了几分厉色。 佟氏瑟缩了一下,“那是我的孩子……我不放心……” 林雨桐眼睛一眯,随后点头,“那你跟着吧。” 弘晖的出现是个意外,自己和四爷没有丝毫的时间和机会提前安排。德海等人还好说,可这里还有一个张少山。更糟糕的是,既不能把弘晖留下,又得应付不知道怎么闻到味追来的十二,这就更仓促了。 但不管怎么样,得叫弘晖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若是如此,这个女人倒是可以一用。 在大堂里刚刚落座,客栈的门就被推开了。外面那些小商小贩的,已经被拿下了。但是,他们属于外围,像是弄个孩子想要冒充皇子的事,绝对不是谁都能知道的。 所以,这些人倒是无所谓了。 十二进来的时候,大厅里坐着一对夫妻,抱着个孩子。边上站着一圈的人,十二本也没认出四爷和林雨桐,可看到张少山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再看坐在那里的姿态,不是先帝又能是谁。 四爷也淡定的开口,说十二:“把门带上。风大,孩子怕凉风。” 十二看了随从一眼,随从知机的将门给带上了。 十二坐过去,“四哥也来了?” 找神医碰见他们,这可真够巧的。 四爷轻哼一声:“弘历干的好事!怎么?让你来给他处理首尾的?丢人现眼的玩意!真要将人带回去,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十二:“……”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之前自己的得到的消息是红花会的神医在这里,可这消息自己是怎么知道的,他心里其实有数。傅恒没直接露消息,但却隐晦的叫人给透漏了。因此,他被这么一质问,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说不得真是万岁爷坑他,叫他来给他收拾啥烂摊子也不一定。 因此,他走过去,声音都不由的低了两度:“四哥的话,我不明白。” 林雨桐则直接转身,将弘晖的脸露出来给十二瞧,“瞧着眼熟吗?” 十二皱眉:还就是很眼熟。像老四,也像弘历……但是这应该更像是谁来着? 林雨桐的眼圈一红,“别人不认识,难道十二弟也不认识?你再看看,这像不像我的弘晖?” 357 故国神游(18)三合一 故国神游(18) 弘晖吗? 十二这个做叔叔的肯定是见过的?但最多也就是三五面吧。孩子太小的话都养在府里,等闲也不带出来。大点了,五六岁之后吧,逢年过节的,该进宫的当然还是得进宫请安的。但若是孩子小,很少会被带到前面,多是在后宫。成年的儿子在后宫哪里有那么自由。 不过像是老四过个生日,家里有个什么喜事,上面道贺的话。三五岁的孩子出来露一面,跟叔叔们请安,这是少不了的。 但侄子太多了,那时候四哥也不是多特别的存在,他家的孩子有必须记住且记准的理由吗?所以,会看着眼熟,但一眼认出这是弘晖?别说十二了,就是十四站在当面,也一定不敢认。 倒是说长的像,十二点头,应该是像吧。 他看向这孩子,心里软了一份。这孩子躺在这里的样子,跟自家那儿子何其相似。 但这孩子是谁?听这意思,跟万岁爷有关。 十二从弘晖的脸上挪开视线,视线落在张少山身上。张少山微微点头,他之前就在现场,他觉得他还是比较了解情况的。 先帝和娘娘是因为听说红花会有神医才来的。主要的目的肯定是神医。他们对神医的那个执着,只看向两人七十岁的人了还那么年轻的状态就能懂了,这并不奇怪。 因此,他们从头到尾,都在冒充那个红花会。然后还真把天地会那些反贼给糊弄住了。至于这个孩子……真纯粹是意外。这孩子长的像不像仁慧皇帝这个他也不知道,当自从被主子调到先帝的身边,他从没见过这位娘娘如今儿一般失态过。之前不知道原因,等钢材那一句跟弘晖相似的话说出来,他就知道,之前的失态也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天地会的人刚才也承认了,说那孩子就是皇子。 跟下来的女子,又说那孩子是他亲生的。而那女子的长相姿态……怎么说呢?跟在万岁爷身边也有十年了吧。这女子还真就是万岁爷喜欢的那一款。 说实话,别说万岁爷在外面落下一颗种子,就是再多上三五颗,他觉得那都是正常的。哪次出京,下面的人不得送几个美人来? 可别说满汉不通婚的话了,打从康熙爷那会子算起,下面的人送上来的汉女也不是一味的就给退回去的呀。自家在心里说句不怕犯忌讳的话,要真是不收下面进贡的美人,还能有如今的庄亲王吗? 张少山这个表情特别到位,然后十二就先信了七八成。 至少说明四哥在这事上没撒谎。 其实张少山还想表达一下楼上还藏着反贼的事呢,想想还是算了。先帝爷明显是奔着神医来的。这若是天地会的人在红花会的地盘上出事了,那估计很可能就要跟那个不知名的神医擦肩而过了。对于帝王对于长生的追求,张少山从说书的那里听来的故事上已经知道这种事的重要之处,因而,就更不敢随便说话破坏主子的计划了。更何况,十二爷应该也是迫切的需要找到神医。 他的这个姿态,成功的取信了十二,而十二将视线也落在了站在角落的一个素色衣衫的女子身上。 这女子心里已然是惊涛骇浪! 她知道当今的万岁爷的名讳是弘历。别人不敢提这名讳,但是天地会里,这样的狗皇帝的名字有什么不能提的。她不仅知道皇帝叫什么,还知道皇帝面前的红人履亲王是康熙皇帝的十二阿哥。 刚刚那个自己以为是神医的女人,她称呼明显就是朝廷中人的人为‘十二弟’,而这人也称呼那个最有气派的男人为‘四哥’,这个男人还可以称呼当今皇帝为弘历。再有,这女人说,怀里的孩子像是她的弘晖。 以前,对弘晖这个名讳陌生,但是最近想来满大清朝的人都不会陌生这个名字。他被追封为仁慧太子,后来又被尊称为仁慧皇帝。 这样的人即便躺在墓穴了,那也不是谁都敢说‘我的’,而且,一样的直呼其名。 那么,眼前这几个人都是什么身份,好似呼之欲出了。 虽然很荒诞,但是……她真的觉得除了这么理解知道,不会再有别的可能了。 一边是反贼,一边是皇宫。这……需要选吗? 在十二看过去的时候,佟氏马上行礼,强忍着才没有跪下去。她现在是皇帝的女人,是为了皇帝生了阿哥的女人,怎么能见了谁都跪呢? 她行礼的动作僵硬,一点也不娴熟,但至少没有出错。 十二打量了这女子一眼,微微皱眉,这个女子……怎么说呢?要非说像一个人,那此人便是高氏。不是说长的像,而是打眼一看的感觉,如出一辙。他以前在御书房见过那位高氏几面,印象很是深刻。 林雨桐不知道这女子像谁不像谁,高氏是扁的是圆她也不知道。此刻,她只想快点带弘晖回去,因此直接就道:“弘历打发十二帝来,是怎么说的?” 十二没法说不是奉了旨意来的。如果不是皇上的旨意,那他带着人马将先帝爷围在这里是想干什么?他就是真想干点什么,也不成啊。傅恒就在外围呢。 因此他起身,躬身道:“不知道怎么就惊动了四哥四嫂?” 四爷难道还能回答他的问题。他直接起身,又从桐桐怀里接过孩子,“有什么话,把人带回去再问。如今在外面,问什么?还嫌不够丢人。” 十二:“……”也是! 四爷抱着孩子,林雨桐直接跟在后面。十二跟出来才想说交给他安置的时候,这两口子已经上了马车了。 得了!他啥也不说了,回身看了看佟氏,此时的佟氏身后,跟着个丫头,显得有些拘谨。 十二将他的马车让出来,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楼上的人就眼看这一行人上了马车,不清楚是被押解走的,还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带走的。 人一走完,客栈就彻底的安宁下来了。除了原客栈里的人,其他人都撤了。方兴平这才放松起来,看身边的嬷嬷,“看来,这个红花会的根比咱们想的要深。” 这嬷嬷沉默了一瞬,但还是点头:“是!” 方兴平看了这嬷嬷一眼,“刚才你该跟着下去的。” 这嬷嬷的眼睛低垂着:“等她站稳脚了,再去也不迟。” 马车周围跟的都是人,在里面说话并不方便。 可马车里,也不用说话。弘晖睁着眼睛,他不敢闭上,就怕这是幻觉,醒来就还是躺在床上无休止的梦魇。 阿玛换了个姿势,叫他睡的更舒服点。 额娘靠在边上,伸手一下一下的拍他。 他不错眼的看着他们,他们也不错眼的看他。他怕这是一场梦,可从他们的眼里他知道,他们更怕这是一场梦。 “阿玛在……不怕……不怕……” 弘晖竟然从这话里听到了颤抖。然后他笑了,慢慢的闭上眼睛,只一瞬就睡着了。这都多少时候了,他一个安稳的好觉都没睡过。哪怕是病的迷糊了,他也从没有放下心里的戒备。如今,他安心了,他能踏踏实实的睡个觉了。 等真睡着了,四爷和林雨桐不错眼的看着,一路上,没人说话,也不需要说话。 到了庄子上的时候,都已经后半夜了。怕吵了弘晖休息,一路上车马走的特别慢。没跟着主子的都惊讶,不知道怎么好端端的就带了个孩子进来。 四爷将弘晖安顿到床上,只留话说,叫十二把人留下,有什么话,叫弘历明儿来自己去问。林雨桐打发了芳嬷嬷,叫她去安顿那个佟氏。 而这一晚,林雨桐也四爷却都没睡。四爷守着弘晖,林雨桐就在外间,在小炉子上熬着粥,等着弘晖醒来吃饭。 里外间的门没关,四爷在里面看得见桐桐的一举一动。好些年了,他没见过她这么细致的去做一顿饭了。 四爷这么看着,可桐桐却像是在想事情,一点没有注意到的样子。四爷起身,搬了凳子在里间的门口,小声问她:“又想什么呢?” 所有的算计,或者说被安排了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的,其实不用想。能换来重逢,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桐桐当然不是在后悔这个事情,她在想:“我想他的时候就想着,我还有什么没有给过他。总觉得给每个孩子都是最好的,可实际上,每个孩子过的都没有遗憾吗?” 所以呢? 林雨桐突然看向四爷:“……咱们搬去对面的校舍去吧?后面不是留了个小院吗?咱们不用伺候的人,就咱们带着弘晖……” 跟过普通的日子一样,怎么做普通的爸妈的,就怎么过日子。 她的意思,四爷一下子就懂了。不是她偏向哪个孩子,如果真有机缘可以碰上,那么,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给孩子补上她认为遗憾的,没有给予孩子的。 不就是过普通的日子吗?嗯!挺好。 他一点都没犹豫就答应了,“明天我就去收拾。” 他说‘我去收拾’,没有说‘我叫人去收拾’。 两人压着声音说话,絮絮叨叨的就是一晚上。没有什么目的的说话,说了什么都不甚清楚,就是那种压抑不住的兴奋总得有个宣泄的地方。这……也算是两人宣泄的方式了。 一盏油灯,一个火炉,炉子上冒着热气的锅和翻滚的粥,床上睡的香甜的孩子,围着炉火低语的夫妻…… 芳嬷嬷默默的退远一些,谁都不要去打搅了,这是她见过的人世间最美的一幅画。 半夜里,下起了雨。风有些大,雨打在窗棂上,心静的人静了,心慌的人心更慌了。 佟氏坐在绣墩上,对着铜镜,一下一下又一下的梳理着头发,然后转脸看向一脸焦躁的小桃,“别怕!” 小桃蹲下来仰着脸看佟氏:“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弄明白了吗?这里是哪里,他们要把咱们怎么办?” 佟氏对着镜子,梳子顿了一下,拽下来几根头发。她将梳子轻轻放下,然后深吸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啊!” 小桃红了眼睛,“姐姐,咱们怎么这么命苦呢?要不然……咱们逃吧。我刚才听见他们说,这就是个庄子。乡下的庄子,想逃肯定逃的出去。” 庄子? 什么庄子上用的家具一水的黄花梨的。而且,这明显不是什么好屋子。 佟氏对着镜子,垂下眼睑,“小桃。” “嗯!”小桃看她,“姐姐,我在。” 佟氏看她:“以后,不能再陪着我了。” “姐姐!”小桃急了,一把拉住佟氏的手。 佟氏抓住她的手:“听着,留在这里,管住你的嘴,你就能活命。否则,我这次真怕是救不了你了。” 小桃脸都白了,“为什么?” 佟氏没解释,只看着她,“记住,以后一定要乖。跟着之前见过的那位夫人,不要怕吃苦,也不要怕受累。别想着逃,永远也不要相信那些反清复明的人。自来,天下承平的时候,反贼都没有好下场。在这里,你把你自己当哑巴,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如此,你好歹有一碗太平饭吃。可记住了?” 小桃哭了出来,“姐姐为什么说这些话?”听着不祥,像是在交代遗言一般。 佟氏就是在交代遗言,接下来的路,走对了,也许能一步登天。可若是走错了,那不过是三尺白绫。 这全得看那位帝王能信她的话几成。 乾隆半夜披着衣服起来,还以为十二叔半夜求见是多大的军国大事呢,结果竟是为了这个事? 私生子? “不可能!”将朕当成什么人了?! 十二爷就道:“奴才不好说什么,只庄子那边传话,让您自己去处理。” 荒唐至极!皇阿玛是不是老糊涂了! 他脸都给气绿了,看向吴书来,“朕可是如此荒唐之人?” 吴书来:“…………回万岁爷的话,您当然不是。” 乾隆就指着吴书来看向自家这十二叔,“您听见了?” “……”吴书来这奴才的话能作准吗? 乾隆气极了,真觉得一口大大的黑锅直接给扣在脑袋上了。 得了!干脆也不睡了,梳洗换衣服,吃了饭先去庄子上吧。 一进庄子,却被告知,皇阿玛昨儿回来晚了,今儿还没起。陈福低着头,“主子爷交代了,说万岁爷若是来了,直接带过去自己审便是了。” 是说那个女人吗? 他在前面的正厅等着,陈福带着一素衣女子从外面走来。外面雨小了些,但风却丝毫不减。这女子一把油纸伞撑着,颇有些吃力和狼狈。 陈福将人带到门口,示意佟氏进去。等人一脚迈进去,他轻轻的将门给带上了。他将位置让给吴书来,叫吴书来只管守着,他自去忙自己的去了。 乾隆看着走进来的女子,有一瞬间的晃神。隔着她,他想起了慧贤。 佟氏到了跟前,倒是不敢抬头打量了。她慢慢的跪了下去,“给皇上请安。” 乾隆面色复杂,自己若是临幸过此女子,他不会不记得的。只凭着跟慧贤这般神似,他也绝对不会只临幸了之后,就将人抛之脑后。 因此,他不提别的,只问说:“你是如何进京的?” “民妇被天地会胁迫,不得已才来京的。” 乾隆皱眉,有点明白皇阿玛和皇额娘为何生气了。这要是被反贼给利用了,是有可能坏大事的。 但面对此女,他脸上的怀疑丝毫不退:“你说你为朕生了个皇阿哥?”语气里带着几分讽刺。 佟氏的心猛的就提了起来,然后却坚定的摇头:“不!给万岁爷您生下皇子的不是民妇,而是……民妇的姐姐。” 这跟十二叔说的可有出入。 “万岁爷当面,民妇怎敢欺君?”她微微抬起头来,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白皙素净的脸,“姐姐当年难产,临终将孩子托付给民妇,因而,孩子即便不是民妇所生,但也是一手抚养长大。民妇不敢妄想攀龙附凤,若不是那些反贼,民妇带着孩子守着两间铺子,供养孩子读书习字,日子虽清贫,但也过的下去。” 你怎么过日子,朕可不关系。“朕就问你一件事,你姐姐是何来历?她为何说怀的是朕的骨肉?” 佟氏的头微微底下,“不敢欺瞒万岁爷,家姐曾是承德行宫一宫女子……” 承德行宫? 乾隆喊吴书来:“你进来!” 吴书来苦着脸进来,然后微微朝主子点头,在承德行宫临幸一二宫女子,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乾隆面色变幻,示意这女子,“你继续往下说。” “乾隆八年七月十七日,这是家姐留下来的日子。”佟氏低垂着眼睑,“那一年,家姐双十年岁。本来家里都打算好了,想着再等五年,姐姐出宫也好婚配。家母将姐姐许配给表哥,因此也托人带信,告知姐姐此事。却不想再传来消息便是姐姐已经承了盛宠。不怕万岁爷笑话,我们虽姓佟,但却跟显赫的佟佳一族关系甚远了。更不敢奢想家里能出一后妃。家母不喜反忧,得了消息便病了。家父早逝,家母拉拔我们姐弟三人颇为不易。姐姐便是为了补贴家用,这才进了宫的。如今在那行宫里出不来,后因要给母亲抓药,家里的银钱不够,这才告知了姐姐,姐姐心忧不已。恰巧那一年,行宫坍塌,砸死数个宫人。姐姐急着看望母亲,便将她的腰牌同一位被砸死的宫人暗地里调换了,她原本只是想趁着乱劲,去看望母亲。谁知道母亲知她私自出宫,怕要惹下大祸,一急一气,当时就去了。姐姐又悔又愧,本来打算办完了母亲的丧事,就想办法再回行宫的,又偏不巧,因着母亲的丧事给累病了,有自责,觉得母亲的过世是她的错,越发的病上加病。民妇那时还是个未出格的姑娘,不知道深浅,不忍姐姐托着病体回行宫,这要是回去再受责罚,只怕性命要不保的。便想着治好了病再说。请来了郎中,这一诊脉,才发现姐姐竟然是有了身孕。”说着,她就磕头,“万岁爷明鉴,那种情况,如何能将姐姐送回去?这一出宫,再回去不说罪责,只一个不贞,不仅姐姐的命要没了,便是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下来。小女从没想过借着姐姐的肚子攀龙附凤,在这世上,民妇的亲人已经没有几个了,不能看着他们去死。于是,我和我那兄弟带着有孕的姐姐,从老家逃出来。一心想着南边富足,怎么着也能讨一口饭吃。可手里的那些银钱,撑到南边就见底了。一家人得讨生活呀!弟弟去船上帮工去了,结果北地人哪怕是会水,也跟江南人不同。干活的时候从船上掉入水里,别的船也没及时发现,结果他被水草缠住没上来,人淹死了。那家还算是有仁善,赔了我们姐妹二十两银子……就是这二十两银子叫我们撑到了姐姐生产。结果,姐姐因为难产离我而去了,只剩下呱呱坠地的婴孩要抚养。小女子实在无奈,只得嫁人。又因着要抚养孩子,不想叫孩子跟着受委屈,就选了一户姓金的人家,这家的儿子要冲喜,我就去了。结果成亲当天,前脚踏进夫家的门,还没走上喜堂呢,后面就传来哭声。跟个牌位成了亲,但好歹这家人给了我安身之所,带着孩子,在金家过的倒也悠闲。可这好日子没过几年,公婆过世之后,那小叔子要霸占我,永哥儿护着我,被打伤了,身子就再也没好起来。小女恨极之下,捅死了小叔子,带着孩子就逃。想着,去寺里总能躲一躲,却没想到,在寺里,遇上了一养老的宫人,他一看见永哥儿,就拦着了我,一直打听永哥儿的身世。我怕永哥儿的身世被人知道,也怕失手杀了小叔子的事被人家要挟,就佯装信奉无生老母……可没想到,这又从一个狼窝掉到另一个虎穴里去了。民妇从不曾告诉过任何人永哥儿是皇子,但那些反贼里有放出宫的宫人,他们看见永哥,就说他不仅像万岁爷您,更像先帝,他们带永哥儿进京求医,谋划些什么,民妇当真不知。” 事情的始末说的很清楚。乾隆问的细的很,比如再承德的时候家住在哪里,家里还有哪些亲戚,周围的邻居都有什么,住过的宅子有什么特征。一路从承德到那边,走的是哪一条路,在路上用了多久。刚到南边的时候在哪里落脚,你弟弟在谁家帮工,在哪一篇塘子里出的事,死后又安葬在哪里。你说你姐姐在难产死了,那请的谁来接生的,接生婆是谁,周围邻居谁能作证。你姐姐死后又安葬在哪里,是谁给你做媒,嫁到金家冲喜的。你夫家叫什么,家住哪里。丈夫叫什么,失手被你杀的小叔子又叫什么,夫家还有什么人或者有过什么人。 每一个节点,抠时间地点人物。 她说,吴书来拿笔记。这不是小事,当然得去查清楚才行。 可乾隆发现,这女子说的不疾不徐,特别淡定。没一个时间和地方都说的非常清楚,住过哪个院子,院子里有个什么样的树,之前种过那种花,什么颜色的她都说的清楚。 在查证之前,还真不好说她说的一定是假的。 这很多东西,不是亲历一遍,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就比如她说的,从承德往南,路过哪个镇子,镇子上有个什么店,里面卖的什么东西闻起来特备香,但没银钱买,不过店家和善,施舍过他们什么,这些她都说清楚了。 乾隆的面色一点一点的和缓了起来,要说起来,这还真是个可怜人。这一场场灾难,反倒是因为自己临幸了她的姐姐而带来的。 他沉默了片刻,再张口的时候就道:“既然如此,朕当替你姐姐照顾你,朕将你带进宫如何?” 佟氏的手紧紧的抠在地上,袖子长长的正好挡住了,她尽量叫自己的语气放平和一些,只摇头道:“民妇嫁过人,乃为不祥之人。民妇照顾外甥,从不敢奢望攀龙附凤。民妇只求,有处容身之所便好。本也想舍弃着三千烦恼丝,但永哥儿一日不好,民妇这牵绊便不能了。只像是如今这般活着,等永哥儿好了,民妇或是回去自首,或是遁入空门,总也有民妇可去的地方。至于永哥儿,民妇也知道,不管万岁爷认不认,只凭着那孩子长了一张容易叫人利用的脸,民妇也带不走了。”说着,眼泪扑簌簌就下来了,“民妇可以对天发誓,那孩子确实是皇家骨血。若又欺瞒,让民妇的所有亲人,来生做牛做马,永堕入畜生之道。” 这般重的誓言? 吴书来手一颤,越发害怕这些都是真的。 佟氏擦了眼泪,“便是万岁爷您不认,也请您留永哥儿一命。或是皇家的寺院,或是哪里……让他好好的过完这一生,民妇也算对得起姐姐了……” 乾隆竟是从此女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作伪。他朝吴书来摆摆手,叫他暂时把人先带下去,这事等查证之后再说吧。 佟氏被带下去的时候汗已经湿了衣衫了,里衣已经湿透了。 天地会交代的东西,都不能用了。这些东西,都是她现编的。当然了,这里面有很多是真的,也有很多是假的。 能查出来的事真的,死无对证的,都是假的。 说她姓佟,这个是假的。关于佟家的这些信息,是天地会的人教给她的。因为那个进宫做了宫女子的佟氏,家世一查就查出来了。她确实是父早亡了,母亲带着三个孩子过活的。天地会的人找到了佟氏的母亲的墓碑,死的时日都有。而佟家的人已经亲戚,也确实是南迁了,至于迁到哪里了,那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自己能活下来,其实还是要用天地会的人的。至少原来的佟氏家人,得控制在手里,不能坏了事。 所以,关于佟家住的地方等等,都是真实的。 而从承德到南边,沿途又怎么会错了呢?这些都是她经历过的。她本也是承德人,家里小有家资。母亲为原配,只生下她一个。父亲偏爱姨娘,宠爱庶子,将她那庶弟宠的无法无天。后来,母亲病死了,父亲也病死了,家业也败了。那姨娘连同庶弟为了银子,将她卖给了一个老阉人。跟她一起卖进去的还有小桃!她们俩同病相怜,捂死了太监。可尸体还没处理,就被上门打秋风的庶弟给发觉了。他害怕此事被牵连,带着他的姨娘,连个的跟着她和小桃一起逃了。他没告发她们,因为在他眼里,她和小桃卖了就是银子。 所以,她一路南下,说的每个地方都是真实的。 她不姓佟,但是姓童。他们这种小门小户,知道个音儿就完了,谁还管你姓哪个tong。 半路上的时候,那姨娘受不得苦,偷偷的跟着一个行商跑了。因此赶路的时候真就是一男两女。 那畜生庶弟是真的死在帮佣的船上,因为那畜生把小桃给糟|蹋了。于是,她和小桃便灌了他好些酒,说是壮|阳的药酒,因为酒里放了不少安神药。如此,他才掉进塘子里直接给淹死了。 他死了,小桃却有孕了。为了小桃以后能嫁人的,她不叫小桃露面了,只说是探亲去了。然后又从路上捡了个病重的女人,对外只说是这是姐姐,有孕的是姐姐。小桃生的娇小,又是那样得来的孩子,孩子怀的很不好,早产了。生产的日子,跟编造的永琅的出生日子接近极了。关键是她知道,那个产婆前两年已经死了,别人知道的,都是她让别人知道的。 小桃生了个男孩,两人本想带着孩子过算了。谁知道当初买安神药安胎药的事被开药铺的金家知道了。金家的大儿子要冲喜,她是被胁迫着去的。 再剩下的都是真的。唯一的差别就是小桃生的那个孩子,被小叔子推了一把给摔死了。她这才一怒杀了小叔子,然后逃到城外的庵堂里,那里是白莲教的一个据点。她和小桃成了白莲教的一份子。其实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可惜,天地会选人找到了那里,她被选上了。她不敢拒绝,因为她杀人的把柄在人家手里呢。 但是,她不喜欢被人操控的人生,一点也不喜欢。 昨天晚上,她看到了那个神医,看到了同样是女人,她却能高傲的坐在那里,语气豪横的说话。她想,若是不能活成那样,那死了也不可惜。 因而,她今儿赌了一把。而这一把……以现在的情况看,她赌赢的机会很大。 她现在想见那个叫永琅的孩子,这里面的很多漏洞,都需得他来替自己来描补。自己的路顺畅了,他才能顺畅。其实,他们俩的命运在这一刻一定注定的连在一起了。那孩子如果聪明,他就不会拒绝。 她不敢主动去找,眼看就到院子跟前的时候,她才鼓起勇气问带路的太监:“敢问,我能见见永哥儿吗?” 那太监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言语,将她带到院子门口,微微欠身,就转身离开了。 佟氏一步迈进屋子,小桃转身将门关上,看向她:“姐姐?” 佟氏虚脱一样的坐在椅子上,“死不了!暂时死不了!”那些话,应该没有什么漏洞。 她却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转眼就传到了林雨桐的耳朵里。 林雨桐只笑了一声,“自以为毫无破绽,岂不知处处是破绽。她的命还系在天地会手里……想奔着宫里的富贵,却又不能跟天地会撕破脸。游走于二者之间……” 真当她是韦小宝了? 不过,林雨桐确实得把这个女人说的假的都变成真的,只有如此,才能替弘晖扫清障碍。 而弘晖呢,直到接近午时,才悠悠转醒。眼睛睁开,一瞬间的迷茫,然后猛的清醒,抬起头来,陌生的环境,使他记忆一点点回拢:昨晚,好像见到阿玛额娘了。 他侧过头看去,急切的寻找。从开着的内室门看出去,正对着的是一个长榻。榻的一边坐着阿玛,好像正在炕桌上画什么,边上的纸张放了好几张。另一边坐着额娘,正在飞针走线。而榻边的炉子上,热气蒸腾,伴随着咕嘟嘟的沸腾声,一股子肉粥的味道飘了过来。 他饿了,但是没动,就想这么看着,就想把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这一刻,他们还那么年轻,他也还只有这么小。曾经做孩子的时候总盼着长大,父母却一边欣慰孩子的长大,一边又怅然如所失。如今,真的能再做孩子了,他又懂了。这一刻其实才是最好的:他不用急着长大,如此父母才不会老去。人一生中最好的日子不是功成名就十里繁华,而是每日晨起对着一粥一饭,回头喊一声爹妈。 358 防盗 饮食男女(81) 小四对路天章还是了解的,从卫生间出来,就觉得他的脸色有点臭。 嘛呀? 他妈妈不喜欢自己吗? 也不像啊!路妈拉着小四赶紧坐了,路天章自己跑卫生间洗手去了。 路爸过来,托盘里是几条叠好的白毛巾,崭新崭新的,像是酒店里吃饭那种,刚从消毒柜里拿出来的那种,一人一条。 这个讲究的样子,小四就疑惑了,这真就是刚刚凑活的能过的人家? 路天章出来看见这个帕子,嘴角抽抽,自家爸妈是真能装相,还消毒帕子,他就自爆其短,“这是谁家又把二手的消毒柜弄来跟咱家抵债了吧?” 家里的很多东西都是三角债抵债抵来的,做生意就怕这种的三角债。 路妈的嘴角抽抽,你个二百五的熊孩子。她尴尬的笑笑,“说啥呢?哪里是二手的,是我抓奖抓来的。” 路爸脸上毫无波澜,擦了手还戴上了一次性手套,给小四剥虾。 小四赶紧道,“叔叔,我来。” “我来吧,你们都别沾手,要不然手上都是腥味。”路爸剥着虾,就道,“也不知道你们要回来,也没啥准备的,凑活的先吃点。这次能呆几天?” 这话叫小四都不好回答,说我们吃了就走好像有点过分。她看路天章,路天章夹了鱼在边上挑刺,“不多留了,我们回来是突然决定的,我公司那边我压根就没安排,吃了饭就走,要不然准出问题。” 路爸也没强求的样子,“肯定是正事要紧。回头我找朋友弄点肉鸽子肉鹌鹑给你们送去。那个炖汤最好,尤其是姑娘家吃最好,不过就是炖汤麻烦。”说着就看儿子。 路天章皱眉,“公司那边是快递,不能在那边开火的。”不是我不给她炖,实在是没那条件。 但路爸已经得到答案,那就是两人没住在一起。 路天章并没有觉得被桃花了,还兀自道:“现在弄不了那麻烦的东西,全叫小四带回去吧,她家那边有保姆,家里的人也多。”他也没说不要,这乡下有些人家养的那东西一般都是卖给周围的人的,不打各种的针也不是吃饲料的,都不太好买的。 这话一说,路爸和路妈就隐晦的又对视了一眼,对人家姑娘家的条件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路爸就点头:“行,我给弄两笼。这东西先不能多给,吃不了不还得养吗?城里没那地方,在家养的时间长了,周围邻居肯定也有意见。等吃完了,给我打个电话,我再给送去。家里人多就是好,不像是我们,他们兄妹不在家,就剩下我们了。我们自己都不开火了,跟着工人一块吃。大锅饭,做啥吃啥。” 小四就接话,“我家就是人多,我二姐住楼下,因为跟我姐夫都挺忙的,平时也在上面吃饭。我三姐跟三姐夫结了婚就在家住,日常吃饭就是一大桌子人,保姆接了我们家的活也挺辛苦的,吃了就洗涮,洗涮完了又得准备下顿饭。” “孩子,那你可不知道了,这人多厨子才好做饭。这个菜那个菜的,样样都有,一顿饭十来个菜,总有一个是自己喜欢吃的吧。可这就两人,就不好弄了。做的多了浪费,做的少了呢,最多捡三四样做。然后总有这个不爱吃,那个吃着不好,事就多了。”路爸就道,“人多挺好。围在父母身边住,这是好事。” 路天章把挑了刺的鱼给妈妈一块,给小四一块,这才接话,“那您跟我妈再干两年,回头跟我们去城里。” “跟你们去城里干嘛?”路妈赶紧跟小四道,“你也看见了,咱家这盖的,都算是镇子里的头一份了。把家里扔下住城里去?那不可能。咱家这现在住房不比城里差,出了门院子宽敞,也都是熟人。就是不干买卖了,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跟熟人说说话,这就一天。城里是肯定不去的。现在跟城里就隔着这么点路,我跟你叔叔都能开车,抬脚就到了,要见面也方便。早上去晚上就能回的事,住城里干啥?” 路爸指使儿子,“去看汤炖好了没?连砂锅一起端进来。”这孩子出门挺精明的,一进门说话就冒傻气。 路妈就问小四,“你不用管他,他要是忙,叫他忙去。你要是不着急,就在家住几天。阿姨带你去周围玩去。别瞧地方小,周围能玩的地方还不少。看湿地公园去,看娘娘庙去,回头再去赶个庙会。” 小四忙道:“等以后吧。我那边也一摊子事,弄了个儿童玩具产品,就那点事把人缠的没法脱身。” 玩具产品呀? “什么玩具呀?是做电商?” 对! 小四就拿手机点开给路妈看,路妈还真知道,“这个我见那谁家的孩子有一套,带出来玩的时候我就瞧着新鲜……” 路天章进来的时候看小四跟她妈聊的可好了,一顿饭都在那里聊生意,还挺有话题的。 吃了饭,路天章带着小四在家里转了转,从一楼到二楼到三楼,一楼是客厅餐厅连带的父母的卧室,棋牌室,还有一间客房。一上二楼就见小厅的墙上是那种折叠的篮球架,下面的筐子里放着篮球,各种的运动器械散落着,小四很惊讶:“你这么爱运动?”也不常回来,还弄一屋子的健身器材。 “我妹的。”路天章继续往三楼带,“我住最上面。” 啊? 小四站在二楼的小厅里能看见二楼的主卧,里面是灰色的格子床单,墙上挂着球星的海报,书架上也是各种模型的运动明星,这就是个男孩子的卧室风格呀。如今却说这是他妹妹的。 小四心说,这姑娘要是小姑子,应该比较好相处。一个大大咧咧性格像是男孩的女孩子,是属于跟自己比较处的来的。她也没长会挑事的心眼呀。 再上三楼,才是路天章的地盘。小厅里啥都有,小沙发茶几,甚至带了小冰箱。小四就心说,家里条件真只是能过,会买这些平时都不咋用的东西?儿女都不在,真有必要把家里的每个角角落落都填充满吗?这不是说想不想和有没有必要填充满,而是你有没有闲钱填充满。 从楼下到楼上,再从楼上到楼下,小四看的心里就有点疑惑了。 等下楼了,路爸和路妈就在院子里说啥,外面好像还来了好几个人。两人出去一看,好家伙,外面放了好几筐子东西。路妈还在那挑拣,“上回吃的那个什么干蘑菇,没有了?” 那人就道:“没有了。下回收上来给婶子你送来。” 路爸就招呼路天章,“后备箱里能放下不?搬过去吧,给小四带回去。这都是干活,能放。” 我的天啊,这么老些。 小四咋好意思,“不用了叔叔,太多了。” “这不值啥钱?”路妈就道,“我们镇子北边那一片特产这个的。” 可都是野生的呀。 心血来潮的来看看,结果连吃带拿的,这咋好意思。 两人是吃了午饭才在外面转悠的,又去了一趟东城看房子,再才启程回来。吃了饭了,天都擦黑了。 也就不耽搁,要赶紧回去了。 天一黑,外面就彻底的冷了,好似乡下要比城里的气温低个一两度,真挺冷的。路天章就拉着小四上车,那边路爸拎了一件衣服出来,“你阿姨的大衣,还没上身过,牌子都没摘呢。你披着吧,下了车冷风吹了容易着凉……” 路天章顺手就接了塞给小四然后就上车,“行了,你们赶紧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 “路上开慢点,别着急。” 小四朝路家父母摆手告别,路天章的车子就动了。 车里的温度还没上来,路天章就给小四把大衣盖在身上,“……瘦成那样,穿厚点怎么了?” 小四将衣服拉了拉,才要说话,突然觉得衣服的手感不对,这衣服毛茸茸的,不是那种人造的或是其他毛皮的手感,这是貂吧? 再一摸,牌子果然还没摘。不用看品牌,只这手感,就能猜出来价格来。 齐芬芳有一件,是姐夫送的。姐夫去年冬天给定做的,自家妈一件,二姐一件,暖暖也有一件小的,那手感……跟这个差不多。可那多少钱呢?好几万呢!光是暖暖穿了两个月就穿小的那个,都一万多呢。 这个牌子还都没摘呢!人家那话咋说的,‘有钱不置半年闲’,但你买这玩意,别管半年闲不半年闲,你得先有闲钱呀! 小四就问路天章:“你家真欠了不少债呀?” 路天章不瞒着小四,“嗯!我妈那人风风火火的,在外面跟谁都处的来。人家也愿意卖她面子。在外面,谁都以为她有钱,可她有啥钱呀?这人啊,越是有钱越是怕人家知道她有钱,尤其是在农村。越是没钱,越是怕人笑话她没钱,越是要装样子假装自家的条件不错。尤其是我妈那样的……你想啊,她那有钱人的牌子要是倒了,谁敢再借钱给她?之前借钱给她的,不得催债吗?那她的资金链不就断了。”说着就叹了一声,然后苦笑,“我家这条件,追你那是高攀。你要是觉得压力大,就再想想。我觉得吧,你是跟你姐姐们比的不自信了。可你真挺好的,找对象啊,往高了看看没啥……” “放屁!”小四蹭的坐直了,“你几个意思呀?我是奔着钱的呗!没钱就不爱搭理你,是这意思不?” 路天章就笑:“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嫁人过的还不如你不嫁人好,那就不是非嫁这人。人嘛,都是奔着日子往更好的过的,对不?” 小四白眼翻她,继续躺回去了,将大衣拉的盖在身上,冷笑一声,“哦!原来是个能叫你觉得过的好的,就行呗。” 这话的味道怎么不对呢? 还没上高速,路天章将车停在路边上,侧脸看她。 路上来来往往的车灯照进车里,光线明明暗暗的交错,叫他一时看不清小四的表情。 路天章就道:“我就是觉得,拉着你跟我一块……说不定将来还得还债,我心里就挺不自在的。我就想着,日子哪怕普通点,至少活的别有负担才是好的。不是说跟谁都能过……过……咋不能过?可心里畅快不畅快,不是只有自己才知道吗?” 小四睁着眼睛好像什么也没看,“你估摸着你家有多少债?” “我妈一直没交底,我也不好说。”路天章就道,“要是你愿意等我,给我三年时间。我把账还完了……” “扯什么犊子呢。”小四拍了路天章一下,“开车。” “我说真的……”路天章看她,“就三年,我说到做到……” “我叫你开车!”小四瞪眼,“再跟我废话一句试试。不就是钱的事吗?多大点的事。老娘的青春不值那点钱呀?凭啥要我的青春给他妈的钱让路?路天章你他妈的给句话,你要不要娶,要娶就利索的说你娶我,不娶就麻溜的滚下车去,老娘现在就算在路上现找,半个小时也能再一个你信不信……” 路天章被呵斥的愣了半晌,突然鼻子就酸酸的,一把拉住小四抱怀里,这世上不图你钱,愿意跟你背债过日子的姑娘不好找了。 小四下巴支他的肩膀窝里,眼睛睁着看着车窗外,“老娘不图你啥,就图你这个人。你可别叫我往后成了笑话。” 不会!我发誓不会的。 会也没事,要是真敢对我不好,我会再叫你认识认识林小四。 回去的时候,这一后备箱的东西,路天章就问说:“咋弄?带回去?” 那要不然呢? 小四就打电话叫保姆下来,然后说路天章,“你把东西给搬下来放在电梯门口就行,车你先开着走吧,不早了。” 路天章就问:“你爸妈那边,你怎么说?要不哪天我先上门正式拜访?” “你别管,我自己能处理。”小四不耐烦,催路天章快着点。 然后保姆下来就见小四一个人守着那么多东西。电梯门一开,两人一个推一个拉,愣是给弄进电梯里了。等进了家门,一家子都在这边。 齐芬芳就道:“你干啥去了?今儿回来够晚的。”然后见那么些东西,一瞧还是干货就乐了,“从哪弄的,现在世面上可买不到这种成色的了。” 林阳就不由的看林雨桐,之前二姐也突然带了一只羊回来,后来二姐就嫁给姐夫了。 林雨桐秒懂林阳的眼神,一转眼却见林忍让也在瞄她。 林雨苗的视线却落在小四手里拎的大衣上,一眼一眼的看。 小四也光棍,做事也很小四,一进玄关就把大衣往沙发背上一扔,谁的脸都不看,直接背身去餐厅那边倒水喝水去了,喝了几口,连头也不回的对着一屋子的人道:“我宣布,我要结婚了。对象我已经找好了,户口本给我我明儿都能领证的那种。这是他们家给带的,就这么着。”你们爱什么反应什么反应,反正我不看你们的脸。 这个语气把齐芬芳气的够呛,“你是野地里长的吗?你说嫁就嫁了?你总得叫我们知道那人是圆还是扁吧……” 林雨苗一把给拉了,示意齐芬芳看小四仍在沙发背上的大衣,那是貂的吧! 齐芬芳就更气了,一个貂就把你哄回家了?她还要说话,林雨桐就起身摁住了她,就看了那貂一眼,小四也不是傻到一件衣服就能收买。她现在收入不低,就是一个冬天买上三五件貂换着穿,她也穿的起的。她起身追过去,“你要结婚就结婚,好好说呗?谁还拦你了?我就是好奇,今儿去人家家里了?” 小四不怼她二姐,就放下杯子,“嗯!觉得他爸他妈比较好相处。” “家里是干啥的?”苏南就帮着问,“啥时候两家人吃顿饭?”行的话就行,人好就行。 这也没啥不能说的,而且小四想了想,就算爸爸去看也没事,路家确实挺能唬人的。要是路天章不说实话,她真能当那是个农村土豪呢。 她就实话实说,“……农村的买卖,也就那么回事。”不敢吹的大了,省的最后捏破了泡,又说自己诚心欺骗。 但林忍让和齐芬芳是干啥的?两人一辈子大半辈子都是跟生意人打交道的。这做生意还分什么城里农村,哪里的市场赚钱就是哪里呗。 如果说林阳和苏南对卖这个赚不赚钱比较含糊的话,那林雨桐和四爷包括周安民,对这个就比较了解了。 周安民就道,“现在啥都是大棚,还有好些地方大棚里种樱桃,种桃树,种杏子,种大枣的,都是为了错开当季的。所以那卖农资的,那是真挣钱。一个小代理商,就是跑跑周围三五个村的那种,人家一年轻松弄个十来万都跟玩似的。要是弄的大了,一年一两千万也是有的……” 小四心说,要是家里真挣一两千万,路天章能出来受那么些个苦?自家爹妈攒钱,那是没儿子心里虚。人家要儿有儿,要女有女,真要是挣那么多,一家子守在家里挣钱,不比在外面打拼挣的多吗?因此就道:“就是小打小闹的那种。” 那也不少了。农村一年弄上个十来万,“要是没有啥负担的话,日子过的很可以了。”至少不是负担呀。 小四才要说话,就见自家大姐拎了路妈的大衣往身上套,她赶紧喊:“大姐,那是他妈妈的衣服,见我穿的单才给我穿一下的,回头我得给人家……” “试试……试试怎么了?”林雨苗往身上一套,还挺合身,“到底是感觉不一样。” 周安民脸臊的通红,“脱了吧,今年给你添一件。” “不用!”林雨苗又舍不得买了,“没啥机会穿,放着白糟蹋。” 她这么一说,齐芬芳眼睛又一闪,农村穿貂的,要说只是那种挣十来万的,她可不信。这貂还有真有假呢,就是真的还分档次呢?不是谁都有眼力见,买的能是真货。这件没摘牌子随手能扔出来的真货,其实能说明很多问题。 她跟林忍让对视了一眼,这才问:“你们这说来说去的,合着都知道小四找的对象是谁呀?可我跟你爸还含混着呢,谁啊?” 林忍让不看别人,就看四爷:“老二家的,你说话我信。” 你是真会找人。四爷怀里坐着他闺女,心里腹诽,面上笑了一下,话是这么说的,“早前我就觉得有戏。那小伙子人又活泛,又肯踏实吃苦,小四这大半年多亏了人家帮衬,您跟我妈也见过,就是早前来家里帮小四拿快递的那个快递公司的老板……” 哦!是他呀。 最近这半年其实也常见,药店那边三不五时的上货,一般小四总带着他,干活是一把好手。齐芬芳也常见的,而且是带着暖暖见的,不算是陌生人。 那小伙子吧,长的也还行,配小四是够的。年龄嘛,看着也合适。关键是人家还大学毕业,小四啥文凭没有。这一点上,林忍让和齐芬芳先觉得气弱了一点。再说职业和前途吧,自己开个快递公司,那玩意挣不了大钱,但稳当。一年二三十万还是有的,这比之前给小四介绍的这个司机那个厨子强多了。 城里有房没房的,这个暂时不要紧。一年二三十万,在哪不能交首付?何况,他家这情况也不好说。哪怕真是一年挣个十来万,也确实不是负担。 林忍让想的又更多一些,这小子那公司能干就干,干不成……其实也没事。自家里现在是三个姑爷,三个人都是有正经的事的。老大家的人家是大夫,老二家的做的都有点类似保密性质的研究工作,老三家人家是公务员,这就导致了个个女婿都不错,但是他这边工程车那边就没人管了。配合做工程,趟开这条路子不容易。而且,也确实还算挣钱。家里的闺女干不了这个,前三个女婿又瞧不上自己这个。要是那小子的话,能吃苦,人活泛,那跟工程上那些人就能混在一块,他家里是做生意的,自己也做生意,那是接手就能干的。 自己现在年纪大了,也没那些上进心了,交给自己的女婿总好过转让给别人吧。 他在心里转了一圈,就道:“明儿就算了,后天吧,后天叫他上家里来。” 明天周六,后天是周末。 小四‘啊’了一声才算是有点反应过来了,就这么简单吗? 林雨桐的视线落在那个貂皮大衣上,心说这可一点都不简单。那边也是段位高的,大概也是怕这边嫌弃他儿子只是个做快递的。 回去了暖暖还问:“小姨跟快递叔叔结婚吗?” 小样,还是知道结婚了。 “是啊!”林雨桐就道,“喜欢那个叔叔啊?” 喜欢! 她笑的可高兴了:“叔叔好玩。” 那是总逗你玩而已。 这边母女俩说话,那边四爷的电话响了,这个点,谁啊? 四爷见手机屏幕叫桐桐看了一眼,是林忍让。 林忍让是躲在屋里打电话的,声音低低的,“你明儿不出门吧?” 四爷明儿原本打算带着闺女去听媳妇讲课的,但是这么问了,肯定是有事。想起林忍让那做派,四爷就明白了,“是叫我跟小四打听那小伙子家在哪吗?” “对!咱们顺便去看看。”林忍让想了想,也只老二家两口子能从小四嘴里套出话来。 成啊!去看看也放心。 小四跟桐桐没设防,第二天一早她过来不等问就自己说了,出城后走的哪条公路,走多长时间等等,“……他们家属于女主外男主内的。他爸那人特别好,人特别细心……她妈就是社会姐那种,男女老少,她没有搭不上话的。家里的生意也是她妈做主。他爸是知青,在这边结婚之后没返城,在村里以前做过民办教师,所以他家的宅基地大,那些年村里不给发工资,村里也没钱给发工资,就多给一点村上的荒地,所以他们家的院子大,都靠着路,虽然偏一点,但看做啥生意呢。他们那生意就得那地方,开阔。” 林雨桐就心里有数了。 齐芬芳没跟着林忍让去,这一回林忍让原本是要带着二姑爷三姑爷去的,结果一出门赶上要上班的大姑爷。周安民一见这阵仗,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这是要撇开他这个不受待见的,单独行动呀。 林忍让就道:“你不是要上班吗?我们得出城,啥时候回来不一定。” “但我可以请假呀!”今儿没有择期手术,可以请假的。 那好吧,愿意跟就跟着吧。 四个人一辆车,男人出门嘛,走走停停。不走高速路,随意的看。现在马路边上,都有人在边上带着自家产的东西卖。价钱贵点,但是是真新鲜。 苏南看上了人家那大石榴,想着回去给媳妇榨汁喝,买了一大筐子。 四爷看中了这家卖的各色杂粮,又买了一些。 周安民对农村的东西不咋稀罕,倒是对一家农家乐吸引了,“我同事来过这里,说是这里的羊血汤是一绝,要不要尝尝?” 那就尝尝。 一路走走停停,赶到小四说的镇上,都已经是十一点了。 这忽然的上门,苏南不知道林忍让以前是咋操作的,但是现在,四个大男人上门,肯定会叫人觉得奇怪的。因此他昨晚一听说要去考察小四的对象,就提前安排了。这边的县局他有认识的朋友,人家今儿直接在这边镇子上的派出所等着呢。一到地方,苏南把电话一打过去,那边就笑,“南哥,是那辆黑色的suv不?” 对!今儿出来开了一辆大点的车。 那我这就过来了。 来的是个三十来岁很精干的小伙子,身后还跟着个四十岁往上冒的中年人,跟苏南很客气的握手。苏南这边把家里人一介绍,人家更客气,直接往饭馆让。 苏南不好意思叫人家破费,但也不好直接拒绝,就道,“我们这吃了一路了,捡点有特色的尝尝,咱们说说话。” 这个好办呀!“要是不忌口,边上就有一家做葫芦头的,那个味道,绝了。” 都是大男人,没人不吃的吧。 好吧,四爷现在也没啥忌口的了。以前主要是牛羊肉,几乎不见猪肉,现在早就讲究这些了。 做葫芦头的饭馆,能做成两层楼都是门面,就特别难得了。 四十岁的中年人就介绍,“这是做了几辈人了,周围这方大圆一片,都知道这个。早起到晚上,都有赶来吃的人。家里有个啥喜事,一个村一个组的,都在这里招待。有些人不到,里面有餐券,买了给送去,回头人家拿这餐券过来吃是一样的。啥时候来,这里都是人满为患。” 原本以为是夸张的,结果一进去,果然是!大厅里闹哄哄的,苏南的朋友跟老板搭话,“今儿这是谁家有喜事呀?” 老板认识那个中年人,一看就笑,“是王所长啊,快上雅间,给您留着呢。”说着就从柜台后面出来,往大厅的侧面走。那所谓的雅间,其实就是用板子隔出来的,连门也没有,挂着半截子门帘,能遮挡住大部分视线。他一边带路,一边就道,“还能有啥事呀?大胖家的儿子昨儿带了对象回家,半拉子镇子上的都嚷着要吃大户。昨儿晚上,大胖就打电话,说来吃了就给记账上。” 这位王所长就笑:“哎哟!前儿见到大胖姐还见人就说千万记得给她儿子介绍对象呢,这就有了。我们所的老张才说要把他外甥女给介绍上了。那可以大户呀!” 谁说不是呢! 林家人就相视一眼,要说这可是够巧的呀,小四昨天跟着人家回家了,这边镇子上刚好有一大户人家的儿子有对象了。 周安民就笑:“还是住在农村好,农村人情厚啊。这一家有喜事,半拉子村子都惊动了。” 老板就道:“这家可不是半拉子村子,人家是半拉子镇子。大胖那可是能人……”说着就问那王所长,“今儿怎么着?老规矩?” “对!老规矩。”等老板出去了,王所长才道,“人缘好,大家就乐意凑热闹。一碗葫芦头十来块钱,谁家也不缺一碗吃的。要的就是这个人气。” “那这家的人缘是不错呀。”林忍让就道,“买卖人吧?” “对!”干警察的,派出所又在镇上,他知道的多些,“人家做了几十年生意了,我还没工作的时候,那些年,一个女人,开着手扶拖拉机,跑到南山里收山货,头天晚上去,第二天早上拉货往回走,白天两口子轮换着睡觉卖货,晚上再去。那时候啥路况呀?那这事拼命攒出来的家底。在山货上发了一笔,后来有钱做本钱了,又卖农资。这些年一直是干农资的。那钱挣的,都没数了。现在最有名的薄膜,人家代理着的。好像光是代理费,就成千万呢吧……这都多少年了,不知道挣了多少个千万回来。” 没说姓没说名的,但这干的营生大致上是对上了。 是不是有这么些钱现在也不好说,毕竟做生意的人,手里有一个敢在外面吹十个的情况也有。况且,代理费需要那么些吗? 林忍让看自家二女婿。 四爷一路上看大棚,那大棚薄膜上喷绘着商标的,还挺醒目。按照那个商标发个消息过去叫黑子他们一查,三两分钟,老底子就出来了。 什么代理费一千万,那真是糊弄人的。没那么些,交一部分押金是有的。然后这玩意其实风险不大,属于他们在这边订货,农户下了定金了,说要多少多大的什么厚度的薄膜,这个代理商登记好之后,把货单给厂家发过去。人家做好,再把货发回来,这边再把货给订购的农户送过去,或是叫人家来取货,货款当面结清。因为薄膜这东西,随便一剐蹭就坏了,欠钱赊账的那种,回头把薄膜用了,完了说是货不好,耍赖不给怎么办?如此一来,薄膜不赊账,就成了行业规矩。有些人手里没钱,我可以暂时不去拿货,先寄存在代理商这里,等钱筹措到了,我再拿货。 四爷一看就明白咋操作的,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存在风险的。还有那化肥农药,都是厂里免费铺货,你这一年卖完了,给我们结账。药不够我们给送,但剩下的药卖不了,人家厂子就原模原样的带走,不要你啥费用。其实,用的就是一门面费和人工费。但门面是自家的,人工应该是会花一些,但那都是从利润里扣取一小部分。所以,外面传的再怎么邪乎,其实一查就知道,人家这钱挣的很稳当。 他低声跟林忍让一说,林忍让也就知道。做生意造势,也算是常事。农村也没人费心思查这个去,一般不在行业内部的,都不可 359 故国神游(20)三合一 故国神游(20) 四爷没有说话,眼里毫不掩饰的讥诮叫十二看的心凉。他急忙道:“四哥,臣弟不掩饰,也不掩盖,更不敢狡辩。可生在皇家,自打生下来就如同在狩猎场,自来便是你死我活呀!这世上成王败寇,那有多少不是败了才成了寇的?哪个死在权利场上的一定是坏人了?别的不说,就说老八,他是坏人吗?他不是!他能耐不如您吗?不是!可结果却是他死了。换个角度看,不过是四哥你赢了老八,而臣弟赢了您的儿子……话再说的难听些,臣弟之所以会赢,那是因为您判了臣弟赢。你瞧不上老八,自然瞧不上中了老八du的弘时,于是,弘历赢了,臣弟也赢了。您心里恨,心里怨怪……您到底是恨臣弟,还是恨您自己?” 四爷眼里的神色更冷了,“这么说……你不是来领罪的?” 十二垂下眼睑,“如果您让臣弟认罪,臣弟也认。臣弟也是做阿玛的人,为了儿子,臣弟愿意认这个罪。但臣弟作为当今皇上亲封的履亲王,臣弟却不能认错。若是臣弟错了,便是万岁爷错了!臣弟万死不足惜,万岁爷的名声却不容有损。” 已经去了里间的弘晖手里攥紧了杯子,这话真是岂有此理。皇阿玛若是硬叫他认罪,那便是皇阿玛心里对那个弘历存了怨怼和不满。这是要挑拨父子关系啊! 更有甚者,他觉得十二叔心里是盼着自家阿玛恨他的。恨他了,不满了,弘历的心里便会埋在一根怎么也挑不开的刺。 他在赌皇阿玛不敢放在明面上去恨他,甚至不敢不救治他的儿子……他的儿子若是救不回来,在他眼里那一定是皇阿玛不肯饶恕他,是对当年事情的耿耿于怀。他用这样的法子逼迫额娘不得不尽力保全他儿子的性命。 他正恨不能冲出去,门却被从外面推开了,紧跟着是额娘的声音传出来,“履亲王起来吧!” 十二猛的抬起头来,“四嫂,孩子如何了?” 林雨桐笑了笑,凉凉的:“医者仁心嘛,你肯定会有儿子会给你养老送终的。但是……在你百年之后,还有没有孙子给你祭扫这就说不准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儿孙儿孙,这得先保住儿子……孙子的事谁去考虑呢?” 十二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人活着,一得对得起先人,二得顾着点儿孙。这两点做不到任何一点,用道德的标准判断起来,这都当不得一个人了。儿孙儿孙,大多数人是只能看到孙儿这一辈儿,所以,管也就只能管到孙儿这一辈。但若是有能耐,恨不能往后的子子孙孙都跟着受益。谁能说闭眼的时候一点都不在乎儿孙如何的?十四这样的,不也为了孙子把能考量的都考量进来了吗? 何况自己是履亲王,比当年的大将军王气势也是丝毫不弱了。若是有能耐怎么会不考虑儿孙? 可考虑儿孙,得现有儿子,再有孙子,这话没错。 四嫂的话这意思是说,自家儿子的命保住了。保住了该是好事的,可四嫂用凉凉的语气说的后面的话是个什么意思? 是自家儿子的身体情况不好,伤了元气,以后可能对子嗣有妨碍?还是她在暗示自己,自己的寿数不如她和自家四哥大。今儿可以退一步,但明儿呢?自己垂垂老矣,能活几年?都不敢想五年十年之后的事。有句话叫做‘五年六月七日八时’。什么意思呢?是说人过了五十,这都是按照年算的,活一年算一年。过了六十的人,今年都不敢想明年的事了,一个月一个月往下算吧。过了七十,那就是按日子算呢。活过一日算一日,明儿的事今儿都别去想了,说不定今儿躺下去,明儿早上就穿不上前一天晚上脱下的鞋了。年过八十这便是数着时辰算呢,喘每口气都该珍惜。 而自己今年六十有六了! 还能活几年呢? 自己死后呢?儿子的身子不好,年纪还小。孙子更不知道在哪里!到那个时候,谁护着他们? 四嫂这话里的意思赤|裸|裸的,这就是威胁。你儿子就算是活了,就算是能给你生孙子,可有没有命给你生孙子可都不好说呢!你捏准了你四哥投鼠忌器,行啊!真要不想着闭眼蹬腿之后的事,你就继续杠着吧。 十二的面色变幻,看向林雨桐的眼神还真有些复杂。爱新觉罗家的爷们刚硬,也出过厉害的女人,那便是孝庄太后。他跟着苏麻喇姑长大的,听着这位老祖宗的故事长大。他以为爱新觉罗家再也出不了这样的女人了,却没想到,今儿算是见到了。 柔中带刚,绵里藏针……奇怪!这样的女人怎么之前名声不显呢? 林雨桐却不知道十二看她是什么意思,反倒是笑了一下,“履亲王是来求医的。病我也给瞧了。如今呼吸平稳,一切无碍。药我也会给抓的,如果你放心的话可以直接给孩子服用……” 什么叫如果放心的话?不说这话不多想,一说这话就不由的不叫人多想。 仅凭着一根针能叫人年轻十岁的本事,那要是在孩子身上动个手脚,也不用人家费心的将来收拾他的儿子孙子了,估计连孙子都不能有的。 一时间只觉得浑身汗津津的,他第一次知道怕了! 开口便说弘时的事,“……他说,他知道错了。他不怨恨皇阿玛……” 屋里只有他的声音,四爷没有说话。 良久,林雨桐将方子递给十二,“带着孩子回去吧。” 十二看着这方子,心里何尝不后悔?永璜能留在这里调理,如今看上去哪里还有一点病态。便是十四叔常来常往的,如今走路也是健步如飞,头发的头发从原来的灰白已经变成了黑灰了。就连张廷玉,因着在这里过着最简单的日子,如今还能下地,他院子门口的那两三分菜地就是他一个人料理的。 自家这孩子,其实最应该的还是留在这里调理。 却没想到,他想拿捏对方,却被对方给捏住了七寸。 他虔诚的跪下叩首:“四哥,臣弟这次真知道错了。有些人一辈子都不能与之为敌的。臣弟这些年超然的皇叔做的,认不清自己了。四哥,臣弟知道,如今臣弟不管说什么,您都不会信。那您就看着,看着臣弟是否真是一口是心非之人。” 说着,起身重新三跪九叩,然后才退了出去。 转瞬,院子重新安静了下来。等人走了,四爷才出去关的门,晚上这扇门得落锁的。至于想从别的地方进来,这院子四周都是陷阱,不管是谁进来一个试试。除了桐桐,别人没这个本事的。 “阿玛,得小心了。”在四爷进屋子的时候,弘晖提醒了一句。 这种轻易就认错,转身就翻脸的人,最是信不得。 “不用信他。”但他想让你用他的时候用用也无妨。 话是这么说的,但第二天弘晖的状态明显不一样了。以前白天还会睡上两个时辰,现在最多半个时辰。之前像是在养老的状态出不来的孩子,像是重新注入了活力。 别人跑两圈。他的身体跑不起来,那就走。能走多快就走多快,累了放缓速度,绝不停歇。哪怕回来累瘫了躺在床上后半天都下不了床,也在坚持。 每天回来林雨桐又是给泡,又是给按摩的,“咱不着急,慢慢来。没有半年身体调理不过来。” 没事!额娘,真的没事。 这回换儿子来护着您和阿玛。 四爷笑了笑,吃饭的时候多给弘晖扒拉了几筷子肉。他现在轻松的很,桐桐护着他跟护着小鸡仔的老母鸡似的,如今又来这么一儿子,他真觉得他可以试着撒手了。 晚上弘晖睡的沉了,四爷才道:“有时候我就想,回来这里叫咱们来做什么的呢?” 林雨桐也想过。这个世界对四爷的刺激还是蛮大的,哪怕四爷自知多管会有诸多的不妥当,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要管。哪怕遭反噬,该埋下去的种子都得他亲手去埋下。这便是执念。 如果这是想利用自己和四爷的人对自己和四爷的一个考验,那么弘晖的出现,就一定是另一方以一定的代价换来的。 四爷就道:“所以,该放手的时候需放手!得有这样安然的心境。” 林雨桐心里一跳,扭脸去看四爷:“今日,叫咱们对这一丝执念放手……可人又何止一个执念?” 四爷看她,一下一下的拍她。 林雨桐的面色莫测起来,“你是我的执念,是否也会有一天,那所谓的道也会逼的我去斩断这一丝执念?”而我若是你的执念,你会放手吗? 四爷哼笑一声:“若真有那么一天,爷就掀翻了那所谓的道。”而爷的桐桐,又岂是靠威压便能使她屈服的女人?爷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他从不怀疑这一点。 这个话题到这里就终止了。 有些事是能放下的,有些事是不能放下的。对于能放下的事,四爷放的很果断。他很认真的跟桐桐说:“从来没做过传道受业解惑的师者,这辈子,我想认真的做一次。” “好啊!”林雨桐也笑了,细心的给他整理衣服,“那就去做好了。剩下的事情不用你操心,都有我料理呢。” 弘晖敏锐的发现,额娘和阿玛之间,还是变的不一样了。他本来也是要跟着去上课的,但额娘给拦了:“不着急,明年开春。等明年开春的时候再去。不管想做什么,先把身体打熬好再说其他。” 十二走后,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秋雨绵绵,土路不太好走的缘故。这天,风特别的大,拍打着窗棂,听着就冷的慌。家里的火墙直接用起来了,家里温暖如春。在屋里的火炉上,林雨桐炸的锅巴出锅了,撒上各种调料和辣椒面,给弘晖递过去。他一手书,一手零食,边上还有温热的冰糖雪梨水。他光着脚散着裤腿,穿着夹袄在屋里,别提多自在了。 德海把消息递进来,给林雨桐。林雨桐压根就没看,直接转手给了弘晖。 弘晖拿着手里的消息,嗤笑了一声,“额娘,那个弘历终于想见见我了。” 打从弘历知道有可能有一个私生子在的时候,从来没有过问过一句。 林雨桐放下手里的东西,“那你等会,去里面躺着。好好的睡一觉,这件事额娘来办。” 弘历说来人家还真就来了,多大的风雨都不顾。 不过这个路啊,实在难走。难走也好办,当场弘历就跟吴书来道:“回去你记得跟内务府所一声,这条路得修。青砖铺路,跟宫里的规格是一样的,不得有丝毫马虎。” 吴书来应着,记在心里。 至于用青砖铺好这条路需要花费多少……应该花不了多少吧。 堂堂的大清国,疆土万千,黎民万兆,铺一条路就给铺穷了? 马车靠人推着,走的特别慢。弘历在马车上,可以看见庄子上的情景。一挂挂玉米挂在桩子上,这雨要是再下下去,收回家的粮食怕都是要坏的。 马车近了,从一处小小的篱笆院落过。就见这院子的篱笆墙上,挂着成串的玉米。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身上都淋湿了,将玉米从篱笆墙上往下搬,双脚怕踩到泥里,只能站在放置再篱笆院下面的半拉子青砖上,而此时,盛放玉米串的木盆已经陷入泥里了,女子蹲下身子,使劲的往出拉,却怎么也提不起来。 乾隆就看见这女子抬头望着天,然后慢慢的蹲下,将她自己蜷缩成一团,头埋在膝盖上,肩膀一耸一耸的,这是哭了吧。 他皱眉,问吴书来,“住的离书院这么近,此人是谁?” 吴书来对这边的情况还是了解的,见主子问了,就赶紧回话说:“这正是那个佟氏。” “佟氏?”乾隆皱眉,“她不在院子里呆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吴书来低声道:“回主子的话,她求见母后皇太后,请求她老人家自己住的。母后皇太后允了,已经搬到这里有些日子了。” 乾隆叹气:“这是何必?再如何也是辛苦将那孩子拉扯大了,朕不至于苛责至此。若是不管,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徒。她这哪里是要自立,分明是要陷朕于不义。打发两个人,去帮她料理料理。” 吴书来指了两个太监过去,车就继续朝前走了。谁知这佟氏异常的固执,死活都不愿意别人帮衬,两个太监近身,倒是吓的她拔簪自保。乾隆路过了,都能听到那颤抖的声音:“你们是谁?不要过来!”他抬眼去看,就见这女子瑟尔发抖,淋湿的衣物遮挡不住曼妙的身躯,她该是又冷又怕的吧,以为两个大男人要对她如何,竟是将簪子对准了咽喉,随时要刺下去的样子。 倒也是个烈女子。 吴书来低着头,“应是如此。若不是性子烈,又如何会将小阿哥抚养到那般大。” 有理! 乾隆直接起身,从马车上下去,推开篱笆门进去,呵退了两个太监。 就见这佟氏一见是他,手里的簪子瞬间就松了,掉落在地上。 佟氏一步一步走来,就要跪下见礼,乾隆一把扶住了,“平身,免礼。”他上下打量对方,就皱眉:“为何这一身打扮,一件厚衣雨伞也没有?” 佟氏急忙摇头:“万岁爷误会了!”她抬起头,睫毛上的沾上了水珠挂在上面,多了几分可怜,“庄子上送来的东西都是好的。可那么好的东西,民妇怎敢用?”她脸上带了笑意,“永哥儿也不知道好些没有?民妇一直也没再见到。那些布料都给永哥儿做了衣裳了。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有没有长高,胖了一些没有。新作的衣服也不知道合身不合身……”她说着就一脸的祈求,“皇上,民妇自知见不到他了。能否请您将那些衣物代为转交……” 乾隆到底不忍,微微点头,指了指屋子,“带路吧。” 佟氏应着,带着人直接进了屋子。房舍只三间,正堂里桌椅都有,简单的很。但这女人到底是个雅致的人,那随处可见的小野菊被移了回来。用荆条编制的花盆,放着熟土。菊花就移栽在里面,活的甚好,开的灿烂。倒是叫这小小的厅堂多了几分萦绕不去冷香之味。 西边的屋子门关着呢,不过有药味不时的传来,该是熬药的吧。东边有不时的咳嗽声,佟氏解释道:“是捡到身边的小丫头,小桃。这两日病了。” 她一身湿漉漉的进去,手里拿了四个鼓囊囊的包裹,她吃力的将其堆再桌子上,一再的道谢,很是满足的样子。 乾隆用手里的扇子将包裹挑开一角,佟氏就赶紧上手帮着将包裹解开,“这都是小夹袄,想着他体弱,不能出门……” 乾隆的注意力却在那伤痕累累的手上。不由的问了一句,“都是你自己做的?” 佟氏将手往伸手一藏:“别无所长,只这点手艺还能见人。” 乾隆看了吴书来一眼,“带上吧。”说着又叮嘱道:“留两个人伺候,回头送一份赏赐来。” 佟氏跪下谢恩,脸上满是感激。 乾隆上了马车,隔着窗户往外看,还能看见佟氏追出去跪在路边的泥地上,恭送他离开。 等到了地方,他将马车停下来,其他人都留在外面,只带着吴书来往书院里的小院子去。从一排校舍前路过,还能听到皇阿玛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于个人是如此,于国家亦是如此。哪一次的边境冲突,不是因财而起。在对方遭灾或是欠收的时候,就该警惕对方来扰边,这是从古至今都不曾变过的真理。可大清的边境之患在哪里呢?接壤之处皆敌人?这似乎是暗合‘远交近攻’这一准则的。可咱们近攻了,可远交呢?这个远指的是哪里呢?” “英国、法兰克……就是那些老毛子!”坐在后面的一个孩子靠在墙上答了一句。 坐在这个教室的孩子还都不是一般人,其中就有十四的孙子。说话的孩子也是十四的孙子永忠,才十五岁的少年。 四爷多看了这孩子两眼,然后点点头,“对!他们就是远。” “可英国不就是一个岛吗?”另一个孩子接了一句,“我大清泱泱大国,那等不毛之地,远隔重洋,他们还能开着船跑过来吗?” 这话一说,十几个孩子一哄而笑。 弘历的嘴角也不由的翘起,这些可不是都知道自家皇阿玛的身份的。因此,在他们眼里,金先生就是金先生。 金先生也笑了,没有半丝的恼意,而是很客观的道:“经过康雍乾三朝兢兢业业的治理,如今的大清,客观的说,在这么大的世界上,只论贫富的话,竖起一根大拇指一点也不过分。论起每年创造的经济价值,它当数第一……” 弘历一下子笑了,也不再往下听了。感觉皇阿玛真是在他造势了。 却不知道在他走后,在教室里那一片掌声消失之后,金先生还说了两个字——可是! 这些弘历不知道,他往后面来了。小院的门白天是虚掩着的,门房里钱盛和芳嬷嬷守着,若是有事,二人才进去禀报。 知道弘历要来,弘晖去西厢房了。那里的木工房,几件模型还是很有意思的。 弘历到的时候林雨桐在院子里,他推门进来,钱盛和芳嬷嬷站在门口见礼,却不用通传了。 他自己往里面走,一抬眼就看见皇额娘站在一个凳子上,将今年新爬上来的葡萄藤用绳子固定在刚架起来的架子上。 他忙过去,“皇额娘,这下雨呢,叫下面伺候的奴才做呀。”他过去要扶,还没到跟前,林雨桐就直接给蹦下来了,“没事,就这一条儿之前没固定好,耷拉着怪难看的,顺手就给绑好了。”说着,还抬头往上看,很是满意的样子。 弘历却被这一蹦,蹦的心肝跳。这可不止是看上去年轻那么简单! 他扯了一下嘴角算是笑笑,硬拉了一个话题,“这葡萄今年长了不少。” “可不是嘛,明年就能挂果了。”林雨桐拍拍手,把手上的脏东西拍掉,才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问:“你怎么过来了。今儿这风多大呀!雨下的又不停,这也得亏是秋收完了,要不然庄稼收不回来可怎么好。” “是啊!”弘历跟着往里面去,一掀开帘子,里面的热气就铺面而来了。小泥炉里火还红着,上面的水壶热气蒸腾。边上摆了一盘子石榴,一盘子软柿子。榻边的两个凳子上,放着个大簸箩,簸箩里是橙红色的硬柿子。就见皇额娘进去脱了披风,净了手留坐在榻上,用刀子开始削硬柿子的皮。削皮之后并不将皮扔了,而是放在另一边,还招呼他,“坐啊!” “皇额娘,您这是做什么呢?”忍不住就想问问。 “柿饼!”林雨桐看他,“回头晾好了,给你和弘昼弘瞻都带些。” 弘历:“……”这东西每年都进贡许多不同的柿饼过来,随吃随有的。但这样一个小东西,皇额娘却做的兴致勃勃。他不由的声音都轻了下来,“皇额娘也不用太累,想要什么只管叫人去说一声。也是朕想的不全乎,这些供给应该叫内务府多进贡一份的。” “内务府才大动了,别折腾人家了。”林雨桐就道,“历经繁华之后,才会明白平淡是真的道理。这些琐事不用你管,对我跟你皇阿玛而言,百姓怎么过日子,我们怎么过日子,就是最好的日子。说你的事吧,冒着风雨来,这也不是闲转的日子呀。” 弘历这才道:“之前……儿子一直没来。” “嗯!知道你忙!” 弘历摇头,“儿子是叫人去查那个佟氏去了。” “查好了?” 弘历点头,“虽然这事多少有些丢人,但事情却是真的。阴差阳错,那孩子给遗落在外面了。儿子觉得惭愧的很。” “这不是你的错。”林雨桐皱眉,“当年那个佟氏不顾宫规,擅自离开行宫,虽说孝心可嘉,可到底是成了如今的局面。” 想到要被人讲究,弘历心里也是很不得劲。如今林雨桐这么一说,他顿时觉得遇上了知己,“那孩子放到外面,儿子怕又被人给利用了。这才是要坏事的。可要是认回来,这天下悠悠众口……儿子也是两难呀。” 林雨桐‘嗯’了一声,“你的顾虑我知道。那你想怎么办呢?” “儿子觉得……这个孩子的命有些硬,许是放在庙里能化解一身的戾气。” 虽然知道这货不会太想认,但真没想到他会打着叫出家的名义。 她没急着反驳,而是说了一句:“出家!那个佟氏辛辛苦苦的把孩子拉拔大,就是为了叫他出家的?生恩不及养恩大,那姑娘也不是孩子的亲娘,但为了护着这孩子,把终身大事都给耽搁了。一辈子换来的结果就是这个?弘历啊,你若是执意要让那孩子出家,我跟你皇阿玛肯定不拦着。但你得记着,好好的安顿那个姑娘!” 乾隆想起那几包袱的衣物,以及身影单薄的女子在雨中的无助。或许,对那女子而言,这个孩子就是她一生的指望。要是叫这孩子出家,可算是断了人家的活路了。只怕怎么安顿都不成的。 林雨桐就又道:“若不是年纪不合适,我都觉得你将她接进宫去,随便给个名分,也是个安顿。可这年纪不轻了,又嫁过人……哪怕还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可这到底好说不好听啊!你额娘呢,又是个执拗的性子。只怕她那一关就过不了。那这怎么办呢?叫那姑娘出家呀?二十来岁的姑娘,且还年轻着呢。真逼的人家出家了,怪于心不忍的。要不,我在附近给找个庄户人家,嫁出去算了。多给写陪嫁,寻个老实的庄稼汉,后半辈子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说着,还问说,“这么安置可好?这么好的姑娘,我恍惚还觉得她像个熟人来着?可这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这孩子的品格随着谁。” “随了慧贤了。”乾隆想起了高氏,他怕林雨桐不知道慧贤是谁,就补充道,“就是儿子潜邸时候的侧福晋高氏。” 乌拉那拉活着的时候,高氏还不是侧福晋呢。 林雨桐皱眉想了想,才恍然,“是高斌家的闺女,之前伺候你的。” 乾隆一愣,然后点头,“对!皇额娘的记性真好。” “那就是见过的嘛,跟着高斌的夫人进宫请安的时候见过的。可惜那么好的姑娘,就没了。我就说那天见佟氏只觉得面善,原来有这么个缘故在。”林雨桐点头,“只看着随了慧贤,你也该好好安置。” 乾隆默默的点头,之前还不觉得什么,但要是将跟慧贤相似的女子嫁给别人,还是粗鄙的庄稼汉,这却是怎么想怎么别扭的。 他有些坐立不安,干脆就起身告辞,“皇额娘先忙着吧,儿子先告辞。” “那孩子的事……是叫人随后送到哪个庙里?”林雨桐问道。 乾隆赶紧道:“儿子还没想好,这不过是跟皇额娘说话,想到哪说到哪罢了。况且,那孩子身子不好,还是叫他现在皇额娘这里调理着。等身体大好了,再做打算。” “也好!”林雨桐笑着起身装了新做的锅巴递过去,“路上吃吧。当消磨时间的零嘴吧。” 乾隆接了,给吴书来拿,就告辞出去了。 林雨桐站在院子里目送他离开,回身就呵了一声,接下来得看佟氏到底是有多大的本事了。 没太起心思的乾隆,这次回去的时候再路过,心里有些异样。他叫停了马车,下车又进了小篱笆院。推门进去的时候,两个伺候的太监坐在外面喝茶,可佟氏却蹲在厨房烧茶熬药。吴书来朝后一摆手,两个吓的战战兢兢的太监就直接被拉出去了,悄无声息。 乾隆进去了,吴书来将门拉上,站在门外等着。他心里不免叹气:宫里又该热闹了。 这么想着,就回头去看,心里难免复杂。母后皇太后她老人家,对自家这主子太了解了。每句话都是顺着主子说的,可事却全都是按照她老人家的意思办的。 其实,这段时间真不是宫里的那位太后不好,她也真没冤枉这位母后皇太后。这位太后太厉害了,他每次来浑身上下都是紧绷的,总觉得那小小的院落里藏着一头巨兽,吃人的那种。 而如今这座小院里,藏着的倒不是巨兽,而是一直毛皮鲜亮的白狐。 佟氏捧着药丸出来,就好像被外面的人吓了一跳一般,差点扔了药碗,整个人退了好几步。等看清楚是谁,便笑了起来,笑的眉眼弯弯,然后放下药碗,急匆匆的过来见礼,“您必是已经将东西给永哥儿送去了。” 乾隆:“……”忘了!还在马车上扔着呢。但他还是点头,“是!送去了,穿着挺合适!” 佟氏垂下眼睑,嘴角慢慢翘起。所谓的永哥儿当然不可能真的穿了,因为两人压根就不熟。那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帝王隐瞒了真相开始哄她了。一个男人愿意哄着一个女人,这就是证明他对她有点兴趣了。 有了这个认识,她心头大振,再抬起头来,眼睛亮了:“真的吗?永哥儿看着身子可都好了?每顿吃几碗饭?吃药的时候会不会哭,要不要人哄?还会不会闹着要吃糖……” 一句赶着一句,不是生母,胜似生母。 乾隆想到了慧贤。慧贤一生,最大的憾事便是没有孩子。月事迟了,便以为是怀了身子。开始给孩子做衣服,幻想着关于孩子的一切……这个形象,渐渐的跟眼前的佟氏重合了。 他看向佟氏的眼神渐渐幽深,但还是将话给说出来了,“……朕想将那孩子送去庙里……” 佟氏心里一惊,手攥成了拳头。其一,那孩子必要不能送走,因为那个神秘而又厉害的女人一定不允许。其二,这孩子是自己立足的根本。有他在,她不仅能站的更高,还能站的更稳。他可以离开她,但她不能没有他。她是依附他而存在的。一个帝王偶然的一个动心,什么也不是。 这么想着,脸上却越发惊喜了,“万岁爷是怕孩子的出身不好说吗?他本就是行宫中的宫人所生呀……”没有见不得人,“不过皇上您考虑的更周祥,这么大的孩子皇家不会藏着,凡是藏着必有缘由。只说这孩子跟佛有缘,之前一直寄养再庙里,这倒是妥当的很。您放心,这是为了永哥儿好的事,民妇不会说出去的。” 乾隆深深的看了佟氏一眼,手里的扇子将对方的下巴挑起来,轻笑一声,“你倒是个聪明的。不过难得,这点算计都是为了那个孩子好,朕赦你无罪。不过,以后,断不可在朕面前动这样的小心思。” 佟氏心里一惊,脸都白了,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乾隆起身,出门的时候留了一句:“以后不必自称民妇了!” 360 故国神游(21)三合一 故国神游(21) 畅春园说起来也是老园林了。房舍年年翻修,看不出一丝陈旧的痕迹。草木精心养了这么些年,也别样的葱茂。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天气,不能出远门,能玩的便不多了。 钮钴禄太后是个喜欢出门的人。出门惯了,老在宫里,便有些呆不住。 以前还有太妃们跟她一起作伴,像是这样的天气,把耿氏叫上,还有小太妃们,以及等着孝顺她的皇帝的妻妾们,莺莺燕燕的凑一块,叫下面伺候几场热闹的戏,一块喝喝茶,吃吃点心。到了饭点开个小宴,热闹又有趣。一天一天的,时间很快就打发完了。 可现在呢?耿氏出宫了。最近倒是进宫请安过一次,看那气色是好的很呢。她如今住在京城和亲王府,儿孙在身边伺候着,平时没事的时候,儿媳妇小孙子的陪着在京城里随便转一转,吃吃喝喝的,不知道多逍遥快活。就连刘氏海氏那几个如今也不一样了,都奉旨去弘瞻的庄子上养老去了。虽说也还是不能出门,可庄子上一应供给都是好的,也没有规矩约束,可以说自由自在的,想做点什么做什么。前几天还叫人捎带了她们自己采摘好晾晒好的野菊花来,不敢说自己这个太后拿那粗鄙的东西泡茶喝,只说要是瞧着还好,装个菊花枕头也是极好的。 这东西不稀罕,吩咐一声她要多少下面的人就得给她弄来多少。可这好的地方是那份随意与自在。 各自有了乐子了,离了宫里一个个的过的更好了,呵!她这心里怎么思量怎么不是滋味。 如今,枯坐在大殿里,干点什么呢? 看点书吧?本来也不是有多高深学问的人,十三岁就进了王府,就算是六七岁上开蒙,上学也不过学了五六年的时间。要叫林雨桐说,钮钴禄那文化素养搁在现代,连小学生都不如。小学生还讲究个全面发展呢?是语文不及格可以呢?还是数学不及格行!何况孩子们是只学习的,像是钮钴禄这样的,她不得学学针线嘛。除了针线,还有规矩。把学这些的时间刨除掉,剩下的学文化课的时间就更少了,这么算下来,她也就是个小学三四年级的文化程度。这种的文化程度,念佛经都得有人领读,念上十来年就念那么几篇,念对还是念错也没人检查……这程度看啥书呀看书?能写会念,不做睁眼瞎就罢了。她跟原身乌拉那拉还是不一样的,虽说原身进宫也早,成亲的时候年岁也不大。但是作了福晋,她身边就得有从属的女官的,很多事情不学着办就不行。人家做了皇后,不也还得学着做皇后吗? 看书这样的消遣肯定不成啊!钮钴禄太后不看,但还是可以叫人进来念给她听的。遇到有争论的桥段,她也能吐槽吐槽。可吐槽完了,捧着她的都是些奴才,便有些意兴阑珊。 桂嬷嬷就说起了别的闲话,比如说园子如何的大,哪里的景致如何的好。说这个目的呢,就是想着许是太后娘娘就想去雨中巡幸一番也不一定。反正怎么着也比憋在屋里强,这叫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奴才们觉得日子特别难熬。她说到了西花园:“那边的花开了,菊花开的最好。倒是那些桂树,这一场雨怕是要糟践呢。往年这桂花早早的被那些丫头收集起来,私下里熬糖吃呢……” 钮钴禄太后倒是被说的有了兴致,“那便游湖去!这样的日子游湖,倒是别有意趣。” 畅春园大部分的面积是被湖水覆盖的。外面风雨交加,太后说要泛湖? 一个人泛湖有什么趣儿? 桂嬷嬷一边着人去准备,一边叫人透话给圆明园住着的妃嫔们,总得有人来捧场不是? 都安排妥当了,又帮着给太后梳妆打扮。她向来会说奉承的话,“……您今儿这气色真好,不用胭脂也是极好的。” 可对着镜子中布满细纹的脸,再想想庄子上住着的那位,还有不曾老去的四爷,钮钴禄太后的心情瞬间掉落谷底。尽量克制的不去面对镜子,语气却难免烦躁:“履亲王府的大格格,身子还未好?” 之前就宣召过了,但是刚好,这大格格又病了。入秋之后,着凉了,有些咳嗽,太医诊脉叫好好歇着。因此,履亲王福晋进院子请了罪。如今未曾见到回话,那必是还没有康复。 桂嬷嬷就道:“履亲王府如今只两个孩子,年幼又体弱。好的慢也是在所难免的。您瞧瞧,赶上这样的天气,十个里倒是有七八个有些症候呢。” 钮钴禄太后皱眉良久,等簪子簪好了头发,这才道:“回头叫人把宗室里十岁往上十五往下的格格们整理的名册来,本宫瞧瞧。” 还是想送人去庄子上学那个医术的吧。 收拾齐整了,出门的时候,桂嬷嬷又把手炉给带上,年纪大的人经不住冷的。 外面有暖轿候着,不用出大殿,就直接上了暖轿,只感觉风雨声更大了,她皱眉叫桂嬷嬷,“着人去问问,看看皇帝今儿都忙什么呢。” 结果打发的人还没走呢,娴皇贵妃、金贵妃、苏贵妃连同令妃极几位嫔妾冒着雨一起过来了。太后果然欢喜,“这样的天气怎么过来了?” 金贵妃笑语嫣嫣,“心里惦记您,这就过来了。”她祖籍朝鲜,贵妃之位就是在后宫中她能得的最高的位份,将来死了,能得个皇贵妃的尊位就算是得了善终了。自进宫以来,她生了三个阿哥,永瑜夭折了,但是四阿哥永珹和八阿哥永璇却都养成了。虽说有儿子,但是自家的儿子肯定是于大位无缘的。只血统的问题就绝对不可能让成为储君。因此,她也就消停了。人生一眼能看到头了,便无所求了。无所求了,也就无所惧怕了。安安分分的做好自己的事,日子就能过的很逍遥。因而,也只她在太后的面前能做到如此的 嘴上说的亲热,但到了跟前,却主动让了一步。还是娴皇贵妃乌拉那拉氏上前,扶住了太后的胳膊,“去舱里才好,到底风大,吹了风该头疼了。”十分孝顺的模样。 钮钴禄太后抬手在乌拉那拉氏的手上拍了拍:“知道你们孝顺,很是不必如此。” 乌拉那拉氏只笑,却并不多言。今儿来的除了令妃,其他的都是生育过的。她跟生育过的没法比,便是跟令妃也不好比!令妃年轻,正是鲜嫩的年纪,而她……今年已经三十有二了。 她当年是被先帝指给宝亲王为侧福晋,可第二年……说是第二年,其实也就是隔了个年头,当时还是宝亲王的当今万岁爷就为高氏请封为侧福晋。等万岁爷登基了,高氏这个侧福晋被册封为贵妃,她只是娴妃,和富察氏格格与苏氏一道,位列妃位。当日跟她平级的人她得给人家行礼,而当日给她行礼的,却与她并肩而立。其实,又哪里能并肩而立呢? 她没有生育,高氏也没有生育,为何高氏就为贵妃?而同样是妃子,她又如何能与富察氏和苏氏这样有子嗣的妃子并肩呢?凡事不一样得退后一步。 可后来,她还是成了贵妃。乾隆十年,贵妃高氏旧病复发,来势汹汹,万岁爷怜惜,正月二十三将贵妃高氏晋封为皇贵妃。于是,贵妃之位空置了下来。她和苏氏同时晋封为贵妃,而当日一道封妃的富察氏因为故去了,得了皇贵妃的封号。 这一年,她已经二十七岁,嫁给弘历整整十二年了。还是一样无子无女。 成了贵妃也好啊,但她和苏氏这样的贵妃,又怎么能跟高氏相比呢?就只说册封之礼吧:高氏昔日享有公主、王福晋以及三品以上朝廷命妇到她的寝宫跪拜叩头朝贺的礼仪。而到了自己和苏氏,万岁爷说了,“初封即系贵妃,与由妃嫔晋封贵妃者不同。前者位份尊贵,所以得享公主王福晋大臣命妇叩头,由妃嫔逐级晋升贵妃则不同,未便照初封即系贵妃典礼。”于是,这些礼仪都给取消了。 这么着之后又三年,皇后富察氏、一起晋封的苏贵妃、嘉妃金氏还有其他的妃嫔都相继生育。她依旧没有生养下孩子。而后,皇后富察氏薨了,六宫需要人统领,她便被册封为皇贵妃。而嘉妃也成了嘉贵妃。因着皇后的丧礼,册封她为皇贵妃的仪式尤为简单。可便是如此,在册封的仪式之后,万岁爷写了一首诗给先皇后,诗中有两句是这样的:六宫从此添新庆,翻惹无端意惘然。 写完这个还不足行,又自行批注道:“遵皇太后懿旨册封摄六宫事皇贵妃礼成,回忆往事,辄益惘然。” 诗是皇上写给先皇后的,但一份诗作,连宫里的太监都在传,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因此,她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很多人私下依旧称呼她为娴妃。 这一年,她三十岁,皇上三十七岁。 如此又是两年多,先皇后的孝期也过了。所有人都知道,她会是皇后。因为她统摄六宫,因为她位份最高,因为她出身上三旗大姓。 可是,孝期过了,这封后的旨意迟迟却不到。 今年,她已经三十二岁了,再生育?指望不上了。 既靠不上皇上的恩宠,又没有孩子可以依靠。在这宫里这么些年,她靠的是谁?靠的是太后。太后的话得听,对太后一定要孝顺,这是她的生存法则。 她以为,这次的封后一定会顺利的,却怎么也没想到,太后早说了‘该是你的便是你的’这样的话,可皇上却丝毫没有这个意思。娘家兄长为此还请过履亲王府的管家,听那个意思,好似皇上还有另择闺秀的册立新后的想法。 要真是如此,自己今后又该怎么办呢? 无宠无子,丢失六宫统摄之权,剩下一个空位份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心里焦灼,但陪着太后却是尽心的。船上转瞬就热闹起来了,丝竹舞乐飘荡在湖面上,夹在一片风雨声,又是一种别样的滋味。 钮钴禄太后果然满意,手里端着温热的米酒,问乌拉那拉氏:“皇上这两日没过来,身子可还好?” 她哪里知道好不好的?只道:“昨晚上在令妃处,瞧令妃气色,是极好的。” 令妃气色好,证明皇上身体必然无恙。 钮钴禄太后瞧了令妃一眼,眼里带着一丝不悦,淡淡的‘嗯’了一声。 正说着话,桂嬷嬷从后面绕进来,到了太后的跟前。乌拉那拉氏起身去温酒去了,特意避开了。可再是避开,也是距离太后最近的。她听见桂嬷嬷跟太后低声道:“万岁爷又去庄子上了,如今刚回来。今儿有两个小太监惹了万岁爷不痛快,打了板子。奴才着人去打听,说是万岁爷打发二人伺候一民妇,二人不算尽心,这才触怒了万岁爷。” 钮钴禄太后皱眉:“这民妇……难不成是她?” 桂嬷嬷知道太后的意思,太后是想问,这民妇是不是母后皇太后。 桂嬷嬷摇摇头,不可能的!那位都住了这有大半年了,伺候的都是早都挑拣好的。就只陈福和张保二人,就不可能叫那位主子无人可用。 钮钴禄太后也想到这一点,面色就更难看起来了,“龌龊!” 桂嬷嬷不敢说话,这是骂母后皇太后的。 “为了拉拢皇帝,竟然无所不用其极!”钮钴禄太后的面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 桂嬷嬷着急,频频给太后使眼色,这里这么多人呢,您收敛着些。 可这蓦然变了的脸色,还是叫这些妃嫔们看了个正着。 乌拉那拉氏心里疑惑,起身遮掩:“今儿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回吧。太后心慈,不忍心外面伺候的奴才们淋雨……” 太后跟着‘嗯’了一声,“本宫乏了,你们随意。”起身去了内室安置。 乌拉那拉氏心里奇怪,太后已经不止一次口误把‘哀家’说成‘本宫’了。她怕老太后老糊涂了,以后连个靠的只怕也没有了。于是起身扶了,“我陪您进去吧。” 钮钴禄太后并没有答应,“你还有的忙,跟着她们一起回吧。” 船靠了岸,太后下船不下船的,她们都得下船了。 虽说下了船,但她并没有急着跟其他人一起走,而是留下来就在距离太后寝宫不远处的一处亭子里,细细的询问太后的饮食起居。乾隆来的时候就瞧见乌拉那拉氏站在那里,身上的斗篷紧紧的裹在身上,风吹的碎发贴在脸上,倒是多了几分风情。远远的看见他来了,她缓缓的走了过来,脚步很快,也不管后面给她撑伞的宫人。眼看人到跟前了,她又守规矩的站住,给他见礼,“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吉祥。” 乾隆心里存了事,只喊了一声‘平身’就直接往前走了,“不要在这里逗留了,额娘喜欢清静。” 太后哪里喜欢清静? 乌拉那拉氏眼神一闪,回身叫住他:“皇上……” 乾隆脚步一顿,回头去看她:“还有事?” 乌拉那拉低声道:“太后娘娘今儿本来兴致挺好,突的就说身子不适。之前娘娘询问万岁爷您的身子可否安泰,想来娘娘心里是挂念的。” 乾隆‘唔’了一声,多看了乌拉那拉氏几眼,多答了她一句:“知道了。跪安吧!” 乌拉那拉福身下去,保持那么姿势,直到乾隆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她身后的嬷嬷低声道:“娘娘,走吧。雨大了!” 裙摆和鞋子都已经湿了。 乌拉那拉微微笑了笑,转身一步一步的往出走。今儿她真的确定了一件事,那便是皇上对太后好似不似以前了。看来,还得想想别的办法。 庄子——妇人——龌龊! 这些词拼凑起来,差不多可以还原一个真相了。那边是皇上可能在外面的庄子上养了一个妇人。妇人啊!难怪说龌龊! 她也觉得恶心。可皇上不嫌弃恶心,什么脏的臭的都比宫里的女人强。 她不由的自嘲的笑笑,之前是投太后所好,这以后说不得就得投万岁爷所好了。 嬷嬷发现娘娘嘴角的笑都是冷的,心里怪心疼的,她低声道:“娘娘,万岁爷……是去给太后请安的。若是跟您在外面说的时间长了,怕是太后也要对娘娘不喜了。” 乌拉那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两分,“是啊!万岁爷是为本宫好的。本宫怎么会不知道好歹呢?本宫想的是……嫁出去的两位公主,和敬公主跟和婉公主,尤其是和婉公主,今年才新嫁过去,只怕是还不习惯那边。如今蒙古只怕是入冬了。本宫就想着,该打发太医过去瞧瞧。回去之后你叫人请了和亲王福晋进宫一趟,看她有什么要捎带的没有,一并给和婉公主捎去。另外,再去一趟富察家,问问可有什么要给和敬公主捎带的……” 这是跟富察家和和亲王示好呢。 嬷嬷欣慰了:“娘娘很该如此。奴才回去马上就去办。” 乌拉那拉又叮嘱了一句:“记得收拾些药材给履亲王府送去,世子用的上,何况大格格也病了。” 嬷嬷应着,乌拉那拉心里松了一口气,连着惊动三家。按照规矩,这三家必是要来谢恩的。就不信,从三家的嘴里还打听不到一点庄子上的消息。 而此时,钮钴禄太后此刻也冷着脸:“这样的天气,本宫这个额娘都好几天不见你了,倒是庄子上你很舍得跑呀!” 乾隆这次来主要就是说佟氏的事的,如今一听自己去哪了,太后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心里就先不得劲了。但今儿是有事呢,他尽量的压着脾气,“必是下面奴才不懂事,多大点事都要惊动额娘。” “多大点事?”钮钴禄太后冷哼一声,“养着个妇人在那庄子上也是小事?皇帝啊,你得知道,这样的事叫人知道是要被诟病的。” 养个妇人? “额娘!”乾隆脸色都变了,“儿子怎会是那种人?” 钮钴禄太后压了声音里的冷意,便道:“难道还委屈你了?先帝眼里最不容沙子,你得想想,他为何知道这样的事却还纵容你。咱们娘俩关起门来说话,先帝他……只怕是存心不良。” 乾隆心气稍微平了一些,原来额娘担心的是这个,“真不是!这次的事有点复杂。”他将佟氏的事说给太后听,不能说佟氏不是那个孩子的生母,要不然,只‘妇人’这层身份解释起来就很麻烦。嫁过人这本身就被人诟病!如今的大清不是当年的大清了,妇人进宫为妃,反对声绝对不止宫里面的太后。便是宗室也要出来干预的。 因此,在他的口里,佟氏没有什么姐妹,这就是个简单的故事。佟氏冒充别人出宫看望病重的母亲,没能回宫,后来怀胎生子,再给天地会的人利用。所有曲折的地方都被剪除掉。那些证据叫人给抹干净了便是。 钮钴禄太后像是听天书一般,“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额娘,儿子查过了,没有错,真就是如此。”乾隆低声道,“放在外面不认,万一再被人诱导,生出事端该如何?认回来,很多话也是好说不好听。朕就想着,干脆以生来体弱,寄养在别处为由含糊过去算了。将皇子寄养在别处,在皇家也不是没有先例。” 当年康熙朝的大皇子三皇子都是养在宫外大臣家里的,就怕养不住。后来进学了才给接回来的。 他说的很流畅,钮钴禄却半天没回过神来,这件事实在是太荒诞了!世上绝对不会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她摇头,“你确定那孩子是你的?跟先帝长的肖似,跟你长的也肖似……那有没有可能那孩子就是……” “额娘!”这是说佟氏给皇阿玛生了个孩子。他顿时脸都气红了,“事情到底如何张少山全程跟着的,履亲王更是参与了此事。额娘啊,您的意思是连履亲王也信不得了?” 履亲王本来就信不得! 钮钴禄咬牙没说出这话,也不再说这孩子不是皇子的话了,她道:“既然这么着,这就是说明这孩子的命压不住皇子这身份。为了这孩子好……干脆过继出去好了。履亲王家那个孩子怕是难养活,将这孩子给履亲王过继出去做个嗣孙便是了。” 您这不是胡来吗? 现在给人家过继嗣孙不是咒人家儿子要死吗? 他才要说话,钮钴禄太后就道:“没让你现在就办。等以后吧!” 擎等着人家儿子死还是怎么着啊? 那您能知道人家儿子啥时候死呀!况且,皇额娘给那孩子瞧了,小命保住了。照额娘的主意,那就是一直拖着呗。 可这也不是拖着的事。自己一日不把这孩子认回来,给个确切的说法,就怕那些反贼还得拿这事做文章。虽说一些流言蜚语没什么大的影响,但是就像是皇阿玛当初,多少事不是被流言给坏了的。前车之鉴不远,能避免当然要避免。 他不能老跟太后僵着来,于是便认真思考过继的事。想想也不是不行,履亲王这边不能过继,还有别人呀。自己的兄弟里,除了弘晖,还有弘昀弘时。 若是皇阿玛和皇额娘不愿意这孩子过继到大哥名下,弘昀和弘时倒是可以的。 尤其是弘时,如今事过境迁了,皇阿玛心里未尝没有几分歉疚。而弘时也没有子嗣,曾经有个孩子也夭折了。实在不行就过继给弘时,再如何他的罪名也洗不那么干净,这样出身的皇子过继过去也是使得的。 因此他就点头应下此时,“过继的事,听额娘的。儿子回头就去办,至于佟氏,额娘打发人接过来调|教几日,给个贵人养着吧。” 钮钴禄太后皱眉,说到底还是为了那个妇人。她不悦的道,“母子怎好轻易分开……” “额娘,从来没有过继儿子连儿子的额娘也一并送过去的。这若是不将佟氏接进宫,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叫人都议论那孩子来历不清白。”这跟自爆其短有何分别。 “这样不守规矩的贱婢,为皇帝惹来多大的麻烦。就该直接杖毙!如今既然保下龙胎,且生下皇子,饶她不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要么,落发出家赎罪去,要么,直接冷宫里呆着去!” 乾隆只觉得胸口梗着一口老血,“便是要发落,也得等人先入了宫,等过两年,这事淡了,再处置也不迟。” 钮钴禄太后用鼻子哼了一声,“这就叫桂嬷嬷去办。” 乾隆看自家额娘那一脸戾气,想了想还是道:“罢了,额娘。这事额娘办未免太给佟氏脸面,就乌拉那拉去办吧。”这次的乌拉那拉有些不一样,进来之前,她说的那番话大有深意。她在提醒自己,太后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且已经大致知道了一点始末,所以很不高兴。 一个肯为他操心,在风雨里等着他只为提醒他的乌拉那拉氏,比那个一心一意只知道奉承太后的乌拉那拉氏顺眼多了。看重她一分,她就会远离太后一分。 以前不觉得,现在只觉得自家额娘管的确实是有点多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能知道,这都不是管的有点多那么简单了。 乌拉那拉氏被乾隆翻了牌子,然后一晚上听了一个那样的故事。 说实话,乌拉那拉心动了,若不是皇上说太后要将那孩子过继出去,她都想将那孩子接到宫里自己养。她压下心里的蠢蠢欲动,只要坐在那个位置,有个是人乐意送儿子到她的手上教养,何必急于一时呢? 乾隆说话,乌拉那拉已经眼泪汪汪了,却极力的克制着,还是那般的端方:“臣妾听的着实是心疼这孩子……再有这佟氏,千错万错,孝道无错。万岁爷能这般揭过去,而后善待她,臣妾只觉得心都是暖的。您放心便是,臣妾一定亲自将人接回来。” “那倒不必……” “万岁爷,不管如何,接回来是要直接带去给太后娘娘瞧的。放她一人去,臣妾也不放心。先接到这边来,中宫无主,这又不合规矩。倒不如臣妾去接一趟,直接陪她去太后那边。便是她有不妥当的地方,臣妾也能帮着描补一二。” 乾隆想了想,终是点头。去那边碰上皇阿玛和皇额娘的可能性不大,那边去就是了。 乌拉那拉还没等到那三家来人,就跟乾隆要了知道地方的人带路,在天晴了之后,第一时间出宫去庄子上了。 他却不知道,今儿难得休沐,四爷和桐桐在弘晖睡午觉的时候出来了,两人是想亲自看看这周围的地形,主要是明年开春就想开一块水田种稻子,这就得选灌溉便利的所在。现在就得平整田地,否则入冬之后什么也干不成了。况且,如今冬小麦要播种了,这场雨恰逢其时,不早确定下来连麦种都可能浪费。 两人沿路一直往下走,远远的就看见从园子的方向有马车行来,带着的人还不少。原本以为是弘历又来了,两人站在路边就没动地方。等到到跟前了,发现跟着的人不对,两人继续走她们的,压根就没搭理。 乌拉那拉氏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朝外看,这是难得的机会了。虽说也是宫里园子的两边跑,但哪有现在这般自由,连呼吸的空气都是自由的。 正瞧着呢,就有两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路上也碰到人了,但这阵仗一看就是贵人,小老百姓见了都躲的远远的,这两人就这么淡定的要跟她的马车擦身而过了。 出于好奇,不免多看了两眼。可这一看之下,彻底的愣住了。 那看起来都不足三十岁的女人……是谁? 就见这女人一身汉家衣裙,头发松松的挽着,之前只以为是一对男女并肩而行,这都已经很奇怪了,谁知道近前来才瞧清楚,那靠在一起的人双手是握在一起的。她再去看那男子的脸,然后蹭的一下放下车帘子,心跳的咚咚作响。 这两人她都是见过的!虽然看起来比当年年轻很多,但是她还是认出来了。 她是被先帝赐婚给当今的万岁爷的,大婚之后曾进宫请安。做秀女的时候不敢瞧皇后,后来因为是侧福晋,每年还都能见皇后几面。怎么会认错呢? 这一刻,之前心里存着的很多疑惑都解开了。 为什么太后不再自称是哀家,而是本宫! 为什么和亲王夫妇像是一夜间年轻了十岁?神医?什么样的神医皇上都请不动? 现在,一切的一切都有答案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万岁爷跟太后的关系逐渐变了味道的根本原因只怕也是如此。而太后那所有的不满,不是对着万岁爷的,万岁爷顶多算是被迁怒了。因为太后对刚才那两人敢怒不敢言。 马车过去了,她撩开车帘子往朝后看,男人的手攥着女人的手,将女人的手包裹在手心里。然后牵着她慢慢朝前走。一阵风吹过,吹乱了女人的碎发,男人停下脚步,将女人圈在怀里,背对着风吹来的方向。然后抬手细心的给女人讲碎发理好。 看到这一幕,她的鼻子蓦地一酸:对!这就是夫妻! 过去一心想做皇后,可做皇后到底是为什么?权利吗?什么都没有,守着冰冷的权利做什么?而现在,她知道她想做皇后是为了什么了。 其实她想做的不是皇后,而是他的妻。 妻子跟妾室是不同的。就像是远去的那个女人,她没有儿子,儿子早早的都夭折了。她也遭遇过宠妾,但那又如何?活着陪着那个男人的还是她。便是如太后,江山都愿意给她的儿子,偏偏身边就是没有她的位置。 在这一刻,她坚定了起来。她要做皇后,做他的妻子,做那个永远能跟他并肩而行的女人。 马车停在小篱笆院前,她扬起淡淡的笑意,扶着嬷嬷的手一步一步的走下来,看见跪在她面前的佟氏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 高氏!一个神似高氏的女人。 如果有哪个女人叫她不舒服,那便是高氏。富察氏是正妻,她无话可说。可是高氏凭什么?凭什么后来者居上?她的脸面因为她丢的不够吗?她以前一直以为高氏得宠是因为她的父亲高斌,后来才发现不是。高氏和富察氏皇后一样,是皇上情感的寄托。在他心里留在印记的女人,非此二人莫属。 高氏死了,富察氏也死了,令妃作为富察氏的洗脚婢都能得了恩宠,这个神似高氏的女人进宫……将会如何呢? 乌拉那拉站在院子里,抬眼看着已经走远,远的职能看见两个黑点的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气稍微平了一些:眼前这个女人只是一个永远也站不到高处的女人,不是她也会有别人。贤惠的孝贤皇后能容的下高氏,她乌拉那拉氏也一样,也能容得下这个佟氏! 终有一天,她也会向依旧健在的母后皇太后一样,被属于自己的帝王牵着,相伴相携的走下去…… 361 故国神游(22)三合一 故国神游(22) “你是佟氏?”乌拉那拉氏坐在小小的厅堂里,看着跪在下面的妇人。 一个行宫的宫女子,一次承宠,便能怀上龙胎,更是顺利的生下了皇子。何等运道?反观她,说起来也是陪伴君王十七年,结果呢?别说一子半女,便是怀胎也从来都没有怀过。 这是天意?还是其他?她已经分辨不出来了,只是看向此女的眼神有些异样。 这异样叫佟氏如芒在背,她低垂着眼眸,缩着肩膀,尽量表现的恭顺:“回娘娘的话,奴婢佟氏。” “阿哥何以不见?”这地方一眼可以看到底,并没有见到那个养在外面的皇阿哥。 “回娘娘的话,万岁爷安顿的孩子,奴婢也有好些日子不曾见到他了。”佟氏说着,就怯怯的看了乌拉那拉氏一眼,浑身都是绷着的。 乌拉那拉的心却放下了,隔开孩子跟他的生母,这说明万岁爷不看好此女的教养。若是只当件玩意,倒……也无妨! 她缓缓的点头,“那你收拾收拾东西,跟本宫走吧。” 佟氏瑟缩了一下,这一去是好是歹,当真就不知了。之前那个神秘的女人似乎有暗示自己投靠娴妃,但眼前的这个贵人,她是娴妃吗? 她不知道,便不敢贸然靠近。拒绝吗?她有什么资格拒绝?宫里来人接了不去,难不成还等着一个帝王给她怎样的优容? 因此,她只温顺的承受。而小桃,却很不必跟着自己心惊胆颤的过活。 她磕头谢恩,起身去里间收拾东西。 小桃是真的病了,躺在床上。外面的动静她听的见。正因为听的见,这才吓的瑟瑟发抖。见姐姐进来,她挣扎着翻身坐起来,想说什么,被佟氏直接捂了嘴。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听话,留在外面。你在外面才能真的帮我。若是天地会那些人上门来,找不见咱们,万一胡说八道,咱们就都得死。你在外面拖出他们,我在宫里只要站住脚,就打发人来找你。这里很安全,吃喝一应有人送来。我知道我在这里呆不长,药丸子已经托人给你买来了,记得按时吃。若实在抗不过去,就去学堂找人求救,他们不会见死不救的。小桃,咱们姐妹撑到现在不容易,你乖乖的在这里等着姐姐,若是姐姐出头了,一定叫你在外面风风光光的,嫁一如意郎君。如果姐姐……一辈子都出不了宫,也出不了头,那你就去投靠那个孩子,他哪怕只为了‘人言可畏’四个字,也不会对他‘生母’的‘婢女’不管不问的。有靠山,你就有活路。在这附近,找一老实庄稼汉嫁了,太平日子总是少不了的。切记!切记!” 小桃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滴在佟氏手上,只觉得滚烫滚烫的。 她也没别的东西,连衣服也没几身,还都是素淡的颜色。这样的颜色若是进宫,是不讨喜的。勉强的找了一件杏色的,算是有点颜色,其他的也不要了。甚至连头上的银簪都取下来,换了一只几文钱的桃木簪。那支银簪,留给小桃说不得要紧的时候还能当银子使。横竖去了宫里,只要不要自己的命,那横竖都有一碗饭吃。 她换了一身衣裳就出来了,身上别无所有。 乌拉那拉氏看了她一眼,就起身,由嬷嬷扶着出门,“那就走吧。” 这地方远远的看见了,觉得新鲜。可一脚踏出马车,脚落在还有些泥泞的路面上。绣花鞋底上沾染上了脏泥,她还是会觉得特别别扭。 回去的时候,乡野的景色似乎也没那么有吸引力了。果然,远观与近玩还是有差别的。 她重新挑开帘子往出看,想寻找那两人的身影,可却怎么也瞧不见了。她心里难免感叹,那位皇后也不容易,陪着帝王君临天下,和陪着帝王男耕女织,还是很不一样的。 不过,谁知道呢?今日觉得不能忍的,许是身边没有那么一个人而已。若他愿,她想,她也会甘之如饴。 收回这些思绪,她叮嘱沾着一点角落坐着的佟氏,提点道:“太后娘娘重规矩,你便多守些规矩。可记着了?” 这是说宫里的太后不喜欢她这种不守规矩的人。这一点,她早就想到了。别说一过太后,就是小户人家的婆婆,也不会希望儿子找自己这样的女人。因而,她接受这一点接受的很平淡。面上有些惶恐,但心里毫无波澜。 皇宫是什么样的,她还没见过。但却迈进了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园子。 园子四周的路都用围布挡着,不知道里面在盖什么。只觉得里面有动静,好些人都在劳作一般,但却丝毫没有动静。这些都是隔着车窗,在帘子被风吹起来的时候瞧见的。 车马进了园子,她的一双眼睛都不够看的。她不知道自己被带去哪里,要去见谁。但好在,接自己的这位娘娘还算和善,半路上她提醒自己,“等会子见了太后,机灵着点,对你没坏处。” 原来现在就得去见太后呀! 她垂头应着,一步一步的跟过去,到了跟前了,她反倒是不怕了。所有的胆怯都退去了,听着禀报,听着回话,听着宫里人走路应答的声音。她得把这一切都牢牢的记在心里,然后回去一点一点的学着。 桂嬷嬷出来,对乌拉那拉很客气,“太后请您进去。” 乌拉那拉笑了笑,“有劳嬷嬷了。”她说着,就回头叮嘱佟氏,“好好的在这里呆着。不要随意走动。” 佟氏应着,感觉的到那个嬷嬷的眼神,这嬷嬷跟之前的天地会给的嬷嬷有些相似,看人都是居高临下的,是刻板严肃的,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似的。她不喜欢这种眼神,但是她得受着。于是,肩膀更塌了,人整个人都像是缩起来一样。 终于,这目光消失了。脚步声慢慢远去,她能听见接自己来的娘娘跟那个嬷嬷客套:“……这几天又阴又冷,嬷嬷的腿怕是又该疼了。我那里倒是叫人打听了几个止疼祛风的好膏药,味道偏还不冲,回头叫人给嬷嬷送来。” “劳您惦记,老奴生受了。” 再说什么,佟氏就不大听的清楚了。她想,这个嬷嬷一定是太后面前颇有脸面的红人了,要不然,给皇上办事的娘娘怎么会对此人这般的礼让客气。 她就在这里等着,等了多久了?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或者是两个时辰? 不知道多久了。反正风吹的人彻骨的寒,穿的单薄,又站在风口上。肚子饿了还能忍受,可这尿急却该如何? 就这般忍着,哪里也不敢去。这时,听到里面有脚步声传来,她一下子站直了,再忍忍,忍忍就过去了。可里面出来的嬷嬷跟站门门口的太监道:“传膳吧。”然后一排排的宫女太监,提着食盒进了里面,过往的人没有再看她一眼。 风吹着,冷意蔓延之下,尿急更浓了。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宫里的可怕到底是可怕在哪可算是知道了。曾经遭受过的有太多,谩骂,殴打,羞辱,凡此种种,但却从没见过这种不打不骂不说话,就是这样也能晾着你,也能磋磨你的法子。 她站在这里,尽力的忍着,然后边上的太监给挂在廊下的鹦鹉喂食,不知道为何拎着个水桶,大概是打算清理鹦鹉架吧。那水被舀起来,然后一点一点的倒下,水慢慢的流下的那种声音,叫她几乎要忍受不住了。而这太监还有更可恶的,他一边弄出声响,一边小声的吹着口哨逗弄鹦鹉。这口哨声叫她再也忍耐不住了。 今日若是便溺了……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于是她动了,大胆的走到那不停的假装给鹦鹉清洗笼子的太监跟前,“这位公公,你之前没有喂过鹦鹉吧?鹦鹉怕冷,今儿这天是不能将鹦鹉放在外面的。还有这水……冰冰凉凉的,清洗了之后一时半会也干不了。鹦鹉喝多了水,会闹肚子。”她说着,就伸手将那水桶拎开。 这太监上手就拦,佟氏佯装抵抗不过,桶瞬间倒了,她脚下一踉跄,也倒了。整个人扑在水上,浑身上下湿了个透。 好了!舒服了!便是真便溺了,也看不出来了。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里面就出来一管事宫女。那太监低着头,佟氏还一脸懵懂的跪坐在地上。宫女上下打量了佟氏一眼,嘴角抽了抽,这女人很有些市井无赖手段。她什么也没说,转身进去了。不大工夫,桂嬷嬷出来了,看了佟氏一眼,跟管事宫女吩咐,“带下去换身衣服,太腌臜。一会子娘娘还得召见。” 不过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佟氏不仅大胆,还挺有心眼。 佟氏被带去换了一身更体面些的衣裳,将身上收拾干净,这才被带进去。 乌拉那拉看了佟氏这一身皱了皱眉,又端着茶低头,没打算说话。 佟氏看着瞧见正位上坐着的老妇人,心说,其实跟富户家的老太太也没什么差别。不外乎住的更好些,更大些,伺候的人多了,更富贵一些罢了。 她在庵堂里,见多了这种富贵老太太。她跪下一板一眼的行礼,就等着挨骂。 果然,这终极富贵老太太开口就道:“……宫里是个讲规矩的地方,你也是在宫里待过的。像是你这样的奴婢,该当何罪你心里当清楚。如今,看在阿哥的面上饶你一条命。可你若是再犯,定不饶你。到时两罪并罚,宫规森严,便是瞧谁的颜面也是无用。进了宫,安安分分的,不可有狐媚之举,更不可将在宫外学来的那一套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搬到宫里来……” 佟氏默默的听着,嘴上应是。在说道了一盏茶的时间时候,这位终于是闭嘴了。 许是别的妃嫔受不了这样的话,但这之于佟氏,又算的了什么呢? 就听这位老太后又跟那位娘娘说,“你是皇贵妃,摄六宫事。佟氏你带回来,要好生管教,先教教她规矩之后再说其他。” 乌拉那拉氏应着,那边佟氏心里却有了谱了,这人是皇贵妃,是管着后宫事的。娴妃不就管着后宫的事吗?那么这人就是娴妃? 被乌拉那拉带回去,对方并没有为难她,反倒是叫人带她先下去用饭。佟氏有机会跟人打听,“这是娴妃娘娘?” 这人差点上来捂住这女人的嘴,“早已经升皇贵妃了,不可再叫娴妃。” 私下是私下,面上这么叫,你这是笑话谁呢? 佟氏心下却定了,还真是娴妃。 吃了饭再见这位娘娘的时候,她就恭敬多了,“……奴婢本来就是丫头,从来不敢奢求其他。是娘娘将奴婢接进宫中,娘娘于奴婢有再造之恩。从今以后,奴婢就是娘娘的丫头,娘娘说什么,奴婢听什么。若是违背今日之誓,就让奴婢所有亲人,永坠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这誓言听的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这人要么是真的一心效忠,要么就是跟家里人结下了生死大仇,甚至是对方死了都不能放过的那种。 乌拉那拉不在乎这誓言的真假,她在乎的是这个态度。于是轻笑一声:“很不必如此。接你进宫的是万岁爷,本宫只是奉旨办事。你若是真要感念,便感念万岁爷吧。从今往后,好好的侍奉万岁爷便是了。” “奴婢是谁?万岁爷是谁?奴婢能生下孩子,已是侥幸。哪里还敢做他想?”佟氏跪在低声,特别虔诚,“奴婢愿意在佛堂中祈福,为娘娘,为万岁爷。请娘娘成全。”她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这寝宫里是供奉着佛像的,因而才有这番话。 宫里的情况比想象的复杂,她不能横冲直撞,最好躲起来,叫人都忘了她。一年,两年,甚至是三五年都行,她有的是耐心等待。 乌拉那拉宽着手里的茶盏,“也罢了!叫人带你下去吧。既然想礼佛,那便上半日跟着嬷嬷谢谢规矩礼仪,后半日只管去礼佛吧。想要留下来……便留下来吧。” 这女人……是个聪明人。留着该是还有用的。 当天晚上,她主动打发人去请了皇上,“……人已经安顿好了。太后娘娘心有不喜,叫臣妾多加管束。臣妾觉得,叫她在臣妾的宫里先住着,学学规矩。等过段时间,太后娘娘的气消了,再叫她另外住着也不迟。不过,这位份还是要给的。至少,得迷了别人的眼。抚育皇子有功,莫不如万岁爷多给两份体面,册封个嫔如何?” “不妨碍什么!很不必为了谁抬举她。”当年皇阿玛潜邸的时候,弘时的额娘是侧福晋,自家额娘一直都是小格格,那又如何呢?想到这里,觉得皇额娘还是不易的,便道,“给个贵人,你先看着给安排吧。” “回头臣妾将这些年的份例都给她补上,可怜见的,身上就一身衣裳,今儿在太后宫外,还给湿透了。”说着,就像是失言一般,赶紧换了话题,“瞧臣妾,还不知道小阿哥叫什么呢。这天也冷了,衣裳也该叫人备起来了。之前的份例也该拨过去才是。却不知道这该送到哪里?” “这个你不用管。朕自有安排!”乾隆躺在暖炕上,侧脸看乌拉那拉在屋里转悠,这会子又抱着暖炉,手烫的一触便离,可还是不停的去触碰。他才要张嘴骂一声愚蠢,却不想乌拉那拉搓了手又过来,手搁在他的太阳穴上,慢慢的揉了起来。手心和手指还都是温热的。 他这才闭上眼睛:“你啊……是当真有心了。” 乌拉那拉笑了笑,不接这个话,就道:“臣妾请您来,除了小阿哥的事,还有两位公主的事。和敬公主……臣妾也没资格过问,想起来了,不免跟皇上说一声,这天冷了,是否您的名义派太医去?这事本来该找太后娘娘拿主意的,可她老人家最近也是劳心。臣妾倒是不好搅扰了。还有和婉公主,臣妾已经叫人请了和亲王福晋商议。”见命妇的事得提前报备的。这总得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说的不是侍奉太后的事,就是皇子皇女的事。对皇子,她除了那个才认回来的孩子多问了几句之外,一个都没提,这是在避讳。而对皇女的事却能事无巨细,“难为你了。” 孝敬长辈,善待子女,也算是合格了。 这一刻,乾隆心里有那么几分考虑乌拉那拉氏的意思。 乌拉那拉氏心中有些欢喜,第二天就等来了圣旨。宫里的每个人一提圣旨就格外敏感,一听圣旨朝这边来了,惧都欢喜,是不是封后了? 结果不是! 皇上册封了佟氏为贵人。 突然册封了一个贵人,这说起来也不是大事。随便拉个宫女子侍寝了,第二天给个贵人的封号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可紧跟着,皇上就召见了宗令和近枝宗室。 宗令是十二皇叔胤祹,而近枝当然包含了弘昼和弘瞻,连同他们的其他几位皇叔:十四,十六、二十、二十一、二十三、二十四。 怎么说呢?看着迄今为止,这皇叔还能坐那么一大排,而这边只弘昼和弘瞻可怜的兄弟二人组,弘历都有点牙疼。 他这辈子便是熬到死,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些皇叔给熬死完。 当然了,年纪很轻的几位皇叔,那都是小透明。想起来的时候拎来见见,想不起来的时候,出去玩去吧。他主要还是要顾忌一下十二、十四、十六三位皇叔的意思。 至于弘昼和弘瞻,朕说着,你们听着。想发表意见,边去! 而这个冒出来的皇子,十二叔这个宗令又是亲历者,说起来是阻碍最小的。 他还是那套说辞,这么的那么的的,反正就是多出来一孩子,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十四毫不客气的‘哈’‘呵’了两声,然后闭嘴了。 可这两声的延伸出来的意思太不寻常了,乾隆不得不侧目去看。他现在是真觉得,皇阿玛对十四叔还是太宽容了。做什么圈禁啊,这种的就该直接把嘴缝上,怎么就那么讨厌。 十四才不在乎,有本事你咬我呀!要不,你呵斥我一顿也行啊!爷的亲哥还活着呢,爷怕个啥?有本事你再把我圈了呗。告诉你,小子!你老子敢圈爷,但是你不敢。爷就爱看你这种看见爷像是看向一口浓痰,但偏卡在嗓子眼,咽不下吐不出的感觉。 乾隆要比也比不出浓痰那种恶心的东西,他觉得他十四叔像溅在他洁白羽毛上的泥点子,咋看咋闹心。 闹心就不看了,他撇过头,眼不见为净。 十六不得不为他十四哥竖大拇指了,哥啊!您这是雄起了呀!谁给您这胆子的?最近自家这十四哥不是一般的反常呀! 他看十四,十四瞪他,“十六啊,想说什么就说啊,今儿说的是家事,别这么着给爷使眼色。”他头一歪,眼睛一挑,示意十六,“说!说说!有啥想说的就说嘛。” 乾隆:“……”只得温和的道,“十六叔有话就说,十四叔说的对,今儿说的是家事。” 十六能气死!那么些哥哥没了,干嘛把这个人嫌狗不待见的老十四不带走,你们都去另一边玩去才好呢。留他活着干嘛,诚心的叫人不好过是不?我的天啊!人家现在还活的活蹦乱跳,腿脚利索的很,今儿竟然是骑马来了。这老东西! 他被坑了,面色不变,也哼哈两声,表示要发言了:“皇上,奴才是想说,恂郡王御前失仪。不能仗着万岁爷宽和不计较,就失了为臣的本分。有话好好说嘛,哈呵是个什么意思?阴阳怪气的,这很不好嘛。” 嘿!你个小十六,长本事了,敢撩拨你十四哥了?这是欠收拾是吧! 他才要说话,十二呵斥一声:“好了!别闹了!还有小辈在,像个什么样子?” 十四才不服十二呢:“你牛什么牛呀!别以为从老大到十三都跟着皇阿玛走了,你就能充老大了!那位还活着呢,老十二啊,你可悠着点。” 十六的耳朵一动一动的,咦咦咦!听见什么了这是? 谁活着呢?谁谁谁活着呢?老十二现在是皇上大侄子面前的红人呀,哪个活着能叫他忌惮?看来自己是老了呀,堂堂的庄亲王竟然不如十四一个郡王知道的多呀! 其他几个皇叔那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耳朵都支棱起来了。 弘昼多老练的,那是一张笑脸,谁看着都觉得喜庆,但就是别想看出点啥来。可弘瞻不行啊,弘瞻被一排叔叔给看的屁股都坐不到椅子上了的感觉。这娃蹭的一下站起来,“皇兄,臣弟……尿急!” 然后捂着肚子从大殿里给窜出去了。不就是多出来一皇子吗?爱谁谁!只要皇兄您没觉得脑袋上是绿的,那这就没事。这样的事您也不敢叫出错呀对吧。怎么着都行,真不必问我。 他这一跑,可不就说明有事吗? 十六也起身了:“万岁爷,奴才也没意见。这坐的久了,老胳膊老腿的,经不住了。奴才出去转转去……”说着,就起身往外挪,说不定还能追上弘瞻。 眼看跑了俩了,乾隆的脸都绿了,十四却开始给他解围,为他着想了,“皇上别忧心,有我呢?”说着他就喊十六,“老十六你站住。你小子跟谁犟嘴呢?有种跟爷去库布馆去,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乾隆赶紧看吴书来,得叫人看着去。别俩老头真给打起来。 二十赶紧说,“不用!”不用别人看着,别人也看不住,还是我们去吧,我们去看着俩老哥哥。然后其他三人都起来,表示万岁爷您说的事怎么着都行的,您那么英明英明,乾坤独断便可,不需商议。 很快,大殿里只剩下乾隆、十二、还有弘昼。 弘昼委屈巴巴的,“四哥,这么大的事您竟然瞒着我?” 弘历摆手,“这不是告诉你了吗?这孩子过继给老三,你觉得可行?” “不可!”十二连忙拦住:“若万岁爷真念及兄弟之情,不必现在过继嗣子。等再过十年,二十年,直接过继嗣孙便是。”是说弘时那点过往,还是不要再反复的提及最好。 弘历皱眉,“那依十二叔之意呢?” 十二就道,“那晚,母后皇太后哭了。” 弘历一愣:“因为长的像皇阿玛?” “不!”十二低声道,“四嫂问臣说,那孩子像不像她的弘晖。” 弘历便明白了,“给老大或是老三,也没多大差别,那朕就下旨,将其过继给大哥了。” 弘昼低头垂眸,心说,过继给老大和老三,怎么会没有差别?是!两人都是死人,要遗孀没遗孀,要子嗣没子嗣,看来是没啥大的影响。有个近宗宗室的名分,远近亲疏都是一样的。这平时看起来,确实是一样的。但若是有人细究,那肯定不一样。老三是罪臣,便是赦免了也是罪臣。而老大不一样了,他是嫡长子,是仁慧太子,然后是仁慧帝。你还在圣旨里自己说了,仁慧帝是如何如何的好,要是仁慧帝活着,怎么怎么的。大有有大哥在,这天下的继位之君会比他还英明。现在你给这个仁慧帝一个儿子?还觉得人家跟老三家的儿子是一样的? 呵呵呵!哥啊!别觉得死人没用。没用是人家还没打算用或者是还没机会用。 按说这话十二叔该跟自家这四哥说明厉害关系呀!怎么他不仅不说明,还把自家四哥朝另一个方向推呢? 他突然寒毛就竖起来了,总觉得自家十二叔不安好心。 事情定下来了,乾隆就觉得事情完满了。拟旨说明这个孩子的情况,给大众一个交代的嘛。然后就是皇室玉蝶,这个得十二叔去办呀。 连序齿都不用了,直接过继给仁慧帝。 等真拟旨的时候,他也皱眉,仁慧帝这个称呼,还是有些别扭的。给另一个帝王过继儿子? 合适吗? 十二在边上道:“横竖都是万岁爷的皇子,一样的。” 这倒也是! 然后爱新觉罗永琅就过继给了弘晖。 十六被十四揍了两圈,还没出宫了,圣旨就出来了。这是啥意思呢? 十六抬眼问十四:“弘晖的儿子,谁养着?接进宫去?还是给弘昼先养着?” 十四白眼一翻,还挺会打听的。 见十四不答,十六就又问:“到底是多出一支人来,这孩子什么时候上门来,咱们是不是得准备着?见面礼得给丰厚些吧。不过话说,十四哥见过那孩子吗?也没听说宫里多养了一个孩子?” 十四不鸟他,出了宫就上马。然后直接往庄子上去。 十六上了马车,吩咐伺候的:“跟着恂郡王。”然后就跟到了进入庄子的路口。平平无奇的路啊,十四直接就进去了。 他也叫人继续往里跟,可结果呢?到了路口就被拦住了。 没穿官兵的衣服,可出示的腰牌代表着他们是内宫侍卫,非一般人。 对方叫他们出示腰牌,它们出了。知道是谁,人家还是很客气的,只叫在一边候着,得去通传才行。 伺候的太监就要发作,哪里有这样的,恂郡王能过去,自家庄亲王就过不去了? 十六却拦了,“稍安勿躁,急什么呀?”老实等着。 不大工夫,弘昼这小子骑马过去了。十四好歹还停顿了一下,弘昼这小子是打马就走,半点犹豫都没有。他就眯了眼了,曾经的十六爷啊!眼睛真是瞎了,这么多的大事竟然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一点也没察觉。 这边还没感叹完了,又见礼亲王府的马车进去了。 弘瞻果然是知道的。 能叫弘瞻知道,却不能叫自己知道的事是啥事呢? 他越发的有耐心了!等!死等!还就真得看看,这里面住的是谁呀,这么大的架子。 那另一边,弘昼在庄子门口追上了他十四叔,“叔啊,英雄迟暮,美人白发,可惜啊可惜!” 十四一鞭子抡过去:“滚蛋!”可惜跑马跑的气喘吁吁的,啥也没打到。 弘昼嬉皮笑脸的过去扶十四叔下马,“叔啊,保重些。如今不是当年了……” “当年老子在疆场驰骋的时候,你小子还穿开裆裤呢。”还真是不服老不行啊,这骑在马上溜达,摆个花架子行。真骑马赶路,那真是一身老骨头快散架了。 叔侄俩说着笑,就进了学堂。许是下半晌,学生都不在课堂。听那吆喝声,像是在演武场。两人朝演武场赶去,演武场上几十个孩子追着一个球跑,这是在蹴鞠呀。 弘昼就道:“还不如打马球呢!” 十四白了他一眼,“马是谁都能有的?” 弘昼这才想起,这里多是周围农家的少年,家境贫寒。如今这些孩子身上的衣裳是一样的,都是细棉布的,穿上之后不分贫富贵贱,一个样儿。上面只有各自的号码,越发看不出其他来了。 他就见自家阿玛,吹着口哨,跟着那些孩子满场的跑。 十四咂舌:“这腿脚,是利索哈!” 弘昼摸了摸鼻子,感觉这要是叫自家四哥看见了,该睡不着了。看见他们来了,四爷也就过来了,一头的大汗,“你们是真会赶点,这要吃饭了,你们来了。以后要来吃饭,各自交伙食费!” “那儿子可常来了。”弘昼扶他还能蹦跳的阿玛,却抛弃了一路骑马来,两股战战的十四叔。 外面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到了小院,弘昼才迫不及待的道:“阿玛,四哥冒出来一孩子的事,您干嘛连儿子也瞒着。您看,今儿儿子跟个傻子似的……” “不打听还不显得你傻,出口一打听,你真就是个傻子。别人躲着尚且来不及,你倒是往上凑。凑什么呀!你的正经事干完了?” 弘昼:“……”说啥错啥啊!好吧,这个话题是不能说了。他左顾右盼的寻找话题,然后还真给找到了,他鼻子动了动,“什么味儿,这么香!”说着就喊,“皇额娘!皇额娘!” 林雨桐在做佛跳墙。当然了,现在的大清京城应该还没有这道菜。这边卡着时间开坛呢,结果被弘昼给赶上了。她从厨房走出来,“进屋去坐吧,马上开饭了。” 弘晖这次在屋里没避,只见到十四的时候见了礼。 十四多看了这孩子两眼,这就是永琅了吧。是眼熟,也觉得面善,应该是像弘晖吧。时间太久了,记不住了。不过……跟自家四哥确实是像。一看这长相就知道,这孩子应该没认错。 弘昼是不可能见过弘晖的,一点也没多想,只比较了一下,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没道理孙子长的这么像皇阿玛,自己这个儿子却跟皇阿玛相似的地方少。这要是靠脸认亲,自己估计得得判为假的吧。 他也不吐槽了,摘了玉佩给弘晖:“永琅吧,这是五叔给你的,今儿没带其他,赶明叫你五婶给补上。” 弘晖嘴角抽了抽,这个身份得适应适应。 弘昼见这小子呆呆的,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对十二叔可能存在误解。这么孩子你就是扶他也顶多算是第二个阿斗呀,所以……十二叔才敢撺掇自家四哥直接把这孩子过继给仁慧帝?这么一想……好像也有些道理! 四爷正要说话,就见钱盛进来了,低声道:“十六爷递了牌子来。” 362 故国神游(23)三合一 故国神游(23) 一听十六来了,十四就咋舌,“还挺机灵的,跟来了?” 四爷就瞥了他一眼,这要不是十四故意露出来然后把人引过来的才怪。十四啊,一把年纪全活到狗身上去了。反正是有点事他就急着往上扑,显摆他的能耐一样。 十四心说,就得叫当年的旧人知道你活着呢。知道你活着,才能看你的笑话,那样的瘪犊子皇帝,我瞅着都闹心,叫你亲眼瞧瞧,光是想象一下你被气的能砸一屋子的瓷器,心里就爽的不要不要的。现在感觉自己活着的动力,就是看自家四哥的笑话。得看看四哥你是先被你儿子给气死还是你儿子作死的你实在忍不下去,伸手将你儿子给摁死。 反正是秉持着看热闹不嫌弃事大的心态,一点也不惧怕他四哥要把他如何,兀自叫嚣,“您别这么看我呀!十六来了就来了,我还能拦着呀?我也没叫他对吧?大路朝天,我俩各走一边的。这事您可不能赖我。再说了,您要是不想见,那就不见呗,打发人把小十六给打发了就是了,这有多难的?”说着又看钱盛,“你说你这奴才,到底是见识浅,不如你师父机灵。赶紧的呀,没瞧见你们爷不愿意见吗?把人挡回去呀!” 钱盛尽量维持的跟自家师父一样的笑脸,别管主子们如何,跟他不相干。他就等着主子爷吩咐呢。 弘晖瞧了十四一眼,这要敢将十六叔给挡回去,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这就属于那种见或者不见,十六叔都能知道真相的局。 当然了,十四叔是带着几分故意激将的意思在里面的。他觉得他说叫见,那么阿玛一准不见。 呵呵!十四叔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个啥哈! 看向十四的眼神就那么一瞬不带掩饰的,这倒是叫弘昼看的一激灵。这小子对皇家……很熟悉?这段时间皇阿玛和皇额娘给他普及过了?那也没这么的……通透吧!一个小户人家养出来的孩子,在皇家不说战战兢兢的吧,但至少也会拘谨一些。哪里像是这孩子,天生就像是爱新觉罗家的爷,瞧那坐在那里的姿态,活活有一个皇阿玛。 可再去细看,就觉得大概是眼花了。孩子还是那个孩子,低着头,摆弄着几块造型奇怪的木头往一块拼。 再看了两眼,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他也就顾不上他了。因此此时,自家的皇阿玛说话了。 四爷懒的跟十四这种闲的蛋疼的闲人计较,只吩咐钱盛,“那就带进来吧。” 钱盛才出去,芳嬷嬷就在外面禀报,六爷来了。 她是在院子里禀报给林雨桐的,在里面是能听见的。 就听外面清脆的女声‘嘿’了一声,然后道:“老六来就来吧,喊什么呀?叫自己进去,这么大点的院子还能还迷路呀?” 芳嬷嬷就知道自己错了。六爷跟五爷一样,五爷来了横冲直撞的,没人拦着。为何六爷来了要这般郑重呢?这确实是她错了。 弘瞻在外面隐约听见里面的说话声,这么一番话吧,听的他心里的滋味有点莫名。 这孩子虽说是先帝亲儿子,但是吧,出生的时候嫡母皇后已经过世了。他是雍正十一年出生的。而雍正十三年他皇阿玛也驾崩了,那时候他也就两三岁吧。面对嫡母……嫡母要是不现在活过来或是在天有灵,就压根不可能知道有他的存在。别说嫡母,就是对亲阿玛,他也没印象呀。因此,面对这突然活过来的亲阿玛和嫡母,他怎么亲近的起来? 弘瞻就觉得吧,这要不是自家额娘被打包送到庄子上过,这事瞒他一辈子都是能的。五哥老是提点自己,说你是傻呀还是怎么的?那边是亲阿玛,皇额娘不是苛刻的人。没事你就去转转,你能吃亏了吗? 可这不是那个回事呀!自己见了皇兄都要比见亲爹亲近不是? 对自己而言,这就是俩陌生人。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吧,知道那是亲阿玛,心里不是不想亲近的。但这……好端端的又怎么去亲近呢?于是,整个人就在别扭的边缘徘徊。好几次甚至都想拿着书过来佯装问学问的。但想想……万一把皇阿玛给问住了岂不是尴尬? 这么一想,好像这个主意也挺蠢的,干脆放弃了。 随后又想着,是不是作为儿子也该给亲阿玛和嫡母这边送去点孝敬呀。可这该送什么呀?就算是过继出来了,这不也得比照着和亲王来了。结果叫下面的奴才一打听,和亲王府送孝敬,大都是礼到人不到,而且,送什么东西都很随意。今儿和亲王在外面碰到一道好吃的点心,明儿又遇上南边来的一个摆件,反正想起什么是什么,全没半点可参考的价值。那他也能照着和亲王这么送吗?不能!只能按照和亲王福晋准备的给送。可人家就是打发个得脸的奴才,并不是老跑去。那他呢?他这么巴巴的,一点东西还亲自送过去,是不是有点小家子气?这个主意又被pass掉了。 甚至好几次去前面的庄子上看自家额娘,都想顺脚拐过来请安的。但是想想,这要是问你过来干啥的,这该怎么回答呢?说我看我额娘来了,顺路过来瞅瞅? 更蠢了! 找了大半年了,也没找到几个合适的理由,于是过来的就更少了。 今儿正好有事,然后他就来了。远远的看见十六叔的马车挡在外面,他这边看见马车上标记,甚至都没人过来问。还是管家主动停了一下,掏出腰牌来,对方只扫了一眼,就殷勤的放行了。以前没有对比吧,还不觉得什么。如今拿十六叔这么一对比,他这才有了比较清晰的意识:哦!果然自己是亲儿子。这待遇是不一样的。 然后再在院子外面听了这么一番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态不一样了,进了院子,看见皇额娘从厨房出来,他没行礼,反而过去帮着拿东西,“皇额娘,我来吧。” “小心烫着你。”林雨桐微微让了让,因为手里端着罐子,弘瞻是真没干过这样的活,她没叫他端,反而是用下巴点了点厨房,“托盘在厨房里,你去端那个。今儿赶的巧,刚好赶上饭点。” 然后弘瞻先是觉得自己莽撞,随后一听这话……又觉得果然是我自己先不自在的疏远这边的,其实……阿玛还是亲的嘛!嫡额娘这人……确实是比较好打交道。甚至比自家那亲额娘都好打交道。 他进了后厨,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还有些新奇,然后看了案板上的木盘,盘里放着几碟子菜,瞧着就有食欲,他一股脑的都给端出来了,皇额娘还在等着他。见他出来了,这才抬脚往正屋里去,他赶紧跟上。 一进屋子,他才想起要跟皇阿玛解释过来的事,可还没张嘴呢,就发现大家只看了他一眼,然后说自己的话去了,都没有太过的关注他。好像他现在出现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这边才把东西放下,就见皇阿玛还指了指桌上的茶壶,示意他倒茶。 他起身一瞧,皇阿玛的茶壶是满的呀。哦哦哦!这才反应过来,是给十四叔倒茶。 对了对了!自己到这里是主人,十四叔是客人嘛。 茶壶刚放下,他五哥又指使他,“张大人在前院呢,今儿吃饭不便请他。皇额娘做了好吃的,必是要叫去送的。你去吧!”要不然还得我去!我现在不想动弹,所以老六你去。 弘瞻屁颠屁颠的就又去厨房了,果然案板上放着一食盒。林雨桐一看他进来了,就道,“给张大人拎过去,食盒就先放下那里,把上次拎过去的食盒再提回来。”说着还不忘叮嘱,“叫你身边的人拎着就行。从后院到前院不近便呢。” 没事!觉得这种被指使……感觉还不坏。 刚到前院就碰上陈福领过来的十六叔。十六叔双腿都是打飘的。之前在宫里还能跟自家十四叔来两个回合库布的健壮老头,这会子走路得两个人扶着。估计是在这里看到陈福的时候就吓的够呛。他是猜度出几分了吧。 看到别人被吓着了,他心里瞬间平衡了,笑眯眯的叫十六叔。 他十六叔还恍惚了一下,然后嗯哼了一声,就算是应付过去了。可都擦肩过去了,十六才想起问弘瞻:“你这就要走了?”要不然我也走吧。主要是一对上陈福吧,他这心里被自己的想法给吓着了。实在是太吓人了,还是早点走吧。他最近得闭门谢客好好养养身体了,这不是……被十四哥打伤了吗?借口都是现成的。 结果就听弘瞻说了一句:“侄儿还不走!”他指了指食盒:“这是替嫡额娘给张大人送点吃的……”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房子,“就在那儿,送到侄儿就回,您先进去吧。” 嫡额娘? 这嫡额娘是说谁? 十七弟妹吗? 那也不能叫嫡额娘呀,过继出去就得叫额娘。哪里有什么嫡庶的差别。 他这会子脑子被震的嗡嗡嗡的,也没精神呵斥他说话不讲规矩。转身要走了才想起什么,开口就问了一句:“哪个张大人?” “张廷玉张大人。”除了他还有哪个张大人能吃的上皇额娘做的吃食。弘瞻说着就摆着手走了,临走还不忘说了一句:“十六叔赶紧的,嫡额娘做了好吃的,您今儿有口福了。” 十六:“呵呵……”张廷玉消失在京城人的视线中有好些日子了。别人上门求见,他儿子总拦,说是人不在。可不在这老大人去哪了呀?对方含笑不语。 所有的人都以为说不在只是托词,可怎么也没想到人家跑这地方养老来了。 心里最后那点侥幸也没有了,十七弟妹是孀居之人,不可能跟一老大人住在这里还给人家送饭。所以,这嫡额娘是谁就有答案了。 两个人都没扶住这位老王爷,人家一屁股给坐地上了。 弘瞻在先去扶他十六叔还是先送饭的两选中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选择先送饭。他吩咐陈福,“看着点,扶好喽。”这会子的十六叔,是注意不到谁扶他谁不搭理他呢,。估计这会子胆都差点被吓破了。 张廷玉住的是篱笆院。人家是把好好的砖墙拆了,专门造的篱笆院。好好的砖瓦房顶上,非得抹上一层泥,铺上一层茅草!这许是文人最向往的状态。茅檐草舍,就是那么个意思。但其实里面人家舒服着呢,住宿的规格挺高的!老大人也不是一个人住的,人家有老仆,还带着两个孙儿,不知道有多惬意。弘瞻送吃食来的时候,只老大人在外面摇着摇椅晒太阳,见是他来了,老大人作势要起来,可他都到跟前了,也没见起来。弘瞻也不计较:“您躺着吧。这是皇额娘叫送来的,您趁热用些。” 老大人谢恩的那一套他没围观,还没十六叔吓破胆子的样子好玩呢。 弘瞻以为这么会子工夫了,十六叔怎么也该走到了吧。 不!人家在路上坐着缓呢,就没动地方。到了了还是弘瞻上前面给扶起来了,“十六叔,里面还等着呢……”这么说好像容易有歧义,想起皇阿玛和皇额娘待人的模样,他马上换了口吻,“都等着您吃饭呢。一会子菜凉了。” 这么说……够亲切吗? 嗯!是皇阿玛和皇额娘的味儿。 要不是弘瞻扶着他的手是温热的,十六当真以为自己离大限不远了。想想,没了二十年的老嫂子亲手做的饭,没了十五六年的四哥等着自己吃饭……他喉咙剧烈了滚动了几下,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没再请其他的叔王伯王一起吃吧?” 弘瞻一时间不明白这意思,伯王肯定是没有的,但是叔王还有一只呢。于是他就摇头,“不是只请您一个人……”还有十四叔,这个您知道呀!我就不多嘴了! 可这半拉子话把刚被扶起来的十六吓的又差点坐下去,这是啥意思呀?还有你伯王叔王……们呢? 干啥呀这是?兄弟齐聚一堂,演聊斋呢? 他声音几乎是颤抖着的,看弘瞻:“六儿啊!可别吓叔啊!叔胆小。” 没呀!吓您干什么呢?您一个人还不敢见皇阿玛了?再说了,“真不是您一个人。” 这孩子的眼神和语气如此真诚,真诚到十六几乎是生无可恋。脚下飘忽的如同踩在云端,怎么被扶进来的不知道啊。 进去之后先看到在院子里的……四嫂? 他不是很确定这个是四嫂呀!长的像是像,但这个四嫂有点年轻呀! 林雨桐理解这种状态,四爷比**了十七岁。而十六只比弘晖大两岁,跟莫雅琪是同一年同一月的,生日还比莫雅琪小十来天的样儿。 兄弟俩年龄差距这么大,小时候起还能见见他们四哥。四爷的模样吧,二十七八岁之后,应该都有印象。可对嫂子吧,一年也见不到几回,见了也是守礼的在一堆人中行礼。况且,原身二十七八三十岁左右的时候绝对没有林雨桐现在打扮的这么鲜嫩活泼。 因此,他真就愣住了,直到听到还有些印象的声音,“十六弟,里面去吧。你四哥等着呢。” 十六都忘了行礼了,恍恍惚惚的进了里面,然后眼睛一抬,看见他四哥了。再眼睛一转……心反而落下了。这个时候他心里的想法竟然是这样的:还好还好!只有老四和十四!没有别人!哈哈哈哈!没有别人。 除了这俩非见不可的,其他人他没有丝毫想再见的意思。他爱新觉罗允禄对天发誓,这绝对是真的不能再朕真的真话。 弘昼这孩子熊啊,拆他十六叔的台,开口就道:“十六叔,之前您还说想您的哥哥了呢?如今可算见到了……”兴奋吗?激动吗?惊喜吗? 十六嘴角扯了扯想笑来着,却在笑出来之前,及时收住了表情,给四爷露出哭脸,“四哥啊……我是真想您了!” 四爷:“……”年龄差距大的兄弟,除了十四这个讨厌鬼之外,别的在五六岁的时候这么哭还是可爱的,等到十五六岁还这么哭,这也勉强算是能接受,等到二十五六这么哭,那就得一脚踹过去,再骂一声‘瞧你那出息’。可等这个兄弟五十五六,再这么哭,请问这是个什么感受? 就是那种终于见到比看见十四的脸还叫人讨厌的脸了,仅次于看见老八的脸。 十六就这么咧着嘴哭,还真掉眼泪了,“四哥啊……”你可吓死臣弟了。 弘昼保证,他阿玛当年驾崩,他十六叔都没哭成这样过。 弘瞻比较好心,想说戏唱到这里就得了,要过去劝一声的,给十六叔一个梯子叫他顺着梯子下来算了,但是弘昼坏心眼的给拦了,还偷偷的瞪着弘瞻一眼:知道什么呀你就拦?这是皇阿玛‘驾崩’的时候十六叔欠下的眼泪,这欠下的总也要还的吧。 于是,把十六给搁在空里了。左等右等等不到过来劝一劝的,他的眼泪更汹涌了:“四哥啊……”你怎么还是这么坏呢!你这都活过来了,可做个待弟弟们好的好四哥吧!您倒是说一句叫臣弟别哭了呀。 但是木有!没等来!他抬眼偷看,没看见他四哥正脸呢,他四哥扭身端茶去二楼。眼珠子一转,却被炕上的小孩给吸引了注意力,这一眼,他一下子就不哭了! 然后就那么愣愣的看着。因为太吃惊,还甚至还‘嗝’了一声,把这个哭嗝给打出来了。 不是他见识少,是这个世界有时候的变化实在是叫人猝不及防。他对这个孩子这张脸,要比对四嫂的脸记忆深刻。 他只比弘晖大两岁,当年还小的时候,年节时候侄儿们进宫了,都是他们这些年纪跟侄儿们相仿的叔叔照顾的。说是照顾,不就是带着在一个大殿里玩吗?那个时候在皇宫里,等闲也见不到几个生人,年节有侄儿进宫这是再好没有的事了,能一起玩是一方面,关键是这些孩子不敢不听叔叔们的。这对于年纪还小的男孩子,是很叫人觉得满足的事。 以前在宫里不敢干的事,可以撺掇这些大侄子去干,反正大侄子们的阿玛都是大人了,不会被皇阿玛训斥。再者,皇阿玛也不会知道这种小事,因为宫里的奴才不敢告这些大侄子的阿玛们的状。于是,他们就特别欢迎大侄子,简直就是背锅上好的人选。 十六不可能忘了在他童年枯燥无味的皇宫生活中为数不多的色彩之一的。 到了这个年纪了,再看到很久远的记忆里的那张脸,他忘了哭了,忘了他四哥了,直直的就走过去。 弘昼怕把永琅吓到了,赶紧道:“十六叔,那是永琅,过继给我大哥了。” 十六脚步一顿,再看一眼这孩子,回头看一眼自家四哥。当两人的脸放在一块再看的时候,他恍惚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个画面: 年轻的四哥以一惯的债主表情将弘晖交到他手里,跟弘晖介绍:“这是你十六叔。要乖乖听你十六叔的话。不可调皮惹祸!”弘晖乖乖的应是,等他阿玛走了,回头怯怯的看着他。 那个时候,年轻的四哥就像是眼前这个四哥差不多一样的岁数。而弘晖也就是眼前这个弘晖大小……再后来,弘晖就没了。 十六生生的打了一个冷颤,朝前的脚步顿住了不算,还不由的朝后退了几步。 如果对自家四哥现在的情况可以理解成当年假死了,后来因为医术让容颜保持年轻,因为有弘昼两口子的例子,这个都算是有说服力。可这个永琅……又怎么解释。 突然当今多出来一个私生子,然后长的跟弘晖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偏过继给弘晖。 这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永琅吗? 好吧!那就永琅吧。 一用脑子,之前那种因为猝不及防而来的恐惧就少了,他甚至把刚才的退缩伪装成因为激动太过而脚下踉跄,复又走上前去,“大侄……”剩下的话含混的谁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中间的那个字像是被他给吞了一样,只听他继续道:“今儿没带见面礼,赶明儿给你补上。” 四爷这才打岔:“十六过来坐吧!”然后看钱盛,“伺候你十六爷净面。” 等再坐过来的时候,十六的情绪就平稳了。叔侄坐一桌,林雨桐带着弘晖在炕桌上吃饭,由着他们自己在下面吃着饭说话。 可是该说啥呀?问又不能多问,总不能来一句:四哥,这些年你死哪去了? 不管怎么委婉,大致意思都是这样的总没错吧。 要是不问,那又能说啥呢?一肚子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干脆就不说了,直接开吃吧。今儿这菜色是不错啊! 弘昼没那么些的拘束,说了今儿的事,把剩下他们三个在大殿里怎么定下的这个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话音才落,十四和十六同时‘呵呵’了一声。 弘昼:“……”看来对十二叔带有‘偏见’的不止自己一个人呀! 不过,既然连十四叔和十六叔一听都知道里面有猫腻,那就是自己没察觉错。可也不必更多的提醒皇阿玛了,不管有什么谋划,这都不可能逃得过皇阿玛的法眼呀。 他啥也不说了,就吃饭吧。 十四却没那么拘谨,想说什么是什么,“四哥,要是没您呢,十二还是十二。要是您在,就得防着十二不干人事。” 四爷给十四舀了一碗汤,“防着?然后呢?” 十四一愣,决定还是闭嘴吧。老四的段位一般人比不了:是啊!防着,叫人都知道防备十二,可这是防备十二吗?不是!十二早跟皇位上那位绑在一起了,防备十二就是防备那位。其结果就是必然就是叫皇位上那位生了疑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十二许是盼的就是这个。 十四啧啧有声,精彩了呀!他且得好好活着往下看呢。这碗大补汤一口干了!爽气! 十六眼观鼻鼻观心,还处于不知道怎么发表意见的状态。 就是弘瞻像个小白兔一样,警惕的看看这个,觉得这话大有深意,但是我没明白。然后一脸惊恐的看看那个,觉得这个的话也是话里有话,但是我还是没懂。 我好像除了吃也没啥懂的了,于是憨憨的来了一句:“皇额娘做的就是好吃,我都没吃过呢。” 众人:“……” 四爷给白兔儿子夹了一筷子菜,“那就吃吧。” 弘瞻抱着碗,也觉得自己愚蠢了。 四爷顺嘴问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整日里都干些什么?” 弘瞻抓着碗的手紧了紧,“儿子……也没做什么,读读书,写写字……偶尔跟堂兄弟们聚聚……” 林雨桐就看了弘瞻一眼,心里叹了一声。这孩子最后因为贪赃还被降了爵。 说实话,现在看弘瞻,完全看不出这是个坏孩子。品行上来说,还算的上是温良。据说也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藏书,也喜欢读书。可为何最后能贪赃呢? 要是手里有银子,谁愿意走那么一条路?堂堂亲王呢! 这里面有两个因素。其一,若是弘瞻没有过继,那他就是先帝的皇子,皇子开府,府邸是御赐的,一切修缮这是内务府的事情,不用他去经营。开府是要给安家银子的,十几万两不等。另外,还会御赐一些产业,像是皇庄之类的这是少不了的。有了这些打底,又有俸禄银子和下面人的孝敬,怎么说日子也是能过的。只要不是骄奢淫逸的吃金喝银,那日子比不上弘昼也差不太大。可这过继出去,他就是光杆,啥也没有。要用就得用果亲王府的。这就要说到其二了,按说过继的也是王府,一个王府做底子,日子也不能差。可是别忘了,十七的福晋可还年轻呢。嗣子来头大,将来不孝顺了她还能去宗人府告状呀?所以,保险期间,那是什么都抓在手里才能安心。于是,弘瞻能动用的,估计也就是他作为王爷的俸禄银子。因为是嗣母,弘瞻不敢说别的,否则就是不孝。而这个嗣母的娘家还非同一般,出身钮钴禄家。弘瞻的母亲只是小小的妃嫔,他过继出去礼法上距离皇家其实是远了一步的。看似直接得了一个亲王,但作为皇帝唯二的兄弟之一,一个亲王不也是早晚的事吗?所以说啊,这个圆明园阿哥,说是弘历对这个兄弟挺照顾的,可其实,真正的苦楚要么就是他没懂,要么就是懂了他没在意。 总之,这是个倒霉的孩子。除了经济上没那么宽裕之外,还缺人教导。 本来就是没爹不能见亲娘,虽说哥哥是皇帝吧,但弘历连他亲儿子都顾不上管,那么管这个弟弟也有限。等过继出去了,人家那边碍于身份又不大好管。说实话,长到现在还没长歪,都得说这孩子本性好。 林雨桐就接话道:“看书写字好啊,你的庄子离这里也就二里路,以后你就住庄子上,每日里过来,我这里还有事缺人跑腿。” “皇额娘,儿子也不是很忙!”弘昼就接了句话,像是在争宠。 “你四哥正用你呢,少捣乱。就老六了,你一边玩去。” 弘瞻这才笑了,响亮的应是,“儿子明儿一早就来。”然后不确定的看他皇阿玛,就怕被反对。 四爷如何不知道桐桐的意思:如今弘瞻的年纪只比弘晖的年纪年长不到十岁,若说得用,这样的没经过雕琢的会比雕琢过的得用的多。 他就道:“叫人挨着张廷玉给你收拾个院子,想走就走,想住就住。平日子没事不防跟那位老大人多走动走动,于你没坏处。” 弘瞻这下是真高兴了,他宁肯住在庄子里,也不愿意回王府去。那里死气沉沉,到处冷冰冰的。一个人吃饭的时候闷,可被叫去跟福晋吃饭吧,那个气氛吃了都不好消化。他一点也不喜欢。正欢喜着呢,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他又小心翼翼的问林雨桐,“嫡额娘,儿子能跟府里说是奉旨住出来的吗?” “能!”林雨桐就道,“她要说三道四,就让她只管去内务府。进宫去告状也行,我等着呢。” “嗳!”弘瞻欢欢喜喜的,一顿饭吃了五碗饭。 弘昼心说,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瞧这一状给告的,就差没明说他在那王府里受虐待了。这么一想,心里不由的啧啧:高明啊! 那边四爷却还交代十六,“弘瞻是被耽搁了,你有空就多提点他两句。”然后又说弘瞻,“跟你十六叔学学!你若是能从你十六叔身上学一半的本事,都能混的如鱼得水。” 十六:“……”我只当这是您夸我了呗。 不过说起来道也是:十六也是被过继出去的,可能是因着过继出去的时候年纪都大了,各方面性格也都成型了,所以过继出去之后跟庄亲王那一支关系处理的极好。当年老庄亲王过世,其实人家有近宗可以过继的,庄亲王是有弟弟的,人家弟弟还生了一串儿子,也就是说庄亲王的亲侄儿一大堆。过继这个事,当初也不是四爷提的,那是康熙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老庄亲王病了,康熙就去看看,结果微服到了府里才发现老王爷身边没人伺候。你说着老王爷没儿孙吧,那那些侄子呢?都不知道过来伺候吗?就这还想继承庄亲王的爵位,边去! 也不知道老爷子是真生气呢,还是故意借题发挥,想一点一点把这些王爵收到皇室近宗手里,反正等四爷登基了,那边上了折子,问这爵位该给谁呀?四爷顺水推舟,就给了十六。但是十六聪明呀,过继出去,不仅没跟庄亲王的侄儿们交恶,反而关系很好,对那边多有照佛,也因着这一点,叫他在宗室中很有名声。 这些跟人相处的手腕,就是弘瞻所缺少的。但凡有个靠谱的长辈教导,也不会是如今这样。之前倒是想管,可这孩子愣生生的躲了,估计是没适应吧。如今凑上来的,瞧着没啥大的坏毛病。身份足够高,跟现在的弘晖年纪差也合适,那就得好好培养培养。 十六倒是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他四哥是不放心小儿子,他满口的应承:“多大点事?回头叫我们家那口子去跟十七弟妹坐坐,多提点几句就明白了。”说着就看他那年轻的过分的四嫂,“……不知道改日带郭络罗氏过来请安,可行?” 林雨桐好悬忘了十六福晋姓啥了。要来就来吧,都这么着了,还有藏着掖着的必要吗?只怕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暗地里传着,园子附近那个庄子里,住着两尊真神的事。 果然,才隔了两天,就有人递牌子。林雨桐再是想不到,递牌子的是乌拉那拉家……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乐文 363 故国神游(24)三合一 ()故国神游(24) 乌拉那拉家的消息,林雨桐都没关注过。压根连打听都没打听过。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好不到哪里去。家族里没有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跟皇家的关系慢慢的疏远之后,自然就没落了。 家族除了继承一等公爵位的五格,其他人都不如何。星辉任副都统,那是曾经,现在人也没了,儿子也就是个笔帖式。富昌曾经也就一二等侍卫,到了儿子跟前,三等侍卫做着混日子吧。五格现在还活着,一等公,散秩大臣,兼佐领。儿子们多少都有差事,不过估摸着也是看着孝敬宪皇后的面子,做的都是闲差。什么参议呀,护校呀……拿着俸禄不怎么干活的那种。 想想也是!再怎么说也是嫡母的娘家,按照礼法那就是弘历的外家,不可能一下子给剥成光杆。 从心里来说,林雨桐是不想见的。见什么呀,见了该说什么呢? 乌拉那拉家的兄弟为了继承承恩公的爵位,私下也没少大打出手。一个个的乌眼鸡似的!因为原身这个皇后,他们至今有还有爵位庇护就不错了,比多少人要好处不知道多少倍。这要是还想要更多,那就很有些过分了。 但是呢,出于把外面似是而非的消息坐实的念头呢,林雨桐又觉得应该见见,这一见,这就跟开闸放水一样,哗啦啦的,瞧着吧,消息就会铺天盖地的蔓延出去。 她将牌子翻转的看了一遍,但还是选择先不见。她吩咐张保,“你出去见一下,告诉五格,好好当差,认真教养孙辈,不要多想,也不要多要。本本分分便好。” 张保愣了一下,马上低头下去办了。 对方来见,也就是想试探主子和娘娘还活着的事是真是假。但若毫不顾忌的见了,只怕皇宫里那位得要不高兴了。所以,主子娘娘不见。不见却叫转达了这么一番话……这话自己不能说是主子娘娘说的,便是自己用这样的语气跟那边说话呢,他也敢怒不敢言。端看这位老大人怎么去想了。他若知道自己本不是张扬的人,也该明白这话是谁叫转达的。 五格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如何看不出来这是话里有话。 张保站那姿势,看着很不恭顺,但语气也还好。因而,这话是谁让说的,只一瞬他就明白了。明白了过来哪里会有怨怪,他心跳跟鼓锤似的,不知道有多欢喜。 强压下要跳出胸腔的心脏,他忙不迭的应承,临走还道,“请转告娘娘,奴才都记下了,一定照办,好好约束晚辈。” 乌拉那拉家能不能再起来,得看娘娘愿意不愿意说话了。 张保便再不说话,回去复命去了。 林雨桐知道了便点点头,不再提这事。弘晖却道,“额娘,如今不同以往。在乌拉那拉家看来,不管皇家谁拉拔他一下,他都得心存感恩卖力干活,因为他们跟谁都隔着一层。因此,反而不必有之前的许多顾忌。等以后吧,若是后辈里有年纪小的,可以接来念书,看两年再说。” 若是还行,就留在身边。若是能力不足,但跟着学点本事,干点实事还是能的,总不至于连个差事也混不上。 这倒也是。这事她不管,以后叫弘晖看着去管吧。 现在他顶着永琅的身份,也算是身份明白的很。伺候的人便小阿哥小阿哥的叫,他每日里早晨,还能跟着学堂里的孩子一起晨练。出去的也不多,倒是跟张家的孙子和十四的孙子很快熟悉起来了。 但接触最多的,还是永璜和弘曕。 永璜一天天的,其实是在处理学堂的杂物,没多少活干,平时住在对面的庄子里,一旬也就回府那么一两日就又过来了。弘曕跟张廷玉做了邻居,第二天就搬来了,好似把常用的都给带来了,那样子像是一辈子都不想回果亲王府。 对于关注着庄子一举一动的乾隆来说,哪个消息他也没放过。 五格去递牌子,还在半路上呢,他已经收到消息了。他没动,只等着那边的禀报。结果得到的消息是皇额娘没见娘家人,因着五格过去纠缠,张保这个大总管出面处理的时候言辞之间好像很是不客气,像是教训了对方几句一般。具体教训了什么,这个盯着的人也不得而知,只是禀报说,那神态算不多好。 乾隆握着笔的手就没停过,‘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等人出去了,这才放下笔,靠在椅背上慢慢的眯上了眼睛。 人心浮动了呀!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哪怕是多出来一个皇子,大家的注意力也都没有被影响,还是被皇阿玛可能活着的事给牵住了。人走了那么多年了,依旧有这样的影响力,于他而言,可并非是好事。 得有件事牵着大家的鼻子才行,不能老被皇阿玛的事牵着!可能有什么事能把视线再牵回来呢? 于是,在跟几位大臣私下茶话的时候,他就‘不小心’感叹了几句,比如说他现在还是鳏夫,鸳鸯失伴云云,又抱怨说,后宫佳丽诸多,但无一能跟孝贤皇后比的。 这是什么意思?一边说自己没老婆,一边说自家的妾室没一个能充当妻子这一角色的。那皇帝的老婆从哪来呀?这不还得选吗? 于是,就有礼部大臣,马上上折子,说是后位空闲,该选新后了。 然后乾隆的态度很暧昧:他留中不发。 不表态,不批示,不下发,这就叫留中不发。 看似没有态度的态度,何尝不是一种态度? 之前不是没人提过继后的时候,但是哪次不是因为悼念先皇后而被撅回来了。咦?这次没有嗳!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号! 只要说另外选后,那这可不止是选皇后那么简单了。因为没有宫中没有嫡皇子,这就存在无限的可能。 别说其他人了,就是富察家,傅恒都差点压不住。 但乾隆来见林雨桐的时候,话却是这么说的,说是孝贤那么好的皇后,当年还是皇阿玛和皇额娘挑给他的。包括现在的皇贵妃乌拉那拉,都是皇阿玛当年给指的,都是极好的。继后的事无论如何还得请皇阿玛和皇额娘帮着看看。 好似请林雨桐相看才是这番话的重点,到林雨桐是谁?瞬间理解里这话里弘历带出来的另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当年他阿玛将乌拉那拉指给他做侧福晋,为什么不是福晋呢?那还是说明他阿玛有识人之明,因为乌拉那拉氏只配做侧福晋,距离做正室还存在一定的距离。 林雨桐:“……”你阿玛这个锅背的有点冤!当年富察氏属于内定的人选,压根就没走选秀的流程。而乌拉那拉氏没富察家那么强大的家族背景的好吗?人家也是那么多秀女中选出来的顶好的人选了。 就像是吴扎库氏,也很出挑。人家阿玛当时是副都统。都统是掌管一旗的军政、户籍、田亩等等。都统下有副都统二人,也都属于二三品的武官行列,手里攥着的是实权。副都统往上就是都统,直接管辖一旗的具体事务,所以,人家的闺女就能做皇子福晋,这对弘昼掌管一旗是有助力的。 但是乌拉那拉的父亲只是个佐领,佐领也是每一旗里设置的辅官,以前还能管辖个三百人,后来逐年缩减,手底下两百人都没有。 论起实职,连前朝人家那种百户都不如。要不是人家闺女确实各方面都出挑,又有个满人的大姓在,她连被指为侧福晋的资格都没有。但现在不同以往了对吧?她跟你过的时间都比在娘家的时间长,不懂的也慢慢学的懂了。更何况,她作为皇后有些显著的优点:第一,她年纪大。第二,这么多年没怀过孩子。 这足以叫你后宫安稳呀!大家都会觉得,这么大年纪的皇后了,生出嫡子的可能性小了。你不想想,你现在的皇子都排到第几个了? 第九!把夭折的去掉,你现在都有六个皇子了! 假如你真娶了个年轻的,这个年轻的你进宫就能给你添皇子的可能性不大。要是生不了,其他人该生还生。也就是在嫡皇子出生前,前面可能得有十个或是十几个哥哥。 我的天啊!虽说是嫡庶分明吧,但长幼还是要有的。虽说大清继位之君,几乎没有又嫡又长的,但是吧,皇帝上面的哥哥,得了好结果的不多。 康熙朝的裕亲王算一个,四爷的三哥也算是一个。但其他的,可真没啥好下场。看看你皇阿玛的大哥,惨吧。 还有弘历你自己,弘时最后怎么着了,你忘了? 钮钴禄氏很多事情不靠谱,但在坚持立乌拉那拉氏这事上,其实没错。 当然了,谁又能想到乌拉那拉三十多了,人家还能生,且是接二连三的生。这全不在大家的预料之中啊!她最后被废,说是触怒了乾隆。说什么是为了乾隆跟烟花女子的二三风流事……乌拉那拉又不蠢!说到底,生下嫡皇子,她挡了太多人的路了。何况,她有了亲儿子,当真没有一点想法? 怎么可能? 所以,只要她想不开的要生孩子,那她的结局就是注定的。跟她争不争,有没有心争都没啥关系。她的位置摆在那里,她儿子的位子摆在那里。 甚至于,挡了别人的路都是其次,他犯了乾隆的忌讳才是真的。 一个手攥着权利死不放手的人,不管是谁有威胁他,挑战他的这个潜在的威胁,他都会果断出手,这才是乾隆! 一个嫡子搅乱的是人心,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皇阿玛,难道搅乱的不是人心? 林雨桐应对的更谨慎起来了,弘历如今对这种人心乱的处置手段还算是温和,而不是更激烈的办法,如此,倒也……好! 她和四爷需要这点缓冲的时间。或者说,是弘晖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的时候,跟眼前的这个人保持良好的关系,且潜移默化的影响他,这就成为一个长远要做的事。 因此,这次,林雨桐没急着说话。她没有顺着乾隆往下说,也没有一惯的再去说他的决定就是对的,而是把脑子一瞬间想到的都给他摆在明面上,“……这些本也不该我跟你皇阿玛管,有些话说了难免讨人嫌。但你一再的问,我要不说,岂不是我这个皇额娘冷心冷情?今儿把话说的这么透,就是告诉你,选皇后,这些潜在的风险,你得去评估。你额娘许是在继后的人选上有一些私心,但是总体上的考量是没错的。如果说,这些你心里都有数了,那你可以选一个你觉得顺心的人。可还是那句话,找个顺心的何其艰难。选秀选出来的,最大也就十六。你说你跟这么大的孩子,能有什么话说呢?你媳妇之所以难得,那是因为她是结发之妻。结发之情,只能予一人。你即便是天子,这事上也强求不来。我之前跟你皇阿玛一直在告诉你,‘妻者齐也’这句话,你觉得一个十几岁的还是孩子的姑娘,能跟你举案齐眉?” 乾隆的眉心微微舒展,眉头轻微的挑起,“皇额娘说的是!儿子举棋不定之处,就在于此。” 林雨桐微微点头,“所以啊,此事我跟你阿玛也是左想右想不得其法。这话我倒是想早对你说,可你皇阿玛说了,帝王嘛,谁没点自己的磨难?想那唐太宗,不也是中年丧妻。那长孙皇后,一代贤后典范,薨逝时也不才三十六岁?叫人如何不唏嘘?” 这是拿明君贤后类比他与孝贤,乾隆的脸上带上了几分真诚的伤感,“皇额娘跟朕说的都是别人不敢跟朕说的话。”便是额娘,也只一味的说乌拉那拉氏的好,这些不知道是没想到了,还是说不出来,总之没人提过。 林雨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帝王是天子,到人世间,承受最大的难,经历最大的苦。这有些决定,得你做。有些难,得你受。这是上天给你的考验。” 来的时候,乾隆是心里起了疙瘩才来的。走的时候,那点疙瘩被瞬间抚平了。 从院子里出去,刚好看到皇阿玛朝后边来。 远远的,还能听见皇阿玛跟陈福说话,“……不要玻璃器皿,除了好看一点用处也没有。” 陈福不解其意,“您要多大的,奴才这就去想办法。” 弘历马上迎过去,“皇……” 没叫完,四爷就瞪了一眼过去,弘历马上改口,出了院门在外面,得叫金先生。 他叫了一声‘金先生’,然后才问道:“您要用玻璃?”这边的窗户包括很多的器皿,不都是玻璃的? 四爷‘嗯’了一声,问说:“玻璃制造处还在?” 在!大清一直有玻璃制造出,从康熙朝的时候就有。康熙朝多是做一些小玩意,像是鼻烟壶这样的小玩意,属于皇家的珍玩品。到了雍正时期,在圆明园也设立也玻璃制造出,出的玻璃就能好点,颜色也多,做的物件也多。产量也提升,很多官员身上的配饰都用玻璃来替代珠宝。 乾隆就道:“因着圆明园扩建,需要玻璃量大,玻璃制造厂还扩张了些。您想要什么,吩咐下去叫下面的人做便是了。” 四爷指了指园子的边上,“从那个地方掏个拱门,打算在那一片建个一辆亩大的暖棚,你皇额娘要种菜。” 乾隆:“……”从来没主动提要求的,结果提了这么个要求。他哭笑不得,“回头就打发人来。” “不用人来,周围的乡民就很好。只叫人把玻璃送来便是。不要多,够用就行。暖棚大了还得我去收拾,一亩到两亩,一半花一半菜,刚刚好。” 哦!好的! 不得他应答,他皇阿玛就进去了,只跟他摆了摆手。 在外面还能听见皇阿玛和皇额娘说话。 皇额娘说:“不要弄暖棚,给弘历添麻烦干什么?就给东厢里做两个木头支架,种点青菜韭菜的就行了。弄什么暖棚?” “搁在屋里是种韭菜?你是捂韭黄呢!”皇阿玛小小的怼了一句,就问说,“孩子呢?还在木工房里钻着呢?” 然后再说什么就听不清楚了。 乾隆这才发现,这来来回回的,他还是没有见过永琅的面。可每次过来都有事,一来就把这顶顶不重要的事给忘了。 回去别的事都没干,只打发人赶紧给庄子上送玻璃去。结果被告知,这种玻璃不用,只送些原材料和需用的器械过去便行。 四爷本来就知道用不成的,基本都是小尺寸的。宫里大块的玻璃围屏,那都是得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从广州往过运。那边有洋人的商船,是贸易来的珍品。 如今这玻璃真是属于奢侈品的。像是红楼里,扯到了三个有关玻璃的故事。一个是贾蓉借王熙凤的玻璃炕屏。偌大的贾家没有这玩意!一个是玻璃绣灯,贾宝玉那样儿的主儿,竟是怕跌一跤将那东西给摔了。黛玉反问了一句,‘跌了灯值钱?跌了人值钱?’,可见其价值。再一个是刘姥姥游大观园,她看见的玻璃镜子是‘四面雕空紫檀板壁将镜子嵌在中间’,空隙里镶嵌镜子,那可见,大块的玻璃是真罕见的。 四爷如今要,当下肯定拿不出来。非要,当然也可以,从南边运呗。可从南边运来,冬都过了,想要暖棚,要等明年吗? 乾隆听说要材料,也没在意。都能做木工了,还有什么是自家皇阿玛没兴趣的。想玩就去玩吧。这边却下旨给内务府,叫他们抓紧采办大块的玻璃回来。 他甚至派了玻璃匠人,怕伤到他皇阿玛。当然了,派去的人每天都会汇报,今儿干啥了。 然后他发现,他阿玛真的就是在造玻璃。对工艺的改造说的一套一套,匠人都说这位金先生是高人。 乾隆心说,自家皇阿玛要玻璃是假,想要改变一些东西许是真的。 但这……就算要改变一些东西,这些东西也不牵扯什么大事,那就随他去吧。 他很快被别的事情给吸引了注意力。后宫这些妃嫔们,跟娘家的联系突然就频繁起来。便是皇额娘,也召见了好几个娘家同族的后辈,为什么的?不还是在谋划皇后之位吗? 钮钴禄太后是真很焦虑,见了几个后辈闺秀,说实在的,没一个瞧的上的。这要是给孙辈相看媳妇,倒也觉得还能看。可要是给自家儿子……哪里合适? 她真诚的跟儿子说:“你额娘也不爱管你后宫的事。手心手背的都是肉,偏着谁都不好。可做事哪有刚好不偏颇不失误的?弄个小皇后来,后宫压服的住吗?不还得我看着。那个乌拉那拉氏再不合心意,她做皇贵妃统摄六宫,没功劳但也没出大的纰漏。你要的不是妻子,你需要的还得是皇后。谁家十六岁的姑娘一上来,就能做好这些的。何况前面一水都是资历深,有皇子的妃嫔。连皇贵妃都有……皇后怎么做?后宫前朝从来分不轻,皇帝啊,人心浮动了呀!” 乾隆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此时,他想起皇额娘的话,李世民也是中年丧妻……可李世民之后再没册立皇后。 所以,自己不是非要一个皇后不可的。 因此,他也这么跟太后说,“……人心浮动了,也未尝不是好事。正好看看,都是谁的心开始浮了。至于继后……不要也罢。” “那可不行!”钮钴禄氏在这事上反倒是很执着,“皇后一日不立,下面的人心就浮动一日。这是国事,但也是家事。做母亲的,希望自己的儿子夫妇和顺,有错吗?” 这个话题到此就该打住了。乾隆不再提。但是他不提,钮钴禄氏有她的法子,人家开始召见命妇,以前请见的,五次里见不了一次。这回了,谁请见她都见。每次见人还都得把乌拉那拉氏带到身边,口口声声,“本宫这儿媳妇是好的。后宫那么些个,本宫就瞅着跟她投脾气。” 别人不知道他们母子没说好呀。只以为皇上不好说的话叫太后暗示呢。连乌拉那拉氏都是这么觉得的。 于是,她投桃报李,把一直住在她宫里的佟氏洗涮干净,贤惠的将人给推出去了。先是请了皇帝过去说是有话说,然后叫佟氏在一边伺候,然后顺利的就把人留下,塞到偏殿佟氏那边去了,却说:“永琅是个什么情况,佟贵人只怕也记挂。万岁爷垂怜,跟她说说……” 佟氏的出身别人不知道,可乾隆知道。她没有大家闺秀的羞涩,床第间颇为大胆。虽说是姑娘的身子,但有些事她见的多了。在庵堂里住着,还见过尼姑偷汉子,什么不知道。因此,她属于宫里的女子都没有的那种大胆的类型。 乾隆没有留宿后宫的习惯,完事了还是要走的。结果走出门抬头看天迟疑了那么几息的时间,就听见里面的佟氏主动跟伺候的嬷嬷要避子汤。 他没言语,直接抬脚就走了。 这事倒是叫一直在屋里抄写佛经的乌拉那拉氏皱眉,叫了佟氏过来,“你害本宫?” 佟氏跪下就磕头,“娘娘,您对奴婢有再造之恩,奴婢怎么会害娘娘?奴婢不仅没害娘娘,还在帮娘娘……” 乌拉那拉放下手中的笔,“帮本宫?这话倒是稀罕!” 佟氏低垂着头,“奴婢没别的见识,只在乡野间见的事多了些。江南有一户人家,家财万贯。那家夫人跟老爷感情极好,只是……夫人身体不好,难产生下为小姐,夫人却没撑过去。老爷爱重嫡妻留下的嫡女,怕孩子受委屈,不肯续弦,只纳妾传宗接代。后那小姐渐渐长大,到了年纪便出嫁了。家里的老夫人这才又旧事重提,说老爷续弦之事。父母之命,如何违背?可老爷又忧心,新夫人如何待旧人?如何待庶子?若是……”说到这里,她就面色犹豫,好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乌拉那拉倒是听出了一点意思,她面沉如水,低声道:“继续说!” 佟氏的额头贴着地面,不敢抬头,这才继续道:“若是新夫人生下嫡子,庶兄们年长,嫡子却年幼,他又年纪不再轻,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年岁。万一……那岂不是要兄弟阋墙?于是,这老爷将家中一多年无子的良妾扶正……继室夫人若想老来有靠,自会对庶子多关照。那庶子们也再无争端,彼此将来得到的一般无二,家宅倒也太平。” 这话说完,乌拉那拉坐在那里半晌都没有动地方。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像是冻住了一般,手脚冰凉,脑子里嗡嗡作响! 好半晌,好似手脚才能动了。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抬手将桌上的茶盏给拂下去。那破碎的茶碗划到佟氏的手上,鲜血淋漓。但佟氏像是毫无所觉,不住的磕头,一句辩解的话也不说。 屋里的奴才跪了一地,却悄无声息,只乌拉那拉氏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这空荡荡的宫殿里。 良久,她转过身去,两行泪悄然滑落。她用颤抖的手扶住炕桌,冷声道:“滚出去!本宫不想看见你。” 佟氏起身,退了出去。在外面了,还能听见里面那位娘娘吩咐下面的人,“今晚听到了什么,都给本宫把嘴闭上。但凡有半个字露出去,拔了你们的舌头。” 佟氏生生的打了个冷颤,有些后怕了:这宫里就没有善茬! 这一夜,对乌拉那拉来说,格外漫长冰冷。她以为太后是因为自己侍奉的好,所以偏着自己。她以为皇上没有着急否决,太后话里的意思是已经下了决心……她以为是她的好终于被皇上发现了。如今佟氏却告诉自己——不是! 之所以她是第一人选,那么多的原因里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是多年无子出身良好的老妾! 选择她……那是因为皇上要顾忌要保护更多的人,而不是因为她配做皇后能做皇后。 何等讽刺! 可该死的,她竟然觉得这话是有几分道理的。 此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去做这个皇后,该不该去做这个皇后。但是她还是选择了往前迈一步。 太后好似特别害怕皇上去庄子上,因此,她随时准备了很多活动,只等皇上稍微有空,就过去请人,然后大家一起或是听戏,或是听曲。 这一日,下面进贡了个杂耍班子,也没甚新奇之处,但太后赏脸,又下帖子请人,哪里能不去。皇子皇女坐了两排,乌拉那拉氏跟皇帝坐在太后的两边,全程,乌拉那拉都特别照顾四公主。 四公主今年才五岁,正是可爱的时候。她的母妃是苏氏,位份也高。夺过来养是不可能的。她就是要表个态而已。 这个孩子,此时就是最好的工具。 太后看了乌拉那拉一眼,就笑道:“喜欢小公主,就自己生一个。” 乌拉那拉手藏在袖子里都攥紧了,脸上却有些羞意,“臣妾都多大年纪了?还生什么呀?要是万岁爷恩准,以后接了哪个宗室家的格格来,能放在妾膝下养着,不至于叫膝下空虚,就是臣妾的福气了。” 乾隆不由的多看了乌拉那拉两眼。 钮钴禄太后拍了拍乌拉那拉,“你能想的开,就是再好没有的事了。”说着,就颇有深意的看了儿子一眼。 这些事,林雨桐是不知道的。她最近也是被拜访的人吵的够呛,先是吴扎库氏,几乎是天天来。她住到王府的庄子上来了,就是走着溜达也能过来,于是就见天的往这边跑。主要是躲事的。皇后之位虚悬,多少人家着急呢?别说吴扎库家了,就是跟吴扎库氏有点瓜葛的,都带着她家的姑娘拜访,为的就是给太后引荐。还有耿家,联姻一代一代的,牵扯的多了。 这边还没走呢,十六福晋又来了。本来妯娌之间也不是多熟悉,再加上这种情况,郭络罗氏倒是没那么大大咧咧的,像是吴扎库氏似的不拿自家当外人。到哪话里话外的,还有诸多的打探在里面。 而原身的娘家,已经连着递了几次牌子要见了。 在林雨桐都觉得要受不了的时候,圣旨下来了。什么也没改变,还是册封了皇贵妃乌拉那拉氏为继后。 当然了,在这事上,乾隆表现出的是对太后的退让,反正一切都是太后您的意思,儿子是孝子,这次听您的话。 因此,册立乌拉那拉是皇后,是太后下的懿旨。懿旨中说的非常清楚: “皇后母仪天下。犹天地之相成。日月之继照。皇帝春秋鼎盛,内治需人。娴贵妃那拉氏、系皇考向日所赐侧室妃。人亦端庄惠下。应效法圣祖成规。即以娴贵妃那拉氏继体坤宁。予心乃慰。即皇帝心有不忍。亦应于皇帝四十岁大庆之先。时已过二十七月之期矣。举行吉礼。佳儿佳妇。行礼慈宁。始惬予怀也。钦此。” 乾隆还给这旨意回应了,是这么说的: “朕以二十余年伉俪之情,恩深谊挚。遽行册立,于心实所不忍。即过二十七月。于心犹以为速”。这是说因与前妻感情深厚,觉得皇后刚去世不久,尚在大丧期间就想着册立新后,“心有不忍”,即便是过了二十七月可仍然觉得太快。 就选在这么个册立新后的时候,人家特地向前妻告知此事,还颇为认真的解释了一番:人家说他跟先皇后举案齐眉,白头偕老,这一直就是他的夙愿。因着对先后的感情,续弦这事是怎么发生的呢?可是没有办法呀!总得有人孝顺太后,下率九位吧!皇后这个位置啊,这是一个要缺,不容虚置。 这话说出来乌拉那拉氏是个啥感觉呢?这个皇后之位做的高兴的起来不? 林雨桐撇嘴,好像这二十七个月里,你就孤家寡人的过了?还不是美人一个一个添! 在圣旨下了的当天,乾隆就带着乌拉那拉氏过来了,带来拜见林雨桐。 四爷就没见,在学堂对面那个庄子里新设的玻璃作坊呢,乾隆溜溜达达的过去瞧去了。只留下乌拉那拉面对林雨桐,只剩下尴尬。 她看起来还不如林雨桐年轻。 林雨桐笑了笑,指了指边上,“坐吧。”以前也应该见过才是。 新上任的皇后就坐过去了,身上的喜意几乎是没有,很是沉稳内敛。 林雨桐看她,直言不讳,“有句俗话,叫做后娘难当。面对皇子皇女,你不是后娘,但之前有原配比着,过的不会轻松。” 这般直接的说出来,皇后的鼻子就一酸,“皇额娘说的是。儿媳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喜还是要喜的。”林雨桐就道,“至少是妻,至少在百年后,同穴的人里有你。至少你现在在宫里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皇后勉强的笑了笑,这话却不知道该怎么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乐文 364 故国神游(25)三合一 故国神游(25) “皇额娘……”皇后克服了很大的心理障碍,这才张口叫出了这个称呼。眼前的母后皇太后真的太年轻了。 林雨桐倒是没有什么尴尬不尴尬的,抬头疑惑得看她,示意她有话就只管说。 皇后看向林雨桐,“皇额娘,不瞒您说,等真的坐在这个位置上了,儿臣……突然不知道这个皇后该怎么做了?”她起身,缓缓的跪下去,“请皇额娘教我。” 林雨桐一把将人给扶住了,“第一,你得学会一条,别轻易下跪。你不用怕对我礼仪不周,你是大清国的皇后,皇后立起来只要大的品性上没问题,只要不干蠢事,连皇帝都不能轻易将你如何,不要如此的战战兢兢。” 皇后被扶起来坐在边上,眼里带着几分祈求,“儿臣以为,皇后如何做,得看换上对皇后的爱重有几分,信重有几分?” 这话也不能算是错的。就像是四爷,对自己大撒把,那自己的自由度就很高。反之,你做什么都可能引起对方的不满,如何能不战战兢兢? 林雨桐叹了一声,“如何做一个皇后,这个没有成例。对于你来说,你首先想的不应该是如何去做一个好皇后,而是你得先保证你永远是皇后。这个位子坐稳才是顶顶重要的。这一点,我帮不了你。不过,你回去可以翻翻史书,看看之前那么多皇后都是怎么做的。不要过高的看待皇后这个身份,但也不用太低估了它。不管是成了贤后的皇后还是被废的皇后,多看看……成有它相似的理由,废也有其相似的地方。等你把这些都看懂看透了,皇后怎么做,你自然就明白了。” 这话已是指点!皇后的心思被林雨桐的这句话带走了心神:你得先保证你永远是皇后。 这话如何能不叫人害怕!这代表的意思,岂不是连这位母后皇太后也不看好自己? 林雨桐见她神色黯然,便也肯定她几句:“你之前说的,也有道理。人皆偏私,皇帝的心向着你,你错的也是对的。反之,若是心不向着你,你对的也是错的。这个度怎么去调停,得你慢慢的自己摸索着……” 皇后这才恍惚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谢皇额娘提点。” 除了这句干巴巴的话之外,突然不知道还能说啥。 林雨桐张了张嘴,还是算了,暂时啥也别说了,交浅不能言深。她起身往厨房去,“要跟我来看看吗?” 总也不能枯坐着呀? 皇后就跟去了,伺候的人都留在院子外面。 厨房不大,就在小院里。大锅灶小炉子,应有尽有。她站在你厨房里也不知道能干什么。 林雨桐给她指了个差事,炉子上炖着汤,“边上有凳子,你坐那看着汤,别叫溢出来。” 那玩意慢火炖了半天了,也没溢出来。 皇后觉得母后皇太后很亲和,如此也缓解了她的尴尬。 林雨桐忙着做饭,今儿有两人来,必然是要留下吃饭的。冷热荤素,搭配八个菜外加一个汤就足够了。 皇后就看着林雨桐是真的不借他人之后的择菜洗菜炒菜,腰上围着围裙,袖子微微卷起,手脚麻利,显然一直是亲自动手的。她做的很熟练。 只闻着那飘出来的香味,就知道手艺很好。比御厨丝毫也不差。 她讷讷的道:“皇额娘,儿媳不会做。” 林雨桐就笑,“会不会做有什么关系?不用逼自己学些不擅长的东西,你是什么样儿的,就是什么样的,不用为谁刻意的去做什么,把你擅长的做好了,做到极致了,那便是好的。” 皇后便不由的去想,我到底擅长什么呢? 想完了又不由的苦笑,其实也没什么擅长的。抄佛经?写的一笔还算看的过的字这算不算?不算吧!宫里的才女不是没有。更何况,朝中有的是书法名家,皇上看不上一个小女子的书作。刺绣?宫里哪个女人一点针线活也不会干的?做的再好,好的过精挑细选的绣娘不? 她两手的手指不由的搅在了一起,越发的觉得屁股下面的那把椅子虚了。 饭菜上了桌,四爷带着弘历也回来了。 林雨桐没见弘晖,才要问,四爷就道:“跟弘曕在作坊,弘昼也过来了。饭菜叫人送过去。” 行啊!肯定永璜也在,又多带了一人份的。 乌拉那拉浑身紧绷的跟四爷行礼,四爷随意的叫起,就转身去一边洗手了。一边忙着一边跟弘历说话,“眼看成品就能出来了,工艺改进,成本大大降低了。这东西,慢慢的推。” 弘历就道:“儿子想,归到内务府……” “那何年何月,大清国家家户户的窗户上才能换上玻璃?”四爷看他,“我也不要这银子。你这么办,找商户来竞标,第一批选二十家或是三十家。三五年之内,这东西肯定还是贵的。有家资的人先用。三五年之后,再用低一点的价格再往出放一批……” 乾隆一想,也行啊!民间大富之家的财富瞬间收拢到一处。这是好事呀! 四爷跟他道,“银子八成归入国库,剩下两成你得留出来。这东西的工艺还得改进,如今这是易碎品,紧跟着,就要往耐用上靠。” 可耐用了,买过一次就不会再坏,这以后玻璃的利润不是会更低了?反倒是不划算。 四爷就看了他一眼,如何不知道他的想法。他就道,“东西不一样,价值不一样,用的地方就不一样。若真有坚固的刀枪都不怕的玻璃,你自然就想到了这东西的其他用处了。” 这话倒也是!真要是有这样的玻璃,那至少御辇得换上。 便是做生意,人家要两成都是占人家的便宜。何况此人是皇阿玛,他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 乾隆就道:“这银子儿子不动,您要用直接开条子叫人取也行。” 四爷才不跟他废话,他现在确实是不缺银子。但银子不说给他,他那小心眼又不知道要朝哪边走了。懒得再废话了,“吃饭。” 四个人分两桌上,四爷带着弘历在大桌上,林雨桐和乌拉那拉在炕桌上。 乌拉那拉很紧张,过去要布菜。四爷摆手,“吃你的去吧。”说着从乾隆要碗,乾隆赶紧自己起来盛饭,先给他阿玛盛饭,然后才自己盛。 四爷这才满意了,但却并没当着这个皇后的面说他什么。 要是不说其他的,只单说一个人的表象吧,乾隆的嘴不知道有多甜。想要讨好一个人的时候,简直不要太容易。 这会子坐在那里吃饭,每样菜都被不动声色的用不同的言辞夸奖了一遍。 因着时间短,又只是招待他。现做的菜就没几样,八样菜里,有四样是半成品。像脆嫩的海带苗,这是弘昼叫人弄来的,早送来的,她提前腌制好,如今放点蒜末辣椒,热油一泼就是一道菜。还有些是早前泥塘里的泥鳅,弄干净了做成酱干的。如今只要上锅透了,出来自然酱香四溢。 他一边夸还一边跟林雨桐讨要酱菜,“前两回来,吃的那个小菜尤其入味。皇额娘要是还有,赏儿子些,早晚配粥吃,最是适口。” 真爱吃还假爱吃的,谁也不知道,也是表达亲近的一个方式。 “那就是酸泡萝卜,你要爱吃,给你带一坛子回去。”说着又说四爷,“之前叫你多种点萝卜,你还不乐意。看看,总有人爱吃的吧。” 四爷对萝卜深恶痛绝,“他爱吃都给他!” “那可不成,萝卜干要晒好了,回头蒸包子吃。” 乾隆瞧的挺乐呵,觉得看他皇阿玛吃瘪他能就着多下两碗饭。 皇后乌拉那拉坐在那里却胆颤心惊。在宫里吃饭,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像是现在这样,一边吃着一边聊着。母后皇太后跟先帝说话的语气……怎么这样呢?就是自己的额娘也不敢跟阿玛这么说话。 倒是看万岁爷的样子,却像是习以为常了一样。 林雨桐将那碟酱香的泥鳅推过去,“尝尝这个,挺有嚼劲。”这皇后也难为,刚才明明是多夹了两筷子这个菜,还是连着夹的,可见是真喜欢。但一过三筷子就不吃了,筷子只往泡笋里夹。 泡笋跟泡萝卜都是一个口味的,酸辣脆爽,确实开胃。乾隆很喜欢,他也不避讳这一点。但是连吃的也不能有自己喜欢的,只管跟对方往一块靠,这就有点自虐了。你说你当个皇后,要是不能叫自己享受最好的,连这个最基本的你都不能达到,那你这皇后做的也忒没劲了。 她就主动将菜推过去,吃你爱吃的吧。喜欢吃给你拿两坛子也行。宫里没人吃泥鳅,但是在外面想买到泥鳅是轻而易举的事,并不稀罕,也不贵。 皇后笑了笑,还是夹了一筷子泡笋,“儿媳倒是吃着这个味道更清爽。少不得讨嫌也要一坛子。” 笋这玩意,以现在的运输条件运来可不容易。还都是弘昼孝顺进来的。弘晖也爱吃,真没多余的给她。 林雨桐却点头,“泡着的莴笋还有,给你带些。这个笋你少吃为上。你肝不好,不可多吃。” 皇后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太医也说她的肝不好,但这一眼就看出来,着实有些惊讶。她嘴上应着,心里却有些希翼,着实也是想跟眼前的人打好关系。便试着拉近距离,“儿媳瞧这里着实简陋,皇额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叫嬷嬷递进宫里……” 林雨桐:“……”这里哪里简陋了?说真的,论起舒服程度,可比宫里舒服多了。就跟谁没在宫里住过一样。她只笑笑,点头说了句好。 乾隆看了皇后一眼,深觉她不会说话。皇额娘住的简陋?那你的意思住哪里不简陋呢?住在圆明园?或者干脆咱们搬回宝亲王府,把皇宫给皇阿玛和皇额娘住好不好?便是没这一层意思,那也是在指责朕没给安排好呗。住这里不是朕安排的,是皇阿玛自己选的,这跟朕孝顺不孝顺真没关系。再者说了,需要什么找你?那之前朕没关照到,岂不是叫嫡母受委屈了? 一样的话怎么说出来就那么不动听呢? 乌拉那拉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被皇上甩了一个冷眼过来。细细想想,并没有不妥当的地方呀。女人家需要的东西跟男人家需要的东西本来就不一样,嫡母需要什么,难道要跟庶出的儿子要?当然还是女人家之间好说话嘛。这话错了吗? 来的时候好好的,走的时候两人别别扭扭的。弘历的眼睛都不带扫一眼乌拉那拉的。 可林雨桐是真没啥时间管了,她和四爷这几天都挺忙的。 四爷那边的玻璃终于出来了,叫了人,在院子边上盖了玻璃暖房。刚开始做,工艺上算不得多好。但是只做暖房的话,却足够用了。在暖棚的设计上,玻璃顶上还加盖了一层,不会全盖住,行程一个斜坡的角度。能每天保证一定的阳光照射,在有大雨大雪的时候又不会直接压在玻璃棚顶上。 哪怕是加盖了一层,却也不会很高。为了保暖,用的是坑棚。从地平往下挖了一米五左右的坑,如此能有教好的保温效果。墙体上再加上火洞,天冷的话里面随时可加温。 四爷要干点啥,那用人根本就不由愁,只说啥时候要,人海战术也得干出来的。 林雨桐呢,早前就泡了西红柿籽,这东西现在能种了。 说起这个西红柿,现在都叫它藩柿子。这东西早有,但一直没人吃它。 最早懵懂的来到大清的时候,整日里就怕露馅,这些东西她哪里想的起来。等到跟四爷回来的时候,忙这忙那的忙了一辈子,吃的也都不差,还真没想过一定得吃口啥。倒把这个小小的东西给忽略了。后来,她甚至想,宫里不吃,保不齐民间有人持呢? 于是,她还真想过查一查资料,结果在《绿野仙踪》中看到这么一句话:不想他是个西番柿子,中看不中吃的歪货物。 这个《绿野仙踪》是清朝李百川所著的,大概成书于乾隆二十九年前后。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时间点,还没这本书。但由此也可见,大家对这个西藩柿子的普遍认知就是‘中看不中吃’,但当做观赏种植却不稀罕。四爷是个比较严谨的人,对这玩意他早前也没在意过,见林雨桐认为西红柿是清朝从国外引进的,他就摇头,叫林雨桐去看一本叫《植品》的书。他说那是第一个记载西红柿的文献,是明朝赵函所著。他在书中提到,番茄是西洋传教士在稍早的万历年间,和向日葵一起带到中国来的。后来他又拿了王象晋的《群芳谱》,“这两本书是一个朝代的,成书相差也就三两年。可以相互佐证。” 然后林雨桐就觉得吧,可算是追朔到根上了。后来在1983年,在成都北郊凤凰山发掘的西汉古墓里,出土有陶器、漆器、藤笥、竹笥近60件,并有稻粒、果品、兽骨等食物遗存发现。同时,还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植物种子。经过培育发现,这些种子属于西红柿,也就是番茄! 这一类的新闻谁看过都是扫一眼就过的,林雨桐跟四爷当时是一块看的新闻。然后她还傻乎乎的没有意识,四爷就先问她一句,“如果汉代就开始栽培西红柿,那这西红柿是作为观赏植物呢?还是食用的水果蔬菜?汉代的西红柿种子是国外传进来的,还是我国本土的?后来它是本来就有,只是存量少……还是绝种了,直到大明才引进回来的?” 林雨桐:“……”我哪里知道?你不问我都当过耳风了好吗? 然后四爷当真为这个翻了很多典籍,但是无奈:这玩意还就真成了一庄悬案。 林雨桐现在打算种这东西。之前搬来的时候也都想着种呢,可那时候是能找到什么种子就种什么种子。林雨桐存着的种子不敢随意的拿出来。后世的种子都是经过改良后的。这玩意不可随便的往地里撒,还是土生土长,一点一点想着改变的好。 如今手里的种子,是叫人特地找来的。 现在这个时期,正处于高产农作物推广的一个节点。两人对种地越是表现的执着,越是会有人去重视。因此,四爷还打算在暖棚里种玉米,开春就能吃到玉米棒子。 包括红薯,现今也只在很小的范围内种植。这个是有考据的,清陈世元《金薯传习录》中援引《采录闽侯合志》中有记载,甘薯先在闽南,后传种于鄞州、胶州、青州、豫州各地,渐次在浙江各地传播,而那时是乾隆二十年前后。 林雨桐跟周围的农妇闲聊的时候也询问过,百姓有些听说过,有些压根没听说过。但是皇家还是吃过的。下面的人当成稀罕物晋上来的。 今年入秋,就叫陈福采买了好些,明年就得种上。 反正,首先能想到的就是解决温饱问题。别管吃的好还是吃的孬,百姓不饿肚子,便是路上的乞丐,只要愿意,去哪个荒山里开两亩荒地,种两亩番薯,也不至于饿死。 晚上没人了,四爷跟弘晖就盘腿坐在炕上,父子俩说话。四爷并不会全盘的将后世灌输给弘晖,就是探讨。 比如从父母在种地这件事上的执着,叫他在土地这件事上思索的更多。这天晚上,他跟四爷提出了一个概念——温饱田。 他的理念是,若想吃饱饭,每个人都得有一份温饱田。比如按照番薯的亩产,没人要是有贫瘠的土地两亩,差不多就不至于饿死了。这个田地是不允许买卖的,种的作物也该受到当地官府的监督。若本人除了温饱田,没有别的田产,那么你必须保证种的就是粗粮,这地里的产出能保证你饿不死。而你本人不会成为别人的负担。若是你除了温饱田之外,还有别的田地,那经过一定的程度,可自由的选择你想要种植的东西。 可如此一来,岂不是就牢牢的将人绑在了土地上。 四爷反问了一句。 弘晖就道:“若是出外谋生,这田地当交还官府,另外从官府领取凭证。用此凭证,可到谋生所在地用凭证另一片空置出来的温饱田。但像是大州府京城这样的地方,外地谋生的人多,田地必然不足。若没有空置的温饱田,就需要用当地衙门给的凭证在年底去谋生所在地的官府领取补偿粮。而这部分的粮食,不能从税粮里扣。开源才是根本。”他说着,手指就在关外划拉,“您之前说,这里是种粮的好地方。那就得想法子移民。” 这个想法吧,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甚至在以后人口激增之后,需要大幅度的改革,但制度没有一成不变的。哪怕是在以后的几十年内有成效的,那都值得去试一试的。 弘晖紧跟着又提了一条,“不过这个难就难在,人人有田了,那士绅的田谁来种?”而奴婢又该不该有自己的温饱田呢? 说起来简单的一个想法,但是细究就发现,有些东西可能是动摇根本的东西。 因此,他又提了一个想法,“各地应该整合闲置土地和可开垦荒地。无地者可根据需求,廉价的租种这部分土地,先种地后收租,收取所种作物收成的一成……这部分人来去可自由,种地可保证温饱,不种地便没有土地束缚。每到一地,都可以争取从当地租种公家田……便是有田地的庄户人家,在有富裕劳动力的情况下,也可租种。”同样,会造成有地的富户无人可用。 他就想到他阿玛之前说的‘以器械代替劳力’的话。 而在做这一切之前,有个很重要的东西,那便是——吏治。 若吏治不能清明,这些举措,只会给对方更大的空子,不知道要养多少大贪巨贪。 父子俩在那说,说着就写,完了又删又改,然后第二天不知道又想到哪里的,许是彻底又给推翻了,那些写的不成样子的纸张又给扔进火盆里付之一炬,然后又重新来过。 冬天就在他们爷俩的讨论声中来到了。 雪迟迟没有到,倒是放在厨房的水瓮早早的就接了冰了。这一结冰,就真的很冷了。天一冷,住到学堂里的孩子反而更多了。周围好些孩子以前下学了还帮着家里干点活,现在农闲了,在家里还得费柴火。饶是烧炕,可家里也比学堂冷的多。学堂别说住宿的地方大铺炕屋里又多暖和,还专门有澡池子能洗漱。便是只在学舍里,夜里躺在桌子椅子上睡觉,也是不冷的。 学堂里热闹了,晚上四爷和弘晖偶尔也去学舍里,跟那些孩子大通铺上一坐,三山五岳的侃呢。 四爷讲什么?当闲话一样的串历史,像是民族融合的进程等等。很多的人物和故事穿插在里面,很有些妙趣横生。孩子们没啥乐趣,外面又冷的很,在一起听故事成了最好的一个娱乐。都挺爱听的。 周围有些乡人,晚上爱游荡的,都跑过来蹭着听。只晚上这边不留外人住罢了。但那也挡不住大家的热情。大部分呢,就是听个热闹,听个稀奇。可带脑子的就听出门道了。张廷玉的孙子回去一学,张廷玉就明白了,先帝爷这是在缓解满汉矛盾。满汉界限得模糊,一统大民族才是大势所趋。这于汉臣来说,是好事。 赶上休沐的时候,四爷和桐桐带着弘晖一起赶集去。也不一定进京城,就在外城转转也是好的。农闲了,好些人家把吃用不了的都拿来卖,市场很是繁华。 弘晖是基本没见过这些的。早年在王府没这样的机会,后来大点了大部分时间在宫里,再后来成了大阿哥了,远门只出去过一两次,见到的也都不那么真实了。如今才知道这世道很多之前从来不知道的事。 林雨桐觉得弘晖这么看累的慌,摸出钱来买了两个糖人递给他,“尝尝!” 弘晖:“……”并不想吃。 “刚做出来的,没染上灰尘。”干嘛出来一趟还苦大仇深的。 行吧!咬了一口,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吃。正要说话呢,结果远处马蹄声急,远远的就能看见扬起的灰尘。三人并不在马路中间,很容易就朝边上避开,这是八百里加急进京了。 一定是哪里又出事了。一时间,坊间议论纷纷。 本来的好心情,因为这八百里加急给搅乱了。回去的路上,四爷就跟林雨桐说,“应该是珠尔默特叛乱有结果了。” xi藏那边的事。反正一直就没太消停过。 果然,第二天弘昼就来了,说的也是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多大的乱子。付清九月就有奏报过来……十月十三日,傅清与拉布敦以议事为名,将珠尔默特那木扎勒召至驻藏大臣公署楼,罗列罪状,然后拔刀将他给杀了。可是做事不密,跟随珠尔默特前来的卓呢罗卜藏扎什跳楼逃了,之后又传唤党羽,聚兵围楼,先是施放枪|炮,然后纵火焚烧。可惜傅清中枪后自尽了,拉布敦与叛军缠斗最终遇害。那些跟着叛乱的,抢了库银八万五千多两,杀了驻藏兵民一百多号人。第二天,i喇|嘛出面料理,并传令沿途台站照旧应付官兵,严禁杀害汉人……叛军头目虽然还没抓住,但也没几个人,藏不住……” 这么大的大清国,出现这种规模的冲突实在是不算大事。 四爷对别的倒是没说,只问道:“付清中|qiang?” 对!估计是活不成了,不想做俘虏连累家人,最好的法子就是一个死。自家四哥对战败之将,没那么宽容。 看着弘昼还没反应过来,林雨桐心里就一叹。那十数个叛军就因为手里有枪|炮就能沙海汉人一百多号,还不警醒? 他们那些武器是哪里来的?英国商人雇佣的印du土著打着宗教朝拜的名义来的。来了之后谈的是什么,只有他们清楚。可那些武器总不能凭空出现。 但这于对于四爷下一步要做的事,倒是一个好的契机。 弘昼并不知道他皇阿玛的打算,更不知道他皇阿玛具体的都会些什么,但他知道,他皇阿玛好像在听说付清中|枪后很不高兴。 从庄子上出去,他直接就去了园子,找乾隆说这个事去了。 乾隆倒是不以为意,“皇阿玛做事求全,但这种事总是在瞬息万变之间,谁也无法估量。付清的身后事,朕已经下旨好好操办,也叫修建祠堂供奉。家中后辈,适当的提携一二也是应当的。他前期处置还算得当。” 就这么着了,还能怎么着。 他最近事挺多的,就不去他皇阿玛跟前报道了。心情不好……那就缓上几天,再去也不迟。 不来就不来吧,四爷以此为契机,该干的还得干。他也没惊动谁,叫陈福:“找个能工巧匠,内务府的出身的最好。要是不行,民间手艺精湛的匠人也行。” 但是陈福并没有找来,别说内务府的了,就是民间的手艺匠人也不好找。 怎么的了? 第一,圆明园在扩张,需要的人很多。 第二,皇帝的陵园还在修建,人手抽调不出来。 第三,皇帝为了给太后庆祝明年的六十大寿,今年春上的时候就已经下令修建清漪园了,这是个大工程,征调的人手多了去了。 第四,明年太后六十大寿,需要提前准备。 林雨桐:“……她今年五十九,大寿都没过呢吧?” 对!还差个几天。这不是万岁爷最近都忙着呢吗? 林雨桐就问说:“提前一年准备……这都准备什么呀?” 陈福一脸苦笑,“回主子娘娘的话,九九寿礼。” 弘晖问说:“九九八十一件?” 陈福头埋的低低的,“九大类,每一类都得有九件。上面已经传下话来,明年万岁爷应该是要连送五天。” 五天是多少?每天八十一件,五天就是四百零五件。 这四百零五件,必得件件都是精品。这得耗费多少能工巧匠的心思和工夫? 弘晖脸红了,他是羞的。他从来没给他额娘过过这么隆重的生日。 林雨桐笑的也有点耐人寻味啊,别管嘴上说的多亲,之前自己过生日,弘历不也就送了两车东西算完事。到了亲妈跟前就是不一样呀! 四爷是给气笑了,把能用的手艺人都招去,不是修园子,就是摆弄珍玩去了。如今想要造qiang造炮,零件精细,须得好的手艺人的时候,发现无人可用。陈福出面都找不到人了。 好!好啊!真是太好了! 林雨桐还兴致勃勃,“过寿啊!好啊!咱们也给贺个生日呀!造个大炮仗吧,那玩意好,放起来喜庆。” 是啊!放炮仗喜庆。 四爷缓缓点头,“想放炮仗呀!这个好办,明儿就给你做,一定给你放个大大的。” 陈福缩着肩膀出去了,主子这是生气了,很生气的那种生气。估计呀,宫里那位得受教训了。 十一月五日,是钮钴禄太后的生辰。 人家那个太后过生日,跟林雨桐这个太后过生日那是不一样的。只在正日子庆祝吗?当然不是!这提前官员得写折子来,恭贺一下。表示记着这个伟大的日子呢。毕竟,太后母仪天下,这是天下所有人的母亲呀。 钮钴禄最近是神清气爽,早上一早起来,就由皇后在边上念这些折子,谁在折子上都写了什么。不外乎是一些恭维的话,但连着听,天天听,愣是听不腻。 早两日,礼服被送来,试一试,合身了。一早起来这就得装扮起来,等着皇帝给上徽号。徽号是个荣誉称号,就像是给‘母亲’前面今年加个尊敬的,明年再母亲前面加个亲爱的,后年又加个最爱的意思是一样的,大生日就不停的往上加。加完了徽号,回慈宁宫,等着拜寿。这寿宴只太后吃的,乾隆都是陪坐在一侧。 本来皇后陪在另一侧的,但乾隆不知道抽什么风,没给设坐。于是,皇后跟嫔妃就在另一侧稍微远的地方。正堂里,是皇子。像是弘昼弘曕永璜这么一串的都在这边站着。外面礼乐欢庆,喜庆的奏乐不曾停止,更外面,是京城中有名有姓的人家,乌泱泱的数百人,等着给贺寿呢。 钮钴禄太后坐在上面志得意满,看着自家儿子正在腰上缠彩带,这是要带着儿孙跳祝寿舞,她哈哈的笑着,不曾阻止。 弘昼见到内监递来的彩带,跟弘曕对视一眼,两人就磨蹭啊,这玩意带还是不带? 弘曕低声跟弘昼道:“五哥,找个借口咱俩躲一躲……”想起今早皇额娘叫自己出门前那个表情,他打了冷颤,总觉得今儿这事吧,不会那么轻松的给了了。 弘昼也压着声音,“皇阿玛没说点什么?” 弘曕摇头,“不过陈福张保这俩奴才,走路恨不能把鞋给脱了。” 是说走路都得非常小心! 那那边肯定是那边生气了呀! 完了!完了!自己夹在中间骑虎难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乐文 365 故国神游(26)三合一 故国神游(26) 永璜挨着两个叔叔站着呢,他比别人更不安。两个叔叔还能跑,他是皇子啊,能朝哪跑呀?最近他跟六叔熟,虽然年纪比他六叔大吧,但是他这会子特别乐意依靠他六叔。 结果他六叔不靠谱啊,看永璜,低声道:“晕!” 什么? 弘曕看着自家这个老实侄子,“晕呀!你身子不好,晕倒……你熟呀!” 啊? 永璜觉得要在这种场合晕倒,自家皇阿玛能讨厌自己一万年。讨厌自己就算了,关键是自己还有俩儿子呢!今儿这都带来了,因着孩子小,奶嬷嬷带着在一边安置,但福晋这不还在吗?就自家福晋那个样子,这边晕倒了,她那边敢尖叫信不信?搅和了皇祖母的寿宴,她回头又得把她自己个给吓死。 这个主意是真不怎么靠谱。 他微微摇头,看他六叔:为啥您不晕呢? 弘曕白眼一翻,都不知道该咋答复。 弘昼扫了这俩个不靠谱的,低声呵斥了一句:“都在这里等着。”他将手里的彩带递给老六,自己整理了衣服,直接抬步到上面去了。 钮钴禄太后看见弘昼也喜欢,只要不跟他儿子捣乱的她都特别喜欢,何况这小子这么会讨巧,谁能不喜欢? 她乐呵呵的,以为这小子又要说什么讨巧的话。结果弘昼过来确实是笑了,只这笑跟平时笑的完全不一样。带着几分勉强,她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弘昼语气却跟之前没什么不一样,“儿子去问问皇兄,儿子准备的几样特别的贺礼今儿能不能拿……” 钮钴禄太后一愣,继而笑了。弘昼向来爱出幺蛾子,之前有做生日准备了一池的锦鲤的,还有一年弄了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的狸猫来……锦鲤还罢了,放在池子里扑腾去。可那猫儿一放开,满皇宫的撒野,鸡飞狗跳的。 不靠谱的人找什么借口不靠谱,在大家眼里都是合情合理的。 乾隆一见弘昼过来就头疼,“又干什么?今儿外面好些个大臣候着呢。你老实呆着去,别出幺蛾子。” 弘昼凑过去,“四哥,今儿真不是幺蛾子。”他的声音愈发低了,“今年在园子里给太后她老人家做生日,这……跟庄子离的太近了。这边的动静那边只怕都听的到的。皇阿玛一向节俭,皇额娘……也从来没过过一个千秋节。您说……咱们这么大喇喇的,回头皇阿玛会不会不愉。还有皇额娘,几个月前皇额娘生日,如今才过去多久?虽说不能公之于众吧,但这差别也太大了。您没瞧见吗?今儿除了十二叔来了,其他几位叔叔都是礼到人不到,来的都是家里的后辈……都不舒服?太医院也没说请太医的事呀。” 乾隆心里有些不喜,“额娘这般岁数……” “皇阿玛自己……当年可曾这般兴师动众?”弘昼叹了一声,“臣弟也没说不该办。母后皇太后也说,圣母皇太后只凭生养了您,就是头功一件。怎么样的礼遇都不为过。可是,今儿这情况,是不是得有人送桌寿宴过去……把话往回的圆一圆。毕竟,一团和气比疙疙瘩瘩的好。您说呢?” 乾隆哼了一声,斜了弘昼一眼,“逝者已矣!老五,你得记住这句话。” 弘昼心里咯噔一下,这哪里是叫自己记住这句话,这是分明要叫皇额娘和皇阿玛记住这句话。 自家四哥哪里不知道这么大张旗鼓的不妥当之处。可明知道还要这么办,就是想告诉大家一个道理:死了就是死了。死了的就得有死了的自觉,活着的更得认清这一点。 弘昼沉默了半晌,站在边上没动地方。突的脸上露出几分伤感来,“四哥,弟弟是真为您好。” 乾隆拍了拍弘昼的肩膀,“老五……朕知道。朕知道的也望你知道。”说着,他又展颜一笑,“不过你说的也对,是该着人去的。这么着……你送一桌席面去,顺便呢……请皇阿玛和皇额娘看今晚的烟火……就在玉泉山上,在山下是瞧的见的。皇阿玛和皇额娘所在的位置视野最好……” 这里是主场,山下……就是蹭光的吗? 这哪里是去认错的,这分明就是——警告加示威的。 这就是在宣誓一种主权。 弘昼退出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是冷的。四哥看似恭顺,看似接受良好,但其实……他在麻痹谁?麻痹皇阿玛,麻痹宗室,也是在麻痹大臣。他在等,看谁第一个跳出来。 为何之前温情脉脉,今儿突的就撕开了这层面纱? 就像是之前说的,今儿宗室里亲近的皇叔,除了十二叔来了,其他的都没来。包括排行靠后的,几个没怎么存在感的小皇叔。 反过来想也能理解,人家亲哥哥活着呢,正儿八经的嫂子也在,作为康熙朝的皇阿玛,几两傲骨还是有的。十四和十六叔最近几年也没怎么受重视,儿孙也没怎么得了重用。剩下的叔叔又都是隐形。恭顺呢,你是这么对我。不恭顺呢?你能拿我怎么样?以前还会忌惮,为了儿孙,总要装一装孙子的。但是现在,怕个鸟。 他们是瞧见皇阿玛的身子康健,弄不好要比自家这倒霉四哥还要长寿的。他们更知道,他们家四哥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这些皇叔中,有当年站错队的,也有站对队的,还有没来得及站队的。但不管是哪种,他们都知道他们四哥护短的属性。瞧瞧当年的十三叔,那信重便是真的信重,情真意切,不带假的。为何?只因为十三叔早早的站在了阿玛的一边。 在皇阿玛和自家四哥这两方,这些皇叔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站他们自己的四个。 那自己呢? 自己当然跟自家阿玛亲了!之前还想着能两边糊弄……其实之后少不得还得两边糊弄。阿玛也不会叫自己旗帜鲜明的。 但他贼不喜欢现在这种的状况。当年老三跟老四两人争斗的时候,他这小心肝吓的都快跳出去了。他那时候就觉得再这么闹下去大概得英年早逝,要不然,自污的办法有很多,干嘛弄个活出丧啊! 现在这种感觉又来了,他觉得过了这一茬,他得再出丧一次。 之前他活出丧的时候,自家四哥气的跳脚,喊着:“你再这么闹下去,皇阿玛非被你气的活过来不可。” 弘昼心说,保不齐皇阿玛就是被我这么给气活过来的。 心里一边沉甸甸的,一边又止不住给自己找乐子,逗闷子……然后走路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噗通一声给摔地上了,四仰八叉! 钮钴禄太后哈哈大笑,她以为这孩子又出洋相逗他开心。 而那边弘曕和永璜愣了一下就赶紧跑过来,心说自家五哥(五叔)够拼的呀,这平地摔的这叫一个响亮。 “五叔,没事吧?”永璜装似关心的问道。 弘昼疼的直咧咧,这是哪个小皇子将弹珠给滚地上了,这玩意小小巧巧的,滑溜溜的,哎呀我的娘咧,是真摔到了。但还不能苦着脸,真疼也只做假疼,看向太后,“皇额娘,儿子是真老了,想给您耍个宝,却慌皇额娘瞧笑话了。不成!不成!儿子得去缓缓……” 钮钴禄今儿高兴,她高坐在上面,什么耍宝讨好的没见过?只这人是弘昼,她才赏脸的笑了笑。这会子兀自没觉得弘昼是真摔了。 那一排排里有个小家伙,把手里的珠子塞进袖子里再不敢偷偷拿出来玩了。 弘昼起来的时候顺手将小弹珠给抓起来了,要不然不定谁倒霉呢。他一手抓着永璜,一手抓着弘曕不撒手,“走走走,送我去外面缓缓……” 三人出去,里面依旧是歌舞升平。皇帝彩衣娱亲,不知道多少人赏脸。 弘昼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怎的了,突然就觉得有点刺眼。当年说是皇阿哥,可一年到头做不了几身衣裳的。皇阿玛的简朴是真的简朴。皇额娘一次生辰也没过过。可如今呢?一场寿宴,得一地一年的赋税做支撑。 皇阿玛如今,弄出个玻璃还想着银钱给国库,可……太奢靡了。不管自己四哥想通过这寿宴表达什么意思,用这样的法子都太过了。 三个人上了一辆马车,谁都没有说话。弘昼是不知道去了那边话该怎么说……弘曕是因为年纪小,从没见过如此的不同寻常的状况,他被吓的有点懵。永璜小心的看他五叔,“真摔了呀?” 弘昼这才回过神来,“你们怎么跟上来了?赶紧下去,老实呆着去。这些事跟你们都不相干……去吧!快走!” 弘曕看永璜,“你去,告诉皇上你五叔真摔了,我得陪着。” 弘昼瞪了弘曕一眼,“你干什么?叫你回去你就回去!少在这里废话。” “我不走!”弘曕眼里闪过一丝什么,“我额娘在庄子上住着呢,果亲王府里,跟我有什么相当。我又没娶妻,也没生子……一点牵挂也没有。那边住的是五哥的皇阿玛,难道不是我的皇阿玛?永璜是小辈,别掺和。我年纪虽小,但我是皇阿玛的儿子……五哥觉得,要是真有事,我能躲的开?” 这话说的……罢了! 弘昼将弹珠给永璜,“回去告诉你阿玛,你五叔我是真摔了!去吧!你媳妇和孩子还在宫里呢,别劈头盖脸的训下来,叫你媳妇受牵连。” 永璜什么话也没说,到底是下车去了。 车里剩下哥俩相顾无言。 车马都出了园子了,弘曕才小心的问:“五哥,要出事了呀?” 弘昼也不知道啊,“端看皇阿玛怎么想了。” 弘曕不安的屁股动了动,“虽说一山不容二虎,但是皇阿玛其实还算是温和。说实话,我也没见皇阿玛有过什么别的意思吧?” 可他的存在本就是一根刺! 弘昼靠在车壁上不说话,慢慢的闭上眼睛。车里静的叫人压抑。 到了庄子上,庄子上果然静悄悄的,主人应该很不高兴吧。两人进了院子,芳嬷嬷指了指暖棚。 哦!暖棚里,青菜已经冒出芽了。有一片空地上放着石桌子石椅,皇阿玛正坐在石椅上喝茶,那边皇额娘带着永琅,在一边像是栽种什么苗。 弘昼一来,都抬眼看他。他讪讪的一笑,叫了一声阿玛额娘,然后乖乖的进去站着了。 弘曕都不凑过去,他挨着永琅蹲着,“这是种什么?” 发芽的蒜栽进去,早早的就能吃蒜苗了。 林雨桐答了他的话就笑笑,“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弘曕小心的看了自家皇阿玛那边:“五哥……觉得今儿这寿宴不妥当。” 林雨桐的手一顿,看着弘曕的眼神就温和很多,把手里剩下的蒜递过去,“把这些给栽上。” 弘曕高兴的应着,林雨桐已经起身去了四爷身边。才到跟前,就听见弘昼问了一句:“皇阿玛今儿不高兴?”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却不想四爷回了一句:“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梦?” 弘昼愣了一下,是说那个神奇的梦,梦见大清亡了。 四爷叹了一声:“过个生日,孝顺母亲并没有错。可你说怎么那么巧……大清最后一位皇帝被迫迁出皇宫的日子,恰好也是这一天……” 跟圣母皇太后的生日是同一天? 四爷点头:“是啊!怎么就这么巧呢!” 弘昼突然有些恍惚,“您之前跟儿子和四哥说,您梦见大清女人主政……小皇帝懦弱?” 四爷又点头。 弘昼突然觉得心跳加快,“您说那个女人……喜好奢靡?” 四爷‘嗯’了一声,慈禧是奢靡成性。 弘昼咕咚一下狠狠的咽下一口口水,眼神已经有些慌乱了。 林雨桐心说,四爷成功的将弘昼给带到沟里去了。把钮钴禄氏和慈禧隔着时间愣是给挂上勾了。四爷的梦有多真实,弘历和弘昼就有多害怕。本来虚无缥缈,也不知道哪一辈子才会出现的事,突然的就这么露出了端倪……能不怕吗? 弘昼想到皇阿玛之前说的,小皇帝无能,大清女人主政。这女人会是皇后吗?皇帝小,哪里会有皇后?便是有皇后,皇后也必然年幼。如此,只能说明理政的是太后或者皇太后。大清是有这样的历史和传统的。所以太后或是皇太后掌权,在没有成年君王的情况下,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可若如今那位皇太后就是皇阿玛梦里的那个女人,那岂不是说:自家四哥怕是天年不永? 一瞬间,像是窥破了天机一般,他额上的汗密密匝匝的都下来了。 四爷却还是一副烦心的样子,“去吧!回去吧。在这里守着也是无济于事。你放心,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好容易有了机缘……梦里的事……将来有我看着,不会叫再出一个弄权的太皇太后便是了。” 不是!不是皇阿玛!您这意思是等着我四哥宾天呀! 也是!要是早就知道自家四哥活不长,那皇阿玛是没有跟自家四哥较劲的意思的。 可是这么看着四哥就这么没了,是不是也有点不好呢? 弘昼到底是心软了,“皇阿玛……儿臣觉得四哥身体康健。至今每日还能舞剑,骑射也不曾丢下……”怎么看也不是命短之人呀? 四爷看了他一眼,“是啊!我跟你皇额娘不是也正纳闷呢吗?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就这么看着,观察着呢。”说着,又不耐烦的摆手,“去吧!许是有些事说出来就不灵了。我跟你皇额娘担心的事……许是从我们出现就不会再发生也说不定。” 那要是万一呢?! 这要是叫四哥知道了还得了呀! 弘昼这么想着,紧跟着一愣,看向自己皇阿玛。但他皇阿玛并没有看他。不过这一刻,他好像任督二脉被打通了,然后垂头欠身:“儿子懂了。全懂了!儿子这就去办事去了。” 四爷哼了一声,还不算是太蠢。 弘昼出门了不由的一笑,自家皇阿玛这话说的吧,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但皇阿玛之前的梦和这些年的游历却肯定不是假的。梦若不是真的,编也编不了那么具体。游历若不是真的,那些如亲眼所见的经历,还有那随时都能拿出来的奇淫技巧,又是从何而来。 更何况,那奢靡的太后,懦弱的小皇帝,大清的灭亡,坚船利炮等等,又不是皇阿玛突然想起来现编的,最开始的时候皇阿玛就说了的,只是因为梦,很多是片段化的。年份,人,知道的不清楚而已。 再想想,皇阿玛当时确实是说过一个日子,说大清最后一个皇帝被赶出皇宫。但因为当时太激动了,谁也没把这种具体的日子给记在脑子里。 如今想想,皇阿玛总不会想着他们没记住,又编造一个吧。 所以,今儿说的,跟早前说的,那都是严丝合缝没有破绽的。因此,皇阿玛的担忧以及猜测,肯定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闹不好,那个导致大清亡了的喜好奢靡的太后就是如今那位太后。 而如今提起这个,肯定是有利用的心思的。但用的巧了,未尝没有奇效。 于是,他重新上了马车回去了,他琢磨的是,怎么能叫自家这四哥那关注点再他自身的寿命上……权利这东西再好,有命好? 再返回皇宫的时候,已经是朝臣进献贺礼的时候了。 对于弘昼还能去而复返,弘历有些惊讶。多看了弘昼两眼,他跟太后告罪,只说去更衣,闪到屏风头面去了。 弘昼知意,紧跟着过去了。 弘历皱眉:“又回来了?皇阿玛怎么说?” 弘昼嘿嘿一笑,“倒是臣弟多心了。皇阿玛只说只要皇兄你高兴,怎么着都好。” 就这样? 弘昼点头,特别真诚:“就这样。” 弘历不信,又问说:“皇额娘忙什么呢?” 弘昼这才想起来,“皇额娘忙着给暖棚里种蒜呢。弘曕那小子被留下来帮忙了。” 弘历对此也不甚在意,那还是个刚成丁的孩子,也没甚要紧的。他问说:“皇额娘没说点什么?” 弘昼犹豫了一下,然后摇头,“也没甚要紧的话。” 那还是说了的呀。“说什么了?” 弘昼一脸为难:“四哥,真没什么要紧的?” 弘历的脸就冷了,弘昼一副害怕的样子,只道:“皇额娘大概是心气不顺,说的话不大吉利,臣弟不敢今儿说,怕触了霉头。” 弘历摆摆手,“因着大哥的事,额娘早前戳了皇额娘的肺管子。如今,皇额娘说什么朕都能受住。这点事,不告诉额娘便是了。” 弘昼这才又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皇额娘说,能做母子也就一辈子的缘分,聚一回少一回,想聚就聚吧,不是什么大事。” 弘历:“……”这是咒额娘早死吗? 他叹了一声,说一两句难听的话这没什么。两个女人之间,这样的隔空骂街也不妨碍什么。但随即又想,皇额娘那般厉害的大夫……莫不是看出了什么? 再出去的时候他就吩咐苏培盛,“打发人悄悄叫太医。等寿宴结束了,给太后请个平安脉。” 从此刻一直到晚上,都太太平平的。弘历观弘昼,也并没有不正常的地方。 晚上,是盛大的烟火表演。 因着夜色,大家也都没了白天的那般矜持。小皇子们也开始满地的撒谎。妃嫔们连同女眷们,坐在一起也能说说笑笑。整个场面一下子就和谐起来。 夜幕来开帷幕,烟火升空,照亮了半边的天空。下面观赏的人,无一不露出或是赞赏,或是惊艳的表情来。五彩缤纷,造型各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然后化为一道青烟,融合在夜色中,一点踪迹也无。 乾隆看的满意,一扭脸看见额娘脸上的笑意,他笑的更欢畅了:“额娘您可满意?” 满意!满意!“你的一片孝心,便是一根草,一片叶,在额娘心里也是顶顶好的!”钮钴禄拍着儿子的手,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不由的道,“今年的烟火也是谁家的手艺?当赏!” 行!您说赏就赏! 乾隆这个‘赏’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周围一片惊叫之声。他抬头一瞧,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只见那‘太后千秋’几个字的烟花才炸裂开,不知道从哪里窜出几个火球来,速度极快的冲着这几个字而去,紧跟着,也看不清那层层叠叠的‘太后千秋’是自己熄灭消散了,还是被火球冲撞的消散了。 想来那燃放烟花的人也都吓傻了过去,没有再继续燃放。因而,随着那几个字的消散,天空再没有烟花。众人还怔怔的不知作何反应,突的,远远的,不知道哪里突然发出轰天巨响……传过来的时候只觉得闷闷的,大地震颤……像是大山轰塌了一般。 今儿,这么一个大喜的日子,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太后整个人坐在椅子都已经傻了,细看浑身都在颤抖。 弘昼也傻了,这是怎么话说的? 好端端的! 他激灵了一下,反应过来了,蹭的起身,“皇上!此事必为那些反贼所为。这些反贼,其心可诛!”先把这一波操作推给反贼再说。至于是谁制造的,他现在不想去想。 乾隆回过神来,喊了一声:“傅恒!” 傅恒起身走过来,躬身领命,“臣这就去……”不是抓反贼的!而是去察看哪里发出巨响,是不是跟庄子上住着的二人有关。这个旨意不用万岁爷当众下,他都明白,因此他用特别重的语气道:“万岁爷放心,臣定不辱命。” 很好! 却没想到傅恒这还没走呢,不知道哪个孩子喊了一声:“看!星星!星星又出来了。” 星星? 抬头朝天上望去,就见不远处的天边,似乎是有一点盈盈火光缓缓的升起来。那火光越升越高,好似还越飘越近了。 那是什么呢? 近了!近了!更近了。 就有人道:“万岁爷,怕是哪个百姓放的孔明灯。” 谁家的孔明灯那般大? 关键是……这个‘灯’升起来的方向是庄子的方向。这要是跟皇阿玛没关系才见了鬼了。乾隆这一刻的手已经攥在一起了。 可等再近一点,乾隆的冷汗一瞬间就下来了。尤其是伴着那一声:“有人!星星上有人!” 这一嗓子喊出来,乾隆脑子一下子贯通了:那个巨响跟皇阿玛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那么大的声响得需要多少火|药。这么火|药又是藏在哪里的?谁帮他操办这一切。如果这样的火|药配备上这样的像是能承载人的‘孔明灯’,谁能防得住?越是像今天这样,就飘在自己的头顶上,然后巨大的火|药包从上面扔下来……哪里藏的住?不管什么人也得炸的面目全非。 园子?皇宫?哪里也躲不了的! 今儿,皇阿玛就是不满了,这就是他的态度。他是在警告他,不要真当他不管是就是管不了事。 是的!这一刻,他真真实实的害怕了!对皇位的威胁叫人警惕,可对性命的威胁更叫人害怕。 那‘孔明灯’上,缥缈间仿佛是站着两个人的。太高了,看不清那是谁,但只要能上人,就足以叫人感到恐惧。 能想到这一点的何止是乾隆一人,履亲王脸都白了。 所幸对方并没有真的为难,只在头顶过了一下,就往另一个方向飘走了。那个方向是之前发出巨响的地方。 等真的飘远了,履亲王率先跪下:“仙人拜寿,恭贺太后千秋寿诞!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齐呼千岁。 将这么一个惊悚的事情,用‘仙人拜寿’之说遮掩了过去。 宫外流传的只能是这么一个版本。 喧腾热闹,转眼便散去。乾隆想的第一件事,便是留下弘昼,以及和亲王府所有的孩子。今儿不都进园子了吗?园子里本来就有弘昼的院子,“都留下吧!大老远的,外面不太平,就不用出去折腾了。” 连耿氏也一并留在园子里。 弘昼起初并没有多想,反倒是永璜走的时候低声跟他说了一句:“五叔小心。” 这一句‘小心’叫弘昼从头凉到脚,他终于意识到,皇上留下他不是担心外面有乱子伤了他……而是害怕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头顶飘来那么个东西,然后扔下一包火|药来。皇上是觉得,皇阿玛会要他的命,但是却不会要自己的命吧。 此刻的自己连带孩子在这里,于四哥而言,其实是人质啊! 他有了这个认知,但丝毫不能表露,叫了吴扎库氏和永壁,“把其他几个小子都约束好,这里不是家里,都呆在院子里。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一步。” 吴扎库氏一把抓住弘昼,“爷……不会出事……” 弘昼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他重重的捏住吴扎库氏的手,“爷今晚陪着万岁爷议事,园子里比任何地方都安稳。又不出园子,哪里来的事?” 吴扎库氏知机,再不言语。永壁扶着他额娘,“额娘,回吧,也累了一天了。” “嗯!”吴扎库氏这才想起,“我该去接额娘一起。” “不必!”弘昼一把拦住了,“叫额娘跟太后娘娘一起住吧。” 吴扎库氏手抖的更厉害了,但还是什么话也没说,跟着永壁直接走了。 弘昼看着老婆孩子走远,转过身的时候脸隐在暗影里,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没人瞧的清楚。等再回到御书房,里面只剩下几个亲近的大臣。怎么安排的,弘昼也不知道。只知道进去的时候,人已经散了,正往出走呢。弘昼打着哈欠,“四哥,今晚我陪着你一起等消息吧。” 乾隆愣了一下,“里间有榻,你随意便是。前半夜估计没什么信儿,你只管睡你的。朕还有折子要看,你自去吧。”说着就看吴书来,“伺候你五爷安置。” 弘昼摆手,“睡俩时辰就得起,别折腾了。合衣躺着凑活凑活就算了。”他还真就自己进去,没睡榻,觉得冷。在临窗的炕上一躺,不一会子鼾声就起了。 这鼾声吵的乾隆心烦意乱,放下手中的折子,其实压根就没看进去。他揉着眉心,问吴书来,“老五睡踏实了?” “五爷白日的酒宴上,没少饮酒。”肯定是一挨着枕头就真的睡了。 乾隆‘嗯’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没有答话。 吴书来自觉地站在身后,手放在主子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揉捏,不大会子工夫,就觉得主子的呼吸重了些。低头一看,这是睡着了。他撤了手,慢慢的退到一边,将大殿里伺候的都打发下去,远处的灯都熄灭了好几盏。又把炭盆挪过来几个,保证就这么睡着肯定不冷。 乾隆是不冷,但是梦里只觉得热。上半身还罢了,双腿就像是被火在炙烤。好似四面八方都是火,一点一点的蔓延到他的脚下。他环顾四周,谁能救他? 他大声的喊,喊傅恒,喊履亲王,喊弘昼……喊谁都没用,他们跟他隔着一道鸿沟,他们过不来,他也迈不出去。他喊啊喊的,喊的口干舌燥咽喉疼,就听见一声应答,那人叫他——弘历! 他抬头看过去,只见皇阿玛带着皇额娘站在半空中,就那么冷漠的看着他。 皇阿玛问说:“你可知错了?” 错了!错了!知错了! 皇额娘满脸的悲悯,以一惯的语气道:“算了,还是孩子。犯错了你好好教就是了。” 皇阿玛冷哼一声:“若是弘晖活着,朕又何至于将江山交给这么一个败家子。” 弘历摇头,朕富有四海,朕的江山传承自皇阿玛,但又何尝不是皇祖父看重……朕乃天命之子。天子——便是要手握乾坤。乾坤——岂容他人染指。 他没犟嘴,但是心里是这么想的。而皇阿玛像是真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似的,他的胳膊拂过,一串串带着烈火的黑色火球,瞬间朝他扑了过来。他伸胳膊一挡——‘咚’的一声。 他只觉得那是一声巨响,可其实就是胳膊将桌上的折子拂到地上了。 然后,他惊醒了,靠在一边打盹的吴书来也惊醒了。 吴书来赶紧上前,“主子……” 乾隆咳嗽一声,嗓子不是很舒服,顺手端了凉茶喝了一口,还是觉得嗓子疼,他朝吴书来摆手,“摆这么多盆做什么?撤了!”说着,又是两声咳嗽。 里面的弘昼蹭的一下睁开眼睛,然后迷蒙着双眼踉踉跄跄的往出就跑,迈门槛的时候从里面直接跌到外面。整个人看起来迷迷糊糊的,还没瞧见人就先喊:“蠢材!传太医!传太医呀!” 吴书来愣住了,急忙过去扶走的歪七扭八明显没醒的和亲王,“王爷哪里不适?” “本王哪里都适!”弘昼推开吴书来,直奔乾隆,“我刚才明明听见四哥咳嗽了。龙体之事,兹事体大,不可轻忽。请太医,哪怕是请个平安脉呢1今儿本来就在外面呆的时间长,那么冷的天,风吹着……” 吴书来也被吓住了,忙应着,“奴才这就去。”关键是刚才睡觉没盖着呀。以为没事的,可醒来不像是没事呀。他被弘昼给带的心都提起来了。 乾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是得了多大的病呢!老五办事就是这么不靠谱。这马匹拍的过了,关心的也有些过度。过了就假了! 可这么一扭头,跟弘昼的眼睛一对上,他就愣了一下,弘昼的神情好像不对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乐文 366 故国神游(27)三合一 故国神游(27) 弘昼的眼神……怎么说呢? 带着一种担忧,一种紧张……像是一个人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你的身后,然后还一脸惊恐。这种感觉你除了觉得身后有鬼,还能想到别的吗? 乾隆是觉得弘昼这种眼神,看的他觉得身体里住着一只鬼。 他皱眉,“老五!”作妖也得有个限度。 弘昼才像是恍然,然后收敛了神色。他搓了一把脸,“皇兄恕罪,臣弟……臣弟睡迷糊了,还没醒呢。” 可只有迷糊着,不时刻跟油里滚过一样圆滑的弘昼,露出来的表情才是最真实的。 而他刚才那个真实的表情,太值得回味了。 弘昼的担心不似作伪,那就是真的担心他的身体。可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并没有什么大问题。那弘昼到底在忧心什么呢? 正要说话,吴书来在外面禀报:“万岁爷,太医来了。” 太医来了不是一个,而是一串。除了有给乾隆看诊的,还有之前给太后问了平安脉,一直在外面候着的。本来是要过来禀报的,结果赶上皇上歇了,如今正好一起过来了。 给乾隆诊脉的太医姓叶。叶太医家里是世代行医,他父亲更是当代名医,但从不曾进宫任职。自五年前父亲病逝,他属于不出来不成的。皇家将那么大的脸面给你,不接着只怕是真有祸端。 皇帝挪到榻上坐了,他小心的跪在边上给号脉。而给太后诊脉的黄太医也是战战兢兢,“太后娘娘受了些惊吓,但应该暂无大碍。服了安神汤,便安稳了。” 只是受了些惊吓? 还有别的?好吧:“回万岁爷的话,太后到底是上了年纪了,应以清淡饮食为要……” 就是说吃的多了,难克化。都不是大毛病,乾隆放心了,摆摆手,示意可以退下了。 黄太医才要走,弘昼直接给喊住了,“你等一下……等会子给皇上再请个脉。你们也好相互佐证佐证。” 正在给乾隆请脉的叶太医手下一颤,节奏全乱了。心想,皇上这是哪里不合适了,一个人请脉还不成?他的心有点乱,好容易静下心来诊脉,却发现皇上这脉搏稳健有力,没什么毛病呀。要非说有毛病,那就是休息的不够,养养神便可了。 但只是这样吗? 他换了手又重新给诊脉,如此再三,平时简单的一个平安脉,今儿花费的时间差不多是往常的四五倍。 光是这点时间,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乾隆自己的心都提起来了,这是哪里不好了吗?才要问,弘昼却道:“吴书来,带叶太医去偏殿拟方子。”说着,还给乾隆使了个眼色。 乾隆一愣,弘昼这是怕太医不可靠还是怎么的? 也是!太医院的人可都是汉人。 他没言语,吴书来就遵和亲王的旨意去办了,带着叶太医出去了,该黄太医上场了。黄太医这心里能不怕吗?怕!怕死了,这会子只觉得心里毛毛了,皇帝是怎么的了?就是问个平安脉还得和亲王陪着,叶太医诊脉用的时间长了那么多,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只怕有些不一般的违和。太医最怕什么?最怕皇上得大病呀!他们这种的,属于多嘴都会被砍头的。说实话,如今像是叶太医这样的大夫,要不是知道皇上年轻且康健,谁进太医院来蹚这个浑水? 如今好了,年轻康健的帝王这要是突然病倒了……呵呵!越是年轻人,猛的来病了越是不好处置。他心里将原来的谨慎十分上升到谨慎一百分,诊脉一丝不苟,脸上表情丝毫不露。 乾隆维持这个姿势也不是太舒服的好吗?但今儿这点不舒服,全被忽略了。盯着黄太医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 黄太医用的时间比叶太医还长,因为他也比较懵,并且对自己的诊脉水平有了怀疑。这个脉象……不像是有毛病呀? 他收了手,一时之间都不敢说他的诊脉结果了。这要是叶太医诊出了毛病,而自己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的医术不行。那医术不行……大不了自认医术不行!但是,自己这么长时间负责太后的身体,皇帝就会质疑,你之前给太后的诊断到底是对还是错? 所以,医术不行是小事,耽搁了太后是大事。真要如此,别说名声,小命只怕都要不保呀。 他这般凝重不知道该如何回话的表情,乾隆才要问呢,弘昼就先道:“可是黄太医没斟酌好方子?没关系,不着急,慢慢斟酌。”他喊吴书来,“请黄太医出去拟方子,请叶太医进来回话。” 俩太医只在进出的时候打了一个照面。半夜里,这灯就是再亮,也总有光是照的一半亮一半暗的,因此,谁也没看清楚谁的表情,就又给错开了。 叶太医拿着自己的方子进来……其实压根都不用开方子。皇帝身体没毛病。但没毛病也不成啊,横竖天冷了,今年这干冷的也不见雪。有些因为气候起的症候也是有的。他就问说:“皇上可是觉得近来嗓子干,时而嗓子微微有些疼,鼻中偶尔带血丝……” 有……有的吧?只是偶尔中的偶尔。 叶太医还是那个严肃的样子:“这种状况夜里或是晨起稍微重些?” 吴书来跟着点头,早起清鼻子,是偶有血丝的。嗓子干这个……刚才醒来就嗓子干。 叶太医缓缓点头,然后又问:“是不是偶尔还咳嗽一两嗓子?” 对! 叶太医就一副了然的样子:“这是方子,都是食材。微臣的意思,饮食调理为上。照方子上的法子炖汤,每日早晚各一盏,吃上半个月之后,再看。” 弘历伸手要了方子,这就是汤汤水水的东西。他几乎要以为叶太医在耍他。 弘昼就道:“先这么吃?是半个月之后还有别的方子?” 要是需要,多少方子都开的出来,横竖太平方,吃着呗。叶太医皱眉,似乎有些不好说,但还是道:“万岁爷肾气上,近来有些亏。” 在中医上,肺和肾那是阴阳滋生的关系。肺上表现出来的症状,未必跟肾无关。而肾……这个嘛,后宫佳丽无数,这个稍微不节制,就免不了那个……懂得吧! 摆出这个道道来,就是弘历也不敢说他那方面没有在慢慢的亏损。再说了,男人嘛,随着年龄的增长,必然是有些力不从心的,一年不比一年这也是真的。这到底是老了还是病了?分的清吗? 所以,这个理论是能自圆其说的。 弘昼心说,这些个太医都是老滑头,没点脑子都不敢进宫当差的。他给叶太医解围,“太医辛苦了,歇着去吧。” 叶太医被带下去的时候,黄太医被带进来。这位给开的方子是个补肾的方子。中医上本来就讲究——春肝、夏心、秋肺、冬肾。 有病没病的,从养生这个角度来讲,到了冬天也该补肾了。 肾也不是只指床上那点事,中医上把肾又叫‘先天之本’‘水火之宅’,肾气充足就会惠及五脏,五脏个个都强壮,那哪里还有疾病?所以到了冬天,补肾这总是不会错的。 开的同样还是药膳。什么山药之类的东西,吃不出毛病来。 这两个的方子不同,一个是想先把咳嗽呀,咽干呀之类的调理好了,再进一步调理肾脏。一个上来抓了根本。从这里看的话两人的诊断都是对的,异曲同工啊! 方子一看,这心里就有数了。 乾隆将人给打发了,将方子递给吴书来,叫他下去安排,这才看弘昼:“本来就没什么大事,何必大惊小怪?” 弘昼恍惚中露出一点疑惑,然后很快就压住了,只呵呵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没事臣弟就安心了。皇兄也当擅自保养了,重视些总没错的。知道皇兄没事,臣弟也好安心去睡。”说着就打哈欠,真又朝里间去了,不一时就又发出鼾声。 乾隆皱眉,身体没有大碍,为何弘昼一副疑惑的样子?难不成身体该有问题?他招手叫了吴书来过来,“从庄子上带回来的泡菜,你拿去给太医院,叫他们好好的给查查。” 吴书来心里一颤,这是怀疑什么? 他应的声音都有点抖。那泡菜,万岁爷是真的挺喜欢吃的。但每日里不管吃什么,不过三口而已。捞出一块萝卜,切三条,就是一天的量。也因着这东西是直接从庄子上带回来的,试菜的小太监只喝了点泡菜汁子,吃了一块泡菜,确定没事之后,就再没试过。一直是他存放着,需要的时候提前取出来的。 那个味道,也是真香。盖子一打开,那个柔和的酸与辣直往上鼻子里钻,口水不由的都分泌了出来。早上就着粥先吃三口这个,感觉早膳万岁爷能多吃不少。因此,他也就当真从没想过这东西会有问题。 当即不敢耽搁,安排好这里的事,连夜的将泡菜的坛子,两种都带去给叶太医了。 叶太医一听那话的意思,差点软倒,这要是万岁爷的吃食出了问题他们都没把脉把出来,大家都别活了。别说自己的小命了,就是一家子九族的命只怕都保不住了。 黄太医连话都说不全乎了。 叶太医到底是反应快,马上把东西接过来,看了尝了之后,觉得除了味道好,没别的呀!他给黄太医,黄太医也尝了,觉得这么吃有点浪费,其实不管是配饭还是配粥都挺好的。要是能拿这玩意炒肉片,他能干掉五碗米饭。 两人这个表情,吴书来知道是没看出什么来。他就特别提醒,“这东西是出自一位医术特别高超的大夫之手!” 有多高超呀? 吴书来怕两人不重视,就道:“能叫和亲王一夜年轻十岁的大夫。” 两人瞬间耷拉下来了,那人家这毒许是下的很有技术含量了。 叶太医马上就道:“吴总管您放心,这东西我们亲自试。”希望看在以身试毒的份上,将来要真出事了,饶了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死他一个人就够了。何况,这玩意如果是|毒|药,那也是相当美味的毒|药。 吴书来一听这话,这才放心的回去复命去了。 乾隆听了缓缓点头,又叫吴书来去查,“从庄子上带回来的,不管是吃的用的,都细细的查一遍。” 吴书来比较忧心的是,“万岁爷之前常留在那边吃饭。” 是啊!不会是在那个时候就种下祸根了吧。 对于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那是怎么防备都不为过的。 乾隆又吩咐吴书来,“叫人去民间打探名医。”当年皇阿玛能找到神医,难道自己就不行。 正说着呢,傅恒来了。 这是探查的情况有结果了,“初步探查,该是在西南面。具体的明儿才能见分晓。不过看了奴才看了地图,西南面若有坍塌,必为凤凰岭。” 那边吴书来已经将京郊的地图摆上了,傅恒过去抬手一指,“就是此处。” 乾隆心里不是很得劲,“凤凰岭?” 太后寿辰,偏凤凰岭出事。而这凤凰岭又在西南位,西南乃是坤位。 这于太后而言,是大不利的。 乾隆宁肯将这些想成是皇额娘对额娘不满,尤其是在对弘晖忌日的做法上,皇额娘是在报复额娘。要事情只是这样,反倒是简单了。 “再查!”只要做过的,必然是留有痕迹的。 傅恒也是这么想的,连夜的出城直奔西南方向。 可到了地方才发现,好些百姓在山下叩拜。因为昨晚,紧靠着凤凰岭的一段小山岭,突然将崩塌开来。 凤凰岭这个地方,有很多神奇的传说,没个传说都跟神仙啊仙女啊,种种的神迹有关。那附近的百姓,对此深信不疑。 傅恒就问说,那个小山岭叫什么? 打听来的消息是,那地方原本也没具体的名声,算是凤凰岭的一部分。只凤凰岭左近的人,戏称它为小龙岭。 傅恒皱眉,这是什么称呼,小龙岭?那地方蛇多吗? 还真不是!这人解释,“因着在凤凰岭后面,又生的圆润,最开始叫凤凰蛋。因着凤凰蛋不好听,又因为这里有个寺庙叫龙泉寺,这才给改为小龙岭了。” 傅恒这才反应过来,凤凰产下的是龙呀! 平时这么叫着就罢了,如今这么叫,好像就有点特定的意思了吧。 他亲自找了龙泉寺的大师父带路去察看。凤凰岭这地方不仅有寺庙,还有道观,有庵堂,风景不错,傅恒曾经还陪着万岁爷来过这里。当时倒是不曾注意到凤凰岭的背后再有没有山岭。 这位大师父是这么说的,“那山岭也不小,每年下雨都会塌方,连着好几年,都有牲口和人给压下面去了。如今到是好了,整个的塌了,再也没有生灵因此蒙难了。” 其他的傅恒没怎么在意,他在意的是刚才这大师傅说的,整个的塌了!怎么塌叫整个的塌? 站在高处往下看才明白,就跟一座小山瞬间推倒一样,土变的松松垮垮的。大师父还在那边规划,“以后从那边修个上坡路,原来顶上的地方,这就是一段平路……缓下坡!省事多了。下个暴雨遇到个坏天气,也不怕人塌牲口埋了。” 傅恒不管这路怎么修,他亲自下去,探查探查。 可这怎么探查? 所有的痕迹都被埋在下面去了。 他就问大师父,“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在这附近活动?” 啥叫可疑的人? 大师父摇头,“那就不知道了。这里过乡民的,多打听打听许是就能知道些消息也不一定。” 也只能如此了! 大师父紧跟着又欲言又止,“大人觉得这是人为的?” 那要不然呢? 大师父摇头,“要不去道观里问问。道观里倒是常用火|药的……”除了火|药别的也没这么大的威力呀。 傅恒:“……”和尚道士抢香火吗?咋还相互陷害了呢? 但大师父的话也有道理,他便叫了一老道前来问话。 老道口口声声的无量天尊,“敢问大人,火|药炸开这般的威力……这得多少□□?再得问大人一句,怎么样的炸能这般巧,齐平这样给炸开……这样的能耐许是朝廷有?” 傅恒语噎。第一,需要的量大,怎么运过来的?第二,朝廷还真没这样的能耐。对此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老道就道:“这就是神仙爷爷见信众受难,这才显神威的。” 要不然,能是谁干的? 傅恒不能说这不是,百姓若是能这么想,反倒是好事。因此,他点头,“老神仙说的是,本官也是如是想的。”以后再是查,也只能私下里秘密去查,但面上,这就是最后的结论。 把今日所见所闻据实以报,乾隆心里更加不舒服了。 凤凰岭后面的小龙岭给炸了!呵呵! 傅恒察言观色,“如今百姓皆以为是神迹。万岁爷,此事再不能声张。” 乾隆点头,“去吧,盯着别放松。”说着又问,“昨晚庄子上……” “奴才已经问过了。”傅恒就道,“张少山可以作证,庄子上的要紧人等,昨日都在。也丝毫未曾听说过火|药之事,倒是那几天一直在忙一个叫‘热气球’的东西……” “便是升空可载人之物?” “是!”傅恒就道,“为了那个东西,前几日庄子上忙的人仰马翻。当时突然巨响,便以为是哪里地动了。因此,那边的两位老主子便自己上了那个‘热气球’,去看去了。至于天上的几枚火球,今日已经着人去坠落的地方找寻了,迄今为止,没找见什么痕迹。奴才已经下令秘密寻找了。” 嗯!放鞭炮还有个炮仗皮呢,没道理在近处找不到一点痕迹。 可就是这么着了三五七日,真就没有一个人找到踪迹的。而外面的传言却四起。刚开始,大家都说这是好事,上天垂怜,苍天悲悯。可紧跟着就有人说了,咋那么巧了?太后寿诞,火球从天而降,坤位巨响却偏坤位无事……更有人说,不知道吧?被移平的地方叫小龙岭,就在凤凰岭的后面。 咦咦咦?! ——不是凤凰岭出事了? ——不是! ——凤凰岭在坤位,还以为是新册封的皇后如何了呢。 ——那可不是,皇后还没皇子。 ——哦哦哦!懂了!那就是……那位娘娘。 ——刚好是寿诞那一天。 ——不能胡说,凤凰岭不是没事吗? ——可小龙岭出事了呀!那岂不是那位老娘娘克子?! ——不要胡说!这样的话不能说!再说了,皇位上的那是真龙,也不是小龙呀! ——谁说不是!若是乾位上原来的主儿还占着呢,那现在那位龙还就是小龙。 这话过了啊! 都意识到这一点,怕官府拿问,然后一哄而散。 这样的消息就是民间的谣传,就像是外面一直谣传乾隆跟傅恒的老婆有染一样,反正谁都不敢告诉两个当事者就是了。 外面传的再凶,乾隆暂时是不知道的。想了想,关于那晚的事,他还是得去庄子上问问的。 结果到了地方,他阿玛正跟几个老农在暖棚里聊天呢。这地方暖和,几个老农得闲了愿意过来。蹲在那里帮那点地里的活干了,也听金先生说些典故,觉得甚好。 这些人并不知道乾隆是谁,见来了个穿的贵气逼人的就先怯了。四爷就道,“无事,跟我一样,就是个王府的小管事。” 乾隆笑了笑,挨个他皇阿玛坐了。他也喜欢微服私访这么一套,一看这情况,就摆出一副普通人的模样,连声称是,“就是一小管事,姓艾。这衣裳还是王爷赏的。” 这样啊,“那这也是油水差事。” 就又有跟四爷熟的,就跟乾隆搭话,“这位艾爷是在府里当差吧?之前也见三不五时的过来。” “对对对!在府里当差。”乾隆就道,“常往庄子上来,肯定是见过的。” 还有那好打听的就问说:“这在府里当差,没听说之前的事?” 边上有人就道:“别瞎打听,也不怕惹事。” “怕什么?金先生也不是外人。”这人却道,“外面都传遍了的,打听打听怎么了。” 乾隆还好奇,“不知道老哥要问什么?” “最近能有啥热闹的?不就是太后寿辰闹出来的事?” “闹事?闹事!”乾隆觉得这个话说的好,“是啊!不知道是什么人闹出来的事。”说着,余光还瞄了他阿玛一眼。 他阿玛老神在在的,端着茶喝了一口。钱盛赶紧给乾隆上了一盏,但乾隆扫了一眼,压根就没碰。 然后那边就有人搭话了,“可不是闹事!那天咱们可都在家里看烟火呢,那可是见的真真的。那就是天边突然就飞来几个大火球……你们说这是不是有啥预兆呀?” 预兆?有什么预兆? 马上就有人接话,“不是之前听那谁说过,这天降火球,怕是要闹旱灾。” “可不敢这么说。早些年旱过一回,咋就又来了?这才没几年功夫,七八年吧?” “人家可都说了,是宫里那位老娘娘的缘故。” “连凤凰蛋都给破了,这可不是啥好兆头。” “这可不敢胡说!” “这又什么不敢说的?先帝也就十三年……这寿数上,多得看祖上。要是没啥意外,这祖上有高寿的,后辈多高寿。这祖上短寿的,后辈难有高寿之人。” 乾隆的脸都绿了。但人家没一句说他这个皇帝不能长寿的。可言下之意,就是这样呀! 他敢保证,这些人要不是在皇阿玛这里说,要是敢在茶楼里随便这么嘀咕,早就被抓起来塞牢里去了。政事是随便能议论的?私议国事那就是得下大牢。 这几个人也是中午的时候喝了点酒,不多,但难免出几句狂言。 四爷及时给制止了,“少谈国事。看看庄稼营生要紧。”说着就给其他人使眼色。有那年纪大的,觉得这么下去说不得真得出乱子,赶紧吆喝一声把人带走了,“别老打搅金先生。这位艾管事来了,怕是有正事。” 这也有理,大家嘻嘻哈哈的就起身走了。还有人热情的跟在外面的四爷道别,“金先生要是有啥活,只管喊一声,吆喝一声咱就来了。” 四爷应承着,叫弘曕将人给送出去。暖棚里就剩下父子二人。 乾隆却不知道话从何说起,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将傅恒查到的都说了,“……总之,这些谣言,都是因为那事蹊跷,山倒的那个程度,不是人力可为的。” “谁说人力不可为?”四爷看了他一眼,“之前付清中qiang,我就跟弘昼提过。他没跟你提?” 乾隆愣了一下,然后挑眉,“那倒是提了。” “伤付清的qiang,能造。能造成那般瞬间移平一座山的火|药,也能造。” 这般的直言! 乾隆心说:您就不怕我疑心是您做的? 四爷看他:“我之前告诉过你的那个梦,你转脸就忘了?你觉得不可能的事,洋人已经做到了。你捧着个金元宝招摇过市,就怕别人不知道。却不知道,那眼馋的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朝你动手了。就说那个禁烟吧,去广州沿海一带好好查查,看有没有洋人的手笔……” 这是个从来没有想过的方向。 乾隆坚信那些蛮夷不可能现在就敢对大清如何!因为皇阿玛也说过,现在的大清,是最富的。 四爷像是知道他想什么呢。只道:“我说大清是最富的,可说过他是最强的吗?最富的和最强的,之间差着什么,你就没思量过?” 乾隆皱眉:“皇阿玛以为……这是洋人做的?” “人家能提供武器给xi藏,难道不能卖给反贼?”四爷就问说,“获利才是根本。卖给谁,这人拿去做什么,人家管的着吗?易地而处,你是怎么协调蒙古诸部的,别人就有可能怎么对付大清。汉、满、藏、蒙、回、西南诸部……若是有人从中挑拨,你觉得这些关系都是经得起挑拨的?如果继续下去,冲突剧烈,你觉得会发展到哪一步?” 乾隆无言以对。 四爷起身:“不留你了,回去想想吧。” 乾隆在这边连茶杯的边都没碰,然后就跟打了一闷棍似的回去了。 可回去之后他叫了履亲王,履亲王就摇头:“多少有些危言耸听。洋人……若是万岁爷觉得不可信,都驱逐了便是了。” 是啊!这看起来是个稳妥的办法,但乾隆知道,富和强是不一样的。 就像是富户,越是有钱,家里的围墙修的就越是高。家里的门禁也紧,晚上等闲都不给人开门的。可这般的防备,一遇到灾年,流民四起的时候,倒霉的首先还是这些富户。那些饿极了的,等着那口粮食的,率先想到的就是他们家。门不给开,那边撞。撞不开,那边烧。大到国,小到家,这个概念是一模一样的。 十二叔不知道皇阿玛的那个梦,但自己是知道的。锁国的结果是别人打开了自家的大门,这个结果只想想叫叫人不寒而栗。 闭关锁国……十二叔提出的这个,他得再想想。 也正是因为将来可能会面临的情况,乾隆不理那些调查的结果。他还是认定,此事一定是皇阿玛做的。为的什么,不外乎是叫自己重视而已。如果只是这个话,倒是可以理解。但是这个东西,谁捏在手里都能叫他寝食难安! 因着这个,他这几天本就有些烦躁。可还有比这更烦的,那就是弘昼。 弘昼现在是得空了就来,来了就事无巨细的关心他的饮食起居,连夜里起几次都要问。 乾隆是真烦了:“老五!适可而止。” 弘昼当时讪讪的,面上不问了,但背着乾隆的时候私下还是会询问吴书来,若是知道一切正常,他就大松一口气的样子。然后不往叮嘱,“若是有不适,记得传太医。晚上一定得有太医当值……” 说的吴书来感觉万岁爷会随时毒|发。这日等弘昼一走,他就得了个万岁爷午睡的空档,去找叶、黄两位太医。去的时候两人正围着炉子咕嘟菜呢。一推开门,满屋子的酸辣味儿,特别诱人。而两位太医,红光满面,瞧着好的不得了。 见他来了,俩太医不好意思啊,赶紧起来,请吴书来进去。 吴书来闻着这个味道熟悉,他吸吸鼻子,“这是……” 黄太医讪讪的,“泡菜这几日我们顿顿吃,这不,吃完了。剩下这点汤了,想了想弄了些五花肉和各色菜,涮着直接就吃了。”倒了就太可惜了。 嘿!你们是心真大呀! 吴书来气笑了,“结果呢?发现什么了?” 黄太医连忙道:“泡这菜的果然是神医!自从开始吃这个泡菜,我这精神也好了,气色也好了。这两年新添的足弊之症也明显减轻了。夜里睡的尤其踏实,连起夜都没有了。”他说着,还指了指叶太医,“您看看,叶太医脸上的老年斑是不是也没有了?” 吴书来一瞧,还真是。 “还不止这些。”叶太医指了指头上,“白发的发根上,竟是好像变白了。该是长出来的又成黑发了。”他指了指锅里的汤,“这汤里要么是添了什么药,要么就是泡菜用的水不是一般的水……” 竟有这样的事?他哪里敢瞒着,直接提溜上两人,走吧,跟万岁爷去说叨说叨吧。 乾隆对着俩太医瞧了又瞧,是觉得气色也好了。身体的症状他们自己清楚,在这事上不会撒谎。所以,他错怪皇额娘了。皇额娘没想害他!给他的也都是好东西。 就像是十四叔,在皇额娘那边混饭,老头儿都能骑马溜达了。就像是张廷玉,三不五时的滋养着,老先生能连着讲两个时辰的经义不带喘气的。 而皇额娘对自己,嘴上没说,其实还是给了关照的。 那天他去那边连茶杯都没碰,以皇阿玛的心思,岂有猜不出缘由的道理? 这就很尴尬了! 但如今也顾不得尴尬,他忧心的是,身体没大毛病,也不是皇额娘要害他,那弘昼为何这般的担心他的身体? 他叫了弘昼来,就问他:“你不要隐瞒,也不要打马虎眼,你就说你最近反常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没有啊!”弘昼死不承认,“臣弟就是关心皇兄,绝没有其他意思?” 乾隆冷笑,“还不老实!咱们兄弟打小一处长大,一起念书……你有几根花花肠子朕不知道?你最好老老实实的,有什么说什么,要不然……你把手里的差事都交了,滚回府里再别出来了。” 弘昼噗通跪下,“皇兄,不是臣弟不说……那些是臣弟胡思乱想的,不敢说呀!臣弟便是要圈了臣弟,臣弟都认。但是……就是不能说!” 乾隆给气笑了:“你还威武不能淫了?哼!既然是胡思乱想的,这胡思乱想的,总有个由头,你的由头是什么,告诉朕即可!至于从那些由头里你想到什么,不用说了。” 弘昼这才委委屈屈的道,“皇阿玛之前说的,大清亡了……女主主政,奢靡无度,小皇帝懦弱……” 他的话没说完,乾隆一脚就给踹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乐文 367 故国神游(28)三合一 故国神游(28)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乾隆气的还要再踹,弘昼却哭道,“皇兄啊,额娘养我一场,难道我是那没心肝的?这养恩比生恩还大,难道好端端的我就愿意那么想?奢靡也罢什么也好,跟我有什么相干?我难道不能做我的太平王爷?额娘疼我比疼皇兄更甚,她老人家什么时候为难过我?但凡我闯祸,哪次不是她老人家护着我?难道说这些话,我心里就好过?可是……皇兄啊,您不仅是臣的君,还是我的手足啊!正因为至亲,我才敢说这些话。这都是太担心皇兄了!我怕是皇兄的身体真出了问题……若是皇兄身子康健,这不就证明我在胡思乱想胡说八道吗?我现在是宁肯叫皇兄治罪,也不敢只那么看着您啥也不知情而不管呐!臣弟的话荒诞也好,什么也罢,皇兄就只当是我还像是小时候一样胡闹,您就好好的叫太医瞧瞧,哪怕顿顿用膳的时候叫太医在一边验菜呢……咱宁肯枉了,可别误了。皇兄啊,臣弟怕啊!皇阿玛当时那么一走,臣弟都怕咱们兄弟被人给生吞活剥了。咱们兄弟一起长大,从最难的时候一起趟过来……四哥,你要真有个万一,真要出大乱子了。永琏是好孩子,可那孩子早早的走了,他要是在,到现在也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不比当年四哥继位小多少。就算是四哥您真有点啥……人心好歹是安稳的。可没了他,年长的永璜和永璋又跟废了差不多。永珹是金贵妃所出,才十一岁。永琪才九岁,永瑢和永琅也才七八岁大!四哥啊,这些事只要想象,您说臣弟怎么会不怕?” 说着,他哭的像是要抽过去一样,“咱们兄弟俩关着门说话,今儿弟弟就把别人不敢说的话往透了说。我还就不怕犯忌讳了。就说额娘吧,前半辈子在王府的后院,后半辈子在皇宫里,见的人经过的事,才有几件?以前在王府除了管着咱们的吃喝,别的都不叫插手的。后来也就知道高乐。谁捧着她就对谁好!咱们做儿子的,只要额娘觉得好,那就是好。可要……额娘毕竟不是孝庄老祖宗呀!虽说皇阿玛还活着,可皇兄啊,若是没有您在上面撑着,您觉得有多少人盼着皇阿玛活着的?这些人在额娘耳朵边那么一嘀咕,您觉得额娘会怎么做?皇阿玛的梦里,那时候是没有还活着的皇阿玛的。现在虽说有了皇阿玛,但结果……许是结果并不会太好。但不管将来是好是坏,四哥啊,人要是没命了,就什么都没了。” 乾隆看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弘昼,都快气炸了,你到底是凭什么认为我就死定了的! 弘昼就哭道:“本来也没多想,这不是刚好额娘寿诞,就出了这么多事吗?先有皇阿玛的事,后有额娘寿诞出的这个事……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却好似不好说了。 乾隆冷笑,“怎么?不是要说别人都不敢说的话吗?怎么?到这里就卡壳了?” 弘昼梗着脖子,“有什么不敢说的?!我就要说。我要说的就是皇阿玛那么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为什么看着皇兄不管干啥都不管。四哥你也看到了,皇阿玛要是想管,那管的办法多的事。军权在您手里,可您那么多人,经得住多少火|药包去炸?皇阿玛要是不想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的话,皇额娘那么好的医术,这就想干点什么,早没四哥你这个人了。可皇阿玛对四哥您呢?能管却不管,不能忍的事却尽可能的在纵容您!太后寿诞那天,臣弟去庄子上,皇额娘是怎么说的?她说,母子就一辈子的缘分,聚一次少一次。这话臣弟跟您学过的呀。当时臣弟以为皇额娘是说额娘年岁大了,以后的寿数如何不好说。可如今反过来再想,是不是那个寿数短的压根就不是额娘?” 乾隆手都开始颤了,他想一巴掌扇死弘昼。这话是啥意思呀?是说自己活不长了,纵着自己就是纵着的要死的人?是说自己没几年活的了,也孝顺不了太后几年了,这才聚一年少一年吗? 大胆!放肆!这要换个人早拉出去砍了。这要不是皇阿玛还活着,弘昼非得圈在王府圈上几年不可! 弘昼如何不怕?他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道:“那要不然,臣弟实在想不出来皇阿玛突然的宽容是为了什么?以前还想着怕是皇阿玛手里大概没什么本钱,不好管四哥。可现在……感觉他老人家就是想把皇宫炸平也不过昼夜之间的事。又不是顾忌干不过您,那为什么不肯管。除非皇阿玛当时跟咱们说的话里,隐瞒了一部分的东西。比如,他是知道那个摄政的太后是谁的,也知道那个小皇帝是谁的……” 因此,也就知道自己这个皇帝命不久矣? 因为知道死期,所以,不用费心神去管。所有的好话,所有的温和以待,都只是因为他快要成为一个死人了?只有对快死的人才会如此的宽容?! 乾隆脸气白了,浑身抖的止不住。从来都只是山呼万岁,谁敢这么当面说他‘死啊活的’,他曾一下起身,伸手就想去拔挂在墙上的宝剑,可从龙椅上起来的时候竟然腿有些软了,一起来竟然是踉跄了两步,要不是弘昼眼疾手快,他得摔了。 弘昼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你看吧,四哥。你什么时候腿软过!肯定还是有什么隐疾呢……传太医吧!” “你闭嘴!”乾隆于眼前一黑,顺势也跟着弘昼坐在地上,好半天缓不过来。 弘昼果然闭嘴了,哥俩面对面盘腿坐着。一个怒目而视,一个眼神怯怯,喉间不时的发出两声抽噎。 乾隆白眼翻了弘昼:“朕的身体无碍!” “四哥,不能讳疾忌医。” “谁讳疾忌医?身体有恙无恙,朕很清楚。” 弘昼就皱眉:“那……便是臣弟想多了。那臣弟回府里圈着去?”说着,他就缓缓起身。 装模作样。 乾隆哼了一声:“不过,你说的有道理。” 那天跟皇阿玛直接撕破脸,结果皇阿玛都没有怪罪,这很不同寻常。原因呢? 是皇阿玛好脾气?还是真的拿自己无可奈何? 如果都不是的话,那弘昼的猜想就不是没有道理。 他缓缓的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种种事情,几下里相加,你心里有了这样的猜测?这些想法,可跟谁提过?” “这事臣弟恨不能烂在肚子里,哪里敢跟谁提?”弘昼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皇阿玛当年还在壮年,身子便不好。之前您也说过,其实皇祖父到晚年,身子也不大康健,似乎还有些心疾。曾祖父更是英年早逝……咱们家祖上往上数过去,有几人是长寿的?臣弟也怕了!臣弟就想,许是皇额娘学一身医术,当时救永璜,看见臣弟糟蹋身子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只怕也是因着这个缘由在里面。不过……皇额娘不是心里藏奸之人。皇兄你这身子要是有妨碍,皇额娘不会看着不管,也不会不言语的!” 是! 所以,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自己的身体没问题。如果弘昼的猜想是对的,那自己要是出事……很可能遭受的就是意外。第二,自己的身体有问题,但因为自己的不恭顺,从而导致了皇额娘的袖手旁观。没害自己,也没有救自己就是了。 他一时间有些唏嘘,有些无措,甚至有力气不知道从哪里发。弘昼这是给他心里塞了一只老虎。这老虎时刻都想冲破牢笼,啃噬着他的心。 此时他突然明白,便是贵为帝王,也不知道明天到底会怎么样?你身体康健,但也保不齐下一刻送到你嘴边的茶里不会下了要命的du药,更不会知道,哪个近身伺候的从身后就给了你一刀。 他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才刚刚登基的时候,没有肆意洒脱,只觉得周围群狼环饲。 但越是这样,他越是不能露出疲态来。他打发弘昼:“不过是一些反贼的把戏,你却胡思乱想这么许多。这话要是让额娘知道了,她老人家该伤心了。你也不要在整日里进园子,动不动大惊小怪的请太医。知道的说你是紧张过度,不知道的还不得以为朕的身体真有妨碍?做事得前思后想,不可再这般鲁莽。今儿失言之过,先给你记下了。也不必在府里思过,没事带着福晋和孩子住到庄子上去,得空了就到皇阿玛和皇额娘跟前侍奉侍奉。有朕看不到的你要替朕看到,懂吗?” 懂! 弘昼就道:“那要是皇阿玛要干点什么……” 要干什么谁也拦不住不是吗?那还有什么拦着的必要吗? “若有需要,你打发人进宫说一声。拿对牌去办事就是了。” 弘昼‘哦’了一声,然后才道:“四哥,您得空了也去见见皇阿玛。跟皇额娘也好好说话。咱们小时候,皇额娘还是喜欢四哥多些的。” 弘历笑了笑,其实皇额娘跟弘时的感情最深,弘时是在皇额娘膝下长大的。对弘昼却更疼爱,因为弘昼淘气,且心思瞧着浅。对自己的话……用现在的话可以解释为——倚重? 好吧!姑且叫倚重吧。 反正没有不好过,这话倒是不好反驳。 他摆摆手,“去吧!记住朕的话。” 弘昼知道这是啥意思,在那边看到什么还是要及时禀报的。他应着,就起身告退出去了。 大殿里只剩下乾隆,一个人坐在地上良久。起来后第一件事想找个人说说,这时候才发现,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若是慧贤在,必能排遣寂寞。若是孝贤在,他也知道身边还总有那么一个人的。 可现在,走到乌拉那拉宫门口才发现,其实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在门口的宫人瞧见万岁爷了,急匆匆的进去禀报,乾隆却收回脚,还是转身,去看看太后吧。 打从寿诞出了那样的事,他忙这个忙那个,还没去看看额娘呢。 额娘这样的人……会成为摄政太后?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他又不免失笑,如今还没怎么着呢,一点端倪都没有了,就被弘昼引的乱了心神,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畅春园这边早得了信了,桂嬷嬷在外面候着呢,一见乾隆就道:“万岁爷您可算来了,太后正盼着呢。” 乾隆不免问起了太后的日常起居,其实他每日都有问太医太后的情况的。自家额娘属于心大的,除了当晚受了一些惊吓之外,其他时候挺好的,要不然他也不会现在才来。 刚进里面,就听到孩子的说话声。 桂嬷嬷露出几分欢喜的模样:“是五阿哥。五阿哥过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乾隆也没放在心上,微微笑了笑,孩子给皇祖母请安,能有什么事?何况,这个老五确实长相性子都有几分随他的。太后喜欢,在所难免。 他笑着进去,“皇额娘这是说什么呢?” 钮钴禄太后揽着永琪,不由的笑出来了,“来的正好,咱们永琪正在背诗呢。本宫也听的欢喜,这孩子有心,首首都是贺寿诗。” 乾隆便笑:“哪里找来这么多贺寿诗?这可不是一般的有心。” 永琪过来见礼,落落大方,“儿子今儿上完学了,过来陪皇祖母解解闷。” 乾隆满意的点头,“难得你有这样的孝心。” 钮钴禄太后就笑道:“说起孝道,只永琪最像皇帝你。你还不知道吧,这孩子背的诗,可都是你这个皇帝历年给本宫祝寿写的诗。难为他小小年纪,能记得住这么多。本宫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你小时候,一般的聪慧,一般的孝顺……”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啊,乾隆心里微微有些异样:额娘这是什么意思呢?哪个皇子肖似皇帝,这这样的事不是随便说的!也绝对不能随便说的。 说永琪像自己,是什么意思?觉得这孩子能继承皇位?额娘在一点点的影响自己,想叫自己的立储的时候多考虑几分永琪吗? 也是!中宫无子,其他儿子说起来是一般无二的。立储,考虑的是什么呢? 之前就有弘昼掰着手指算了一遍他的儿子。璜和永璋被骂了孝道有亏,此二人肯定不行,不管出身如何,直接就被排除了。永珹的额娘是金氏,连同皇八子永璇,都是金氏所出。金氏祖上是朝|鲜人,这哥俩也不成。剩下的还有六阿哥永瑢,他的母妃是苏氏,汉军旗出身。哦!再添上一个永琅,他出身更低。他生母是佟氏,不知道是不是跟那个曾经显赫的佟家有些瓜葛,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宫女子养的。想到这里,他给打住了,不能再说了,毕竟自己的亲祖母也是宫女子出身。但不管怎么着,这个孩子已经过继出去了,连资格都没有。 皇子们挨个算了一遍,竟是只有五阿哥永琪在这么多皇阿哥出身最高的。他的母亲愉妃为珂里叶特氏。珂里叶特氏原是蒙姓,后满人也引为姓氏。愉妃家里就是这样的满人。也就是永琪是这么些个皇子里唯一一个满姓妃嫔所出皇子。 这跟自己当年何其相似? 自己又何尝不是皇阿玛几个皇子中唯一由满妃所出的皇子。 所以,额娘她心里清楚的很。清楚这个孙子将来代表的是什么。 一时间,之前祖孙其乐融融的场面在他眼里一下子就变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其实,额娘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管的,他都没考虑过的立储的事,可自家这额娘已经在想了。所以,其实额娘离了自己也是能做很多事的。至少能确保她的地位不变,富贵荣华还是能过的吧。 本来一肚子话想说的,他现在很有些意兴阑珊,稍微坐了坐就起身告辞了。从畅春园出来,没回园子,他想,他还是去见见皇阿玛吧。 跟皇阿玛坦诚布公吗?做了帝王了,哪里还知道什么叫坦诚。 不管是任何人,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有用和无用、能招惹的起和暂时招惹不起的差别而已。 林雨桐和四爷是不知道乾隆正往这边来呢,她站在高处看天,然后喊在屋里的四爷,“今晚怕是有雪。暖棚还是得加温。” 四爷披着斗篷从里面出来,“你下来吧,钱盛已经去了。”里面暖和,都爱往暖棚里去,还怕没人照看? 林雨桐从上面跳下来,冻的直搓手。 弘晖被说的起了兴致,在炕上推开窗户,低声叫了一声额娘,才又道:“怎么看天?您教教我呀!” 他最近被皇阿玛教的这些鬼东西折腾的有点烦了。这个力那个力的,随手就能拿出一堆题来给他打发时间。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打发时间的方式。哪怕皇阿玛说,这个不用精,但至少别人说的时候你得懂个大概。 可这样样都得懂个大概,这没有十多年出不了师吧!与其学这个,他倒是对那个资本论很感兴趣,可也不是总给他看的。 不过,额娘既然懂天象,这个有意思,他可以学的。 “这个啊……这个没你阿玛教你的那些个基础,你也学不了。”她说着就喊四爷,“之前给找的那个传教士,找到了吗?” “找了,回头带过来。”有些东西从他们的嘴里说出来肯定更直观。传教士是给弘晖带回来的先生。 试问叫一个九十岁的老头重新开始学东西是什么心情?人老了,虽然羡慕少年人,可另一方面,又贪恋什么都有日子。弘晖是特别羡慕阿玛和额娘的,到了如今,日子依旧是过的这么兴致勃勃的。 他缩回去,一边抓笔,一边伸手将酥脆的锅巴塞嘴里:嗯!牙口年轻了。为了这一口吃的,好像多学点这个也能忍。 晚上吃饭的时候,弘历来了。他被带进来的时候,一股子麻辣的味道直扑过来,桌子边的夫妻带着个孩子,一人面前放着一个砂锅,砂锅里热气腾腾的,也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林雨桐没动地方,问说:“吃过了吗?” 弘历摇头,“没有。正想来这边蹭饭呢,不想没赶上饭点。” 林雨桐就起身,“过来坐,饭马上就好。” 屋里放着小炉子,此刻炉子上的砂锅正咕嘟着呢,里面是排骨汤。有煮好的拌过油的面直接倒里面,咕嘟起来直接塞上香菜葱花,点上香油就行了。前后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弘历坐过去这才注意到边上的孩子,这也是他第一次认真看永琅。之前只听说是非常瘦弱,且病的快不成的孩子,这才多久,早已不见瘦弱了。他坐在炕上,看不出身高,但只坐在那里,可以看得出面庞白嫩,脸色红润,唇红齿白。坐在那里吃饭,不管是坐姿还是仪态,竟是都他觉得完美到无可挑拣。 可能察觉到他的注视,这孩子抬起头来,直直的看过来。 这眼神竟是锐利的他想要躲闪。 可再去看,这孩子又是那边温润,除了比一般的孩子沉稳些,倒看不出什么来? 弘历坐在这里,见这孩子并不跟他见礼,也只以为他年纪小,皇阿玛和皇额娘并没有告诉这孩子具体的情况。比如他自己是谁,他是谁的儿子,过继给了谁,现在跟自己是什么关系等等。 也是!孩子这么小,皇阿玛对外只说自己是金先生。那自然不会告诉孩子皇族的身份。 若是这样,也好! 他收回视线,心里却觉得有些复杂。佟氏那样的女子能教导出什么样的孩子,不用想也知道。可那样的孩子被皇阿玛和皇额娘才调|教了几天,竟是看起来气度斐然,这就不能不说是本事了。想到十四叔,十六叔好似都把孙子送过来叫皇阿玛□□,就连弘昼也塞了两个过来,他心里就越发觉得复杂了。 皇阿玛……是不是真的知道要命不久矣。对皇阿玛的想法,他其实摸不准的。万一自己真的像是弘昼猜测的那样,那皇阿玛会不会不从自己的子嗣里选。比如弘昼的儿子,弘曕的儿子,这其实对皇阿玛来说都是一样的,都是亲孙子。毕竟,这些孩子是他亲自调|教的。 饭端上桌了,他没话找话,今儿从进来到现在,皇阿玛可从没搭理过他的。他没话找话,“皇阿玛,儿臣想过了年南巡一趟……” 乾隆南巡,后人提及,无不是说他耗费人力、财力、物力。这也是事实,带着三千人的队伍一路南下,吃喝用都得是最好的,可想而知,这得耗费多少。接待的地方官员,无不是倾全力迎驾。便是康熙朝,地方上甚至是举债接驾。 说起康熙南巡,都理解,说着属于不巡幸不行呀!满汉之间,总得有一个方式去缓解。皇帝南巡就有这样的意义。 可如今真的面前坐的是乾隆的时候,林雨桐得摒弃所有的偏见,却重新站在对方的角度上去看这个问题。他真的是去游山玩水去的吗? 因为南巡客观的花销是一方面,但他的初衷是什么呢? “明朝后期,朝局一团乱。其中一重要原因,儿臣以为是朝廷包括皇帝在内无法控制其江南富商……” 那些富商可以称之为江南商业精英。林雨桐微微点头,所谓的江南商业精英,连同江南士子,他们的代表便是东林党。东林党在朝事上与皇帝对抗,政局一团乱麻。 乾隆的意思,他是想将江南像是盐商这些富商,跟皇家绑在一起。成了为皇家服务的一员,加以控制。 林雨桐理解了这个意思,就又听乾隆又道,“儿臣想以骑兵南下……” 江南不好走马,但他偏偏提了这一点。也就是从护卫到仪仗,都要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江南。 林雨桐皱眉,这无形中增加的开销不知道有多少。 四爷却明白了乾隆的意思,“八旗弓力软弱,步射生疏。” 林雨桐这才松开眉头,说到底,乾隆是去虚张声势的,不坐轿不乘辇,只骑马,这分明就是告诉天下,尤其是距离京城比较远的江南百姓,大清的统制依旧是坚实如故。 效果如何不知道,耗费多少也不在一个帝王的考量之内。他要做的就是要让他的统治,坚如磐石。所以,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用败家子就能形容的皇帝。 说到底,他是个帝王。钱财是什么,他在乎吗?祖上传承的是江山,他守的也是江山。他是一般意义上的败家子吗? 算起来,明年是乾隆的第一次南巡。这一次,四爷没阻止,不亲眼见见如今的情况,你也不会知道社会的根结问题有多深。他只是提到两点,“第一,不扰民。第二,少奢靡。”怕他不听,四爷还说了先帝巡幸回京,“夜半入京,满城无人知。多学学你皇祖父!” 不是处处标榜你皇祖父吗?学吧! 乾隆诚挚的邀请,“也想请皇阿玛和皇额娘一道儿,出去转转。江南问题之深,儿臣也是夜夜忧思难安枕。” 这是乾隆想修复关系释放的一个信号。 巡幸江南吗?林雨桐心里还挺唏嘘的,跟着四爷做娘娘,儿子做了皇帝,她还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后,可惜啊,巡幸是真没有过。如今倒是要沾便宜儿子的光吗? 四爷没应承,也没拒绝,只表示知道了这么一件事就罢了。 吃完了饭,林雨桐收了碗筷,才回头就听见乾隆跟四爷道:“皇阿玛,回头将几个皇阿玛也给您送来,您看着调|教|调|教,看看有没有好的人选。储位也该考量考量了。” 他说话的时候,很认真的盯着他皇阿玛看。 四爷心里明镜似的,‘嗯’了一声,“太小的不成。怎么也得十岁上下。年纪小的……”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状似随意的道,“太小的没精力管。” 太小的也不用亲自去管呀!说到底,不要太小的孩子,再多的解释,都是托词。 乾隆只觉得一颗心都快掉到谷底了,不是太小的没精力管。而是太小的根本就教导不出来。十岁上下的孩子,过上四五年,五六年的,就都十五六岁了。男丁长到十五六就能当大人用了。那也就是说,在皇阿玛看来,自己大概最多五六年的活头了吗? 那是自己的身体有问题? 他求助林雨桐,“皇额娘,儿子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太疲累了,总觉得精神不济。” 林雨桐‘哦’了一声,“你把胳膊伸过来我看看。” 乾隆将胳膊伸过去了,林雨桐换着手给诊脉,不得不说,这小子的身体是真好。换了个手,诊了脉,“暂时看不出什么来。身体好着呢,大概是太累了,忧思过甚。多休息,养养神就好了。” 乾隆信这话,他也确实是觉得没什么大毛病。 也没啥大事,说了几句闲话,就起身告辞。回去的路上,他问吴书来,“见到张少山了吗?” “回主子的话,见了的。”吴书来低声道,“奴才已经吩咐过了,叫他留意着些。有关主子身体的话,他一定会第一时间那禀报的。” 嗯!那就好。 一宣布要南巡,弘昼就又跑园子里了,他咋咋呼呼的,“皇兄啊,这种节骨眼您怎么还乱跑呀!身体没事是好事,可要是万一遇到什么意外呢?那些反贼是剿灭不干净的。再加上能买来火|药枪|炮,这可是防不胜防呀!” 乌鸦嘴! 本来静下来的心又给弘昼给搅乱了,“朕会安排的。” 弘昼一脸浓重的凑过去,“皇兄,您就没想过,皇阿玛能弄出矛来,自然就有办法弄出盾来。您要是有盾,还怕别人的矛吗?”说着,他就越发的靠乾隆靠的近了,“您下江南,为的什么,臣弟知道。可叫人家看着强不算强,还得自身强。拉不开弓射不了箭有什么关系,弓箭都要被代替,那有这射箭的本事和没这射箭的本事又有什么关系?” “你是想说八旗换兵|器?”乾隆愕然的看弘昼,“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有什么?当年先祖靠着那几幅铠甲得了天下,难道咱们还要靠着那几幅铠甲守天下。您之前不是说过,‘创业之君无不以马上得之,而败业之君无不以忘其祖而马上得之以致覆宗绝嗣。’在这一点上,皇阿玛与皇兄想的难道不一样?皇兄啊,若是提出此事的人不是皇阿玛,您会犹豫吗?” 不会!主要就是怕皇阿玛将那东西捏在手里,有太重的话语权。 弘昼又道:“可如今的情况,您觉得皇阿玛会对您出手?” 不会!他们大概会等他不久就要到来的死期。 “可也许,皇阿玛积极推动的东西,正可以帮您避开那个劫数也不一定呢?”弘昼就道,“要不然,皇阿玛此刻该着急选个继承人,而不是明知道皇兄会不痛快,还要积极的推动此事。” 乾隆眉心一跳,当真又戳到他的痛处了。额娘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尚且都知道跟距离储位最近的永琪培养感情,更何况皇阿玛和皇额娘,他们难道不知道继承人的重要性?若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们的确能先选继承人。就是不动声色的跟朕要一个皇子去承欢膝下,自己也绝对不会犹豫和多想。他们身边是有永璜,可怎么培养永璜的他是看在眼里的,并不是朝着储君的方向培养的。弘曕就更不可能。所以,皇阿玛并没有选储君的人选,而是在推着自己动……为的什么呢? 他看向弘昼:弘昼今儿说的这些话是他自己想到的,还是单纯的转达皇阿玛要说的话呢? 他觉得应该是后者。 想到这里,他心绪复杂。叫了弘昼给他差事,“别的事都可延缓,你只管是挑人。这事……你跟十二叔……不!你跟傅恒商量着办。先别声张,懂吗?回头,朕会宣召傅恒,他办事很有分寸,你大可放心用。” 弘昼缓缓点头,还算是有诚意,没叫十二叔掺和在里面。 傅恒就傅恒吧,傅恒此人吧,很有意思。 乾隆说着又问弘昼,“你说,将来朕万一要是……这储君……” “四哥!”弘昼一把抓住乾隆的胳膊,“四哥,你得信,按着皇阿玛给的路,一定能找到一条生路。” 乾隆拍了拍弘昼的胳膊,心里多少有点感动。他笑了笑,“你回头再去办,在庄子现有的房舍基础上,扩张屋舍,朕要在那里建一个书院。以后,皇子们都送过去念书,宗室子弟若想去,也可去。皇阿玛似是有模糊满汉分界的意思,那么朝廷大员,不管满汉大臣,家中有子弟的,只要能考进去的,也可去。”说着,犹豫了一瞬又道,“包括寒门出身!” 弘昼心里微惊,其实自家四哥对皇阿玛的心思还是看的准的,只在于他愿不愿意去配合而已。今儿这两件事,配合度之高,超乎他的想象。 这个好示的,诚意满满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上一章有个‘擅自’,不是‘擅自’是‘善自’,捉虫没捉干净。我明天捉一下吧。今儿血压高,熬不住了。先这么着。,,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乐文 368 故国神游(29)三合一 故国神游(29) 一夜好雪! 天还不亮,弘曕就被院子里刺刺拉拉的声音给吵醒了。屋里很舒服,那种舒服比住在果亲王府舒服多了。当然了,王府也没冷着他冻着他,炕是暖的,炭盆用碳也是可着用的。但是暖阁这样的地方,上有长辈的话,他是没资格去住的。以前觉得王府那么住也挺好,反正大家都一样。可自从住到这边的小院,这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舒服。 墙是火墙,地下铺着地龙。天一冷就烧起来了,在屋里穿着单衣都行的。内室的地上他都铺着毯子,皇额娘给专门给做了便鞋,在屋里穿就成的。起来掀开被子,窗帘拉来,窗户上有冰花了。抬手抹掉,玻璃窗外一水雪白一片。 之前听到的刺刺拉拉的声音是院子里有人扫雪。他带来的人并不多,贴身伺候的太监一个,书房伺候的两人,出门的随从两个。多余的压根就没带。 皇阿玛和皇额娘虽然住小院里不要人伺候,但是陈福到底是大管家,哪怕是住的零散,但是该照顾到的都照顾到了。杂活自有他打发人来做,吃饭就更不要说了,皇阿玛和皇额娘不用御厨,但别人还是会用的。像是永璜,他,还有住在这里的张大人等等。反正是跟住在宫里的感觉是一样的。不过这里比宫里更自在的是提前可以点菜。不奢靡归不奢靡,但是想吃的一准都是有的,还是都是极好的。点心吃食是常备的,也是最新鲜的。别说他不自在,就是跟着的这次伺候的人,也觉得自在。没人每天每顿的伙食标准是四菜一汤,两荤两素,汤是随机的。点心果子,每天也都有。 如此反倒是事儿少了,这世上的事就怕不公。什么都有条条框框的框架约束着,便少了许多事端。 正看着呢,瞧见厢房出来一人。 哟!永璜出来了。永璜原本是在对面的庄子住的,可那边的住的不如这边舒服自在。尤其是天冷之后,那边没有地龙。于是他自己跑过来住了,像是十六叔家的孙子,呵呵!还在那边耗着呢,主要是十四叔当时舍不得花银子啊,房舍少了。没这地方给住了。至于十四叔家的几个,昨儿听说今儿他们要搬到十四叔在这边住的院子里去了,实在是扛不住了。 永璜是自己的亲侄儿,其实性子也还好,怪老实的。叔侄俩平时还有个伴儿,这就直接给住过来了。 看见永璜出去了,他就给窗户开了一条缝喊永璜:“大冷天的,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永璜手里拿着铁锹,“六叔,起吧!祖父都带着人去清路上的雪了……”你还敢赖床! 这就是唯一不好的地方!自家皇阿玛太勤快!真是什么都得亲力亲为的。他都当了十多年的爷了,在果亲王府不自在吧,冷漠归冷漠,但谁也不敢叫他干活不是? 现在……他再赖下去,怕是皇额娘一会子拿着扫帚垂他。 也不贪恋这点温度了,赶紧起来。所以的锦袍都摈弃掉,就是棉大衣。衣服也是这边给准备的,每季都有衣裳的,色|色齐全。除了外面不鲜亮,别的倒是好。比如棉衣里面是羊毛,比如靴子也都是上好的毛料。冷肯定是不冷的。匆匆洗漱了,擦了皇额娘给的香脂,脸上手上都滋润了,便是下面的奴才用的不如这个精致,可再怎么做活,也不见冻疮的。 他出去拿了扫帚跟在永璜后面,“这是都起了呀?”听着院子外面乱糟糟的。 “可不都起了吗?”永璜哈着手,“听外面的人还不少。” 弘曕就叫人去把院门打开,门口都被清扫干净了。来来往往忙活的可不止是学堂里的学生,还有好些是周围的的百姓,自愿的过来帮忙的。 其实大家并不知道住在这里的人具体是什么身份,只知道是跟王府有些瓜葛的人家,送来孩子过来附学的。 弘曕不算学堂里的学生,顶多就是去蹭课的。但是认识的人不少,路过的一个高壮的少年还跟弘曕打招呼,“金六爷,要不要帮忙?” 这种六爷的称呼,就跟叫地主家的小少爷意思是一样的。反正你就是有点钱,我跟你客气客气。也就是这种比较平易近人,看着无害的,大家就是亲近起来也不觉得有压力的这种,才会有这样的待遇。像是十四叔家那几个孙子,人家都是绕道儿走的。 人家问了,弘曕就直接应承,“好啊!正说今儿起的晚了打扫不过来。” 然后少年呼喊了一声,就过来好几个牛犊子似的少年,嘻嘻哈哈的进来,一边忙活,一边相互打趣起来。看见永璜还微微楞了一下。 永璜是很少到这边来的,来的时候一般也都避开他们下课下学的时间,因此瞧这边一陌生人,大家还好奇的看了好几眼。 住过来了就表示关系亲近呀。弘曕就介绍,“这是我大侄子,在庄子上帮忙管点事。我是借了他的光才来的。” 就有那比较心细的少年比较惊讶了,“那你们家可是大族呀。” 弘曕一愣,我家这个家族吧,是挺大的。但是你怎么知道的呢? 这人就说:“前头那个小院,以前住着个十四老爷。那位老爷说是跟金先生关系莫逆,今儿一早,那院子门开了,黄班好几个都住进去了。我听人说,之前好像听说他们中的那谁把十四老爷叫祖父。前几天,你不是还说那谁你是堂侄吗?” 弘瞻讪讪的,这倒是有那么一回事。碰见十四叔家的永忠了,这孩子没收住,叫了一声六叔。这就不好解释了,他只得说那是堂侄,也确实是堂侄。这进进出出的,碰面是常事,总不能没了尊卑还没了长幼吧? 叫一声六叔这还不应该吗?瞒也瞒不住。 他就说了,今儿这屋里还藏着更大的侄子,这个侄子可是亲的。 正说着呢,永壁拉着永瑸跑进来了,抬头也不看人,直接就喊:“六叔!我进屋去暖暖,都快冻死了……”路过了才看见永璜,这哥俩愣了一下,都喊了一声:“大哥!” 永璜点头,“西厢空着呢,什么都有,去那边吧。” 两人应着,踢里哐啷的进去了,后面紧跟着好几个奴才,行了礼没称呼就有涌进去了。 帮忙的少年看弘曕:“你家侄子不少啊!” 弘曕:“……是啊!” “得多少呀?” “不知道……没特意记过!” 少年们:“……”说的跟真的似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侄儿? 弘瞻呵呵笑,没法解释呀。要是都过来念书的话,以后他连名字都可以不用了,‘六叔’就是他的代号。 永璜进去照看永壁和永瑸,问二人,“你们怎么过来了?” “跟着阿玛过来了,城门刚开就出城了。路上不好走……” 那也不至于冷成这样啊! “别提了,一拐进来,就不好坐马车了。祖父带着人扫雪了,我们能坐在马车?还有那位傅恒……也来了!我看啊,这边如今真不是秘密了。路口一早起来排了老长的队,说是送来求学的。这地方哪里还挤得下?我阿玛和傅恒好像是来量地方的……园子那边都停工了,可着这边先来。” 永璜还要问,就有人来传话了,说是金先生找了。 找永璜和弘曕的。 弘曕在外面喊呢:“快着点,别叫等着。” 永璜不敢耽搁,抓了大氅就往外面去。弘曕已经等着了,叔侄俩不耽搁,沿着打扫出来的小路,一路就赶到外面。 四爷手下没停,见了两人就招手叫过来。 也都是大人了,总得有个差事吧。就在庄子里,这俩孩子又属于能执行的好,且保密措施做得好的。傅恒比较会做人,见了四爷直接就叫老主子,说他们不好总过来,有人来回调停当然好了。意思就是找个随时进出的具体负责。 四爷干脆叫了永璜和弘曕来具体负责,上面有弘昼看着,出不了差错。 关键是傅恒也忙,这不是要南巡了吗? 这事四爷就算拦也没用的,南巡这么大的事,是打从去年就定下的,圣旨都下去的事呢,能说不去吗? 这得去的话,傅恒身上的干系大着呢。尤其是在弘历瞧见谁都觉得像是要害他的情况下,那必然是要把傅恒走哪带哪。顾不上那么多的时候,傅恒能怎么办?轻重缓急上,自然就放弃这边。这一放手,正好给老主子留个好印象。这差事叫自己办,老主子挑拣起来了,自己能一个脑袋十个大。可人选由着老主子说了算,好也罢呆也罢,老主子没啥挑拣的。 弘昼也乐的有人操办,主要是他也想跟着南巡去。 他不仅想自己去,还怕林雨桐和四爷不去,这回过来了不急着走,给林雨桐做工作呢,“皇额娘,去吧,这此要去江浙,下次还不定是什么时候能再去呢。要自己去转悠,出京城可就太难了。”他絮絮叨叨的,“本来就是江南督抚以及绅耆士庶奏请南巡,四哥就说,这江南百姓的心意,他收到了。但是南巡是大事,事关重大,不能他一个人说了算,这得把奏折交给大臣,看看大家的意见。这个折子批复下去,您猜这么着?闽浙总督喀尔吉善,署理浙江巡抚永贵的马上折子,奏请皇上临幸浙省,阅视海塘。皇额娘您说,这个梯子递的妙不妙。” 说是叫朝臣商议,可朝臣也要考虑方方面面。 林雨桐就道:“若是弘历没这样的心思,别管谁说什么也没用。” 那倒也是! 弘昼嘿嘿就笑,“当时批复折子的时候,儿子正好也在。当时有几个内阁大臣都在御书房。四哥就说,江南地广人稠,他很关注。官方戎政、河务海防、以及闾阎疾苦,无一不是大事。又说,只因为地方远,登基都十多年了,也没有南巡过。大臣们都不言语,儿子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那花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呀!四哥见没人回话,就又说了,说是他常读圣祖实录,上面就记载了圣祖恭伺皇太后銮舆南下时候的事,说是老百姓扶老携幼夹道欢迎,都夸赞天家孝德,说他看到这些的时候心驰神往。说这话的时候是去年的事了,那时候就定下明年南巡的事,说刚好赶上太后六十大寿,更应该尽孝心。” 这小子说的杂七杂八的,其实重点只夹杂了那么一句,他主要是递话来的,告诉自己这次出门肯定要带钮钴禄太后去的。毕竟之前就说好了的,不带着不能自圆其说,难免惹人非议。 林雨桐‘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这么一码子事。 他的语调又重新高昂了起来,将话题又拉回去,“反正就是闽浙总督一掺和,这事在朝中就没有阻碍了。” 林雨桐点头,“江南耕地面积虽然只占天下的百分之十六,但上缴的税银却达到了天下总数的百分之二十九,粮赋更高达百分之三十八。江南运往京师的漕粮占天下总量的百分之六十四,盐税高达全天下此类收入的三分之二……如此重要的鱼米之乡和财富之区,朝廷钱粮所寄。他们主动递折子表达的态度,那朝廷是不重视不成。” 弘昼很讶异,这些数据比自己知道的还详实。大家论起来,都是说十成里占了大致几成,可皇额娘的数据里,是百打底,具体的多了。连皇额娘都知道这么些,那皇阿玛只怕知道的要比四哥想象的多的多。朝中真没有皇阿玛的人吗? 只怕不是吧。这些数据没有详实的统计和计算是出不来的。 林雨桐心里笑,只你会在闲聊里夹带私货吗? 弘昼:“……”狠狠的把这些数据记在心里,回去要跟自家四哥说说的。估计今晚吓的得失眠了。他有点幸灾乐祸,继续顺着这个话题往下侃:“反正就是喀尔吉善和永贵这个折子来的恰到好处,马屁也是拍的恰逢其时。” 林雨桐白眼一翻,“哪有那么巧?这个探路,那个跟上,江浙两省这是串通好的!” 弘昼:“……”还能不能聊天了?要么说自家四哥宽容一点下面的人轻松呢,这现在跟皇额娘说个话都跟面对皇阿玛似的,随时随地就把你这把戏给戳破。可这么着还怎么玩呢?他砸吧了一下嘴,“皇额娘,这有些个事,不好往深里追究……” “追下去准保出事,是吧?”林雨桐起身哼笑一声,“装糊涂是吧?这事啊不是装糊涂就能过去的。瞧着吧,得过且过的结果就是……所有你假装看不到的事就会变成另一个模样再出现在你眼前,不信就等着。” 咱说点吉利的呗。 您就说您去不去就得了,干嘛呀您?儿子最近也很累的。他也不绕圈子了,干脆实话实说,“皇额娘啊,儿子是带着任务来的。” “知道!”林雨桐一听他的音儿,就知道啥意思。以前可没这么不长眼色,“弘历怕我跟你皇阿玛在他不在的时候呆在京城。我们在京城他心里不安,是这意思不?” 这么想也对!但还有一个想法,“皇额娘您医术无人能及。四哥可能觉得挨着您近点,安全点。”不管是病了还是突发意外了,这不有个救命的大夫比谁都强嘛。“更何况,这边开始要扩建学堂,周遭至少得有半年是乱糟糟的。开春就得动工,您就啥也干不成了。倒不如,跟着出去转上几个月,回来的时候这边的大概样子也就有了。您啥也不耽误。” 林雨桐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去!去还不成吗?” 弘昼立马乐了,“您放心,皇兄安排了,不动用国库的银子,就是内务府出的。” 呵呵!圣祖那时候也都是说内务府出的,可最后半路上回不来了,差点没把你八叔给坑死。要不是你阿玛机灵提前跑了,估计也得掉坑里去。 显然弘昼是不知道这些事的,四爷回来少不得说些当年的窘境。意在叫弘昼提醒点弘历,那圣祖实录也没那么实,什么百姓携老扶幼的夹道欢迎,那都是你坐在上面的癔想。给下面带去的麻烦,比你能想到的多的多。迎你的百姓是有,但那都是看热闹的多。毕竟吧,供在庙里的菩萨活了,怎么着也得去瞧个稀奇的。 弘昼不时的点头,表示记下了。回去肯定会隐晦的提一提的。临走的时候他说了点有用的,“之前四哥考虑过出京之后由十二叔总|理国事,如今听着,好似也不是那个意思。昨儿儿子从园子里出来的时候,皇阿玛打发人去十四叔和十六叔府上了,怕有叫三位皇叔协理的意思。” 不是不信任十二,而是十二很多时候敢自作主张,尤其是在面对四爷的时候,他的行为很多都有待商榷。弘历怕好容易跟这边缓和的关系又因为十二的缘故生出波折。 如此也好! 这个冬天,过的是波澜不惊。这边住着谁,这压根都不是秘密了。那么多人带着子弟过来,只为要你名额。都给推拒了,只说等学堂建好之后再说。不过名帖却都收了。 波澜不惊的日子进了腊月,连学堂这边也得放假了。该回家的都回家过年去吧。好些个寒门的孩子不愿意走,贪恋这里的温度。四爷也不赶,愿意住就住吧,义务把校舍打理好便罢了。 其他能回家的都得回家,永璜是一家之主,怎么着也得回去的。府里来人请了几次了,他直到年跟前,宫里不能不出席的时候这才走了。 弘曕却不,到了年跟前也不回府去。关键是果亲王府也很绝,自打弘曕住住过来,王府没派过一个人来问问。弘曕直接上了一道折子,年下也不进宫了,说是有些风寒咳嗽,怕过人,就在庄子上养病云云。 有四爷在,弘历现在也不在这些小事上计较,加上刘氏是弘曕的亲娘,这不都在庄子上呢吗?弘曕在那边也挺好的。 可果亲王福晋不觉得好,这位钮钴禄氏老福晋对这个嗣子不满都积攒到了极点。本来也都想好了,到了这个岁数了,嗣子也都大了。她也霍出这张老脸,打算去宫里求求太后,给弘曕求个差事去。别的不说,哪怕是管管园子里的侍卫,做点不甚重要的差事,也是好的。然后,再想着给弘曕在上记名的秀女里挑个过眼的做福晋也行。弘曕的婚事是被耽搁了,之前不是刚好赶上先皇后的丧事吗?为了谨慎起见,他们多等了两年,这孝期彻底的过去了,才好提亲事。 她真是都打算好了,可结果这孩子养了十年没养熟,还是跟亲额娘亲。当时她气的也没管,谁知道就传说先帝和皇后还活着呢,这嗣子就彻底的不见踪影了。自打出了府,基本没怎么回来过。逢初一、十五,打发个人回来请安,送点外面卖的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的点心回来就算是孝敬!这到了年节了,又说病了不肯回府。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年前祭祖,就得进宫的嘛。十七福晋就去找太后去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先夸皇上孝顺,又说这没有亲儿子的苦。跟着又说养孩子的不容易,说您看您养和亲王,和亲王多孝顺您的。可我呢?养孩子没养好,叫孩子心里不痛快了云云。倒是不告状,只说自己的不好。 这倒也分的清楚,知道弘曕跟皇上的关系更亲近,不能直接说他不好的话。 然后十七福晋话音一转,又说了一句:“幸而还有娘家侄儿肯照顾,常来承欢膝下……” 夸的是钮钴禄家的人。 钮钴禄太后就生气了,觉得弘曕很不好!不看这一面还得看另一面对不对?你不想着你十七叔,你好歹看着我这个太后的面子,看着钮钴禄家的面子,你也不该这么着。 当即就打发去,“将那孽障给本宫喊来。” 皇后就在边上,赶紧就拦:“额娘,您消消气。弘曕哪里至于如此,说是病了必然是病了。之前臣妾还问了太医,确实是病了。风寒过人的,回府怕给老福晋染上,进宫来又顾虑您和万岁爷,正是一腔赤子之心,这好端端的,遭了您这一通斥责,虽委屈却不敢抱怨。可对老福晋,怕是要寒心的。”她说着,就看十七福晋,“老福晋,您是长辈。咱们说说道理,就说着普天之下谁人不做人父母?可作为父母的状告子女者,少之又少。民间或有一二,父母官都得把这样的案子递到御前来。孝子要嘉奖,不孝子要警示世人。咱们大清,以仁孝治天下,这顶‘不孝’的帽子,做父母有几个忍心扣在子女的头上?便是真不孝的,只见过做父母的遮盖的,又见过几个闹到官府,毁人前程的?” 十七福晋愣住了,她并不是这个意思。她也没闹到官府,要真有这个心思,直接去宗人府不就好了。这不是在这里说的就是家事嘛!她脸上青了白,白了红,可眼前说话的是皇后。是刚册封的皇后,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何况是皇后。因着一直没有册封礼,内命妇没有拜见。皇后更得有一件事来显示她的存在。自己这是……碰到钉子上了。 以前好似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娴妃那是处处以太后为尊的。太后的意思,那便是她的意思,从来没见违背过。今儿……这怎么就一点也不顾忌太后的想法了呢? 这会子被皇后指责她不慈,她惶惶然起身,看向太后。 太后的手都是抖的,“皇后,你这说的什么话?” 十二福晋和十六福晋离太后也近,这会子看了这位太后一眼。心里难免鄙夷。跟四嫂比起来,她确实是差的太远了。连十七福晋都看出来皇后在立威,这位却还没瞧出来,还顺嘴再问一句皇后。 这时候别说皇后没说错,便是错了,也只能维护皇后的威严。 果然皇后并没有退缩,她语气柔和,面容却严肃,“皇额娘,弘曕是个好孩子……” “什么好孩子……”钮钴禄太后只觉得今儿这脸都没地方隔了。 吴扎库氏在她另一边,嘴角翘了翘又给压下去,“额娘,皇嫂说的对。弘曕那孩子却是好孩子……”人有亲疏远近的,你不知道哪头亲吗?“说到孝道,这孩子更无可指摘之处。去年也是年下,他去府里拜年。儿媳就问说,对亲事有什么想法呀?回头进宫请额娘做主。结果您猜这孩子是怎么说的?他说啊,孝贤皇后孝期没过三年,怎能说亲?说是先皇后没了,于别人而言,那是没了国母,于他而言,那与丧母无甚差别。说先帝去时,他才三岁。皇上为兄亦为父,皇嫂为嫂亦为母。他在宫中是兄嫂亲手抚养,皇嫂去了,不守孝三年如何说的过去?皇额娘您听听这个话,对抚养他三年的先皇嫂,都有这般的孝心。又怎么会不孝顺十七婶呢?孩子不是不知道好歹的孩子,不孝这事是万万不会有的。” 钮钴禄太后瞬间不言语了。不是不想言语,而是她知道什么样的言语能说什么样的言语不能说。吴扎库氏直接将弘曕的孝与不孝跟孝贤皇后联系起来了,她就不能再说什么了。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弘历什么都好,唯独在对有些事上执着。尤其是对孝贤的事上,就更是如此。孝贤觉得好的,那边是好的。对孝贤好的,那就更好了。 弘昼媳妇,这是抬手送了弘曕一个大礼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还要再说什么,可今儿可就没法下台了。 皇后也看了吴扎库氏几眼,和善的笑了笑,心里却猛然惊觉,原来自己一直都没有外人看的透。自己是皇后,自己开口差点被怼回来的时候,人家在搬出先皇后这个招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因为太后之前的态度,她这立威的效果没想象的那么好。但好在,并不是没有收获。虽然承认自己这个活生生的皇后没有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好用,这叫人有些难堪。但也从此刻开始,她知道了,有些人只去避讳是不行的,适当的拿出来用用,说不得是要奇效。 给弘曕上眼药这事,在皇后和和亲王福晋的弹压下,一点风浪都没掀起来,就消弭于无形了。 十七福晋回去,第二天就告假了,说是身子不舒服,不能进宫。但其实,谁都知道,这是面子上下不来。出了这事,只怕这辈子,十七福晋都不会想着进宫了。 别人怎么看的,也无从知道。但是十二福晋却有些物伤其类:弘曕真的就没不对的地方吗?有!不外乎是过继过来的是皇帝的兄弟,这件事坐在上面的人诚心袒护,谁也没法子。 她想到了自家,要是弘昆还是不好,自己家将来,少的了过继吗?上半年的时候,宫里的金贵妃几次在宫里跟她邂逅,那个时候她已经隐隐觉得,宫里对王府这边,是有安排的。如果弘昆不好了,很可能金氏所出的皇阿哥怕是要给过继过来的。 过继来的……能孝顺吗?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碰上个好的,是运道。碰不上好的,就得自认倒霉。这种事,甚至是提都不能对外提。这才真是打落牙齿活血吞,这口气咽的下去得咽,咽不下去也得咽。别说什么嗣子好摆弄,那是普通人家。搁在皇家,嗣子是真不如庶子的。 她在回去的马车上就跟十二把宫里的事说了,别的一句没提。 可十二何等心智?又如何不明白福晋话里的意思。福晋这是怕弘昆保不下来,将来也被过继一个嗣子或是嗣孙。 弘昆那孩子,如今跟个姑娘似的在屋里养着呢,见不得热见不得寒的,风一吹就倒,都说是没性命之忧了,可这么着活着,这么着娇养着,养一辈子么? 这几天,夫妻俩谁也没多余的话。但京城里的人都知道,皇上这是要启程南巡了。十二福晋也问十二说:“要收拾哪些东西?” “孩子那样,我也不敢放心走。不用收拾,我不走,留在京城……” 十二福晋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 十二想的不是这事,想的是皇上一走总|理朝政这事。结果临到跟前了,留下来管事的不止他一个,老十四和老十六都被拎出来了。 十四和十六的出山,要搁在平时,这就是大事。京城内外不知道得沸腾成什么样子,可现在,所有的事情跟皇上南巡比起来,都是小事。 这个皇家旅行团,在正月十三,就这么出发了。乾隆那是拖家带口的,皇太后、皇后后妃,以及皇子阿哥,随行官员以及n多个太监宫女。 这乌泱泱的出城,四爷和林雨桐是没赶上。两人带着弘晖,以及几个伺候的人,提前一天就到了码头。那时候的码头都已经是拥堵不堪了,四五百条船,这是面上的。但其实,乾隆先期是派了几拨人马,御驾要走的路线,那是得实地走几遍的。有什么问题,得提前处理好,不能有任何一点瑕疵。比如哪里的河道有多宽,河上的桥有多高。这得保证龙船能行走却能从桥下穿过去。等等等等,搞过接待的都知道,那细碎的能要人的命。 除了这些人用的船之外,好些随行的人员,这跟着御驾走,能携带的东西有限呀。那怎么办?下面的人提前带了东西走。御驾在哪里停,这做不到保密。当地要接驾的嘛。所以这些人乘船先走,一路走走停停,到接驾的地方放个人下来,带着点东西,随时等主子召唤。便是宫里的娘娘,只要娘家得用的,这会子也都是这么安排的。 更有那没资历跟着御驾走,但家里要钱有钱,要闲有闲的,这些人也提前去了,提前赶到好去瞧热闹呀!用百姓的话说,这样的盛况可不多见。 在这么大的阵仗之下,四爷和林雨桐其实想低调的走都不行。第一,弘历怕不安全。这样的两个人要是被有心人那什么了……麻烦大了。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叫脱离大部队。第二,都知道有这么两个人,结果却给安排的那么寒酸,面上也过不去。 于是,这回的船外面张扬,里面也不遑多让。船不大,但是随行的人少,反倒是最舒服自在的船了。弘昼说要跟着,四爷没让:“忙你的去吧。”省的跟弘晖说话都不自由。 等到真动身那一天,林雨桐才觉得真实长见识了。当年圣祖爷也没这派头呀!弘晖就冷笑,“随驾当差的官兵,三千人上下。,所用马匹,得六七千匹……”长途之下,一人至少得两匹马,还有各种马车所耗马匹,“这还不算这么多人马的日常所耗,光是吃喝用度这几样,沿路官府得征调多少人才能应付?上万役夫得有的吧。这些耗费再算进去又得多少。这还不算,长途到江南,大多数马匹便暂时不能用了。江浙两省至少还得为南巡使团提前准备四五千匹马。而这些马只怕在去年就从北边运到南边,然后在南边精心的饲养了一年有余……” 真真是抬脚动步都是钱。 乐文 369 故国神游(30)三合一 故国神游(30) 弘晖在很多方面,其实都受到桐桐的影响,且这个影响很大。比如,在银钱上,他的认知里从来没有抛费一说,根深蒂固的认为,银钱就得花在该花的地方。或者说‘不做赔本的买卖’。 弘历这个钱花的,叫弘晖看来是有些不值得的。南巡可以,但不必要的开销,却很不用。当然了,这对于一个平稳惯的帝王来说,这种方式许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弘晖也希望有一点公正的眼光来看弘历。就比如他现在的作为,太多的要求,有时候他也觉得像是一种苛责。正因为他做过帝王,才知道八旗到了一定份上,这个改革有多难,得面对多大的阻力。得改善满汉之间的关系,又得付出多大的心力。可以说终其一生,他都在跟这些事磨缠。从古到今,任何一个改革者都需要有巨大的勇气。可从古至今,改革者除管仲之外,得善终者有几人? 改革,便意味着争斗。这是新与旧的斗争,是利益的重新划分。一旦这大幕一拉开,那便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皇帝是什么?若把这朝堂比作一艘船,那皇帝便是那个掌舵之人。在船工们不把劲儿往一块使的时候,这条船就已经很危险了。等船上的船工分成两拨三拨,有趁势而起的,有固守不变的,有两头扇风的,有隔岸观火的,然后一团混战。这船就得在海上东倒西歪摇摇晃晃的走。那时候的皇帝还能想着享受?不翻船就不错了。而这个摇摇晃晃的过程,便是改革的过程。作为这个掌舵人,需要冒的风险是巨大的。 当年的他,因为又皇阿玛的护航,他敢开启一次冒险的远航,一路战战兢兢,但好在有惊无险。他是看到了弊端,不能装作看不见。可弘历的选择不同。这个船工偷懒,他睁一只闭一眼,只要还肯摆着用劲的架子,他就假装看不见。然后很多个船工偷懒,然后好似大家本该就这样一样。船行的慢,没关系,还有沿河那么多的纤夫呢。不过是百姓多受点累,船平稳着就好。下面的人有多少问题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这条船得平稳,如此掌舵者才安心。至于之后……谁管呢?也管不了了。 这十五年来,他这么做都不算是错。年轻的帝王没有人扶持的情况下,靠着左右的平衡而坐稳皇位不算错。正因为这样的做法叫他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他便认为他的做法是正确的。 这是认知上的错误。而朝臣,巴不得上面做的这位是个宽和之人。 于是,越是吹捧越是来劲。 一路行来,白日里还罢了,大部分时间应该是批折子的。可一到晚上,那就热闹了。沿途所过的,官府给安排的节目很丰盛。酒宴从入夜到子时。龙舟上灯火通明,照的半拉子江面犹如白昼。 弘晖每天都在做心理建设,可到头来还是心疼的抽抽。一样是阿玛的儿子,为何差别这么大?那么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母亲的教导有时候是无人可替代的。母亲不仅是教导子女,她还是父子父女关系的润滑剂。而自己的额娘,就很好的做到了这一点。 林雨桐将送过来的糕点递给弘晖,“出来了就歇歇。一天到晚的皱着眉……” 弘晖拿着糕点没吃,“额娘,买卖赔本了呀。” “前头赔了,后头赚。”林雨桐就给他使眼色,“你问你阿玛去!” 弘晖看了他阿玛一眼,他阿玛老神在在的,一口点心一口茶,手还随着远远的传来的丝竹之声打着拍着。他突然反应过来,“这几日怎么的不见德海?”他明白了,德海被阿玛派出去了。他一时没有说话,紧跟着就明白了,“阿玛要动江南?” 四爷挑了一块口味最好的喂到儿子嘴边,“事嘛,该做总要做的。太上皇这种皇,有两种。一种是给你做太上皇,那是种种地溜溜鸟,就能安心过一天。可这个不成啊,你呢?现在出面管事确实是还不太方便。那正好,除了做一做教书先生,我觉得兼职做一做另一种太上皇也不错。儿子没做好皇帝?没关系!手把手教总是会的。再要是不会,抽两下就会了。” 林雨桐知道,四爷被亲眼看到的景象给气到了。看过记载那只是记载,可正到了眼前,四爷还是做不到淡定。 弘晖不知道怎么地,心里就不由的乐了。突然有点可怜这个弘历,自家阿玛要是愿意,确实会鞭策的他做个好皇帝,他就笑道,“不过阿玛您这太上皇要是做的太出色了,将来他未尝不会想做一个更出色的太上皇。” 给弘晖做太上皇左右弘晖吗? 林雨桐呵呵一笑,“你阿玛现在教他做个乖皇帝,你呢?将来要叫他做个乖乖的太上皇就好。出色的太上皇?等他会种菜遛鸟了,他就是最出色的太上皇。” 弘晖不由的就笑出声了,想想这小子怪倒霉的,怎么这样的事就被他给碰上了呢。 弘历是丝毫不知道后面船上的人在算计他,他吃到一道好菜,还不忘小声的叮嘱吴书来,给后面的船上一定得送去。吃不吃的不要紧,心意很重要。 送来了就吃呗,不吃就糟践了。能送过来的,都是好东西。一直这么在船上,再这么吃下去,体重肯定是要往上走的。吃了饭,她就拉着四爷出来转转。弘晖还是不被允许的。正月还没出,船上的风大,他现在的身体根本就撑不住。 晚上出来还罢了,夜色能阻隔人的视线。白日里出来转,林雨桐却觉得窥伺的人有点多。但窥伺就窥伺吧,正因为都知道他俩是谁,所以众人才这么小心的朝这边打量。 估计都是好奇的。 大臣们只看一眼就完了,并不敢过分。但是女人们则不一样,尤其是带来的妃嫔们,她们天真的认为她们拿着千里眼在另一艘船上朝这边看,并不会被发现,于是,看的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令妃今儿起的晚了,才梳妆好,陆贵人就来了。她笑了笑,吩咐伺候的,“把人给带进来吧。” 陆贵人品阶小,但年纪却不小了。乾隆初年进宫为贵人,今年乾隆十六年,依旧为贵人。 令妃将簪子正了正,就抬脚去了外间,果然见陆贵人已经站着了,手里还拿着千里眼。她就招呼:“坐啊!客气什么?” 陆贵人连忙行礼,“娘娘,妾鲁莽了。” 令妃摆摆手,“咱们私下姐妹相称便好。这话我早说过了,你还总是这么见外。”她指了指边上的凳子,“坐啊!” 陆贵人只做了绣墩,却笑道:“官眷们孝敬上来的料子是极好的。刚才妾瞧见那位老娘娘了,今儿穿的又跟昨儿的不一样,可样式颜色却是极好看的。想着过来给娘娘量量尺寸,妾别的不成,只手艺还过的去。” 令妃愣了一下,“怎的这么称呼?那位娘娘可不老。” 陆贵人眼热,摸了摸脸,若是自己有福气,能得人家一针,一夜也能年轻十岁,又何至于跟个包衣出身的女人在这里絮叨。说起来,令妃长的不如何美艳,再年轻十岁,自己要比她可人意。 令妃却全没在乎这些,只走到窗户边,伸手要了千里眼,“给我瞧瞧。” 这一瞧之下,果然。这位娘娘好像特别偏爱汉家衣裙,头发的样式也是汉家的样式,昨儿利索飒爽,今儿温柔婉转,竟是比旗装穿着更加撩人。 她看了一会子就收了千里眼,回头来就叫人拿料子来,“麻烦你做就很不好意思了,又怎么好叫你搭上料子。这是皇上昨儿赏的,那桃红的给你。” 陆贵人面色僵了一下还是欢喜的收了,她这个年岁,哪里趁的了桃红色。 就听令妃道:“素淡的我就留着吧,你瞧着给做。” 陆贵人瞧了令妃两眼,其实令妃生的很是寡淡,艳色的只真的撑不起来。倒是穿素色的反更适宜一些。于是笑着接着,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带了好几匹布。 都在一条船上,一丁点动静都闹的人尽皆知。金氏陪着苏氏喝茶,得了下面奴才的禀报就笑道:“也亏陆贵人这么大的年纪了,能伏低做小。” 苏氏就叫了丫头去打听,看那两人都嘀咕什么呢?令妃那边不好打听,但陆贵人一个小小的贵人,还是好摆布的。等打听的人回来禀报了一番之后,她就笑道:“路上难得有闲情逸致赏景,真的还派起活来了?若是陆贵人少了衣裳穿,我等少不得去告诉皇后娘娘一声,没的落个苛责妃嫔的名声。” 这一打听才知道是干嘛的! 学着老娘娘穿戴呀! 金氏将茶盏一放,看了苏氏一眼,“今儿还未给太后请安呢,妹妹要不要同去?” 苏氏微微一笑,“同去同去!”这是去给令妃上眼药的。太后一直不怎么喜欢令妃,觉得上不得台面。 可钮钴禄氏的关注点现在不在儿子的妃嫔身上,有了四爷和林雨桐,她是想不关注都难。那两人跟神仙眷侣似的,时而相伴坐在甲板上钓鱼,时而相携站在船头看两岸的风景,不时的还朝远处指指点点,像是在点评江山。再如何,那也曾经是她的男人!见不到就算了,见到了又怎么会真的毫无波澜。 关键是,曾经十多年里,每次说起先帝,她都免不了要跟大家回忆一番,当年先帝对她是如何的恩重,是如何的情深……要不然,皇位为何独独给了她儿子。反正人死了,怎么有面子怎么说。 可人活着,那曾经说过的话,都变成了耳光一个个的扇过来。别人纵使不提,但背后能不笑话吗?提起这个她就满心的不自在,只觉得此二人碍眼的很。 如今这二人活着的事,别说京城里知道了,好些个沿路的官员都知道了。因为送到她这里的孝敬,都是双份的。她之前以为是给皇后的,结果发现并不是。那另一份是给谁的?不言而喻嘛! 如今金氏和苏氏又说什么令妃魏氏做汉家的衣裙穿? 呵!皇家的风气全被那人给带坏了。 她当即就叫了桂嬷嬷,“将那些进贡上来的,给后头的船上送去。在乡野惯了,有些东西就粗疏了。这前面就是大城,可不是小码头。要拜见的官家夫人也多。叫人看见一个个的都穿着汉家衣衫,像个什么样子。”她当着下面的妃嫔说的很横,但是桂嬷嬷却知道轻重,万万不敢传达这些话的。不过单就将料子送过去说叫做衣裳,难道那边能不知道是何意? 林雨桐知道的清楚的很,她呵了一声,不怒反笑,转脸吩咐芳嬷嬷,“叫皇后过来,我有话吩咐。” 桂嬷嬷站在当场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越发的惶恐。 乌拉那氏被请过来的时候,心里直叹气。皇太后现在简直就是……没法说了。没事招惹那位干什么呀?人家其实也不多事,再好伺候不过的人了。您说您……为了两身衣服的,训斥了令妃也行啊,你怎么回过头找这边的茬了? 她这次过去带了很多适合孩子用的东西,见了面就笑:“皇额娘,这一路还好?儿臣不争气,前两日有些晕船,没来给您请安,请您赎罪。”说着就跪下,要行大礼。 林雨桐一把给扶住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你是皇后,之前就告诉过你,你的膝盖金贵,不可轻易行大礼。”说着叫芳嬷嬷,“把腌渍的青梅拿一小罐子来,一会子给皇后带回去。”吩咐完就跟皇后道,“这东西早起泡水,喝两杯,再将青梅吃了。每隔七日服用一次,一罐子也够你撑到京城了。” 皇后笑着应了,又是一番感谢。 林雨桐指了指从甲板上到后舱里的东西,“这些据说是下面孝敬来的?” 乌拉那拉点点头,就看了桂嬷嬷一眼,心里更气,这么大张旗鼓的,是想干什么? 林雨桐就道,“那你看着赏下去吧。”连怎么赏都没说。 这可是就是跟太后叫板了。乌拉那拉惶恐的站起来,她一点都不想夹在两位太后之间。 林雨桐笑了笑,带着几分教导的口味,“你是皇后,皇后该有什么职责呢?皇后母仪天下,便是要细微处着手,润物细无声才是。弘历要南巡,为的什么的?安抚汉人,拉拢汉人,当然了,也有威慑。但拉拢人心永远要比威慑更有力。可该如何拉拢人心呢?”林雨桐指了指皇后,“他一个大男人想不到的,你就该想到。你想想你的母亲,她是不是也在跟你父亲的同僚家眷拉近关系。上司的家眷喜欢什么,那年节就会送什么。同样的道理,想要汉人认同,你就得多给别人一些尊重。我们读的也是孔孟之道,说的也是官话,吃的五谷杂粮,穿的汉家衣裳。满汉早已经分不清彼此了,又何须分的明白。这些话皇帝不好说,但你就要做出来叫大家看。皇家的威仪不是摆出来的,别人从心里尊你,你才有威仪。这道理,你可明白?” 乌拉那拉整个人都怔愣住了,原来皇后还是可以做这些事的吗? 她这次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谢皇额娘教导。” 这次林雨桐没拦了,“去吧,你送来的东西很好。”当即就指了一匹料子,“这一批,我打算给永琅做两身长衫。” 乌拉那拉就忙道,“这次出来带着绣娘呢,回头就打发人来给永琅量尺寸。几个阿哥也一并做了,哥几个出门见人,一水的蒙童模样。” 林雨桐满意的点头,孺子可教也。 乌拉那拉回去就直接求见乾隆,桂嬷嬷也才回去跟钮钴禄氏说刚才的所见所闻。因此,乾隆听完了,钮钴禄太后也听完了。 乾隆听完是抚掌就赞:“果然还得是皇额娘。” 皇后便不好意思的笑,“之前就见皇额娘一直那样穿,便有些想法。本想着今儿好请示额娘,不想陆贵人因着爱美要效仿的事被额娘知道了,发了好大的脾气,臣妾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但如今皇额娘都这么说了,臣妾想想,这到底跟国事相干,得问问您的意思。再者,臣妾不好跟额娘说的话,万岁爷却能说。因此便厚着脸皮求来了。” 乾隆就笑了,拉了皇后的手拍了拍,“这样就很好。朕想不到的,你要提醒朕。这才是妻!” “是!”乌拉那拉眼底闪过一丝流光,随即又带着几分俏皮,“臣妾也得给您赶制几身长袍出来,适当的场合,您也能穿。” “好好好!”这个主意好极了。 乾隆不仅对乌拉那拉提出了表扬和肯定,就连一直没升职的陆贵人也给了夸奖,叫皇后先给予嫔的待遇,回宫之后册封。 这可当真是意外之喜了。 可这看在别人的眼里这叫什么?太后再怎么不喜欢有什么关系,皇后只去了一趟后面的船上风向就变了。太后送出去的东西被那边转手赏赐下来了,太后暗示人家穿的不合格,让人家拿这些布料做衣裳去,结果呢?旗装人家不仅没穿,反手给劈过来,成了你们个个得按照人家的穿着来。就连太后那边,也被乾隆送去俩绣娘,叫给太后另外好好做几箱衣裳。 太后心里是啥想法呀? 第二天就称病叫了太医。弘昼一副特别担心的样子,守在病床跟前给乾隆谏言:“要不然在前面的行营让额娘歇着吧。皇兄,臣弟留下来照看就行。这南巡也是大事,耽搁不得。若是额娘好些了,回头在行营附近转转,或者臣弟护送额娘回京也行。” 半路被仍下然后再被送回去?钮钴禄太后丢不起这个人。她咳嗽一声,“就是晕船,没大碍。时好时坏的,歇一觉就好了。都是下面的奴才太小题大做了,你们只管忙你们的去。” 弘历赞赏的看了弘昼一眼,还是这小子拿额娘有办法。 没两天,太后不仅果断的好了,而且还换上了汉人穿的衣衫,打扮起来,真就跟地主家的老太太一样,顶多就是富贵了一点。 等妃嫔们再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就发现皇后气色很好,已经连着好几天没见到皇上的令妃心里就有数了,皇后好像因为这事入了皇上的眼了。她心里不由的也有了盘算,以前还想着讨好太后,现在已经彻底不需要了。但却打问起,“皇后娘娘,不知道能否给……”说着,她朝船尾的方向看了一眼,“能否去后面请安。按说,很是该去的。” 连金氏和苏氏也竖起了耳朵。 太后这个身份嘛,你说话管用才是太后。若是万事说了也不算,那太后也就是一老太太,有甚稀奇之处?那位面上没太后的身份,但是有太后之实啊。人家说啥万岁爷乐意听,太后在人家手里过不了一个回合。这样能影响万岁爷的人,难道不该去见见? 乌拉那拉看了令妃一眼,笑道:“本宫还真不好回你这话。你不防去问问万岁爷,万岁爷若说可,那便可。本宫带你去也无妨。” 令妃一噎,低头笑了笑,却再没言语。但这心里却不免思量起来。 乌拉那拉看了一圈,不见愉妃,便问说:“今儿怎么不见?” 金氏就道:“五阿哥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愉妃妹妹顺道去瞧瞧儿子,一会子怕是就能过来。” 乌拉那拉抓着茶盏的手紧了紧:五阿哥吗? 令妃也转着手里的帕子,突然问,“舒妃姐姐如今几个月了?” 苏氏一笑,随即明白,“也有四五个月了吧。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回京,这次要是再添一阿哥,可就是十阿哥了。” 乌拉那拉一笑,舒妃姓叶赫那拉,满洲正黄旗。说起来比愉妃的出身可好看多了。 是啊!不能着急,得稳住了。 因着林雨桐的点拨,乌拉那拉彻底找到了节奏,也因此,倒是只要停船,就必要到后面的船上转转的,给林雨桐请个安。 林雨桐倒是不推拒,来了就应承着。两人说一些宫务,管理宫务的心得等等,乌拉那拉觉得受益匪浅,自然就更愿意过来了。 这一路特别漫长。从直隶入山东,然后沿京杭大运河南下,再度过黄河,之后经德州、泰安、曲阜、兖州、清河、高邮、镇江、丹阳、常州至苏州,再之后便是杭州。 在曲阜祭孔庙的时候,乾隆以及皇子,都是一身长袍,如同普通的读书人一样。这个信号释放的很好,最起码站在纯粹的读书人的身份上来说,比较容易叫人有好感。 他的心情是愉快的,四爷和弘晖的关注点跟他全不在一条线上。弘晖看到的是沿路修的车马道,凡是在南巡路线上的,每过一地,河道疏浚,道路宽阔。但道路宽是宽了,却不许百姓走。打从修成之后,就不许别人走了。黄土铺的路面被碾子碾的如同打麦场,每下一场雨,便要修护一次。从前年开始就一直修,因为占据了最便捷的主干道,又不许百姓走。那百姓就只能绕路。皇帝巡幸并没有给沿路的百姓带来福利,倒是增加了许多不便捷之处。 乾隆去祭拜这个祭拜那个的时候,四爷是不跟着去的。他在弘昼的陪同下也就是四处看看。挨着大路的村子,朝村子后面走,好些个村子后面添了一片新坟。 村里的坟,自然是有新有旧的。一年添上俩坟头,对小村子来说,都不是好年景。这么些个坟头,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迁坟。 肯定是扩路面的时候发现坟头挡路,或者嫌弃御驾所过之处有坟茔不吉利,因而叫人家把坟给迁了。 当然了,这事是下面的想把事情做的尽善尽美,这却不是乾隆要求的。事实上,乾隆打从前年说要南巡开始,就不停的告诉下面的人:行营宿顿,不过偶一经临,不可过求华丽,多耗物力。至于要参观的名山古迹,只需扫除洁净,足备临观即可,不必分外崇饰。即使有颓圮之处,随宜补葺就好,费用由官家置办而不得取自民间。 甚至在出发前,乾隆还下了谕旨,说了:清跸所至,除道供应,有司不必过费周章。至川原林麓,民间冢墓所在,安厝已久,不过附近道旁,于辇路经由无碍,不得另其移徙。 弘昼见自家皇阿玛脸色不好看,还是入弱弱了辩解了几句:“……我四哥真下旨说了,可下面这些人办事,怎么这样呢?”为了讨好皇帝,一点也不顾及老百姓。 南巡路长着呢,要历经直隶、山东、江苏、浙江四省,去时旱路就得一千七百五十八里,回程路也大相同,光旱路又得一千四百四十二里,这沿途得经过多少村庄?又有多少亡魂得被打搅。谁家的老先人躺下那么多年了,好端端的叫挖出来,谁能不骂娘。这是要坏名声的呀! 挖人坟茔,这都是杀头的罪过。可官府的行径,跟挖人祖坟有什么区别? 说实话,动人祖坟比打人家四十大板还遭人恨。 四爷没反驳这个话,弘历提前下谕旨了,但下面逢迎巴结确实不是弘历的初衷,那么接下来呢?他就问弘昼,“此事以前他不知,现在知还是不知?若知了,那他会如何处置?” 弘昼恍然,到这里都不算是四哥的错,那么接下来若是处置不当,才是四哥的错。 晚上的时候,弘昼还是把这个事跟乾隆说了,“四哥,下面这些大臣,太过了。这么做于万岁爷您的名声有大碍。若此风气刹不住,以后打着为皇家的旗号肆意妄为,只怕到时候想止也止不住的。” 弘历皱眉,皇阿玛的动向他当然清楚,沿路用的不是官道,而是御道。御道标准是帮宽三尺,中心正路一丈六尺,要求坚实平整,一律黄土铺垫,清水净道,便是遇上石板石桥也不例外。有些地方就是拆了原有的石拱桥,另外修了符合御道的桥梁。这是一打眼就能看出来的事。 为这个处罚朝臣?可朝臣只是实心的为朝廷办事,真心实意的将他这个皇帝当做神明一般崇敬。若是因此而受了处罚,那以后谁人敢这么对君王。 但弘昼说的事也确实在理,也难怪皇阿玛不高兴,扰民而言,确实是扰民了。甚至不止是扰民,便是不需要的开支也不知道多花出去多少。他先打发弘昼,“累了一天了,去歇着吧。朕……自有处置。” 弘昼心说,只要你重视就行。 弘历斟酌再三,便叫人拟旨,蠲免江苏、浙江等省历年积欠钱粮。 旨意一出去,四爷这边就收到消息了。弘昼皱着眉,低声跟他阿玛汇报:“……从乾隆元年到乾隆十三年,江苏积欠地丁二百二十八万余两,安徽积欠地丁三十万五千余两,全部蠲免。因浙江此前并无积欠,今年应征地丁钱粮蠲免三十万两……另有直隶山东所过州县,蠲免本年应征额十之三……还有山东历年欠谷九十七万石……” 凡是因为南巡受到影响的百姓,多少给予了一些补偿。 弘昼就道:“也算是一种安抚。” 安抚? 林雨桐给了他一个白眼,“打个比方,我先在你家巷子口挖一条深沟,把路给你断了。你是进进出出的都不方便,去哪都得多绕点路。这家里产的东西不好拉出去都是小事,这要是家里老人病人,给孩子急着找大夫,你再着急过不去,你什么想法?可不得有人天天的咒骂,那不满得积攒多少。何况动人坟茔,人家能恨你祖宗几代。而施恩呢?你本来欠我十两银子,我说你给我八两就算了。那二两算是给你的补偿。可有人在乎那二两,有人不在乎那二两。便是在乎那二两的也不会对你感恩戴德,只会觉得你给减免的少了。” 弘昼‘嗯’了一声,这就是人性。自身受到的损失,会在心理不断的将其放大,恨不能说的全天下都欠他的。接受了补偿,有几个觉得这补偿是补偿够了的呢? 所以,该埋怨的声音一点都不会少。 他有点明白过来了,“若是处置官员,这就不同了。百姓们会知道,皇上的心里是有百姓的。做那些缺德事的是那些当官的。现在皇上是为民做主……”多少怨气也都散了。连大官都处置了,还要如何?百姓的诉求向来也不多。 弘昼知道,这是皇阿玛再一次在暗示自家四哥,该下手的时候要下手呀。他回去打算把这个事再找机会跟四哥唠唠,可还真不赶巧,这几天乾隆的精神不太好,心情也不太好。 乾隆十六年三月十一日,是孝贤皇后三周年忌日,正好在南巡的路上。 从前两天,他情绪就不好。人也不愿意见了,连吴书来都被斥责了好几回。弘昼请见了三次,都不得一见。 再要见的时候皇后就帮着拦了,“王爷先回吧。最近不管跟皇上谈什么,都谈不出结果的。万岁爷也是人呐,若不是十万火急非得办的事情,王爷何不缓一缓?” 这倒也是!这南巡还没结束呢,半路上就处置积极迎驾的大臣,也确实不妥当,事情就这么被拖下来了。 弘昼一走,皇后才端了银耳莲子羹进去,乾隆抬头,看了皇后一眼,“把弘昼打发了?” 皇后笑了笑,“和亲王也是担心万岁爷。” 乾隆点头,“朕知道。难得他到现在,心思还这么澄澈。”没有因为皇阿玛而生出旁的心思来。 皇后笑了笑,将汤碗递过去,“趁热喝了吧。国事繁杂,一路上又舟车劳顿。您不仅得叫天下子民满意,叫朝臣满意,还得叫先帝爷满意。这上上下下这么多眼睛看着,容不得一点差错。越是如此越是当保重身子。妾愚笨,不及先皇后姐姐多矣。连劝万岁爷的话也说不了几句。只是以己度人的想着,若是先皇后姐姐在世,也是万万不会看着您如此自伤的。” 乾隆抬眼看皇后,乌拉那拉氏也不年轻了,脸上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她没有用厚厚的脂粉遮挡,只那么清清淡淡的妆容,娴静而温柔。以前一直排斥,可最近这几件事办下来,倒是觉得也还好。 这一晚,乾隆没睡,对着孝贤的遗像,又做了一首诗。 “独旦歌来三忌周,心惊岁月信如流。断魂恰值清明节,饮恨难忘齐鲁游。岂必新琴终不及,究输旧剑久相投。圣湖桃柳方明媚,怪底今朝只益愁。” 诗嘛,也就那样了。林雨桐放下这传过来的东西,笑了笑。 这首诗里,这“新琴”指那拉皇后,而“旧剑”指孝贤皇后。 乾隆这是说,并不是继后不如前妻,而是因为他与前妻感情太深才疏远继后的。 林雨桐将这纸笺推远:看来从这次南巡开始,那拉皇后和乾隆关系有了缓和,而后慢慢进入了蜜月期。 她啧啧了两声,不置可否。在南巡中途不宜节外生枝的情况下,她和四爷没有因为乾隆对官员的袒护多做什么,两人带着弘晖,去了江南的织坊…… 乐文 370 故国神游(31)三合一 故国神游(31) 林雨桐会防线织布,从棉花做成布匹甚至是染成色,这些手工活她都能做。当然了,当年四爷也做的比她好。但是,棉纺和丝织是两回事。 要想织造,就得先看养蚕。出了城,入了小道,便能看见一片一片的桑园。甚至是路边,都种植着桑树,看起来似乎是有些年头了。 从大清入关,农桑便是重中之重,雍正二年就有过旨意,鼓励种桑,像是路边房前屋后荒地之上,都可以利用起来种桑。想来,这便是当年种下的树吧。 树上有顽童爬的老高,院墙里不时的大人不停的吆喝着,叫孩子小心一些。 一家三口一看就是外来的人,不过因着又是女人又是孩子的,倒也没人觉得恐慌。不过村头还是有老者打听,客是打哪来的? 最近因着御驾亲临,各地的人都特别多。也有像是这位客人一般,带了夫人和孩子出来长见识的。四爷过去跟人家聊,树上就有顽童瞧见弘晖,在上面嘶嘶嘶的发出声音叫他。弘晖一抬头,那孩子咧嘴一笑,将才有点变色的桑葚摘下来扔给弘晖,“请你吃呀。” 白中带了一点|粉|的桑葚酸的倒牙,但是弘晖还给送到嘴里了,然后摸出随身带的肉干和薄荷糖,叫那孩子下来。见有吃的,那小子跟灵猴一样,跐溜就从树上溜下来了。 孩子的眼里,没有贵贱。我请你吃桑葚,你请我吃肉干,就这么大点的事。 脏兮兮的手抓着肉干就吃,弘晖才发现这孩子脚是光着的,衣裳补丁摞着补丁,除了在树上沾了些脏东西之外,瞧着还算是干净。 孩子被弘晖打量的不好意思,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嘿嘿一笑,“染上的桑果汁,不脏。”说着看了树下的鞋,见鞋在,他松了一口气,跑过去坐在他的鞋上。 这是怕上树把鞋弄脏了吧。 弘晖指了指树,“你家的?” 孩子点头,指了指村头那一片,“都是我家的。” 这么多的桑园?“养了很多蚕?” 这孩子站起来,指了指隐在桑园里的一溜子屋脊,“这是我家的蚕室,都是我家的。我带你去呀?” 弘晖过去低声跟额娘说了一声,林雨桐点头,由着他去,“别多呆,一会子跟你阿玛要走。” 弘晖不是真的孩子,也不是去玩的。他是进了桑园,看了蚕房,见了这孩子家的大部分人。每个人都很忙,穿的也差不多。孩子的母亲从厨房拿出来的招待他这个小客人的吃食是桑叶团子,青青绿绿的一团,怕不是为了照顾这个客人也不会往出拿的东西。 孩子的手伸过去想拿,被他娘一把给拍掉了,嗔怪道:“给客人的。” 这孩子就憨憨的笑着看弘晖:“吃啊!我娘做的,可好吃了。” 弘晖也算是吃过糙粮的,打小阿玛就是这么教养的。但桑叶做的吃食,他是真没吃过。他伸手拿了一口咬了一口,跟想象的一样,并不好吃。可那孩子却已经看着他吞咽的动作流口水了。 他停下来看那孩子,“你吃的饱吗?” “我爹说,天天吃饱的那是皇帝老爷。天下的人,没几个能天天吃饱的。” 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叫弘晖手里的东西几乎是咽不下去,只觉得胸口堵的慌。他终其一生,换来的只怕也只是天下无饿死的,却并不是人人都能吃饱饭。 天下承平?歌舞升平?背后却是九成的人不知道吃饱饭是什么滋味的。 这孩子眼馋的盯着青色的饭团,咽着口水催促,“赶紧吃啊!” 弘晖递过去,“你吃……” 话没说话,这孩子扭头去看,不见他娘在院子里,就赶紧一把将饭团抓过去囫囵个的吞到嘴里去了,然后拉了弘晖就往外跑。跑出老远才蹲在路边慢慢的嚼咽,弘晖就看着他将脖子伸的长长的,一边嚼一边咽,噎了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可咽下去之后还只是欢畅的笑。 要走的时候,这孩子送了一兜子特别嫩的桑叶来,“你没吃过这个吧?给你拿回去让你娘给你做,可好吃了。” 弘晖收了,这点东西沉的几乎叫他挺不直脊背。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这句诗再念出来,就沉重多了。你以为你懂了那份艰难,可其实,还是什么也没懂。 江南都是如此,可见北边的情况如何。 看了桑农,再回来城里看织户,心里稍微能平和一些。从苏州到杭州,到处织户,规模大小不等。但靠此为生的人家,日子算是小富。家里还都能供的起一两个读书人。 沿街走过去,说是家家有机杼声也不为过。 四爷以收购丝绸的客商的身份,去看了很多家,一般都是看各家的成色,看各自的所使用的机器。 把这些都看完了之后,才叫人协调,去了织造局。织造局可以说是属于国营的,服务于皇家。除了皇家使用之外,就是作为赏赐之用。因此,工艺上当然还是织造局对工艺的要求更高一些。但也不是每个程序都是在织造局完成的。很多基础的工艺,也得有机户来完成,相当于分包出去一样。 可也因着不走经营的路子,所以,织造局是需要费用的。是需要朝廷给钱才能维持运营下去的。里面的每个工匠,拿的都是官俸。这样的职位,就跟军户似的,一代一代的可以往下承袭。就跟接班制度似的,如此造成的结果就是,织造局一代一代下来,成了一个利益的固化体。 别人看的兴致高昂,林雨桐和四爷一行看下来,心里却沉甸甸。连乾隆的阅兵都没去看。 从京城出来的时候,是正月十三,天寒地冻的。可等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了。天气开始热了。这一晃悠就是小半年。 再回到庄子上,林雨桐都有点不认识了。拐进只通往庄子的路,就能看见一大片建筑。这便是书院。林雨桐和四爷的住处,也圈在了书院之中。原来的校舍明显的是改过的,能作为客房用,不会再作为校舍了。 这校舍还没有完全建造,不过剩下的都是细枝末节的东西。红墙黄瓦飞檐高脊,说实话,这像是一个宫殿群。 永璜一边将人往里面迎一边介绍,“如今只完成了规划里的十分之一。暂时能用,也够用。如今围墙都隔起来,后面在陆续建造,每年可用屋舍都会有所增加。那个是藏书楼,下个月就能完工……树木是从山上移栽的,不是什么名贵品种。花卉也多易活的刺玫野菊,并不抛费很多。” 四爷难得的夸了一句,“不错。” 这小半年,肯定是一天都没闲着。 刚回来的乾隆兴致勃勃的也过来参观了,夸了永璜和弘曕几句,兴致来了,他大笔一挥,“皇阿玛,这书院就叫皇家书院,如何?” 林雨桐:“……”宣纸上这四个字已经落下了,还能说什么呢? 再想想,虽然皇家书院这名字直白了些吧,可却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足够的吸引人。再想想,国外的好些大学还叫什么皇家什么什么学院呢,那又如何呢?这名字要是能保留很多年,再过几百年,但愿它也能是一所世界级的名校。 因此,谁都没有在这上面跟他争执。 乾隆一高兴,不仅连夜叫人给将巨大的匾额送来了,更是下了一道旨意,为了提高这个书院的档次,人家说了,不论是皇室宗亲,还是官宦子弟,亦或是寒门出身,非优者不录。凡是在书院出身,持举荐信可候补官缺,吏部当以优先酌情安排。 这旨意一出,上下哗然。想做官要个出身多难呀?科举又何止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而且是三年一次。真觉得一半都是在拼运道。 可只要能去书院,显然就是一脚迈入了仕途。这总比考科举容易多了吧。 别说寒门子弟有那读书没出头的心热,便是八旗子弟,皇室宗亲里,也总有没门路没途径,又实在看不到前程的,想过来试试。 他在上面下旨意的时候很爽气,却不想想,书院是只有教舍就成了吗?先生从哪里来呢? 翰林院的大儒不少,但是那些是四爷需要的人吗? 乾隆过来的时候讪讪的,这个月宫里刚刚添了十阿哥,他心里畅快,这不是多喝了几杯酒,当时有些醉意上头。再者,他也确实是想拍拍这边的马屁,南巡一路,他观察了皇阿玛一路,对皇阿玛的有些想法,他心里多少有数。虽然从心里来说,觉得有些想法天真了些,但是……在小范围内叫皇阿玛去折腾,将一切都控制再可控的范围内,他觉得没什么不能纵着来的。 没想到这个旨意一下,好似拍的有点急切。他也大方的很,“皇阿玛,朝中这么多官员,从上到下,只要您瞧上的,儿子给您调过来。” 能当官的,做不了学问。要你那些人干什么? 可乾隆怎么也没想到,他阿玛找到的第一个先生,这么出人意料。 距离庄子有个几十里的一处石场,一群瘦骨嶙峋短葛挂在身上的汉子嘿呦嘿呦的抬着石碑。灼热的太阳挂在头上,汗滴顺着脸颊往下流,砸在石板上。这是一处雕刻石碑、石狮子,一切石头摆件的石场。 马车缓缓过来,管事就笑着迎出去,以为来了大买主。 却不想马车停下来,精干的车夫跳下马,就见从马上下来父子二人。一个三十岁上下颇有威仪的男子,带着个粉琢玉器的七八岁的男孩。这人一瞧,就不是小管事。他忙又恭敬了几分,“这位爷,小的是这儿的管事。您看,这脏兮兮的,大热天的,还带着位小爷。要不,您那边请,那边有树荫,凉快。” 四爷‘嗯’了一声,顺着管事所指的方向过去了。树荫下放着长桌子,桌子上一个茶壶一摞子碗。不等管事把这些收拾干净,四爷就坐下去,问说:“你这里是不是有一叫刘三哥的?” 管事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对!是有个叫刘三哥的。”他朝石场的方向看了两眼,“小的这就将人给您叫来。” 四爷又‘唔’了一声,这管事利索的就跑了,是冲着边上几个在石碑上刻画的师傅去的。 刘三儿用胳膊抹了一把汗,轻轻的将颜色给涂在石碑上,才要收笔,管事过来了,压着声音喊:“三儿,有人找。” 刘三儿也不过二十许岁人,黝黑的脸庞看向管事,“谁能找我?”说着,头又低下去忙他的去了。管事朝四爷那边指了指,“你倒是看看,认识吗?” 刘三儿朝那边看过去,看不清楚,但应该不认识,“我在您这人都干了十年了,认识谁不认识谁您不知道?” “可人家就是找你的!”管事拉他,“赶紧的,利索点,看着非富即贵的,说不定有好活等着你。” 刘三儿被拉的踉踉跄跄的,不情不愿的过去了。到了四爷跟前,拘谨的很。 四爷指了指边上的凳子:“坐吧,坐下说。” 刘三儿哪里敢?这人来头看着就不小,他还思量着是不是之前的活儿哪里做的不好了叫人家找上门来了。因此他越发惶恐,“这位爷,小的就是刘三儿……您有什么吩咐……” 四爷打断他,“你会说洋话?懂洋文?” 啊? 刘三儿赶紧低头,“小的……”这也无从抵赖,紧跟着便苦笑,“小的只会一点。” “谦虚了。”四爷指了指边上的凳子,“坐吧,坐下好说话。” 刘三儿屁股挨了一点凳子,“小的真不是谦虚,小的是好些年都不用了。差不多都忘的差不多了。” “这是假话!有些东西是想忘也忘不的。你打从会说话,先学的都是洋人的话,可对?” 刘三儿吓的赶紧站起来,“小的……小的……小的有罪。” 他没出生就没了爹,他娘带着他在一个洋人家做厨娘。那个洋人是洋和尚,早些年因为传教被朝廷砍了头。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跟这事扯上关系。事实上,他不仅会说话的时候学说的是洋话,便是现在这些个手艺,也是跟着洋和尚学的。洋和尚会画壁画,他五六岁的时候就跟着打下手了。不过也因为洋和尚是获罪了,他也不敢叫人知道这些过往。这十多年来,就一直在石场里呆着,靠着这个养活母亲。好些人劝他去广州,说是那里的洋人多,做生意的商行都愿意要他这样的,去了就能做个小管事,银钱不少赚。可母亲活着哪里能远游? 这么些年,躲在这里不敢动,就怕当年洋和尚的事牵扯到身上,再把小命给搭进去。 可躲来躲去的,还是被人给知道了。 四爷知道此人,完全是因为庄子附近有村民给先人立碑,墓碑就是在这里定的。给先人能立的起一座体面的墓碑,是后人值得炫耀的事。在一起闲聊的时候,就听说墓碑上的花纹怎么讲究,那画匠早前是跟洋人学的,洋话说贼好云云。这才在心了。然后叫德海查了此人的底,这不,今儿直接找来了。 这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人物,若不是机缘巧合,他这一辈子就埋没在这一片石场里了。 四爷摇着扇子,见对方汗都下来了,就直接道:“放心,不是坏事。洋和尚的事跟你无关。你又不信洋和尚,也不信洋教,你怕什么?此次过来,是给你送这个的。”说着朝后伸手。弘晖将一本大红锦缎封皮烫金大字的聘书递了过来,四爷接了,然后给刘三儿递过去,“皇家书院听过吗?” 听……听过! 早半年还给那边送过石头。现在京城里有炙手可热的活就是那个书院,连给太后修的园子都得靠后排。 一听皇家书院,刘三儿一喜,以为是来活了。也不看是什么就接了过来。拿到手里只扫了,这么讲究?他也从来没正儿八经的接过这么大的活,心说,去当个画匠人家也这么讲究。 见他接了,四爷就起身,“这个活接吗?” “接!接!接!”这么好的活怎么会不接?怎么敢不接? “行!洋文博士便是你了,三天后带着聘书去书院。这聘书就是通行证。”说着,抬脚就走。 刘三儿却愣住了:等等!不对呀!洋文博士? 博士他是知道的,国子监翻修的时候他去干过活,那里的老先生,就说是博士。好像还是个□□品的官儿吧。 可这洋文博士咋就没听过呢? 但这个称呼却不难理解,他很快醒悟过来,这是叫自己去皇家书院教授洋文的。 他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他就是个画匠,会说洋话,小时候念过三字经百家姓,不是睁眼瞎罢了,怎么就……怎么就博士了呢? 他抱着聘书赶紧就追,那边马车已经动了。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也不敢叫喊,只追在马车后面。 “停下来吧。”四爷在车里吩咐了一句,外面张少山马上控住了马。 四爷挑开帘子朝后看,刘三儿一头大汗跑过来,脸上的灰尘被汗水一冲,越发显得污糟。 “这位爷!”刘三儿看着四爷,聘书都想递过去了,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抓在手里没动地方。他几乎是颤着声音问的,“听说书院是老圣人建的,那还不得要什么人有什么人用。咱们大清还有洋大人呢,他们会教的更好。为什么要选小的?” 四爷隔着车窗跟他说话,先问说:“你信洋和尚那一套吗?” 刘三儿愣了一下,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四爷却笑道:“你不信!你信的是什么呢?你信奉的是先人,你信奉的是孝道,你懂父母在不远游,你知道叶落要归根。这就是要用你的理由。” 刘三儿摇头:“小的……还是不懂。” 四爷却笑了:“朝廷需要使臣,需要会说洋话的使臣。你教的学生,将来是要做外交大臣的。而朝廷的外交大臣,是得放的出去,收的回来的。懂了吗?” 刘三儿站在那里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四爷却没等他,放下帘子:“走吧。” 马车渐渐的远去,刘三儿站在怔怔的望着远去的马车,直到管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工友们一个个的凑过去,眼巴巴的看着聘书,但却不敢再跟之前一样玩笑了。只站在边上说着一些恭喜的话。管事也因为刚才拍了他,而有些讪讪的,“那这以后……就是刘大人了!” 刘三儿嘴角抽了抽,将聘书紧紧的抱着,赶紧道:“还没去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这几天先请假,回头要是真的……我再请大家伙喝酒。” 众人奉承着,管事还专门叫过来取货的骡车,载了他一程。 他家在外城,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眼睛还不好。这事他谁都没言语,只藏在心里。这几天,他一个人躲在家里,一个人自己说洋话。又把银钱拿出三分之一来,偷偷的去外面的当铺里,买了一件旧长袍,回家洗干净了,去上任的那天好穿。 他不是没想过那是骗子,可聘书上那两个字,不是烫金的,回来细看才知道,按是真金的。没人会用真金做饵,骗他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的。 于是,早早的醒来,吃了个饼子,不敢多喝水,出门雇了骡车就往书院去。 因为来的早,路上也没人。兵丁把手着大路,他心里先畏惧了两分。在外面徘徊了三圈,还是对方先过来警告说,闲杂人等,不可再此逗留。 他这才鼓起勇气,从布包里把聘书拿出来,“这个……能进去不?” 这兵丁之前被通知过,知道有什么样的人要来,因此马上道,“您请。顺着这条路往里,那边有人等着。” 对方对他点头哈腰,他也对人家点头哈腰,猛然间的转变叫他很不适应。 沿着这个宽阔的路面一直朝前,就被巨石挡住了去路。巨石上刻着‘皇家书院’四个字,从巨石前绕过去,后面是巨大的门楼。那边站着个小伙子,靛蓝色的长袍。他走近想去打听,结果看见对方胸口绣着‘皇家书院’四个字,不等他说话,这小伙子就道:“是刘博士吧?里面请,金先生已经等着了。” 金先生是谁? 反正不管是谁,对方知道自己就跟着进去吧。 他刚才跟这个小伙子打招呼,结果看见对方的侧脸,他微微愣了一下,赶紧把头低下了。这个人他见过,之前往这边送石头来过一次,站在高处巡视的就是此人。说着是果亲王。 他觉得,他大概是认错了吧。 但紧跟着他觉得不是,这里还有好些工匠在忙活着,还都是远远的见过,他巴结都巴结不上的内务府的管事,而这些人见了眼前这个小伙子,都避让到一边,虽不说跪下,却也不敢抬头。 他何德何能,叫一位亲王在这里接他。 进去之后,果然见了金先生,可不就是三天前找自己找到石场的金先生。他看着这位亲王给金先生倒茶,然后立在身后,他不敢猜测这位金先生的身份。 脑子里嗡嗡的,人家说什么了他都不大知道,只机械的嗯嗯嗯的。 再次从里面出来,一路在工匠以及那些管事的恭敬又讨好的视线里出去,他这才反应过来,他真的要在这里当先生了。每个月有十二两银子的俸禄,如果愿意,能得一一明两暗的房子。 他站在书院门口往里看,谁能想到,人生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这么转弯。 书院要聘先生,不知道多少人都盯着这边呢,好些大儒还等着呢,说看谁能得了老圣人的青眼,被聘请过去。可等来等去,等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嗤! 很多人听说后,在心里是这么笑了一声的。 可第二位一请,好些消息灵通的人家就有点坐不住了,觉得还是得好好管教管教孩子,别等那边招学生的时候,自家孩子一去就被退回来,丢不起那个人呀。 这第二位请的谁呢?是乾隆的武师傅,教他拳脚的师傅,叫张黑五的。此人岳家拳的传人,早年在江湖上很有几分牌面。如今他也是六十往上的老人了,可精神一样矍铄。虽然教过一位帝王吧,但处事却很谦虚,除了近臣,别人都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一层身份。 如果说这位已经叫好些勋贵家的子弟看到了攀升的路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两人,就不由的他们不惊动了。 谁呢?阿桂和兆惠。 这二人收到的聘书不一样,属于特聘聘书。有空了去讲学,另外了,请两人举荐一些军中老手,身又残疾也可,善骑射就行。 乾隆的心一下子就松了,这两人属于一年也去不了两回的,就是挂个名。他是这么想的。见这两人拿着聘书来,他还笑的很畅快,“可见皇阿玛还是很看中你们的。” 这是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这么坦诚的承认先帝还活着。 两人倒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过这个聘书却接的,两人相当有面子。第二天就带着人先去报道去了。 宗室里,四爷也请了一位,谁呢?十六! 十六可不仅仅是擅数,他还擅长火器。弘历使火器早年十六手把手教的。 有了这些打底,大家也就看出来了,这书院聘请先生跟招收学生一样,也是别具一格。然后四爷就叫人在张榜,书院还缺先生,不管是哪一方面擅长的,都可以来应聘。不管你有没有功名,是做着官呢还是平头百姓,都成。 这榜一贴出去,最先动的就是京城和直隶。在六部任职的,也总有不得志的。又觉得自己有些才能,便愿意来试试。便是不成,也想着在四爷这边留点印象。 于是,四爷便很忙了。从早上带着弘晖过去,晚上才回来。林雨桐也没闲着,好些个觉得这个擅长那个擅长的过来想试试。那就试试吧。四爷叫人家等着,然后打发了钱盛过来,等着林雨桐现出题呢。题目不用多,精就行。要是连桐桐这一关都过不了,那就没戏。 像是算学一道,国子监本也开着这个课程,那边好几个博士过来,结果被林雨桐的题目都打回去了。今儿又来了几个,其中还有两个是钱粮师爷的,答完了钱盛便把考卷带回来了。林雨桐一页一页翻过去,终于看到一靠谱的。至少能看出,此人的答题已经受到西方数学思想的影响了。她把此人的卷子抽出来,“就这个了。通知他明天再过来一趟,其他人都退回去吧。” 钱盛将号码记住,急匆匆的去了,“六号!六号是何人?” “我!我!”后面站起来一个格外瘦小的小子,“大人,我是六号。” 钱盛扫了对方一眼,笑了笑,“明儿请你过来一趟,还是今天这个时间。” 那就是过了!这小子咧嘴一笑,满嘴应承着。 等把人送走了,钱盛回去跟林雨桐禀报,“看着年纪不大,十四五岁的样子,瘦小的个儿,怕是去学里也不能服众。” 年纪小才好呢,难得遇上这样的人才。林雨桐特别叮嘱,“明儿直接带过来见我。” 等第二天钱盛带着人来了,一进院子,林雨桐就愣住了,“你这姑娘,好大的胆子。” 这‘小子’瞪大了眼睛,朝后瑟缩了一下,然后又挺胸抬头,“谁是姑娘?姐姐你不能这么说话!” 林雨桐看着她真剃掉头发的半拉子脑袋,在见到这姑娘之前,真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大胆的姑娘。 钱盛吓的脸都白了,书院的先生虽说没明确的品级,但一样是吃着朝廷俸禄的。哪里能有女子的事?他当即就呵斥道:“你这是欺君之罪!” “谁?谁欺君了?”她说着,眼珠子一转,趁着人没防备,突然的一扭身就跑,钱盛赶紧就去追,林雨桐刚要喊钱盛,结果门口就哎呦了一声,是弘曕的声音,“哪来的冒失鬼?” 钱盛赶紧道:“六爷,不能叫人跑了。” 弘曕就把人给押来了,“怎么回事这是?” 林雨桐叫弘曕放手,然后看抱着胳膊吓成鹌鹑的姑娘,“你跟我进来吧。” 弘曕就看着自家皇额娘叫了那个小子进去,因不知对方身份,他就问了钱盛一句:“什么个情况?” “一个姑娘家剃了头发来应聘做先生的。” 弘曕:“……”最近什么人都想过来出头,朝中好些老孺也想过来,结果被自家皇阿玛给烤糊了。这些人闹腾还情有可原,可一个姑娘家,还真是稀罕了。 这姑娘低着头,这会子倒是不好意思自己的半拉子秃瓢的脑袋了:“我姓梅,家在安徽,我自己一个人从家里跑来的。” 一个小姑娘数学学到这个程度,必然是家学渊源,要不然,上哪学去? 林雨桐想到一个人,“家在安徽,姓梅……善数,你祖上可有一叫梅文鼎的?” 这姑娘眼睛一眼,“那是我家先祖。” 怪不得呢!梅文鼎是清初天文学家、数学家,为清代‘历算第一名家’和‘开山之祖’,在后世被世界科技史界誉为与英国牛顿和日本关孝和齐名的\"三大世界科学巨擘\"。 而梅家代代出数学家,从梅文鼎的兄弟,到儿子,到孙子,个个都很有成就。 就是现在朝中,好似还有梅家人为官的。林雨桐就看外面的弘曕,“左都御史是不是叫梅瑴成?” 弘曕紧走两步进去,看了那姑娘一眼:“是!是叫梅瑴成。他是梅文鼎的孙子。” 这姑娘蔫头耷脑的,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梅瑴成是我祖父,其实我说去庄子上避暑,然后偷着跑来的。”说着,她就抬起头来,也知道害怕了,“告示上也没说不要女人。我学的可好了,祖父都说我的天赋是梅家这两代人里最好的……”她委屈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我父亲叔伯叫祖父失望了,我的兄长弟弟们也叫祖父很失望。只我……每次祖父看见我,都是不住的摇头,我知道,他就是可惜,可惜我是姑娘家。可是姑娘家怎么了?” 她在这里一行哭,一边诉说着委屈。那边林雨桐给了钱盛一个眼神,叫他着人去查查这姑娘。她以考校的名义把这姑娘暂时绊在这里。 半日的工夫,消息就到手里了。这姑娘叫梅开云,确实是左都御史的孙女。最近她祖母正给她相看亲事。说的这家人也在安徽,跟梅家是同乡,姓王。宣化太守王者辅的孙子。 林雨桐愣了一下,王者辅吗?她还真知道这个人。之所以知道他,是因为王者辅有个孙女,是清朝著名的数学教王贞仪。她想到十多年会才会出生的王贞仪,再看看眼前这个跟王家议亲的梅开云,不由的笑了。饶是时代对女人再如何苛刻,她们之中,也总有佼佼者,能冲突樊笼,活成一颗星,发出属于她们的光芒! 乐文 371 故国神游(32)三合一 故国神游(32) 在这里滞留了半日,之前还有些慌乱。可自从林雨桐拿出几道题之后,梅开云好似完全忘了在哪里了。坐在那里抓着一只笔,在纸上描描画画。当真是忘了之前的事一般。 林雨桐过去,敲了敲桌子。她无辜的抬头,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什么时辰了?” 她的丫头还在庄子外面等着呢。 林雨桐却已经把小丫头接来,就在院子外面站着呢。 一看天不早了,梅开云真急了,回去晚了就坏了,被庄子上的管事抓住就糟了。 林雨桐看了看她的脑袋,“你就打算这么出去呀?回庄子上也没人管你?你这个模样怎么避开人的?” 梅开云抓了抓脑袋,挠挠头,“丫头准备了帽子。下人看见只当我是换了弟弟的衣裳出去玩的,最多被祖母知道了责罚一顿就是了。” “你剃了头发,可不是责罚一顿能过去的。”林雨桐指了指椅子,“安心坐吧。我已经叫人去告诉你家里人了。今晚住在这里也是使得的。” “啊?”梅开云苦了脸,“我以为我一准能考中的。等考中了再告诉祖父……剃掉头发这种事,也就不是大事了。”现在把事情办砸了,可能还会影响家里。回去怕是得跪祠堂的。这会子她可算是想起来了,这是要坏事呀。她祈求的看向林雨桐,“先生……”她也不叫夫人,随后能出这样题的女子,那就是先生,“先生,就因为我是女子,我就真的不成吗?” 她那么执着的看着她,等着答案。 林雨桐笑了一下,“若是不成,你打算如何呢?” 这姑娘一下子迷茫了起来,“我自小就和哥哥跟着祖父学术数,后来,学的比哥哥要快的多,祖父就叫我先自己去学,我便自学完了梅家所有的藏书……” 梅家光是她家先祖留下的著作,读起来也得花费不知道多少时间。这孩子也才十四岁,读书按照四年算,那基本是除了吃饭睡觉都在读书。女子该学的都没学多少,纵着孩子做喜欢做的事。可见梅家整体还是开明的。她之前就注意到了,梅开云没有裹脚。这跟很多汉臣家的姑娘是不一样的。 “除了读书,我好像别的也不会。”她更加迷茫起来,“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至于打算……我自己打算也没用呀。还得听家里的安排,要不然,家里人该伤心了。要是这样,那大概就得像是祖母说的那样,嫁人,然后生孩子,再然后就在家里相夫教子……”说着,她眼圈一红,可难过了一瞬之后,她又笑了起来,笑脸明媚,可无端的却叫人觉得心里酸酸软软的,就听她道,“说不定,我会教导我的孩子,不管是儿子或是女儿,我要把我会的都教给他们,这样也不算是埋没吧?” 这般的乐观!“会不甘吗?”林雨桐抬头问说。 梅开云一笑,“不会!我自己跑过来,只是希望祖父不遗憾。其实当真不用我了,我也无所谓。做学问本就是自己的事。在书院里是做学问,在后宅的方寸之地,亦是做学问。只要有放书桌的地方,便有学问可做。古来术数家,著书浩瀚,读懂,修改、订正、阐述,一生未必做的完。若是有幸,能将一生所学,也著书记载,当一生无憾。” 可见小小女子,受家风影响不小。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样的心境,是个做学问的人。 林雨桐沉默了良久,还是道,“你要知道,世人对女子尤为苛刻。你若是要教书,那你可曾想过,你将来的夫家可会允诺?若是不允,你又该如何自处?” 梅开云皱眉,像是在想什么,随即又舒展开,“若不允,那边不能成夫家。无碍!” 大有不是知己者不嫁的意思。 林雨桐笑了,“你可得想好了。一脚踏进来,便没有反悔的余地!” 梅开云眼睛一亮,“先生?我可以留下来?” “不过要等。”林雨桐看她,“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这个急不来。书院里多个女先生,这是要与天下的读书人为敌。这无异于将你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我没关系。” “但是我觉得有关系。你天赋好,以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给你做,我不容许你的才华被世人的流言玷|污了,这就如同折断了你的翅膀……所以,我才说要等,不要急。” “可是要等多久?” “不用太久!”林雨桐就笑道,“明年开春,还有一部分校舍要开放,那围墙我瞧着也不用拆了,在皇家书院里再添一个皇家女子书院,你先去那里做先生。” 梅开云一乐,“真的?好啊!多久我都等。” “不过这得保密。”林雨桐说着就指了指边上的一个布包,“你带着这个出去,你的丫头在外面等着你。我叫嬷嬷带你去安置,你今晚只管安心住下,明儿你祖父会过来接你。庄子那边也已经有人去了,不用操心。” 这姑娘忙不迭的点头,林雨桐那么说,她也就信了。也不问那包里是什么,她的丫头怎么从庄子外面进来的,也不问为什么她的祖父巴巴的得过来,只回身拿了桌子算了一半的题和稿纸,“先生,我能带这个走吗?” “当然。” 然后果然就把桌上的东西一拿,包裹随便一拎,便出了门。 外面主仆二人见面后如何的大惊小怪,芳嬷嬷如何的给安置暂且不提,只说弘曕在里面抓住了重点,“皇额娘……要办个女子书院?”这个行吗? 林雨桐扫了他一眼,“你觉得不行?” 不是!是那个……“您刚才该跟那个姑娘叮嘱一下的,要不然她说漏嘴,别人提前知道了,这不得坏事吗?” 还话算靠谱! “芳嬷嬷会叮嘱的。”林雨桐看弘曕,“所以,那边的校舍建的时候多考虑两分,懂吗?” 懂!就是不能叫人随便跑到女子学堂去。 不过,这个校舍得多大,这是个问题。 林雨桐就说,“不会太大。但还得办。” 嗯? 林雨桐轻叹一声,“有些宦官之家,尚且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话。更遑论其他!贫寒人家读不起书,读的起书的,培养家中的女子,多是从规矩,从女工上着手。偶尔能弹琴,能画几幅画的姑娘,对外那都得说是琴棋书画皆通。你也是读了这么多年书的,教导你的无一不是大儒名家,可你琴棋书画皆通吗?” 弘曕不安的挪动了一下,“儿子愚钝。” 这小子其实一点也不愚钝,他的老师对他的评价是善诗词,好雅藏。 为何善诗词呢?他其他方面也不鲁钝,为何独独善诗词?没别的,因为乾隆爱作诗。做的好不好另说,但这是人家的爱好。作为早早的没有皇阿玛还被过继出去的弟弟,弘曕的选择不多。对乾隆投其所好,这边是手段。不管是诗词也罢,雅藏也罢,正是乾隆偶尔想做富贵闲人时候的两大爱好。他不求多得关照,只要他这个皇兄能在闲时想起他,陪着一起玩乐便罢了。这就是他保全自身又能维持体面的方式。 当然了,这雅藏是特别费银子就是了。 所以说,弘曕的机灵一点都不在弘昼之下。只是如今年岁还小,又着实缺乏长辈实心实意的教导,这才瞧着跟小白兔似的。等再磨炼几年试试? 她没在这事上戳破这孩子,只继续刚才的话题,“读书认字的姑娘少……可这天下,要么是男人,要么是女人。凡是苦力活,体力活,大部分男人能做女人也能做。可为什么读书长学问这些事女人却不行呢?现在开女子学院,能来的都是非富则贵人家的姑娘。他们能来,目的也未必单纯。好些家世不够的,想通过在书院的几年,给身上镀一层金,涨一涨身价儿。说不得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再不济,也能说一好人家。便是只跟贵人家的格格们处好关系,拉些人脉关系,也是值得的。但哪怕是如此,这个先例也得开。得叫人看到利,他们才会知道,原来女子读书读的好也是有诸多好处的。因此我才说地方不必很大。但一定得有清雅。” 明白! 要是这么着的话,图纸上很多细节的东西都得改一改。这一改细节,主管这件事的弘昼和傅恒就得知道。 当天晚上,弘曕就去了弘昼的庄子上把这事说了,“……五哥,您看这事,跟傅恒该怎么说?” 弘昼直呲牙,“这个呀……皇额娘这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呀?谁也不知道自家皇额娘会怎么说服皇上,所以,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他干脆耍无赖,“你只管去办。需要什么从我这里直接拿条子。至于傅恒,别搭理他。等他要问的时候,叫他来问我。我这人一向糊涂惯了的,回头就说忘了。他还能咬我?” 弘曕觉得又学到一招,他特别乖巧:“我都听五哥的。五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乖! 等把人送走了,弘昼反应过味儿来了,这小子学坏了呀!你都听我的?那出事了我就扛呗,跟你一文钱关系都没有。 坏怂!果然是在皇阿玛身边养了几天,就是不一样了呀。 他这么嘀咕出声之后赶紧打嘴,这话要是当着皇阿玛的面说出来,怕是没啥好果子给自己吃的。 那边林雨桐晚上也跟四爷说了白天的事,她是觉得,要是四爷不见见那个梅瑴成,估计梅开云回去也没好果子吃。光是剃成瓢的事,回去打不顿板子都不算冤枉。 四爷还真不知道如今还有如此性情的姑娘,忍不住就先笑了,“成!明儿来了我见见。” 梅瑴成是晚上才得了信儿的。对!是口谕,不是聘书。 可饶是如此,他也以为是让他去讲学的。左都御史职位不低,自大清入关,几经变更,最后定为从一品。一个汉臣,做到从一品的官位,这就可以了。再者,这掌管督察院,监察天下官员,说实话,这个官位在乾隆朝,做起来不容易。有问题的官员多,你参吧,皇上宽仁,回头皇上不处理,你弄个里外不是人,白白的跟人结仇了。可你不参吧,谁知道会不会有哪个倒霉蛋,刚好碰上皇上不高兴的时候,惹恼了圣上。一旦官员出问题,督察院这个监察部门是要受连带责任的。可问题是这么多有问题的人里,你也不知道谁会出问题对不?所以,他哪天不是战战兢兢? 若是能去讲学,他是再乐意不过了。这么从容的退下来,赏也赏个一品的虚职。做官做到这份上还要如何? 他晚上跟他夫人说这个,“退下来,留老大在身边侍奉。老二回老家经营,也可办一书院,简拔一些同乡子弟,也算是造福乡梓了。” 梅夫人不关注这个,只问说:“若是如此,孙女的婚事可还是定王家?” 王家老爷与他早年是同窗,做官却不如他。他这样的官位,想求娶他孙女的人家很多,但为何他选了一个只是官职低的同窗旧友家的孙子呢?看上的不外乎是对方的家风。他怕在这个职位上出事,那么能避讳孙女的唯有家风好的人家。而且,那家的孙子两三年前他也见过,长的斯文俊秀,很不一般。 夫人这么问了,他就道:“婚事我还是看好王家。不过却不着急。我写封信与老友,叫那孩子也上京念两年书。于孩子的前程有助益。” 梅老夫人别无二话,于是,梅瑴成第二天早朝完,见了皇上,将昨儿收到的口谕说了,报备一声,说要去庄子上了。 既然叫了,那就去吧。 可人一走,乾隆心里就发毛。说是聘先生也没见聘书,这也不是皇阿玛的做事风格。关键是一品大员呢,真要是想要,那肯定会跟自己提前打招呼的。督察院可不是等闲的衙门。这说要就要了。 如果不是这个,那皇阿玛为的什么? 还是说南巡时候的事皇阿玛心里还没放下。也是!南巡回来了,旧账该翻还是要翻的。皇阿玛嘛,一向是喜欢翻旧账的。 这个事吧,还真叫人有点烦。先等等,看看梅瑴成回来怎么说。 四爷今儿没去书院,在家等着梅瑴成呢。结果不仅等来了梅瑴成,还等来了另一个人物,此人叫孙嘉淦,说起来也是四爷的旧臣。 “他怎么来了?”接到请见的帖子的时候四爷就皱眉,“他可是真会找时候。” 林雨桐对此人的印象不深,盖因自家的四爷说起来跟史书上那位四爷还有点不一样。这不一样了,处事上当然还是有些差别的。这个孙嘉淦之所以有名,那是因为他是雍正朝的一个直臣,敢于谏言。 他出身贫寒,真就是边种地边读书,三十岁的时候才中的进士。有意思的是,人家孙家三兄弟,在那样的环境下,还都考上进士了。不得不说是一段励志的佳话。从康熙五十二年中进士,到雍正朝,中间几乎是十年的时候,此人一直就没被重用过。 四爷就道:“板凳敢坐十年冷,说的就是他。” 林雨桐就笑:“还有一句,文章不做一句空。” 到了雍正朝,孙嘉淦都已经是不惑之年了。结果这位血气方刚起来不要命啊,他给皇上上书,劝诫三件事:亲骨肉、停捐纳、罢西兵。 后两个那是国事,别管有没有道理,作为臣子说这个没问题呀。但是,‘亲骨肉’这个,这就很大胆了。史书上那位四爷上台,那多艰难的。九龙夺嫡的凶险,经历过的人才懂。对老八老九他们,那肯定是不能饶的。正跟这些倒霉兄弟清算呢,这家伙跑出来了,叫四爷要‘亲骨肉’,就跟一巴掌扇皇上脸上一样,何等大胆。 但最终,也没把他怎么着,将他放在了翰林院任职,后来还提拔他做了国子监的司业,相当于最高学府的教务长。 此人出了名的不爱财,后来说是雍正爷对孙嘉淦不满,抓住小错蹭贬到银库行走。可这么说也不恰当。从后来孙嘉淦被委任为河东盐政这么个肥缺上看,之前那点事只能算是历练。行为太过于做官来说,并非都是好的。 四爷就道:“此人有才干,不贪。之前也不是没想到他,只是……”只是什么四爷也没说,就见他沉吟了一下又道,“不过既然送上门来了,不用倒是可惜了。” 此人有什么过人之处? 四爷就道,“他曾在雍正年间担任过国子监司业、祭酒。又在乾隆二年被特简为国子监管监大臣,一上任就改革了教学内容以及考试方法。把课程定为‘经义’和‘治事’并重。” 哦?国子监以前基本只有经义。 是啊!所以才说难得嘛。四爷就道:“他提出的这个‘治事’,就是指历代典礼、赋役、律令、边防、水利、天官、河渠、算法之类,都是有关从政方面的知识。” 这全都超出经学范围,但却是最务实的。 “在国子监季考和月课中,将“治事策论”列为考试内容。也允许学生有独立的见解,甚至存有疑义,同先生一起讨论。因此,在他管监期间出现了十分活跃的局面。教官中有进士出身,有举人出身,有贡生出身,甚至有监生出身。国子监教官中的‘四贤五君子’就是他当年任职期间颇有名声的先生。” 如果单从办学上看,林雨桐觉得此人很好,学风好,学生也以研究实学为务,到书院这边任职并没有不合适。 四爷却没急着说话,只打发钱盛,“你去接一下吧。先把人安置在外院稍微等等。”先见这个梅瑴成再说。 林雨桐顺势就叫把嬷嬷把梅开云给带过来。这姑娘来的时候还是那么一身打扮,眼圈都是黑的,“昨天给你的布包呢?” 梅开云愣了愣,指了指丫头手里,“没丢。” 林雨桐:“……”那里面是给她准备的假发和两身衣衫。结果估摸着一晚上都在跟题做斗争,包袱连看都没看。好吧!都已经这么来了,那就这么着吧,“吃饭了吗?” “吃了!”梅开云揉了眼睛这才像是看见了四爷,不知道怎么称呼,只福了福身。压根就没想着开口就说要办女学的人身份一定不一般。然后她迫不及待的拿昨晚算了的题拿出来给林雨桐看,“先生,您看,我是这么想的……” 梅瑴成做了一路的思想准备,预想过这老圣人若是问起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奏对,问起那个问题他该怎么奏对,唯独没有想到,一脚踏进院子,隐隐的就能听到自家孙女的声音,她以一惯兴奋起来便不懂控制的音量说着话,“还能这样?……懂了懂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咦咦咦?不对!其实我这样也是可以的。先生你看……” 他当时脑子就嗡的一下,身形一下子都能佝偻三十度。 一掀开帘子进去,心里的惊讶比知道孙女在这里还惊讶。先帝他是见过的,虽说当年不是宠臣吧,但肯定要面圣的呀。这肯定是先帝爷,但是……这个年轻呀,比当今都年轻。这一刻,他更坚定了想法,绝对不能在朝堂为官了。他感觉,迟早都是要起风暴的。 抬脚进来就是请安下跪那一套,他家孙女这才终于有点反应过来了。看着林雨桐不知道如何是好。 四爷叫钱盛将人扶起来,就笑道:“不用这么着,是娘娘怕你们回去训孩子,这才把你折腾来了。这孩子挺好的,你们教养的极好。” 梅瑴成讶异又惶恐,他并不想孙女嫁入皇家,或是把孙女的婚事交托给其他人。而且自己是汉人,从没想过抬旗。因而,被这么一夸,他就慌了。他之前只顾瞧着先帝了,又紧张,没认出站在林雨桐边上的是他孙女。这会子顺着四爷的视线看过去,只差点一口气倒腾不上来。那半拉子脑袋光溜溜的,什么鬼样子。这个样子要是皇家还能看中,那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林雨桐如何不知道他的想法?就笑道:“孩子过来已经过了考核了,愿意来当先生。” 梅瑴成噗通一声又跪下,这个小冤家呀!他赶紧请罪,“是臣教导无方。” 四爷起身亲自将人扶起来,“不!你教的很好。孩子有志气有能力,是好事。今儿说的话并不是反话。” 梅瑴成心说,这到底是好在哪了?只因为娘娘喜欢? 也是!娘娘喜欢单纯的小姑娘也是有的。自家这孩子,除了钻到数字堆里比较机灵,其他的时候都不怎么机灵。 他只得干巴巴的道:“娘娘喜欢,那是这丫头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说着,就瞪了孙女一眼,“还不谢娘娘?” 梅开云讷讷的叫了一声娘娘,才想起要跪下,林雨桐一把给拉住了,“你还是叫先生吧,我听着觉得先生更顺耳。今儿先跟你祖父回去,以后有什么问题了,想过来就过来。你的屋子还给你留着……”说着,就看了芳嬷嬷一眼。芳嬷嬷端着托盘,里面放着一面牌子,“拿着这个,随时能进出,没人拦你。” 梅开云欢喜的接过来,却又小心的看了她祖父一眼,这是说她家的大门她以后不一定能随便进出。 林雨桐拍了拍她的手,“昨儿说的话你可都记下了?” 是说女子学堂的事。她点头,朝林雨桐挤挤眼睛,表示这是秘密,我肯定不说出去。 “那就多点耐心。”林雨桐说着,就拿了一本书出来,“回去看看这个,打发个一年半载的时间是能的。放心,每月月中若是不见你来,我打发嬷嬷去接你。” 梅开云一下子就欢喜起来了,“我等娘娘派人接我。” 就差没说她祖父要令她禁足了。 梅瑴成这会子却没功夫分神瞧孙女,知道老圣人并没有怪罪,他满脑子都是想从官场脱身的事。一听要让自己带孩子走,他知道再不开口就来不及了,到底起身的时候,跟四爷道:“臣另有别情禀报。” 林雨桐一听这意思就明白了,是要单独说。她干脆拉着这姑娘起身,“走,看看给你准备的东西去。” 料子首饰书籍笔墨纸砚之外,还送了一匣子铅笔。这个铅笔质量并不能跟后世比,这是四爷带着人做的,还在改进当众。黏土还是这次去苏州带回来的,石墨用的是湖南的。用这个算题比毛笔可方便太多了。 里面谈的时间也不长,小半个时辰就出来了。梅瑴成恭敬的跟林雨桐道别,尽量控制着黑脸带着孙女跟许多的赏赐回去了。 将人送走,林雨桐就去井里把镇着的西瓜提上来,才切了说端进去呢,就见一个相貌着实有些丑陋的黑瘦老头被带了进来,这就是孙嘉淦了。 孙嘉淦不知道这是皇后,皇后嘛,在大典之类的场合肯定他是见过的。不过那距离都太远了,哪里看的清楚。因此,他只行了礼,就继续往里面走。 钱盛要解释,林雨桐摆手,只管叫他继续带路。她则落后于两人,刚要进去,就听到哇哇哇的哭声,“先帝爷,臣……臣请罪来了。” 林雨桐倒是不好进去了,心说,怎么一来就请罪呢? 正好德海急匆匆的进来了,她朝旁边指了指,“孙嘉淦是怎么回事?怎么一来就请罪?” 德海真有急事,也刚好事关孙嘉淦的。但是娘娘问了,他还是恭敬的道,“在乾隆初年,此人直言上疏谏言……”说着,却突然顿住了。 “直言什么?”这一问出来了,林雨桐结合德海的表情便明白了,“肯定是说了很多在雍正朝不敢说的话?比如雍正朝的弊端。”这可是摸到了新君的脉了。 德海面色复杂,“是!后来当今将其简拔其为左都御史,管监察一事……” 今儿真就跟左都御史干上了。 至于说总结雍正朝弊端这个事,也不算是错的。翻篇了,就得总结经验教训,四爷也不会为这个拿此人怎么着。但此人估计最近是吃不下睡不着的,再是直臣,那也得顾命的。要知道四爷还能活过来,他还敢说个屁。 可还真有人要名不要命的,这边林雨桐才说叫德海有事就进去禀报,就听里面突然传出慷慨激昂的声音:“……您就是斩了臣,臣也要说。当年您弃天下于不顾,今日就不该再现身。当今万岁爷年轻有为,如此君王,当为天下幸事。另,您古稀之年,如今犹如壮年,此为何?若人人只求长生,求道术,才是亡国之兆……” 德海就冷哼一声,一点不避讳的骂了一声:“老匹夫!”然后蹭蹭蹭的就进去了,都不顾林雨桐就在边上。 林雨桐端着西瓜跟着进去看热闹,就见德海打断了这黑瘦小老头的慷慨谏词,跟四爷道:“主子,出事了。” 嗯? 连林雨桐也不由的放下手里的果盘,朝前走了两步。 四爷抬眼,看似有些惊讶,但是林雨桐知道,四爷压根就不惊讶,他这个惊讶是装出来的。她就心说,那这事一定是大事,必然是在史书上都有过记载的事。 然后就听四爷问说:“什么事?工地出事了?” 德海摇头:“是宫里!”说着,就看了一眼孙嘉淦,这才道:“万岁爷打发人来,提孙嘉淦……” ‘提’这个字用的,孙嘉淦面色大变。 德海就道:“却不知提孙大人是为何。”并不当着他主动说。 孙嘉淦嘴角抽抽,刚刚明明说出事了,若是不知道什么事,能说是出事了吗? 四爷朝德海摆手:“说吧,宫里来人必满瞒着你们。” 德海这才要说话,外面就有脚步声,弘昼一掀帘子进来了,进门就道:“皇阿玛,出事了。云贵总督硕色的密折中另夹了一纸奏稿,说古州镇总兵宋密收到驻安顺府提塘官吴士周的一份急件,其中夹着一份署名工部尚书孙嘉淦所写的奇怪奏稿。奏稿上还带着四哥的御批……” 话挺绕的,但大致就是乾隆收到一份下面递上来的一份奇怪的奏报。这个奏报署名为孙嘉淦。 孙嘉淦本来已经致仕了,前年的时候又被招回来了,除了教授诸位皇子,还担任工部尚书,翰林院掌院学士等职位。 这会子听了这么一通,孙嘉淦都是懵的,他上的奏折怎么就奇怪了? 四爷看弘昼,“说下去。” 弘昼也才发现孙嘉淦,也不避讳的道,“这份署名为孙嘉淦的奏折直言皇上的过失,五不解,十大过……说皇上此次南下耗费巨大、劳民伤财、轻重粮草、千里不绝,名为微服私访,实则游山玩水……四哥已经发谕旨追查了。”他说着,就看向他皇额娘,他想到之前皇额娘说过的话,果然当时没惩处,现在就以另一种方式出现了。 这东西要是传播出去如何得了。 而林雨桐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便是大名鼎鼎的‘伪稿案’。 孙嘉淦都傻了,“臣并没有上书过这样的奏稿!”除非疯了!便是宫里不提人,他也得进宫去自辩的。 弘昼点头:“皇上知道不是你。孙大人言辞锋利,文采斐然。可那篇伪作,言辞粗鄙,绝不是出自您之手。” 孙嘉淦欲哭无泪,这可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呀。 弘昼就又笑:“孙大人身负声望,直臣之名天下皆知。说起来也是三朝老臣,几起几落,晚年倒是隆恩更胜从前。朝中但凡有谏言,民间都言不是他人,必是孙大人所为。那歹人不假托别人之名,只托名孙公,想来也是因您名气最大。” 孙嘉淦面色更加复杂,他曾说:这世上只有两人,一人为利,一人为名。天下熙熙,皆为名利而奔波。当今曾问他,那你是名还是利? 他说:他这一生不贪,不求利,只为名而已。 就像今儿,站在老圣人面前,谁都不敢言先帝之错,他却前来慷慨陈词。有人说他为名也罢,但从他这里看,先帝确实是不该出现的。叫世人看来,自己当真是为了名不计代价吧。 这一刻,他跪下叩头,然后起身,颓然朝后慢慢的退出,之后才转身,脚步已经是踉跄起来。 直到晚上,乾隆才过来,整个人充斥着一股子戾气,“皇阿玛,您告诉儿子……儿子究竟是错哪了?” 林雨桐心里叹气,乾隆帝从即位初,就实行以宽仁治国的施政方针,在短短数年内,完成了政治风气由严变宽的转变;在乾隆六年左右,他也发现只宽仁施政产生的一系列弊端,于是施政方针重又趋于严猛。在这种由严入宽,由宽复严的政策调整背景下,还是发生了一桩重大政|治案件。 “查!严查到底,这次,儿子绝不姑息。”他说的斩钉截铁。 林雨桐马上意识到,便是此案影响了乾隆的执政风格,而且影响巨大。之后的文字狱,便是从此事起的。尤其是对于此案,乾隆主导追查,查了三年依旧是没有结果,而那一份伪稿,却传播极广。甚至于后世对于乾隆南巡的诸多看法,依旧在受这份伪稿的影响。 写这个稿子的人目的很明确,他就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影响乾隆施政。文字狱文字狱,从乾隆的角度看,这些文字狱并不是冤狱。 而自己和四爷此刻,就站在乾隆转变的这个转折点上…… 乐文 372 故国神游(33)三合一 故国神游(33) 这个节点利用的好很重要! 林雨桐不由的看向四爷,四爷手里摇着扇子,可这似乎也扇不走晚上的这股子闷热。 “出去坐坐吧。”林雨桐朝外指了指,“起风了,外面正凉快。” 焦灼的气氛被这么一打岔,直接给泄气了。 四爷起身,用扇子拍了拍弘历,“出来坐吧,不着急,慢慢说。” 院子里栽种着各种不知名的草,据说是药草。好处是,基本是没什么蚊虫的。晚上的风一起,只剩下凉爽。 可这凉风半点也吹不到乾隆的心里,大有火助风起的架势。 石凳上坐下,一人一杯冰镇的西瓜汁。四爷没喝,只把弘历的那杯朝前推了推:“流言杀人,自大清以来,从未断过。” 乾隆一愣,手慢慢的抓向杯子,慢慢的抿了一口。心态倒是也逐渐的平和了下来。 是啊!自己倒霉那是真气愤,但发现谁也没避开这个死症的话,好像一起倒霉并没有什么难以接受的。 四爷缓缓道:“从大清入关之前,太祖文皇帝驾崩,就有流言称文皇帝是被刺杀身亡……” 乾隆面色微微一变,似乎是有点明白。就听自家皇阿玛又道,“后来孝庄老祖宗和多尔衮之间,又多有流言……” 是啊!虽然都不放在明处,可暗地里也都知道这些事的。如今再去看,从太祖遇刺到最后的太后与皇帝不和,将这些事情前后串起来,硬生生的被演绎成一出离间计。 不管是不是这样,文人不痛快,他是可以骂娘的,骂你的先人们都不得好死。再看这些流言,难道不是在骂娘,骂你祖宗八代都不得好死?一样的!性质都是一样的。 四爷叹气,“所以,康熙朝,你皇祖父才屡次南下,那时候,只能用抚。便是朝廷举步维艰,此事也不能有丝毫马虎。” 乾隆点头,是啊!朕也想如此啊!错了吗? 四爷就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天下初定,人心思安。安抚便是最好的策略。等到你皇祖父晚年,他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了。若一味求宽,你八叔比你阿玛宽松的多,为何继位之君是你阿玛?” 乾隆脸红,久久不语。他的说法是因为他皇祖父看重他这个孙子。可反过来想,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皇祖父接了自己进宫其实是想暗示朝臣继位之君是谁呢? 四爷却不在这事上纠缠,继续往下道:“可朕继位以来,缘何流言四起,言朕得位不正?此事固有你八叔等人暗中操纵,但流传之广,谁人推动?为何要掺和这样的事?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利字!触动了别人的利益,尤其是动了‘士’的利益,加上严苛的手段,如此的皇帝,还想从这些人嘴里得了好话?可杀了人流言就制止了吗?还有流言说朕是死于一个叫吕四娘的女人手里,可这是事实吗?不都是怎么编排的能解气怎么来?” 乾隆沉默,慢慢品出味儿来了。所有的流言不过是那些脑后生反骨的人故意制造出来的,制造出来为什么的?为的也是凝聚他们那个小团体的人心的。证明我们反清复明不是什么都没干。看!我们刺杀清帝成功了! 可这跟此次的流言又不同! “不!从根子上来说,是一样的。一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人,能把故事编的这么完满?” 不能! 四爷就道:“说到底,过于宽松的环境中,叫这些文人更肆意了。” 这一点,乾隆深以为然。 四爷就道:“他们从谈论朝政,试图影响朝政,进而干预朝政,这却是万万容不得的。” 这话每一句都说在乾隆的心坎上。 乾隆点头,刚要说话,就听他阿玛话音一转,“可你大张旗鼓的去查,然后呢?杀!查出多少杀多少?可杀多少才算完呢?”史书记载因为这次的事,光是记载的被牵连入罪的就有两千多人。由着他顺着他的思路下去,这次只怕手段会更强硬。因而,怎么样说话能引起弘历的共鸣才最重要。于是,四爷叹了一声,“从大清入关以来,杀的少吗?可有用吗?若是有用,何以越演越烈?” 乾隆不说话了。这些个流言各种的都有,包括他的。说他是汉女生的,说他的额娘另有其人,说他出生在狮子园,而非雍王府。更有说他是汉人家的孩子被阿玛换了的。这些个流言漫天飞,跟当初质疑皇阿玛的那些流言手段何其相似。 但只要有人说,就会有人信。 为什么会信?为什么历朝历代这样的对皇室的猜测从没有大清这样的?究其原因,依旧是满汉之间的问题。 看似简单的一个问题,被皇阿玛这么一说,似乎触及到了某些根本的东西。 他皱眉,除了深挖,除了往下查,他竟然有种不知道从哪下手的感觉。 “大清入关,范文程曾进言,若要得民心,得先得士子之心。这一策,一直沿用至今。当年,历经战乱,读书人只剩几何?如今天下承平已久,读书人又有多少?而与之相比,监生多、恩荫多,饶是科举不断,时有恩科,能入仕者亦是微乎其微。文人多了,闲了,便是要生事的。这些人,你用他,他怕你。你不用他,他愤世嫉俗,损你……” 这个评价中肯的很。乾隆抬起头来,“因而儿子才说,此等人该杀。记丑而博,五恶之一,最最可恨。” 圣人的话里有这么几句:言伪而辩,行癖而坚,记丑而博,心达而险,顺非而泽,此为五恶。 其中‘记丑而博’是说,只看事只看得见不好的那一面。 说完,乾隆又叹气,之前皇阿玛的话也有道理,这些人杀是杀不完的,“可这些酸儒就该这么惯着?” 绕了一圈子,等的就会你这句话了。不杀人的法子,怎么着都行。四爷将扇子慢慢的展开,缓缓的摇着,“你在朝堂上,满汉文武之间,平衡的极好。为何如今反倒是忘了平衡之道?” 什么意思? “传抄广……这就意味着涉案的皆是读书人!都是士子!要么是不入仕途的,要么便是在仕途上不甚顺心之人,这些人远离庙堂,看的本就片面。但他们偏又植根百姓中,最会蛊惑人心。如今既然想用民意左右朝局,那你若亲自下场去辩,去争,去论,或者去打杀,那你可不仅是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还站在了被他们蛊惑的更多的子民的对立面。作为皇帝,你确定因为这样的事,你便要赤膊上阵?” 乾隆恍然,一拍脑袋,自己需要的是能与之抗衡的新生力量。一旦亲自上场,便已然是输了。可随即他又皱眉,从来只文武对立。若是文人生乱子,武力镇压便可。可除了武力,如今又从哪里来的势力与之对抗。而今,不管是文与武的对抗,还是在朝与在野的对抗,其实这都与他这个帝王赤膊上阵无甚区别。在天下人看来,能动用的了武的只有他,能叫在朝官员只针对这些死查到底的也只有他。 这一会子,他竟然发现你,对这些人想用温和的手段的时候,竟然缺少了趁手的武器。 林雨桐就这么看着四爷一步一步的将乾隆引到了套子的跟前。这不,四爷要收口了,就听他道:“在有科举取士之前,那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世族势力过大,才有了寒门兴起。可如今,没有了世族,却有了士族。一代为官,几代为宦……寒门出身者几何?读书人尊孔孟,学儒家,这个很好。但我们学儒家,尊儒家,敬儒家,也要慢慢的纳百家,要有一匹区别于老儒生的新儒生……” 乾隆脑子里嗡的一下,全都懂了。他看向他阿玛:“书院?” 四爷点头,要兴新学,只告诉他这么做的好处不行。你得告诉他他能从中得到什么,要不然,他如何会只因为你就用国家力量大动干戈。 乾隆这会子想到的不止是制衡这些越拉拢好似越远的士子,而是想着,从古至今,选拔人才的变革除了变革出一科举制度之外,还有别的吗?没有!一千年,都在不断的完善科举,却从没有哪个君王想着去变革他。 当然了,千年的制度变革艰难,但却不是说不能并行其他。 而今,这个变革就放在眼前。做成,他便是真能算的上是亘古以来圣主明君中的一位了。能跟自己比肩的,一只手也数的过来。 想到这个,他的心不由的砰砰直跳,第一反应便是:这么做行吗? 可紧跟着就想:皇阿玛虽然如今才提出来了,只怕是之前就已经预见科举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弊端了,要不然,为何好好的要办书院。或者说,皇阿玛其实不仅仅是预见,而是在海外别国看到过这种变革。而以皇阿玛的性子,做了就必然是要做好的。能做好,他才去做的。 要真是如此,做下去风险便不大,做成的概率该在六成以上。别说是六成,便是五成也能去尝试。更何况,他现在对这些心野的读书人,也没有比杀人更好的办法。但他没急着应承这事,话题又绕回来,“那么眼前……眼前这事该如何?”不管培养谁去制衡谁,那都是需要时间的。而眼前这件事,却迫在眉睫。 四爷啪的将扇子合上:“你之前说,记丑而博,这个评价……也对!也不对!对是因为对方只看坏不看好,只把坏的去宣扬确实有失偏颇,误导人心。而不对也在于,你跟对方犯了一个毛病,你难道不是只看到这事的坏处,却没瞧见这事的另一边。就说那个伪稿,我不看也不知道对方大致写的是什么。他写出来的,你扪心自问,是不是真的有!不要说那些奢靡过度之类的不是你的初衷……既然事情办的叫大家看见的就是那个样子,那有人将这些说出来,就未必全是别人的错。总也有自己做的不到的地方。” 乾隆面色一变,这记丑而博,反过来,也能用在自己身上。皇阿玛其实还是想说江南的事,当时在路上若是按照皇阿玛的意思办了,事情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才要说话,却听他皇阿玛语气又一转,“当然了,你是帝王。便是错,也是错在宽容太过。你问我要怎么办?这事也不难,其一,将你早前下发的谕旨重新昭告天下,哪一年什么时间发的谕旨,谕旨是什么内容,像是不让扰民,不让奢靡,这些事情就该叫天下皆知。” 也就算是把江南那些逢迎巴结的直接给定死了。 林雨桐心想,这些人一旦入罪,后面谁敢请旨叫乾隆下去巡幸的。只怕是乾隆想下去,别人也未必就欢迎。六次南巡?或许吧,但绝对不会是声势这么浩大了。四爷是从根子上直接跟砍断了。 但乾隆现在显然还没有想到这个。他继续听他皇阿玛往下说:“其二,马上着人,将南巡过程中安排违背圣旨的官员,先行拿下。其三,深挖。下面的官员不管是不是有贪污受贿的,只要其治下出现传抄,便是治理不当。更何况,其中未必没有知而不报者。从南巡迄今,几个月过去了,他们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先拿了回京慢慢办。但记着,这些官员的罪名里,都得与伪稿案无关。”如此,好几个省的官员,牵扯不进来的是极少数。一旦开始查,那牵扯出的事跟伪稿案有没有关系谁去管,四爷要的就是把这些沆瀣一气的连锅端。而此次,就是一绝好的机会。德海之前就在收集这些人的罪状,这些官员里,挨个赐死,肯定有冤死的。但隔一个放一个,就有该死的逃脱了。剩下的多多少少的都有罪,干净不了。 乾隆缓缓点头,他觉得他已经明白他皇阿玛的思路的,只要造出大案,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朝臣想着自保,百姓只会叫好,那伪稿上所有的指责,也有人担着了。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想到这里,他低声往下补充:“其四,下旨赏孙嘉淦。孙嘉淦不畏权贵,敢于直谏。江南之案,他为首告!朕令他为钦差,查办此案。” 林雨桐心道,到底是乾隆,心思果然了得。这事派谁都不如派孙嘉淦合适。首先,伪稿案孙嘉淦无辜被牵连,弄不好就得掉脑袋甚至牵连全家全族。他焉能不恨?此时皇上用他,还用在此案上,他敢不卖命?其次,孙嘉淦并没有上书参江南官员,但是,有伪稿,就得真稿。真的奏本引起的轰动得大,得大的转移掉所有人的注意力,那就不得不拿掉江南官场上一大串的脑袋。于是,孙嘉淦必须上一真奏本,参一本江南的官场。这么着,不仅将真假奏本的事说清楚了,更是把孙嘉淦推到了江南那么多官场同僚的对立面,这是结仇了。他若是不把这些恨他的人都给摁下去,那等将来对方缓过劲来,能咬死他。他孙家三兄弟都是进士出身,如今都身在官场,儿孙也是一样。他不能冒险把孙家的人都给搭进去。 而如此,还有一个好处,孙嘉淦的真奏本参奏的一定是官员,侵吞民脂民膏,骄奢淫逸,贪图享受,谄媚惑君的是他们,伪稿上所有的指责都跟皇上无关。而那个炮制出来的稿件,矛头直指皇帝……跟孙嘉淦的真最笨这一对比大家就会想,一个人为何出两个截然不同甚至是相互矛盾的奏本。那么,这假的奏本才会被大家真的承认是假的。只要认可是假的,那就好说了?这事扣在反贼身上便是了。 林雨桐是这么想的,可乾隆的手腕更滑,他没往反贼身上扣,而是道:“其五,朕要下旨赏这个写伪稿之人。赏伯爵一个,府邸一座,良田千亩,黄金万两……” 这个主意真是……狠呐!这么甜蜜的诱饵,不知道有多少人趋之若鹜。之后主动来认领的哪怕不是写稿之人,也必是传抄之人。他们是罪魁祸首也罢,是利欲熏心来冒领的也罢,来了就是自投罗网。真是写伪稿的人那倒好办,一个府邸万两黄金就能将其圈在京城,顺便洞悉其背后的牵扯。可要是利欲熏心者来冒领,三两番盘问下来必然露馅。那便是治罪,也是冒领之罪。虽罪不至死,可活罪也是难逃。便是真拿了这些人下监牢,那也是师出有名,名正言顺。谁又能说什么呢? 乾隆说着就看向四爷:“皇阿玛,儿子想,能不能令各地的秀才、举人、未出仕的进士,以及致仕官员推举人才,但有所长,便可举荐……” 四爷便明白他的意思了,对天下读书人,一方面得打,一方面还得拉。在可制衡的力量培植起来之前,不仅得拉,还得大力的拉。不能再在官员及其子弟中施恩,那便从更底层施恩。 明白了这个,四爷就点头,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于书院这边而言,也能迅速的将各地的人才聚拢起来。哪怕那些举荐来的人之中真正的良才只占半成,也是值得一试的。他就道,“国子监陪贡之策可借鉴一二。秀才、举人有功名者,每省每三月可举荐五人。而这些人中,若是举人,可顺带两名被举荐者。若为秀才,可带一名被举荐者。这些人非书院学生,只为见习生,为期三月。此见习并不与考录书院相矛盾,其中若有想考进书院者,亦可考。” 这就跟培训似的,有功名的,不想考试,那就来见习三个月。能不能利用这三个月出头,各自看本事呗。这对他们是机会,甚至不止一次机会,今年来了,过几年还会轮到的。只要还有胡萝卜在这里吊着,就不会生乱子。 可正经的学生,就得考。不管是之前是什么人什么身份,要迈进书院的大门,一视同仁。 四爷说的这个方式当然更好,把那些有功名的人面子给兜的住住的。 乾隆心里一下子就松了,从眼下到长远,解决的办法和方向都有了。他将杯子里的西瓜汁一口喝了,放下杯子之后神采奕奕,“儿子先回去了。这件事得连夜办。” 去吧! 你的事才要办呢,可你阿玛短期内要做的就算是做完了。 “洗洗睡吧!” 嗯!睡吧。接下来有的热闹呢。 热闹是有,可跟大多数人以为的都有点不一样。便是朝中,也基本分为两派。一派认为,这次的事只怕跟乾隆三年的事一样,最后得不了了之。而另一派则认为,这不可能。此一时彼一时。乾隆三年皇帝才登基,一切刚刚稳定下来,当初不了了之属于不能不选择的行为。但是现在能跟那时候比吗?因此上,他们觉得这次只怕要大动干戈了。 可才一晚上大家就发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们两边都没猜对! 皇上今儿的反应有点出奇。先是孙嘉淦被夸被赞,说你的奏折写的很好,这次南巡,江浙表现出来的问题很突出。人人都在歌功颂德,朝中只你敢说实话,敢捋虎须。你真是忠臣,良臣,直臣,是朕的好臣子呀。你说的很对,江南面上繁华,可一些官员也确实是德不配位,这事只你这样的臣子才能替朕去办。所以,朕郑重的将此大事托付给你,你去吧,替朕肃清江南官场。朕给你便宜行事之权。你只说要什么,要人给你人,要兵给你兵,朕信任你啊。 这便宜之权大了呀,可孙嘉淦敢放肆的用吗?那伪稿案还在那里吊着呢。 皇上暗示了要写一份参奏的折子补上,他就得补上。可是,伪稿案的事到底是个尾巴呀,不冒别人的名为啥就冒你的名呢?如今办事要是办的不合上意,这不是擎等着皇上拿你开刀呢吗? 他颤颤巍巍的接了圣旨,然后满朝上下,噤若寒蝉。 试问,这满朝大人,有几人没收过江南送上来的孝敬?这冰敬、炭敬年年都不曾落下呀。要动江南,谁知道能牵扯出多大的事来? 牵扯深的心里那是咬牙切齿啊,都是这些刁民害的。 是啊!谁见过这样的呢?刁民闹事官员却首当其冲,上哪说理去? 可还有更没想到呢?那个伪稿写的那般的放肆,可结果呢?皇上册封伪稿炮制者为文定伯,赏赐伯爵府邸一座,江南良田千亩,另外黄金千两。 圣旨上也说了,虽然还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朕虚席以待。这个被大家传抄的奏疏朕看了,孙嘉淦孙爱卿不承认这是他写的,朕是相信他说的。那么这奏稿是出自谁之手呢?刚开始,朕特别生气,觉得被冒犯了。可紧跟着又想啊,这是好事啊!若不是江南官场那些胆大妄为之徒,朕就要失去一位直臣忠臣了。虽说就文采而言,文定伯确实不如朝中衮衮诸公。但是就其敢于直言之性情,就比朝中这么多大臣强多了,已然可与孙嘉淦孙爱卿比肩。朕在京城,翘首以盼,但愿朕也有文王之运啊! 文王之运?文王是谁?周文王姬昌,他的运道是什么?是遇到了姜子牙。 这可了不得了:拿此人类比姜子牙?! 这旨意发出去,从京城必须传到各州府县衙,必须沿街串巷,敲锣打鼓的念出来给百姓听到。快马从京城四散而去,而京城率先炸了锅了。 有那历经过两朝的老臣,此时敏锐的察觉到一点,那就是当今的处事风格,有点不一样。这不一样的里面,又夹杂了一丝似曾相识的东西。 刘统勋一路往回走,边上就有同僚追上来,“刘大人,今儿这事……您怎么看呐?” “我啊!”刘统勋呵呵笑了笑,“万岁爷圣明啊!” 同僚讨了个没趣,只得道:“是啊!万岁爷圣明。” 刘统勋回了家,长子刚从国子监回来。皇上恩典,长子恩荫了举人。今年便是会试,长子刘墉本是要下场的。他看了儿子一眼,吩咐道:“跟我上书房来。” 刘墉垂手应是,跟着父亲往书房去。 进了书房,刘统勋抬眼问儿子,“皇家书院你可听闻了?” 刘墉点头:“之前满耳皆是此事。” “你可有想法?”刘统勋问道。 刘墉心中一动:“父亲的意思……是让儿子考书院?” 刘统勋皱眉:“为父如今也有些拿不定主意。”紧跟着他又问,“今年下场,你有几成把握?” 刘墉这举人都是恩荫来的,哪里下过场?他自己也不知道啊。于是先问道:“父亲犹豫不决,可是朝中有变故?” 刘统勋给了儿子一个赞赏的眼神,“万岁行事,为父瞧着颇有几分老圣人的影子。” 刘墉懂这话的意思,父亲是说老圣人能影响当今,且影响还不小。 谁也不知道那个书院是给老圣人解闷的,还是有别的什么缘故。刘统勋也是怕武断之下,反倒是耽搁了儿子的前程。可若是科举下场把握不大,倒是可以去试试皇家书院,这也是有益处的。 刘墉沉吟了半晌:“父亲可知皇家书院开考是哪一日?” 刘统勋只道:“似乎是在八月,具体哪一日,不曾得了信儿。” 刘墉继续不说话,过了半晌便道:“儿子觉得,若是时间不冲突,都可去考一考。” “哪怕会试排在那边入学考之前?”刘统勋问道。 刘墉点头:“若是中了进士还选择去那边念两年书,想来跟别人还是有些不同的。” 印象一定深刻。 这个话题到这里,父子俩就都不再提了。 今年是乾隆十六年,会试本该多在春季,只今年南巡给耽搁了。因此考试放在了八月底。 那紧跟着,四爷就将皇家书院入学考的时间定在了九月初。 如今,京城士子聚集,定下了时间,就可以前来报名了。报名之后,就给你号码牌,持号码牌,考试那日直接来考试便是。 所有的报名都不需要费用,当然了,也不怕冒名顶替。因为最后还有一关面试,试卷上答的再好,别一问就露馅。皇家的书院,你弄个鬼试试?欺君之罪下来,小命还要不要了。 因没有年龄甚至性别的限制,所以人数比想象的多的多。 原本就在这边书院上学的孩子,率先都过来帮忙了。这些孩子能考上的就上,考不上的会留在书院打杂,然后明年继续考。因此他们各自填了自己的信息,就帮着维持秩序去了。 弘晖也填了自己的,这个过程还是要走的。然后跟着永璜,混迹在嘈杂的书院里。 林雨桐也不去管,她站在梯子上,今年这一架葡萄到底是挂果了,昨儿瞧见有一串红了,她想试试看看能不能吃。 正找着呢,永璧跑来了,“祖母!祖母!” 林雨桐看他一头大汗:“今儿怎么来了?” 永璧苦着连:“阿玛逼着孙儿也来考。孙儿都做阿玛了,在书院里跟着大阿哥打打下手不成吗?读书……孙儿读不进去。” “书还有读不进去的?”林雨桐白了他一眼,“你就是怕考不进去,你老子捶你。” 永璧扶着林雨桐,“您下来吧,要哪一串孙儿给您摘呀。实在不行,您把孙儿留身边,您说是种地还是种花,您说是烧火还是做饭,孙儿什么都能干。” 林雨桐顺势就下来了,似笑非笑的看他,“真能干呀?” 真的! 林雨桐擦了手,就见永璧已经摘了一串红的下来,顺手往嘴里塞了一颗,然后‘嘶’的一声。 “酸吗?”林雨桐看他。 “有点,还是有点甜的。” 那就是还没熟好,“我这里的活你也干不了。”她将葡萄都接过来,“说吧,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过来必是有话要说。”可不止为了不上学的。 永璧凑到林雨桐身边,脸上的笑也收了一些,“祖母,和婉回来了。之前因着先皇后孝期,都回来了。” 两个公主回京,并没有谁特意告诉过她这事,她还真不知道。 林雨桐就问:“和敬是陪着额驸住了大半年,她是不用回蒙古的。和婉……想叫和婉留下?” “阿玛跟皇上已经说了,和婉这回不走,对额驸也有安排。”永璧就道,“可孙儿这回见和婉,发现不对劲。以前挺爱说爱笑的,这次回来,有些郁郁寡欢。太医瞧了,也没什么病症。额娘去探望了两回,回来眼睛都是红的。” 和婉死的时候只有二十七岁,一个子嗣都没留下。 她现在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林雨桐就气道:“你额娘也是,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早说?你现在就去,把和婉给接来。” 永璧一愣:“皇祖母……” “让你去你就去。”林雨桐催他,“有事我担着。赶紧把人给我接来。” 永璧应了一声,麻溜的跑了。 和婉很惊讶,她也是回京才知道这些事的。怎么也没想到皇祖母要接她去,“可接了和敬姐姐?” 永璧一愣,“那便不知了。许是叫别人去接了也未可知。赶紧收拾收拾跟我走吧,别叫皇祖母等着。” 和婉身边的嬷嬷忙道:“这是大事,公主是不是要进宫请示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 永璧的火气就上来了,一脚踹过去,“好大的狗胆,尊卑不分的玩意,母后皇太后的话你也敢驳?” 嬷嬷跪下请罪,但永璧哪里搭理,直接拉了和婉就出门,塞进马车就走。 和婉忙道:“第一次去,总不能空手!我这也没梳洗打扮……” “见自家祖母有什么要打扮的?”永璧叫她坐安稳,“你没见过皇祖母,皇祖母是个很不一样的人。既然公主府呆的不自在,那就去跟皇祖母住着。额娘和阿玛想的多,我才不管那一套,大不了皇上斥责一顿。不过也别担心,我就躲在书院里,皇上想斥责也斥责不上。” 和婉满心的不安,大哥说到了到了,可这却越走越繁华,“这是怎么了?” “你呆在公主府里都呆傻了。”永璧就道,“你住一段时间就什么都知道了。” 然后和婉的马车一直停在小院门口,从马车下来,被大哥拉着进了门,有一嬷嬷就迎了出来,“是公主到了,娘娘正等着呢。” 她点点头,扬起笑脸,一进院子,就见到自己那年轻的过分的祖母。 林雨桐有一瞬的恍惚,只觉得和婉跟莫雅琪还真有几分相似的地方。她招手叫她过来,和婉一步一步过去,到了跟前就见礼,“孙女来的唐突,请皇祖母责罚。” “唐突什么?”林雨桐见他穿的简单,就道,“这就对了,大热天的别折腾了。摆那花活做什么?”说着,就拉着她往屋里去,“里面凉快,去里面说话。” 人还没进去呢,外面就有人禀报,说是和敬公主的车架已经在路口了,牌子递过来请见。 “叫进来吧。”她来了,女子学堂的契机说不得就来了…… 乐文 373 故国神游(34)三合一 故国神游(34) 和敬是乾隆和孝贤皇后所出的嫡女。这位皇后孩子生的不少,可活着的只剩下和敬公主了。以乾隆现在对孝贤皇后的感情,可想而知,对和敬该有多疼爱。 和敬的额驸出身科尔沁蒙古勋贵,这一支勋贵很不一般,是孝庄太后娘家那一支。这几个孩子便是孝庄亲哥哥的曾孙子,九岁便养育宫中。跟皇子们一道儿读书教养,说起来,这孩子跟和敬也算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到了婚龄,乾隆心疼女儿,把当做半个儿子养的少年指给自家的女儿做了额驸,出嫁后也舍不得女儿去蒙古,便叫夫妻常驻京城。若不是去年额驸的长辈身体欠安,和敬也不会陪着额驸回了一趟蒙古。这不,才去了半年的工夫,宫里来来回回的就派了好几趟的人了。 她婚姻顺遂,跟额驸感情极好。成亲四年,头一年便已育有一子。对外孙乾隆尤其珍爱,名字取了十二个字的长名字,可见其有多宝贝。后面三年和敬是为她母后守孝,并没有子女出生。 如今才二十岁,备受宠爱的固伦公主,跟和婉的气质是完全不同的。 和婉是被拉着来的,来时因为仓促,穿的是日常的便装。因着失仪,她进门就请罪。 但和敬则不同。她肯定是知道和婉朝这边来,才快速赶来的,也来的急,穿的也是便装,但她却丝毫没有和婉的拘谨,一进门就笑盈盈的叫祖母,跪下叩头时满眼都是欢喜。林雨桐伸手拉她起来,她也顺手抱着林雨桐的胳膊,很自然的流露出十分的亲昵来,“皇祖母,早就该来请安的。还想着等回禀了皇阿玛再来,却不想朝中事情不断。孙女说要来,额驸偏拦着,说冒冒失失的不像个样子。这不,今儿听奴才们说妹妹来了,孙女便厚着脸皮跟来了。” “什么时候都不晚。”林雨桐拉着她坐着,“原也没想着惊动你。不过是永璧过来,说和婉身上有些不协,这才带过来给我瞧瞧。” 和敬马上抚掌:“莫不是有了?” 和婉眼眸一暗,微微摇头,“就是夏日天热,食欲不振。大哥偏当大事来办。” 和敬眼里就有些羡慕,“有哥哥惦记是福气。” 和婉倒是不好接话了,和敬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都没了。 这不是一个好话题。 和婉随即马上跳过这茬子事,“姐姐如何知道我来的?必是又叫人给我送东西去了?” 她是和亲王弘昼和吴扎库氏的嫡女,也是和亲王府唯一的格格,自小便过继宫中,养在皇后富察氏膝下。和敬对这个妹妹也还算是照顾,得了什么好的,便着人给和婉也送一份。 和婉这么一问,和敬倒是愣了一下,刚才太着急,也没问下面的奴才是怎么知道的,不过内务府的奴才就是这样,她得宠,下面的人总有什么手段跟她卖好。不过以后要再是如此,只怕就要得罪人了。她将这事记在心上,就道:“是啊!原是下面的奴才从江南带的胭脂水粉,颜色是极好的,我叫人给你送去,却不想还不到地方就瞧见你出门了。这不,都是些没出息的,东西都没给你,直接回来先告诉我。” 和婉抿嘴笑:“原也是我的不是。该叫人跟姐姐说一声的。” 和敬拍拍她的手,很温和的样子。 这么一来一回,林雨桐就看出这两姑娘的性子了。和敬很好,被宠着,但又因为没有同胞的兄弟,因此不曾恃宠而骄,为人很有些独到的地方。 和婉呢?她不知道和敬来的快不正常吗?知道!可知道还给对方递了梯子,为何?因为对这种的事她其实是无能为力的。当跟一个人不能相比也永远不可能比的过的时候,你就得学会比别人低一头,永远叫对方舒服。而和婉就做到了这一点。在这一点上,她倒是同她阿玛有许多相似之处。 和敬很周到,跟和婉说完了,就问林雨桐,“怎么不见永琅?我来还给他带了不少东西。您瞧,这还都没见过呢。” 弘晖不在,今儿外面那么热闹,他也待不住。见和敬问了,林雨桐瞧着也快到饭点了,叫就嬷嬷,“去瞧瞧人在哪呢。” 人还真不在书院。 今儿报名的人员很杂,有四五十岁花白了头发的老者,也有七八岁孩童。有浑身锦缎,被家仆簇拥着的权贵子弟,也有背着干粮,身上打着补丁的寒门子弟。更有好些个前来会试的举子,他们成群结队,有心动想要报名的,也有坚持科举是正途,从而带着挑剔的心态在这里来回瞧的。 好些个宗室子弟也来了,但是本人却不往里面挤。这里较城里凉快的多,书院对面的大路两边,林木茂盛,里面亭子游廊,假山石凳,便是石板地上坐着乘凉的也大有人在。当然好地方是被这些权贵给占着的,别的人自然而然的也就走开了。 这些人在一块,就说,这老圣人住哪呢?来的差不多都是‘永’字辈的,四爷跟他们又远了一层。这些孩子不是把他叫叔祖,就是伯祖父的,也都基本没见过他。心里本就好奇。又是突然没了突然又出现的,这就又好奇加好奇,都在猜,人是在哪住着呢。 想着去找原本在这里念书的那几个同宗兄弟打听打听,到哪这人现在都在书院里面帮忙呢,只说晚上忙完了,兄弟们一块儿聚聚。当然了,这是客气话。因着当年弘晳的事,宗室子弟很少成群结队的往一块儿凑。这会子这里这么多人,都属于你跟我熟,我跟他熟,但你跟他肯定不会熟。因为三五便成群,大家还是不要有太多的交集的好。不过因着每年过节祭祖,宗室里总要聚在一处的,也算是都彼此认识。如今大庭广众之下,大家聚在一块才没事。找人套近乎,被人家算是委婉的拒绝了。这就没戏了。有人对十四家的孙子略有微词,觉得这就抖起来了。 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呢,就见永璧带着人骑马过去了,一路连停都不停,不知道有什么事。没法子,这位有时候也不是谁想巴结就能巴结着的。他也是不敢惹是非的。 谁知道他出去有一个多时辰吧,就又回来了。架着马车,从道儿上过去,直接往书院去了,不过入的是侧门。真猜着永璧忙什么事呢,紧跟着,就见和敬公主府的马车又进去了。看那前呼后拥的架势,还有公主的华盖,这必然是和敬就在里面坐着的呀。 一行人就起身盯着马车,马车又从侧门进去了。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好像明白了。之前不知道老圣人在哪住的,现在好似找到了。人就在书院里呢。 这一群宗室子弟的后面,跟着一个穿着并不光鲜,年纪已经在二十四五岁的青年男子,他紧紧的盯着马车,然后慢慢的垂下头,缓缓的朝后退去。树荫下,此人显得跟别人有些格格不入。 这些子弟都像是跟这个人不熟,对此人也不大怎么兜揽。 他们自己说自己的。这个说,要不要递帖子。 那个说,递帖子也不知道要往哪里递。 后面不知道又谁就在撺掇永宣,说你去!你去合适。 永宣是老怡亲王的孙子,若是去见老圣人,永宣比较占优势。老圣人肯定对怡亲王这一支后人会宽容许多。 永宣却摆手:“不成!不成!等入了学了,该见的时候也就见了。” 这话一出,大家就觉得没劲。来的人里,有几个是能考上的? 正说着话呢,就见大路上有一男童溜溜达达的走来了,这孩子一身蜀缎白袍,手里拿着把小扇子走的悠哉悠哉。可他身后跟着的人大家却都认识,此人正是之前在太后宫里伺候的张保。 劳动张保亲自跟着,那眼前这个小童是谁大家基本都猜到了:这便是过继到仁慧皇帝名下的皇子永琅。 其实这名字跟怡亲王弘晓的第二子的名字重了,但那边一说这个养在外面的皇子名叫永琅,原本的永琅就不能叫这个名字了。悲催的孩子直接改名叫永良。没有金玉那般贵重了,也不要那个‘玉’了,直接叫永良其实也挺好。 永良盯着弘晖的时间有点长,弘晖能察觉不到吗?他今儿是干嘛来的?今儿就是奔着这些宗室子弟来的。 那么一群人,本来都该是一样身份的人,但细看,还是能看出差别来。日子过的好的,家里的情况还算不错的,这些人就衣着光鲜,身上的配饰件件精致。可也有看着光鲜,但其实早已经不鲜亮了,不看别的,只看脚上的鞋,打眼一瞧就能分出贫富来。 他站住脚朝对方看过去,那么些人也都看了过来。弘晖不怎么认识这些小子,说不得他们的老子来了,他基本还能认出来。但是现在,这些孩子基本都不认识。 而对方那么些人就算是猜出他是谁,可这……如何称呼呢? 按说,大家的身份其实是一样的,也是平辈人,算是同族的兄弟吧。可毕竟第一次见面,对方呢,是皇子是真的。可对着他直接称呼一声阿哥又不合适,这位并没有在皇阿哥中序齿。当做一般的宗族兄弟,喊一声‘你小子上哪去?看见哥哥们不知道过来打声招呼?’,好像还真没这个胆子。人家的嗣父是仁慧皇帝,他还养在老圣人膝下。他这身份,便是造反,也要不了命,顶多就是被圈禁。所以,这位只要不往死的作,那基本上是前途相当无量的。 按说就算是这么着,也不至于就看着他就把人吓的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了。可这小子也邪性,那眼睛看过来,总觉得像是被自家阿玛给盯着,很不自在。 弘晖也是怔愣了一瞬,然后眼睛从这些人的脸上都扫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在一个人身上。这人游离在这一群人之外,保持着距离不靠近,但显然,又是这么一伙的,毕竟这么多宗室子弟在这里,有些出来腰上还特意缠着黄带子,一般人也不敢靠近呀。他这么一站,想看不见也难。不过眯眼细看,倒还真认出来了。 这是八叔的孙子,弘旺的儿子肃英额。按年纪算,他现在也有二十四五了吧。 当年皇阿玛冷落了八叔那一脉,但是弘旺一直也在宗室之中的。不过是一直也没怎么用便是了。倒是到了弘旺的儿子这里,他还是用了。因此,对此人还算是有印象。那个时候早已经是事过境迁,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而现在,情况跟自己那时候又不同。弘旺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不过因着看肃英额的时间有点长,张保就察觉了。在弘晖耳边低声将弘旺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张保很机灵,对当年八叔跟皇阿玛的事他一句也不提,像是笃定他知道一般,只说些雍正年之后发生的事。 他一说,弘晖就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即收回视线。才要说话,就见人群里走出来一个少年,细看了两眼,好似有点印象,这是十六叔家的孙子永瑺。 永瑺是出门的时候被自家祖父给叮嘱过了,说要是遇到养在老圣人膝下的小阿哥,要恭敬着些。他问祖父说这个恭敬得有多恭敬才算是恭敬,结果祖父说,“对你祖父有多恭敬,对那位就得有多恭敬。” 呵呵!要不是祖父在皇上南巡的时候还能出来当差,监理国事,他都以为祖父是老糊涂了呢。这段时间,祖父是烧香拜佛,把家里弄的乌烟瘴气,跟着魔了一样。以前从不信这些人,现在竟然突然虔诚了一起。当然了,这些都不敢大张旗鼓的叫人知道。但事实上,就是如此。可叫自己真对这个一个孩子恭敬的跟对祖父似得,他也拉不下这个脸。能先恭敬的打招呼,这已经是极限了。因而他此时脸上带着三分恭敬,三分亲切,三分热情,还有一分试探和打量,先说话了:“是琅兄弟吧?这大热天的怎么出来了?” 弘晖微微点头:“原也没想着外头这般热。”他朝来时的路指了指,“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去进去坐坐?” “这怎么好?会不会太打搅……”永瑺心里还有些怯,想着客气几句。 弘晖已经转身了,“无碍!书院后头的园子没人,去那边便是了。” 永瑺还要客气,不知道被谁给踢了一脚,后边马上就有人接话,“好啊!好啊!来了这么长时间,人太多,还没进书院转过呢。如此甚好!甚好。” 有人应了,那自然一拥而上,就都动了。弘晖都走了好几步出去了,扭头一看,见肃英额还在最后,脸上没有多的表情,但脚下却前半步后半步,显得有些犹豫。 弘晖停下脚步,吩咐张保,“看周围还有没有自家人,天怪热的,都叫过去吧。专门打发人在附近等着,别怠慢。” 张保点头应着,招手叫了个小太监吩咐了几句。见别人都走了,只八爷的孙子还在犹豫不前,他知道小主子的意思,便过去笑道:“阿哥爷快些去吧,若是还有事未办,交代给奴才便是。” 肃英额一愣,脸上的愕然根本就来不及掩饰,忙拱手诚意的跟张保致谢,连忙小跑几步,追了上去。 他依旧低调的走在最后面,距离谁都不远不近。从侧门进去,里面是一个个规整的小院。顺着大路往里走了不远,就被弘晖带着拐弯,从别的地方朝后绕去。可这一群人已经看到和敬公主之前所乘坐的马车了,就在侧门进去的那条路的顶端。 大家把这个位置都记下,却没人说破。作为第一个跟弘晖说话的人,永瑺就一路跟这个小阿哥搭话,问说:“这路边种的是什么花木,不见花也不见果……” 看来宗室这些孩子是给养废了呀,“那不是花木,那是果树。这园子里种的没一样是废物。” 这话听在耳朵里怎么这么别扭了。 肃英额就听到前面的人议论,一个说:“废物……这话怎么像骂人呢?”另一个就道:“话里有话,听懂了就行,说出来挑破,有意思?” 是没什么意思。 那边不知道谁故意抬杠,就道:“那树下的草倒也长的好!” 这是怼之前的不养废物之说。 弘晖没回头看,只道:“以后还能来,那就得记着,那草更不能动。那是母后皇太后养的药草,瞧着不起眼,但却当大用。” 这又是一句话里有话的话。 永宣心里就不由的纳罕,这孩子过继出去真可惜了。宫里的皇阿哥除了年长的那两位不算,剩下年纪还小的瞧着并不怎么出色。倒不想,这里藏着这么一位。 当然了,这样的想法菜一闪而过,那所谓的园子就出现在了面前。 一大片湖?不!不是湖,是池塘。里面应该养着鱼虾,池塘里此时长的莲蓬。而围着池塘周围,像是种着某种牧草,特别种植的。在外围,就是各种的庄稼和菜地。 湖边倒是建了几个亭子,亭子也大,茅草顶的,下池塘的小船都停在亭子周围。 弘晖招呼着人在亭子里坐了,正好嬷嬷四处找人就给找这里来了。弘晖自是不会回去见什么公主,只道:“告诉娘娘,我在这里待客呢。” 林雨桐一听,立马叫人给准备吃食去。 池塘边上的小池子的网兜里就养着随时能吃的鱼,庄子上另有鸡鸭鹅宰杀了直接吃。菜蔬瓜果从地里直接采摘便是了,“送几坛子米儿酒去。把厨子叫去帮着烤,一边吃一边玩去吧。” 不管吃什么,只要在这里吃饭了,那回去都有的跟家里交代,因此一个比一个有兴致。 陪林雨桐的和敬也不见怪,哈哈就笑,“难得有机会聚的这么齐整。”说着就喊外面候着的嬷嬷:“赶紧打发人去,找上好的果子弄几框子来。”说这看了和婉一眼,又道,“再买上好的点心二十匣子,是和婉妹妹的心意。” 正说着呢,永璧进来了,一来就笑,“大姐,别叫下面的人跑了。我早打发管事置办去了,这都快回来了。叫买了十篓子螃蟹,十坛子黄酒……” 两样东西,自然有一样是替和敬买的。 和敬就乐了,“今儿咱也吃螃蟹。正当时呢。” 永璧就笑着跟林雨桐道,“皇祖母千万给我留两只,我先陪客去。” 这边礼物一到,那边永璜和弘曕就得了信了。永璜叫人买了点心,弘曕叫他的庄子上的人送了两笼子鹌鹑过去。说是身上有差事,叫他们自己玩,就不过去陪着了。 这些做客的,说起来也是宗室子弟,可如今就是混日子呢。好些都是混个侍卫,还算有一份自己的俸禄银子。其实风光早已经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像是两位公主,作陪的永璧,还有果亲王、以及大阿哥,这些人说起来是关系都不远,可实在是算不得熟人。等闲上门,递了帖子人家都未必有工夫见的。 而此刻,一个**岁的孩子在这里宴客,便有一个算一个的都往这边送东西,这是给这个孩子面子,但更是给老圣人的面子。也就是说,老圣人在皇上那里绝对不是一个符号。 那么,之前只想来凑热闹的,心态都立马不一样了。进入了这里,便是这辈子遇到的最大机遇。要不然,像他们这样的宗室子弟,能怎么样呢?一代一代下去,也就是成了闲散的宗室了。 宗室中人当差,要么你有体面,要么,就是特别有本事。另外,关系上的亲疏远近也特别重要。他们是属于跟皇位上的人关系越来越远的那种人。体面没有,本事不大,关系又远,找个机会有多难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像是宗室里,也不是不让你科举。可科举哪一年叫宗室参加,哪一年不叫宗室参加,这参加了又能有几个名额分给宗室,这都是随机的。等着这个机会?说实话,还不如去赌坊赢钱来的几率高呢。在这一点上,都不如在旗的其他旗人。人家还能参加科举,虽然科举也会考虑名额限制,差不多跟其他某些省份被录取的人数持平。当然了,这是相对的。旗人子弟在某些方面比宗室便利,但对科举而言,旗人子弟竞争也激烈呀。汉人家的孩子是有些读书有些读不起书,但是旗人不一样。旗人是有旗学的,每个旗人男丁都得去念书的。大家都学,然后那么多人去考,只为了拿三五十个名额,真的太难了。 于是,之前还觉得不知道跟弘晖这么一个破小孩怎么说话的大小伙子,都学会讨小孩子喜欢了。这个凑过去说:“什么时候有空,去我那边的庄子上玩。我那边没养别的,倒是有几只鹿,挺好玩的。”这都是祖上就养着,然后一代一代繁衍,算是他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吸引人的东西了。 那个说,“我府里养着几盆兰草,小盆换大盆,现在盆里都快养不住了。那还是圣祖爷赏给祖父的,要是喜欢,回头搬来。这里地方大,倒也适宜。” 吃饱喝足,随着大溜一起告辞出来的肃英额心里苦笑,他还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吗? 人家回府,他就是回家。小门小户,下人十数人,这便是家了。 家里现在哪里还有什么书房不书房,两进院子也不到,所谓的外院就是一片倒座房,平时住个下人,主子都后面住着呢。正屋东次间住着嫡母,西次间便是阿玛常一个人呆的地方。他生母住东角房,西角房还住着一个阿玛新纳的妾。而他则是住在东厢房的。 如今,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嫡母曾经生过一个孩子,比自己大半岁。那时候生在被发配热河的路上,嫡母早产,排在自己前面的这位兄长就早夭了。从此嫡母是吃斋念佛凡尘俗事一盖不管的。家事倒是自己的生母管的多些。可家道艰难,自己二十四了,尚无人愿与府里结亲。额娘着急,想着别管出身,哪怕是侍卫家出身的也行,总也该成亲了。可阿玛死活不愿意,觉得府里不能有这么一个无名无姓家世不成的主母,额娘不免说了些难听的话,阿玛便恼了,回头就纳了一房妾室。这妾室的阿玛还真是个侍卫,不仅是侍卫,还是侍卫里一个不大不小的校尉。他用这样的方式告诉额娘,别小瞧人。他这把年纪了,只要愿意,也有那些在你眼里很不错的人家愿意把闺女送来做妾。你叫我儿子娶个这样人家的闺女为妻?埋汰谁呢?!如此,婚事就继续往后拖着。 他回来,先给嫡母问安。嫡母还是那句话,“厨下给你留着饭,吃了早早安置吧。” 他应着,一出来就听见西次间的咳嗽声。这是阿玛不好意思叫他,用声音告诉自己他在。于是,他抬脚进去,阿玛坐在桌前,桌上油漆斑驳,摆着的还是老三样:一碟子花生米,一碟子茴香豆,一壶街口十文钱一壶的酒。 “阿玛,我回来了。”他说。 弘旺眼睛都不抬,只‘嗤’了一声,“被人撅回来的?” 肃英额摇头:“没有。跟族兄弟们玩乐了半日,这才回来的。” 弘旺的眼睛终于抬起来了,“进去了?” 肃英额没回答,大概是觉得没必要回答。 弘旺就搓着下巴,“我那位四伯他……改性儿了?”他呵的一声,“他没问问你是谁家的?” 肃英额低头:“并没有见到老圣人。只那位小阿哥陪着。还有和亲王世子……” 弘旺呵呵一笑,“就说嘛!怎么叫你进去了?感情不知道你是谁。”他灌了一口酒,“小阿哥……一个孩子知道什么深浅?以后别去了,老子明儿给你谋差事去。别嫌弃侍卫起点低,一点一点来……” 肃英额抬头,“阿玛,儿子想去试试。” “试试?试试怎么把面子再给你撅回来?”弘旺就道,“别自讨没趣。你祖父这点脸,别都给丢尽了。” 肃英额便不说话了,就那么站着,不动地方也不走。 弘旺又‘啧’了一声,“也不知道你这脾气随着谁了。滚滚滚!给老子滚远,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 肃英额这才退出去,回屋什么也没吃,躺着琢磨怎么着才能入了人家的眼。 他身上别无长物,连个上门像样的见面礼也没有。发愁发到后半夜才睡了,可早上一早就醒了,醒了还得想办法去不是? 可一拉开房门,门上挂着个荷包。是阿玛身上常挂的那个,他取下来打开,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才发现里面放着二十两散碎银子。 他鼻子一酸,走到阿玛的窗户根下叫了一声‘阿玛’。 弘旺还在椅子上坐着,只双眼通红,显然是一晚上也没睡。这会子儿子在外面叫了,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儿,含混的道,“滚远点,老子睡会子觉你叫什么叫?叫魂呢?” 肃英额这才不说话了,慢慢的退回房间,洗漱吃饭,然后出门。等院子里的声音都远去了,弘旺才推门出去,坐在门槛上,看着门外怔怔的出神。 身后是福晋敲木鱼坐早课,东边是老妾扒拉算盘珠子算计多寡,西边那个年轻鲜亮的妾也已经打开了房门窗户,借着这光,抓紧做一会子针线活。 他抬头看看小小的四方天,还真有点想念曾经的廉亲王府。曾经因为嫡母,他觉得那里是憋得慌,如今回头去看,感觉这一辈子最好的日子,还是在那里过的。 菩萨保!菩萨保! 在阿玛最后的日子,他给自己改名菩萨保。是希望自己得了菩萨的保佑度过劫难。 不管怎么艰难,自己到底是熬过来了。 而今,他也希望能把菩萨保这个名字送给儿子,希望菩萨保佑,保佑他少遭人白眼,少受些苦噩灾难。 而肃英额出了门,用点零散钱叫小厮去买了十几个烧饼,用葫芦装了水带上。雇了一辆车依旧去了庄子上。考进去,他怕是有些难的。如果考不进去,难不成要一年两年的去学,然后再去考?不是他着急,是家里总得看得见希望。 所以,他打算去书院,另辟蹊径。 四爷和林雨桐并不知道这孩子去了,就连昨儿他在,他们也不知道。弘晖到底是馋酒,偷喝了两杯,年虽小,醉倒了。从昨晚散了一直睡到早上该起的时候也不见起。 而四爷昨晚回来的也晚,书院报名的人多,他大概捋了一遍,还带回来一份有意思的报名表。这个报名表上添的名字是纪昀,籍贯是直隶献县。信息上显示,他是乾隆十二年的解元,十三年会试落榜。而十五年,也就是去年,他母亲去世,他现在在守孝。也就是说,今年的会试他是没法参加的。 而从这次科举到下次科举也是需要时间的,如此的话,中间这点守孝的时间,却能利用上。守孝不让科举,但却没有说不能求学。 四爷是知道林雨桐对这些历史上有名,但是没见过的人都敢兴趣。这才特意拿回来叫她看的。 说完了这个,林雨桐才说了和婉和和敬来这边的事。和敬回园子去住了,她在园子里有自己的住处。今儿晚些的时候,和敬的额驸亲自来接人了,还带了不少孝敬的东西。但是和婉的额驸并没有来。没来肯定是不知道和婉在这边,要不然没胆子不管不问。但这也说明夫妻俩之间的陌生。 四爷的笑意就收了,“收拾个院子,和婉常住吧。” 林雨桐点头,“已经叫德海去查了。” 结果查的结果还没来,惊动的各路人却到了。先是弘昼两口子,吴扎库氏眼圈都红了,“皇额娘,不是儿媳不心疼闺女。我跟她阿玛想起来就疼的一宿一宿睡不着。可孩子过继到宫里,嫁给又是博尔济吉特氏。他阿玛刚求了恩典叫住京城……” 弘昼一脸苦笑,想解释什么到底是啥也没说出来。 林雨桐才要说话呢,外面禀报说皇后来了。得了,公主受了委屈了,那是皇后的失职,她可不得赶紧过来吗? 林雨桐不提和婉是不是受了委屈,许是夫妻俩中间有问题呢?她跟皇后只道,“看见和婉,像是看见了怀恪,我留着住段时间罢了。” 皇后当然不信这个话,回去就找下朝的乾隆,“和亲王在正事上也从不提过分要求,这回却叫和婉留在京城。紧跟着皇额娘将那孩子接去了,必然是有咱们不知道的委屈。也是臣妾失职!” 乾隆一脑门字都是江南的事,哪里有时间断儿女官司,只道:“你看着办便是了。谁叫和婉受了委屈,你只管责罚。”说着就摆手叫皇后去忙,等对方转身了又叮嘱了一句:“叫和敬没事常去庄子上走走,瞧着这孩子清减了。皇额娘的医术不错,在那边多呆一呆,又孝敬了长辈,又保养了身体……”说着又自言自语,“从哪里辟出一块地方,给和敬盖个别院,离皇额娘近便些。” 乌拉那拉笑了笑,福了福身转身出去了。这一刻她觉得,骨肉果然还得是自己的亲。再是自小养的,亲疏到底是有别的。 乐文 374 故国神游(35)三合一 故国神游(35) 和婉从没想过,因为她能惊动这么多人。也从没想过,她能得了如此多的关爱。 说起来,她自小到大,过的委屈吗? 倒也不曾受过委屈。 比起别的宗室女,她幸运的多。自小虽长在宫里,但亲祖母也一直在宫里,有亲祖母的呵护,她也并不知道所谓的委屈是什么。祖母告诉她的道理便是,一辈子都别跟比不过的人去比,那不是跟别人较劲,那是跟自己较劲。 于是,她当然就不会去比。自家的阿玛比不上皇上,自己跟和敬也就更加比不着。况且,她也不觉得和敬打小就比她过的更好。她额娘是皇后,可皇后的事挺多的,一天到头的,也就早上请安能见一面。剩下的时间,皇后不是要照看皇子,便是要处理宫务。今儿有命妇要见,明儿不定又有旁的事。反正她不觉得和敬比她见皇后见的次数多。后来,更是亲弟弟一个一个折损了。伤心难过再所难免的。 反之,她虽在宫里,可只有有空,大部分时间是跟祖母住在一起的。阿玛是随时都能进宫,额娘也是一样。不说时时能见面吧,但三五天见一面总是不难的。吃的用的,都夹在给祖母的孝敬里带进来的。家里的哥哥弟弟到了年纪是要到宫里念书的,总也有机会见面的。一家人这都好好的,可以说,她是心态平和的过了十七年。 到了年纪,皇上指婚。她是和硕公主,带着封号,有自己的俸禄,能有自己的府邸,这已是很幸运了。 可从京城一离开,她才隐隐感觉到,当少了这些关爱之后,她的生活并不是处处便利。 以前伺候她的丫头,太后挑走作为她的试婚格格,早一步成了额驸的女人。后来……这些丫头她不再要了,总觉得瞧着她们别扭,然后她们理所当然的就住在驸马府里。她身边的嬷嬷也不再像是以前那般好说话,处处都有很多的规矩管着。自从成亲以来,她跟额驸见面的次数两只手就够数了,顶多也就见过成十次。好不容易见面,可每次说过的话也不过十数句而已。一年多了,夫妻两人说的话不及平时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一天说的话多。 她长在宫里,见到的夫妻不多。阿玛和额娘算是一对,皇上和皇后算是一对。 阿玛和额娘感情很好,但府里也还是有侧福晋。 都说皇上对先皇后感情至深……曾经她深信这话,后来成亲了,知道男人女人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她在心里就不再心了。知道额驸府里有别的女人,她会不舒服,特别不舒服!尤其是知道额驸身边的妾室怀孕了之后,这种不舒服就更多了。 而后,她疑惑了:到底是她自己太善妒了,还是这个世道本来就是错的。 早前,她还盼着额驸过公主府来。每日里掰着手指头数,隔上一段时间,觉得提出来召见额驸不会被嬷嬷说的时候她才敢提出来,那时候她总是带着点小欢喜等着额驸。可后来,她连召见的**都没有了。 嬷嬷拦不拦,她都不想见。 阿玛已经叫人敲打过府里的奴才,常居京城这些奴才也不敢过分。但是她突然不想见对方了怎么办?看见额驸就想起额驸府里怀着身孕的女人,她就是觉得反胃恶心。 可偏偏的,这些话能跟谁说?宫里的太后早年难道不是妾?自己的亲祖母难道不是妾?皇上和阿玛难道不是小妾肚子里蹦出来的? 所以,她能说吗?若她只是王府的格格,她能任性的这么说。 但是她不是!她不止是王府的格格,还是皇家的公主。作为公主,有时候说话更得小心着。一不小心说错了,可能带来的就是泼天大祸。 便是额娘问她,她也只是说想过的清净些。 是的!从婚前的希翼,到婚后的欢喜与期待,再到现在的矛盾与纠结。她觉得除了不喜欢,好似再也说不出去其他的来了。 可说出这个话的时候,额娘当时愣了,她大概有点明白自己的意思。但她能说的话只有:要个孩子吧!有个孩子之后……额驸就随他去吧。 还得再给他生个孩子? 她想不明白她贵为公主,为何妥协的只有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这就被大哥给拉来了。以前吧,她虽不是小透明,但也绝对不是人见人爱的小可爱。可如今,皇上叫人亲自送了赏赐,皇后身边的嬷嬷将公主府的管事都带走了,这势必要看是谁给了她委屈,又送了不知道多少东西,能堆满一间房。阿玛额娘战战兢兢的,觉得亏欠了她,尽可能的要补偿她。六叔已经在他的庄子边上划出了十亩地,说是建个小别院给她以后住。大阿哥一早叫人送了两只绿眼睛猫崽来,给她养着解闷的。连宫里的太后,也打发了人来,给了两匣子首饰,说了很多话。 今儿一早,她过来请安。还见到了只在传说中听过的皇玛法。 皇玛法笑着朝他招手,叫她近前去。她过去了,坐在皇玛法边上,玛法抬手摸她的头,只说了一句:“受委屈了。” 这一句话一出来,她的眼泪不知道怎么的就下来了,然后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是孙女不懂事。” “胡说!”大手温暖又轻柔,“那样的事你不用懂。” 不用多说,和婉笃定祖父知道她为什么难过的。然后,她听玛法说:“你以后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德勒克若是不好,和离了便是。你才多大,以后玛法给你找更好的。” 德勒克是蒙古巴林博尔济吉特,如今德勒克被放在内廷行走,若不是看在和婉的面子上,弘历也不会这么优待他。 和离这话一说,和婉连哭也忘了。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她玛法,然后不确定的再叫了一声:“皇玛法?” 四爷哈哈就笑,这孩子迷糊上来的样子有五成像莫雅琪。早些年没跟莫雅琪那么亲近……如今他也不是以前的他了,更何况眼前的这孩子是孙女,小一辈人了。亲近些也无妨。 和婉就觉得鼻子受力,等反应过来,不由的瞪大眼睛,她被皇玛法刮鼻子了。 四爷却起身,“这里给你留个院子,有伺候的好的人就带过来。这里地方不小,你随便转,随便玩。”他今儿还有的忙呢,起身了就跟桐桐道,“晌午叫人把饭送过去,我就不特地回来了。” 嗯!林雨桐应着,就送四爷出门。 和婉已经起身打算去送了,结果发现她要是跟着会不会多余?因为祖母正往出送祖父,可祖父却反拉着祖母的手。两人低声说着话。祖父说,“今儿还是想吃凉面,天还是热,吃点凉的爽气。”祖母说,“晚上吧。面里放蒜你下午没法见人了。” 院子小小巧巧的这么大点的地方,几步路就到了门口了。祖母坚持送出去,祖父一路都拉着祖母的手。 这一刻她就想,这才是夫妻。没有讨好,没有刻意,更不会见外。不像是额驸……躺的床的内侧还是外侧,都要先恭敬的问过她的意思。这么想着,大概委屈的不止是自己,还有他吧。在自己的身边,他不是男人,不是丈夫,而是一个被召来行房的工具。 林雨桐回来,见她怔怔的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哭了似得。她拉着这孩子,“过来搭把手,看看园子里的药材去。” 和婉低头,收敛了情绪,一路跟着。 “今儿得把这薄荷给收了。”林雨桐蹲下去,拿了小小的镰刀,“你帮着放篮子里。” 和婉应着,慢慢的蹲下来。她没话找话,“这东西也不值钱,两文钱能买一大包。您种这个干嘛?想要什么样的,叫人给送来便是了。” “要是再没这点事做,你说我一天到晚该做什么呢?年纪大的人,弄一花房,养几只宠物。把这些花啊草啊,猫呀狗的当宝贝,不是那些玩意真那么宝贝,而是这些所谓的宝贝他们为此花费了时间,倾注了心力。别管什么,用了心了,耗费了时间了,那就多了舍不得……” 和婉心中一动,她并没有为这段婚姻耗费了多少心力和时间,舍不得吗? 没有! 可能和离吗? 不能! 便是公主早早死了丈夫的,还不一样得在塞外守寡。更遑论好端端的却要和离?不说旁人的流言蜚语,便只看着皇玛法和皇祖母心疼她,她也不能这么肆意。皇家长大的孩子,有些东西不用别人教自己也早就懂了。她不能因为自己这点事,叫皇祖父和皇上闹不愉快。说起来,皇上对她这个侄女,已经是极好了。非要跟人家亲生的比,那真是自己找不自在呢。 她低头便笑了,“您的意思孙女明白。也是我不懂事。” 你就是太懂事了。 林雨桐不提这个话题,“咱先不说这个。陪着祖母住上一年半载的,这总可以吧。” 和婉这才笑了,“求之不得。这里比公主府舒服自在多了。”放下心事,她也跟着兴致勃□□来,“中午咱们吃什么?皇玛法想吃爽口的。” 于是,中午林雨桐做了春饼给送过去。本来叫钱盛去送的,弘晖不在家吃,要带着去跟他阿玛一块吃,那就随他去了。 张保拎着食盒,跟在小主子的后面。从后面往前面去,路上是没什么人的。都是原本书院的学生,如今不是在书院帮忙吗?现在也到饭点了,有端着碗筷往食堂赶的,也有拎着大桶,往书院外送的。 弘晖叫张保自己去送食盒,“我跟去外面看看,你先过去。” 张保不看拦着,低声应着。 弘晖过去帮抱着碗筷的同窗拿了筷子和大汤勺,叫他轻松一点才问说:“今儿只有绿豆汤供应?” “还有包子和馒头。”这孩子也是一头的大汗,“不过也没多少人要,多是自己带的。” 正说着话呢,弘晖眼睛扫过一出阴凉处,然后愣了一下。坐在阴凉的树荫下面,背着人啃面饼的人是谁? 这人身上穿的明显不是书院里的学生穿的,书院外的报名人员又进不来。 走前再看,竟是肃英额。他此刻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烧饼,脚边放着装水的葫芦。 弘晖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转脸问同窗,“那人是干嘛的?” 对这人还真挺有印象的,“之前一直在书院门口,帮着清扫呢。人来人往的,总有不干净的地方。咱们也顾不上,多是晚上才清扫。结果人家自己来的,自己带着家伙什干活。咱们去问,结果他只说就是帮个忙。我们见他确实没往里闯的意思,才叫他留下的。刚才他是帮着抬东西,进了书院,有人已经交代过他了,不叫往里面去。他在这里歇口气吃顿饭。” 弘晖没言语,帮着把东西送到就转身回了。也没管肃英额。 如此三天,肃英额天天来,每天最早到的,最晚走的。也不求上门,就带着小厮在门口帮忙。 第四天,弘晖才跟四爷说了肃英额的事。 其实德海在肃英额第一天来的时候已经禀报给四爷了,这会子弘晖说了,四爷才道:“你去吧。你把人带过来。” 好人得你来做。 弘晖点头,活到他这份上能低下头的人,这股子韧劲干啥都成的。 今儿第四天了,小厮舔着干裂的唇,“主子,明儿还来吗?” 肃英额站在路边喝水,看着三五成群的书生从身边路过,他点点头,嗯了一声:没有被撵走,就是默许。他当然得来。 小厮苦着脸,“回去老爷必是要问的。怎么说呢?”说又扫了一天的马路? “帮忙!”肃英额低声道,“就是来帮忙的。” 可这个忙人家也未必见得需要有人帮呀!这边说一声需要,朝中都有大臣跑来见天的在这里扫马路的。 肃英额扫了他一眼,“你不懂!” 小厮闭嘴了,他确实是不懂这么呆下去有什么意义。 主仆二人歇了口气,又继续干。别看路不长,可这一天到晚基本不停的在这一片转悠,那也累啊。晚上回去烫了脚,躺在床上跟要死了一样。 小厮觉得他这种伺候惯人的都累成这样了,主子不定得累成什么样。他一弯腰,只觉得腰眼疼的厉害,可扭脸去看主子,还是那么一副样子。他都有些心疼,小富小贵的日子过着不挺好吗?这么折腾到底是为什么呀。 肃英额咬着牙,不理别人打量的视线。这种视线第一天的时候还叫他觉得稍微有些难堪,但过了那个过程,好像也没什么。他不是阿玛嘴里说的什么天潢贵胄。他打出生起就是流放到热河的囚犯。他长大的地方就是那种四四方方的小院,一步也迈不出去。他对现在的日子满意吗?谈不上满意,但也说不到不满意上。自由不受限制,只要愿意,还是能靠着在普通人眼里高人一等的身份轻松的赚到饭食钱的。 可是,日子不是这么过的!之前,阿玛因为跟侍卫,跟一些在贵人们眼里上不得台面的人相交,而被当今斥责。甚至是履亲王和庄亲王也受到了牵连。说着二人作为长辈不知道管束阿玛。那个时候,他终于信了,信了阿玛说的话,信了阿妈就是天潢贵胄。因为那个亲王们,是阿玛嫡亲的叔叔。也终于信了阿玛说的:当年,这些叔叔没有一个比的过你祖父的荣耀。 知道这个时候,他心里有过一丝欢喜。但他不是阿玛,他从没想过什么廉亲王府。他想的是,这个身份许是能叫日子好过些。哪怕别人排斥,哪怕没有宗亲愿意相交,他还是忍着白眼不曾远离那些宗室子弟。 挣扎了这么久,现在才发现,这里是他能够够到的最靠谱的路径。别说才扫了四天,便是四十天,四百天,只要对方不赶,他也会一直这么扫下去。宰相的门人还七品官呢,他只要留在这里不被赶走,那么,在别人眼里,这所代表的意义就是不同的。 正弯腰将石板上的尘土扫到一处,就听一个声音道:“小爷,小主子有请。” 肃英额抬头,见到的还是张保。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请进去,一时倒是愣住了。 张保笑眯眯的,让出路来。 肃英额极快的调整了表情,朝张保拱手,“叫您见笑了。” 张保含笑不语,心里却道:“果然还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也就刚刚三十年,八爷府又要起来了。” 肃英额跟着张保一路朝里,进了一个掩映在林木后的小院。院子里的树荫下,正有人等着。他抬脚疾步走了过去,到了跟前,弘晖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跟上来。 去哪? 跟着这位小阿哥往正屋里去,却见榻上正坐着一个摇着扇子的男子。这男子看着比阿玛年纪还轻,此人是谁? 四爷也看肃英额,这孩子的面容其实不大像老八。但是这股子韧劲倒是跟老八有些相似。他指了指凳子,“坐吧。” 肃英额拱手,依言坐过去。 四爷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永琅说你已经来了四天了,让朕见见你……如今见了,瞧着你挺好,长的结实康健,想来你祖父泉下有知,也当欣慰了。” 一个‘朕’的自称,叫肃英额意识到了什么,他赶紧起身,立马跪下,“奴才……” “别奴才长奴才短的了。”四爷叫他起来,“这些年你们过的不容易。可别管成的败的,要怨只怨生在皇家。你来的意思,朕知道了。明儿你过来当差,以后怕是来不及回府,回头就去找张保给你要一间屋子,方便在这边歇息。书院要开,这书目正在刊印。印刷的事交给你,你去跟内务府交涉,赶在入学前,我要见到书册。” 肃英额领命,别的话没有。惊喜来的太快,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从里面出来,他郑重的给弘晖致谢。要不是这个小阿哥,他大概还得在门口继续耗着。 弘晖带着他往出走,“要跟内务府交涉,这也不是轻松的事。这个你心理得有数。” 这是头一个差事,是考量。弘晖能提点的这就这么多。要是这么个差事都办不下来,赏赐些田亩银钱便是照顾,其他的事上,还是算了。 肃英额领命去了,走时并没有带小厮,还叫他继续在这里守着,报名这几日,只要门口人来车往的,他都得将这些清扫干净了再离开。 弘晖回去跟林雨桐说这个事,此时和婉不在,回院子里歇着去了。弘晖说话也没有顾忌,“恩恩怨怨的,不放在谁身上,其实都不会觉得疼的。隔了一代人了,这点恩怨也该过去了。可昨儿,我发现不见九叔那一支的后人。”这就不正常了。 他之前也从没关注过这个。 林雨桐之前也没问,皇室宗亲,从四爷这些兄弟这一辈儿论起,想想关系是不远。但放在各自身上比一比,有谁跟自家爷爷的兄弟家的孙子觉得很亲近?一见面就觉得,哎呀,我们也是兄弟,我们有血缘关系……没有的!到了‘弘’字辈还算是堂兄弟,关系也还行。再往下一辈,说实话,名字记全的都不多。不查看族谱,都不一定说的清谁家有几个孩子的那种。 林雨桐就叫德海过来,问九爷那一支怎么着了?反正弘昼现在住的府邸原先是九爷的府邸这没错的。 德海不知道主子娘娘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就把事情说了。简而言之,八爷的后人都能自由出入,为何九爷的后人就不能呢?也不知道该说老九交际看人准呢还是不准。他落难了,当年他救过的一个姓令狐的人人家来,只说见见他。他当时的情况不能授人以柄,当然不见。可这人也有意思,竟然说是山陕的百姓都觉得胤禟很好,他们都愿意辅佐有道之主。这下完蛋了,山陕两省呢,跟西北连城一片,这是要割|土裂|疆呀。 谁能容得下? 这不!一直就这么关着呢。 林雨桐听完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先摆手叫德海出去。弘晖自己都吓了一跳,不过这种蠢事蠢人,也就九叔能结交到的。十叔看着蠢,可人家办过这么蠢的事吗? 他就是被自己蠢死的。 四爷回来听了这个话,紧紧的攥住了桐桐的手。要不是有桐桐,他真不敢想象他要经历些什么。有多少人的命运其实是被桐桐这只蝴蝶给扇动的改变了的。 他不免叹气,叫人捎话给弘历,叫他得空了过来一趟。对老九这一支,别关着了,这都多少年了。关的差不多都傻了吧。 德海随后就拿了一串的名单来,是如今关押的九爷后人的名单。 林雨桐拿着翻了翻,面上闪过一丝不忍。圈禁的人里,还有一个老格格。这孩子是老九的幼女,这孩子长大了,老九府里就不成了。给这孩子找的人家也不显赫,就是一个陈姓人家,属于老九的门人。可真等出事了,陈家怕受牵连,陈家却没有守约娶亲。于是,这姑娘就这么跟着家里人圈禁到现在。算着年纪,今年都得三十三了。 林雨桐在这个名字上点了点,想到之前看十三家现在的家谱。 四爷不可能不关照十三的后人,只不过子孙多了,总得好好的看看。看看各个孩子的品行,许多事来日方长。 十三府里也住着一个特殊的人,这便是弘暾的媳妇富察氏。这个富察氏是马齐的孙女,她是望门寡。弘暾死的时候才十九,婚事定了但是没成亲人就没了。富察氏家这姑娘就说要守节,十三没答应。后来富察家这姑娘就在娘家守节,再后来十三没了,这姑娘又跪到王府门口,依旧是坚持要到王府守节。最后王府长史给报上去,那位四爷便叫十三福晋收富察家的姑娘为媳,如今弘暾名下的儿子可都是从其他兄弟那过继来的。为的就是保障富察氏将来有子孙奉养。 这短短的几天,只在皇家里,林雨桐就碰见了三个不幸的女人。和婉这般,是婚姻不幸。她便是尊贵为公主,在此事上也不得有半丝自由。还有有守着贞洁牌坊的贝勒福晋富察氏,更有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嫁人的老格格。 身在皇家尚且如此,那这天下得有多少像是这三人一般的女子。 四爷要办他的书院,要强国富民,要播下一颗变革的种子。 那她呢?她从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哪怕她做的只是进步了一小步,可天下一半都是女人,这一小步积攒起来,便是大大的一步。 弘历被叫来的时候,并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他猜测怕还是和婉的事。他发现他皇阿玛现在每每都是把一些儿女小事当大事来办的。因此来之前,先把和婉的额驸叫来了,要去一起去。 事情过了几天了,德勒克都不知道和婉被接走了。皇上这一责骂,他才知道坏了。公主被接走不是大事,但放着不管不问就是大事。他吓的脸都白了,“是奴才没伺候好公主,奴才有罪。” 有罪不用在这里请罪,见了正主儿再说。 到了地方,德勒克并没有被召见,而是让留在了小院的门口。 和婉从他的院子一出来,就瞧见额驸在那里站着。她是进也不能,退也不能。最近她一直睡的不好,被皇祖母扎了针,下午就困了。一觉下去睡了两个时辰,才醒过来。想着皇玛法回来了,她想过去坐坐,结果一出门就碰上一个不想碰见的人。 她站着不动,但是守在小院门口的奴才远远的见了她得行礼。这些人一行礼,德勒克自然就瞧见她了。他站在原地,侧身面对他,恭敬的行礼,“公主,奴才来晚了,请公主见谅。” 和婉朝前走了两步,“知道驸马公事繁忙,本宫也不好打搅。驸马勿要担忧,本宫只是陪祖父母住些日子而已。” 德勒克缓缓的吁了一口气,“那奴才就放心了。” 和婉笑了笑,“驸马要觐见?” “奴才等着召见。”德勒克始终低着头,不敢直面和婉。 和婉只‘哦’了一声,“那你等着吧。”她抬脚刚要进院子,见吴书来在门房门口站着呢,就忙打招呼:“谙达来了……是皇阿玛来了吧?那我来的不是时候……” “正是时候呢。”钱盛从里面出来,笑盈盈的,“主子爷正等着呢,要不然面该坨了。” “哎呦!”和婉先是惊叫,叫完了不由的就笑起来,“真是该死,起晚了,还叫玛法等我吃饭。”说着,她提着裙摆就朝里跑去,脚步轻快,声音里透着德勒克从来没听过的愉悦。应该是还没进屋子呢,她就喊出来了,“皇玛法,今儿的蒜泥还是孙女砸的呢。” 德勒克不由的嘴角翘起,在钱盛看过去的时候赶紧低头,“公公,不知在下……” “等着。”钱盛语气平淡,不像是恼了,也不像是没恼,转身马上就走。 德勒克要是再不知道老圣人对他不满就见鬼了。吴书来一叹,朝驸马走去,“驸马爷,公主是君,您是臣,这本也没错。可公主是女人,您是男人,这该也没错吧。公主不需要奴才,公主若是想要忠心的奴才,内务府要多少给多少。公主到了婚龄,需要的是丈夫。您说,这道理奴才这老阉人都知道的道理,您怎么就不开窍呢?这位公主虽不及固伦公主金贵,可也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在老圣人这里,那疼起来都是一模一样的。” 德勒克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应该是捅了大篓子了。也还算是机灵,当即就跪下,不管里面知道不知道,他跪下跪好,请罪总没错的。 吴书来这才露出几分笑脸来,转身朝里面去了。 弘历跟着一道儿吃饭,和婉跟四爷特别亲近。在知道皇玛法疼她的时候,她的胆子自然就大了起来,一边吃饭一边说她刚得的猫儿,“……眼睛这么大,绿汪汪的……”然后看弘晖,“分你一只,要不等生了崽儿,再给你?” 被当小孩的弘晖对着面色像长姐莫雅琪的和婉,多了几分耐心,“你那两只都是女猫。” 和婉:“……”连这你都知道?她还挺喜欢这个小大人似得小阿哥的,主要是两人都属于过继出去的,她觉得两人应该是同病相怜的,不由的多亲近几分,“那你再帮我找个男猫,我拿女猫跟你换……” “不用换,都给你。回头叫人找给你。” “要换的,反正我只留一只女猫。” 弘晖看了和婉一眼,大致明白了,和婉嫁的这个额驸身边有别人,而她要的是唯一。 正巧的,吴书来进来了,禀报他主子事情,声音不大,好似就是只跟他主子说的,但一屋子谁都听得见,他说:“额驸在门口跪着请罪呢。” 弘晖直接接了一句:“请罪呢?那你问问他,他请的是什么罪?别什么罪都不知道,却跪在那里摆样子呢。谁家的姑娘不金贵?别说嫁给她的是公主,便不是公主,难不成别人家的姑娘嫁给他就是去受委屈的?” 吴书来一愣,他没想到是这个孩子先开的口。他看自家主子,自家主子也挑着眉头看那孩子,然后微微点头。他再不敢耽搁,直接出去了。 弘历倒是没说旁的,多看了弘晖几眼然后就收回视线。皇阿玛真的调|教的很好,他得回去问问,自家那几个孽障有没有过来报名。 和婉拿着筷子一时有些坐立难安,弘晖给她夹菜,“吃呀!蒜不是你拍的?” 平时白肉都不吃的,不知不觉的,半碟子蒜泥白肉被她吃进去了,一点也不腻。 弘历在两人之间看了好几眼才问和婉,“怎么?跟额驸拌嘴了?” 和婉放下筷子要起身,林雨桐一把给摁住了,没再提和婉的事,而是道:“如今见了和敬和和婉,我倒是起了旁的心思。想着把宗室里愿意过来的姑娘,都聚在一块。别的倒是罢了,叫孩子们学学养生之法也是好的。女人生养孩子那是一脚迈进鬼门关……你算算这年纪轻轻的,便去了的得有多少?和婉其实还好些,闺女随亲娘,吴扎库氏生养了那么些个,身体瞧着也还好。将来和婉要是生孩子多半是无碍。可是和敬呢?孝贤走的时候才多大?” 又是身体的事。 孝贤不仅自己去的早,生下的孩子也多是早夭,活下来的只有和敬。 弘历如何不怕,“儿子叫和敬常住园子,常过来。” “只和敬怎么好?抚蒙的时候,宗室格格有一个算一个。如今有好事了,反倒是不记挂她们?” 弘历忙道,“皇额娘说的对,回头就让皇后去办。” 林雨桐就给弘历夹菜,“知道你宽厚,必是有许多抹不开面的人要赏恩典的。你只管赏下去,我替你兜着便是了,臣下家的孩子也行。咱家的孩子都是宗室的格格,每个人带两个伴读也是使得的……” 先把这个女子书院的架子搭起来再说。 乐文 375 故国神游(36)三合一 故国神游(36) 乾隆怎么也没想到他皇阿玛叫人找他,是为了九叔家的事。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九叔早没了。剩下的后代子孙也成不了气候,不过是杀鸡儆猴。有那么一只鸡一个劲儿的挂着,给别人提个醒。告诉他们有些心思不能起,有些人不能随便交,要不然那个代价你们一定承担不起。 至于说把人放出来,也行!不管是皇额娘说的宗室女学的事,还是现在释放胤禟后人,启用胤禩后人,都足以带动很多谈资。大家谈论这些的多了,自然就没多少兴趣谈论江南的事了。 心里彼此心照不宣,不再往深的说了。四爷问起江南的情况,乾隆脸上露出几分难堪来,“触目惊心!” “只怕想了结,也不是那么容易了结的。没有三五年的时间清查,都难干净。”四爷就道,“这个倒是不急,慢慢处置便是了。” 乾隆见和婉和永琅也在,他马上转移了话题。他没有当着不相干的人说政事的习惯。因此,话题又被扯到和婉身上,问和婉说:“可是德勒克叫你受委屈了?”刚刚永琅是这么说的。他问完,又看了永琅一眼。 弘晖没理他,他已经吃的七成饱了,这会子挑了鱼刺,把鱼肉给他阿玛额娘各一块。乾隆见这孩子抓筷子的手稳稳的,鱼刺也挑的干净。他又一次注意到,这孩子叫自家皇阿玛,称呼还是先生,会皇额娘的称呼一直是夫人。 先生您尝尝这个。 夫人您尝尝那个。 他是这样的称呼。乾隆心里多少有点感动,他觉得这是皇阿玛有意这么教的。毕竟是过继在仁慧皇帝名下的嘛,身份也比较敏感。如今称呼听着这么疏远,他觉得一定是皇阿玛在避免什么。 这么一想,他才意识到他给这孩子的除了一个过继出去的身份之外,别的一概没有。 这些话不好现在说,在饭桌上他只挑一些养生的话题跟林雨桐说。甚至是伸出胳膊叫林雨桐再给他把脉看看身体情况。 人其实就像是一台机器,随时都得检修。到了四十岁的人了,保养的再好,也会有点情况。尤其是在劳累、紧张、忧心、气愤、恼火等极端的情绪之下,更是如此。最近事多,身体自然就有些小毛病。皇额娘还问说最近早上是不是出虚恭挺多的? 早上放屁多?这哪里能注意的到。 吴书来人家就知道,马上接话,“是!早上是比较频。” 然后就听皇额娘说了几样食材,叫用膳的时候加上点,就能改善。他就觉得获益匪浅。处下来,她还是觉得跟自家这皇额娘保持良好的关系更有益,于是,就想着示好呀。怎么示好?想起来了,之前不是还说永琅啥也没有吗? 这个好办,紧跟着就拟旨,册封永琅为端贝勒,另赐贝勒府一座,皇庄一个。着内务府去办。 拟好了,他交给吴书来,“先去吧这个事给办喽。” 连第二天都等不到,不到一个时辰吴书来又去而复返了。送来了这么一道旨意。可旨意到的时候弘晖已经去睡觉了,四爷叫他把圣旨放下就完。 吴书来不敢说不行,真就放下麻溜的出来了。这一出来才注意到德勒克还在外面跪着呢,也不知道他是想通了没有。之前见和婉公主还在里面陪老圣人和太后说笑呢,估计是压根都忘了这里还跪着一位。 得!他也不多管闲事了。直接走人。 等和婉出来的时候是真挺意外额驸还没走,她脚步一顿就站下了,“怎么还跪着呢?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德勒克没有起身,就那么跪着扬着头,“公主,您至少叫奴才知道,奴才到底是哪里惹您不愉快了?您只要说出来,奴才一定改。” 这话问出来,倒是叫和婉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了。良久她才说了一声:“你先起来。” 德勒克恭敬的起身,就听和婉继续道:“陪我走走。” “是!”德勒克落后和婉半个身,在最近很有些炙手可热的书院里转悠着。走了都有半盏茶的时间,和婉都没说话,直到侧门就在眼前了,走出去就从这里出去的时候,和婉才说话了,“额驸。” “在。”他依旧恭敬着。 和婉就道:“我是公主,你是额驸。因为我,你在朝堂,在京师能得许多便利,对你的部族有诸多好处,是不是?” 是! 和婉就又道:“那就说明,我这个公主对你以及对你们部族,不是没有用处的对吗?” “您这么说,叫奴才惶恐。您是金枝玉叶,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 “那就好!”和婉也不看他,只抬头看着只剩下一点月牙的月亮,“那就这么着吧,你做你的额驸,住你的额驸府。我做我的公主……皇家家宴,宗亲婚丧嫁娶,需要夫妻共同出现的时候,你陪着我就行了。其他时间,我不干涉额驸。额驸你……不用多做什么,只要跟之前一样就好。这个不算是为难你吧?” 德勒克当场就愣住了,“公主……这话是何意?” 和婉扭脸看她,“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把这一年多的夫妻关系说出来摆在明面上罢了。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就是这个意思。额驸回吧,不用在这里请罪了。其实,你也没什么错处。”勋贵出身,他只是跟大多数勋贵子弟一样,并没有出格的地方。既没有去逛青楼狎妓,也没有好酒好赌不长进。出身良好,模样端正,品行来说也算是上佳。从不曾听说与谁交恶,或是牵扯到什么事端里去。非要说这人有哪里不好,那是她无理取闹。 这也就是叫人有屈叫不出的地方。 想着这些,她的心里难免烦躁,只留了一句:“路上小心。”她转身就要走。 德勒克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公主这是要跟奴才两不相干?” 和婉将目光落在抓着她胳膊的手上,然后德勒克终于意识到什么了,他一下子就撒手了,“奴才僭越了。请公主责罚。” 和婉轻笑一声,“你看,我是公主,你是奴才。本来就不相干的!早点回吧,有事我会叫公主府的管事提前告知你。这里,你不必再来了。我在这里陪伴长辈,日子过的很快活。” 德勒克就看见她一步一步走远,再没有追着拦着的勇气。心口只觉得像是堵着什么似得。可公主的话却也像是鞭子似得抽在他脸上。她说,“你跟之前一样便好。” 之前一样! 在这之前,他都做了什么?原来之前,他跟她就是过着两不相干的日子吗? 等和婉回院子了,四爷和林雨桐才睡的。 躺下了,林雨桐就问四爷:“和离,她自己都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四爷‘嗯’了一声,别说是现在,就是再过两百年去看,离婚对一个女人来说那都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孩子、家人、舆论,承受的要比想象的多的多。 但反过来说,也不是这些东西多可怕,说到底,还得自己的心足够强大。 这孩子才十八岁而已,在四爷看来,完全不用着急。 和婉这几天心里一直揣踹的,她怕宫里再过问她跟额驸的事,可随后她发现,她的事好像被大家都忽略了一般。 当然了,亲爹娘是不会忽略的。弘昼和吴扎库氏第二天就带了不少东西过来,一副打算叫和婉在这边常住的架势。另外,来还带了给永琅的贺礼,贝勒了吗? 可惜,这个贝勒的册封,在最近事情实在太多的情况下,都没怎么引起人的重视。 弘昼找他阿玛去了,吴扎库氏留下了,对林雨桐满眼都是感激,但也知道说感激就显得见外,于是只说了最近这几天的事,“皇后娘娘打发嬷嬷处理公主府的事,又叫嬷嬷犯事问问我的意思。” 这是皇后卖给弘昼两口子一个人情。那必是公主府的人里里外外的被吴扎库氏给换了一遍。 林雨桐表示知道了完了,吴扎库氏说的不是和婉府上的事,而是说皇后的处事手段。 这个话题一跳而过,吴扎库氏又说起女学的事,“儿媳出城的时候,都传开了。顺道儿,儿媳也跟皇额娘讨个人情,儿媳的娘家还有俩侄女,又有耿家,只怕儿媳今儿不主动张口,明儿这两家也是要找上门的。” 林雨桐就笑,抢起来才好。八旗中有闺女的人家,这会子都急了。他们大概是觉得以后这皇子妃宗室子弟的媳妇都会从这女学里挑选吧。当然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因为能进来的,基本把有名有姓的人家都给包罗进来了。 她笑着应了吴扎库氏所请,就叫她跟和婉说私房话去了。 和婉怕额娘会问她关于额驸的事,可吴扎库氏怎么能不提,“额娘已经给你把那些奴才都换了。皇后今儿一早还打发了嬷嬷去额驸府里,谁知道去的时候,额驸连夜里已经将有孕的丫头送蒙古了。他想必也是知道哪里错了……” “额娘。”和婉手揪着帕子,“有差别吗?” 什么? 和婉摇头,“在女儿看来是没什么差别的。我现在就想跟皇祖母这么住着,轻松自在。要是能清净的过一辈子才真是我的福气了。” 吴扎库氏看着闺女良久没说话,最后眼圈却红了,“你怎么被养成这样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了?额娘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你想要额驸如何,你告诉他呀。女人想要丈夫的宠爱,那你就得去争,就得去用心思……” 和婉突的一笑:“可皇祖母说,女人活在世上,很有很多重要的事做。最不需要费心去争的便是宠爱。心悦你的人,便是你什么也不做,他心里依旧是有你。若是心里没有你的人,做的再多,人可能是争来了。可这样的人争来做什么呢?耗费半生,真的值得吗?”她说着,就带上了几分俏皮的笑意,“额娘,我觉得皇祖母的话说的对。我这一辈子那么长,有这么些对我好的人。我为这些疼我的人费心思,难道不比对着一个没心肝的人费心思来的好吗?” 吴扎库氏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她不能说嫡婆婆说错了,可她也没觉得自己错了。再有,她也想不出来,女人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比男人和孩子来的更重要。 她想不明白,回去的时候就问弘昼,“还有什么事比两口子和和气气过日子更重要?” 弘昼撩开马车的帘子,看着比往年人多了一倍的街道,“你朝外看看,现在的哪一件事不比那点事重要?今年的会考要开了……紧跟着,皇家书院要考试了……皇家女子宗学不仅收旗人家的女子,汉家的女子也一样要收……八叔家的孙子跟内务府较上劲了,九叔家那一支被放出来了,给了安置的宅子,赐了庄子……连永琅也成了贝勒了,可三阿哥还是光头阿哥……还没回过味来吗?世道要变了!和婉遇上好时候了……” 历朝历代,只要公主们愿意,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权力。自己这一代,皇阿玛只有怀恪公主一个女儿,还是在没登基的时候就去世了。可在皇祖父当朝的时候,也是出过很有影响力的公主的,就像是固伦荣宪公主。 今日在你眼里需要呵护的小公主,焉知她不是下一个能染指蒙古兵权的荣宪? 他趴在福晋的耳边,用极地的声音道:“一个有权利的公主,她便能呼风唤雨。懂吗?” 吴扎库氏眼里惊疑不定,“爷?没发烧吧?” “嫁进皇家的女人,靠着男人的权利自古以来染指权利的哪朝哪代没有?她们可以,那么生在皇家,长在皇家,见识多,手段也不会差的皇家女儿为何不成?只因是女儿身,天生便被剥夺了这个权利而已。如今,我瞧着,怕是要变了。” 吴扎库氏心跳都变快了,讷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句‘她生在皇家’,她就再也说不出半句反对的话来。 八月下旬,会试如期举行。 而此时,书院这边已经准备就绪,考题都在小院放着呢。只等着会试完了之后开考的。 而对这些考题呢,知道的就那么几个人。除了四爷和桐桐,再就是弘晖和和婉。那些印刷的人都是林雨桐找来帮忙的乡下妇人,连大字也不认识一个。她们也不知道叫他们来是干嘛的,反正就是干完了走人,林雨桐回头叫人给送一份丰厚的谢礼就罢了。 这东西不敢叫内务府帮着刊印便在于,想混进来的权贵子弟特别多,交给他们,是杜绝不了作弊的。 可别人并不知道内务府刊印的东西跟考题无关,能打探的都打探。舍不得花钱的,又上门来跟肃英额套交情。 于是,本来小门小户的人家,在肃英额被启用的时候大家静默了一下,但还是不敢上门亲近。如今却突然走动的人多了起来了。肃英额也有意思,他不说刊印的东西不是考卷,不管谁问什么,他都三个字:不知道。 不给个明确的说法这就比较讨厌了。就有人打听到,说那东西就是书本。但是书本就没用吗?难道不能猜题吗?所以,这还是得把书册弄到手悄悄的看看呀。 肃英额也不拦着,结果这些人前脚买通内务府看守的人员,后脚肃英额就把这些人给告了。直接告到四爷这里,前因后果那么一说,便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四爷看他:“你可以跟别人把话说清楚。这东西不是考题,你也可以拿一些印刷出来的残次品书册去做人情的。” “奴才不能这么做。”肃英额低着头,“您虽没说那些书册不能给人看,但奴才笨想着,能招收学这些的学生,那出的考题多少跟那些书册上有些相关的地方。出题的意图泄露了,与泄露考试范围便没有差别。况且,奴才想着,人才虽难得,但德更重要。能想着作弊的,这德行便是好也有限。这些都不是您要的人。况且,真正有才之人,不会用这样的法子。因而,奴才便来了。” 四爷看了肃英额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道:“知道了,会着人处置的。你先去忙吧。” 肃英额慢慢的往出退,都走到门口了,突然想起这位老圣人之前打量的那一眼,他顿时一惊,回身便跪下,“奴才还有下情禀报。” 四爷没言语,只看着他。 肃英额的头更低了,身上的汗都下来了:“奴才也有私心!奴才……”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说不下去。 他说不出的,四爷替他说。说到底不过两个字:立威! 肃英额在用这些人的前程为他自己立威,他不怕被人指摘,他要的就是叫人敬畏。 这两个字一吐出来,肃英额就知道,自己回身承认自己的小心思是做对了。怪不得阿玛一再的说,你能给人做奴才,就要有做奴才的自觉。别耍心眼,你祖父耍心眼都没耍过人家,你在人家眼里,便是碟子里的水,浅的很。 被人看穿了,再说起来就不难堪了。他紧紧的抿着嘴唇,抬起头来眼圈却红了,然后对着四爷吐出来一句话:“想和做是两码事,一个人想做事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以他现在的身份做任何事都太难了。 四爷叹了一口气,“天下哪里有不难的事?起来吧,以后不用动不动就自称奴才了。”他干脆起身往出走,吩咐肃英额,“跟上来吧。” 肃英额起身,低头跟在后面,一路上说他办差事的过程。内务府盘根错节,动了一次,换下来的还是一样,从根子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相互推诿制造障碍,不过是肃英额没有把好处给分下去而已。 四爷就说他:“他们敢难为你,但你不想想,他们是否真的敢不按时把差事做完?” 肃英额摇头,“他们不敢。内务府刚大动过,知道是老圣人的差事从上到下都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他们难为的只是奴……只是我而已。” “他们拿捏你是料定你不敢跟他们对赌。”四爷看肃英额,“你比你祖父,少了一些魄力。” 肃英额低头,然后苦笑,“我成不了我祖父,也永远不想活成我祖父。” 是啊!老八只有一个。 四爷笑了一下,“你不敢赌,那是因为你缺少底气,之所以缺乏底气,是因为你不信朕,可对?” 肃英额的头低的更低了,想说点什么但到底闭嘴了。不能撒谎的话,就最好什么话也别说了。他是没法信眼前这人肯真心实意的用他,那么轻而易举的就叫他过关了?宗室子弟那么多,为何只有他率先拿到了差事。 在经历了很多难堪挤兑之后,他动摇过。难道真像是别人说的那样,对方就是要看着他自取其辱的。但饶是这样,他也告诉自己,要坚持下来。只要不犯错,自己就有站起来的机会。可等九叔爷那边的人放出来,他才知道他错了。人家没打算跟他计较,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要不然,他也没胆子以这样的方式站在这里。 如今什么都被说中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林雨桐正跟和婉敲一株桂花树上的桂花呢,就见四爷带着个小伙子过来了,便笑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快过来搭把手,今晚上做桂花馅儿的汤圆……”说着就喊这小伙子,“快过来,高处还都够不着。” 肃英额并不知道这是谁,但是和婉他还是远远见过几回的。只看站位他便猜到了。先过来见礼,这才接手了活儿。 林雨桐就问四爷:“这谁家的小子?长的怪精神的。” 属于高高壮壮的型的。 四爷笑桐桐会使唤人,“这是老八家的孙子。” “弘旺家的小子?”林雨桐再去看,“还真有几分像。不过比起弘旺,这孩子更像个正经人。” 肃英额被看的差点不会干活。林雨桐还问说:“娶亲了吗?几个孩子了?” 和婉知道的多些,低声把情况说了。 林雨桐就笑,“那回去告诉你阿玛,就说你的婚事不急。回头挑个好姑娘!” 肃英额彻底的红了脸,谢也不是,应承也不是。 这天,他留下来吃饭了,没吃到桂花馅儿的汤圆,因为还不到晚上。但是包好的却叫他带了些回去,都放在食盒里。 肃英额回去的时候把食盒叫小厮拿去厨下,“煮了端上来吧。” 估计一家子都等着他吃饭呢。 去了正屋果然如此,阿玛不耐烦的坐在桌边,嫡额娘闭目念经,自家额娘和另一个姨娘都在一边拿着针线就着灯做活呢。 他一回来,气氛一下子就松了。最近这些日子,日日都是如此。好像他早上一脚踏出家门,晚上还能不能回来都不定。 “儿子回来了。”他一一见礼。 弘旺这才把酒壶往旁边一推,“那就吃饭。什么破差事,两头不见日头。” 肃英额坐过去,“阿玛,儿子吃过了。今儿陪您喝点。”说着,就亲手执壶,给他阿玛倒酒。 弘旺愣了一下还没说话呢,老妾就先说话了,“你在外头吃的那叫饭呀?你当你额娘是傻的?啃几个烧饼对付一口凉水也叫吃饭?好好坐着,哪怕喝碗汤呢。” 肃英额却笑了,“额娘,儿子今儿真吃过了。” 哪吃的呀? 弘旺惊疑不定的看着肃英额,果然就见儿子难得的露出几分笑意来,“就是阿玛想的那样。老圣人今儿留了饭,母后皇太后亲自包的汤圆,给带回来了,儿子叫送到厨下去了……”说着,就举起酒杯,“阿玛,儿子不敢说将来有贝勒府给您住,但至少打从明儿起,出了家门,不会再有人冷眼瞧咱们了。” 弘旺的手不由的端住酒杯,然后酒撒出来一些,他抱怨儿子:“怎么倒了这么满?”却死活不承认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 父子两碰了一下,各自干了。 烈酒入喉,父子俩都被呛的咳嗽起来了,然后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弘旺骂了一句,然后才道:“街口那孙子又拿这酒糊弄老子。呛死老子了!”他抬起袖子,抹了嘴又擦了脸,这才平静了许多。说到正题上,“回头老子就托人,给你说亲。” “不急!”肃英额这回真咧嘴笑了,“老娘娘说……说亲事她帮着相看,会指婚。” 弘旺一乐,重重的拍在儿子的肩膀上了,“回头老子给你买个好丫头回来先在屋里放着。” “不可!”肃英额赶紧拦了,“阿妈,和婉公主如今跟老圣人和老娘娘住,那边额驸已经将妾室送到了塞外,可公主依旧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您细细掂量掂量……” 弘旺一愣,“这是什么意思?不叫爷们纳妾?”他随即就道,“皇家的姑娘当然是尊贵,不许额驸纳妾也是使得的。可你不同……” “没不同!”肃英额摇头,“阿玛,咱们家这次要起不来,到了您孙子辈上,就真普通旗人一样了。不过是不纳妾而已,若是能娶一贤妇,儿子只守着一人也无不可。若是男儿立不住,家里便是妻妾成群,那也是一滩烂泥?若是立住了,便是打一辈子光棍,那也是响当当的汉子。阿玛,凡是老圣人喜欢的,儿子得喜欢。凡是老圣人觉得对的,儿子就得往下做。别人能有质疑,唯有咱们不行。这话,儿子只说着一遍,您千万记着。” 弘旺看着儿子,嘴上咕哝着,但到底也没反驳。儿子这些年都没一气儿说过这么许多话,难得今儿愿意说,他就把嘴闭的牢牢的。 正说着呢,汤圆上来了。不多,一人也就分五个。肃英额的额娘尝了两个,剩下的两个,给了弘旺一个,太太一个,再给了儿子一个,这才满足的叹息,“之前吃了一回桂花糕,香了我两天。这回的味道比那糕可好吃多了……” 肃英额才说把碗里的给额娘,那边嫡母把她碗里没吃的四个全给他折到碗里了,“吃吧。早起晚归的,难得吃点顺口的。” 那个小姨娘太年轻,不好跟庶子这么亲近,只讷讷的道:“回头妾帮着小爷做身衣裳……” “成,回头去买料子。”老妾这么说着。 正说着料子呢,宫里就来人了。大张旗鼓的送赏赐来了,布匹佩饰,都是比较实用的东西。 这么大的阵仗进进出出的,把这一片都惊动了。有些小官小吏当场就过来贺喜,肃英额送走了宫里的人小心的应付。但心里多少有些感激。 自己就是要立威的,但是没想到那边看透了,却还是帮他把这一出戏给演完了。 明儿被告状的倒霉了,而自己前一天去了书院,傻子都知道自己在后面没说好话。但这又如何呢?得罪人吗?不怕!祖父的事他听阿玛说了很多遍了,教训得吸取!不能一味的想着维持人脉就砸了自己的饭碗。人嘛,得时刻记着,端的是谁的碗吃的谁的饭。同时,也叫大家都瞧瞧,八爷这一支又要起来了。 喧闹到半夜,他没有睡意,弘旺也没有说睡意。父子俩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沉默了半晌。 肃英额道:“以后阿玛别出去喝酒了,在家里多照看些。儿子以后要忙了,十天半月也未必能回来一次。” 弘旺‘嗯’了一声,还是叮嘱了一句:“听说那些皇子也是要去念书的。你别跟这些人处的太远,但也不能太近了。你得记着,储位押宝的事情咱们不能干。从你开始往下的子子孙孙都得记住这一点,储位之争,不是玩的。只要碰了,就无法干净的脱身。而这样争斗,从来就没有赢家。这是你玛法最后留下来的话。” 肃英额郑重的应了,然后起身,简单的收拾了包袱就出了家门。 弘旺的福晋在肃英额出门之后从屋里出来,“这个时辰……城门还没开呢。” “那就等着。”弘旺往后一躺,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冷不冷。 女人也没劝他,只问说:“依你看,要不要去递帖子请安。” 弘旺眉眼不动,“请安?” “肃英额说婚事母后皇太后给指的……”女人的声音清清淡淡的,“这般大的事咱们该去谢恩的。”她叹了一声,“去一趟吧,哪怕人家不见,但帖子咱们得递。” 弘旺蹭的坐起来,像是拿不定主意。 他福晋就道:“咱只有肃英额这一根苗,别犯倔。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子孙后代吗?” 弘旺去拽福晋的手,满心不是滋味,“你跟着我,是一天享福的日子都没过过呀。”说起来也是可笑,自己的嫡母对自己刻薄,结果人家几乎是享了一辈子福。自己家这福晋,看着清冷,其实对庶子却掏心掏肺。可偏偏的,没有运道,净遭罪了。 “去吗?”女人没抽回手,只问说。 那就去吧! 于是第二天林雨桐接到了弘旺的帖子,见是弘旺的帖子,她直接打发人去接了。 弘旺也是没想到真就见了,见了之后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对这个四伯娘并不怎么熟悉。况且,对着这么年轻的脸,总觉得别扭。 当然了,认识肯定是认识的,哪一年做晚辈的能不给长辈拜年?是四伯娘肯定没错,但面对面却不知道话从何说起。 他倒是不拘谨的,安然的坐着,“奴才是来谢恩的。” 林雨桐心里叹气,这不是当年那个耀眼的少年了。暮气沉沉的样子,叫林雨桐心里有些难受。于是便道:“难怪弘历斥责你十二、十六两位叔叔,倒也真是没训斥错了,早该管管你了。你瞧瞧你,像个什么样子?” 弘旺:“……”他倒是不好坐着了,规矩在那里放着呢。长辈训话的时候老实的站一边去。应该说,如今还愿意训你的人,对你都没有恶意。 “你这么一个大活人躲在后面,叫一孩子在外面四处碰壁,这就是你的能耐?”林雨桐抬手指着骂,“你才多大年纪,在这里充老者呢是吧?你去外面瞧瞧去,待考的白发老翁有多少……” 弘旺愕然抬头,“四伯娘,您不会叫侄儿也去考的吧?”他双眼透出几分惊惧来。 林雨桐一愣,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她马上拍手,“好主意!” “报名日期过了。”弘旺马上接上茬了,“侄儿不能坏了规矩。” “没关系,给你这个恩典。”林雨桐像是想到了什么了不得好主意,笑着打发他,“带着你媳妇回去,等考了试再来说话。” 紧跟着她叫人给弘历送了信儿。弘历一听,抚掌就笑,“得亏是皇额娘,怎么想出这么个促狭的法子来。”说着就招手叫吴书来,“把弘旺参考的事情透出去……尽快叫该知道的都知道知道。” 吴书来莫不清楚主子的想法,不知道这是要折腾什么,但对母后皇太后却更加敬畏起来了。好似自家主子心里有点啥打算,她都能知道。 这个差事他办的利索的很,然后得了消息的也爷们都有点傻了。 一直就猫着躲着呢,只因如今这局势诡异的很,没人上杆子找事。可这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啥意思?还有这个弘旺也是,他出的哪门子头呀?如今这消息跑耳朵里了,是几个意思?叫大家都去上学? 逗呢吧!胡子一大把,上的哪门子学呀? 弘历听了吴书来的回报笑的更欢实了,笑着笑着就慢慢的收敛了笑意,“看似胡闹,可却正中靶心。”新儒学在朝中要推进,必是阻力比想象中大的多,这不是你说推就能推的下去的。新旧势力的较量必然要动荡的。而这个时候,身后的宗室不能乱,八旗不能乱。可怎么叫这些宗室不捣乱呢?唯一的办法就是拉他们进去,绑成一个整体。皇额娘神来一笔,便是已经在为几年后的事情布局了,“要是孝贤在……也该是如皇额娘一般的……” 乐文 376 故国神游(37)三合一 故国神游(37) 这都叫什么事? 弘旺回去的路上嘀咕了一路。自己的儿子在那边书院有正经的差事做了,可到了自己这个老子这里,却叫自己去念书?念得哪门子书?! 他福晋倒是觉得好,“爷在家里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去了书院管吃管住连衣裳也一并都有了,妾身觉得挺好的。” 好个p~! 弘旺咕哝了一声,不好反驳。主要是家里的马车就这么点地方,再跟福晋拌嘴了外面的奴才不得笑呀。 说的就跟爷上学就为了省一口饭吃似得。 他一路不爽,想着上学这事这也不一定,毕竟没见自家那位四伯呢,伯娘说的话也不定就准。这么一想就放松下来了,先不去想着糟心事的话,觉得今儿过的还不错。至今今日到底是被召见了。虽然没见老圣人吧,但别人不知道啊!只看着他的马车往里面去了,不定多少人在家猜测了。这么一想,他心情瞬间就明媚起来,打算回去之后找几个人再喝一场去。结果这才一进京城,就被人给拦了。他的马车刚一停下来,就见好几个小厮模样的都朝这边凑。 “旺大爷,我们主子有请,您这边请。” 这边还没走呢,后面又凑来两个,“旺大爷,我们主子可等了您这半日了。您看,您要不先过去?” 呵呵!你们都是谁家的爷也不知道,这怎么选? 不去显然也不行,能在这里拦车的,不是有底气的都不会这么莽撞。 他指了指第一个拦车的,“犯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他先来,那爷就跟他走。”至于其他人爱等不等。反正也不知道你是谁! 结果被请到酒馆里,见到的是弘晗。这位比自己该是小一岁,是当年大千岁的第六子。如今是二等侍卫,不算多体面的差事,但至少比自己好点。 他人还很客气,“旺大哥,可是等到您了。” “晗六弟,客气客气。”没法子,宗室人太多,不带名字排行的叫,都不知道谁是谁的。 哥俩相对而坐,弘晗热情的给弘旺执壶,“旺大哥今儿去庄子上了?” “去了一趟,这不,也没留饭就给打发回来了。” 还想留饭呢?这话听着是自谦,但那意思满不是那么回事。这位如今都敢奢望在那边留饭了,他们这些人连递牌子的勇气都没有。这就是差距呀。他呵呵一笑,“……老人家身体可还好?” 老人家? 呵呵!那两位老人家的身体好的不得了,属于进山就能撵兔子的。瞧着吧,比你们一个两个的寿数都要长。 他点头,回头的特笃定,“两老人家身体都好。”他把‘老人家’三个字咬的特别重,听的人怪怪的。 不过弘晗如今也不在这种事上多问,他直奔主题,“咱们都得上学的事,确定吗?” 这家伙是有差事的。二等侍卫好赖也是个活呀。 弘旺心说,这传的可真快。可回头就耻笑,他是瞧不上这位这样的:“还舍不得那看门的差事?” 你想要还没有呢。弘晗在心里默默的补了一句。 弘旺知道对方不爽,紧跟着就来了一句:“舍不得可以不去呀。” 怎么就这么招人烦呢?弘晗要不是想从这老小子嘴里套话,才舍不得这一两银子的酒钱呢。他被弘旺一怼,倒是不敢马虎。就怕不去再给降下罪来。 他看弘旺,弘旺其实心里也是懵的一匹,这玩意自己还没到家呢,京城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那可见老娘们有时候说话,那也是顶用的。心里思量这些,面上倒是不显。他想到儿子不容易,到底没拿太讨厌的嘴脸对人,只道:“乖乖去了,说不定还能为儿孙拼点什么回来。可这要是不去,估摸着你的差事便是拿着也拿不长久。”他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干了,“今儿就这么着吧,明儿还得去打问打问都考些什么,真考不过穷书生,估计都不是革职那点事了,得去守皇陵去。” 他这么说着,真走了。留下弘晗正可惜一桌子饭菜呢,一下子涌进来堂兄弟好几个,都来打问的。这个问弘旺怎么走了,那个问,都打问出什么来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吵嚷嚷的,还有那无耻的嫌弃桌上的菜太少,酒不好,直接吆喝着小二上酒菜。这是要在酒桌上聊呀! 姥姥!这酒席钱谁付? 弘晗直接尿遁,从后门跑了。他们吃完喝完,谁爱付谁付去。可谁知道饶了一圈回到家里,酒馆催账的也到家里了。那些王八犊子一个个的不要脸,点了菜,要了酒,都嚷着说没带钱,这钱都给记在他的账上了。 他愤愤的:再跟那些老不要脸的混,他就把姓倒着写。 带着一肚子气,跑书房找书去了。如今书房是小儿子和五岁的孙子在用的。他只考校儿孙的功课的时候偶尔会装模作样的过来坐坐。告别书本好多年了,现在……得翻了吧。 书架上落灰了,扒拉了这一边,好像是孙子用的启蒙书。得看里面有没有把自己需要的书夹在里面,结果一翻,胡子一翘一翘的,自家这孙子在论语上画了许多乌龟,各式各样的都有。他压下脾气:我家孙子真棒,瞧瞧,这乌龟画的多好。 好好的给放好,到那边从儿子常用的一边翻腾。这小子在宗学,读的也该是有用的吧。 恩!还可以。 四书……这个得看看。 结果书的封面一掀开,活色生香啊!这是哪家的手笔,比他看过的当年他家阿玛的珍藏也毫不逊色。看这人物线条,看这动作解析——精彩! 坐在那里翻完了,书狠狠地扔下了。他觉得还是得打死这不争气的。这是上学吗?上的是他姥姥个腿儿。 家里连像样的书都找不到,这还考的什么玩意? 可想到这里,他又觉自己犯蠢。就这样的还担心要不要去上学?又考不上想那些没用的干啥?白搭进去二两银子。 跟自己较劲干嘛,睡觉。考就考,考不好还能杀人呀? “敢给老子考不好试试?”十四哼笑着从宫里出来。他是跟十六说他的儿子呢。十四还有三个儿子,弘春没了,最大的弘明如今也都四十六了。十四那语气还像是儿子才六岁,“考不好看老子不抽他。” 十六呵呵的,十四哥现在声气壮啊。人家孙子一大串呢,给他们家单独开个学舍都是使得的。他那边差距就大了,能去的儿子大的都三十多了,小的那个才九岁。不过这个年纪吧……其实刚刚好。跟弘晖……不是,跟永琅的年纪正好相当。 他心里打他的小算盘呢,打算将儿子孙子也都给送过去。 跟他们一起出来的十二心里就很不爽气,自家孩子不能出屋子,以后跟这些堂兄弟们就更加没有什么交集了。 他一路无言,听十六跟十四说话,“听说四嫂要办女学。” “恩!” “办不办女学,我都得请四嫂给个恩典,前儿蒙古那边来信儿了,我家四丫头身体不大好,那边报上来了,说能不能打发个靠谱的大夫过去,我寻思着,怕这孩子又是个短寿的。福晋这两天眼泪就没干过……” 十四叹了一声,“那就别耽搁了。跟四嫂讨要些药丸带上,叫人赶紧去接人,可别耽搁。接回来直接给四嫂送去,只要快些,该是无碍。” 说的是啊! 十六的脚下都快了两分,“十四哥您慢行,弟弟先走了。得去庄子上一趟。” 十四应着,才说不见十二说话呢,结果扭脸一看,正看到老十二转身又往园子里去。他‘啧’了一声,最近老十二又有点康熙朝十二的样子了。假惺惺的! 乾隆凭吊了一番孝贤,见十二来了情绪还有点没过来。 十二一见,忙说起了旁的话,“万岁爷,奴才是来讨恩典的。” 乾隆一愣,“十二叔真是的。有事只管说便是,什么恩典不恩典,咱们叔侄之间何须那般客套。” 十二直接说了要给他闺女指婚的事,“那孩子身子弱,真嫁得远了,我也不能放心。之前瞅着富察家那个叫明亮的小子很好,年岁也相当……” 看中富察家呀!“好事啊!富察家的教养是极好的,这也是亲上加亲的事。这事朕准了。回头让皇后下懿旨,日子朕就不帮着订了。你们两家商量好了,来请旨便是。到时候朕给四妹妹添妆。” 十二忙道谢,又道:“婚事也是想尽快的。听说要开女学,宗室的姑娘都得去。她那身子,怕是熬不住。” 乾隆便知道十二叔返回来绝对不单纯是想说儿女婚事的,从女学引入书院,再到宗室子弟入学,这才是他的目的。 但是,有些事能跟十二叔说,有些事却不能叫其知道的。那是往后几十年的国策,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之前,这事仅限于他跟皇阿玛和皇额娘知道。 至少之于这个天下,皇阿玛和皇额娘他们二人跟自己的心是一样的。盼着的是江山稳固。可十二叔……那就可未必了。 他叹了一声,朝对方摆手,“朕知道十二叔想说什么。可十二叔啊,皇阿玛他不在这里折腾,就得在那里折腾。折腾别人总比来折腾朕和朝臣强些吧。书院再如何,那里也多是宗室勋贵子弟,夹杂一部分寒门出身的学子,你觉得能出多大的事?” 十二一肚子的话便没地方说去了。之前万岁爷有事总是跟他商议,现在……江南那么大的事,从头到尾,万岁爷没问过他一句意见。这说明什么?说明再怎么如何,人家还是跟亲爹更亲的。 才这么想了,就听那边喊了一声:“十二叔。”语气有些严肃。 十二一愣,赶紧收敛心神,“万岁爷说的是。” “朕倒不是要说这事。”乾隆一幅要说正事的样子,十二忙坐过去一些,侧耳倾听。 乾隆就道:“此次会试,虽有主考,但是还得有可靠的人盯着。这事还得您去,朕也只能放心您了。此次不同以往,录取名额更要向江南倾斜。此次多加八十名,这些名额全加给江南士子,此乃安定人心之策,万万不容有失。另外,时刻监察这些读书人的言谈动向,谨防聚集闹事。此事乃万万重之事,全托付给十二叔了。” 十二连忙起身应了,心又踏实起来,这才告退出来。 人一出去,乾隆脸上再无丝毫郑重之态,他往椅背上一靠,垂眸端了茶盏抿了一口,然后放下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凉了。” 吴书来赶紧过来将茶盏换了,再躲在一边把自己缩起来:十二爷啊,这次急躁了。万岁爷被人影响,那得是他愿意被人影响。那是对方的影响是对万岁爷有利的,他才会从善如流。如果没有这个前提,您以为万岁爷不知道您心里的想法?说母后皇太后办女学……其实还是在侧面的挑拨,想用这样的方式一点一点的影响万岁爷,叫万岁爷心里存偏见。可您怎么不想想,坐在上面的这位能是傻的吗?若不能洞悉人心……怎么能坐稳这个位子? 而十二暂时是真没想到这个。今儿着实是有些心乱了。不用想都知道,现在各家的都在想着明儿得带哪个孩子去,只他,得给孩子想个不去的体面说法。 这次出来就直接回家了。跟富察氏族把这婚事说了。 富察氏皱眉:“都定了跟我说什么。”虽是跟她娘家联姻,但是格格又不是她生的。事先也没有问过她的意思,说这个做什么。 十二噎了一下才道:“不过是皇上问起咱家的孩子去不去书院的事,我顺嘴说姑娘大了,皇上这才给的恩典。” 富察氏的面色就和缓了一些,“那你该去跟孩子额娘说说,好歹透给孩子知道。回头我把明亮那孩子叫来,叫两人远远的见上一面。” 就是这个意思。 十二这才起身,“我顺道去看看弘昆。” 他这老父亲是真把事情给孩子想好了,却不想两孩子都不乐意。 大格格不乐意,弘昆也不乐意,两人都要去书院。 大格格眼圈都红了:“别人都去的。就我去不了?” 弘昆说:“儿子不想做废物,儿子想去……儿子会好好的孝敬母后皇太后,会讨她老人家的喜欢……阿妈,您让儿子去吧。” 十二的额角直突突的,想呵斥一声胡闹,但他这么大年纪了,头发已经白完了。可儿女还都是孩子模样。虽长在王府,看似要什么有什么,可实际上……是主动提要求还是第一次。 大格格不知道阿玛的想法,也说道:“我们会讨母后皇太后的喜欢……” 你阿玛一点也不想你们去讨好别人。要只为这个,你阿玛这么挣扎的意义又在哪里? 这边闹起来了,富察氏被请过来了,她撩开帘子进去,说道:“王爷,他们终得学会讨好别人的。” 在府里,他们是宝贝疙瘩。一家子就这点苗,怎么宠着都不为过。讨好自家阿玛争宠、讨好嫡额娘这些事他们都没做过。但是,闺女大了得出嫁,得会讨婆家的喜欢,得能得夫君的宠爱。儿子再如何得立得起来,还是得讨好上位者,这是不可避免的事。 这话像是一把刀一样,一下子扎在十二的心里。他几乎是踉跄着出去的,富察氏安抚了两个孩子才跟出去,“王爷,早点歇着吧。孩子亲近四嫂……你不乐意。可我想着,我宁肯孩子不跟我亲近,只要那么长期养着,孩子的身体能一点一点的好起来……若真能如此,王爷,这是孩子的运道。你要是再坚持……便是挡了孩子的路了。” 十二闭了闭眼,恳求道:“明儿你去见见四嫂……” “我有什么脸再去见四嫂?”富察氏转着手上的佛珠往正院去了。要去你去,我是不会去的。 十二还要再说什么呢,前面禀报说二十三爷来了。 二十三? 十二收敛了情绪,“请二十三爷书房里说话。” 二十三来是干嘛的,他是今儿被训斥了。因为肃英额告状的事,首当其冲被训斥的变成了二十三。 其实二十三挺冤枉的,内务府的事跟他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他是署理三陵事务,充任总理事务大臣。但这前提是三陵!就是皇陵那点事都归他管。可死人住的地方最多就是修缮修缮,能有多少事情?刚好找万岁爷说事的时候,碰上高斌等人了。高斌等人奸猾,因为打算偷盗书册的都属于宗室子弟,哪怕都是宗室远宗,但这到底是皇家的事,是主子的事。然后一推六二五。刚好,有他这么一个跟内务府挂钩的,偏还是皇室长辈的皇叔在,嘚!不训斥他训斥谁? 二十三捏着鼻子认了,不认能怎么办呢?但训斥完了,这总得问问深浅吧,别再给牵扯进去了。这不,这才来找老十二来了。 十二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无碍,训了就训了。”他曾经也因为弘旺的事被训斥过。万岁爷脾气上来了,嫌弃他和十六两个叔叔不管束弘旺。天地良心,他们那个时候敢搭理弘旺试试?他就说当时的事,跟这次的事如出一辙,“万岁爷就是摆个态度给臣下看呢。那些小子……估摸着应该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那就好。二十三说着又问说:“十二哥,书院那边都开什么课程您知道吗?” “怎么了?你也想去?” “没有没有!不过是二十一哥跟我打听呢,我这哪里知道呢?这不顺嘴问问您吗?大清国的事不说十成,八成您肚子里都有。” 还会奉承了! 十二看这二十三笑了笑,“想知道?你自己去问问呀。” “弟弟有什么要问的?不过是告诉二十一哥一声,他好似要推荐哪个朋友去书院做先生的……” 十二送走二十三后也笑了,这些弟弟也都长大了,办事越发长脑子了。 这不,知道都得去庄子了,这就意味着他们老躲着不见那位四哥也不行啊。再如何他们也是弟弟,不露面就过分了。但是,这里面事其实也多。若是不去吧,四哥会怪罪。说不得一个弄不好也像是今天这样,万岁爷不问青红皂白,也一样会怪罪下来。可若是去的话,又怕万岁爷以为他们这些皇叔都奔着那边去,站那边的队,回头再给他们小鞋穿。 于是,他来了。说去那边只是去问问举荐先生的事云云,不外乎叫自己给万岁爷带个话,表示他们去那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去问问。 这叫十二突然觉得,只他一个如今算是宗室里的异类。这么独树一帜,于自己而言有什么好处呢?他立马吩咐伺候的,“去给大格格和世子传话,就说叫他们早点歇了,明儿我亲自送她们过去。” 知道明儿要忙,林雨桐这边分下来的厨子几乎是忙了一夜,好些做活麻利的妇人都被雇来,洗菜摘菜打下手,来的总得有一碗饭吃。地方不够,还都借的是书院的食堂。 第二天天不亮,外面马车都拥堵起来了。马车一律不许过路口,都得走进来。宗室大了是实在是不好,近宗的远宗的,挤在一起过来了。 该登记去登记去,要见的都等着便是了。 见人这也不能说按着先来后到的吧,像是昨晚上都送来的二十、二十一、二十三、二十四这四个,那肯定是得先见的。 昨晚上收到的帖子是四份,结果见四爷的只有三个人。 四爷在边上另外收拾了院子见人,桐桐是在家见女眷的。她这边倒是没变化,来的是四位福晋。 不见小二十,四爷就看向其他三个人,“二十又病了是吧?” 二十一‘啊’了一声,“昨晚突然不舒服,今儿早上出不了门。” “他是出不了门吗?他是起不来床。”四爷轻哼一声。 这个二十是相当的懒散,派了差事给他,他要是懒上来都能装病给推脱了。算是皇家里一朵清新脱俗的奇葩。那位四爷之前最不待见的就是这种的不上进。而这种人你除了训斥,你也不能把他怎么着,他平时很乖巧,除了懒一点之外,没别的毛病。在皇家懒点怎么了?你看不过?降爵又怎么了?他要是在乎降爵位,他也不能那么懒。 因为起不来放他四哥的鸽子,他做出来一点也不出奇。 剩下三个呵呵呵的干笑,彼此对视一眼。还是二十一先说的话,“那个……四哥啊!这书院今儿热闹……哈?” 嗯!热闹。 二十三踢了二十一一脚,说这二杆子废话干啥? 二十一皱眉:有本事你说? 二十三马上眼观鼻鼻观心,就差手背后,排排坐吃果果了。 二十四给二十一使眼色:这会子了,都别谦虚了。二十哥不在,您最大,您上啊。 二十一鄙视两人,然后又没话找话,“四哥,那这……书院是琴棋书画都有的吧?” 当然!这些在艺院里就有。总得给这些有特殊天赋的人一条路走的吧。 二十一一见四爷点头,立马道:“四哥,您这绘画的先生请的是哪位?您知道,弟弟我没别的爱好,就喜欢这些。” 四爷只设立了艺院,但是并没有太上心。等有学生了再找老师都不迟。这不是没顾上吗?“你有人选?” 二十一忙道,“臣弟有个忘年交,此人姓郑,是康熙朝的秀才,雍正朝的举人,乾隆元年中的进士。后来又在山东范县、潍县做过县令,政绩显著,如今客居扬州,以卖画为生……” 四爷便知道了,这是说郑燮,郑板桥! 此人跟胤禧乃是忘年之交,关系非比寻常。便是做过的两任知县,也是在二十一的设法疏通之下,才被任命的。染指官员任命是非常犯忌讳的事情,但是胤禧还是做了。而如今,一见面又再推他这个友人。 四爷‘哦’了一声,“是他啊!朕知道此人。” 啊? 哦!四哥您死了一回,可真是无所不知啊。 四爷给的答案是,“你四嫂喜欢此人的画作。” 那可太好了!“没想到四嫂喜欢这种画风……” 你四嫂不大分的出来画风的,她是觉得此人的画能换钱。当然了,这话就不必说了。 但哪怕不回答,胤禧也觉得板桥先生这次是要发达了,四嫂喜欢他的画作,还有比这更好的登天梯吗? 他马上道:“今儿回去弟弟就着人给郑燮送信去,叫他快马加鞭来京候着。” 林雨桐并不知道四爷给她弄来这么一个人物,她才安抚了惶恐的二十福晋,得知还真有人敢放四爷的鸽子。然后那边就被二十一的福晋祖氏给求到门上了。二十一家现在是没有男丁,只有两个姑娘还都出嫁了。大格格是侧福晋所出,嫁人的时候年纪也大点了,她说她很放心。只二格格是她生的,她就这一个宝贝蛋,嫁人的时候又小。 林雨桐就纳闷,一般宗室女嫁人的时候都是年纪大,她家的小,有多小。 结果祖氏说,“我家那小孽障,是雍正十一年生人,乾隆九年便出嫁了。” 等等!这么算下来,这孩子嫁人的时候才十一二岁? 祖氏的眼泪就下来了,“是太后娘娘给指的婚。” 按着这个算,这孩子到如今也十七八岁了,“要是想叫孩子回来探亲,那就回来吧。” 祖氏是见了和婉,又听了和婉的事今儿才敢提的。她是怕过了今儿,便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于是马上跪下来,“孩子还没圆房,估计也不会圆房的。”说着,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和婉附在林雨桐耳边,低声说了。 林雨桐脸都变了颜色。这个指婚指的,真他娘的是恶心。把二十一的闺女,指给了十三的外孙。 对的!额驸是十三家的四闺女和硕和惠公主的亲生儿子。这关系太亲近了。 相当于堂姨母嫁给了堂外甥,这哪里成呢? 如今的大清虽然还有那种兄弟娶姑侄的,或是姐妹嫁叔侄的,但皇室内里,人从思想上来说,受汉化影响很大,表亲可以结,但是这种差着辈分的,就觉得别扭。 当然了,那边需要个联姻的。你去就是联姻的,至于你们的日子怎么过?谁管! 祖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是冒死说这些话的。她知道,除了这边能管,谁还能管? 林雨桐喊陈福,“福晋的话听见了,派人去,将格格接回来……另外,把寨桑多尔济也一起接回来吧。” 和惠公主是四爷的养女,嫁过去不到两年,生孩子难产没的。这个寨桑多尔济就是那个孩子。他如今有没有二十岁? 成亲的时候只怕是为了继承爵位的,他也就十三岁上下的年纪。一个孩子而已,至今没有圆房的事能传回来,证明二十一家这个闺女在那边过的还不错,至少给了最基本的尊重。而这些,没有寨桑多尔济的维护,是绝对办不到的。 突然接回格格,对寨桑多尔济在部族中的影响肯定不是积极的。那就干脆说是,“我想和惠公主了,所以想见见俩孩子,叫他们尽快回京一趟。” 这几个福晋就觉得,别看老圣人和四嫂对十三爷那边没多问,但到底待遇是不一样的。连一个外孙对这般的为他着想。那对其他子侄呢? 这事再气,林雨桐还只能隐忍不发。皇室里这样的事太多,旗人人家里也不是没有。这事得慢慢办,绝对不能操之过急。否则,戳了人家的痛处,揭了人家短,这是得与多少人为敌呀。远的不说,就说十二福晋和这位孝贤皇后,她们便是堂姐妹。再往上,姑侄伺候同一个的在后宫数一数……这种事急不得的。 因着这个事,林雨桐今儿都没有见人的兴致了。今儿才递牌子的女眷,她一个也没接。只叫人传话,有急事要说的,留个信笺下来就行。就不一一宣召了。 信笺倒是留下来几大筐子,来了的都写了。林雨桐也不看,叫和婉看了挑特别的念给她听。和婉将近宗的先拿出来,然后一一读来。若是请安的折子,三两眼看过之后就只说一句谁谁谁给您请安。顺带告诉你,这个谁谁谁是谁家的老几。 林雨桐听的大致就明白了。 从年长到年幼的开始,倒是有一份直郡王那一支的一份帖子。不单纯是请安的帖子,是真有事。有啥事呢?老王爷的十三闺女,今年二十七岁了,早指婚了,但是一直没完婚,至今仍旧待字闺中。 林雨桐问和婉:“是那边的额驸出事了?” 和婉摇头,“不曾听闻。倒是去年在蒙古,似乎听说是那边的额驸庶子都已经成人了。” 女方二十七,额驸三十上下都正常。按照年纪算,他家儿子成年才是正常的。 “那是什么原因耽搁到现在?”皇室格格真要是生来不健全,多是活不下来的。所以不定不是姑娘本身有问题。 和婉面色尴尬:“大概是宫里忘了!” 忘了? 和婉点头,“指婚的时候赶上男方那边守孝。守孝完了,这不是宫里皇太子皇后接连没了,也不好提婚事,这一耽搁,这不,这位姑姑都二十七了。再加上之前三年,宫里无皇后理事,递了奏折到了太后跟前,太后也未必都过手。下面的人处理的时候多半是看人下菜的。”贿赂的银子给的少,这事就给故意忘了也是有的。 所以,二十一家的闺女十一二岁的时候能嫁出去还得谢谢宫里,没把他家的孩子给忘了! 林雨桐叫人收拾了两院子,把老大家的十三格格和老九家的六格格一并先接过来,跟和婉做邻居。和婉主动接了差事,“祖母,我去迎迎两个姑姑。”说着,又把这份信笺递给林雨桐,“您看看,孙女总觉得这信笺有些奇怪。” 嗯!去吧! “接我的?”十三格格怔愣住了。 丫头不住的点头,“正是!接格格的呢。”她满屋子的翻腾,“姑娘前年做的那间褂子呢,那个还算鲜亮,穿那个吧?哎呦!那双粉色的绣花鞋昨儿踩脏了,还没洗,这可怎么办?” 十三格格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这一刻只知道,她要走出这个宅子了!打从出生就在这里,在这里呆了整整二十七年了。她没有名字,没出过家门的。反正在家里大家都叫她十三格格。她的生母是滕妾晋氏,府里还有个生了阿哥的妾室晋氏,那是自己的亲姨妈。是的!自己的生母是庶女,被本就是来做妾的姨妈带到了王府,成了滕妾。 她是这府里最不起眼的人,她也恨不能所有的人忘了她。 没想到,还有人记着她,还有人愿意拉他一把。 那边,林雨桐也拿着信笺出神,这字体不是出自女子之手。她叫了芳嬷嬷,“除了女眷,还有谁往筐子里面递信了?” 芳嬷嬷皱眉:“不曾啊!”她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哦!想起来了。回来的时候,有位小爷不小心撞了抬筐的小子,里面的信笺是不是那个时候塞进来的。” 今儿外面的都是宗室的爷们。那这必然是直王府里的哪位小爷干的。她拿了刚要来的宗室名录翻看,然后点了点一个叫弘明的名字。 此人的生母是直郡王的妾室晋氏,而十三格格的生母是滕妾晋氏。 林雨桐当即就写了一张条子叫人给四爷送去:敢冒风险也要为姐姐出头的人,良心坏不到哪里去…… 乐文 377 故国神游(38)三合一 故国神游(38) 宗室里重名的很多,不是特别避讳的都不更改的,只说哪个府里的老几,大家都给区分开了。桐桐一说直郡王家的弘明,四爷就知道了。这些侄儿的年龄相差大,直郡王这一支,还活着的,能来的,最大的弘晗已经四十二了,可排行十四的弘明和排行十五的弘屯也才十九岁而已。这俩小的也一样,因为赶上国孝也没定婚事。 弘晗对他四叔还是有印象的,以为老爷子便是健硕也有限,谁知道瞧着比自己年轻的多。他站在那里,感受的到他四叔挑剔的眼神,默默的把肚子吸回去了。没法子,四十多了,酒色财气都沾的人也该长肚子了吧。 外面送来个条子,不知道是谁送来。四叔看了,又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把视线挪开了。紧跟着就听到声音也很年轻的四叔喊:“弘明。” 弘明站在第二排,前面宽大高的哥哥们几乎已经将他挡住了,没想到就算是这样了还是被点名了。他心跳一下子就加快了,他之前做了什么他自己很清楚。因此站出去的时候胆战心惊的。他错开半步叫老圣人能看得见他,然后躬身应答:“奴才弘明在。” 四爷就看见一个个子不算高,长的精瘦的小子。 “近前来。”四爷朝他招招手。 弘明朝前走了几步,头低的更低了。 四爷如何看不出他的紧张,按照这个孩子的年纪,压根就不知道当年的大千岁事何等的风姿的。他心里叹气,问说:“在府里可念书了?” “回老圣人的话,念了的。”弘明有些不自在,“奴才愚钝,没念多少。” 想也知道是如此的。 四爷点头,“骑射可丢下了?” “射……倒是不曾……但骑术,奴才并不精通,只是能骑马而已。” 倒是有什么说什么。 四爷点点头,“在宗学里学的骑马?” “是!”弘明有些羞惭,好似真没拿的出手的东西。 四爷却只觉得心酸,当年风光无限的大千岁,他的后人连练骑射的好马匹也没有了。于是便道,“当年你阿玛勇武过人。你这些皇叔们只你十三叔,十四叔或可望其项背。以后好好练练,别坠了你阿玛的威名。”说着就看在一边的张保,“弘历之前送来的几匹马里叫他挑一匹带走。再去院子里的厢房,把挂在墙上的那把弓一并给他带回去。” 张保应着,就跟弘明等人解释道,“万岁爷送来的马都是今年进贡的好马。六爷想要,老圣人都不曾给。那弓箭是万岁爷带着端贝勒亲手做的……” 弘明大惊,跪下就磕头:“老圣人,奴才惶恐。” “都不用动不动就言必称奴才了。”四爷就叹气,“你可知你这么些兄弟子侄,为何朕独独赏你?” 弘明摇头,横不能是因为他在这样的地方耍手段吧。 四爷便道:“血脉相连,手足相牵。”他把手里的纸条扬了扬,“你四婶说,这样的孩子,叫人放心。” 弘明愕然抬头,自己那点手段果然是没能瞒过别人的眼睛。但却没想到,被发现了,却给了自己这样一个结论。 他是心里清楚,但其他人不清楚。弘勺一眼一眼看弘晗: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的吧? 知道什么呀知道? 但大概却听明白了,这位四叔想传递的意思是:他是个顾念骨肉手足之人? 这个吧,就比较囧了。但是别管是真心假意吧,只要能受益就好。他立马跪下去,后面跟着的都是他们这一支的人,哗啦啦跪了一片。 林雨桐在张保过来取弓箭的时候知道了那边的事,她一笑也就明白了。 第一:四爷需要传递他看中宗室,看中骨肉的这个意思。 第二:夸了弘明,但这难免惹人侧目。对于这么一个小年轻来说,这不是什么好事。而四爷把话说在明处,所有人都以为弘明走了狗屎运了,这是刚好被四爷拿来做了一面招牌用。再者,有这顾念手足的话在,谁想给这孩子使绊子,都得想想。这可就是往钉子上撞了,想来宗室这些孩子再不济,还没蠢到那个份上。 这份维护之心,也是弘明小心的接了赏赐出去之后,被几位哥哥热情的关怀,殷殷的鼓励之后才意识到的。然后他们小心翼翼的问,你到底是做什么了,叫四婶那么夸你。 十三姐的事老圣人已经知道了,那迟早都会管的,也很是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于是,他就说了。他心眼也不少,当然不说耍手段的事,只说那边叫女眷写呢,他也去找人借了纸笔,赶紧写了一份递上去了。 弘晗和弘勺对视了一眼,这可当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当然了,别人来打探的时候他们也说。毕竟老圣人突然顾念亲情了……那这对亲侄儿当然要更亲近,对小辈儿肯定是隔得远些。原先不怎么积极的‘弘’字辈,这会子岂能不心热? 四爷见这些侄儿见了一天,回来情绪便有些不高,只叮嘱林雨桐,回头记得给二哥府里送些赏赐。 林雨桐‘嗯’了一声,她之前已经安排下去了。那位四爷当年也是用心良苦,胤礽的每个子女都作为养子女放在宫里养过,这是为什么的?说是防备?这不对!应该是也是保这些孩子。甚至是原身乌拉那拉皇后过世的时候,是弘皙出任使节赞册宝尊上大行皇后的谥号,行祭拜大礼。这是为何?是因为这位皇后无亲子送葬,弘皙就替代的是这么个角色。 在这个时空,弘晳为何跟弘历翻脸的,这个已经不可追了。总之前后三个月就把弘晳的案子审结查了,弘皙又是很突然的暴毙而死的。这里面只怕谁都说不上是无辜的。 这个话题就有点沉重了,林雨桐主动跳过它,问起了其他,比如:“十三家那边如何了?从没主动叫过,这些孩子倒是沉得住气。” 四爷的面色这才和缓了些,“弘晓这孩子还行,敦厚,能守成。” 出个能守成的孩子已经觉得幸运了。林雨桐心里叹气,四爷那边却想到弘晓见他时候说的话,这孩子一见他就哭了,抱着他的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是真哭还是假哭他分的出来。这孩子的眼泪是真的,他说,“看见四伯,就像是看见阿玛。侄儿不是不想来,侄儿是想来不敢来。盼着是真的,可要是真的,侄儿总想着,要是阿玛还活着多好。四伯,侄儿想阿玛了。” 怡亲王府因为雍正朝太显赫,牵扯到很多桩事件里,也是起起伏伏,能走到如今,当年袭爵位的时候年纪又小,他上面几个兄长,有庶出的长兄,又有嫡出的同胞哥哥,他阿玛也从来没把他当成王府的继承人培养。结果一件事接一件事的,这个王爵就那么给砸在他的脑袋上了。他把所有的惶恐和不安都给哭出来了。 林雨桐算了算弘晓的年纪,“今年不到三十吧?” 是啊!还年轻,真要调|教还来的及! 正说着话呢,前面递了消息过来,说是接了两个格格来了。看了俩大侄女只怕四爷心情得更不好。但四爷还是道:“迎进来吧。想来也都没吃饭呢,摆饭。”说着又问弘晖的下落,“贝勒爷呢?” 钱盛马上道:“这就打发人去前面请。” 和婉带着两个堂姑姑往院子里面走,瞧出两人紧张害怕,想说些安抚的话,却发现不管说什么只怕二人都不会更轻松,她也干脆不说那些了,沿路走来,直说她住在哪里,给两人的住处安排在哪里。转眼到了小院,和婉在院子里扬声道:“孙女带两姑姑回来了。” “快进来。”林雨桐扬声道,这边话音才落下,帘子被撩起来了。和婉先进来,后面跟着两个衣裳明显陈旧的大姑娘。 二十七、三十三,这样的岁数有些人都当了祖母了,但在四爷和桐桐的眼里,三十多了没嫁人……怎么了? 三十多嫁人晚了吗?年龄相当的没有,年龄小些的小伙子多的是。 因此两人脸上都带上了笑,等两孩子战战兢兢的见了礼,林雨桐就亲手将人扶起来。手搭在两姑娘的手上,能明显感觉到手指肚上的老茧。只怕在府里没少做针线活吧。她不动声色,“都饿了吧,就等着你们吃饭呢。” 两孩子讷讷的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九爷府的六格格还罢了,她年纪大些,小时候她阿玛还是九爷,她还是娇养着的格格。只是后来不曾接触外人而已。可直郡王府的十三格格,这是彻底一紧张不会跟人说话。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过。 这不是急得来的事。 坐到饭桌上,那边弘晖就带着肃英额进来了。这俩跟鹌鹑似得,吓的直接站了起来。 彼此见了礼,这一顿饭吃的很别扭。两姑娘只盯着眼前的饭,林雨桐不得不叫芳嬷嬷帮着两人布菜。然后饭吃的跟小鸟啄食似得,低着头脸都快埋进饭碗里了。 吃了饭,多的话也不说,就是林雨桐现在说什么……说了估计也没用。她只温言叫两人先下去歇着。别的一概没说。 可这两人被安顿过去了才知道,其实不用再多别的话了。柜子里衣裳都放好了,一水都是上好的。大小略微有些不合适的,自己就能动手改。可还没等动手呢,就有绣娘来了,给他们量尺寸的。这一拨人才走,那边洗漱的东西就送来了。从头到脚的洗漱过后,燕窝粥和几样点心就给送来了。什么口味的点心都有。 十三格格这边的丫头压着声音说话,怕叫人笑话,“以前宫里赏赐下来的,奴婢见过,就是这样儿的。”那是过年节宫里分下来的份例,是极难得的,“格格,您必是没吃饱,赶紧吃点。” 十三格格一脸的惶恐,“老圣人和娘娘必然是知道我没吃饱。”这才送了东西来。 丫头愣了一下,“不是格格讨了老圣人的喜欢?” 十三格格越发的懊丧,点心也吃不下去了,躺床上背过身跟自己生闷气去了。这么想着,不由的就哭了出来。这么难得的机会,为什么自己就跟个傻子似得什么也把握不住。 丫头也跟着手足无措。 正难受呢,芳嬷嬷又来了,是亲自来皮褥子来的,“娘娘说入秋了,这几天天都不大好,晚上怕是要起风的。要是再下点雨,难免就要潮的。铺上这个褥子,能好些。” 十三格格一愣,她打小就住的是府里最小最破的院子屋子也潮,那地方她住了二十多年了。两条腿一到下雨天就酸疼,不想娘娘看出来还给送了褥子来。 她急着想说什么,但愣是没说出来。芳嬷嬷只福了福身便下去了,像是不知道她的尴尬和窘迫。 人一走,小丫头就欢喜了,“这可是熊皮的吧……之前两位小爷还为了争老王爷留下的熊皮褥子打起来过,奴婢见过的。格格,娘娘喜欢格格呢。您一被接过来,额驸那边怕是要马上催婚了。” 催婚? 才有一点笑意的十三格格脸上的阴霾一闪而过,终于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宁肯死,我也不嫁。 隔壁的六格格跟芳嬷嬷道了谢,回过身来就吩咐丫头,“把这些东西分一半给隔壁送去。” 跟着她的嬷嬷就道:“那边怕是有的。” “有没有的有什么关系?是咱们的心意罢了。” 嬷嬷叹了一声,“格格这么做也好。娘娘多心疼两分,将来格格的婚事上……” 六格格脸上不见笑意,“嬷嬷,莫提婚事。嫁出去的一多半没几年都没了,我没嫁人,可我活着。我还知道这点心是甜的,还知道外面今儿起风了……这不好吗?” 嬷嬷倒是无言可对。 芳嬷嬷也在跟林雨桐回话,“我瞧着,这两位格格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林雨桐嗯了一声,“能在那种环境下活到现在,没被人的言语淹死,没疯没傻,只是看上去有点正常的木讷……只凭着坚强的活到现在,若不是提不起的,那便是心性上别人强些。” 能承受能忍辱的人,磨出来就不会是简单的人。 这边的动作这么大,乾隆时刻叫人看着呢。可以说四爷跟下面的人说的每一句话,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那么林雨桐接了两个格格的事,中途又打发人去蒙古接人,这种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这些事……怎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呢? 那位二十七岁的格格,那是被守孝耽搁了婚期了。这个不算是谁的失误,只是命运使然,如今皇额娘怜悯,也是她的运道。可这个三十三岁的,这实在是说不过去。但这不是孝贤的不对,那时候多是皇额娘下懿旨的……孝贤还要照看孩子,永琏的身子一直就不好,后来没了永琏,孝贤有好几年压根就走不出丧子之痛。那这忘了只能是皇额娘给忘了。 还有二十一叔家的格格这个婚赐的……一言难尽。 他没法说自家额娘,于是,总得找个有错的吧! 谁有错?那个跟十三格格指婚,却一直不积极着催婚的那家,就极其讨厌。第二天就直接摘了他们的爵位,把爵位给他的兄弟扣到脑袋上,婚姻之事自然也作罢。 如今这位皇后乖觉的很,主动去请罪了,“臣妾有不查之最,臣妾自请禁足……” 替太后把面子给兜住了。 乾隆心里倒是感念皇后,“难为你了。朕知道不是你的错。” 皇后微微摇头:“皇上的体面,便是臣妾的体面。臣妾这就去跟皇额娘请罪去。回头臣妾就禁足。” “一起去吧。”乾隆起身,“一起去看看,明儿那边要开考了,朕顺便去看看。” 两人一起过来,皇后站在乾隆的身边,稍微落后半身,站在林雨桐面前。林雨桐总觉得皇后的笑哪里怪怪的,但随即就收回了视线。 面对乾隆,林雨桐没说钮钴禄氏一句不好的话,只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坏一件大事往往是从小事开始坏的,成一件大事也得要做好每一个细节才能万无一失。收揽人心不易,千件百件好事别人未必念你的好,但只出一件坏的,前面所做的一切便都一笔勾销。这才是坐在最高处最难的事。不能犯错,不许犯错,失一点便损一片。这个道理你该明白的。” 乾隆无话可说。说起来只是两个无关紧要的宗室女,可这事偏出在了要拉拢宗室人心的时候,那就不得不考量其影响。因而,皇额娘的话并不算是危言耸听。 说到底,昨儿不管是奖励弘明还是照管这两个格格,都是皇阿玛和皇额娘给他收拾烂摊子呢。 他一脸羞惭的道谢:“皇额娘,儿子羞煞!” “你哪里顾得上这些?若是孝贤活着,我又何须替你操心这些。”说着就看皇后,“你也是极好的。这才上手没几个月,慢慢来。不急!面面俱到,不偏不倚,如此才能真正母仪天下。” 皇后起身,又拜下去,“儿臣谨领训。” 这个训斥她及其乐意受的,这是母后皇太后说她可替代先皇后了。而同时,也将宫里的那位太后彻底的给撇到了一边。以后,这所有的内命妇的事情就得中宫来处理,以后太后再想插手那是万万不能了。 就这么轻描淡写几句话,一句恶言未出,便收缴了太后的权利。 她觉得,她真得好好学学。 因此,皇上说他要去书院看看的时候,她没先回去,知表示要留下来见见两位皇妹。 经过一晚上,这两位格格比昨儿好多了。见了皇后至少能说几句简单的话了。皇后给了见面礼,就当着这两格格的面给林雨桐递橄榄枝,“两位妹妹的婚事皇额娘可有相中的?倒也不必去蒙古了,在京里找户人家。妹妹们这般品貌,要找总是能找到合适的。” 林雨桐从这两格格的面上一扫,就笑了笑,“不急!人啊,这辈子总能遇上那么一个人的。没遇到,总归是缘分不到。慢慢碰便是了!” 皇后笑笑,应了一声。她把意思传达了就行了,稍微坐了坐就要回了。 和婉这才挑出昨儿没来得及看的一份帖子,“昨儿履亲王府的帖子,王爷亲自来的。”结果被挡回去了。 林雨桐扫了一眼,“不用太在意。” 和婉心里一突,祖母对履亲王的不喜,连掩饰都不曾。 林雨桐打发和婉去玩,“带你两个姑姑去熟悉熟悉。摘些毛豆回来,晚上煮了给你祖父下酒。” 天有些闷,这雨必是要下来的。这两天考试便有些不方便。从里面出来,她打算去转转,正好见厨下提着食盒往隔壁院子去了。林雨桐以为四爷回来了,结果进去的时候,听见里面喧闹的很。 不知道说什么呢。他走近了一些,才听清说话的是弘晖。 林雨桐问守在外面陈福,“里面都是些什么人?” 陈福头垂的低低的,“都是书院的学生,在里面一块念书呢。” “念的什么书?”林雨桐又问。 陈福低声道,“奴才听着是史书。” 史书? 林雨桐朝前走了几步,就听弘晖的声音传出来,“……虽说史已经学了一个月余了,可还是那几页秦史,至今也只觉得是囫囵吞枣。” 一个少年的声音就道,“一个多月了?还在读秦史?” “是!”弘晖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样子。 另一少年便道,“秦史容易的多,传二世便亡,要不了两天就读完了。贝勒爷可是有不解之处?” 说到这里,林雨桐就听出来了,这是张廷玉孙子的声音。 就听里面弘晖道,“不解之处颇多。尤其是读了贾谊的过秦论,不解之处则更多。诸位难道不曾有疑惑?” “贝勒爷所疑惑者何?秦始皇为一代暴君……” “暴君?何为暴?此人可曾枉杀文武大臣?” 里面的少年们被问住了,要这么说起来,谁被枉杀了呢? 弘晖装似不解,“那时一统六国,战场之上,胜败乃常事。可曾听闻有哪位武将因为战败被杀?” 没人答话。 林雨桐心里却笑:乾隆这脾气,杀战败之将已经不新鲜了。 两厢比较,谁是暴君? 弘晖这才是在诛心呢! 就听弘晖继续道:“我这几日把能查找的史料都查找了一遍,想着这些史料一定是散落在哪本书上了。要不然,始皇帝暴虐之君,为何秦统六国,却从无记载有过屠城之举?” 这些少年更不敢说话了,大清当年入关,还屠过城呢。 弘晖摇头,“荆轲刺秦王,连街边的孩童都知道。荆轲是燕国人吧?如此行为,始皇竟在灭了燕国之后并无迁怒百姓……想来,我读的还是少。那些迁怒的记载我没看到?” 不是的!荆轲哪怕刺杀秦王,但是始皇帝攻下燕国之后,并无残害百姓之举。 “可他焚书坑儒……”有人马上提出一条。 另一个少年弱弱的道,“杀的不过是一些骗人的术士……” 杀术士这事,如今老圣人晚年也做过的。这个话题打住算了。 弘晖就道:“我昨儿读了一条觉得有意思,都说始皇帝苛政猛于虎,可秦律里有一条,犯人农忙之时可放假四十天回家劳作。这是‘仁’亦或者‘暴’?” 林雨桐听到这里就不往下听了,她转身就走,叫陈福守好门。 张家的两个孙子回到院子之后直接找了他们的祖父,将今儿的事说了,“许是孙儿们读书少,功课还不到家,竟是不能答。” 孙廷玉眼睛刷一下就睁开了,眼里不见丝毫的浑浊,“你们再细细的跟我说一遍。” 两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将当时的情况说了。张廷玉坐起来久久不语,良久之后才慢慢的倒在摇椅上,笑了笑:“阿房宫三百里,遗址在哪儿?三百里那般的磅礴,这人过尚且留影,为何这般大的一个阿房宫,哪怕是被楚霸王一把火给烧了,可后世的记载里该是有些记载的……可从那些零星的记载以及现在的遗址看,这阿房宫没那么玄乎,而且,并没有建成。” 张家的两孙子对视一眼,如今哪个帝王不建园子?不建造行宫?当今万岁爷,建了这个又建那个,要不是书院横插一杠子,只怕还在给太后盖园子呢?这跟建造阿房宫又有何不同? 张廷玉叹了一声,“这便是文人的厉害之处了。一篇过秦论,气势磅礴,将秦之过失归结为‘仁义不施’,这才导致了‘攻守之势异也’,太史公记史,便以此为依据。一后世臣子给君王的谏言,定下了始皇帝千古暴君的名声。你们现在跟的这位小主子,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以后,多用些心思。先生教什么,你们应什么,但有些背后的事,得自己去想,自己去掂量。大家都说的,未必都是对的。就像是长城,这是防御。就像是修驰道,真仅仅是因为始皇帝自己巡游用的?” 若只是如此,当年圣祖皇帝巡幸江南以及当今圣上南巡,岂不是都是为了游玩? 这两者之间的性质难道不是一样的? 小孙子便道:“大清若有更好的驰道,红夷大炮便能直去更远的地方,怕是朝廷也不用总是和亲了吧?” 张廷玉一愣便哈哈大笑,问说:“若将来你能得一主公,让你去做可能招致千古骂名的修驰道的事,你可愿?” 这孩子只愣了一下,“愿意!若孙儿认为是对的,便会去做。” 张廷玉抚掌而笑,“有此麒麟儿,我张家不绝矣!” 他那大孙子就问说:“祖父,孙儿出来的时候恍惚听见贝勒爷说,‘愚民终究不好’,又说了什么‘义学’什么‘开启民智’……祖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啊!贝勒爷年岁小,好似不大懂这个道理。” 张廷玉笑着笑着,便缓缓的敛了笑意,他拍了拍大孙子的肩膀,可心里却想的更多。 今儿说起来是几个孩子的浅谈,但他从其中看到的绝不仅仅是这一点。 其一,那孩子不仅在拉拢人,也是在影响人心。此等诛心最最可怕。这些孩子不自觉的会将当今与历代的帝王比较。皇帝也是人,任何一个人都有缺点。这个缺点放在普通人身上无碍。可放在皇帝身上,这缺点就会被无形中的放大。真要去对照的话,暴君、昏君这些君王的特质都会映照在当今身上。当这些不满积攒到一定程度,他们就很难对皇位上的那位顺服。 其二,这孩子在塑造其明君形象。他在吸取教训,在不停的总结。这是在逐渐的打消跟随他的这些孩子的顾虑。一个能规避历代君王身上的毛病,且将不足之处想着加以弥补的皇室后裔,一天天,一年年,这些人就会凝聚在他的周围。成为一个牢不可破的整体。 其三,他也是在为过几年要大动的局面储备人才。今儿提到的始皇帝,很多问题被他那么引导着问,很容易叫这些孩子想到——这些文人当真是可怕。文人一张嘴,黑白全由他们。再想想,为何始皇帝对儒家不友好,而儒家对始皇帝也是极尽言辞攻击之能呢?说到底,不过是政见不同罢了。始皇帝主张以法治国,而儒家则是提倡以仁治国。 这是两种主张的对立。 其四,始皇帝其实是一位了不起的改革家。别的皇帝不谈,只谈此人,其中之意叫人深思啊。大孙子说那是不在其位反谋其政,他则不这么认为。老圣人精神矍铄,改革之心未必就小。只是该如何叫天下平安的传承过度,才是老圣人要考虑的。那么,那位早一步考虑顺着老圣人的意思要改革的尤其早慧的端贝勒……是不是也是在像老圣人表达一种态度呢? 张廷玉当即给老家写了一封信,让家人在老家办学。义学这个在老圣人要开皇家书院的时候他就想过。因为老圣人一直提一个事,那便是满汉一体。满汉一体体现在很多方面,其一,便是旗人家的孩子都有旗学可以上。其二,满汉不通婚。 所以,他断定,随后的几年,老圣人必定会以满汉一体的名义推进义学。义学到底是力量有限,所以,民间资本承办的学堂,必然是要兴起的。而满汉不通婚这个事情,只怕还得老娘娘去做的。只是看这事得怎么去做了。 张廷玉想的挺多,只叹他年老,可能要错过未来的精彩了。 未来再怎么精彩,也得从眼下说。 眼下冒着蒙蒙细雨,天不亮,都上这边考试来了。人多啊!比想象的要多的多。 不过这边考试跟科举不同,科举是一人一个小单间猫着,这边是一个学舍二三十人,一人一张桌子一个板凳,距离隔的有点远。 来之前,先去看自己的考场考好,记好了拿着报名名录进去。这不存在抄小抄,因为都坐在这里,大家都不知道要考的是什么。笔墨纸砚那一套也不用大家带,桌上都准备好了。每个学舍前面放着沙漏,用来计时的,到点就交卷走人。 弘旺以为前后左右坐的应该都是堂兄弟吧,可结果才发现不是。他前面坐着个白发花白的老儒生,刚吃了臭豆腐吧,一股子味道。后头是个十二三的孩子,看见他喃喃的喊:“旺叔父。” 啊!啊?哦!肯定是堂兄弟家的小崽子。叔侄同场,这可有意思了。 然后一偏头看见个认识的人,他眼睛一亮:“刘墉?” 刘墉朝对方拱手,之后就正襟危坐。 弘旺乐了:“刘兄,拜托拜托!” 刘墉皮笑肉不笑:“好说好说!” 弘旺放心了,想着随便看两眼再把答案换个说法也算是自己的吧。结果卷子一发下来,他有点傻眼。题还是那些题,但这题有点杂了。什么问题都有? 比如问你从某地到某地行军,多少人,带了多少辎重,你怎么安排调度。 又比如问你该地河流年年决堤,你若为父母官,该如何。题目上还有该河段处于什么位置,大致有多长,损毁程度如何,题目问的很详细。问你若是需要民工,得需要多少。民工开销需几何?整体修建玩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当地的税银每年有多少,需几年税银可修好。若该地种植的是某种作物,那么当年粮食按照市价计算,拢共可抢救多少损失。 弘旺暴躁了,这我哪知道呢? 他侧脸去看刘墉,刘墉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一个字都没开始写,只在那不停的往下看题。 结果往下一看,弘旺乐了,还有自己会的呢。这是个钱庄的问题。告诉你这个钱庄存钱几分利,某人存进去多少银子多少年,然后本息都得取出来后打算去做生意。发现生意的钱不够数,又从钱庄借贷,借贷的利又是几分。他又去做某种营生,去的时候带的货物是什么,以什么价钱买来的。带去的路上耗损多少,抛费多少。然后带这些货物南下卖多少钱,能赚多少。若是再要带货物回北,带何种货物利润大,以手里的钱能带多少货,这些货回来卖了,能得多少利润。卖完之后,将借贷钱庄的本息都还了之后,还能剩多少银钱? 繁琐是真繁琐,估摸着好些死读书的书呆子就得被这道题给打败了。他打算先写这道题。于是抬手将其他卷子挪开,一挪开随便扫了一眼,这才发现后面还有试帖诗这样的题目。他嘴里啧啧的,四叔这试考的……还真是别具一格! 乐文 378 故国神游(39)三合一 故国神游(39) 刘墉一道题一道题往下看,说实在的,很多题目他看的是有些蒙的。这跟科举完全是两码事。可以说在这些题目面前,前来考试的每个人都在同一水平线上,没有谁比谁强的吧。 当然了,家世没有加成是不可能的。这不是说试卷不公平,而是出身不同直接决定了见识和眼界的不同,因而在这些事上,凡是出身不错的,一般都能答上一些的。 像是问辎重配给等等,这些他多少都有一些耳闻,不是有谁特意教导,而是以父亲的地位,那肯定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所谈所说,无一不牵扯正事。耳融目染的,答的不全面的,但肯定不会太离谱了。 有自己占便宜的问题,但也有自己压根就不擅长的题目。 比如商行获利等等的,要是只去计算这些单纯的数据,他当然也能。但是,这些题目里会牵扯到很多的陷阱。比如,运送货物是走水路还是走旱路。若是走水路,雇佣船只的费用算不算?肯定是要算的呀!要走旱路,你得知道这旱路从那一条路走是近便的选择,这中间有多少抛费。这里面已经有了地理知识的涉及。然后再说从南边贩货物回来,那些所列的货物都是几月份上市,是不是刚好就在你到达南边的时候。看着利润大的玩意,按照日程你到的时候那玩意还没熟呢。就算是过了这个陷阱,那么根据货物的不同,运输特点是不是也该不统。有些东西走陆路行,但有些货物就不能走陆路,它只能快,要是慢了路上的耗费就大,到地方不得全烂了。所以,这里还有个常识,货物的保存与运输,还有多少能腐烂,腐烂的程度达到多少。 这样的题目,你觉得你会了吧。但其实就他所想的这些,他都不确定还有没有没有考虑到的地方。 再往后有一道是断案子的题,就是一件简单的偷牛案,罗列了一些证人证言证据,问你若这个案子怎么判。你认为甲乙丙丁这四人,谁是贼人。 刘墉觉得这道题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到极致的好。这一旦做错了,感觉像是跟本人下了评语一般,以后再难牧守一方了。当然了,也许是他多想了吧。 这些题目已经叫他够为难的了。后面还有更为难的。题目是建粮仓的题目,要能存一定量粮食的粮仓,你打算怎么设计这个粮仓。 这道题他直接跳了,实在不会。 接下来还有一道,就是一道炼铁冶炼金属的,这更是没见过! 见那边弘旺写的手舞足蹈的,他都不敢细看了。像是后面那种什么田地,选择什么粮种。几月下种,几月需水,几月下肥几月收割,有什么禁忌之类的题目,他也直接跳了。 直到后面问赋税、律法,他才找到有点熟悉的节奏。 抓紧先把这两道题答了,可往后一翻,吓的倒吸一口气,这两道题除了一道试帖诗之外,还有一道是一道非常吓人的题目。这道题用很白话的问你,身为大清子民,你发现了大清什么痹症,对这些痹症,你有何好的建议意见,请你写下来。 这玩意能写吗? 如果写了,将来算后账算谁的。 可如果不写,又太圆滑。 他这边正盯着这道题能盯出花来,结果就听那边弘旺‘嘶’了一声,刘墉扭脸看他,就就按这位眉头能夹死蚊子,肯定也是看到这道题目了。被这么盯着,弘旺也扭脸看过去。两人默默对视了三秒。弘旺淡定的收拾桌上的卷子,然后越收拾越乱,不知道怎么扒拉一下,那张叫人挠头的卷子掉地上了。地上是撒了水的,还挺潮湿的,然后卷子就贴在地上了。 监考的都是不知道从哪个兵营抽调出来的人员,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掉了就掉了,没的答就那么交卷吧。弘旺朝刘墉挑挑眉:看吧!完美解决掉了。 刘墉:“……呵!”也就这点能耐了! 两人正默默对视呢,外面传来一声:“都看着自己的卷子,不要左顾右盼。” 左顾右盼二人组赶紧低头,学舍外便进来一人。这人是此次巡考的特聘先生阿桂。 这次开考,作为学院被特聘的先生,阿桂也是要听招呼的。他被安排过来是巡考,每个先生要照管好几个考场的。他在别的考场耽搁的时间长了,因而才转到这里来。带兵打仗的人并不知道做先生是怎么一个做法。因此,他是每个考生边上都要站一站的,这一站他就发现,这题说难是真不难。但是说难也是真难。叫他自己来考,他能答几道题呢? 走到弘旺边上,他帮着把卷子捡起来,背面有些湿了,他扫了弘旺一眼,就像是不知道这是什么题目一样,特别给网开一面,特意从前面的桌上拿了备用的纸张,告诉弘旺:“题目也不长,自己誊抄了。” 很给面子了! 这么和蔼的先生真是棒棒哒。 弘旺:“……”要不是因为你是武将,我可能干不过你,否则出了考场我就捏死你信不信? 刘墉心里呵呵,但同样也不待见阿桂。 为啥呢?自家老子跟阿桂的老子,两人职位其实也都差不多。自己要是这次科举中了,也算是三代进士。从祖父到自己这里,这算是一门显赫,书香门第吧。可阿桂家呢?虽是满人,可人家祖上也都是科举出身的。他爹更是把六部能轮一遍的大员,如今已经是太子太保。本来阿桂家也是文官的,结果他爹阿克敦在先帝时候……哦!就是如今的老圣人手里,突然文转武,给了个什么广州将军做。然后这可了不得了,这老爷子被称为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若没有老圣人当年对阿克敦老大人这么神来一笔的安排,他阿桂想入行伍,且这么容易就出头,那是做梦。他得跟自己一样在这里考试。可现在呢,人家牛了呀! 其实两人年纪也没差多少。他最多也就比自己年长个三四岁。可人家现在是两儿子一个闺女。听说已经准备给长子说亲了。可自己呢?自己娶过妻,没孩子,前几年还丧妻了。如今就鳏夫一个。 如今,两人一个是考官,一个是考生。 刘墉:看见阿桂的嘴脸也想呼一板砖。 阿桂是没这个自觉地,他许是不知道别人不爽他?不!他特别清楚他们都不爽他,但是有毛关系?我就喜欢你们看我不爽还拿我没办法的样子。于是,他站在刘墉边上,连动都不动,就看刘墉答题。 刘墉不搭理他,先把能答的答了,剩下的最后那道题,说不定就没时间答了呢。但是,学舍前面那沙漏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那么慢呢? 阿桂心里笑,这才抬步走到最前面,告诉大家一件事:时间还是那么一沙漏的时间,鉴于大家的实际情况。若是有需要出恭的,举手,外面有人全程陪同。一个一个去,要是实在着急的,可以请外面的引领官帮着协调,但彼此不能说话。若是有饿的撑不住的,可以申请吃食。别的没有,大饼子卷酱肉,蛋汤,尽够的。 但同时他又提醒,晚上并没有预备铺盖,所以,还请诸位加快时间。 那也就是说,时间不是无限期的。 完了!这要耗到啥时候去。 弘旺举手,“能提前交卷不?” 阿桂笑眯眯的,“能啊,老圣人和万岁爷都等着呢。有提前交卷的自己带着去外面,学舍门口有专门收取卷子的侍者,交了就可以走了。” 那还是算了吧!第一个交卷什么的,最不明智了。 然后他把卷子一推,起身慢悠悠的去如厕,回来在门口净手之后,还能在学舍门口的走廊上坐着,吃大饼卷肉去了。阿桂出来就发现,这位大爷一口饼咬在嘴里能不停的嚼。有那吃一口的时间,他两个大饼都塞肚子里了。在行伍里呆惯了的人,最是见不得这种磨磨唧唧的。他就问说:“饼子硬?”这么嚼不烂? 弘旺白眼翻他:“圣祖爷教导过,吃饭需得细嚼慢咽,一口二十下……” 你这是二十下吗?你这是二百下都不止。 行吧!把圣祖爷的话记住,且十倍的努力去做,你还能说他错了? 阿桂冷哼:虽然不能说你错了,可我却能去告你的状。 阿桂去告状去的时候四爷正在训人,这是位早交卷的爷,四爷的嫡亲侄子,十四家的老三弘映。这位直接在考场上睡着了,呼噜声震天的响。被兆惠给举报了。 别人还肯能顾忌这位宗室的爷们,万岁爷的亲侄子,可兆惠才不管呢。兆惠姓乌雅,他阿玛是四爷和十四爷的嫡亲表兄弟。他越是不顾忌,才越是将这层亲近的关系向老圣人的表达的很清楚。 弘映和兆惠年纪相仿,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弘映一脸的不服,眼刀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偷着甩,四爷一脚就踹过去了,“出息了?” 弘映被他阿玛踹习惯了,一见脚过去,习惯性的就蹦走了,大有转身撒丫子跑的意思。 四爷:“……”四十多的人了,还能这么敏捷,看来平时没少被揍。这功夫没见拉下多少。 他看了看桌子上的卷子,除了第一题辎重分配这些答了之外,别的一个也没碰。 可这道题这小子很占便宜。十四当年那大将军王做的,这些能摆弄不明白?他当年的事能不跟儿孙提?这小子听了这么些年了,傻子也该教会了。 四爷把答了的卷子留下了,没答的卷子叫其拿走,“滚蛋,五日后来看结果。” 没答的卷子能拿走? 四爷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叫拿走卷子这事,把阿桂的注意力吸引走了,忘了告状了。 坐在一边的梅文鼎眼睛闪了闪,继而慢慢的垂下头。原来出那么多题,不仅是要把学生擅长的区分开来,这带出去的没答的试题很快就会被传抄的到处都是。而那些没来考的人,在看了题目之后必然都会有些想法的。尤其是这些人要都是有差事的话,那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趋之若鹜。还有最后一道对大清弊端的问答。以后天下的官员可得紧着皮了,真盘剥或是不作为,读书人只要来考试,就能告御状,那就太可怕了。出这道题如果出成了成例,这可比派多少监察大员都厉害。天下之人,无一不是监察官! 什么叫直达圣听?这便是了。 上位者不忌惮你议论政事,还给你途径给你舞台让你尽情的议论,这便是给堵塞的河道开了一道口子。疏比堵要好的多。 老圣人对外是不干政,不管朝堂政事。可实际上一个书院,一份考卷,一个考题,却把朝堂和天下的动向都握在手里了。 可正在江南伪稿案这个当口,乾隆看到的是:皇阿玛这个做法可监察读书人的思想动向。 这么想也没错,能科举出头的,都奔着科举去。科举出不了头,看了这边的考题,估摸着好些人都觉得他们多多少少都能答上一些。只要有办法,还都是想来试试的。而且,一年可考一次,今年没考上,明年继续,什么时候来考都不晚。他们还会闹吗?没必要了!他们宁肯花时间总结考不上这书院的经验教训,也不会花费时间在那种高危的活动上。因此,他看到的也是弊大于利的。 而从这事里,他也悟出来一个道理:这天下别管是谁,你都得给人留活路,留往上走的路。否则,就是要生乱子的。 除了弘映这个被赶出考场的,第一个提前交卷的卷子也呈上来了。 四爷扫了一眼名字——纪昀。 哪道题答了,哪页卷子交上来,剩下的空白试卷都叫考生自己带走。 纪昀拿着卷子,在书院里面溜溜达达的,要是不能考中,那以后想在这里转转怕是难了。他朝后面的隐隐只露出屋脊的地方看去,据说那里以后会是藏书阁,收囊天下之书。 可这到底能不能考中……看着手中的空白卷子,他呵呵便笑,这里可比科举文章难多喽。 而乾隆一看纪昀的字先是一赞。书院里艺院只凭着这一笔字就有资格入了。 此人答的不多,一个试帖诗,一个中庸里的句子,就是中规中矩的科举考题。此子答的还不错。乾隆就问:“次人该是今科的举子。” 那边就有人翻出之前填写的资料来,“回万岁爷的话,此人并非举子。其母张氏宜人新丧,此子正在守孝。” 宜人? 乾隆便道:“官宦子弟?” 没错,纪昀也是官宦子弟。他父亲也是举人,在户部吏部做过属官,后来又被外放云南做过知府。 乾隆叹气,怪不得皇阿玛总说现在不是世族,而是士族。 但到底是不舍其才,征询他皇阿玛的意见:“不如放艺院?” 那就放艺院呗。电视剧那都是骗人的,乾隆对纪昀的评价是:本系无用腐儒,原不足具数,况伊于刑名事件素非谙悉,且目系短视…… 放在书院里两年也好,想来对他以后修四库全书总也还有些用处的吧。 在这种事上四爷不是很计较。 那边纪昀不知道他的卷子已经被御批了,这会子往出走的时候还朝弘旺笑了笑。若不是这个场合,他真想凑过去跟这位咬一口嚼无数下的仁兄好好的聊聊。 弘旺目送纪昀离开,默默的记下这个二百五。提前交卷这么随性的事,敢当着四伯的面做,实在是佩服你有这样的狗胆。他反正是要磨蹭的,第一个交卷的他不做,第二个他都不敢做。等着各个学舍陆陆续续的都有人出来了,他才把最后一点饼子塞到嘴里,然后回考场去了。 他就奇怪刘墉为何不交卷,结果路过的时候扫了一眼,刘墉那最后一道题答的剩下两行空白了,应该是答完了吧。那般的洋洋洒洒,还真敢写弊端? 啧啧!这又是一个狗胆包天的!竟然敢相信弘历那喜怒无常的小人。 他整理卷子磨磨蹭蹭的,等着交卷。眼看那沙漏就要到点了,他都侧着身子准备动了,突然,刘墉像是才想起什么似得,提笔就写,字迹……目测很潦草,明显时间不够的缘故……然后那两行都没写完,前面就宣布:时间到!交卷。 考生排队出去,一个挨着一个。 刘墉这才装似慌乱的收拾卷子,然后坠在最后。 弘旺都从里面出来了,这才反应过来:刘墉这个狗东西,故意的!他看似答题了,可前面洋洋洒洒落在卷子上的一定都是能写的。不能写的……不是人家不写,是实在没时间写了。 都说胥吏滑似油,能做官的,能把胥吏收拾利索的,这些人比油还滑溜。 此时,天已经暗沉了。秋雨轻飘飘的,往下落着,多了几分凉意。 天是冷了,但气氛却是火热的。 那读书根底好的,这会子带着点懊丧,因为他们没想到是这么多题他们不会做。 而那读书根底不好的,这会子却有些兴奋。每个人出来都带了没答的题目,那就证明考中不考中,并不会看你是不是全答了。只要有答题,就有一定的机会。 这么些人一起往出走,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有旧日认识的,也有刚认识的。一起在一块说的不外乎是: 这道题你答了? 哎呀!答了,但没把握。 这道题要是有时间我也能答,时间还是不够。算的太繁琐,我都不好意思从前面拿稿纸了。 …… 而这一晚上,林雨桐就见到了考卷。已经按照题目分成了一摞一摞的,最后一道题被林雨桐抱回去了。 “今晚咱们也少睡一会子。”她跟和婉和另外两个格格道。 十三格格和六格格莫名惊诧,“我们?”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们能看? 林雨桐看她们,“是怕写的不熟练?要是实在不行,帮着整理研磨也行啊。” 六格格忙道:“是有些生疏,但还是看的明白的。” 十三格格也点头,再不济,字还是认识的。 她们俩念,和婉在一边记录。只摘记要点便好。其实要记的并不多,答这道题的,多是在歌功颂德,没提什么弊端。只有万岁万万岁这些话。 偶尔会出现一狂生,写是真写了,但只叫和婉看,都不在点子上。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都记了下来。还有些怕是寒门出身的,他们关注的不同,有人写了富商高价买走了他家的两亩好地。又有人写,县衙的衙役家的恶犬曾咬伤数人,其中有一老者三年之后病发身亡。 原本她也不太拿这些事当事,却没想到记录完了,她递给皇祖母之后,皇祖母直接给盖上了红戳,这个意思便是着人去办。 和婉便放下手里的笔,“皇祖母,孙女不懂。”她是知道祖母有教导之心,所以才处处留心学着。这两件是在算不得大事,怎么就劳动皇祖母去管呢? 林雨桐笑了笑,点了点这些卷子:“这卷子便是通往大江大河的水渠。有人试着修了一条水沟来,小心翼翼的试探……那咱们就得让人看见,这水渠是通的。只要他们愿意将水渠挖通,便一定会有涓流顺着水渠而去。恩泽不大,但滋润一片人心还是够的。” 只有如此,愿意朝这边修水渠的人才会越来越多。 和婉觉得自己有点懂了,不过她觉得有个更恰当的比喻。皇祖母告诉她说,人身体里布满了蛛网似得血管,血液便在其中流通。她想,这些从底层出来的读书人,修的不是水渠,而是皇额娘说的那样的血管。当大清国上下有无数个血管都能通向这里的话,那这里才是大清国真正的心脏。 想明白了这一点,她立马精神一震,叫芳嬷嬷,“泡一壶浓茶来。再把皇阿玛专门叫人从广州寻来的黑酒冲一壶。” 和婉所说的黑酒便是咖啡。这东西在广州一些洋人那里寻来的。 林雨桐赐给和婉,她忍着喝了几天之后反倒是喜欢上了,如今那东西,也只她在喝。 这祖孙俩说的什么,十三格格和六格格不是太明白,但并不影响两人心里的兴奋。她们觉得她们参与到了了不得的事里去了。做这些好像远比给母后皇太后做双鞋,做件衣裳更叫她高兴。 于是,两人也更自如些了。 两人一个人先念,另一个人拿下一份赶紧熟悉一下,等前一个念完了,这个接上。六格格刚念完,十三就懊恼的道:“这一份不念了……可惜了。写的极好,可这正写了一半,怕是时间到了,最后两行都有些潦草……” “谁的?这么可惜。”和婉就接过来,“最后总分的时候,这个得叫祖父看看的。”结果拿过去一看,“刘墉?” 林雨桐这才抬头看过去,“谁的?” “刘墉!”和婉说着,就跟两堂姑姑解释,“刘统勋之子。听说文采斐然。” 可林雨桐打眼一瞧就笑了,“滑头!”后两行跟前面写下的时间至少差了一个时辰。后两行就是个承上启下的句子,只这一句他用了一个时辰才落笔? 前面那么大的篇幅歌功颂德,一到正题……巧了!时间到了。 她指给三人看墨迹,告诉她们这些墨迹距离现在的大致时间。这么一说的话,再看就觉得果然如此。和婉嘟嘴,在刘墉的试卷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滑’字。 试卷阅起来破费工夫,十日时间也是紧张。等把所有的卷宗看完了,四爷眉头却没有松开。虽说心里有准备,但这考下来,出身好的仍然占了足足八成,这比例还是叫人觉得任重而道远。 可这也是短期内都无法改变的现状。 像是出身皇家这些子弟,便是荒诞,但其实学业也没有大拉下,尤其是弘字辈的,拿出来任何一个,在某一方面也是有可取之处的。出现的惊才绝艳的,哪个不是出身官宦世家。 四爷将名单递过去,“你看看!刘墉、纪昀、这个尹庆玉……” 尹庆玉是谁? 四爷就道:“尹继善的儿子。” 哦哦!尹继善如今在东南做总督,真正的一方大吏。这是四爷用过的老人了,不在京城而已。尹继善是满人翰林,在文坛地位不低,其子文采斐然也是当然。 再接下来的名字里,一串串的,都能说出来历。祖宗几代人都能扒拉出来名姓。 这个排名是分年龄组的,二十岁往上是一组,十三到二十又是一组,十三岁往下是另一组。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十三岁往下的寒门占的名额明显多了。可再细看名单,这些孩子多是之前就在这边书院念书的孩子,受到的教育本就不一样。 四爷点了点名单,“得有个寒门出身的代表人物。” 林雨桐拿着名单沉吟半晌,就低声道:“其实我想到个人,只是此人瑕疵太明显了。” 四爷皱眉:“谁?”郑板桥算一个。文人中算是有些名声,虽做过县令,但出生时他家已经是家道中落了。 林雨桐说的并不是此人,她点了点纪昀的名字,“与纪昀齐名的另一人。” 北纪南袁! “袁枚?!”四爷一拍脑袋,想起了这么个人。 此人出身确实是不高,他父亲只是给人做幕僚的。而且也不是给什么了不起的人做幕僚,只是小县令之流做幕僚的,确实算是寒门。而此人才华确实出众,二十四岁便中了进士,还点了庶吉士,很得当时的大司寇尹继善的赏识。两人都是爱作诗吟诵的性子,之后便相交莫逆。后来尹继善去东南任上,他还在其麾下做了几年知县,直到前年才因为不喜官场那一套辞官了。 辞官之后他自己弄一随园。这随园很有些名气,人家不仅有美食还有美人,因而颇受文人喜欢。像是后世的里写的弄一园子,吸金等等的,那都是作家在后世的见识基础上虚构出来的。但是人家袁枚是真自己这么干了,而且还干的很成功。钱也是大把的赚。 此人还收徒弟,收男弟子,更多的是收女弟子。 但却有个才子都有的毛病——好|色!而且是荤素不忌,男女通吃的那种。 此人文气足,但若是这人进了书院,可不是好事。以后的婚姻制度,婚姻道德等等,这都是要在潜移默化里去影响和塑造的。只凭着这一点,林雨桐就觉得,这人虽然名气大,但是她是真不想要。 四爷便懂了,“你想到袁枚,是因为袁枚的妹妹。” 对!袁枚的妹妹们,都是名动江南的才女。女子学堂总也需要人的,可女先生却难找。袁枚的妹妹袁机,才女是真。但林雨桐知道她,不是因为她的才名,而是因为她是在清史稿列女传中出现的人物。出现在其中的女子,无一不是悲剧的,那上面宣扬的都是所谓的贞洁。林雨桐想用她,不是因为她贞洁,而是刚好她出身不高,有个文坛颇有名声的哥哥袁枚,本身也有些名声,而且,贞洁在时下是好名声,短期内于女子书院是有好处的,可以阻挡一些酸腐文人的攻击。 当然了,另一方面,也能替四爷向外传递一些信号。总比直接用袁枚的好。 至于女子学院成立之后,教些什么,学些什么,那别人便也管不着的。 四爷点头,“就这么办。” 林雨桐没直接找什么袁机,也不是下什么旨意,她给尹继善的夫人写了一封信。尹继善的继室夫人是鄂尔泰家的闺女。这个鄂夫人倒是跟尹继善性情相投,也是很喜欢吟诗作对,算的上是一位才女。若是她在京城,林雨桐也会请了她来。此次写信,是因为尹继善跟袁枚关系莫逆,这事请她去办,让她将请先生的那一套一定得摆足了。在江南风雨如晦的时候,这个看似不大的举动,一定能安抚更多的可能跟伪稿案有些瓜葛的文人。 这信,林雨桐直接给弘历,叫他夹在公文里传递。并没有私下里跟大员家眷联络。里面写了什么,随便看便是。 这般的坦荡,当天夜里,这份书信便夹在公文中,走的是六百里加急。 得回复还有些时日,但眼下,书院明儿就该放榜了。 四爷不仅要放榜,而且将每个考中的人员的试卷进行了誊抄公布,一早起来,长廊里就抬出一个个公告板,上面密密麻麻的贴着文章。 上面还带着批注,你们谁不服,欢迎指正出来,公开辨一辨嘛。 这确实闻所未闻的。 弘历跟傅恒混在其中,弘历就跟傅恒道:“如此这般,科举就越发不好操作了。” 文章这东西,不好评判。要么不会有文无第一的话。它也很容易受主考官个人喜欢的影响,这就有了很多不公平的因素。 这边只艺院和儒院那边,评判的时候容易有偏颇,其他的丁是丁卯是卯的,你答的好的,批注会赞你,说明录取你是看中你的什么长处,但是也指出你的不足,说一些瑕不掩瑜这样的话。有理有据的情况下,有什么好争的? 况且,里面有年纪大的和年纪小的分组。有些说年纪小的凑什么热闹,但书院早前就说过,有些人入的早出的晚。像是十三岁之下的,在书院要学足七年。而年长的那些一般都是两年。用两年换一前程,为这个跟人家孩子较劲? 因此,有侥幸的,有觉得懊恼的,但看看别人的卷子,再想想自己答的,也都服气了。有些人甚至拿了笔墨,就在当场抄呢。抄回去做参考,自己参详参详,明年还得继续考。 录取是录取了,可都没有名次,而且分的科目也不同。 像是刘墉,直接被分到了经院。他自己都纳闷呢,何为经院? 学五经吗?从没听说过将四书五经分开的呀。 要真是学五经,他就得考量考量,是不是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而纪晓岚则是惊喜的,什么艺院不艺院的不要紧,进来就行,进来就行。 弘旺也问边上的弘晗:“你分哪了?” 弘晗含糊,“谁知道呢?” 弘旺自己被分到商院,他去找弘晗的,结果弘晗被分到了农院。他都惊呆了,“你怎么分去那儿了?” 弘晗有什么办法呢?他这不是闲着没事,就是在家里养养花吗?当年好歹显赫过,府里名品都有。花卉培育的好了,用来送人能省钱,要是有人愿意花大价钱买,还能叫管家偷偷的往出卖。然后这么些年,他还真就不知不觉的有了一手养花的手艺。怎么种庄稼的题,他答不上来,但怎么肥田,怎么浇灌,怎么嫁接这些他都懂。然后干脆都写上去应付差事,总不能交白卷吧。结果……分农院去了。 干啥呀四叔这是?叫自己种地去呀? 弘旺正要开口嘲讽,就听见有人吆喝,“领书了!领书了!中考的可提前领书了。” 刘墉迈步走过去,他倒是要看看,此经跟彼经有何不同?! 乐文 379 故国神游(40)三合一 故国神游(40) 刘墉就发现,书院虽是才设立的,但里面丝毫不乱。就比如叫领书去,然后对面的走廊里,隔一段的外面就竖着一个招牌。什么商院、农院、工院、理院、数院、艺院、儒院……这么一大串过去,刘墉愣是没找见经院在哪。 当然了,比起那边,这边的人就不算多了。可见录取的比例也不是那么多。 刚才他只顾着找自己的名字,倒是也没看经院还有谁。 他这么一路走,走廊里走了一遍,还是没有见到经院。 这倒是奇了! 转脸过去,看见了果亲王。他像是瞅热闹似得来回的转悠,就抬脚过去打算问问。 弘曕惊讶,来回的打量了一下刘墉,眼里闪过一丝艳羡:“经院?那不用找了,经院无书本。” 无书本……学什么? 弘曕朝走廊的尽头指了指,“你过去问问,那边有专人负责应付各种问题。”什么话不能从自己嘴里说,有时候身份特殊是这样,开口的话必须是要负责的。 刘墉朝弘曕拱手,让到边上请弘曕先行。 弘曕欠了欠身,表示礼遇,这才抬脚继续转他的。 刘墉只觉得对方这个姿态叫他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这会子人来人往,他也顾不得了。奔着走廊的尽头而去。 到那边的时候,桌子后面坐着的人,这人刘墉还真认识,宗室众人。好像是弘旺的儿子。之前在外面遇见弘旺倒是有过一面之缘。 而此时,桌面围绕着几个人,好似都在问经院的事。 “为何没有书本?” “所学内容为何?” 刘墉没往前挤,只看围着的几个人。年纪有二十多的,也有四十上下的,有穿着粗布的,也有锦衣华服的。最前面那位侧过脸来,他还真认识。 这不是高斌的侄子吗?对!当年宠冠后宫的高贵妃就是此人的堂姐。他叫高晋,不是正经的科举出身,但却早就被万岁爷给了监生的身份,然后做了官了。知县好像都做了好几任了。怎么现在在这里? 他忙抬手打招呼:“高大人?还真是您!幸会幸会。”此人随他叔父去自家的时候,他们见过。每年都见那么一两次,不熟,但也肯定不是生人。 高晋见到刘墉却毫不意外,笑的特别爽朗:“是贤弟啊!还想着跟你结伴过来,不想没看见你的人。” 刘墉惭愧,到底是人家更老道,他之前只思量着经院的事,当真没注意榜单。他一脸的苦笑,“高大人,您见多识广,这经院根底如何,还望赐教!” 高晋摆手,当真不知。不过还是低声道:“贤弟没看榜单,此次经院中榜人数最少,包括你我而二人在内,只七人而已。” 刘墉眼里的流光一闪而过,怪不得高晋对自己如此热情。按说,以他的起点和圣宠,以及经验和高家的人脉,还有这比自己要年长不少的年纪,原也不用如此。 正说着呢,远处跑过来一个二十上下的小伙子,“敢问……经院……” 话没问完,肃英额就起身了,“经院的都来齐了?” 刘墉左右看看,果然等着的包括他在内只七个人。 “王杰……孙士毅……伊尔根觉罗桂林……高晋……刘墉……蒋鼎……朱珪……” 正好七个人。 然后七个人面面相觑,站在这里很快就能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那就是他们之间的年岁察觉好像有点大。年纪最大的高晋四十多了,县令卸任之后正等着安排呢,然后考来了。而年纪最小的朱珪,才二十冒头的样子。高晋的儿子好像都比朱珪大! 其次,满汉比例问题。这里除了那个桂林和抬旗的高晋,其他人可都是汉人。 再次,出身上,有勋贵外戚出身,有高官子弟,还有……好像是寒门出身吧。 王杰和孙士毅这二人也就是二十六七、三十上下的年纪,气宇不同与一般人。可只看衣着便知道,这二人出身绝对不高。 所以,录他们入经院,标准是什么呢? 肃英额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诸位之前问的问题,在下统一说。经院是什么,这还真不好说。只是老圣人定为经院,那便是经院。另外,之前诸位问我开课之后学什么,这个在下倒是知道。这么说吧,老圣人讲什么,你们学什么。皇上讲什么,你们听什么。其余的课程,老圣人定了谁来讲,诸位便听谁讲便是。至于课程安排,这里只有课程时间安排,内容随机。至于教课的先生,除了老圣人和皇上,剩下的不确定。可能是名儒大家,也可能是田里的老农。可能是朝中诸位老大人,也可能是将作监里的小工匠。书院选择学生,学生也有权利选择书院。若诸位对这样的课程安排心存疑虑,可以选择退出。”说着,就看向七人,等着七人的决定。 这需要却衡量吗? 如果只是老圣人授课,那确实得要思量一下。毕竟老圣人的人圣人未必用呀。可如今听这意思,圣人和老圣人都会亲自授课……那这意义就不一样了!哪怕是万岁爷来的少或是不来,但只要挂着这个名,意义都是不一样的。 都说天子门生,什么是天子门生?参加了殿试,这就代表了是天子门生。 以前是,但从今往后只怕不是! 所有参加过殿试考中进士的这种门上,都是不如从这经院出去的人。如果说进士是天子门生,那他们这几人便属于天子的嫡传弟子,意义不可同日而语。 这里面便是出身好的,像是刘墉这样的,碰见万岁爷的机会几乎是没有。而高晋这样的……呵呵,怎么说呢?高家人多,在外面都给几分面子,皇上若是知道是高家的人,如果是好的,也会多几分偏爱是有的。但要说多看重,那则未必。而如今这般,总有跟万岁爷相处的几乎,三不五时的能见到……想想都叫人激动的浑身颤栗。 高晋差点不能自持,刘墉饶是稳重,也被这突然而至的惊喜给砸的有些晕乎。 几人对视一眼,同时朝皇宫的方向行礼谢恩。 肃英额这才道:“诸位可回家修整,三日后前来报道。来时除了不能割舍的动,日常琐碎用品,都不用带。书院都已经准备好了。食宿免费之外,每月二十两银子的补贴。来之后,这里不许带侍从。每十个寝舍,有一个粗使婆子。鉴于经院只七人,因而,你们七人一个粗使。”说着就喊了个小子过来,“带这几位去转转,分一下寝室。”说着就看向王杰和孙士毅,“如若有住在客栈的,今儿就可退房搬过来。” 如此能减少不必要的开销。 这个条件两人当然欢喜,但这不带侍从这些,出身高这几位心里就打鼓。打从生下来就有人伺候,突然没人用了,这能顺手吗?晚上洗漱难道还得自己去打水。 结果一转之下放心了,寝舍分内外。里面不大,床衣柜,别无所有。外面一个书架一个书桌,几把椅子。门口的柜子里是洗漱用品,很是齐全。 边上的小厮介绍,这些东西有些一月一添置,有些半年一更换。比如澡豆毛巾,这个就是一月一份。比如脸盆,就是半年一个。床上的床单被褥,每九天更换一次。 因为九天休沐一天。第二天他们在或者不在,都有人帮着更换。 每日早起,婆子送水到房门口。若是要沐浴,书院里有澡堂子,只管去泡就是了。吃饭有伙房,能带回来也能在那边就餐。每天的菜色都是标配。两荤两素的配置,尽饱吃便是了。若是晚上要加餐,食堂总有灶火不熄的。没精细的吃食,热粥热汤包子点心这些是有的。不过这些得自己花钱。 这或许都家境富裕出身的人来说没什么,可对于寒门出身的人,如此的待遇,基本没有花钱的地方。连笔墨纸砚都有供应。那么每个月念书不仅不花钱,还能用这些银子养活一家老小。 就像是王杰,他就是给人做幕僚的。一年的俸禄也才四十两。如今这么着,这是想都吧管想的事。之前还忧心老家的父母妻儿,如今这个银钱,攒一攒都足以在外城买个小院接了家人来过活了。 刘墉心里暗道,别的院是什么待遇还不可知。但哪怕是这个待遇打了对折,这也很是可怕。有多少寒门学子会走这么一条路呢。又会有多少寒门人家会想尽办法也要叫孩子读书。好像每个人都有几乎踏足这里。 而那时,科举又该如何呢? 他突然嗅到了一丝很别样的气息,似有大变要随之到来。而自己走运的是,自己来了,并决定留下来。 正如刘墉所想的一样,这录取的名单一出来,便掀起了一股子轩然大波。而这种波动,在百姓中的反应远比在朝中反应激烈的多。 谁家的子弟考进去了,这不奇怪。但凡有点能力的,谁不叫孩子读书习武呢? 可出身寒门的则不同,这可是一脚就踏上了青云梯。 山西会馆里,一富态的中年男子正跟人高谈阔论,外面一小厮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一路高喊:“老爷!老爷!少爷中了。” 中年富态男先是一愣,继而大笑,“中了?好好好!中了……我儿中了……” 此人乃是山西富商常威,子弟肯定得读书识字,但这确实为了家业的。此次来京城,是寻人办事的,刚好赶上了,老三想去试试,没想到真给中了。那样的地方,商户人家……想想都不敢想的。以往在县里,见了县太爷都得巴结着,用银钱孝敬着。如今……那样的地方,圣人的眼皮子底下,他欢喜的几乎是手舞足蹈,别人恭维的声音围绕着,他只记得一个劲的喊着‘赏!赏!赏!’。 常万达人还没回来,这边的宴席就摆上了。等人回来,常威不顾上应酬,带着儿子回了院子,“怎么才回来。” “跟一些一起中考的同窗去喝了点酒。”常万达二十许岁的人,脸上带着几分熏意,这会子喝了一口浓茶,微微有些苦涩,却叫他头脑更加清明,眼睛也是明亮有神。 常威低声问说:“真中了?” 是!常万达笑道,“是商院!爹!是商院。” 常威摆手,“别管是啥院,只要中了就行。”本就是商户,读商院有什么不对的? 常万达却摆手,若不是跟同窗们出去,他也会如父亲一般的想。可今儿见了很多的人,出身显贵的,家世显赫的,见识不凡的……他这才意识到,“商人……商人以后不比谁地位低?爹,你明白这里面的意思吗?朝廷的风向要变了!” 而在城中的一个大杂院里,租住着不知道多少从外地来京中谋生的人。这里的柴房原不过是租给一个江南来的小子的,这小子也就十四五岁大小,说是父亲曾是秀才,他读了几年书。因此在街口摆个摊子,替人代写书信的。人家问他好好的江南不呆,跑京城干嘛来了?这孩子说,爹死娘改嫁了,他才十岁归伯父抚养。伯母刻薄,将他送去银楼做学徒。来京城是因着银楼的少东家要在银楼开铺子,这才带了他来的。结果带的银钱被少爷赌光了,然后被老管家带回去了。老管家好心,放他跑了,说是没看顾好少爷,回去怕是得被迁怒。要是被逮住了错处往衙门一送,小命都没了。他想回乡也没有盘缠,就这么混着过火。之前去书院,不过是见去那边的人多,他雕了一些小玩意想过去卖的,鬼使神差的报了名,谁知道这就中了。是工院,得住书院去,管吃管住不算,每个月还有十两银子的补贴。他年纪不到过了十三不到二十,要在书院里学五年。要是过了二十,能被选拔上去再度两年,补贴翻倍,每月能补贴二十两。 就有人喊说,这念一辈子书都是使得的。 还有人推了他家的孩子出来,“我们家这个八岁了,人家要吗?” “要的!只要考的过就要。什么都一样,只补贴每月五两。等过了十三,会给十两。”不过这种特别不好考就是了。 今儿听说,凡是年纪小的,不是出身不凡,就是早前就幸运的在老圣人跟前受教过的。拢共也就二三十人的样子。 这些孩子要么是开蒙特别早,要么就是天赋奇高。 好似八岁的除了皇家的贝勒皇子之外,也没别的。其他的都在十岁上下,十一二岁的样子。 这样的例子不用多,出上一个,就能宣扬的满世界都知道,作为一个标杆。 就像是名牌大学那么多学生里出了那么一两个发展的不好的,很多人就会冒出来说,读书没用。读大学挣的还不如民工多。 而初中毕业的那么多,成功那么三五个,就又被宣扬的人尽皆知,告诉大家:看!我说读书没用吧,人家不上大学一样混的比你牛。 如今的情况就类似,出那么一两个能跟皇子阿哥贝勒爷一起念书的寒门子弟,不知道多少人心存希翼。当然,这就是四爷和桐桐希望看到的。 林雨桐现在不管录取的那些学生怎么样,她现在关注的是弘晖要去念书了。一样的,跟所有人一样,住那边,吃那边。虽然书院和后面是连着的,但就是不咋回来住了呗。 弘晖:“……”这其实跟内院外院住是一样的。 “可你从没过过不要人伺候的日子。”林雨桐说起来就愁。 但我几十岁的灵魂了,我还就过不了了? 也是! 但趁着基本还都没报道入住,林雨桐还是去看了分给弘晖的屋子。一排排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弘晖的屋子在其中毫无特色。 住在这里唯一不方便的就是上厕所。不过每个房间都有恭桶,早上提出来放在门口,婆子收了院外马上有人拉走,再换洗刷干净的过去。冬天倒是不怕冷的,这边的火墙烧起来特别暖和。 从里面出来,顺着这些寝舍往回走,一路上倒是间或有屋里的灯是亮着的,显然,已经有学生早早的搬来的。想必都是外地的。 刚要转过弯,结果林雨桐被一读书声给吸引了注意力。这是这一排最边上的一个寝舍了,屋里灯亮着,窗户上投着一个剪影,此刻手里正拿着书翻页呢。而林雨桐听到对方在念:“……桔梗一钱五分,甘草五分,白前一钱五分,橘红一钱,百部一钱五分,紫菀一钱五分……” 这是《千金方》上的止咳散。 他读这个不停的反复,显然不是查着用的,而是在背诵。 没想到招来的学生里有一个队医学明显感兴趣的。 她也没打搅,叫芳嬷嬷把屋子寝舍号记住,回头查查看,这里面住着的学生是个什么情况,听声音年纪不大。 芳嬷嬷应了,马上就去办,结果肃英额直接就过来了,“那里住的是个安徽来的学生,父亲是宣化知府,只有秀才功名,今年十六了,叫王锡琛。之前倒是见他跟梅大人的家仆有过接触。” 梅文鼎家的家仆? 哦!林雨桐想起来了,当时德海查的梅开云正跟王家议亲,只怕这个王锡琛便是那个跟梅开云议亲的小伙子了。 这可真是巧了。 是了!是了!那个将来会出现的数学家王贞仪出生医生家庭,那也就是说王锡琛到底是走了学医的路子。 这个发现叫她有些意外的惊喜。她想用梅开云,不用当真可惜了。可同样的,若是这样一个姑娘背负太多的压力,这也是她的过失。可婚姻一事,冷暖自知,谁都无法替代谁。若成亲的对象是这么个人的话,倒是也好。生了女儿,能由着她往自己喜欢的方向上发展,至少证明王家开明的家风,以及深厚的底蕴。 当然了,这是自己希望的方向。但是自己如今横插了一杠子,每个人的命运在这个节点上都会发生变化,路究竟会怎么走下去,谁也不知道。 可要是因为这个变故就不朝前走,那也不现实。不能因为可能会生出一个数学家的女儿,就要放弃两人要走的路。不知道这个王锡琛怎么想,至少梅开云想来是不愿的。如果条件允许,她难道不能成名成家? 想到了她,林雨桐就吩咐芳嬷嬷,“明儿打发人把那孩子接来吧。” 这边觉得一切顺利,但乾隆那边却迎来了第一波反对的声音。 这次反对的声音不强,起因是皇子们都去皇家书院念书了,上书房怎么办? 上书房有大学士一到两人,还有各个皇子的师傅,满蒙文师傅,以及骑射习武谙达数名,另有被冠以‘上书房行走’这样差事的人,以前这是荣誉。现在连上书房都没有了,你还行走个甚。 这些人失业其实事小,真正失去的是那份不一样的荣耀。想想,不是学问好人品好,皇上能挑选出来给皇子授课? 现在把人家的生源抢了,人家当然不乐意。 主要是皇子有一些传统的科目,像是蒙文、满文,这些学是不学?这东西要是连皇子阿哥都抛弃了,那这还是满人的江山吗?蒙古对大清多重要的,满蒙分不了家,那皇上你说,蒙文该不该学? 又有消息灵通的,人家弄来一张书院的作息时间表。这也不是秘密,这个时间表的时间跟皇子们的作息完全不同。这么下去是不是也太惫懒了。 上书房凌晨三点开始早读,这意味着皇子们两点就得起来,怎么不得垫吧点东西呀。到五点就得开课。当然了,下午一点,这一天的课程就完了。但每天带回去的功课多的时候能叫人熬到晚上。除了暑假课程上课时间减半之外,其他的也就各大节日放假一天。一年三五天而已。 你看看现在那个课时表,按照西洋算法,就是早上六点才起,六点二十出操,七点解散,七点十分吃早饭。七点四十早读,八点半才开始上课。然后课程到了下午三点半就结束了。剩下的时间便是自习自修,完成课业。 “皇子要这么养下去,是要养废的!”钮钴禄太后把弘历叫过去,也是这种论调,“皇帝,勤政勤政,关键在于一个勤字。若没有那小二十年的三更起,也不能有你的今日呀。” 半夜三更起来,谁受过那罪谁知道。 大臣们之前上折子,说的也确实有道理。满蒙文的师傅,他是打算送到书院去的,之前跟皇阿玛也说好了,可以开设这个课程。皇子们本来也没有那么些休沐,十天上一天的满蒙文,也是尽够了的。他本来想全面开课,但皇阿玛说可以列为选学。谁愿意利用休沐上上课,谁就去旁听。要不然学什么也学不精。不过也答应在言院里开设满蒙及各族各国的课程,只要有先生,就招手学生。一个学生不嫌少,百八十个不嫌多的那种。 他想想也有道理,如此的话便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至于说时间,这个皇额娘跟他提过,这与健康是有益处的。若不是老规矩不是那么好改,他都想改改他的作息时间了。皇额娘说的也有道理,每日学习的时长一样,达到的效果一样就行。 在这事上他没太争辩,因为里面招收的很多人都不是孩子了。时间规定是死的,但人却是活的,读书人习惯早起,这是打小就养成的。也正好看看各自的勤奋程度。 他就跟额娘讲道理,“书院那边到了**岁去考也是使得的。太小也不要。上书房六岁就得读书,也没有说要取消上书房。永璇这不今年马上要上上书房了。还有老五家的永璔……哦!过几年还有更多的皇孙,永璜家的大小子要不了两年也得进宫念书了,上书房还是上书房。况且,那些小子去,若是有三次考试不过关,是要被退回来的。退回来怎么办?还不得在宫里念书……” “那就更不能去了。”钮钴禄本来是半靠着的,这会子也不由的坐起来,“本宫可听说了,去那边连一个伺候的都不许带。皇子的母妃们过来哭了不止一回了,你不心疼我心疼。这要是有个万一,这可怎么办?” “额娘,您是亲祖母,但那边也是亲祖父。在那边,对他们才是最好的。皇额娘那一手医术,能出什么事。在那边,她比您用心。” 可也养的跟我不亲了。 钮钴禄良久没言语,就道,“那就把永琪给本宫留在身边。本宫见天的看见那孩子,一日不见便想的慌。这总不算是过分吧?” “这不是还有永璇吗?” “永璇能跟永琪比吗?”钮钴禄十分坚持,“那书院,皇子跟泥腿子家的孩子一起念书,这能养出帝王来?” 可那边是皇阿玛亲自教导的。对待侄儿都能悉心调|教,会对皇子疏于管教吗?虽说不叫带伺候的人,但皇额娘一向周全,难道就真亏了他们。那种一视同仁,面上总是要做给人看的。再说了,皇子的母家都有子弟考进去了,寝舍跟这些人挨着,能不受照顾吗? 再说了,永琪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就因为从满妃的肚子里出来? 朕正值壮年,位份更尊的后妃肚子里就再诞不下皇子? 本来因为寿数的事心里就犯嘀咕,再一听这话,心里能不发赌吗? 他呵呵笑了两声,“您要是觉得永琪不一般,那边让永琪留下来在宫里念书……” “在宫里本宫也见不上。上书房迁到园子里,也便于你教导永琪。”钮钴禄氏真是好心,“弘历啊,你知道当年你被耿氏养着,额娘的心情吗?额娘没有一日睡的安稳,就怕你只认她不认我。我是加倍的对弘昼好,如此才能换来跟你亲近。而今,你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去跟……亲近。这将来万一……可如何是好?弘历啊,跟谁留点心眼都是没错的。” 那么您跟朕留点心眼也是没错的了。 乾隆没说话,只缓缓起身,“额娘早些歇吧。都按您说的办,将永琪留在园子里念书。” 于是,五个永琪,成了第一个拒绝了书院的学生。 此次的招收的学生不多,三百六十七人,实到三百六十六人。 第三天报名结束之后,林雨桐得了消息都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别的皇子都来了,只永琪特殊,弘历打发了吴书来晚些的时候才来解释说,太后离不得五阿哥,留在身边侍奉了。 林雨桐能说啥?说那蠢货把后宫的一池水顺利的给搅浑了。 别人心慌不心慌的林雨桐不知道,但是皇后和有子嗣的妃嫔肯定是心慌了。这就把储位许给永琪了? 她就问说:“五阿哥也十岁上下了吧?” 是!十岁了。 在皇家,这不算小了。十一二、十二三的成亲的都有,难道真这么不长心眼。这是好是坏,他自己心里没点判断? 怎么会没有,五阿哥是欲哭无泪。愉妃搁在寝宫里发了好大的脾气,一再的叮嘱儿子,“去求求你皇阿玛,或是出宫求求老圣人。只说上书房上完课便去旁听。五阿哥,所有的宗室阿哥凡是有点能耐的,都在书院。你一个人留在宫里,别人怎么接纳你?” 其实,哪里用的着半年? 报名一结束,这就住进来了。有能习惯的,有觉得到了天堂的。但对于真正富贵人家出身的公子哥,这地方还是有很多难以适应的。 先说住,这地方小的都不及身边伺候的人住的地方好。悲催的是没有伺候的。洗脸刷牙脱衣服穿衣服,都没有人伺候了。这可不要了老命了。 弘旺说没有酒喝了,一进来就有规矩,除非特殊许可,这地方不许私下里饮酒。 完蛋!要了命了。 弘晗就道:“最要命的是,没人暖被窝了。这他娘的谁受得了呀?” 这话一出,哄笑声一片,谁家里不是妻妾成群的。便是弘旺这不得志的,家里还有小妾两三只呢。刚纳的小妾都是年轻鲜嫩的年纪,这事整的,不地道呀。 男人聚在一块,荤话不短。 这属于大龄的老男人一拨的。十七八二十上下的,还属于比较矜持的,一起吟诗作对交友嬉戏,好不热闹。对于年龄再小的,那真是还处于小惶恐中,换了个新环境,正小心翼翼的用小触角慢慢的往出探呢。 不管老少,精力都异常的充沛。 精力充沛好啊,精力充沛了正好军训。把阿桂和兆惠借一个月,别的事没有,就是操练。 于是第一天吃完早饭,就被通知全体换装。入了学校就没有便服,都换上衣柜里挂的校服。两套长袍,两套短葛。靴子和布鞋可以领取自己的尺码。靴子全是军中款式的。 衣服换好出来,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项目。 这脸白的可不止一个人,大部分人脸都白了。 年纪小的不用高强度,但跑跑跳跳的还一样需要。被带到演武场的一角训练去了。其他人不分哪个院的,一起训练吧。 这里大部分是文人呐,文物向来两对立,文人最看不惯的便是武夫。现在叫他们跟糙汉子一样习武——不不不!老圣人,不是这样的!这简直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有一个出声质疑,就有一片人出声质疑。 然后四爷才从最末尾走到前面。 学生穿的是竹叶青一般颜色的衣裳,管事穿的是褐色的衣衫,杂役穿的是灰色的,先生们一水都是黑衣。混杂在一群先生中间,又坠在后面,之前并没有人发现。结果从学生队伍中一穿过去,宗室这边就鸟悄了。之前只有他们起哄起的厉害,这会子跟鹌鹑似得,先是低头,然后哗啦啦的跪下。别的嚷嚷的人就安静了,都朝四爷这边看。 四爷指了指大殿,外面说话全场未必都听的清。然后就有人指挥着将人往里面带。 然后别人才有些恍然,这就是老圣人? “不可能!”王锡琛惊叫出声。 边上的人赶紧捂住他的嘴,“不要命了?” 四爷回头看了一眼,站住脚,问王锡琛,“你叫什么?” 王锡琛只觉得腿肚子都抖,“学生王锡琛。” 哦!桐桐昨儿还在提此人。 四爷知道他为什么认为不可能,就笑道:“你觉得朕不像是年过古稀的老者?” 王锡琛还是不可置信,“是……” “胡言乱语。”梅文鼎急忙从后面过来,“老圣人,他……” 四爷摆手,“朕知道,你喜医学医术,从你的角度看,觉得根本不可能。” 对!是的! 四爷就笑,“那若有机会,让你也习得此术,你可愿意?” “真的?”王锡琛抬起头来,眼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然后才摇头,“书院里并无医……院……” “那便单为你开一学堂有何关系?”说着就看站在后面的肃英额,“记得把最后头那个小院子收拾出来,那就是医科学堂。今年,只他一个学生。明年若有此人才,再招收也不迟。” 肃英额应了,深深的看了王锡琛一眼:此人好大的造化! 乐文 380 故国神游(41)三合一 故国神游(41) 为你单开一学堂! 这话所露出来的意思是什么?想到这五花八门的学院以及更五花八门的课程,很容易就能猜测出来:在这里,只要是你想学的,只要是有用处,都可以学。 你若是感兴趣,那就单为你开课。 这叫什么?这叫礼遇。 那个王锡琛特殊吗?不!不特殊。要说出身高?不尽然!父亲只是四品地方官,不低,但在京城这地方,连看都不够看。要说有本人能力?年纪不大中了秀才算是不错,但大清国这样的秀才一抓一大把。这是只要有钱肯踏实的去学,又有人点拨就能过的。 考秀才,对于很多官宦人家出身的子弟来说,这不是非必要的。就像是刘墉这样的,他是恩荫考会试的。其实叫他去回老家去考,肯定也能直接过。他的出身在这里放着的,而考这种试,秀才的功名县令就能说了算,举人的功名州府里说了就算。只要不是太差,下面的人总会给个面子叫这样的子弟过关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在官场上,彼此给对方行个方便就是了。谁家还没有子侄要关照呢。 这也是导致这个阶层固化的一个原因吧。 因此出身书香且官宦人家的子弟,只要肯学,那必然是能过的。 只能说这是个踏实听话肯上进的孩子。而之前别人都没出声的时候他出生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孩子的情商有点低。你搁在心里说也不能露出来呀。 可饶是这样,老圣人不仅没有怪罪,还只为他一个人开一学堂。 他不是对此人有多关照,只能说傻人有傻福,正好被老圣人拿来当一块标榜的招牌用了。 还有……这学是跟谁学呢?太医?太医可没这样的本事的。那么能教他的只一人而已——除老娘娘之外再无第二人。 可……可男女有别呀! 这话搁在脑子里,嘴里打了几个转,也没人真敢直啦啦的说出来。况且,他们也不是朝臣,更不是御史大夫,便就是御史大夫,老圣人也不是圣人呀!他又不管朝政,难道要上折子给皇帝参一本,叫皇帝去管管嫡母。 如此的话……孝道又往哪里放? 这边有些人还在那个圈子里打转呢,结果宗室那边便山呼万岁,高喊圣明了。 开玩笑,教人医术怎么了?这跟朝政有关吗?只要不干政想干点什么不行呀?对不!非得跟老圣人唱反调。你们对这位老圣人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不能因为他们叫你们来念书了,看起来也很和蔼,你就真当他是菩萨了。呵呵!他要是菩萨,那一定是金刚菩萨。 这么多人都喊万岁,喊圣明了,那其他人敢吱声吗?不要命了! 行啊!那就……圣明着吧。 四爷看了看跪了满地的人,想说什么到底没说。不能太急,得稳住,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过程。潜移默化要比疾风骤雨来的更有效。 他起身朝里面走去。学生才有序的被带进来。 四爷站在上面,先生们站在正前方的礼台两侧。好些人都比较懵,这上面是不是该有一把椅子,好歹老圣人坐下,他们才好正式见礼。 礼,该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儒院那边还没动呢,这边弘晖看了边上的弘晨一眼。 弘晨是十六家的老小,跟现在的永琅年纪相仿。这孩子又被老十六特别教育过,因此,特别听弘晖的话。进进出出的,一直都粘着。而且,这小子也有些小机灵,处的时间长了,总有些默契。弘晖一看他,他立马明白,还带着孩子一般稚气的声音高声喊道:“学生拜见先生!” 他这一喊,原先在书院里就学的那些孩子立马见礼,就见他们不管站在什么方位的,都是稍微后腿半步,行的就是拱手礼。 然后其他人才醒悟过来,有样学样,“学生见过先生。” 四爷在台上抬手,示意免礼,然后再微微欠身,还了半礼。 礼便成了。 弘历站在最后面微微点头,这是皇阿玛要表达的意思吧。在这里,他不是君王,只是先生而已。 四爷早知道弘历来了,但也没搭理。他说的是军训的事,“以后每年,开学之初,都有为期一个月的军事训练,除非身体确实不适合训练者,可提前提出来,其余人不得找几口逃避。若发现偷懒者,记大过一次,列入档案,以后这履历会伴随你们一生。” 下面噤若寒蝉,但隐隐又带着兴奋。这跟直接许诺他们会得官职有何不同? 而文人也知道了,这事变更不了。 可为什么呢? 难道国策有变?又要出兵哪里? 四爷便道:“自古来,文官守城,成者少,败者多。败了开城投降的,言必称乃是为了满城的百姓不遭受荼毒。兵败的,刚烈守节者,也不过是横刀自刎。” 文人们便垂手,这话是说的好听的。不好听的是,到底是投降的多,坚守者少。 可这……文武本就有区别。 四爷却不多话了,叫钱盛,“请娘娘来,再把桌上的匣子带来。” 钱盛匆匆去了,下面的学生半垂着头,不敢抬眼去看,也不敢说话。最多就是转着眼珠子跟两边的人打一打眉眼官司。 其实站在后面的先生们也有点摸不透这位圣人的意思了,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四爷倒是自得,站在上面看着。直到看到桐桐来了,不仅自己来了,还带着和婉来了。伸手跟着钱盛,手里捧着一个一个长得一尺许的黑匣子。 桐桐从后面走过来,中间自然而然的留出一条路来,学生们左右分开,对着她行礼。 她今儿过来,也并不算是不合礼数。拜师可不止拜师,还有拜师娘。何况她的身份又不同。 林雨桐上去,微微欠身。 和婉则还了一个全礼。她饶是贵为公主,也没来过这样的场合。以往的大场面也不过是皇家家宴,再不然也是男女分开。而今儿,她面对的是满堂的男人,再如何的,还是有些紧张的。距离近些,应该能看出来,她脸红了。被那么多人偷瞄着,能不脸红吗? 可大家观察和婉,也只一瞬。很快就被老圣人手里的东西吸引了。 那黑匣子打开,里面拿出来的是一个……鸟铳? 但又不全是鸟铳吧。 那边张保已经在大殿的门口摆好了几案,案上摆了一长串的果子。 从四爷站里的地方到案几所在的地方,不算远,但也在七八十步开外呢。 然后大家就看着上面的人拿着那东西瞄准,然后手指轻轻的扳动……谁都没反应过来了,就听见砰地一声,然后那果子顺便炸裂开了,显然是被击中了。 隐在人后的弘历不由的朝后退了好几步。这样的东西……原来还有这样的东西。皇阿玛的手里到底是藏着什么……要是有这么一支装备齐全的劲旅,不用太多人,三千人马,足以掌控现在的京城。 可傅恒和兆惠全然不是这么想的,这东西要是拿到战场上,哪里不能是大清的国土。两人不由的上前一步,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 却见老圣人将手里那宝贝给了老娘娘。老娘娘拿在手里的感觉,像是比老圣人还熟稔一般。就见她抬手上膛,然后胳膊一抬,然后就打过去,又是一声响,一片果碎。 这把是四爷单做的,后座力还可以。林雨桐收手看和婉,递给她。和婉愣住了,她习惯性的摆手,想说自己不行。但看着祖母带笑的眼睛,她到底是抬手接了。 林雨桐清笑,“没事,放松……侧身站着……抬胳膊……对!就是这样……”瞄准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是林雨桐的把胳膊放在和婉的手下,叫她垫着。这个瞄准的位置,其实可以自己来帮着调。 和婉觉得手下的胳膊坚实有力,她的呼吸都放轻了。 “别怕……不要紧张……好了,手指扣动……” ‘砰’地一声,苹果没碎,但是飞了。子弹打在了案几的台面上,苹果是被震飞的。看那裂纹,相差也不过半指的距离。 可这要打在人的脑袋,半指的距离不还在脑袋上吗? 而这显然,是这位公主第一次拿火铳,之前连碰都没碰过! 四爷又招手叫站在下面的弘晖,他本来就玩过,又习武出身,准头这东西对别人有难度对他却没有。他走上去,选了没有鸡蛋大的小金橘将其打碎了。他没递给四爷,而是看向身后跟其他先生站在一起的张廷玉,“张先生,您不试试?” 张廷玉一愣,然后笑呵呵的上去了。 试着用过那东西的,有男有女有孩童,有熟练的也有生疏的,若是以他这样的老者也能轻而易举的操作,这代表什么意思呢?这代表着有这样的装备,全民皆可为兵。 当然了,这样的东西只能说叫别人知道有它在,都收敛点。但不会真的叫其泛滥。如今怕是也没那么能力大造。要真是泛滥开来,世道就乱了。 张廷玉心里明白的很,但也因着明白,才知道这样的东西要真装备好,怕也得是百十年内才能办到的事。因此并不担心。他上前,配合着完成这次展示。是老圣人搭在他的手下完成的。并不费力,如果不是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了,还是能用的。至少近距离的话,肯定比刀要好用的多。 除了张廷玉,林雨桐还叫了打扫这边大殿的婆子,她战战兢兢,被贵人这么握着手,干了一辈子里最值得骄傲的事,然后才迷迷糊糊的下去。 里面六发子弹,全用完了。四爷将其递给后面的阿桂和兆惠,叫他们拿着把玩把玩,看看那东西大概是个什么样子。 而下面的学生早被这一声声的巨响冲击的脑子里转不过弯来了。有些书生脸都白了。 四爷问说:“还要朕说什么吗?” 不用了!什么也不用了。 这东西是好东西,但会给大清带来什么样的变化谁也不知道,但他们是第一批接触这东西的人。这是机遇! 后面再说了什么,林雨桐没有听,她带着和婉从里面退出去了。一出去和婉就兴奋了起来,想说什么,但到底没敢说。 林雨桐看她:“怎么了?” 和婉左右看看,不见有谁靠近,这才道:“皇祖母……这东西厉害!可只怕接下来朝堂不会平静。” 知道!以‘仁’治天下,这便意味着造杀伤性大的武|器有违天和的。 是啊!林雨桐何尝不知道这一点。火|药是老祖先发明的。早在唐朝末年,火|药就应用于军|事。到宋朝,火|器获得飞速发展,不仅制造规模大,种类多,而且性能提高,从初期的燃烧性火|器逐渐发展出霹雳火球、蒺藜火球等爆|炸性|火|器。到南宋晚期,还出现了突火|枪、火|炮等管型火|器。蒙古灭金后,南宋便受到了来自蒙古的巨大威胁,为了加强防御力量,除了采用北宋以来的各种火|器之外,还积极研制新型火器。于开庆元年,创造了突火|枪。突火|枪是世界上第一种发射子弹的枪|械,已接近后来的枪|炮,它被公认为近代枪|炮的鼻祖。 可到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发展为何这般缓慢。说到底,不外乎‘不重视’三个字。当大部分技术进步只是为了满足贵族的奢侈需求,那便也没有更多的进步空间了。从根子上来说,方向就偏了。 四爷不现在拿出这个东西也不行,乾隆的有他自己的思维模式,闭关锁国这一点上,他有他自己的看法。等到真要逐渐实施的时候再去阻止,倒不如如今这般。这些东西不仅能给敌人威慑,同时,也能给坐在皇位上的乾隆壮胆。 是的!乾隆之前是胆怯了,但紧跟着,在学生们的山呼万岁声中,那股子傲然不可遏制的溢了出来。皇阿玛说过,大清如今是天下最富的。而今,有了这一些列的东西,大清也会是最强的。 别国有的,我有。别国没有的,我也有。 我是谁?我不仅是大清的皇帝,我还将会是个天下的天可汗! 乾隆的出现,让这个临时召开的开学典礼推到了**。这种兴奋,弘历是因为野望,而下面站着的,有几个不是因为跟自身的前程相关,才这么兴奋呢? 这里面缺少一种东西,那种东西,或许可以被称为信仰。 而塑造这种信仰的人,不能是自己。 他站在上面,眼睛落在弘晖身上。弘晖朝四爷点头,然后实现落在站在上面侃侃而谈的弘历身上,不由的笑了笑,嘴唇翕动,他说了三个字:开局了! 和婉预估着,朝堂该有一翻动静的。但是没有,学生还在书院里没有休沐,而所有的先生,都被乾隆郑重的下了禁口令。在他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应对之前,这消息谁也不许露出去。 等学生们都去了演武场,还能动的先生们也都跟着去了之后,乾隆才亦步亦趋的跟着四爷往回走,父子里谁也没说话。 从前面回到后面的院子,和婉正在院子里摘葡萄,一间四爷就笑:“皇祖父,这串能吃了吧?”问完才看见乾隆,“皇阿玛来了,尝尝葡萄吧。今年的葡萄可甜了。” 乾隆呵呵笑,“你可小心摔着了,越发的淘气了。”想到只她在这边,和敬还是很少过来,心里就有些叹气,她其实希望站在皇额娘身边的那个人是和敬。这边想着,就说和婉,“还是不随额驸回去?” 和婉笑容不变,嘴嘟起来像是被娇惯的孩子,“我才不要回去!额驸不听话……皇阿玛,以后那火|铳不要给那不听话的混蛋!” 乾隆一愣,这话孩子气……但是意思是对的。 他也笑笑,不轻不重的斥了一句:“胡说!”这才继续往里面去了,叮嘱和婉小心点。 和婉摘了葡萄洗了送进去,里面谁也没有说话。皇额娘起身出来了,坐在葡萄架下做针线,她就蹲在边上,隐隐的能听见里面有说话声,但是说什么,却完全听不清楚。 她感觉的出来,皇上跟皇祖父这边的气氛有些微妙。她心里有些焦急,起来蹲下、蹲下起来,几次三番。 林雨桐被她晃得眼晕,“去把韭菜割了晚半晌包饺子,晚上给永璋几个送去,怕是突然在外面吃饭,不大习惯。” 和婉只得去割韭菜,秋里的第一茬菜,正是鲜嫩的时候,她蹲在边上不一会子就把这些割完了,这才发现,割的多了,竟是半筐子都不止。 拿回去的时候林雨桐不由也笑:“择吧。一根一跟的择吧,也磨磨你的性子。” 和婉只得坐在边上,慢慢的干。不大功夫,就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似乎是高了起来,但也不像是吵起来了。 她的手又停了,不住的朝里看。 好奇心怎么这么强?林雨桐叹了一声,“想听跟我进去听去……” 啊?和婉却又不敢动了,老老实实的择菜。 林雨桐是真进去了,两人是没吵,不过弘历的想法也叫人吃不消,之前懒怠,如今却想着三五年内,将八旗兵马装备一遍。 先不说能不能达到那个程度,也先不管技术水平能不能现在就量产,可你说只装备满八旗你是想干什么? 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波的分歧是满汉。 四爷能应他吗?他也不说给谁装备是对的,不给谁装备是错的,只道:“现在要是能量产,又何苦折腾这么一个书院?”便是要培养新力量,照样选老八股就是了,何必折腾什么新学。 乾隆皱眉,心里有些失望,同时又有些轻松。 不能量产就证明皇阿玛手里也没有,这倒是个好消息。 剩下要说的,便是怎么样才能量产,一说就是大半天。乾隆回去的时候找傅恒,“今儿在书院,恍惚看见明亮也考进去了。” 明亮是傅恒的侄儿,十二选出来的女婿。 傅恒应了一声:“这孩子这两年倒也是下了几分苦功夫了。” 乾隆点头,“他是在儒院?” “是!”傅恒就道,“也就是启蒙的那点东西,学了一二分罢了。” 这都是谦虚的说辞。 乾隆也不在意,只道,“等休沐的时候告诉他,工院很好,叫他去工院好好学。” 傅恒心中一动,却不多问,马上应了一声是。 书院中,若是有对别的学院感兴趣的,都可以申请。但若是半年之后考核不过关,还会被退回去。那火|铳一出来,机灵的都看出其中的契机了。好些人递交了申请,想去工院。 弘晖现在的年纪,只能在的童子院。他们学的最多最全,过了十三岁之后才会选择具体的去向。因此并不着急。 这种训练他能承受,又因为年岁不大,本身也没有多高的强度,回来直接拎了衣服,打算去冲澡的。这边一出门,隔壁就出来一牛犊子少年。应该是能年长几岁,手里也拎着衣服。这小子是习武的好材料。 “海兰察见过贝勒爷。”这少年一边抱拳,一边跟弘晖打招呼。 弘晖点头,“一起走吧。” 海兰察嘿嘿一笑,挠头然后跟在后面。 澡堂里此时人少,但也不是没有。富察明亮恰好也在里面,他见了弘晖落落大方,“端贝勒。” 弘晖朝他点头,也没多话。海兰察倒是趁机问起了弘晖火|铳的事,“想接触那个,将来去哪个院最好。” “工院自然是最好的。但那地方,前提得是你有这个天赋……”他觉得学那个有点吃力。要是用心,学懂了能。但要真想在那方面有所成就,只怕就难了。 海兰察有些失望,“我还想着过两年考去工院……” “你可以借那边的书看看,要是还能看的进去,试着去也行。” 海兰察摇头,“现在只在的书本,我有一半都不大看的懂。” 明亮一个人洗着,他是十四五的少年了,不掺和两小孩的事。 工院?好些人在议论,但他是真不想去的。他注意过工院的情况,多是一些读过书的手艺人。他不是看不起手艺人,入了这里,将来走出去,谁高谁低当真说不清楚的。你也不知道人家将来有什么造化。他猜测的其实跟那位端贝勒说的差不多,没接触过的人猛然入行,便是学出来,也很难成为行内人。他真正想要去的是那个经院。 儒院里分年龄组的,年纪大的那一组是没人动的。但是年轻的这一班,总觉得人生还有无数的可能,十几岁而已,学什么都来得及。一半以上都申请往工院去。 当天晚上,四爷就收到了许多申请。都是些热血青年。但这些青年里,没有宗室子弟。四爷压着没放,倒是把王锡琛的抽出来,这是唯一一份申请转到医科的。 王锡琛? 林雨桐由他想到了梅开云,想到了那份寄给尹继善夫人的那封信。 鄂夫人看着自家老爷郑重的递过来的东西,有些惊喜,“京城来信了?是老三的?” 尹继善抬头,“去净手焚香再来接。” 鄂夫人微微错愕,但还是照办了,然后恭敬的接到手里,不敢打开,先看自家老爷。 “是老娘娘托你办事,万岁爷夹在公文中捎来的。”尹继善这一句解释,包含的意思太多了。 鄂夫人手有些抖,好半天打不开信,还是尹继善接到手里打开给递过去了。鄂夫人拿在手里前后看了不下十遍,确保自己领会的意思没错,这才舒了一口气,“原来是找女先生?可这女先生怎么找到袁家了呢?” 虽说袁家的姑娘确实有些才情,但……知道根底的鄂夫人却不觉得这是个好人选。 尹继善摆摆手,他跟京中来往密切,多少对庄子上的事有些耳闻。又是托万岁爷寄来的信笺,横竖必有其道理在的,“你只照办便是了。” 鄂夫人微微点头,“那我这就叫人去递帖子,明儿亲自去。” 袁家得了帖子,自然是受宠若惊。尹继善再是欣赏袁枚,但到底地位悬殊大。袁枚这随园开业,能这般的收欢迎和追捧,若是没有尹继善这尊真佛在后面,只怕也有些悬。 往常袁枚多上尹家求见,但得了总督夫人亲自上门,这还是头一遭。他还不确定的又问来人:“可是夫人要待客?”将待客的地方设在了随园。 一再确认之后,立马着人准备。 家里家外,洒扫一新,吃食茶饮,精心准备。 他家里妻妾成群,上有老母亲。不过是母亲由归家的妹妹在照料,只在后院里安置,本不预打搅,但想着夫人知礼,必是要拜见母亲的,又特特的去叮嘱。 袁机就在一旁,素衣素衫,“你只管忙你,母亲这里我帮着收拾好。” 袁枚看着妹妹就叹气,“你也很该换身衣裳,贵客临门,这位夫人又交际广泛,往后你很该多走动走动……” “我是不祥之人,明儿就不出来添乱了。”说着福了福身,带着人下去了。 袁母只剩叹息,“都怨你爹。” 当年袁父是衡阳令高清的幕僚,后来高清死了,在任上的亏空就被查出来了,然后老婆孩子就都下了大狱了。高清的弟弟高八想去设法救人,结果没救成。而那时候早已经不在高清身边做事的袁父听闻旧主家有难,便去了。他是做幕僚的,衙门关系熟。把银钱搭进去不少,把人给救出来了。高八就觉得袁父这人不错,就说,听说你家刚得了个女儿,我老婆也怀上了,要是生下的是个儿子,咱两家就结亲。把你闺女嫁给我儿子。 袁父就答应了。 谁知道这高家的儿子高绎祖不成器,不仅长的面容普通,而且身材矮小佝偻,偏还性情暴躁乖张,高八也管教呀,打死打活的,也没见打好。心说,这德行也别娶人家姑娘了,这不是害人吗?就主动跟袁家联络,说着婚事要不就算了吧。但也不能说我家儿子配不上你家闺女吧,就道我家孩子有病,且治不好,婚事就作罢吧。 谁知道袁机这姑娘被教育的很成功,人家说了:丈夫有病,我该伺候。丈夫要是病不好,死了,我当为他守节。 袁家父母不同意啊,肯定还是怕闺女守寡的。但结果她就不吃饭,抱着定亲时的信物金锁哭。绝食表决心。 这婚事就这么托下去了。那边不说娶,这边袁机死活不回心转意。然后一直到了二十五岁,才嫁过去。嫁过去之后,公婆倒是喜欢。只那高绎祖不是东西,对袁机非打即骂。袁机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丈夫不喜欢她做针线,她就不做针线。丈夫不喜欢她吟诗作对,她就把诗稿都给毁了。丈夫要赌钱,她就把嫁妆卖了给对方做赌资。到了最后,穷的卖完了,高绎祖打算把她给卖了。她这才跑了,躲在尼姑庵里,叫人给她爹和哥哥捎信。然后娘家人才过去,跟高家打了官司,判决了和离。 因着她自成亲,只生了两姑娘,大闺女还是个哑巴,因此,这两孩子她都带回了娘家。回来便一身素服,吃斋念佛,服侍母亲,照顾孩子,过的一如寡妇一般。 袁枚本也是不羁之人,但对妹妹却格外疼爱。三十岁女人,在袁枚看来,还很年轻。他不止一次的提过,若是有再婚之念,只管提。他一样八抬大轿的将妹妹嫁出去。至于两孩子,都是他的亲外甥女,留在袁家,还能亏待了孩子?可这死心眼的妹子,真真是能把人气死。不提也罢。 见母亲说起了父亲的不是,他就给打岔了,“来日方长,好好劝着也就是了。实在不行,将来给阿印招赘一女婿,也是使得的。” 阿印是哑巴,留在家里比较放心。 袁母这才不说话了,晚上躺下不由的就添了心事。第二天实在是强打精神,等着贵客上门。却怎么也没想到,贵客上门异常隆重,光是礼物就带了好几大车,前呼后拥的,浩浩荡荡的过来。 别说围观的被惊动了,就是袁枚也惴惴不安。 彼此见礼坐下,袁母忙道:“夫人太客气了,受宠若惊……” 鄂夫人便笑,看了看身后的婆子。婆子带笑递了两份礼单过去,“我也是第一次来,冒昧的很。我们家老爷与袁家老爷诗文相贺,乃至交。今儿登门,先是给老太太请安来的。” 礼单上都是些实用的东西。 第二份礼单,郑重的多。 “这是?”给谁的? 袁家人一头雾水。 鄂夫人这才笑,“这是我今儿来的另一件要紧的差事。我是来请先生的,青琳先生怎么不见?” 此时的袁机,以居士自居,写诗作画,署名青琳居士。因此,鄂夫人称她为青琳先生。 袁母愕然:“找三丫头?” 边上的儿媳妇才忙道:“还是儿媳妇去请吧。”这位姑奶奶有些固执。 袁机倒是没固执着不来,她以为是官宦人家为家里的小姐聘请西席呢,她不打算去的,家里有两孩子要照看,妇道人家抛头露面也不好。因着来人是在尊贵,哥哥对人家多有仰仗,她倒是来了。 鄂夫人再次见到了袁机,还是那个女人。高挑的身材鹅蛋的脸,长相温婉。一身一群青里泛白,身上一件首饰也无,只一根木簪挽着头发,过来见礼。 鄂夫人赶紧起来扶了,“青琳先生,我可不敢受你这礼。” 这般客气叫袁机惶恐,鄂夫人这才解释,“先要贺喜先生,才名远播,连京中贵人都已知晓了。这不,母后皇太后娘娘写信来,让我代行请师之礼,务必请您进京,去皇家女子书院任教。” 啊? 还有这样的事。 鄂夫人就道:“老娘娘身边,便是侍女也是有品级的。这书院的先生,只怕品级还不会低。”她说着,见袁机还一脸的犹豫之色,就怕她痴性上来当场给拒了,宫里的面子能丢吗?于是忙道,“据说老娘娘医术远超凡人……”她说着,就看了一眼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孩子,这孩子应该是跟着她母亲过来的,此时一脸好奇的朝这边瞧。她笑了笑,“京城嘛,御医还是值得信的。” 不说叫老娘娘给瞧病,话顿了一下,说起了御医。 袁机又不是傻,如何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若是能得娘娘喜欢,说不得能求下恩典了,治好阿印的哑疾! “我去!”袁机双手握拳,但心里却难免惶恐,从此之后,她便要带着两个孩子,踏足前半生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了。等着自己的又会是什么呢? 而鄂夫人第一次觉得,不知道自家老三考去那个书院究竟是对还是不对。要是书院都是这样的先生,她是真该愁孩子的前程了。 而回去之后,尹继善却道:“凡事有始有终。主子娘娘安排下来的事,不能马虎。人你请了,还得安全的送到。” 这是叫自己回京一趟。 鄂夫人就看自家老爷,“可还有别的吩咐?” 尹继善点头,面色严肃,“除了京城一些该走动的走动走动之外,不要去主动请见娘娘。只将青琳先生送到即可。若是能见见老三,便把这封信交给老三,让其交给金先生。切记,这东西一路贴身藏,也要交代好老三……仔细小心!” 鄂夫人瞬间便觉得这信咬手起来…… 乐文 381 故国神游(42)三合一 故国神游(42) 落了霜,天气便有了些许寒意。 这所谓的军训,已经过了二十天了。第十天的时候,休沐过一次。可像是刘墉这样的,压根没法回家。浑身上下酸疼难忍,从床上都爬不起来。外面的人不准进来,他只叫粗使婆子给带话,就说在里面一切都好,勿用挂念。然后小厮又回去,赶晚上的时候又再回来,送了不少家里带的吃食,一样是交给门房,各自的粗使婆子去领便是了。 又一个十天过去了,好像也有些慢慢习惯了。以为能睡到天荒地老的吧,结果天还没亮,就醒了。自小也没养成赖床的习惯,便也就起来了。 穿着中衣在屋里并不冷,这暖墙已经有了微微的温度,比在家里还舒服一些。 开了门,送水的还没来。用昨晚上特意留下的水洗漱完,穿了衣服,打开窗户,外面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泥土的腥味,却叫人这迷糊的脑子逐渐的也清醒了起来。狠狠的搓了一把脸,起身出门,走廊的顶头有一小茶房,那里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值岗,早起也总有鸡蛋或糕点供应,顺带的带一壶热茶回去。或是家里有带来的好茶叶,只管交给这边保管,每次来先给沏茶,用各自的茶叶便好。 他一进去,靠在炉火边的老太监就睁眼,笑呵呵的,“来的真巧,枣泥糕还剩两块。鸡蛋你自己拿……”说着,起身去包枣泥糕了。 书院的枣泥糕比外面卖的和家里做的都好吃,他也就好着一口。可惜,这东西只在早起的时候有供应。今儿只剩下两块了,那就是其他人差不多的都起来了。 果然,回来再走一边走廊就会发现,虽然里面静悄悄的,但窗户多半都留着一条缝隙透气呢。却有一点,那便是听不到读书声。 桂林一推开门,跟刘墉走了个面对面,他伸着懒腰,衣服披着,一见刘墉好像很惊讶,压着声音,像是怕吵到别人,“这么早?你也太用功了。” 刘墉看着他嘴巴的点心渣滓,嘴角抽了抽,“饿醒了,吃点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桂林心里撇嘴,但还是点头,“是啊!是啊!要不是怕家里来接的人等的急,我也想睡个回笼觉。” 碰上了寒暄两句就各忙各的,然后就擦肩而过了。 刘墉回房吃了喝了就抽了本书,把外面的灯给吹了,然后把床帐子放下,从床下抽了小方桌猫到床上去看书去了。 书是从书院接的,你想看哪个院的书都行,书院都借给你。记得按时归还就行。早前借了两本工院的书……没看懂!工院的先放一下,但是商院的倒是可以再读读。 桂林见刘墉那边真熄了灯,这才打了个打哈欠,回去用冷水冰了脸,继续看他的书去了。如今这年纪,脑子不如年轻人,要是勤奋再不如年轻人,可就难出头喽。 天一亮,粗使的婆子就来了:送水、收需要浆洗衣服床单、顺便跑腿。 桂林给了婆子几个钱,叫她到门口跟接他的人说,今儿不回去了,还在书院。 婆子应着,对这些老爷们的喜好也有些闹不懂。都像是没熬夜吧,可蜡烛补给是一样的。每日里给的蜡烛都不够用。抽屉里的纸张写满了换换上了又满了。好几个都是书桌那块没熏黑,却把床帐子熏的乌漆嘛黑的,本来能一月洗一回的,现在得一旬洗一回。她也就纳闷了,屋里又不冷,咋一个个的都爱猫在床上念书呢。 这边东西还没收走呢,外面蒋鼎就邀请桂林,“桂兄,今日得闲,出去走走?后山枫叶红了,往日只能远观,今儿邀诸位一游如何?” 走走走!左右无事嘛,回头又来招呼刘墉。 如此呼朋唤友,一队一队的往出涌。宁肯在书院消磨时间,也不愿意回家去。 究其原因,不外乎是老圣人好像经常在附近走动。平日里没机会,如今有机会了焉能不找机会? 这么多人都想去‘偶遇’四爷,那四爷就带着林雨桐出门,叫人家偶遇。 这后山有什么呀?也没什么可看的,就是漫山的红叶。长的稍微有些特点的树,都被弘曕给挪到书院作了景观树了。山也不高,山包一样,往后应该会圈在书院里。四爷和桐桐带着弘晖跟和婉才一从后门出去,就碰上三五成群的刘墉等人。 一群人拱手行礼,口称先生。 “起来吧。”四爷就笑,“碰上了就一道儿上山瞧瞧。” 几个人忙应是,兴奋的脸都红了。 四爷一一指给林雨桐,告诉她这些人分别是谁。 林雨桐心道,这可都不是一般人呐。还真给淘换出来了。 她顺势跟这些人说话。问候了高晋家里的情况,又问桂林他父亲在两广的情况,对蒋鼎说,我知道你,蒋公治学是极为严谨的。到了两个寒门出身的人身上,她的话便更亲切了。像是王杰,他是关中人,距离yan安不远,因而她说起那边的风土人情特别熟稔,还笑着邀请,“今儿晚上回去,就做一碗油泼面,再来点油辣子,你尝尝是不是你熟悉的味道。”这边把王杰激动的不知道怎么回话,那边又跟孙士毅说起了习武的事,孙士毅是这些走文臣路子里唯一一个习武的。林雨桐就说了他习武哪里受了伤,需要怎么调理,回头叫人给他送膏药来,贴上七贴,保证药到病除,并不会很麻烦。 这般的语气殷殷,心里怎不感念? 四爷介绍刘墉的时候,林雨桐多看了两眼,此人并不罗锅。年轻人伏案时间长了,背部微微有些驮是有的。跟刘墉说的自然是科举,“听说是这次中了?” “是!”刘墉应着,“侥幸而已。” “天下哪有侥幸的事,必是你的工夫到了。” 就这么跟林雨桐聊家长里短的事。他们不敢主动找四爷说话,那就只能四爷找话。四爷问起了一件似乎是无关紧要的事,“听说南边一直在追捕天主教徒?那边的教民多吗?” 桂林跟随他的父亲在两广的任上呆了好些年,对这个还真有耳闻,“这些年信的少了,倒也还有。” 四爷就说:“你可以写信给你父亲,两广之地,若还有想在大清长期居住的洋人,都可以举荐过来。” 高晋便接话道:“学生以为,应有一独立出来单独署理洋人事务的衙门。每个洋人,都应该在这个衙门内登记造册,才能在大清独立活动。以便于管理!” 四爷笑了笑,却不再说话了。这些都是聪明人,从书院开设外文课,就嗅出了味道。 刘墉却道:“学生以为,当前最紧要的反而是船舶司。” 说到点子上了,林雨桐不由多看了刘墉一眼。 这个问题四爷再不往下说了,马上就岔开了话题。从山上转了一圈之后却跟几个人道,“这个问题你们想想,想好了写个条陈呈上来,我转交给皇帝看看,算是一项作业,时间倒是不限,想周全了交上来就行。” 几人忙躬身应是。 晚上林雨桐真做了油泼面叫人给几个人送去,和婉吃不惯这个,一个人只挑了一根面,一边吃一边问她祖父,“这几个人谁最厉害?” 四爷摇头,这叫什么问题?但还是耐着性子跟孩子说,“这世上哪有最厉害的人?只有最擅长某事的人。” 和婉摇头,“我觉得刘墉最厉害,他说完话,祖母都多看了他两眼。” 四爷抬下巴点林雨桐,“那你问你祖母,为何多看了刘墉两眼。” 和婉马上往林雨桐那边凑了凑,“祖母?” “都还不错,但还是稚嫩。太着急了。”林雨桐就道,“比起如今在朝的刘统勋,他们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需要慢慢历练……” 这哪里是说那几个人,明明是在点拨自己。 和婉秀气的眉头皱了皱,“船舶司……刘墉一说,孙女就明白了。咱们大清是要走出去的!可船舶司船只改造是需要银子的,银子从哪里来呢?朝廷肯定是拿不出那么些银子的。” 行!知道想事情了,林雨桐和四爷都笑,连弘晖在一边也忍俊不禁。 为什么笑?吃了饭回了院子的她都没想明白她哪里说错了。就是缺银子嘛! 第二天一早起来就打算去问祖母的,结果外面来禀报说:“额驸求见。” 额驸? 和婉生生给愣住了,她发现她好长时间都不曾想起这个人了。 边上的丫头就道:“公主,是额驸有什么事吧?” 和婉又愣了一下,她还真不是这么想的。她刚才第一反应竟然是:肯定是火|铳的事情传出去了,他的部族对他和自己的关系很担忧。朝廷手里攥着那样的东西,蒙古和朝廷的关系必然是要变且正在变。而公主的地位,也将会随着朝廷的强势变的不一样起来。在这种情况下,额驸过来,好像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她本来也没觉得这么想有哪里不对,可丫头的话说出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真变了。变的跟以前不一样了,想问题的着眼点……好似再也回不到四四方方的公主府和那片水草丰茂的草原了。 她不由的笑了笑,坐着没动,“请额驸进来吧。” 夫妻再见,彼此都有些陌生。这么长时间,德勒克没来,和婉也没回去。 和婉先笑了,自己忘了还有丈夫,大概额驸也忘了还有她。因此客气中带着矜持,指了指边上的椅子,“额驸坐。” 没有特别的叮嘱,丫头们上的就说一般的待客茶。 德勒克抿了一口就察觉出来了,这不是以前在公主府喝的味道。眼眸不由的暗了暗,这才开口:“公主近来可还好?” “我挺好的。”和婉改了早上要喝茶的习惯,干坐着,问德勒克,“额驸一大早过来,有事?” 德勒克端着茶杯的手一紧,‘无事’的话在嘴里滚了几滚,到底咽下了,只道:“这不是眼看便是太后的六十大寿,来跟公主商议一下,这个寿礼该怎么送。” 去年不是整寿都那般隆重,今年这个整寿怕是小不了。 和婉看向德勒克不免皱眉,去年寿宴上发生的事可不是愉快的事,今年这寿宴怎么办,至今宫里也没有消息。况且,那位太后跟皇上的关系好像也不是那么亲密了。再就是皇祖父和皇祖母一直简朴,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两人怎么过日子的,吃的什么,住的什么,祖父是不是每日都在下地,祖母是不是对稼穑之事亲力亲为,这又不是做戏。不用问也知道,外面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在这种情况下,谁奢侈的去讨好宫里的太后?脑子有坑呀! 她特别诧异的看德勒克,“祖母寿辰,做孙辈的贺寿祈福,表的也不过是一份孝心。皇祖母贵为太后,能缺什么呢?只要心意到了,祖母会高兴的。” 德勒克诧异的看了一眼和婉,这是说不用太隆重的准备,能应付过去就行。 他来本也不是说这个事的……其实他来压根就没事。他是奴才,奴才便是侍奉公主的。公主不召唤,他也不好来。最近一些日子,好些人明里暗里的都在问他跟公主的关系,他才有些恍惚,真有好些日子不被宣召了。昨儿在茶楼听几个书生说话,好像他们是书院的学生,说老娘娘和和婉公主的风姿如何飒爽云云。 那一刻他心里怪不好受的。书院那地方他听说了,没本事的人是进不去的。见多了那样的男人……在公主眼里,自己是什么? 他一晚上没歇好,不等城门打开就守在门口等着了,可等见了面,原本想说的话都给忘了。公主问有事吗?那他就得说有事。然后找来的这个借口好像被公主嫌弃了。 和婉把话说完了,两人面对面无话可说。 德勒克看出和婉像是着急出去,忙又道:“我来还想问问,书院下次开考是什么时候……我想考考试试。” 啊? 和婉打量了他一眼,然后缓缓点头,“明年还是八月底吧。你若是想考,要尽快准备。今年观望的人多,下场的人少。而如今,每日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去路口的咨询处打听。往后的每年,只会一年比一年更难考。” 这是不看好自己吗?他讷讷了半晌才道:“若有不懂之处,能否跟公主请教?” 和婉皱眉:“我怕是没这个时间。” 德勒克心里有些焦灼,公主跟他,似乎更客气了。 和婉看出了他的不悦,忙又道:“而且我不曾学这些,只会帮倒忙。你可以找一些幕僚,衙门的师爷,多学一些处理实务,想来对你总也有些益处的。” 德勒克脸上的表情缓了缓,“多谢公主提点。” “这么客气做什么?”和婉笑的亲近了几分,“你我是夫妻,不必这么见外。另外,我也有些事想跟额驸商量,怕是还得额驸出面去办。” 德勒克抬起头来,心里比刚才更不是滋味。和婉这是跟他谈条件,我帮你,你帮我。这属于交换,而不是夫妻一体的商量。 和婉却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是这么想的,我想从部落里找些聪慧的孩子,十岁到十三岁的就行。我想资助这些孩子在京城的书院念书,三年即回。出身贵族的我不要,我就要你们的小马奴……吃穿用度所有的一切公主府承担。每三年一轮……” 德勒克皱眉,“公主,您这是……” 和婉看他,“部落要强盛,靠的依旧是人。如今朝廷的动向你还看不明白?若是别人都在变,只你不变,那迟早总会被人吞进肚子里去的。你是额驸,我能护你。但你的部族看着别人兵强马壮,看着别人能换到更便宜的布匹粮食,难道不会跟你离心?而这来回的交换,是需要人的。大批的人手,你从哪里能变出来?你该知道,很多事不是身强体壮便能做的。我这都是为了部族好,你若不领情,那便算了。” 德勒克垂下眼睑一笑,自己是不大聪明,但也不是笨蛋。可公主好像有点拿他当笨蛋了。她如此安排,绝对还有别的目的。 以前那个害羞的公主不见了,她开始在算计他了。 沉默了良久,他还是点头,“如果这是公主所愿,奴才一定帮公主做到。”说着就起身,“奴才——告退。” 和婉看着他的背影,坐在那里好长时间没动地方。她做的对吗? 若是夫妻和睦,自然该有商有量,自己也没想害谁,不过是帮着下一步棋,让部落能顺着大势走,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摩擦。 可若是夫妻相恶,那便什么也不用说了,想做什么不用言语,各行其是便是。 而他们之间……不和睦,但也谈不上相恶。算计了人,心里多少还有些歉疚。 她起身,打算去问问皇祖母。自己是想学皇祖母处事的,可学着学着就走了样子。皇祖母做事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可这边才迈进院子,钱盛就急匆匆的从后面过来。 她站下让钱盛先走,钱盛没客气,欠欠身子赶紧朝里面去了。 和婉跟在后面,在屋门口的时候听见钱盛禀报说:“……皇后娘娘来了。” 林雨桐有些惊讶,以往过来都事先打发人告知一声,今儿却没提前得了信儿,这怎么突然就来了? “请进来吧。”林雨桐收了手里的文稿安坐着。 等钱盛出去传话去了,和婉才进去,“皇祖母,那我先回去找两位姑姑?” 林雨桐没让,把人留下来了,“在一边侍奉着吧。” 和婉便先去泡茶了,之前皇后说皇额娘这里的玫瑰花茶最合口味,她便找出来冲泡了一盏。 端进去的时候皇后已经在了,该是才坐下,她奉茶过来,“是您最喜欢的口味。” 皇后便夸和婉体贴,林雨桐却拦了,“玫瑰花茶的话就撤了吧,换成红枣茶来。”说着就看皇后,“你现在的情况,不能喝玫瑰茶。” 和婉一愣,随即看向皇后的肚子。 玫瑰花茶活血散瘀,对孕妇来说,确实是不合适的。她急忙端走了,“给您换一盏来。” 皇后是万万没想到,只她跟容嬷嬷知道的事,一来就被看破了。她尴尬的笑了笑,那边和婉上了茶就不好多呆了,直接去外面守着。 半晌,皇后才道:“还没跟你报喜呢,原本想着,等满三个月的时候再说的。”她低头摸了摸肚子,“儿媳盼着是个格格,像和婉一般贴心才好。” 撒谎! 宫里要说谁想生公主,她第一个不信。但这事跟她真没关系! 而且,这个孩子来的正好,正在钮钴禄氏扒着五阿哥不撒手的时候来了,本来不愿意的却乾隆也都会乐意的。 她不再这事上纠缠,问说:“今儿过来是有事吧?”不提前说,那自然是怕有孕的事被谁知道了,再给她动手脚。 皇后忙道:“皇额娘,这几天连着收到公主府的折子,都是请求回来给皇太后祝寿的。您看,这是允还是不允?” 这事更不该问我了。当然了,公主们要求回京,也不是因为给太后祝寿,这也就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还是额驸们改了态度了。不管这些蒙古亲贵是向来试探还是想如何,以现在看来,完全没有拦着的必要。 她就道:“男人们的事咱们管不着。但是公主们为了大清,在塞外很多年了,思乡亲切,在所难免。这事跟外头的事连着的,你跟弘历商量,怎么着都行。你们看着处理便是。” 弘历巴不得显摆呢,他有什么不乐意的。 所以,这事还不是皇后来的主要目的。 左拉右扯了半天,皇后终于绕到了正题,“上次过来,看女学还不曾收拾好。这次瞧着,倒也已经有模有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课?” 女学? 皇上能管书院的事,那她这个皇后是开口要女学的管辖权了。女学的学生不是宗室格格便是官宦小姐,勾连起来,这也是一片势力。 没怀上的时候皇后不开口,一怀上了,开口便伸手就要。肚子里的孩子给了她这个勇气。 林雨桐笑了笑,“开课的时间,你来定吧。” 皇后大喜,这便是叫自己管着了。 和婉在外面翻白眼,皇祖母只说叫你定开课的时间,可从没说让你管。她悄悄的往院子外面去,叫了她的丫头,“带上一筐子葡萄,两坛子刚酿的葡萄酒,给和敬公主送去。就说今年老圣人院子里的葡萄长的好,叫她尝尝。”说着,又低声道,“若是固伦公主问我在做什么,你就说,皇后娘娘来了,问了女学的事,我陪着呢,不得闲,赶明儿亲自去给她请安。” 丫头学了一遍,表示记住了。转身正要走,又见张保从外面进来,她忙闪到一边,就听公主跟张公公道,“皇后娘娘正在里面,怕是不方便。有急事吗?” “和敬公主来了。”张公公朝里看了一眼,“您看……” 和婉看了丫头一眼,摇摇头,表示不用去了。然后才道:“我去迎迎,您去跟皇祖母禀报一声。另外,别叫皇后娘娘现在就知道固伦公主来了。” 张保一愣,但紧跟着点头,进去办事了。 和婉则扬起笑脸,迎出去了。 “姐姐,下来走走吧。今儿的天多好啊!”和婉拦了和敬的车架,“我正转着呢,听张公公说您来了,这不,急匆匆的迎过来了。” 和敬便赏脸的下来了,“你倒是萧遥自在。怎么?赖在这里真不走了。” 和婉面色不变,以前有人提她跟额驸的事她还会难堪一二,现在已经如同情风过耳,半点不走心了。于是便道,“额驸今儿早上倒是来了,没说几句话,就又走了。” 和敬皱眉:“夫妻之间,有事你好好的跟他说。要不,我让你姐夫去劝劝?” “不用,那就是一头驴,劝也劝不明白。”和婉带着和敬,仿佛心不在焉的在走路,可这路却越带越远了。 书院里的路本来就纵横交错,林木也繁茂。和敬倒是真没注意,只带着打趣的语气道,“人家来了,就是服软了,还是想跟你和好的。” “哪里是想跟我和好?这半年人都不见,哪怕打发个人问安呢。您当他没事会找我?这不是祖母要过寿了吗?他来问我这贺礼怎么准备?”说着,才一副正儿八经的语气,“这事我正说要跟姐姐合计呢,您今儿不来,我下半晌就得去园子里找你去。葡萄和葡萄酒昨晚上都收拾好了,给您带的。就是想商量商量,这贺礼该怎么送合适。年年都那几年,祖母收的不烦,我这送的都不好意思。” 于是,嘀嘀咕咕的,在书院里绕圈子。和敬累了才想起还没到地方,和婉却是整日里跟着跑跳的,不觉得累。 和敬笑道,“你这是把我带哪了?” “哎呀!这不是想跟姐姐说私房话吗?”和婉赶紧道,“走走走,估计皇祖母真等急了。” 去的时候,皇后走了不短的时间了。 林雨桐笑问:“你们姐俩说什么呢,耽搁了这半晌。” 和婉先不好意思的就笑,“是我拉着姐姐说话呢。想着您跟皇后娘娘怎么着也得多说会子,我们就不打搅了。却不想回来了,皇后娘娘倒是走了。” 林雨桐暗暗点头,和婉长进了。没叫碰面,但也没瞒着皇后拜访的事。 试想,和敬本也不爱过来,这皇后前脚来,她后脚就到,哪里就那么巧?和敬是原配嫡出公主,继后在这位面前,都得让着三分。和敬对后宫的妃嫔谁都容的下,只对这位继后,面上不显,但心里是着实是不舒服的。她也聪明,猜到皇后是奔着什么来的,于是赶紧过来了。她势必是要掺和一下的。 这会子和敬端了茶抿了一口,“不是玫瑰花茶?”这会子这里还飘着玫瑰花茶的味儿呢。 和婉就笑:“原是给皇额娘沏的,被我端下去喝了。”说着就打量自己身上,“还有味道吗?” 和敬的手微微一顿,皇后为何没喝呢?她低垂了眼眸,再喝了一口,这才道:“那就是我的鼻子没出错。皇祖母这里的花茶比贡茶更香浓。” 和婉呵呵一笑,“姐姐和姐夫感情深厚,我又怎么敢再犯随意上茶的错。” 感情深厚……和上茶有什么关系? 和敬眼睛闪了一下,便抬手要拍和婉,“胡沁什么?越大越淘气了。”这是打趣怕她有孕。同理推测:另一个上错茶,对方没喝的,是个孕妇。而这个孕妇——就是之前才来拜访过的皇后。 所以结论是:皇后有孕了。 和敬拉了和婉的手拍了拍,表示她承这个情。 说了几句闲话,和敬先是说起了她的小姑子,蒙古贵女嘛,“也想送来上女学,我说这事得问问皇祖母的意思……” “问我的意思做什么?本也该是你管的,直接应了就是。若不然,这一天天琐琐碎碎的,何时是个头?禁不住这个絮叨。”林雨桐看了她一眼,“这事本来……罢了,以后你跟和婉两人跟着皇后学学,有不明白的,不好决断的,再来问我。” 这是要叫皇后管了? 和敬就道,“皇祖母,您身子康健……” “可你们也大了,能独当一面的时候还是要学着独当一面。最终,不还得交到你们手里吗?”林雨桐摆手,“再者说了,我这事多着呢。你皇祖父会给我找活儿,给我找了个弟子。我呢?以后安心带两个弟子……别的事真是管不过来。哦!还有就是几个孙子的吃食,在宫里习惯了,不给偷着补贴点,根本撑不住。” 和敬倒是不好再说了,就笑道,“您不怕皇祖父说您溺爱?” “你皇祖父也舍不得。对儿子跟对孙子这感情是不一样的。等你将来有了孙子你就明白这话的意思了。” 这一打岔,事情就过去了。和敬在这边消磨了半日才回去,回去当天晚上,园子里就叫了太医,说是固伦公主魇住了。 “魇住了?”乾隆起身,披着大氅就往外走,“这毛病这两年都不犯了,怎么好端端的又犯了。” 和敬面色苍白的靠在床头,伺候的忙忙碌碌的一片,她交代,“别打搅皇阿玛,也别惊扰了哥儿。” “怎么能不告诉阿玛呢?”乾隆从屏风后绕进去,“这是怎么了?又做噩梦,从梦里哭醒了?”打从永琏没了,这孩子就落下这毛病了。 和敬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皇阿玛,我梦见皇额娘了,我还梦见哥哥和弟弟了……” 乾隆心里一下子就变的不是滋味,“好了!好了!那必是他们也挂念你。你好好的,也好叫他们放心。” 和敬苦笑,“哥哥问我说,是不是我把他给忘了。皇阿玛,女儿也是恨不能跟他们一起去了,怎么会把他们忘了呢?” 乾隆一下一下拍着女儿,想着,这是永琏的忌日快到了,怕没人记得他。毕竟太后的寿辰不远了,这个忌日不好大办的。但是现在,“朕这就下旨,着人去办……” “皇阿玛!”和敬忙道,“若是额娘还在,断断不会让您下旨的。祖母的寿诞之前,办这个戳了祖母的心。儿臣想,到那一日,清清静静的,我自己过去,跟他们说说话。” 这怎么行呢? “皇阿玛,就这么办吧?他们也不是想叫别人记住,只女儿和皇阿玛记得他们,他们也是满足的。况且,去年祖母的寿诞就没好好过,今年再要是叫祖母不痛快,就说不过去了。儿臣最近去请安,又见祖母不大痛快,只五阿哥去的时候才稍微好些。儿臣想着,能多点叫祖母高兴的事。” 乾隆点头,“我儿至孝!依你便是。” 和敬白着脸笑了笑,“您别告诉人就行,儿臣想清清静静的。” “那得先养好身子才行。” 父女俩说了半晚上的话,和敬休息了三天,第四天就去了清东陵。 十月十二日,是永琏的忌日。 一早起,皇后便觉得有些恶心。端了早膳上来,才一闻到味儿,就哇的一口吐出来了。这一吐就翻江倒海,怎么有遏制不住。伺候的人都慌了,尤其是容嬷嬷,这要是龙嗣出问题,可怎么是好? 传太医!必须传太医! 皇后摆手,哪一天传太医都行,就今儿不行。 可还没张口说话,就又吐了起来。太医被请来了,一搭脉,这都怀上三个多月了。 这样的大事,谁敢瞒着? 乾隆才盘腿坐下,打算给永琏念几页经的,结果报喜的来了,说是皇后有喜了。 皇后有喜了?! “多久了?” “回万岁爷的话,三个多月了。” 三个多月了才来报? 那这个日子选的可真好! 永琏是端慧皇太子呀!选今儿报有孕的喜信儿,这是想说什么?说永琏投胎转世又回来了?重新跑到乌拉那拉的肚子里去了? 好好好!真真是好! 乐文 382 故国神游(43)三合一 故国神游(43) 吴书来站在角落里头都不敢抬,万岁爷最近的心情可一直都不怎么好的。 皇后也是!本来好好的,好不容易皇上过了那股子劲儿了,愿意跟她好好处处了,怎么就想着要个孩子呢?他可是知道的,皇后那里每个月都会按时领避子药材的。因着宫里的皇阿玛也不多,皇上并没有说临幸了哪个后宫的女子,就赐一碗避子汤的。他肯定要在皇后的宫里放人,皇后也毫不避讳的挂着药囊,每月初一十五也都按时在喝汤药。这是立后之前皇后自己表态的。后来她也一直是这个样儿的。就是这个月初,皇后宫里还按时领了呢。 这不怪皇上生气。 要是万一真有了,那是意外。孩子生下来是男是女还一定,皇上犯不着为这个动了肝火。 皇上生气的是,皇后骗了他。明知道有孕了,却还一直领着那个药材。她是哄谁呢?麻痹后宫的其他人呢?还是连皇上也一并防着呢。 她这是想做成事实呀。 吴书来这么站着,不敢说话。一抬眼,见太医求救一般的看这他。他眼观鼻鼻观心,不给任何回应。 那边太医在心里怎么骂吴书来的不知道,但他知道,今儿这事之后,宫里不打好混了。他就想着,要不要考个书院的医科,在那里避避风头。听说那边现在就一个学生,明年怕是要招的更多。 因为有这个退路,心里不怕。因此上,他还真就敢在这里胡思乱想。 直到听到那个威严中不辩喜怒的声音:“是吗?皇后有孕了?皇后这年纪……怀胎是否有碍?” 虽然属于高龄产妇吧,但皇后身体康健。再者说了,那位老娘娘就在园子里住着呢,实在不行送过去养胎都行的,肯定能保证嫡脉顺利出生。 但这话他当然不敢说,只顺着皇上的话:“是!这正是臣所忧心的。虽说胎已安稳,但巧着孕吐突然这般厉害,之后还得小心的养着……” 小心的养着?“那就是不能劳累了?” 太医:“……”我并没有那么说,但是我也不敢说可以叫皇后劳累。当然您怎么想的便怎么着。于是便道:“高龄产妇都得小心谨慎,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别叫我得罪皇后才好。 乾隆就看吴书来,“皇后孕育龙嗣有功,赏!” 吴书来应了一声‘是’,才要退下去,就听皇上又说:“宫务的事皇后暂时不用管了,交给……令妃吧。保养身体,身下龙嗣最最要紧。” 吴书来又应了一声,出去的时候给太医使了眼色,将这倒霉的家伙给带出去了。 太医出门就拱手致谢,吴书来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 这太医知道对方笑什么,他这不是跟皇后宫里走的近便些吗?后宫哪个妃嫔病了或是如何,他也给通风报信的那种。而且……皇后有孕但是瞒着皇上这事,有没有自己的过错呢? 有吧!两月之前给皇后号脉了,那时候脉相不显。他也没怎么在意,直说过些日子再看。每个月都要给主子请平安脉的,只是后来几次,皇后说身子大安,多问的是后宫妃嫔的事,倒是不曾给他号过脉。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说自己不知道好像都没人信。 几次张嘴想解释,可是该解释什么呢?皇上都说了,这是喜事。那就只能是喜事。 宫里……要起风了呀。 吴书来笑呵呵的:“以后皇后娘娘和嫡皇子就要摆脱给您了。” 太医汗都下来,嘴上应着‘一定一定’,可身体毫无症状的朝下倒去,‘噗通’一声,结结实实的砸在地上不说,还顺着台阶咕噜噜的滚下去。虽然只三个台阶,可这石头做的台阶,那叫一个坚硬。直挺挺的往下倒,脑袋一层一层的撞击,磕的咚咚响,然后滚下去之后,还是直挺挺的,没有动,也没有喊疼。 好几个小太监跑过来,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查看。 吴书来却骂了一声滑头,悄悄的打着手势,叫几个小太监把人给抬出去。平地硬摔,真是本事呀!怕是这一摔在皇后生产以前是好不了了。 他冷笑一声,传旨去了。 看着如水一般的被抬进来的赏赐,皇后脸上维持着笑意,但心里如同一把火在烧。她肚子早就想好了措辞,她自问以自己对皇上的了解,这一篇总会翻过去的。可是今天这事太突然了,叫人一点防备都没有。 所有的人都走了,容嬷嬷跪下,“娘娘,是奴才的错。” 皇后摆摆手,“不是!不是你的错。”便是没有你,也会有人去叫太医的。这是早就算计好的。 容嬷嬷皱眉:“皇后娘娘,可奴才不管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消息是怎么泄出去的?” 皇后闭上眼睛,“去庄子上,被那位一眼看出来了。” “娘娘的意思是母后皇太后算计的?”可这不通呀,这跟母后皇太后并没有关系。 皇后笑了一下,“你不是说,和敬紧随其后也去了吗?” 容嬷嬷面色一变,“您是说……是和敬公主?”和敬公主又没有自己的同胞兄弟,哪个皇子将来做太子,对她来说,不都是一样的吗? 那可未必一样。 和敬从来也不是一个人,富察氏乃是大族,利益从来都是绑在一起的。 自己是皇后,在没有原配嫡子的情况下,自己肚子里这个若是皇子,那意义就不一样的。富察家和和敬愿意找一个母族不显得,也不会愿意自己占着这个头儿的。自己的阿玛虽然不济,但是乌拉那拉家乃是贵姓大姓,族人多了去了。就像是宫里这位太后,她的出身也不高,但如今一说钮钴禄家,谁不说是太后的娘家。真站在那个位置上了,别说三五代之内的族人往上奔,便是八代内的,只要你招手,都有人愿意为你拼命。 所以,他们愿意小姓人家的出头,也不愿意自己冒尖。 这是怀上之前就想的明白的。 容嬷嬷气的嘴唇都抖了:“这样的事,若是母后皇太后不说,和敬公主又怎么知道?”她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娘娘,这可如何使好?”那边要是算计的,那娘娘和小皇子都悬了。 皇后慢慢的闭上眼睛:“不!错的是我。我以为胜券在握了!我以为皇额娘真就是菩萨,只要伸手要,那边就会给。原是我有错在先的……那位娘娘怎么会是一个好说话的角色。她给,她才能伸手借着。她不给,就不能伸手去要。我是昏了头了,犯了忌讳了。” 容嬷嬷有点懂了,又有点不懂:“连老圣人都让皇上管书院的事……” “错!是皇上允了老圣人管书院。而女子书院正好反了。你想想,若是宫里的太后管着女子书院的事,本宫能去伸手吗?” 不能! 对啊!“我这就是欺负太后是太后又不是太后……欺负那位太后不是万岁爷的亲娘,想着她除了退让不会有别的选择。既然被起欺负到头上了,难道不许人家反击了?况且,人家做什么了吗?人家只是告诉和敬了。至于和敬怎么选择,人家可管不着。” 容嬷嬷无言:“现在可怎么办?太后到现在也没打发人来,可见是恼了。皇上收了宫权,外面的太后也被得罪了。宫里没几个人心里怀着好意的……娘娘,这可怎么办?” 皇后摆摆手,沉默了良久才道:“佟氏呢?” 什么? “佟氏。”皇后看容嬷嬷,“佟氏跟令妃比起来,谁强谁弱?” “令妃出身内务府……” “可内务府现在敢把佟氏怎么样?”皇后这么问。 确实不敢怎么样。佟氏的儿子虽然过继出去了,但是那个孩子却养在老圣人跟前。他们不敢把佟氏怎么着的。佟氏虽然只是贵人,在宫里也不跟谁相交,看起来本分的很。但内务府给的供应比不上妃吧,却跟嫔不相上下。 容嬷嬷一琢磨就什么都明白了,“奴才这就去叫她……”说完又犹豫,“娘娘,如今,她还会听话吗?” “听不听话都没关系。”皇后笑了笑,“牵制住令妃别叫她做大了就行。顺便也看看佟氏的心性。若是可用,以后倒是可以放心用。若是不可用……以后敬而远之便是了。去吧!我心里有数。” 于是佟氏就站在了皇后的面前,距离有点远,见面没有说恭贺的话,反而道:“娘娘,为何不提早告知皇上。任何事都有万一,便是避子也没有百分百能避开的。若是那种情况下有了,这便是天意。皇上倒是会多疼小阿哥几分。娘娘做的不是怀上孩子,而是错在隐瞒。皇上是娘娘的丈夫,是臣妾们的主子。我大道理不懂,但却知道,夫妻间以信为要。娘娘作为妻子怎能不信任自己的丈夫呢?” “你倒是懂得不少。”皇后淡淡的说了一句。如果没有二十年的冷漠,她又何至于隐瞒。正是因为太了解了,才不敢去信任。这些却犯不上跟她去说。 佟氏像是没听出这话里冷淡,只低了头,“臣妾在庄子上住过,站在那边的院子里,每天都能看见老圣人和老娘娘在小路上散食。臣妾以后,夫妻就该是那样的,这才有了这番话。” 这话这像一把利剑直刺人心。皇后脸上的面色恍惚了一瞬,马上收回心思,“以后本宫这里你少来些,以后也关照不了你了。自己多长些心眼,明白吗?” 佟氏的心扑通扑通跳的极快,然后低低的应了一声是。出门的时候又回来了,“娘娘这里可有绝子汤?” 皇后面色一变,看向佟氏,眼睛不有的眯起来了,“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佟氏跪下磕头,“臣妾早年生端贝勒伤了身子,怀上了才是催命符。因而,请皇后赐下绝子汤。” 皇后认真的看了佟氏一眼,然后笑了:“好!起来吧。身子不好,回头叫太医去瞧你。病了,就好好养病嘛。” 这就是应下给她绝子汤了。 佟氏再磕头,这才退出去了。 容嬷嬷浑身发冷:“娘娘,这个人得防着呀。” 皇后却笑了,“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要跟令妃对上,没人不行。本宫再不济也是皇后,手里的人怎么会少呢?她这是投诚呢。也不是不可信,每个人要的都不一样。她有儿子,出身受限,也永远做不了皇后。因此,宠妃是他唯一能选的路。她缺富贵,也缺见儿子的自由。她要的跟咱们不冲突,无碍!” 容嬷嬷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孩子养那么大,乍然分离,自始至终没人提过这一茬,她不靠她自己还能靠谁。别人再是告诉她她儿子很好,可不亲眼见,谁说都不行吧。这才是一个当娘的心。想到这里,她对佟氏倒是多了几分宽容,“奴才知道怎么办了。” 皇后这才道:“把宫里筛查一遍,别太小看令妃。宁肯人少一些,也别讲排场了。这个女人仗着跟先皇后有几分渊源,很懂笼络皇上的心。”洗脚婢出身别人以为粗鄙,可令妃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打的就是先皇后旧人的这张牌。这种心性的人,可怕的很呢。 被皇后念叨的令妃笑着把贺喜的人打发了,这才听宫人汇报。 听了一遍就皱眉:“召见了佟氏……”她微微皱眉,然后失笑,“到底是皇后,倒是会选人。这个人……咱们还真没法子。罢了!只要不过分,由着她吧。”横竖大事上没得相干。 宫人低声应是,在一遍候着吩咐。 令妃扒拉着长长的的指甲,半晌后才道:“传话下去,多关照些五阿哥。但凡五阿哥所求,没有不应的。这个事啊,得叫太后知道。” 宫人不解:“其他阿哥都在宫外念书,是否要按时送些吃食物品?” 令妃摇头:“对所有皇子皇女好,那是皇后该做的事。对五阿哥好,这才是我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横竖也做不了皇后,干什么做个贤惠的样子给人看。太后捧着五阿哥……她现在觉得捧着五阿哥许是对自己最有利的。那就捧着好了,如此……太后该满意了。在后宫里,别人满意不满意不要紧,太后满意就行。 宫人就道:“和敬公主那里……” “别凑上去!”令妃的神情复杂,“恭敬些,只当是小主子一般敬着。” 合作?和敬公主如今且看不上她,而她……也并不是真的想凑上去巴结缝迎呢。 宫里的事德海转脸就报过来了,林雨桐皱眉,便在和敬的名字后面打了个问号。和敬是很厉害,可厉害在宫里的一亩三分地上了。她现在其实是被富察家裹挟了!主次颠倒了。富察家通过她的手可以飘然于外,好似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里都没有富察家,于是富察家越发如同阳春白雪。便是跟额驸,她也多考虑额驸的利益。否则,她一固伦公主,有盛宠就行了。富察再如何也是臣子,可若是富察家这重臣身份能给额驸带去更多的好处呢?利益就是这样的捆绑。其实,她付出了很多,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有多得到。什么也没有做,她阿玛会给她的,跟做了很多,她阿玛给她的是一样多。 因此,这种聪明是真的聪明吗? 和婉还在门口跪着呢,林雨桐叫她进来,她从外面进来,又跪在地上,头垂的低低的,“孙女知道错了。皇祖母,孙女真的知道错了。” 林雨桐看她:“错哪了?” “不该冲动行事。”和婉低着头,她是真没想到和敬会那么行事。她原本想着的是,皇后伸手要权,怀孕其实就什么也管不了了。正好让和敬以这样的借口把皇后挤下去。和敬这个身份好处理,但是国母的意义是不一样的。但怎么也没想到,和敬把事情办到这份上了,牵扯到后宫子嗣的是是非非,这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 “把握不了结果的事,永远得留三分。这个道理得记着,这三分是别给别人的,也是留给自己的。”林雨桐叫她起来,“这次的事便是一个教训。” 是!和婉缓了一口气,低声道:“要是皇上知道了和敬算计他……” “谁也不敢去捅破这一层纸,因为都知道,捅破了也无用。皇上是会厌弃和敬呢?还是会给这揭发的人什么好处?”林雨桐就叹气,“你以为皇上当真就什么也不知道?但是,于别人而言,皇上只是皇上。于和敬而言,那个人是她的阿玛。孩子的阿玛的面前,永远有犯错的权利,有任性的权利。而在一个父亲眼里,孩子没有不好的,所有的小心算计都是他没有给孩子更好的。” 所以,皇上只有在和敬那里才是父亲,在别人那里都是皇上。 她想想也笑了,是啊!也只有和敬是真的把皇上当阿玛的,所以,只要她的阿玛是皇帝,她就永远是哪个能有小算计的公主。 林雨桐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所以,长在羽翼下庇护下的鸟儿,永远也学不会搏击长空。” 恩!因为她没有必要那么做。 和婉有些明白了,“所以,书院的事还得交和敬插手。因为她的着眼点跟咱们应该是不一样的。”如此,皇上放心,她也能遵从皇祖母的意思展开拳脚的去做。于是,她笑了,笑的灿烂极了,“孙女明白了。” “明白了就去找你六叔,再去看看有什么要添置的。”林雨桐打发她,这孩子果然又跟欢快的鸟儿一般的扑腾出去了。 和婉还好调|教,只那边两个王府的六格格和十三格格不大好教。 两人一直没个名字,林雨桐做主给取了名儿。大的这个九爷家的十三格格,取名叫布尔和,小的那个直王府的六格格,取名嘎珞。一个的意思是仙鹤,一个是天鹅。都是吉祥的鸟儿。这两人慢慢的在帮林雨桐处理一个杂事。大部分都是宗室里的,像是哪位王爷的生辰忌日等等,都得有人帮着急着,然后送些祭品之类的东西。也有书院的先生,谁家有个什么事情,这边都得有人处理。 她两人在边上专门有个院子,平时就是处理这些事情的。 两人很谨慎,很少有自己拿主意的时候,一天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总会过来说一声。然后把第二天要办的事跟林雨桐请示了,根据林雨桐的意思去办。 这一点短期内也改不过来,林雨桐正准备医科那边的教材呢,结果两人又来了。这次跟林雨桐汇报的是一件事,二十一家的三格格从蒙古回来了,如今递了牌子请见。 林雨桐就问:“是二十一福晋请见,还是?” “是三格格。”布尔和低声道,“下面的人来报,她就在路口等着呢。”她说着就朝外看了一眼,“今儿天不好,有些冷。” 是怕对方冷着吗? 林雨桐:“……那叫吧。叫进来吧!” 这两人这才出去办事去了,这两人才一出去,和婉就进来了,笑道:“我这个堂姑姑有意思,她是骑马来的。” 恩? 和婉便道,“我刚才碰见禀报的人问过了,是骑马来的。两个人骑着马没带人就给跑来了。” 两人?还带了十三家的外孙寨桑多尔济? 嗐!那俩来禀报的时候万全没抓住重点。 林雨桐就起身,“你去迎一迎。”说着就喊外面伺候的,让他通知四爷一声,那边要是忙完了,就抓紧回来。 这个寨桑多尔济,是四爷要留意的。这小子年纪不大,本事不小。背着朝廷私下里跟俄国人做生意。现在当然不是追究他,只是这样一个脑子活泛的年轻人不用起来,有些可惜了。何况,这小子已经把路子给趟开了,很多事做起来便事半功倍。 和婉应着出去了,迎到了书院门口。这里不能骑马进来,对面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并肩走着,伺候的都没跟进来。前面的姑娘笑脸盈盈,穿着蒙古的袍子,脚上蹬着小皮靴,鞭子在手里拎着。一路走来,也不肯消停,鞭子不时的打着路边已经花树,然后时不时的还要蹦跶到路牙子上踮着脚尖走。身后那个高硕的青年,只无奈的看着,不时的提醒一声:“慢点呀,崴脚了!” “要你小子管?”这姑娘蹦起来摘了一边树叶,便高兴的不得了,“看吧!看吧!有树的地方就是好吧。我觉得就是该给草原种树。种那种又高又大的……” 说着话,就看见和婉带着人笑盈盈的看着她。 她马上站好,扭头看青年,“看我怎么样?没露怯吧?” 青年轻咳一声,然后挤挤眼睛,“特别好!最美的小姨。” 姑娘便得意的笑,胳膊抬起来,男青年便低头,姑娘拍在男青年的头上,满意的说了一声:“乖!”说完了才想起问了,“接咱们的人是谁呀?” 男青年扬起笑脸,低声道:“您没老了,怎么忘性这么大呢。那是和婉公主……” 这姑娘开口就喊:“大侄女!” 和婉:“……”好把!确实是挺大一侄女,她先上前叫了一声:“姑姑。” 寨桑郁闷的不行,赶紧上前见礼,然后给这姑娘使眼色。她这才反应过来,“见过公主!” 人家是公主,她只是以县主而已。 和婉伸手将人扶起来,“都是自家人,在家里只论家礼。” 这姑娘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离开京城时间长了,好多东西都忘了。” 想不起家人,这就说明在蒙古过的好。 等出现在老师林雨桐面前的时候,林雨桐闪过一丝惊异,自打回来,皇室中的孩子见了不少,可从没见过哪个如同这个孩子一般,这般有活力。皮肤不白,小麦色的,跟京城的闺秀比起来,就有些黑了。五官端正,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有神。身材不算多高,但是不瘦,看起来健壮有力,她扶她起身,那手上的茧子不是写字磨出来的,也并不是做针线磨出来的,而是马鞭和缰绳才能磨出来的痕迹。 “竹心?”林雨桐特意打听过这孩子的闺名。他阿玛好诗词,她的名字也带透着君子的雅气。 竹心一笑,“是!四伯娘,我是竹心。”然后又急切的指了指寨桑,“这是寨桑,可厉害了。” 寨桑过来见礼,林雨桐很有些欣慰,“你跟你外祖,很有些相似。” “是呢!”竹心就道,“人家问我说,你怎么养成这么一副性子。我就跟人家说,我是被外甥养大的,惯着惯着,我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寨桑满脸的无奈,好似真拿她没办法一样。 四爷没回来,却叫钱盛接了寨桑到书院那边去。 寨桑一走,林雨桐就问竹心,“你额娘之前来见我,求了旨意叫你们回来。为的什么,你可知道?” 竹心点头,笑意微微收了收,“我跟寨桑……相依为命的长大。”说着,眼圈就红了,“部落里事儿其实也不少。我又只是县主,帮他的地方很有限。他都是靠着自己一点一点做到现在的……”她想说部落里现在可富了,但是想想,这话还是不能说,就又咽下去了,“反正,他是除了阿玛额娘之外,跟我最亲的人。”说着又赶紧补充,“但是我们肯定不是夫妻。他像阿玛像哥哥,就是不像丈夫……他身边的侍妾是我们俩一起挑出来的,都给他生了一个闺女了。我们原本没想到还会有转机,其实我们早就说好了,我要是在草原上,遇上喜欢的人。他就上书朝廷说我病死了,然后把我嫁出去的。”说着,她一脸恳求的看着林雨桐,“我舍不得离开他,他对我特别好特别好,我没有过的比京城差。可要是有机会,我还是想各归各位。他那个侍妾人很好……” 她说的很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好像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解释这么一份不一样的情感,好像别人都不能理解一样。她带着几分懊恼,眼泪就落了下来,“我要是回了京城,大概再不去草原了,也不知道以后这辈子还能再见几回。原来以为离开草原回家我会高兴疯的,可真等要走了,我才发现跟我当时离开京城舍不得我阿玛和额娘是一样的……” 她的这种哭是那种咧着嘴就嚎出来的哭,不是那种抽抽噎噎的。哭的还在院外跟四爷说话的寨桑都变了脸色,这地方能那么嚎吗? 四爷却看了寨桑几眼,“这婚你确定要解除?” 寨桑特别诚恳的点头,“奴才没什么亲近的兄弟姐妹,自从父母去世,紧跟着成亲,最亲近的就是这个小姨了。”他说起来的时候,嘴角带着温暖的笑意。送嫁到族里,正是他被族人为难的最难堪的时候,她拿着县主的派头去吓唬人,仰着下巴问人家,知道这是谁吗?这是怡亲王的亲外孙。别以为我十三伯没了你们就能欺负寨桑,我是他小姨,你们要欺负她我立马回京告状去。 虽然没什么作用,但总有那么个自称长辈的人老想去护着她。 后来,他就护着她一路长这么大了。 感情很复杂,很不舍,“但她得有自己的日子。”不能一辈子给我陪葬。 四爷跳过这个话题,表示知道了,然后问起了经商的事,“莫要慌张,这个事我一直就知道。” 寨桑吓的汗都下来了,“奴才……奴才有罪。” “赦你无罪。”四爷拍了拍他,“走,进去跟我细细说说。” 四爷一回来,竹心也不哭了,打了一个哭嗝之后,赶紧见礼。见寨桑看她,她心虚的撇头,想起她好像做的确实是不对。 “都坐吧。”四爷指了指边上的椅子,小儿女的事放一边再说,他示意寨桑接着之前说的往下说, 寨桑连忙道,“如今主要的贸易点,还是在恰克图。对方喜欢的就是黄金、白银、茶叶、丝绸、瓷器,还有大黄。不过现在茶叶多出自湖广,茶路不好走,价格偏贵。这个生意奴才也是做不起的。因此部落跟老毛子交易的多是羊毛。老毛子那边给咱们的货多是天鹅绒、海獭皮、貂皮、牛羊皮革、毛外套,还有各种毛纺品、皮革造的东西……当然了,奴才也要不了那么些的货,咱们主要是把羊毛给人家,换了毛织品回来。再拿毛织品去其他部落收羊毛,回头再去换。虽说有些利润,但也只是有些而已。奴才这是小打小闹……”主要是得避开朝廷,“恰克图那边多大商家。说起来,正经的做生意,老毛子那边能说是贸易城,咱们这边最多不就是‘买卖地’。人家的贸易城是他们的朝廷给建的,咱们的‘买卖地’是那些大商户一起给盖的。就是有那么地方能交易就完了。”说着便垂下眼见,“说句放肆的话,老毛子那边从贸易里收了税,税给了国库。咱们这边……赚的肥的只有商家。” 所以,他点出了两个要点:第一,对外的贸易是商人的事也是朝廷的事,朝廷不能不管。第二,该有自己的严整的关税以丰盈国库。 四爷问说:“据你观察,粮食、铁器、黄金、白银这些东西出去的多吗?” “多!一年比一年多。”寨桑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他们认为,丝绸是昂贵的奢侈品。尤其是江南的丝绸,更是昂贵。倒是铁器,其实利润倒未必高。” 四爷久久没有言语,林雨桐就问说,“你此次进京,可带了老毛子出产的毛织品。” 还真带了。 竹心忙道:“我的马背上就有,我这就去取。” 林雨桐就道:“让人把马牵进来吧。” 竹心跟着跑出去,不大功夫带了一件大氅来,“您瞧瞧,这个颜色也很鲜亮。” 林雨桐接到手里瞧了瞧,拿给四爷看。四爷细看了看,问寨桑,“就你跟对方的交易中,你觉得对方需要什么需要的多些。” “老毛子好酒,越是烈酒越喜欢。”但烈酒需要粮食,这肯定行不通,“若是茶路更通畅,不管是从云南,还是从福建运茶过去,利润怕是会更高。再有……丝绸老毛子很喜欢,但是咱们的量似乎也跟不上。这东西也是贵族追捧的,越是好的越能卖上价儿……” 可这样的东西一般都是内造的,除了皇家能用,别人用也得事赏赐下来的。市面上流通的极少,更不要说卖出去赚银子了。 四爷心里就有数了,晚上留了寨桑在这里吃饭,同时也请了几个人过来。 被请的人里最惊讶的就要属商户出身的常万达,“老圣人叫我过去用饭?” 怎么可能? 和婉也问呢:“这常万达有什么特别之处?” 四爷还没说话呢,寨桑好像知道了,“姓常?可是山西人?” 正是! 寨桑就明白了,“常家是在恰克图经商的大商户之一。” 那这常万达就是少东家了。 和婉第一次怀疑,自家祖父招人的时候不单纯是看试卷的! 乐文 383 故国神游(44)三合一 故国神游(44) 受邀的除了经院的七人之外,还有两个。除了常万达,还有一个叫汪四平的。 常万达在商院还罢了,这个汪四平却在艺院。 但被邀请,常万达是惊讶。他就一商户出身的小子,受邀那是受宠若惊。而汪四平则不一样,汪家出身江南大商家,皇上南巡出资,修建行宫等等的,就又他们家一份。若不是江南官场动荡的厉害,汪家怕消息闭塞,他这个小少爷也不会出现在京城的。来了就顺便考了考,然后考到艺院了。 他以为这次被邀是因为出资的事,或者是跟江南的局势有关。江南的事,他到也说不到不安。就凭着为皇上花的那份钱,以当今圣上的性子,也该是看着几分薄面,牵扯不到身上的。但消息灵通些总没错。 因而,他最近还挺忙的,打听了老圣人那边不少事。知道那边还有公主有格格,于是出门的时候把柜子打开,取了几个早准备好的礼盒。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是汪家自己出的香粉。盒子精致,檀木的盒子,江南最好的雕工做的造型,透着江南独有的气质。 这么一耽搁,就再加上艺院本就偏一点,到的时候就有些晚了。走到后面那个有专人把手的门那里,有人在这里等着。他客气的打点对方,金子打造的小金葫芦他有一大匣子,为了应对突发状况,他随时都在身上挂两串当配饰,如今往下一摘就行。一点也不打眼。 钱盛看着金葫芦笑了笑,收了起来,也没说旁的,只把人往里带。 之前只是听说老圣人很简朴,但是真见了才知道到底有多简朴。堂屋地方大,但挤入十多个人也就不显得大了。这会子厅堂里的大圆桌四周坐满了人。这些人他大部分都知道。这不用打听,经院那就是传奇,都说这几个人是当成宰相培养的。在坐的里面并不见老圣人,一圈人见了礼,他挨着一个常万达坐了。一见常万达他心里就有点没数了,叫自己来的目的好像也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而常万达坐在这里只剩下懊恼了,他看见汪四平带了礼进来,被那位公公放在一边的小几上,他怎么就没想到要带点什么过来呢? 在人到齐之后四爷才出来,他带了斋桑和弘晖二人,从里间出来。一桌人都起身见礼,四爷摆摆手,“坐!都坐吧。” 众人这才一一落座,三人落座,一桌坐的满满当当的。 紧跟着门帘掀开,和婉端着托盘进来,弘晖伸手将木盘里的菜一碟一碟的端下来,一水的凉菜。 四爷问和婉:“宫里还没来人?” 和婉摇头:“皇阿玛怕是有事,皇祖母已经打发人去问了。” 这样的事当然得叫弘历,来不来是他的事。 结果弘历今儿推脱了,没来,原因是太后有请。皇后有孕这是大事,若是生下来的是皇子这更是大事中的大事,事关储君大位,乾隆爷没心思过来。他之前也跟四爷一块私下见过这些学生,大部分时间就是清谈。没什么明确目的,说到哪算哪。一本书上的趣闻,各地的异事。最敏感的也就是拿几年前的朝廷动向说一说各自的看法。这也不算是过分,要用人,就真得培养他。一上朝什么也不懂,那还能指望他干嘛?因此,他叫人赏了一桌子御膳下去,叫他们随便玩。 这边圆桌转了起来,外围摆了一圈碟子。 和婉开了一坛子米儿酒,“在书院不能饮酒,这米儿酒不比醪糟浓多少,多少是个意思。诸位尝尝。” 一桌人哪里敢坐,这可是公主。 “都坐吧。上家里就别那么些讲究了。”和婉说着,给每个人把酒满上。玻璃大杯,没人一杯乳白的带着淡淡香甜气的米酒,叫人不有的舔了舔嘴唇。 斋桑不客气,端起来一杯就干掉了,“好喝!”他的眼睛眯了眯,“这样的酒一定会得老毛子那边贵妇的喜欢。但就是一点,所需粮食太多……” “若以物易物呢?”弘晖插了一句话。 斋桑倒是没因为弘晖看起来小而小看他,紧跟着就皱眉。 那边常万达听出几分意思了,他对恰克图熟悉的很。于是便道,“用粮食交易也不是不行。只是沙俄一则气候条件更差,一年里能交易的时间便会因此受限。二则,粮食交易在老他们那边税收可能更高,这无形中便增加了成本。之前听家父言说,那边的皇帝在修改税法,但具体如何却并不知道。” 原来是恰克图商贸的事。 刘墉接口道:“此事若是朝廷出面,便得派使臣与之洽谈,只靠民间商号,终究不能长久。” 所以,这又牵扯到一件事——对外事务衙门。只现在的理藩院怕是不行。 刘墉的着手点高,只因他是起点高。刘统勋那个位置上,影响的刘墉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这没有不对。 那边高晋就道:“不管谈什么,我们得有东西谈呐。”他问斋桑,“敢问郡王,除了您说的皮毛、茶叶、瓷器、丝绸这些之外,咱们还有什么。而对方,又有我们需要的什么?咱们大清地大物博,无所不有,若是不能从对方手里得了好处,我们交易的益处又在哪里?” “赋税!”王杰就接了“与一国交易所得不起眼,但若干国呢?赋税收益只怕不比江南差。只是赋税该怎么订,这却又是一问题。在此之前,咱们并没有相关的东西可以参考。” 斋桑挠头,对这些其实他并不懂多少。他只知道怎么做能叫部族过上好日子而已。至于其他的,那都不是他该想的问题,因而他从未想过。但他却听说过一件事,倒是跟朝廷的动向有些关系,“听一老毛子说,他们皇宫的门口有一尊巨大的火|炮,建造好到现在快两百年了。”这是不是朝廷所需呢? 他一说,四爷就知道说的是什么。俄国有一门巨炮,据说一发都没打过。但那大炮铸造于一五八六年,是最早的滑|膛|炮。 斋桑这话一出,满桌子都静下来了。 能有那样的东西,这就说明很多问题。最起码冶金锻造就得过关,大清现在还没法批量产呢,结果人家小两百年前就有了。虽然大清也有红衣大|炮,但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若是那样的大|炮放在两国的边境上,又改如何?咱们能一步一步的收缩边境线吗? 饶是这样,朝中文人尚有反对的声音,觉得不该花费巨大的人力财力做那样的东西。好武必然亡国的论调从来没有停止过。 正不知道从何说起,宫里的御膳送到了。皇帝不来了,众人这才收敛了心神,话题往下走。这个事他们管不了,这是老圣人和万岁爷才能管的。他们要考虑的就是恰克图那点事。 重新说起这个气氛就缓和多了。多是听常万达说一些恰克图的事。各方面的都有。 常家是说茶叶生意的,“最忌讳的便是茶叶好坏参差。这是坏招牌的事。以学生愚见,行业内部先得整合,好的什么价儿,次一等的什么价儿,明码标价。好的有好的市场,次一等的也有次一等的市场。恰克图乱就乱在,谁逮住了谁赚一笔,这不是长远的办法。” 也就是说那边缺少官方的管理。 弘晖手里拿着一根铅笔,他也不说话,但谁说了什么,他都会落在纸上。这叫常万达多看了弘晖好几眼,这么多大人物听他在这里说话,他的话匣子也就打开,从商道到贸易每个环节都细细说了一遍。 连边上的和婉都听得津津有味,她过来给对方添酒,然后鼻子动了动,闻到一股子香味,于是就在汪四平身上看了一眼,然后问常万达,“咱们朝中得洋大人都喜欢用香粉,我是知道的。我还听郎世宁郎大人说,他们那里的人但凡有些条件的,都喜欢有香料。像是这样的东西,老毛子难道不喜欢?我知道汪家的香粉,味儿是极好的。” 汪四平眼睛一亮,如果朝廷有意向开口岸,这与汪家来说当然是好事。而今儿叫自己来觉不是告诉自己说香粉的生意对外可以做的,这是叫自己给江南商家传递一个信息,朝廷对行商的态度大变在即了。 但这个话他不好着急说,只一脸羞赧,“常年浸淫在脂粉堆里,味道想祛都祛不掉。叫公主见笑了。” 刘墉就摇头,“汪兄哪里事祛不掉,汪兄本也是富贵堆里堆出来的,不用谦虚。” 桂林见四爷不仅不见恼色,还兴致勃勃的听着,便跟着打趣道,“江南的富商,那是商业是儒。讲究的是今生享受便是……挣来的银子怎么舒服怎么花……只看汪兄便知道。” 虽然衣服的样式是一样的,布料也没变。但里面的里衣绝对精致。再看脚上的鞋,是叫人模仿了款式另外做的。辫子上的坠子是古董玉,身上的配饰也精致贵重。而且,香粉绝对不是沾染上的,他肯定有用香粉熏衣服的习惯。 总之看见他,就像是看见江南富商的一个缩影,人家活的很精致。有钱就花! 再反观常万达,这位就简朴多了。跟王杰这样的寒门比起来,只是稍微好些。桂林就道,“听说晋商简朴……” 话没说完常万达就作揖,“兄台饶了小弟吧。我们跟汪兄这样的是不能比的,他们是到哪里都不会叫自己受委屈,我们是挣再多的钱也都是饼子羊汤。宁肯给子孙后代囤一库房的银子,死后也舍不得花二两银子给自己添置一口棺材。” 这自我调侃的,一时间众人大笑不止。 这一顿饭吃了得有两个时辰不止,凉菜吃了热菜,热菜吃了还上了一个一品干锅,下面炭火通红,上面锅里咕嘟着,吃完就往里面续。 饭吃完了,学生走了。 钱盛将人送出去,等汪四平告辞的时候,钱盛又把金葫芦还给他了,“您的好意小的心领了,这东西小的也没用的地方。老圣人简朴惯了,连小的如今也都习惯了。” 汪四平知道,这不是说他奢侈,人家是不收东西的。之前收了是叫自己安心的,临走了又还给自己这是态度。他还真有些惊奇,官商在江南从来都分不那么清楚,如今真能分的这般清清白白吗? 但不管如何,这应该是一个好的变局的开始。 这些人回去有的连夜往家写信,有的挑灯写条陈折子,这些东西不一定现在用,但将来肯定要用上的。 哪怕事情千头万绪,但总得挑出一股先干吧。 可弘历到现在一点主动动一动的意思都没有。 而恰在此时,四爷收到了来自尹继善的一封密信。信是由尹继善的三子庆桂送来的,庆桂先找了弘晖,表达了想见四爷的意思。说是替他父亲跟老主子请安的。好端端的请什么安?要请安写个折子上来便是了,何必这般大费周章。她知道额娘从南边请了个女先生,尹继善的夫人亲自送进京了。之前还听额娘念叨了一句,说是也该到了,然后尹继善的儿子就要见阿玛。弘晖便知有事,晚上的时候带着庆桂回家,庆桂就拿出一封信来,说是母亲带来的,样子很郑重。 四爷当即就拆了信,信上说了一件事:今年六七月里,英军与印军在普拉赛爆发战役。结果在英国人强大的火|炮和□□面前印度战象全军覆没。 而这件事他觉得事关重大,之前上报给兵部,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他在信上隐晦的问四爷:船舶之事他可在东南先行。 意思是先斩后奏。 这是隐晦的表达了听四爷调遣的意思。 也许之前尹继善并不会注意这些东西,但是自从四爷在京城的动静越来越大,有些事尹继善当然就会知道,他知道四爷关注的是什么。紧挨着的邻国被人跨越海洋用大|炮打开了国门,这还不值得警醒吗? 是兵部没报还是弘历将其搁置了? 四爷没急着叫弘历过来,只在阿桂过来授课的时候问了阿桂,“可听过这件事?” 阿桂皱眉,“倒是听过一耳朵。” 那就是报上去了。这次四爷没再客气,直接叫了弘历过来,“前有那样的梦示警,后有他国之鉴,你还不警醒?” 弘历好似特别为难:“皇阿玛,若是船舶同步改建,费用当真负担不起。” 如今的兵部尚书之前在户部担任尚书,户部是什么情况,这位尚书很清楚。当是呈上的折子后面就夹了意见,认为暂时无碍的情况下,这事可以延后。就是再想办,没钱办什么?怎么办? 弘历也有自己的道理,“原天竺也是大国,而大不列颠远隔重洋,毫无补给的情况下,别说三五年,就是三五十年,也未必能将那么个的庞然大物如何。等缓过这几年,咱们的大|炮也该配备齐全了……逐步去做比一股脑的去做,朕觉得要保险一些。” 可事实上,殖|民印度前后打仗也就七年时间而已。 太平久了,这个观念不是一时能改变的。 四爷换了法子说这事,“朝廷没钱,便可动用民间资本。不管是晋商还是徽商,都是可以用的。朝廷需要装备,他们的商路需要有人保驾护航……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没银子,就想办法找银子。国家大事,就只因为没银子,事就不干了?” 弘历想起之前皇阿玛情人吃饭的名单,其中就又两个出身商家的学生。 他就问说:“皇阿玛以为,联络商家这事,交给谁来做合适?”又很爽快的答应下来了。 四爷看了弘历一眼,就垂下眼睑,良久没言语,宽了宽茶之后才道:“让你十二叔去做吧。” 弘历微微有些愕然,随即收敛了神色,慢慢的点头,“好!儿子回头跟十二叔商量。” 林雨桐在弘历走后叹了一声,“他这是怕咱们安插人手。” 四爷‘嗯’了一声,他不是不办,是等着自己主动开口呢。他心里未必没有别的腹稿,但他这么一进一退,自己主动开口,他利索的应了。那么自己在别的地方就得退一步。否则,就显得干涉的多了。 尹继善的信送来的几天之后,林雨桐才见到了那位才女袁机。 鄂夫人没来,只把人送到路口了。袁机借住在尹继善的府里,今儿只自己一个人来了。林雨桐见了人就有些皱眉,这个人她有点失望。站在眼前的人,叫林雨桐感觉不到丝毫的鲜活气儿。她也不是紧张的不会说话,相反,问什么她答什么,能答的也答得都很得体,但就是一板一眼,不见丝毫的起伏。宫里教规矩的嬷嬷都比她鲜活些。 林雨桐也直言不讳,“青琳先生的诗词不错,我也是颇听了一些先生的名声。可这天下,有声名的才女不少,我为何独独请了先生来?先生可曾想过?” 袁机皱眉,不解其意。 林雨桐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这么说吧,请先生来是因为先生乃是和离之人。和离之后带着孩子,养着孩子,我想至少该是个有韧性的女子。女子生来不易,重重枷锁重压……挣脱了绳索,女子亦能独成天地。不攀不附,不靠不依。《周易》里有两句话很好,一句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另一句便是‘天尊地卑’这句话究竟是何意?我觉得你更该好好思量思量。” 袁机张口欲反驳,但想起眼前的人是谁,到底是把剩下的话咽下去了。 班昭所著《女诫》云:“夫有再娶之义,妇夫二适之父,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违也故事夫如妻天,与孝子事父、忠臣事君同也。” 此乃三纲五常中三纲之一,怎可轻易就乱了纲常? 袁机被送回去的时候就去求鄂夫人,“夫人,带我回江南吧。宫里这差事,我怕是做不来。” 鄂夫人很惊讶:“你放心,宫里的公主格格们虽是贵女,却都被教养的很好。不会为难一个先生的。” 这不是怕为难的事。这是自己能不能做到的事。 鄂夫人看她,走肯定是不能叫她走的,只要那边没说不要她,就得等着。她就道,“这么着,如今也都入冬了,我这暂时也走不了了,要走怕是等到年后了。暂时等等,开春之后再说。” 袁机长叹一声,也只能如此了。起身告辞的时候又问说,“不知道有没有家人往南边去,我想捎带些东西给家里。” 这个容易,“你收拾好了只管交给我便是了。” 然后鄂夫人就收到两个包裹,袁机是这么说的,“一个是给我母亲的,一个是给我婆婆的。母亲那里有哥哥嫂嫂照看我还能放心些,只可怜婆母也不知道日子是怎么过的?” 鄂夫人这回真愕然了,感情和离之后,这位还一直捎带东西银钱奉养照管着婆婆呢。这是人离了家,心没离开呀。然后她就明白为何老娘娘看不上此人了。 原本她就觉得有问题,但真不知道问题这么大。换句话说,这就不是明白人干的事。 但人都来了,还总得用的。 和婉就问说:“怎么办?横不能送回去?” 来的时候聚声势浩大,要真送走了,只怕说什么的都有。读书人敏感的很,不知道会过度解读成什么样子。 林雨桐倒是不甚在意,书院那么大,哪里塞不下个人?“藏书阁叫她打理便是了。人嘛,你发现不能按照你的想法用的时候,先放着,换个用法,也一样的用。人先留着吧。” 反正就是不满意。 林雨桐不满意,宫里的那位太后此时的心情也是不满意的。今年这么大个生日,结果过的特别简单。正日子皇家人自己吃顿饭,就算把生日过了。 满朝上下都看四爷的眼色行事,从不见四爷和桐桐过生日来着,谁敢越过四爷给宫里那位太后祝寿。因此送来的不是盆景便是各地的特产。一改之前奢靡之气。 和婉跟额驸坐在下面,看了一眼全程都没什么笑脸的太后,然后吃自己的。皇上和皇后分坐在太后的两侧,一直也没眼神交流。宴席都是令妃张罗的,饶是太后不给好脸,她依旧是笑语晏晏。 宴席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弘昼管着兵械厂的事,他如今经常都不在京城。顺天府下辖便有铁矿,兵械厂如今就在那里。说起来是在顺天府辖下,但也不近便。他得连夜赶回去,那边的事儿多着呢。 弘曕也着急呀,女学眼看要开,娇滴滴的姑娘家,出一点差错都不能。以前还有永璜帮着,现在永璜好像也忙了,但忙什么他还真不知道。这会子他一起身,永璜也跟着起身了,陪着太后在漱芳斋看戏?真没那工夫! 连乾隆都没陪到底,叫了十二去说事了。 如今在园子里,和婉又不在园子里住,等张保过来接了,她就告辞了。钮钴禄再如何,不敢怼四爷的人,僵着脸放和婉走了。剩下的孙子,在书院的都没请假回来。那边不拦请假,但谁也没请假。只五阿哥陪着太后坐着,不上学的年纪还小,早早被奶嬷嬷带着睡去了。 这还叫人怎么听戏,“罢了!都散了吧。本宫也乏了。” 散是散了,回宫钮钴禄就觉得胸口堵得厉害,宴席上吃的都没能消化一样。这是给气的呀! 桂嬷嬷又是拍又是揉的,‘哇’的一嗓子给吐出来了,然后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主子!主子!”桂嬷嬷的眼泪跟着下来了,“您这又是何必呢?皇上是孝顺的,不过是碍于老圣人罢了……” “这哪里是碍于老圣人,这分明就是碍于那头还有个额娘。”钮钴禄氏手都开始抖了,“我生他一场,为他筹谋一场,到头来,他还是奔着那边去了。当年他得敬着人家,现在呢?现在我的儿子坐在龙椅上,却要我这个亲娘退避三舍。她不做生日,我就不能做生日?这一辈子都得委委屈屈的过活,我就得问问,凭什么?凭什么!她是太后,本宫也太后!她能做的,本宫也能做。”说着就坐直了身子,“连女眷也人人先顾着那头。哼!能赐婚的只有本宫!” 折腾什么女子书院?再是念那边的书院,本宫不给指婚,去念了也无济于事。 说着,就想起了什么:“书院?书院!”她眼睛一亮,“她能办住院,本宫为何不行?” 这不是叫板吗? “怎么是叫板呢?不能因为老圣人弄了个书院,这天下的书院都关门了。本宫就在京城,也开一家女子书院……” 这事在第二天林雨桐就听说了。 她抱着暖炉瞧雪,日子过的好不悠哉。平日里只带一个学生,开的现在还是中医的课。西医还得等等,因为很多的东西没有工具你没法告诉他。比如细菌之类的概念,你还得叫他亲眼看看才行。 再者,他是自学的,基础不牢靠。现在是打基础的时候,不着急的。偶尔天气好的时候,梅开云会跟着他祖父过来,如今他祖父在这里任教,有屋子住的,她陪她祖父住这边,有不会的就过来问问,别的琐事分下去有和婉和两个格格打理,她是真不算忙。弄些教材,然后累了就像是这么着,半靠在榻上暖暖和和的,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一听钮钴禄要弄个书院,林雨桐就想笑。和婉都急了,“神仙打架,不知道有多少人家要为难了。” 这是个站队的问题。 林雨桐摇头:“没那么复杂!奔着高枝儿去的,自然会去那边。不想奔着高枝去的,自然就过来了。宗室的格格没几个愿意被她记住的……”况且,弘历嘴上不说,心里很不乐意他额娘弄个什么书院的。他觉得那就是向权利伸手的表现。 因此,林雨桐这天围炉吃锅子,把和敬也叫来了,说这个书院的事年前就能开始操办了。结果弘历跟着来了,听林雨桐的意思是大撒手,叫和敬管着。 和敬其实什么都不想管的,要是没有祖母突然要办书院,她当然乐意管这边。可祖母那边要办,自己却顾着皇祖母这边,那边怕是要不高兴。她不想夹在两者之间,因此委婉的推辞,“皇祖母,我这几日身上懒……”然后凑到林雨桐跟前低声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万一真要有了,活干了一半又扔下,倒不如直接叫和婉管着。” 和婉忙道,“姐姐,这我哪里行?” “这不是还有两个堂姑姑吗?琐事她们都能管的。”和敬摆明不插手。 弘历看着自家闺女笑了笑,“和敬就是懒。罢了,不想管就歇着,身子要紧。” 林雨桐笑了笑,“那俩还担不起事呢。正好这个公主驸马年前都回来了,我想留两个人下来,帮帮和婉。” 谁呀? “淑慎和端柔。”林雨桐就道,“淑慎也年轻守寡也十几年了,守在那地方做什么呢?回来吧!还有端柔,听说弹劾端柔跑马圈地的折子不少,她如今在京里养病,年后也就不走了。” 弘历眼睛一亮,借着管书院的事,留下两位公主,这便是对蒙政策改变的开始。 淑慎公主是那位四爷收养的胤礽的女儿,端柔公主是十六家的女儿。都是那位四爷的养女。 如今她们也都是长公主了,参与管理书院顺利成章。但次二人在蒙多年,回来什么也不熟悉,也不过事挂个名分而已。 和婉心想,这不仅帮皇上解决了问题,还占住了名额,防着有人半路插手,再合适不过的办法了。 四爷又跟弘历提恰克图的事,“这事叫寨桑去办,他是熟门熟路。” 之前也没优待,如今虽说不算是朝政的事情,但到底是叫人办事呀。要想叫马儿跑,弘历很舍得给马儿吃草,于是就道,“郡王委屈了寨桑了。”意思是要升个亲王。 无所谓,蒙古这亲王今儿戴在你头上,明儿戴在他头上的,但肯升爵位也行。 林雨桐就趁机道:“寨桑跟竹心的婚事,就借着这次的事直接给作罢吧。” 如此,也叫人知道,只要实心任事,便是不联姻,该信重的还一样信重。 弘历想到的是这一点,想想也无所谓,两家都高兴的事,他为什么不做呢? 于是,宗人府那边一过,一道旨意下去,这事就得了呗。 可偏偏没想到,这个当口上,他相当于抡了他额娘一个大耳光。才说靠着指婚拿捏人呢,话音才刚落下,曾经给指婚的,说废也就废了。 由此可见,这指婚好像也不一定作数呀。 林雨桐叫了德海,低声吩咐了一通,叫他去安排。 和婉并不知道皇祖母安排了什么,她就觉得宫里那位太后太烦,那位还不如王府里自家那位亲祖母呢,一天到晚小戏看上,点心匣子抱上,能高乐一日是一日。不操闲心,不管闲事。于是她就道:“皇祖母对太后宽容的狠。” 便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也不必如此。 林雨桐摇头:“不顺眼的人都得捏死了?那世上的事还有什么趣儿。再说了,她一味的闹也不全是坏处。我还有很多大事……找不到契机。她闹了才好,闹的越大我才越好插手。” 所以,您刚才交代德海,是叫他安排人撺掇太后去闹吗? 太后确实是闹了,现实把二十一福晋叫进宫,训斥了半晌。听说是在雪地里跪了得有小半个时辰,还是下面的人瞧着不对,赶紧找了令妃,令妃请了乾隆,乾隆又大发了吴书来,这才把人给叫起来送到宫外。 紧跟着,又说要给寨桑指婚,结果寨桑把他的妾室扶正了,直接上了折子给皇后。皇后不管宫务,但却不曾被收了凤印。折子递进去,皇后二话不说用印了,太后晚了一步。 后来怎么闹的,和婉都不打听了。不外乎是又抬举令妃压话皇后那点事。 而和婉此时才发现,在宫里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皇祖母看的消遣书变成了大清律,而夹着书签的地方多是跟婚姻有关的。 她有些恍然,竹心的指婚被解除,说到底,是在宗室里过了路了,也就是按照家事来处置的。可真正的根节却在律法上。皇额娘做的从来都不是跟宫里的那位太后一争长短,她要的东西究竟事什么,她现在还想不来。但她想,皇祖母或许就是想叫天下的女人活的自在一些,自由一些,轻松一些。 随即她又苦笑,便是自己,都被圈在了这个圈子里走不出来,更何况天下的女人?困住女人的大概是世道,但……应该也不全事世道吧。有时候,女人自己把自己困住才是最可怕,就像那位青琳先生。或许,只要女人还成亲还生孩子,这个牢笼就永远也挣不破! 乐文 384 故国神游(45)三合一 故国神游(45) 冬日的日头映着雪,乍一看去,有些刺目。弘曕袖着手戴着耳套往出走,那边又传来一言难尽的药味。这是王锡琛在熬药。 医科跟他住的地方隔着一道院墙,那味儿想闻不见都难。 整个书院里,只这家伙的日子过的最潇洒。他的经费多呀,据说是试药需要消耗药材。到了天冷的时节,就像是如今,一大锅一大锅的往出煮,抬到前面去叫大家免费喝,说是防风寒的。没人商量的话就抬到外面,总也有来来去去的行人愿意上这家伙的当。 能不能预防也不知道,反正那味道不是一般的不好喝。苦就苦吧,还苦的怪。 当然了,肯定喝不死人。这么大的药味,皇额娘早闻见了。没拦着那就证明味道怪是怪吧,但肯定能治点病。 顶着这股子味道走到后面,皇额娘正在暖棚里。还没进暖棚,就听见一个声音叽叽喳喳的,“您昨儿说天会晴,今儿果然天就晴了。您是怎么判断的呢?看星云吗?我家也有许多星象书,我也都看过,但像是您这样能判断天气……我想不明白原由是什么。” 弘曕进去的时候,果然梅开云站在皇额娘的边上,絮叨个不停。 皇额娘却正在认真的拿着毛笔给黄瓜授粉,看见他才抬起头,“来的正好……来来来!这活你来。”蹲的人腰疼。 弘曕直接就过去了,过去还瞪了梅开云一眼,“没点眼力见的,站在边上嘚吧个没完,就不知道搭把手。” 梅开云如今跟弘曕熟悉了,背着身也瞪了一眼回去,并不怕他是王爷。她也没觉得在这里有皇帝就怎么了,有王爷又怎么了,反正守着师傅,十分自在。因此见弘曕瞪她,她也就气鼓鼓的道,“是师傅嫌弃我手笨,好好的花儿给戳了……” 那你是有够笨的。 林雨桐先回梅开云的问题,“你要是对星象天文有兴趣,回头咱们盖一个观星台便是了。”说着就看弘曕,“回头你去钦天监找人问问,一个观星台大概需要的费用是多少。回来告诉我。” 什么? 梅开云都结巴了,“不……不用了吧……” 弘曕瞥了梅开云一眼,皇额娘都快把她这俩徒弟宠上天了。那个说想试试药,皇额娘二话不说的给批了银子。这边才说星象,这立马就说造一观星台。那观星台不是盖个台子的事,里面要放极为精密的仪器的。那仪器书上他倒也是见过,可如今造下来谁知道得耗费多少,以皇阿玛的性子,如今所用的仪器,说不定还得改造很多。这么下来的话,自己往后啥也不用干了,一个劲的盖房子盖房子盖房子算了。 林雨桐就瞥了弘曕一眼,他心里那点小心思谁看不明白?可一个人若是一辈子能精通一件事,那便是了不得的成就,就看向弘曕,“你若是能把盖房子这一□□精弄透了,弄的谁也不比你摆弄的明白,那你便是大家了。” 弘曕更不敢抱怨了,马上肃容道,“是!儿子记下了。” 梅开云是真的不安了,“师傅……我……我……我就是问问,其实不用……” “不光是为了你。”林雨桐抬头看天,“你所感兴趣的东西都是很有意义的。你不用想更多的东西,像是会不会花很多钱,会不会惹麻烦这些,统统跟你无关。你只记着,你需要什么,然后开口要什么便是了。” 梅开云忙不迭的点头,压根不知道这个许诺有多重。 弘曕抬眼看她,她还得意的冲他挑眉。弘曕心里想到,也就是这般的人皇额娘才会给那么大的承诺,她就没长了一颗有私欲的心。每日里穿的都是皇额娘叫人给准备的,准备什么穿什么,是好是坏,是好看还是难看,完全不在意。大部分时间懒的打理,辫子直接编起来垂在脑袋后面就行了,就跟外面大街上走街串巷的野丫头似得。可皇额娘在这方面从来不管。 那边林雨桐问弘曕:“女子书院那边都好了?” “是!”弘曕就道,“和婉去看过了,改了几处地方。我挨个检查过,没有疏漏的地方。火墙烧着,这一冬都不停,保证开春主人不潮湿。”说着就又道,“咱们准备的地方多,估计还有空出来的。儿子听说,有好些人家以舍不得孩子住的远为由,把家里的姑娘送到韶华书院了。” 韶华书院是宫里那位太后开的书院。 有争斗就有站队,自来就是如此。 圆滑些的人家,谁也不得罪,这边送一个,那边送一个。还有的借着孩子年纪小,只说不着急叫出来上学。又说孩子贪玩,本也原先也没学到什么,想叫在家里先学两年,省的送出去丢人现眼。这是观望型的,本也在预料之中。 林雨桐倒是不急,这本来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事。它需要几十年甚至百年的时间去验证谁对谁错。而这个过程中,总是会有牺牲的。大的变革,枪|炮之下思想觉醒下尚且都需要时间,更何况如今呢? 这需要的不仅仅是思想,更需要的是经济上的独立。而这些,更需要时间。 如今,这两个学院便是对照组,过的好不好,冷暖自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后,总会见分晓的。况且,她也不会由着钮钴禄氏真去培养一批贞洁烈女,学院嘛,开了就要有竞争的。她得跟着自己的指挥棒走才成。 因此,在这事上她并不在意。若是各地的名门望族或是官家夫人愿意效仿,也做一些女校出来,她甚至可以开个口子,每年可举荐一些学生来书院念书。想来,总也有人愿意朝上奔一奔的。 总之,引导其发展,这很重要。 正说着话呢,外面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先生——” 是王锡琛来了。 他手里拿着个瓶子,递给林雨桐面前,“先生,您看看这个。” 林雨桐伸手接过来,问了问,味道有点一言难尽,但东西却还不错,“这是冻疮膏吧?” 王锡琛忙笑道,“师傅,这次没有别的颜色,我做成了乳白的,油质的……” 嗯!是进步了。上次拿来黑乎乎的一坨,味道刺鼻的很。跟市面上现有的冻疮膏比起来,毫无竞争力。现在虽然还差强人意,但是也算是进步了。 梅开云往前凑了凑,然后退一步,“这个东西抹在脸上……臭死人了。” 王锡琛蹭的一下脸红了,自己整天跟着玩意为伍,可不熏到她了?他连忙退后一步,有些讷讷的,“那我回去加点别的,世妹喜欢什么味道的?” 林雨桐瞟了他一眼,“喜欢什么味道就能加?” 王锡琛赶紧低头,“先生,我错了。” 林雨桐将药瓶还回去,“你若是想叫药推出去,九成以上的人都能用。那便要想周全。这里面几味药活血化瘀太霸道了,若是有孕的妇人用了会如何?再去调整配伍……若找不到别的能遮盖药味,你试试艾草。” 是了!是了!艾草的味道浓烈,但因为用的多,大部分人都能接受这种味道。况且艾草能温经、去湿、散寒、止血还能安胎,这样的方子最是太平不过。 这本是一味最普通的药材,用的对了就是有大用。 他的面色一下子就严肃了下来,先生是在提醒他,学医不在于卖弄本事,治病救人从来以‘慎’字为要。他郑重的跪下磕头,“先生,学生记住了。这就回去,重新改方子。” 王锡琛这个方子改了半个月,再呈上来的时候就好多了。 小瓷瓶里装着乳白的药膏,用手指点了一些出来,淡淡的艾草味儿中夹着一些淡淡的药味,并不难闻。 王锡琛紧张的看着,“做出来之后,我找了书院后厨的几个大娘试用过了。冻疮的地方,七天之后就不会发痒,十天左右红肿便回一点点的褪去……” 嗯!挺好的。 林雨桐将药留下来,这回她也请客。 太医院,内务府,当然包括乾隆,都在她的邀请之列。 来了干嘛呀? 咱们几对面,谈谈合作的事。 出来成果了,咱得变现呀。首先,太医院的几位老大夫,你们先看看,这药怎么样啊? 都是老行家了,一瞧就知道有用没用。况且了,老娘娘敢叫看,这能不好吗?于是都说了,东西是好东西。方子不难,关键是人家这药怎么提取的,这个叫他们做,他们也难做到这一点。 林雨桐就看内务府,之前叫弘昼做的那个皇家药堂,被划入内务府了。弘昼忙不过来,乾隆前几天又把永璜和富察家一个子弟拉过去支应那边的事去了。但林雨桐没直接找永璜,而是把内务府当家的给叫来了,“这个东西你们要不要,若是要,咱谈价钱。若是不要,很多老字号的药店,想来也是愿意合作的。” 这话说的!皇家药堂虽说是归内务府管,但是那只是托管。因着禁|烟的事这几年那边赚的盆满钵满。银子直接入了内库,根本不走内务府的帐。 于是他们看乾隆:皇上您倒是说话呀。 乾隆说啥,那银子他也没敢挥霍呀。这边书院开销可不小,都从哪里开支呢?皇阿玛这边咋折腾他都不言语,要银子直接给银子的原因就在于,其实皇阿玛和皇额娘一直也没给他增添负担。那些收益养书院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但这都是自家的买卖,您说……干嘛这么正儿八经的呢? 乾隆不觉得这事需要劳动自己,他笑呵呵的,“皇额娘,就按您说的办。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看起来是一件小事,但这得变成成例。 “方子是王锡琛本人的,而王锡琛能做出来,那是医科给了他实验包括指导的平台,医科又隶属于书院,也就是说,包括皇家药堂在内,有四方。我们不直接卖方子,我们愿意跟皇家药堂合作,药堂占利润的四成,王锡琛占四成,医科占一成,书院占一成……” 内务府这些人面面相觑,这不是欺负人家王锡琛吗? 皇家药堂是皇家的,医科是谁的?是老娘娘的。书院是谁的?是老圣人的。 完了你们占六成,人家占四成? 可太医院这些人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之后,眼珠子都红了。秘方这东西,搁在手里是能养祖祖辈辈,但有些方子吧,一辈子也用不上一两回。但皇家药堂出货路子多广,信誉多好的!而且至少现在是没人有胆子出皇家的假东西的。 这么算下来,可能一个方子挣的,会比行医一辈子挣的都多。 林雨桐说着又看永璜,“回头你还可以找一下寨桑。他往恰克图去,跟沙俄做买卖。沙俄也喜欢咱们的药材,尤其是大黄。但如果咱们的东西真的好,尤其是冻疮膏,在那边的市场要比大黄更受欢迎。那边苦寒,冬季漫长而严寒,只要价位适中,不愁没有销路。” 这么一说,内务府几个人这账目就清楚了,不由的都看向坐在角落里手足无措的王锡琛。这小子进了书院半年,就弄出这么一玩意,直接就给换银子了。而且是月月年年的银子不停的往回涌。 也不知道人家祖宗上辈子是积什么德了。 几方人立了契书,乾隆的印往上一盖,这就生效了。 而这事一经宣扬出去,在药行里便是轩然大波。怎么讨论的尚且不知道,但有那愿意跟皇家保持良好关系的药行商家,主动的先下订单,于是没两天,王锡琛就收到了第一笔分红,白银两千两。 这在都忙着准备年底考的学生们中间,带来的震动是巨大的。 原来这么着也是能换钱的。 艺院考试是比较容易过的,还有儒院,就那样吧。多看几天书少看几天书,对考试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有些家里距离近的,还能回家。可有些家太远的,在知道书院这里可以留宿过年之后,就压根没想过回去。 他们考完的最早,这就在一块商议了。别人都能挣来钱来——当然了,咱们不是喜欢那股子铜臭味儿,咱们就是觉得吧,别人学的好像都是有价值的,工院的那些还能去兵械厂参观,这就证明他们以后的前程很可能跟这种东西挂钩的,那前程再差也有限了。人家的价值是这样的,那咱们呢?咱们的价值在哪呢? 书院这个圈子里,很快也形成了自己的鄙视链。当然的,经院的一直在最顶端,童子院因为学的全,被列为前途无限一类,排在第二。然后便是工农商以及医,工院这个不用说了,人家可能朝军械这个方向走,这个是又肥又有前程的。武官里也有文职呀!农呢?老圣人带着这些人在庄子附近垦稻田,好像听说是要推广什么作物。农事自古以来便是国之大事,据说是以后农科的没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几分地,由着他们在里面折腾。听说之前农院一个学生在屋里养的一株兰草被汪四平高价买走了。人家这好像也是有前途的。商就更不用说了,现在谁不知道常万达和汪四平隔三差五的就能去后面被老圣人召见。以前觉得医科也就是仗着老娘娘只一个弟子,近水楼台而已。现在看,全不是那么一码事。据汪四平说,王锡琛那一个方子若是经营的好,得的利润是一笔非常庞大的数字。 谁不动心? 艺院这些聚在一起开会,领头的有两人:其一,作为先生的郑板桥。其二,作为学生中的佼佼者纪昀。 众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有人说,“开一字画店如何?” 卖谁的字画?除了板桥先生的,谁现在有名气。 纪昀就道:“若将来你我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那字画便是千金也有人求。若是不能,二两也嫌贵。”这法子经院那几个人倒是可以试试这法子,保准的日进斗金。但人家这不是瞧不上吗? 那能干啥呢? 纪昀倒是想一法子,“我就琢磨着,我打算收故事去。回头啊,把这故事写出来……” “那太慢了。”写本书这得多少年后的事了,有那功夫吗? 这倒也是。 朱筠就道:“一个人完成一本书难,咱们这么多人,一人一个故事,攒一块别说一月一本,半月一本也不难吧?” 纪昀抚掌,连声笑道:“有理有理!三个臭皮匠尚且顶个诸葛亮呢,咱们这么多个臭皮匠,不能这点事都办不好嘛。” 能办好是能办好,但就是一点,没钱! 这出书都是要自己花钱的。 艺院里虽有家财万贯的同窗,但这不是自家花钱的事。写故事咱的目的不还是想用银钱证明自家的价值吗? 怎么办呢?一致推出一个人来,谁呢?朱筠。 此人家里不是家财万贯,但是他有个弟弟在经院,就是朱珪。经院最年轻的那一位。 经院跟老圣人接触的最多,不像是他们,也没机会找老圣人呀。如今叫朱筠去,先找朱珪问问,这事要是行,是不是能给老圣人递个话。 朱筠还怕叫弟弟为难,结果朱珪只愣了一下,然后沉吟了半晌之后就答应了,“哥,你等我信儿,最迟今儿晚上。你们要是有能拿的出手的写好的现成的东西,就准备一份。” 朱筠还怕话说的太满,结果半下午的时候,就得了信儿了,说晚上直接去后面的院子,跟守门的人说一声是谁,直接进去就好了。 谁也没迈过那道门去呀! 朱筠去禀报先生,可这位板桥先生正在作画,且正在兴头上,吩咐了谁也不叫打搅。无奈,只得拉着纪昀两人前去。至于现成的文章,纪昀手里便有,他是听说女子学堂请了江南才女袁机做先生,他也曾听闻了才女半生的坎坷遭遇,于是,就将其写了下来。既然要看,就把这个拿去给看就完了。 纪昀就是个斯文的书生,看外面看不出别的来。林雨桐收回视线,那边四爷就把稿子给递过来了。 其实四爷和桐桐挺惊讶的,两人是真没想到,弄了个附庸风雅的所在,叫他们自由随心的生长,竟然发育的不错。根本没人干预的情况下,他们想起办文学杂志。 这个……当然是好事情。文学作品的影响不能低估,但是你首先得影响好出品方。 就像是林雨桐手里的稿子,纪昀文章里对袁机是极力肯定的。再有,如果单拿话本来说,一水的文言文,一点不通俗。可你要说这个不行,那行的该是什么样呢? 变得有过程呀! 通俗不通俗的咱先不说,得先把这个立意弄明白。林雨桐没动纪昀的故事,纪昀的故事只到袁机归家后孝顺母亲抚养孩子,还时不时的补贴婆母。她趁着四爷跟他们说话,提笔将下面的故事给续出来了。 幼女生病,哑病需医。娘家兄嫂体恤,一家和睦,但,终觉寄人篱下。女子为母则强,收学生,教学问,得束脩,买房置地,最终成了受人敬仰的女先生的故事。 那边纪昀并不知道老娘娘在一边写什么呢,只听老圣人在那里说,“……文人执笔亦有使命,小则劝人行善,大则引导民众,协助朝廷推行利民之策,教化人心。你们手里的笔用的好了,便是枪|炮……” 能听的出来,老圣人不仅支持,而且格外看重。这确实是出人意料。他们原先其实是没想那么多的。但若是叫老圣人这么说,这确实是大事。 教化人心,这是千秋功德。 四爷答应的很爽利,“为你们书院单设一个印刷坊也是使得的。之前咱们的书本是内务府印制的,现在倒是不用。肃英额你们认识的吧?回头叫肃英额跟你们谈,你们拿五成,艺院拿一成,书院拿一成,作坊拿一成,剩下两成是书商的利润。” 纪昀和朱珪大喜,起来就要谢恩。四爷摆手,看林雨桐,“还有交代的吗?” 林雨桐收尾之后,吹了吹稿纸,递给纪昀,“觉得你写的好,忍不住往下续了续,你帮着看看,可还能入眼?”她把稿子都递过去,“另外,我还有个建议。之前说到教化人心,但这毕竟读书的人少,那怎么才能叫更多的人知道这个故事呢?我建议你们把故事写成之后,给改编一下,改成戏。改好之后拿来我看看,要是行啊,回头叫了升平署来。把这一出戏排一排,若是过年赶不上,咱们就赶正月十五。所以,要抓紧啊!” 两人越发高兴,欢喜的很。 只顾着听林雨桐说话,也没看林雨桐给续的是什么。从这里出去,天已经黑了。直到做到寝舍里暖和过来了,纪昀才打开林雨桐续写的那一页看。 这一看之下面上就有些惊色,这绝对不是随便写写的。这分明就是做了要求,要倡导什么,不要倡导什么……意思就是这个。可这个引申下去是什么呢? 他不敢往下想了。毕竟,故事里其实什么也没说,就是说了一个品德优秀的女子绝境中坚韧不拔的故事。 很简单……简单的像是看到那些在外面做粗使的婆子,他们谁家不是有孩子要养的。可把一个才女生生的叫其身上浓缩了那么多不得已的贫贱女子的特性……哪怕这是故事里的人,他都心疼。 看想到即将开学的女子学堂,纪昀对着这稿子犹豫了一晚上才动笔的。前面肯定得改,得前呼后应的去做对照,怎么叫故事更好看,他很会拿捏分寸。 但他心里也清楚,这将来要是成了,自己是第一人。这要是输了,自己可能真将被口诛笔伐,然后万劫不复。 这篇一出来,艺院三天内一人要交一篇稿子的人就犯难了,尤其是看了改后的版本之后,能不犯难吗? 朱筠很聪明,纪昀用袁机做原形,他拿梅开云做原形。梅开云的事大家都知道,女扮男装这是欺君呀,结果不仅没治罪,反而被老娘娘收了弟子。这是歌功颂德的,又是在真事上做的加工,出来之后就很漂亮了。 然后其他人照猫画虎,有写刘三儿一个石匠做先生的,有写小银匠荣登天子堂的。 一水的把书院里比较特殊的事例拿出来说,这个有宣传的作用,他们也不容易出错。 时间短,又头一次做,写成这样就很好了。 一共五篇,都相当于是中篇的长度,出一期一点问题都没有。 林雨桐看了一遍,就这样了。但也告诉纪昀,大的方向不错就行了,还是要多写一些大家喜闻乐见的故事。当然了,这次是特例,小人物发达史,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交给肃英额去运作,其他人改编戏本子去了。林雨桐叫德海把这边忙什么的事传给宫里,叫钮钴禄氏知道知道,不怕她动,动动才好。自己编戏,她肯定也要编。自己用袁机做蓝本,她也要用的……正好,前后比一比,不怕争论,争论越大,影响力才越大。这世上多的是默默无闻但又了不起的普通女人,有些是有丈夫如同没丈夫,男人看着出息了,可这一游学一做官,一去千里,成十年不回家的都有的是。还有些是守寡之后奉养婆婆抚养子女……后期故事的处理上,能叫大部分女人在其中找到一个自己或是身边人身上的某些缩影。 郑板桥看了之后就叹,说他想起了他的乳母。他是三岁丧母,后来继母也不错,却也没几年又去世了,他是随着乳母长大的。乳母早年守寡,为了抚养孩子出来做乳娘,其中有多少不易……看看这个故事就明白了。 不说这边怎么准备,只说钮钴禄氏一听袁机的事,马上叫了升平署的人,就要改这个故事,正月十五就要看。 如今的升平署人员多,别说分两台戏,便是凑十台戏的人也有。那边要这边要的,咱们都接。至于谁去哪边的事,抽签吧,抽到谁去哪边就去哪边。 林雨桐这边排的戏叫《出阁记》,那宫里那边的叫《贞女传》。 在演出之前,除了跟升平署有关的人知道两边杠上了,别人却并不知道。 腊月上旬,书院就放假了。再入学这得正月底。想回家的回家,想住书院的住书院,反正伙食不断,而且每月的银钱也不短的。人不来的,下学期开始就能补领,或者是预支了回家过年。 京城附近的大部分都回了,纪昀是个特例,真挺忙的。第一期的《百事汇》在年前这不是就要放出去了吗?反响如何,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他不知道。现在不光紧张,而且害怕呀。 可紧随着新的一年的来临,这本书一发出去,反响要比想象的大的多。 不是卖出去的本数有多少,而是知道的人有多少。这多亏了说书先生。他们看了这故事,觉得好,然后现背现说。有钱的去的茶馆饭馆听,没钱的在街上听撂摊客的也挺好,还有女先生,被请到高门大户家里去消遣的。 更有那机灵的,知道书到江南再卖出去没那么快,有些走江湖卖艺的,就直接下了江南了。更有那消息灵通的,哪里也不去,奔着袁枚家的随园去了。袁枚起初一听事自家的事,心里就不大痛快。别人说那是妹妹的品德好,他觉得那就是放屁。自己过的好比什么都好,抱着个牌坊顶个什么?直到听到后来,他才觉得有点意思了。 对!就得是这样的。你要什么有什么,还要那样的男人做什么? 贵妇们还矜持,都是说些‘遇人不淑’‘幸而贵人相助’‘老天有眼’这样的话,但是街上撂摊说书的周围,那反响就不一样了,有些妇人听着听着就哭了。 但民间的反响宫里忙着过年,谁关注这个去。 正月十五,两边的戏都开了。太后的戏是在宫里演的,请了宗室福晋朝臣大员,陪着太后一起乐乐。 林雨桐和四爷没有,他们往戏楼子去了。十六的产业里有一戏园子,直接将第一场戏放在那里。楼上的包间,那是送票邀请来的。其他的,那就随机买票吧。消息灵通的人也不少,得了信儿就叫人买票,好家伙,乌泱泱的楼道过道挤的都是人。 只要故事有共鸣,那以什么形式出现都能吸引人。 宫里那边太后挺高兴的,觉得排演的很好,戏演完了还说,“此女当为女子楷模。”然后就皱眉说皇后,“此等女子,正该嘉奖才是。知道你在养胎,外面的事情都不知道。回头该叫人好好问问……”像是在说皇后占着皇后的位子却不干皇后干的事。 佟氏站在后面想翻白眼,亏的太后说的出口。戏上的那种男人不一包耗子药直接给毒死了干脆,还留着过年呢?竟然夸那蠢女人是楷模。呵呵!是啊,自己也就配做毒妇。可我毒妇怎么了?我活的自在高兴。 皇后笑了笑,只点头却没应‘是’,太后更不喜了。 正月十六,太后兴致很好,一早起来就叫宣召,“要是老圣人不听戏,咱们今儿也听听出阁记。” 桂嬷嬷道,“昨儿在戏楼演了好几场了……” “贞女传也要在宫外演,这也是教化民心嘛。”她对着镜子起身,准备用膳,然后听戏。 戏楼里本来要听出阁记的,结果戏班子被叫走了,只得听了一出贞女传,贞女传的故事就是讲到袁机和离之后还照料婆母,然后被邻里夸赞,大家都四处传扬她的美名,宫里都听说她的事,准备赐给她牌坊。然后宫里的公主都觉得羞愧,说要像她学云云。说教嘛! 袁机昨儿看了一场,今儿又看了一场。今儿在这里看戏的还有昨儿看了今儿还想看一遍的。这些观众一对比,有些人就说了,不如出阁记。 是!这个袁机没有出阁记里的那个青林夫人讨人喜欢。 袁机愣愣的,跟着鄂夫人都不知道怎么走出的戏楼。她在屋里谁也不见,想不通啊。她学的女戒,也是按着从小学的那些去做的。她有时候自己想起自己这半生,都会被自己感动。谁赞她一声,她觉得她都能受之坦然。 而今,突然间发现,她以为的都是错的,大家并不会给予真实的自己喜欢和认可。反倒是那个自己觉得离经叛道的人,叫更多的人觉得鲜活可敬。 所以,她这半辈子……按照这么多人的看法,那就是活的像个笑话。 如今,路就摆在她的面前:一条是去做那个抱着牌坊的人,一条是像青林夫人一样,活的如青松苍柏,傲立昂扬。 鄂夫人要回南边了,提前叫人问她,是不是决定要跟着回去。 袁机摇头,然后苦笑:“不回了。有些事我得慢慢想想。” 鄂夫人将儿子买回来的《百事汇》给她,“那就在这里住着吧,什么时候搬都行。” 袁机的手放在纪昀的名字上,“这个人……是书院的先生?” 鄂夫人看儿子,他也不知道此人名声。 庆玉便道:“他啊!不是先生,是书院的学生。很有才气的一个学生。”如今外面对纪昀有些评判,说其文采不在袁枚之下。更有人已经将他和袁枚相提并论,称为‘北纪南袁’。 哦!原来是个才子啊! 乐文 385 故国神游(46)三合一 故国神游(46) 钮钴禄太后很生气,特别生气。 尤其是看了那个出阁记之后,马上就明白为什么皇后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皇后是表明了要听那边的,她这个正经的婆婆倒是完全不往心里去。有心把皇后叫来吧,到底是怀着孩子呢,如今月份也不小了,真要出事了,她这边说不清楚。 可要什么也不做,心里的这口气憋在心里下不去呀。 谁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是太后!太后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 谁是太后?自己才是太后!独一无二的! 那个女人……那个宫外的乌拉那拉皇太后,这是要一辈子压在她的头上吗? 如今只要想起这个姓氏,她觉得连皇后也变的面目可憎起来。问桂嬷嬷说:“最近令妃伺候的皇帝?” 桂嬷嬷低声道:“这几天事佟氏……” 佟氏!? 佟氏跟着皇后一道儿去请安,妃嫔们都在。太后靠在榻上,先是语气和缓的跟令妃说话,说宫外的哪个老福晋哪个宗亲家有事要给赏赐云云,说完了,又跟五阿哥的额娘愉妃说话,说天寒地冻的,别的阿哥这会子还没开年念书呢,五阿哥也别去上书房了,好好歇着吧。愉妃怎么说?愉妃又不能做主儿子这书怎么念的事。这得皇上说了算。可她得有大半年,没有单独见过皇上了。而且,便是见了,能说叫孩子少念几天书的事吗? 不能啊! 但太后说了,她还不能不答,只能道:“是,您的话臣妾记住了,回头便禀报万岁爷。” 太后脸马上一耷拉,问皇后说:“你便是不管事,也更该知道雨露均沾的道理。”说着就扫了佟氏一眼,又说皇后,“你看人的眼光本宫是不懂的。” 很是瞧不上佟氏的样子。 佟氏低垂着眼睑,哪怕这么多人看她,她也面无异色。 钮钴禄太后最见不得这副样子,冷哼了一声,“这看孩子,得先看额娘。孩子的额娘好,孩子便是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若是额娘不好,生的又怎么能是好的?”她的语气越发的刻薄,若有若无的扫了皇后一眼,就又道,“额娘一肚子心眼,孩子心眼怎么会端正。一个个的……不过是连人伦都没有的东西。” 皇后的脸都白了,没这么指桑骂槐的。 佟氏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噗通一声,直愣愣的跪在了地上,然后抬起眼睑,“太后娘娘赎罪,赎妾鲁钝,不解娘娘的意思。若您有话,便请明说。您是否因为对妾的不满,而迁怒端贝勒?若是,请您告诉妾,端贝勒没有人伦在哪里了?贝勒爷受教于老圣人,敢问太后娘娘,您是想骂贝勒爷还是想骂老圣人?”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神却凶恶,“今儿,妾放肆了。若是妾说对了,妾便是以下犯上,死有余辜。若妾说的不对,妾便更是死不足惜。既然要死,妾今儿便要死个明白……” “放肆!”钮钴禄震怒交加,‘想骂老圣人’这样的罪名能随便说出口吗? 佟氏却一脸坚持的看着她,仿佛在问:没有人伦这样的话是随便能骂的吗? 钮钴禄太后指着佟氏,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说佟氏了吗?她其实是想骂皇后来着。可叫佟氏这么一曲解,自己成了骂永琅。永琅又不在皇帝名下,她好端端的骂那孩子做什么。她不由的冷笑,“你倒是一条会替主子咬人的好狗!” 皇后的坐在那里摇摇欲坠,这话便是点明了之前是在骂她了。 可自己到底是哪里招人眼了?不就是怀了个孩子吗?二十年没孩子没人可怜,一朝怀个胎,怎么处处就招人眼? 她不能拿太后如何,可看着愉妃的眼神却像是淬了毒。 愉妃浑身僵硬,太后这是平白给她和五阿哥招恨了呀。按说,太后并不十分排斥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不过是最近失了面子,偏皇后不给面子,这才脊背痒痒挠胸口,找事呢。 可没想到,撞到了这么一位身上。 佟氏……厉害了!这是拿老圣人压太后,置之死地而后生呀! 才这么想呢,就见佟氏蹭的一下站起来,“妾出身低微,但也是伺候了万岁爷的人。在太后眼里,妾是狗……那么伺候万岁爷的这么些嫔妃又是什么?”同理,万岁爷是什么?生了万岁爷的您又是什么?她的眼泪下来了,“妾不能因为自己不入太后娘娘的眼,便连累了万岁爷的名声受损!”说着,惨然一笑,身子一转身,猛地就扑了出去,‘砰’地一声直接撞在了柱子上,额头上鲜血直流,真个人软软的往下倒。 整个殿里的人都吓住了,令妃急忙喊:“太医!传太医!” 皇后此时眉头一皱,紧跟着捂着肚子,呻|吟出声,跟在后面的容嬷嬷就慌了:“娘娘——娘娘……” 皇后重重的捏了容嬷嬷的手,容嬷嬷这才有点反应过来,“娘娘您别急,佟贵人无碍……太后也好好的,都好好的……来人啊,先把太后抬回去……” 乱糟糟的,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钮钴禄太后都不明白。 令妃怕事情咬手,佟氏如果出了事算谁的?不是怕她身后的皇后,也不是怕她,而是得顾忌养在老圣人名下的她那个儿子。因此,请太医的工夫,人已经叫顺便送走了。 宫妃们一哄而散,再留下只剩下吃挂落了。 乾隆知道的时候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年刚过完,怎么就闹出这样的事。他怒气汹汹,先问说:“太后可吓着了?” 吴书来摇头,“那倒是不曾。只皇后动了胎气……” 乾隆便吩咐,“交代太医好好给瞧,朕先去看看太后。” 钮钴禄氏一下一下拍着胸口,“她那哪里是要寻死,那分明就是要逼死本宫。那样的东西,活该打死。当初就不该叫进宫,一条白绫赐下去,哪里会有这样的麻烦,这都是皇后当时捣的鬼……” 乾隆在外面听到这样的话分外不舒服。女子最起码的品德便是贞静,便是慈和。可自家额娘如今这暴戾的样子,哪里有一丝慈悲样儿。他就从未见过皇额娘如此过。 他看了跪在门口的太监一眼,这太监才敢喊:“皇上驾到——” 里面立马悄声了,乾隆站了站这才往里面去,桂嬷嬷正迎出来,“万岁爷您可来了,娘娘吓坏了,刚用了安神汤……” 乾隆:“……” 吴书来头埋说的低低的,平时这边的消息他都知道,可却从来不敢告诉主子。今儿却被主子给撞上了。这可真坏了,其实太后没别的意思,只是都拿准了皇上吃软不吃硬的脾性罢了。 乾隆不能戳破亲娘呀,面无表情的点头进去,走到床榻跟前还露出几分笑意来,“皇额娘,那就是个不懂事,您不用跟她一般见识……” “皇帝……”钮钴禄一把拉住儿子,“皇帝啊,那样的女人,我是真怕了。以后她也不用给我请安,怕是离她远些,我还安泰些。如今想起那血呼啦的养儿,我这心里就砰砰砰的跳……” 乾隆忙不迭的点头:“好!朕叫她以后少来碍额娘的眼。您安心的歇着,朕去瞧瞧皇后,说是动了胎气,怕是不好。” 钮钴禄的手不由的一紧,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本宫的小孙孙哟,可千万要平平安安的。本宫就是减寿十年,也要叫小孙孙安康……” 乾隆将手抽出来,轻轻了拍了拍额娘的手,“会安康的。额娘一片慈母心,孩子怎么会不安康。您歇着吧,儿子先去瞧瞧。”说着,就嘱咐桂嬷嬷,“好好伺候,太医随时候着,精心伺候。以后太后若有闪失,朕饶不了你们。”说完,才和缓了语气,“那额娘歇着,儿子告退。” 从里面出来,乾隆的脸就拉下来了,吴书来吓的不敢说话。 乾隆这才问说:“究竟是为了什么的?” 吴书来哪能不打听,之前主子没问他也没敢说,牵扯到书院那边,问了就不敢瞒着。因此一五一十的便说了,末了加了一句,“主子爷您放心,奴才叫下面的都把嘴给闭紧看了,向来那边也不能知道。” 乾隆的脸越发阴沉,他气冲冲的奔着佟氏住的地方,一脚就将门踹开,把太医和伺候的都给吓出来了,然后才指着在头上缠着纱布的佟氏:“混账东西!你都干了些什么?” 佟氏挣扎着从床榻上起来,几乎事滚着下去然后跪在地上,“万岁爷!妾自知死罪,万不敢求活。只是一则,主辱臣死。皇后娘娘再如何,那是国母,况且,娘娘于妾有再造之恩,妾怎能看着她横遭诘难而不闻不问。二则,太后娘娘指着妾辱骂,骂妾便是骂端贝勒。端贝勒是谁?端贝勒如今是母后皇太后的孙儿……皇上,妾不信您不知道太后心病在哪?本也只是一出戏而已,那边看着您的面儿,并不曾计较。可若是每次这样的小事都要如此的大动干戈,这与皇上难道就是好事?况且,琅哥儿是妾养大的,娘娘那般说,妾就是心里不痛快。便是死,妾也不能让那样的名声落在儿子身上。回过头来想,皇后娘娘肚子里的龙嗣尚且不知男女,出生便要背着那样‘不知人伦’的名声吗?妾不明白太后娘娘的所思所想。那是亲孙儿啊!妾从未曾见过嫡亲的祖母这么……毁自己亲孙子……从不曾见过。妾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妾只觉得在这个宫里怕极了!若是能,妾恨不能回到庄子上的小院,跟小桃一起过太平日子。至少还能时不时的见见琅哥儿……”说着就跪在地上,正月的天,天寒地冻的,她跪在地上,身子匍匐着,额头贴着地面,“万岁爷,妾罪该万死。但死前,能不能叫妾见见琅哥儿……” 还想见琅哥儿? 乾隆冷哼一声:“老实呆着,没人要你死。”但其实,佟氏的话还是触动了他。额娘为何那么对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因为永琪。因为永琪是皇额娘选出来的储君人选。 他没再说别的,转身就走。多少事忙不过来,偏偏一整天的都是些狗屁倒灶的事。 不能由着额娘再这么着了。他转身又去看了皇后,然后下旨了,在皇后有孕期间,令妃协理宫务,有不决之事,问过皇后再做定夺。不可扰了太后修养。 这便是解了皇后的禁,变相的警告了太后。 钮钴禄氏得了信,真就叫了太医。儿子再如何都不生气,可儿子偏着媳妇不偏着娘,这是生生要把老太太给气死呀! 气了一晚上,这口气还是咽不下去,她想了主意,再召见升平署的,“排戏。本宫要把孝经上的故事排成戏,叫天下人都看看,什么是孝!” 升平署忙接了差事,真就排戏去了。 这事转眼就传林雨桐的耳朵里,“排的是哪一出戏?” 芳嬷嬷就道:“是郭巨为母埋儿那一出。” 一听这个故事,林雨桐后脊背就发寒。这个被当做孝子的典范的故事是这样的:说是晋朝有个叫郭巨的人,他父亲早逝,他把家里的财产都分给他的弟弟们,而他只独独要了母亲回家奉养。后来,他妻子怀孕了,生了个儿子,他就跟他妻子商量,说是咱们生了这个孩子,只怕事养了孩子就养不起母亲。要不然算了吧,咱们把孩子埋了,用钱好好的奉养母亲。反正孩子没了还能再生,但是母亲死了可就再不能复活了。于是两口子抱着孩子挖坑要埋,结果挖着挖着挖除了一罐子黄金,并且人家罐子上还有字条的,上面写着:天赐郭巨,官不得取,民不得夺。 大家都说是孝心感动了天,然后郭巨还被推举做了孝廉。 不得不说钮钴禄这回放聪明了,知道选一个叫人不好驳他的切口。从古至今,学‘孝’便是这么学的。 可这戏要真排出来,估计乾隆得气炸了。这边安抚了皇后,人家就说因为皇后怀了孩子才这么做的。哦!你为了孩子不顾你老娘,你就是不孝。 但乾隆冤枉呀! 林雨桐的表情慢慢严肃,她倒不是为了乾隆冤枉不冤枉的事,而是因为这种因为‘孝’之一字而引出的诸多愚孝的事端。 孝,什么时候都应该。 但愚孝,大可不必。 她坐在桌前,提笔蘸墨,再动笔之前,她打发人叫德海,“给我查!查升平署里干净不干净。” 孝经里二十四个故事,怎么偏偏选了这么一个。此人出于什么目的,先查清楚再说。 太有针对性了,好像怕钮钴禄跟弘历闹不起来似得。 德海忙不迭的去了,林雨桐这才改编这个故事,然后叫来了纪昀,叫他以此为蓝本,改成戏本。 纪昀拿到手里,当场就看,看的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老娘娘写的这是什么?竟然把孝经的大孝子改成这样了:话说晋朝隆虑有一叫郭巨的小子,这小子的父亲死的早,无人管教。因家贫,他便出门谋生。可生路艰难,最后阴差阳错的,落草为寇当了土匪,若干年之后,积攒了一罐黄金,他带着这些银钱回家,不敢告知家人,这样的秘密又不能与人共享。于是,为了早点摆脱家里已经成亲的弟弟,便把家财都给分了,叫他们出去单过。然后取了散碎银两,娶妻生子。可他回家来并无营生,想要买房置地之前的脏银也没名目拿出来用。日思夜想之下,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假装为了奉养母亲要埋亲儿子,而后假托天意把那脏银洗白。还因此走上了官途。不过在故事的结尾,给了恶有恶报的结局,郭巨在赴任的途中遭遇匪患,横死他乡,最后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初看觉得离经叛道,可细思量,却觉得合情合理。郭巨是不是强盗不知道,但那钱财来历一定见不得光。要不然,真要是埋了儿子而养了母亲,这便是顾了人伦,而丧了人性。 林雨桐便笑,“纪大才子可是怕了?” 那可不怕了吗?这一出戏出来,得多少人骂哟! 林雨桐却面容严肃了起来,“要做事,做大事,就不要怕人骂。老圣人当年被人骂的少了?可那又怎样,谁也没拦住他的脚步。‘俯仰无愧于心’便可以了。”她指了指那几页稿子,“当然了,我也没说二十四孝经里的都是不好的。做学问做学问,便是要取精华,替更多的人取其糟粕。长辈要孝敬,晚辈也要爱护,这才是人伦。这就是我们要改的地方。但像是‘黄庭坚亲涤溺器’这样的孝心孝行,我们就该提倡。百姓家里,不是谁家都能为老人买的起下人的。老人年纪大了,总有生活不能自理的一天。倘若有那么一天躺在那里不能动了,做子女能像是抚养子女一样吃喝拉撒都伺候到了,这便是大孝。孝顺,不是多轰轰烈烈的,为双亲从身上割肉才是孝顺。真正的孝顺,就是一盏热汤一碗热饭一声问候一会陪伴……” 纪昀被这话说的鼻子发酸,他想起了他过世的母亲,想起了他那已经致仕的老父亲。于是,他郑重的行礼,这次真是受教了。 事儿安排下去,林雨桐倒是不管了,她在等德海的消息。 德海第二天才把消息传回来,“升平署里有一叫李冬安的秀才,因写出来的戏词动人,便一直在升平署里很能说的上话。此人是去年才进的升平署,从扬州来的。再往下查,发现此人去年还来考过书院,未被录取。在此期间,跟住在庄子里那个叫小桃的姑娘,有过接触。” 嗯? 佟氏的丫头? 德海点头,“正是如此。” “还有什么?”林雨桐继续问道。 德海低声道:“此人喜好串戏,还往庄亲王府上唱过戏。听闻端柔长公主很喜欢他的戏。” 端柔长公主是那位四爷的养女,之前应了十六所请,接回来养病的。 林雨桐明白德海的意思,这哪里是说端柔喜欢此人的戏,分明是说端柔对此人起了心思。 端柔算是大清皇室公主中比较彪悍的一位,今年年岁也得有三十七八的端柔看上一戏子?而且这个戏子的来历还有问题。 那些天地会的人又想干什么? 林雨桐就道:“盯着那个叫李冬安的。”这些人再生乱子,她还真就不打算留了。 其实这些人的存在一直是有隐患的,尤其是对弘晖的身份,这个隐患一直都在。之所以没处理,那是因为老十二一直盯着这些人。本来没事的事,这么贸然出手,不是事也是事了。这么急着杀人,是想表明什么? 因此这段时间,一直都相安无事,他们觉得大事都放在弘晖身上,因此还算是消停。 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冒出来了……想干嘛? 十二这一日从衙门回来,门房送上了一个特殊的帖子和一小瓶东西。 “谁送的?”他接过来没看,先问道。 门子摇头:“不知是谁。那人只留下话,说是听说王爷在找他,他知道是为了什么事的,因此送上一瓶子咱们府里急需的东西,以表诚意。” 十二不再说别的,给了随从一个眼神,叫他细细盘问。他去了书房,看看这递来的究竟是什么。 帖子带着封条,没人事先打开过。他直接给拆了,上面是有一朵鲜红的红花。 红花会? 十二眼睛不由的眯起来,所以,这个瓶子里便是补药? 他将瓶子打开,药看起来跟之前福晋从大阿哥府里弄来的不同。那个丸药得有龙眼大,而眼前这个……半瓶子细小的颗粒。他低头闻了闻,只闻得到蜂蜜的味儿,别的也吃不出来。这是给小丸药上裹了一层蜂蜜。 药是不是有效,这么看也看不出来。 他犹豫了再三,从里面倒出一粒来,喂给挂在窗前的鹦鹉。 第二天,鹦鹉欢蹦乱跳的,一点事也没有。 于是这天晚上,他自己取了三粒吃了,这一晚上,睡的格外沉。不失眠了,一觉睡到大天亮。这是好多年都没有的事了。也不起夜了,男人到了一定的岁数,夜里能起四五次。这回是一泡尿憋到早上,起来神清气爽。 他确定,这药是对的。 原来那些反贼真没说假话,红花会当真是有。红花会里当真还有一个跟四嫂不相上下的神医。 想到这里,他内心火热。急忙起身,将药送到儿子屋里,喂着他吃下去。这药也不敢叫别人保管,只他拿着。他得去找找那个大夫! 只要能拿到这个药救儿子,别说什么红花会,什么花会他都能暂时不管。 虽说是只两样东西,但这两样东西上不是没有线索的。比如那个帖子,哪家的店里卖这样的帖子一查便知。 于是,他一身素朴的打扮,直接来了一条老街。老街上有一老铺子,他走过去才要进去,便看见边上一家纸扎铺。扫了一眼,所有的纸扎人的头上,都有一朵颜色深浅不一的红花。他抬脚进去,店主好像是个哑巴,他朝后指了指,叫自己往后面去。 跟着的人便拦:“主子——”危险! 十二摆摆手,费心把自己引来,跟危险没关系,“都在外面等着吧。”他倒是要看看这些人要做什么。 后院潮湿,只巴掌大的天井。从天井穿过去,就有一灰白发的老太太掀开门帘出来,见了他就欠身,看起来极有规矩。 这是在宫里呆过,且还认识他。 这婆子微微一笑,“早年我随着我家主子进的雍王府,后来被打发出去了。王爷,老婆子姓钱,曾伺候过太后娘娘——” 伺候过太后的人,跟红花会有了瓜葛。这倒是有意思了。 可这么找自己,想干什么呢? 十二才要张口说话,就突然反应过来了:她姓钱,伺候过太后。 这婆子又补了一句:“说起来也离开王府四十来年了吧。当年年轻啊……我算算我是哪一年离开的……康熙五十年八月十五,这个日子老婆子不敢忘。” 弘历是康熙五十年八月十三出生的。 将太后的姓氏写成钱是他做的。 这婆子再暗示什么十二很清楚,但他也清楚,这事压根就不可能。不说四哥那龟毛性子,就是太后也没那么蠢。真要借腹生子,那孩子的生母还能活着? 所以,这婆子找自己就是跟自己谈条件的。他们负责提供给自家儿子的药,而自己得按照他们的意思去误导皇帝。 十二心中嗤笑:就算是弘历知道其母另有其人又怎么了?跟太后恶化了对这些人的算计有什么好处? 果然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有这工夫,有这人手,盯着兵械厂去呗。盯着这点事是个什么意思呢?于大局有影响吗?更何况,老圣人还活着呢?老娘娘也活着呢。是真是假他们不会说吗? 可紧跟着,他心里又打突突。 万一呢!万一四哥真跟红花会这边有些关系呢?他总觉得永琅出现的太过于巧合。 因此,他不动声色,“只要我儿子活着,这点事而已,不难办。至于你们这么做是打算干什么,我也不问。要合作,得有诚意。”他看着对方,等着对方的诚意。 这婆子果然从匣子里再取了两个小瓶子来,“这便是诚意。每隔几日,我会打发人送到府上的。不用王爷再跑了。” 很好! 先这么着,神医总会被挖出来的。 出来之后随从就道,“主子,要不要盯着这里。” “不用!”过段时间再说,先用他们的药给孩子调理调理。 而这婆子确定无人监视之后才把屋后的窗户打开,从里扶出一个三十来岁的儒雅男人来。 “走了?”男人问。 婆子点头:“走了!他儿子需要药,不敢盯着咱们。只是……这两丸药都送出去了……若是再弄不来药,怕是要露馅。” 男人笃定的道:“会有的。那药怎么着也能用半个月。半月之后我给你送来。” 半月之后的戏楼上,今儿有两出戏要演。 一出是宫里的戏,一出是书院的戏。十六家的戏楼挤满了人,十六福晋带着端柔长公主以及家里的女眷,从后门入内。大家真是带着看好戏的心态来的。 十六福晋担心女儿,“身子可好些了?不让你来你非来,这吵吵嚷嚷的,没病的人回去也添三分病。” 端柔笑了笑,轻轻摇头,左右看了看,直到看到戏台上指挥着摆道具的男人。她轻轻揉了揉脑袋,“我不爱看宫里的戏,等书院的戏上来的时候我再来。后院有干净的屋子没?我去后面歇歇。” 自家的戏楼,必须有啊。 后院有一院子,小小巧巧的,平时都锁着的,就是给府里的女眷用的。端柔去了那儿,却不进屋,只在院子里站着,说是晒太阳。连身边的人也打发的各忙各的去了。这些人不是一直跟着她的,原本伺候她的被阿玛打了板子,锁起来了。因为她差点病没了,阿玛生气了。换了的谁都摸不准她的脾气,也不敢硬来。 她靠在一株刚打了花苞的梅树上,就见那男人朝后院走来。 “李先生。”她笑盈盈的叫了一声。 李冬安走上前去见礼,“请公主大安。” 端柔抚了抚鬓角,笑道:“不知令堂的病可有起色?” 李冬安叹了一声,然后连忙道谢:“多亏了公主赐药,要不然早就……不过身子到底是败了,大夫说不过是用药养着罢了。”他露出几分苦笑之色来,“太医院我也去问了,没一个人能应承配这药。便是想用银子买,都不知道去哪买才好……” 端柔不由的就笑:“那哪里是能买到的东西。那是皇额娘赐下来的。便是宫里的妃嫔,那也不是谁伸手都有的。这么着吧,我随身还带着一丸,你先带回去应急吧。眼看那女子书院就开课了,我以后住过去,有皇额娘亲自调理,这药用上的时候便不多了。送给你又何妨?” “这怎么敢当?”男人诚惶诚恐。 端柔咯咯一笑,“只要你写出好的戏给我看便当是你谢我了。回头去书院找我拿药呀!” 男人忙低头一礼,眼睛却痴痴的盯着端柔,百转千回的回了一个:“是~!” 端柔听见前面热闹起来,就缓缓往戏楼上去。跟随的嬷嬷低声道:“长公主如此,只怕不妥……” “在草原上习惯了,那里可没这么些规矩的。男女还不能说话了?岂不是要笑死人?!” 一句话把嬷嬷给怼回去了。 十六福晋问闺女:“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 端柔挨着十六福晋,“碰上个孝子,给他娘求药呢。想着今儿也是孝子的戏,就着急过来陪额娘了。” “你身体好好的便是孝顺。”十六福晋上下打量她,“药你给了?” “给了!”端柔抱着暖炉,“对咱们来说,少一丸多一丸的没关系。对他们而言,多一丸许就是吊着性命呢。” 十六福晋想说什么,但想想,在外面呢,又当着儿媳妇的面,还是算了。只说了一句:“我儿心善。” 宫里的戏事一出很无聊的戏,就是孝经里的事,谁都知道。 这么多人还想着,这次纪才子又写了什么,谁知道一开场就引爆了:那么一个大孝子是个人人可杀杀人如麻的强盗? 知道宫里宫外不一样,可也没想到这么不一样呀。 可莫名的,就是觉得书院这边的戏好看,一路一翻转。最开始,一看事郭巨,都想着这是前传还是什么,结果一看当了强盗,那时候还想着那想必也是感动了强盗的好强盗。谁知道当真是真强盗。强盗怎么成了官吏,怎么洗白的那个过程,看的人时而咒骂,时而叹息。戏看完了就会发现,之前的书里的孝子郭巨是片面的,而如今的郭巨才是真正的郭巨,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戏完了,良久之后,才有人打拍桌子,高声叫了一声:“好!” 紧跟着叫好声一片。 但紧跟着,也有人质疑,“这是污蔑!” 哪有把一个孝子糟践成这个样子的!纪昀这厮,着实可耻!该杀!枉为读书人呀! 这话才一出来,便有人把瓜子皮花生壳的往对方身上扔,去你奶奶的读书人。读书人里有好有坏,你们这种只知道编那种假惺惺的故事骗我们这些不识字的粗人的读书人,都是坏读书人。照这么下去,咱们是不是还得被一直这么蒙蔽下去? 弘晖带着几个人在二楼的雅间,把下面的情况看的很清楚。他回头看富察明亮,“可看明白了?” 富察明亮面色变化不断,“可圣人有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弘晖回头看他:“错!应该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正说着话呢,听见外面有个声音传来,是个小丫头的声音,她说:“姑娘,你不是说那句应该读‘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吗?” 弘晖不由的笑了笑,说富察明亮,“听听,连个小姑娘都有这般的见识……”要是连这点都想不明白,经院这辈子你都没机会踏足了。 乐文 386 故国神游(47)三合一 故国神游(47) 富察明亮尚且在愣神之中,那边弘晨就叫弘晖了,“端爷过来瞧瞧,那是刚才说话的丫头不?” 为了不惹人注意,在外面弘晖从不叫人喊他贝勒。于是,端爷端爷就这么给吆喝起来了。他就在窗口坐着呢,能看见楼下。扫了一眼就看见从楼梯上下去的小姑娘。年岁不大,仿佛跟自己这身体年岁相当的样子。只瞟了一眼他就收回视线,大脚的姑娘,多是满人家的女儿。 不知道是谁家的格格出来听戏来了,不过小姑娘能那么断句,也算是有几分见识。 出了戏楼的小丫头怯怯的,怕被姑娘责罚。这姑娘额前的留海半遮住眼睛,语气却沉稳的很:“以后断不可莽撞。” 小丫头赶紧应是,低声道:“姑娘,得赶紧走了。再不走,夫人该责罚了。” 这姑娘嘲讽的笑笑,“夫人要留妹妹在京里念书,送我去城外,我需要的采买的自然多,多耽搁些时辰也是有的。她不会这个当口拿我怎么样的。”说着,便灿然一笑,回身看了一眼戏园子:“况且,愚孝是要不得的。” 孝经里,卧冰求鲤的故事被自己的继母每每拿出来说教。但凡有错,不是罚跪叫嬷嬷念这个故事给自己听,更甚者便是罚抄这个故事,没一百遍不能吃饭。 想起这个,她不知道怎的,突的就快意的笑了起来。假如埋子养母的故事能这么解释,那卧冰求鲤的故事呢?是不是也有另一番的解释呢? 小丫头跟上马车,低声问说:“姑娘,你当真愿意去上学?不回老家了?” 回福建吗? 不回了!自己一出生便丧母,是被祖母养大的。祖母年轻守寡,养活伯父和父亲。祖母需自己种田,养活儿子读书。因此,祖母不给自己缠小脚。她老人家觉得,缠了小脚,有一天你连自己也养不活。因此,她是一直长在乡下的。去年,不知道为何,好端端的继母打发人接了她来,她也没想多住。自己的同胞哥哥也一直在老家,奉养祖母,在书院里教书顺便打理家事。哥哥已经娶了嫂嫂,嫂嫂是一举人家的姑娘,知书达理,人很厚道。在老家不知道过的有多逍遥自在。她原本是想着,过了年就回去。谁知道继母要送自己去上学。还送去城外的书院,要住在那里。 她的亲生母亲是父亲中举之前娶的,就是农家女。如今舅舅家也在老家,有那么几十亩地,可也过的安泰平和。后来母亲没了,父亲娶的是翰林邓大人家的女儿。老邓大人在过年来自家的时候,数次说城外的书院有伤风化云云,被自己的父亲岔开了。 她原本真信了这话。可看了两出戏之后,她不信了。 什么有伤风化?祖母若只如继母这般,伯父和父亲早饿死了。 回到家,便被父亲叫了过去。父亲的表情和缓,叫她坐:“去书院……都准备妥当了?” “是!” “去城外的书院,虽说有你母……有夫人的算计,但为父也是赞成你去的,因此不曾阻止。” 姑娘抬头来,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 蔡新没有避开,想抬手跟孩子亲近亲近,但……到底是从生下就被母亲抱回老家养了,养的好像跟他这个父亲并不亲近。他嘴角翕动,然后露出笑意,“京城的书院,养的是娇花。城外的书院,养的是翠竹。”他转过身来,面色严肃了几许,“从古至今,文人墨客笔下的竹子不知凡几,为父只爱二人笔下竹。一为现今在皇家书院做先生的板桥先生的竹,一位一无名氏所做之竹……”说着,将书桌上早已写好的两幅字递过去,“拿回去好好看看。”说着,又取了一个荷包亲手挂在女儿的腰上,“去吧,明儿叫管事送你进学。” 姑娘低头看看荷包,又看了手里两幅卷轴,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荷包里是什么,她还没看。但两幅字她摆在书案上,打开了。 其中一幅写着: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另一幅写着:茅舍小桥流水边,安居落户自怡然。风摧体歪根犹正,雪压腰枝志更坚。身负盛名常守节,胸怀虚谷暗浮烟。寒霜暑热毫无畏,春夏秋冬四季妍。 对着这两幅字她看了半晌,突的眼圈红了。然后慢慢的抬起头,把眼里的泪意逼了下去。 丫头关了门,“外面没人看着,姑娘快看荷包里什么?” 这姑娘解开荷包,从里面掏出一卷子小额的银票来,三五两的有,三五十两一百两的也有。就这么卷起来放在荷包里。 丫头惊喜了,“这么多?够姑娘几年的花销了。” 这姑娘笑了笑,把荷包递过去,“跟祖母给的收在一起,用油纸包裹好。把东西都收拾起来,就带从老家带来的行李和咱们买的……还有这两幅字,别的原封不动的放着吧。” 丫头问说:“那明儿几时去给夫人辞别?” “等晚上了再去告诉管事,要早些出门。”她就吩咐,“那时候夫人已经歇下了,叫管事不用打搅夫人,老爷知道这事。明儿早上,起的早,夫人未必能起,咱们就更不好去打搅夫人了。” 那就是都不用看见夫人了呗。 小丫头偷笑:“是!姑娘。”说着又忧心,“书院那边不叫带小厮的,女子书院是让带的吧?” 是!只让带一个。 第二天一早,城门还没开,排队出城的马车都排成队了。蔡家这辆马车夹在其中,一点也不显眼。 报名的事林雨桐没管,叫和婉去安排便是了。 而端柔和淑慎两位长公主都来了。淑慎四十多了,形容枯槁,一身素服穿着,手上挂着佛珠子,身上是久久不能散去的藏香。端柔却鲜活多了,三十大几的人了,一身大红旗装,外面披着白狐皮的大氅,一进来就笑语嫣嫣,“皇额娘,可算是见到您了。之前还怕过了病气给您呢。说起来,还多亏了皇额娘的药,您瞧瞧,女儿可是大好了?” 林雨桐的面色不变,一样笑吟吟的,“过来我瞧瞧。”等走近了她才摇头,“必是不曾按时服药,你觉得是好了,却不知道身子却埋下了祸根了。如今不显,十年二十年之后,怕是要发作的。” 端柔一愣,心里有点虚。之前只听说皇额娘如今医术了得,却从来不知道这么了得。她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给人药的事皇额娘知道了。 她扭捏了一下,“那是药嘛,到底是苦的。”说着,赶紧过去给淑慎见礼,“姐姐,有些年不曾见了。” 淑慎侧身受了半礼,“是啊!好些年不见妹妹了。” “如今,我们姐妹便能常在一处了。”端柔欢喜无限,“皇额娘,我们要住这里。” 想走暂时也不会放你走,四爷已经给十六写了条子过去,估计这会子十六都气炸了。以后住在这里就能为所欲为了?当这里是哪里? 林雨桐点头,“和婉给你们把院子收拾好了,你先去吧。我留你姐姐说几句话。” 端柔愣了一下,马上点头,“那女儿告退了。” 淑慎看向端柔出去,此时便有些坐立难安,侧身看向林雨桐,“皇额娘,可有什么话交代?” 面对这样的淑慎,林雨桐还真不知道话从哪里说起。只得道:“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你这身体我看了,少说寿数也在八十岁。按这个岁数算,你的一生还有一半要过。前半生把该受的不该受的都受了,后半生,要让自己过的好点。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一切有我跟你皇阿玛做主。若是还有想要一起过日子的人,那是幸事……” 淑慎像是受到了惊吓,连连摇头,“皇额娘……儿臣不敢……” “没有什么不敢的。”林雨桐就道,“自来大清的皇室也不忌讳这个。”皇太极的宸妃是寡妇,顺治的董鄂妃不也是寡妇。男人能娶寡妇,怎么皇家的女儿守寡就不能再嫁了? 淑慎的脸红的能滴血,头埋的低低的,不敢说话。想说一句,‘儿臣都老了’,可想想这话在皇额娘面前说也不合适,因而,只不敢说话。 林雨桐便笑了笑,“没逼着你再找,就是告诉你,有一天真遇上合适的了,来告诉我。若是没合适的,或是压根就不想再成亲,那就在京城好好过你的。没人敢苛待。” 淑慎这才红了眼圈,低低的应了一声是,这才起身告退。 林雨桐叹了一身,起身换了一身衣裳,带着芳嬷嬷往女子书院那边去了。今儿报名,她过去瞧几眼。 外面这会子正喧闹呢,各家的马车不能进书院这条路,因此都得在路口下车。可这些娇小姐们,来的时候都是大箱笼小箱笼的,专门跟着一辆车拉行李。这会子人进去容易,东西怎么弄呀。男仆从又不能进书院,那这东西怎么进去? 有些站在路口发脾气,有些拉着脸,有些都快哭了。 林雨桐从里往外走去,就站在路边看着。 她瞧见一小姑娘,轻盈的从车上跳下来。前面马上有两个少年追过来,“怎么下来了,等把东西归置好你再下来,多冷呀?” 姑娘不耐烦的摆手,“哥哥真啰嗦,阿玛都说了,书院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用带,额娘偏要给带。我不要了,正好都给带回去,我就带着小雀进去。”说着,真什么都不要了,抓了个十一二岁的丫头就走,“小雀姐姐,走吧。” “姑娘,衣裳都没带……” “有的!有的!书院都备着呢。” 林雨桐就问芳嬷嬷,“那是谁家的孩子?” 芳嬷嬷不认识人,但认识马车上的徽记,“那是阿桂将军府上的马车,想来,这位是将军府的姑娘。” 阿桂两子一女,皆为嫡出。这姑娘应该便是了。 林雨桐才想说问问这姑娘叫什么,结果就听那乱糟糟的人群里,有个姑娘大喊一声:“阿蜜!” 然后阿桂家的闺女就站住了,回过身来应该是看见好姐妹了,高兴的原地蹦了起来,“迎男!” 一喊名字,一看这相交的架势,林雨桐就问芳嬷嬷,“这个叫迎男的小姑娘,是兆惠将军府上的?” 芳嬷嬷点头微笑,兆惠将军今年四十有四,生了八个闺女,迄今为止也没生下一男丁来。 两个女孩约莫十岁上下的年纪,这会子手拉着手蹦蹦哒哒的往前走,伸手送的人怎么喊都叫不住,就奔着里面报名去了。 有了这两个例子,慢慢的就有好几个穿的不怎么起眼的姑娘带着丫头拎着简单的行礼往里面走。林雨桐慢慢的扫过去,被一个小姑娘吸引了注意力。那姑娘穿着汉家的衣裙,这在一水的旗装群里,尤其显眼。而且,这个姑娘特别就特别在,她生了一双大脚,走路昂首阔步的,半点要隐藏的意思也没有。 便是汉军旗出身的姑娘,那也穿的是旗装。像是这姑娘这样的,那就证明是汉官家的女儿。 谁的女儿有这样的殊荣? 可能家世不显,并没有看见他们家的马车。估计是停在挺远的地方,然后穿过那么多马车一路走过来的。她自己背个包裹,丫头背个包裹,哪个轻哪个重不好分,不过她的手里比身边的丫头手里多了一个木匣子,匣子三尺长的样子,也不像是是放乐器的。不知道放了什么,被小心的捧在手里。 可能察觉到了林雨桐的视线,她朝林雨桐福了福身,继续朝前走。 那边竹心跑来了,风风火火的,“四伯娘,我也来上课。” 这些女学生十岁上下的居多,大的也就十三四岁。竹心过了年都十九了! 林雨桐就带着她往回走,“怎么想起来上课了?你额娘愿意呀?” “我额娘不愿意,总想着叫我过来讨您的喜欢,好叫您给我指个好人家。”竹心叹气,“好人家哪里那么好找?过年的时候额娘带我去了不少人家拜年,人家面上不说,心里还是一样嫌弃我成过亲。我都想好了,大不了我就不嫁了,反正我们府里现在就我这一个小辈……”活着的还有个姐姐已经出嫁了。她说着就嘟囔了一声,“我额娘整日里都盼着生个小子,连我那些小娘生的也行。现在府里好的不得了,小娘都怕额娘逼着他们生孩子。我阿妈倒是认命了。可我额娘更愁了,怕我连个兄弟都没有,要是再不嫁人谁将来养我。”说着,她就抱着林雨桐的胳膊,“四伯娘,沙俄人家都是女皇的。咱们就没有女王爷?” 这话很是大胆。也就是在蒙古寨桑纵着她,养的天不怕地不怕的。 二十一胤禧最后是过继了弘历的儿子永瑢做的嗣孙。 林雨桐看了竹心一眼,“你若能做的不比男子差,叫你袭了你阿玛的爵位又如何?” 竹心本是说笑的,却不想得了这个回答,她顿时站住脚,“四伯娘,您说什么?” 林雨桐拍了拍她,却没给重复,只是道:“不是要念书吗?去报名去吧。” 竹心直接找了和婉,说要上学,然后就跑了。堵在书院外面堵她四伯呢。饭点一到,四爷往回走,一出来就看见探头探脑的竹心,“怎么跑这儿来了?” 四爷对小姑娘特别有耐心。 以前的四爷是什么样的,竹心也不知道。反正就觉得现在见到的四伯,是特别好的长辈。上回还给自己做了一个木头小狗呢。她马上屁颠屁颠的跟过去,“四伯——四伯——” “说吧,想要什么?跟寨桑去恰克图这事不行……” “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 “四伯,我也来念书啦。我要念的好,能办差事了,那我……我……”话真不好说呀,实在是太荒诞了。 四爷就笑,“想要什么?给你选个小女婿?” “才不是!”竹心小心的问,“您说我们家也没有个兄弟……” 四爷抬头,看了这侄女一眼,缓缓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竹心心里一喜,“那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两年之后,我一准能当差了。”然后,蹭的一下跑远了。 四爷回头还跟桐桐说,“二十一想生儿子,叫他福晋来求你便是。怎么还叫一孩子出头?” “不是那事!”林雨桐低声道,“那孩子问我,沙俄有女皇,咱们怎么就不能有个女王爷。” “咳咳咳……”这个不是不行,是步子太大容易扯着。 正说话了,钱盛过来禀报,说是皇上来了。 乾隆过来是给嫡母做面子的。女子书院开学第一天,他直接来了这边。至于什么韶华书院,根本就没搭理。 那两场戏他也都看了,昨晚是气的一晚上都没睡着。往常,若是太后不舒服,他是早晚都得过去陪着的,今儿压根就没过去。额娘那是生生要往他脸上扇巴掌了。幸而皇额娘把事给兜回来了。 他笑吟吟的,“皇额娘,今儿瞧着外面可是真热闹。儿子是给您送学生来了。”说着,就朝外喊:“进来吧。” 林雨桐就见苏培盛带着三个小姑娘进来。 走在最面前的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见了林雨桐就喊皇祖父皇祖母。 这是宫里的四公主吧? 苏氏生的,永璋的胞妹。 后面两孩子年纪大些,只怕是带来的陪读。林雨桐没兴趣管。只看向这孩子,她看人的眼神有些躲闪,林雨桐的视线就落在她不由的往袖子里藏的手上,然后狠狠的瞪了一眼弘历,“孩子的手是这个样子,你怎么不早说。” 七事八事的,忘了还有一位手指生下来便粘连在一起的公主,后来人称‘佛手公主’。这么大的孩子,手指成了那样也不能读书写字,吃饭做什么都要人伺候。这哪里行呢?再说的好听,什么佛手公主,还不是双手残疾吗? 林雨桐蹲下来哄她:“好孩子……过来,到皇祖母这里来,叫皇祖母看看你的手。” 四公主一听能治,反倒是不害怕了,赶紧走了过来,眼睛亮亮的,“母妃告诉我说,皇祖母比太医厉害。去年,母妃想求皇阿玛,叫皇阿玛带孙女来求求皇祖母……太后娘娘说,佛手是天降的恩赐,不能把福气往外推。皇祖母,我这手真是福气吗?” 五根手指像是长在蹼里一般,这是狗屁的福气。 乾隆显然是不知道这个事的,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皇额娘,这个……能分开?”可太医并不敢操作。关键是怕孩子受不住这个疼。反正生下来便是公主,也不缺人伺候。不影响什么就这么着吧。再加上,那样儿确实也像是佛手,宫里的人不敢说不吉祥的话,也就这么着了。他事儿多,也没想起来给问问。没想到苏氏倒是有心,又被额娘给拦了。 林雨桐把这孩子的手翻来复去的看了几遍,“能分开,不影响什么。”指头也没畸形,长的很匀称,就是并指而已,“学先不急着上,留下来把手养好了再上学也不迟。” 乾隆看看那手,“得养多久?儿子这就打发伺候的人来……” “孩子小,长的快,最多也就一个月,看着就跟正常人的手没差别了。”林雨桐起身看他,“但要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灵活的用手,这得慢慢来。得有个一年左右的适应。之后写字吃饭甚至刺绣,都行的。不妨碍什么。” 那就是彻底能好! 对!能好,“但就是肯定得受点疼。”说着林雨桐问四公主,“能忍一点吗?尽量不叫你疼,但十指连心,肯定还是会不舒服。” “我不怕疼。”只要不这么丑下去就好。 于是,当天下午,王锡琛就见识了第一台真正意义上的手术。麻醉,分割,缝合,一道道手续看下来,再看看那满是缝合线的手指,他差点都晕过去。直到敷上药,手指都单独的给包扎好,这一出来一屁股就给坐地上了。 针灸人还能下的去手,知道不管好歹,这是死不了人的。可那手术,是真拿刀在人身上走啊! 乾隆再见到孩子,就是手包的跟一根根小萝卜似的手,但至少孩子的手指确实是给分开了。孩子是醒着的,侧着脸不停的看她自己的手,看见他进去露出大大的笑脸,“皇阿玛,我的手好了……”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乾隆叮嘱她好好的,这才回去。回去之后又送了几车的药材来,苏氏这才得了信儿。恨不能飞出去看孩子,被乾隆拦了,准许她第二天过去看看这才罢了。 林雨桐没一直盯着四公主,晚上得去书院看看。这是这么多女孩子离开父母的头一个晚上,不去看看不能放心。 她原本想着,孩子这么小出来,不定怎么闹呢。可一个寝舍一个寝舍的看过去,并没有闹的。也是!都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这些孩子自小跟着奶嬷嬷和丫头长的。这次又允许跟着下人,因此,很多年岁小的带来的都是奶嬷嬷,孩子有嬷嬷陪着,并不觉得害怕和惶恐。 十三四,十四五的姑娘也有,林雨桐还见了三个十六的姑娘,巧了,还都是出自原主那个乌拉那拉家的。和婉低声道,“是承恩侯府的,年岁相当,也还都是嫡女。” 林雨桐就明白了,这是奔着皇家来的。至少弘曕和永璋都还没有娶福晋,这三个的年纪正好配的上。 弘曕今年都十九了,永璋也十八了。还有弘昼的几个儿子一个挨着一个也都大了。 林雨桐没说话,但和婉却察觉出来了,皇祖母是不高兴了。 连着看了几个,确实没事,她就准备回了。谁知道才要走,就听到前排传来喧哗之声。和婉要打发人过去悄悄,林雨桐拦了,亲自过去。远远的就看见有两个寝舍的门开着呢。一个穿的是蒙古袍子,一头的小辫子,十四五的姑娘手里拿着鞭子不停的拍打着手心,带着人站在门口,“……让你让出来就让出来,这么多废话做什么?本格格就是看上你这间了,还就要你这间。怎么着了?” 拦在门口的是个小丫头,那丫头梗着脖子,“说了我们姑娘在沐浴,等我们姑娘出来再商议。您便是贵人,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沐浴?多金贵的人呀,这得沐浴多久。本格格在这里说了半天了,你主子怎么不出来……” 和婉要上前,林雨桐伸手拦下了,“那格格是谁家的?”宗室里的孩子没这样嚣张的。 和婉还没说话呢,就听这格格身边的丫头说话了,“知道我们格格是谁吗?我们格格的母亲是淑慎长公主,老圣人和老娘娘是我们格格的外祖和外祖母……” 林雨桐就挑眉,淑慎并没有生育过。那么这姑娘就是淑慎那个额驸的孩子。 和婉嘲讽的笑了笑,“这是姑姑膝下的庶女,这次被他们部族的人给送来的。这孩子还是遗腹子……” 林雨桐才带着和婉往前走,就听那拦在门口的小丫头屋里有人说话:“喜儿进来吧,收拾东西,我们跟这位格格换了。” 叫喜儿的丫头跺脚,“姑娘!这是分给咱们的。” 就见这姑娘从内室走了出来,福了福身,脸上还带了几分笑意:“不知道是贵人驾临,失礼了。” “啊?”这格格愣了一下,她的脸上有些不自在,问了一句:“你……你多大了?” 林雨桐心里的那点火气稍微下去一点,还知道不欺负比她小的人,不算是无药可救。 那姑娘却没回话,只笑了笑,“贵人稍等。或是进来也行,外面冷。要不然叫下面的人现在就把东西往过挪吧,我的东西少,大都没拆开,马上就好。”再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她直接进了内室。再出来的时候主仆俩一人一个包裹,抱着个木匣子,“里面有几件我用过的洗漱之物,稍后叫丫头来搬。您也早些歇着吧。”然后抬脚就走,直接进了隔壁的房间。特别有耐心的等着对方收拾完了,丫头把东西给再搬回来。 林雨桐走到门口,听到那个叫喜儿的丫头抱怨,“姑娘,您也太好说话了。这回她这么着咱们让了,那下回她更得欺负咱们。” 就听这姑娘道:“又不是什么大事,让她一让又何妨?”说着又说丫头,“以后见了人家不可横眉竖目!你得客气些,比之前要更客气些。” “姑娘!”喜儿都快哭了! 这姑娘却道:“她要强,你便叫她强。她要横,你便叫她横。争一时意气做什么呢?祖母之前的教导都给忘了?” 丫头再嘟囔了什么外面听不清楚,外面的和婉却咋舌,这是谁家的姑娘,有这般沉稳的气度。这才多大点子年纪?跟着的丫头倒是年岁大些,却不及她懂事多了。 这么想着,就从后面的婆子手里要了名册,低声道:“这个孩子叫蔡宝仪。” 谁家姓蔡?朝中的大臣在林雨桐脑子里过了一遍,暂时还真想不起这个人来。 和婉就低声道:“蔡新,乾隆元年进士,寒门出身。因精通勾股弦原理,被皇阿玛指给皇子做师傅。如今已入值尚书房……”还不算是大臣,只能说是近臣。想来是皇阿玛给的恩典。 这么一说,林雨桐想起来了,这个人物很了不得,把六部的尚书做了一大半,间或还兼职两部尚书,最后得了个太子太师,在乾隆这样的皇帝手底下,善始善终,一辈子平平稳稳,殊为难得。 可见此人不仅会当官,而且善于当官。早前好似四爷还提过一个蔡姓官员,说此人上书陈情禁止通商的弊端,很切时弊。对了,当时说那个官员是福建人。她马上问和婉,“这个蔡新是否是祖籍福建?” 是! 那就错不了。 林雨桐过去,敲了敲门。然后门砰的被打开了,看来这小丫头的气还没消,以为是隔壁的人。结果门一打开,看到一位面善貌美的夫人,后悔不迭,忙道:“你们找的人搬到隔壁去了。” 和婉才开口,“我们不去隔壁,只进去瞧瞧。” 喜儿是认识和婉的,今儿报道的时候远远看见了,人家说是那是公主。她忙退到一边,里面的蔡宝仪已经迎过来了,抬眼一眼,忙往下跪。林雨桐一把扶住了,“我瞧瞧你们住的可习惯?” 蔡宝仪在人都进来之后到底坚持把礼行完了,能叫公主跟在身后的人能是谁?她一板一眼的见礼,然后才道:“谢娘娘记挂,住的很好。” “你打南边来,怕是不适应北边干冷的气候。”林雨桐左右看看,“屋里放盆水,能稍微好些。或是养些水仙,碗莲……” 蔡宝仪应着是,却也不多嘴再说什么。 林雨桐笑了笑,“刚才你们争执我瞧见了,可觉得委屈?” 蔡宝仪摇摇头:“回娘娘的话,臣女不委屈。” “当真不委屈?” 这姑娘默了一下才道:“娘娘,这世上谁人不委屈?臣女觉得委屈,那位格格只怕也觉得住在这样的地方一样是委屈。人只要活着,就没有不受委屈的。臣女的祖母告诉臣女,心胸大了,就什么委屈都没有了。黄连再苦,划破了嗓子也要直接咽下去。咽下去就过去了,就怕放在嘴里反复的嚼,那是越嚼越苦的。因而,过去的在臣女心里那便是过去了,不觉的委屈。” 和婉微微一怔,所以,世间的苦不外乎拿不起又放不下,委屈是自己找来背身上的。放下了便万般皆过客。 突然觉得智慧其实与人读了多少书无关。 那个蔡家在家种地的老太太,便是顶顶有智慧的老人。 林雨桐拍了拍这孩子的肩膀,“你早点歇着吧。能放的下,那是你的心胸大。但这世间也总还有公正,有真理!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只管去找舍管。舍管要管不了,你找我便是。能受委屈是你的好,不叫学生受委屈,是书院的规矩。”她说着便往出走,都要跨出房门了,就听这姑娘在后面问了一声:“娘娘,臣女想问问,女子书院开医科吗?” 嗯? 林雨桐回身看她:“怎么这么问?” 这姑娘走过来,“臣女想学医。” “会教你们一些调养之法。” “娘娘,臣女想学一些治病救人的医术!臣女知道,学医不易,想学精学通更不易。臣女就想学一些瞧妇人病的法子。”说着,她缓缓的跪下去,“臣女的母亲生臣女之时,难产没了。祖母说,当时祖母和父亲都说要保大人,是母亲坚持要保臣女这条命。臣女的生,换来了母亲的死。臣女希望世间少一些像臣女这样的人,希望每个孩子生下来都有亲娘疼……”说着,她抬起头来,面庞不白皙,小麦色的。五官只能算是秀美,但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有神极了,此刻眼睛里含了几分雾气,不见可怜之色,反倒显得越发熠熠生辉…… 乐文 387 故国神游(48)三合一 故国神游(48) 林雨桐饶有兴致,她看着对方的眼睛,“你是听闻了书院那边为一个人单开了医科,才敢这么问的?” 蔡宝仪并不避讳,缓缓点头,应了一声‘是’。 “那你可知,男女有别。他想做什么,便能选择做什么。而你做什么,得有你父母的同意。”林雨桐蹲下来,跟她平视,“而父母所思所想,跟你的所思所想,只怕有些不同。” 蔡宝仪愣了一下,然后沉默。在林雨桐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要起身的时候,她又道,“娘娘所言,臣女知晓。”说着看了边上的喜儿一眼,“去把匣子上面的那副字拿来。” 喜儿急忙往里面去了,再出来,是拎着展开的字画轴的。 蔡宝仪看过去,便道:“这是家父所赠,‘茅舍小桥流水边,安居落户自怡然’,父亲对臣女之期盼,也不过是小门小户,茅舍小桥,安然一生。臣女自幼长在福建,随祖母过的也不过是小门小户的日子,臣女并不觉得不足。高门大户,忌讳颇多,规矩也多。但若是在乡野,民女便是去行医济世亦无不可。因而,此选择并不会与父亲的期许相违背。” 来这里的,很多都是带着婚嫁目的的。像是原主娘家的那几个姑娘,像是宗室里的姑娘也希望被指婚的时候给些特殊的关照。像是蔡宝仪这样的姑娘也有,像是阿桂和兆惠家的闺女,她们不争,是因为她们的出身决定了,不管她们什么样,也会事皇家媳妇的人选。嫁进宗室只是迟早的事情。 林雨桐起身,站直了,“起来吧。开课之后,上午是一起上大课,所有人念的科目都是一样的。下午的时候,按照自己的喜欢和擅长来分科,会有医科的。” 蔡宝仪眼睛一亮,郑重的磕头,却没再说什么感谢的话。 从这里出去,隔壁就有丫头探头探脑,想来之前的动静她们是听见了。林雨桐没有打理,跟和婉道,“别管是谁家的孩子,不用给谁留脸。记大过一次,下次再犯,直接开除,用不录用。” 和婉应了,刚好是淑慎姑姑的庶女,说起来出身也不低,拿来立威刚刚合适。 林雨桐问和婉说,“还有没有出身特别的姑娘。” 和婉犹豫了一瞬还是道:“宗室里如今适龄的姑娘多,大都过来了。有些孩子的生母出身不高,这些孩子身边带来的陪读,身份确实是有些问题。” 林雨桐笑了一笑,“没用母族的娘家人,应该是带了商户人家的姑娘进来吧?” 对!又被皇额娘猜到了。 林雨桐叹了一声,路不给他们来,他们就用钱买了一条路出来。她提醒和婉,“这些姑娘来,是带着目的来的。为的什么你该清楚,因此,也得越发注重管理。” 和婉的表情越发的凝重,“您提醒的是。”这点她没有想到。仔细想想,要真出现几个奔着做小妾姨娘的,书院的名声就毁了。 林雨桐站住脚,“找两个特别的,我去见见。” 和婉马上翻了名册,找出两个特别的,看着寝舍号,在前面带路。 绕了两排之后,去最里面那一间敲门。门里面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然后门打开了,一个长相秀丽的丫头看的门,一间这阵仗吓了一跳:“……有……有事吗?” 林雨桐皱眉,“能进去看看吗?” 这丫头一下子就让开了:“……能……能……能的。” 一进去,正好看见一个胖墩墩的丫头往匣子里塞点心,嘴里鼓鼓囊囊的,显然吃的还没咽下去,嘴角还沾着电信渣,“梁百合?” 胖丫头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不是……”一张口点心渣都飞出来了,赶紧把嘴捂上,然后灌了一口茶把点心冲下去,“梁姐姐在东头……我们换了。” “为什么要换?”林雨桐问她。 胖丫头搅动着手指,吭哧了半晌才道:“这边挨着茶房,茶坊里有点心。我今儿闻见了,可香了。” 这样啊! 林雨桐就问说:“你叫什么呀?” “萧娘。”她一笑,白白胖胖的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来,“我是从江南来的。我家是开茶点铺子的,开了可多的茶点铺子。我家的点心连皇上都说好……” 林雨桐摸了摸这姑娘的小揪揪,“是吗?下回我们都尝尝你们家的点心。”说着就起身,“那你早点歇着吧。” 萧娘笑眯眯的应是,把林雨桐送到门口。 出来之后门关上还能听到丫头训斥主子的声音,“我的小姐,不是告诉你不能吃了吗?看看!被贵人看见了,这样子,将来还怎么进宫呀?” “我进宫干嘛?” “进宫……进宫当然是吃点心了。御厨做的点心是天下最好吃的点心。姑娘不是想吃天底下最好吃的点心吗?不进宫怎么吃?” “那不是说谁想学什么,就能学什么吗?明儿我就说我要学点心,难不成还不能做点心了?” “我的姑娘,你可千万不能这么说。” 林雨桐不由的笑出声来,谁家把这么个宝贝蛋蛋送这里来了。 这是憨吃的孩子,她没太往心上去。出来的时候和婉已经把萧娘原来住的寝舍号查到了,“她原来住在四公主的隔壁,现在被梁百合换去了。” 就是说梁百合是诚心要接触四公主的。 接触四公主为什么的?不外乎四公主还有同胞的哥哥永璋。 林雨桐也没兴趣看了,叫和婉知道这背后各有各的算计就行了。回去又看了看四公主,没有发热,一切都也还好,外间多了两个太医值守,那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第二天一早,贵妃苏氏就来了。带了不少东西,来看四公主的。林雨桐没留她说几句话,就叫她忙她的去了。她得去书院那边瞧瞧了。 苏氏恭送母后皇太后离开,看看这简陋的小院,赶紧进了屋子。孩子正躺着呢,睡的正安稳。伺候丫头禀报说:“夜里服了两回安神汤,一直也没喊疼。之前醒了一回,吃了半碗蛋羹,一笼虾饺,还喝了半盏牛乳。” 那也不少了。 苏氏不叫打搅公主睡觉,从里面出来,也不好多留。出来的时候倒是正好碰见端柔长公主。两厢见礼,端柔长公主就道:“皇额娘的医术是极好的,在草原,我都以为我是活不长了。结果呢?被接回来这才多久,如今比之前还康健。” 苏氏也欢喜,刚才终于看见孩子的手指一根是一根,虽然包裹着,可那是分开的。便是留些疤痕,也是能忍受的。若不然……人离了手,得多艰难呀。她连声说是。 端柔就陪着苏氏往出走,“娘娘,四公主是皇额娘的孙女,皇额娘必是尽心尽力的。当娘的牵挂儿女,做儿女的自然也是牵挂娘家的……” 这什么跟什么呀? 苏氏跟端柔长公主并不熟悉,好端端的她说了这个话总叫人觉得话中有话。 一时也不知道她的意思,便也含糊的应着,“是啊!”她转移话题,“长公主管着书院的事,向来也忙……” 端柔摇头:“我忙什么呀?自家的孩子多,有和婉一个人看着就行。我们也不过是过来陪着皇额娘说说话。”她说着就掰着指头算,“除了咱们自家的孩子,再其他人也算不得是外人。钮钴禄家的这边倒是没有,不过乌拉那拉家孩子倒是不少。我也不好出去,两边太后,咱都不好处呀。钮钴禄家的姑娘没人来,乌拉那拉家的倒是来的多,连十六七的姑娘都送来念书了……”说着还重重的拍了苏氏一下。 回去的路上苏氏突然就明白了,‘惦记娘家’‘乌拉那拉家的姑娘十六七的都来了’,这是在暗示什么?暗示叫永璋娶母后皇太后家的闺女? 永璋的婚事现在很尴尬。之前被万岁爷那么斥责,这孩子一辈子算是毁了。若是能跟乌拉那拉家联姻,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因此,她一边交代了身边的嬷嬷几句,叫她留下来等永璋中午下学,然后转告给他几句话。一边着急的回去,回去就叫人去禀报皇上,就说她有事要求见。 今儿没大朝,乾隆在看折子。知道苏氏去庄子了,没叫等就见了。却没想到苏氏提的是永璋的婚事,“……端柔长公主那么说了,臣妾就觉得会不会是皇额娘有这个意思呀?若是如此,倒不如咱们做父母的主动开口。乌拉那拉是大姓贵姓,又是后族,家里的姑娘教养是差不了的。” 乾隆忙的什么似得,还真没想过儿子的婚事,这一般都是选秀的时候给指婚的,今年也该选秀了,如今提前指婚吗? 要是皇额娘能高兴些也不是不行。 可这要给永璋赐婚,就得先想着弘曕。做叔叔的跟侄儿只差了一岁,这不能想着儿子忘了弟弟呀。而弟弟的婚事,又得先问过皇阿玛和皇额娘的意思。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孩子在那边别操心,皇额娘那里再稳妥不过了。”乾隆是这么说的。 苏氏犹豫了一瞬便道:“皇上,太后娘娘那里,还得您去解释。她老人家一直觉得那是佛手,利她老人家的。这突然……怕是有误会。” 乾隆‘嗯’了一声,连上带了些不高兴,低头忙他的去了。苏氏再不敢说话。 果不其然,佛手公主的佛手不再是佛手了,这事在苏氏出了一趟园子之后,便不再是秘密了。 钮钴禄太后心里本就不大痛快,昨儿书院那边招收了不足两百个学生。一大半还都出身不高。这跟她之前预想的差了很多,又听说连四公主都被送到庄子那边去了,她的心情能好吗?公主是她的亲孙女,血脉相连的亲孙女。 结果今儿一听,又把好好的佛手给毁了。只觉得当时就气血翻涌。偏偏的,自家这皇帝儿子来了,却又说了一句:“儿子想着,永璋也不小了。承恩侯府的教养也不错……” 如今皇后的娘家被封为承恩公。那只能是那边的娘家了! 钮钴禄太后更气了:“不行!老三再如何,也轮不上破落户来配。” 乾隆:“……”先不说这个话难听不难听,就只单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子的婚事当然是做父母的决定了。自己先告知太后是尊重,不告知又能如何?怎么还一开口就不行?“这个不行那您觉得哪个行?” 当然是钮钴禄家的孩子!但这话她在要说出口的时候到底是压下了,“皇帝,皇子皇女的婚事,那都不是简单的事。指乌拉那拉家的姑娘做皇子福晋,没什么用处!你想想,你皇阿玛那边随心所欲惯了,说想谁了,就把谁给叫回来。这年前回来多少公主郡主!蒙古那边……总还得是需要安抚的嘛。之前我听谁进宫说,淑慎是带着女儿回来的。那就是很好的人选嘛!科尔沁郡王之女,不比现在的乌拉那拉家好?” 一旦娶了蒙古福晋,就跟当年的十爷一样,当真跟储君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乾隆也不知道太后这只是想跟乌拉那拉家过不去,还是想别的呢。但他心里没法只把这事当成是小事。 才要说话,吴书来急匆匆进来,“万岁爷,有急奏。” 乾隆再不敢耽搁,起身就去处理公务去了。 钮钴禄太后确打发了桂嬷嬷,“你去那边的书院,跟和婉说,本宫要见见科尔沁郡王之女……” 看着桂嬷嬷和婉很惊讶:“要见博尔济吉特氏木其尔?” 桂嬷嬷点头,“是!太后娘娘的懿旨,公主您看?” 和婉朝教室里看了一眼:“真在考试,是考完给您送过去呢?还是……” “那老奴等着便是了。” 和婉点点头,今儿一早起,就先宣布了对木其尔的处罚,紧跟着太后就打发人了,她现在都怀疑是不是太后在书院里放了人了。 木其尔心情不好,再加上会的本来就不多。能答的答了,答不了的她也不会。原本还想着作弊的,现在背着处分的她也不敢作弊了。胡乱填了就出去了,一出去就被带走了。 知道宫里的人要见她她还很惊讶,但她不敢走啊,这么走了估计就得被开除。要是这样的话,哥哥不会饶了自己的。她忙道:“等休沐的时候一定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桂嬷嬷便不高兴,“姑娘,这是懿旨。” 木其尔急道:“嬷嬷,不是我不起,实在是今儿被记了大过,再要是有一次违规,就要被开除的。” 桂嬷嬷大惊,怎么能这样呢?这是蒙古贵女!这宗学是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笼络人的吗?这不都把人得罪了! 她忙问:“就只说了姑娘您?” 木其尔眼眶红了,‘嗯’了一声。 桂嬷嬷忙道:“姑娘放心,之前已经跟和婉公主说过了。不算你违规。” 木其尔这才点头:“那……那我把丫头留下,跟着嬷嬷去吧。” 想叫丫头替她辩白辩白。吓成这个样子。 带着这姑娘回去之后,桂嬷嬷先找太后,把事情说了。 钮钴禄顿时大怒:“查!彻查宫里!怎么本宫跟皇帝说的话,长了腿了。这么快就传那边去了。本宫就是不答应亲孙子娶她娘家的姑娘,能怎么着?老三的福晋,还就这个博尔济吉特氏了。论起后族,谁有博尔济吉特更有底气。” 这是认为那边训斥木其尔是因为知道这边刚提议木其尔做永璋的福晋,所以特意针对的。 因此她见了木其尔特别亲热,“好孩子,本宫知道你委屈。若是不想在那边念了,去韶华书院便是……” 那怎么敢?哥哥千叮咛万嘱咐,要得了老圣人和老娘娘的喜欢。这边的火铳是哥哥想要的,怎么能去宫里这位太后的身边呢? 于是忙道:“臣女自事愿意听安排,只是母亲还在那边书院,做子女的怎么好舍弃母亲呢?” 钮钴禄就是再如何,也没法命令淑慎。毕竟,那是老圣人和母后皇太后的养女,没那两人的话,就跟她有关系。有那两人的话,那是跟她真没关系。 她叹了一声:“放心,你的事我在心呢。不会叫你受多长时间委屈的。” 木其尔胆颤心惊,不知道这位太后的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没多呆被送回来,木其尔就去求见嫡母。 淑慎一听是木其尔就先皱眉:“叫她回去安心上课。” 可木其尔跪在门口,“母亲,女儿就是来请个安。” 淑慎气的脸白了,要是皇额娘看见了还不得以为自己连个庶女也辖制不住。她吩咐丫头,“想见就带进来。”今儿不够丢人的呢。就她惹是生非被训斥了,自己这个嫡母好像多有脸面一般?想到这里,脸上不由的又冷了两分。 木其尔进去,也不管淑慎是不是面色不好,急忙把宫里的事说了,“女儿不解其意,请母亲赐教。” 淑慎嘴角的嘲讽一闪而过:“不用疑神疑鬼,太后就是喜欢你……而已。” 木其尔只觉得浑身都冷了,愕然的抬头看向嫡母:“母亲……您?” 淑慎笑了笑,“怎么?你觉得太后有别的意思?要对你不利?” 不是! 木其尔现在才反应过来,嫡母不是之前的嫡母了。她不会再回部族,而部族以及自己的所有的一切,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了!本来她们就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人呀。 木其尔行礼之后,起身告退。走出院子还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冷的。 这是自己叫了十多年的母亲,她便是嚣张跋扈可也没在她面前过分过。哥哥袭爵之后,再如何也对她以礼相待了。这怎么才一转脸就不认人呢? 她自己往出走,远远的看见两个人清瘦的爷们过来。其中一个还穿着书院的衣裳,显然是男子书院那边来的,要往里面见谁去。 弘曕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永璋,“你也是太老实,四丫头的手……你早该说呀。当然是越小的时候处理越好了。去年半年时间,不哼不哈的。” 永璋苦笑,“六叔,我这不是……也想着那是强人所难吗?因而也没好意思跟皇祖母说。” 隐隐约约的听了这些话,木其尔便知道这是谁了。因此等两人走近了,她赶紧见礼,“见过王爷,见过三阿哥。” 弘曕愣了一下,只点头嗯了一声就从边上绕过去了,继续跟永璋说话,“往后常往这边走走,小四一个人也怪闷的。” 叔侄俩说着话,就真从木其尔身边绕过去了。 木其尔赶紧喊道:“王爷!” 弘曕顿住脚步,紧跟着皱眉:“你是谁家的?在这里做什么?” 木其尔笑道:“我是来看望母亲的,可巧遇见王爷和三阿哥。”若是指婚,她当然愿意指婚的对象是果亲王。果亲王出来当差了不说,跟老圣人的关系是最亲近的。 于是,她就扬起笑脸,“给王爷请安了。” 弘曕点点头:“安了!退下吧。”说着就看站在路边的小太监,“告诉你们总管,这里不是谁都能随意走动的地方?带引的人呢?不看着吓跑什么?” 木其尔当时就愣住了,拿弘曕和永璋却已经说着话走远了。 边上的小太监不敢留着她不管“这位格格,您请吧。” 然后一路被礼送到书院。 这会子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都在食堂呢。丫头在门口等的焦急,想问什么,但到底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木其尔叫丫头去提食盒,自己却左右看了看。正好看到昨儿换房间的姑娘。她抬脚便走过来,“巧了,又碰上了。” 喜儿嘟嘴:“都在这里吃饭,碰上了奇怪吗?”还挨着住了,同出同进的,可不得天天巧着。 蔡宝仪淡淡的扫了一眼喜儿,喜儿马上垂头,让出自己的位置,“姑娘这里做吧。” 木其尔坐下,在蔡宝仪的对面,“昨儿的事真是对不起。我家住的是搭帐篷,几乎不住带窗户的屋子。尤其是窗子外面有树的,我就更不愿意住了。别看我大大咧咧的,其实我这人胆小。半夜起来一点树影都能吓着我。两边的屋子按说是一样的,可那边的对着树……你要是也害怕,咱们再换回来。” 蔡宝仪笑的和和气气的,“我跟格格不同,我家乡多竹,窗户上不映着些影儿,我还睡不着呢。咱们换的刚刚好。” 木其尔马上就笑了起来,“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表现好点,才能把那个大过的处分去了。她脸上扬着笑,“今儿太后召见,我都不知道考完后都有什么安排。对了,你考的好不好……我除了蒙语,别的什么也不会,估计就能报个骑射了……” 蔡宝仪只道:“骑射吗?那真了不起。其实报什么都一样,学拿手的,不累人。” 木其尔想起昨晚老娘娘去看过蔡宝仪,就问说:“你呢?你报什么?” “还没想好呢。”蔡宝仪垂下眼睑,“说不得想报的没有被选上,还得被调剂。看看吧,等明儿出结果了再说。” 木其尔笑了笑便问说:“娘娘没说有没有医科?” 蔡宝仪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格格懂医?” 木其尔点头:“算是吧!” 果然,下午统计的时候,木其尔就报了医科。 这边报医科的几乎占了一半有余,不用问,都是冲着林雨桐来的。 因此下午,林雨桐就过去了,她就问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学医。” 咱们一个一个来,面试嘛。 至于中医的一些药材之类的,她没考。这些姑娘在这方面都有一些基础的。好歹能说出几样以及药效来。如今跟以后不同,以后那是西医体系为王,如今能接触到的也就是中医。见得多了,听的多了,用的多了,个个都吃过,那多少都是有些常识的。 只问她们为什么要学。 有说家里的祖母身体不好,她希望能尽孝心的。有的说将来学好了,能照顾家人。 林雨桐就说那就不必要学医科了,课程里有中医常识,有这些足够了。包括乌拉那拉家的也都被挡回去了。 不过还真有几个特殊的,蔡宝仪算是一个,这个就不问了。林雨桐给她直接打钩,她算是一个。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特殊的。 一个是出自御医世家的姑娘,她说是:“我学的比哥哥弟弟都好,但是祖父不肯将更多的教给我。只因我是姑娘。所以,我想学下去……哪怕将来没用的地方,我也想让祖父知道,其实我要学的话,能比哥哥弟弟学的更好。没有家里的秘方,我一样能治病救人。我想,真要学了,也不至于没有用处。哪怕将来在家里带几个想学手艺的孩子,这也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有点价值的事情。” 林雨桐给‘黄霑’的名字后面记了一笔。 最后那个姑娘上来的时候林雨桐把名单合上,想着走个过场就能走了。引来过来的姑娘事木其尔。 可木其尔的回答却叫林雨桐愣了一下:“……这么说可能冒犯。我想学医是真的,却不是学救人的。我没胆子学救人的医术,我怕学不精,反而害了人。我是想学给马儿牛啊羊的瞧病……”说着,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我本来就会的。我的阿妈原本就是兽医家的女儿,后来跟了阿爸才生的我。我打小跟着阿妈学的手艺……部族的马儿羊儿,凡是病了,都找我阿妈……我阿妈的手里没死过一只小羊崽子……” 林雨桐很惊讶,兽医这个她压根还没来得及想。结果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意想不到的人选了这么一条路。当然了,她的目的或许不纯,但她说起牛羊马,说起兽医,那亮晶晶的眼睛证明她喜欢那个。 “木其尔!”林雨桐打断了她。 木其尔抬头,怔怔的看着林雨桐,眼里有些紧张,有些焦急。 “会给羊接生吗?”林雨桐问道。 木其尔点头:“会啊!” “那你跟我来!”林雨桐直接起身,顺道儿问蔡宝仪和黄霑,“你们要去看吗?” 黄霑犹豫了一下,皱眉摇头。不管怎么样,人和牲畜怎能同日而语?她接受不了这个。 和婉在边上觉得好玩,这个黄霑很有意思。拒绝的这么耿直,丝毫没有意识到她拒绝的是谁。 林雨桐却没觉得如何,总得叫人保持点自己的个性。她点头就道,“那你回吧。明儿下午去医科上课。” 蔡宝仪倒是没有不适,跟着就走。祖母还养着鸡鸭鹅了,鸡养的多了,每到夏天也怕鸡瘟,总也要给吃食里伴上药草。农家里,连家禽都是宝贝,都是一家子零散开销的来源。更何况事牛羊马这样的牲口了,农家的牛,就是家里最大的家产。牛生病比人生病还叫人着急的。 庄子上本来就养着这些东西的,刚好也有几只羊要生崽了。看起来焦躁跋扈的木其尔,蹲在羊圈里,抱着母羊为其助产的样子,跟之前判若两人。 蔡宝仪若有所思,晚上回去的时候跟喜儿道:“以后见了隔壁的格格,再不可像是今日那般无礼。” 为什么? 蔡宝仪看着点着的灯怔怔的出神片刻后才道:“我是看见老娘娘看她的眼神才想到的。” 嗯? “老娘娘之前特别不喜欢木其尔,可是今儿见了木其尔的样子,我看见了宽容和温和。我突然明白,人都有缺点,也都有优点。有些人只盯着缺点无限放大,有些人去能因为优点而去包容缺点,然后再想办法帮起把缺点给矫正过来……这才是该有的待人之道。待人以宽,海纳百川,这不是说说就能做到的。祖母总说心胸要大,但其实我也就是大了个样子而已。做到那一点,何其艰难?喜儿——咱们要学的多着呢。” 喜儿懵懵懂懂,也没听懂,只知道姑娘不乖隔壁那个格格了呗。“但是她真的很凶!” 能那么对待牲畜的人,不是恶人,也不会是坏人。 她——顶多算个没被教好的孩子而已。 意外选出几个好苗子来,林雨桐回去的时候很高兴。结果一进院子钱盛就禀报,“皇上来了。” 弘历来了。 她急忙往里走,进去的时候就听到弘历的声音:“……湖北提督哈某驻兵圻州的望天畈;尹继善驻兵英山的金家铺和霍山的千箩畈……安徽寿春镇总兵牧光宗则率兵入山搜捕……查抄出军械三百余件,硝磺数百斤……捕获马朝柱母、妻、子、侄及起义民众共二百余人。只贼首马朝柱只身逃往四川……” 得!这是发生了农民起义了……不!是叛乱! 而且还查出了硝磺,这可是制作火|药的原材料。 这些人也是能人,竟然与时俱进的军械开始使用火器了。了不起!了不起! 早前下江南的时候弘历还口口声声的说什么太平盛世,结果好了,伪稿案到现在还没处理完,又出了叛乱。所谓的太平盛世就这样? 弘历哪里会不气恼,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疲惫,“四川峨眉乃是白莲教传播尤其泛滥的地方,马朝柱入了那里,便如同鱼入江河,再也找寻不见了。一个小小贼首,儿子倒是不是为其担心……” 四爷叹气,“你担心的是,有人开了头,随后便遏制不住。” 是!这里点了一把火,那么只要有反贼活动的地方,就可能随时发生叛乱。这些叛乱之于朝廷,造成不了伤害。就如同被蚊虫叮咬了一般,疙瘩起了,随后自然就过了。但是,一直一直被蚊子围着,不定什么时候来叮人一下的感觉,也并不好受。它会牵制人的注意力,然后为此疲于奔命。 所以说朝廷对邪教向来厌恶,根由就在这里。看着犯人,但你就是将其处理不干净。就跟脚气似得,不发作的时候无知无觉。可要发作起来,痒的人挠心挠肝。偏你是越使劲就越痒。 四爷就问:“这事不是叫你十二叔盯着呢?” 弘历就点头:“跟割韭菜一样,割了一茬还有一茬,什么时候能到头呢?” “所以,满汉的事,迫在眉睫了。”四爷就道,“他割不完,那是他在最底层,能得最底层的几分人心。你要的从根上就不该是杀,而是釜底抽薪。跟满八旗的旗学一样,从下往上,义学该铺下去了。只要入学,就有晋身途径。每个孩子的机会都是均等的。这是施恩,也是绳索。家里但凡有信邪教者,子弟一律不得入学,严禁一切晋身之途。” 弘历眼睛一亮,看向进来的林雨桐:“皇额娘,儿子跟您商量一件事。” “你说。”林雨桐进去,一边洗手一边等他说话。 弘历就道:“永璋的福晋,儿子想请皇额娘给他选一汉女。至于外祖府上的姑娘,皇额娘要是觉得好,给弘曕留着也行。” 给永璋找一汉女出身的福晋?这是要释放满汉通婚的信号。 这个可以理解,但是外祖是指谁家? 乌拉那拉家吗? 我什么时候想把娘家的姑娘嫁到皇家了? 乐文 388 故国神游(49)三合一 故国神游(49) 林雨桐皱眉:“承恩侯府有爵位庇护,已经是天恩浩荡了,还要如何?正好给个恩典,叫他们自行给孩子婚嫁便好了,实不用为此费心。” 自行婚嫁,找个上进的孩子,不比叫上面的人随便指来的好?几个孩子虽是嫡女,可父亲并不出色。便是指婚皇家,要么就是宗室里的孩子,指过去做正妻。要么就是皇室近宗,做侧室。 凭自己的脸面想叫她们嫁弘曕或永璋,我倒是图什么。 弘历倒是愣了一下,苏氏今儿可不是那么说的。但见皇额娘的样子也不像是客套话,便道,“皇额娘做主便了。”这些确实也都是小事。 弘历回去怎么跟朝臣商议且不提,林雨桐只问芳嬷嬷,“今儿苏氏来,都见谁了?”弘历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这个话。 芳嬷嬷早听下面的禀报了,“跟端柔公主碰面了,一路被长公主送到门外。之后木其尔格格便被太后召见了。” 林雨桐没言语,但心里已经把大概的过程还原了个七七八八。钮钴禄氏想管的是永璋的婚事,她还没胆子在弘曕的婚事上指手画脚。把木其尔配给永璋?以前自己是瞧不上木其尔的,但现在还觉得尚有可调|教的之处。若是没有刚好赶上这次的满汉通婚的当口,那么也是可以考虑的。只是如今,却也不行了。 汉臣家的姑娘林雨桐见的也不多,但到底选一个什么样的,林雨桐打算问问永璋的意思。 因着四公主在这里养伤,永璋这个哥哥倒是来的频繁些。中午吃饭的空档,就过来瞧瞧。许是被他皇阿玛吓破了胆,这孩子拘谨的很。本来中午吃饭时间,你就下学直接过来,说一声皇祖母我中午在这边吃点,那谁能拦你?人家不!总是在食堂吃了饭之后才来的,好像怕被人说把着祖父祖母是有别的野心还是什么。可见弘历给这孩子留下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林雨桐等了三天,每天他来了都是过来请个安。然后就去四公主那边,给念几页书说说话,然后就过来请辞。林雨桐听说苏氏走的时候还留了嬷嬷等永璋,想着必是在婚事上对永璋有什么交代,结果这孩子是一声不吭。 到了第四天了,林雨桐先开口问了:“关于婚事,你怎么想的?” 永璋愣了一下,随即平和的微笑:“孙儿听长辈的。” 这个长辈涵盖的就很广了。意思嘛就是反正最后什么结果他都承受,但至于长辈们之间怎么较劲,他管不了也不管。 林雨桐也笑了一下,“你们啊,就是心思太多。一天别什么事都搁在心里瞎琢磨。琢磨什么呢?今儿问你的婚事,是你皇阿玛的意思。满汉通婚,满汉一家,这是你皇阿玛最近着手在做的事。因此,在你的婚事上,可能就跟你大哥有些不一样。还是想在汉臣中,选一名门闺秀配你为妻。” 永璋沉默了一下,“孙儿知道,满汉这个出身,孙儿倒是不在意。”有了汉女或是蒙古贵女为妻,对他应该都不是坏事。他是真没什么野心,如此谁都放心。 林雨桐明白了他的潜台词,又问说:“出身选不了,那性情呢?你觉得什么样的你接受起来有点难,什么样的你觉得相处起来舒服些。”身为皇子,享受身份的便利,自然在别的上面就多少有点不自由。况且,婚姻自由这事,那压根就不是现在喊一声就能办的事。便是到了现代,还有好些孩子婚姻难得真正的自由。何况现在?没有意识的觉醒,喊什么口号都没用。只能在现有的条件下,给他们选彼此来说相对合适的。 可饶是这样,永璋都不敢想。他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皇祖母竟然在问他的一丝,于是脸上带上了几分红晕:“皇祖母问了,孙儿就直说。人家姑娘的性情……看几眼也看不出来,总也还得处长了才知道。只是……汉家的闺秀,多数是缠了足的。说实话,孙儿不喜小脚……” 林雨桐恍然:苏氏是汉女,也是小脚。 她看永璋,永璋有些躲闪。他是小时候不小心闯进内室,看见过额娘的脚,说实话,跟好看全无半点关系。那副样子至今他仍觉得记忆犹新。 林雨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苏氏算是高位妃嫔里比较特殊的一位,连令妃都有个出身出处,只苏氏……他是弘历在潜邸的时候纳进府的格格,不是宫里赐的,是江南来的。父亲无官无职,就是一普通人。可说实话,普通人也把闺女送不进宫。从苏氏已经是贵妃了,但娘家依旧没有被提拔这一点上看,她自报的出身未必是真的。只是找了一户清白的人家寄名的可能性更大。毫无出身背景能一生未曾被冷落,可见其手段本事。因而,林雨桐推测,这苏氏很可能是江南送上来笼络弘历的美人,是专门养着送给贵人的。 她也没兴趣查到底是不是,便就是如此,到现在了,估计这点尾巴早就扫干净了。 不过要求不缠足的汉女,这个找起来,还真费事。汉军旗是不缠足的,但这也绝对不能选汉军旗的。 林雨桐先叫了和婉,在这次的学生名单里找找看。 和婉很快拿了名册来,从里面推了两个姑娘,一个十四了,一个十五了,“十四岁的这个是山东学政于敏中的家的姑娘,十五的那个是兵部侍郎程景伊的女儿。” 林雨桐没叫人家孩子,只是抽了个时间在上课的时候去看了看。和婉指给她看哪个是哪个罢了。 于姑娘气质温婉,身形窈窕纤瘦。坐在那里自由婷婷之姿。 林雨桐的眼神却在这姑娘的手腕以耳坠处稍稍停留了片刻,那手腕上的镯子质地非常好,价值该在四五百两银子上下,那耳坠没有百十两也下不来。这样的东西是能随便戴出来的。 这一看,和婉就明白了。她低声道:“于家底蕴深厚,于敏中是状元出身,中状元之时才二十三岁。于家又是金坛望族,在士林中名声显赫。” 几代的富贵把孩子养的金贵些也是有的。 林雨桐‘嗯’了一声没言语,目光又看向另一个程姑娘。这姑娘一张满月脸,稍显丰腴。皮肤白皙红润,杏眼琼鼻,其实也是一副好相貌。她看向那姑娘的袖笼,毛色不鲜亮了,显眼是家里带来的旧物,而且不是用了一两年的旧物。 她跟这些孩子接触的也不多,便叫了梅开云来。梅开云是先生,年纪跟这些孩子也没差多少,倒是更熟悉些。 一说那俩姑娘她都知道,“人都很好呀!于素芬刺绣的手艺好,待人客气有礼。程文姝爱说爱笑,棋下的好,术数也通一些。一到晚上,程文姝寝舍里最热闹,一排的人都往她那边去,要是没婆子看着,不知道晚上要闹到什么时候去。” 说程文姝的话比说于素芬的话要多的多。 林雨桐心里有数了,等苏氏再来的时候,林雨桐就叫芳嬷嬷把两个姑娘的情况都说了。 苏氏注意到,芳嬷嬷先说的是程家的姑娘,其后才是于家的姑娘。这就证明老娘娘嘴上说是叫自己挑,可其实还是看上了程家的姑娘。这事关孩子一辈子的大事,苏氏大着胆子问说:“臣妾能见见这两姑娘吗?” 你是永璋的亲娘,挑媳妇你见见也是应当的。 林雨桐叫芳嬷嬷去请人了。 两姑娘被请,并不知道是什么事,过来看到苏氏也并不知道是什么人。见了礼,林雨桐也没有介绍苏氏的意思,只问两人一些话。比如在书院里有什么不习惯的吗?晚上冷不冷,课能不能听懂。有没有觉得书院有什么不足的,对此有什么建议。 于素芬轻声细语,不急不躁,端是大家闺秀做派。 程文姝开言便笑,眉眼弯弯,透着一股子朝气。 说了几句话,林雨桐叫芳嬷嬷把人家孩子送回去,这才看苏氏,看她是个什么意思。 苏氏沉吟了一瞬,“妾想回头问问三阿哥的意思。” “也好!”林雨桐笑了笑,也把苏氏打发了。 显然,苏氏没直接应承,便是没瞧上程文姝,倒是看中于素芬了。 苏氏确实看中了于素芬,回去跟儿子说:“于敏中为学政,于家又是江南望族。在士林中声望高,如今恰逢你皇阿玛要在下面设立义学,这学政的地位便不可同日而语。那程景伊虽是兵部侍郎,可兵部……太敏感了。咱们还是避着些吧。这两个姑娘……老娘娘确实是用心选了,都是极好的人选。要是没有那么多顾虑,不管是哪个都是极好的。只是现在……兵部侍郎家的姑娘……” 永璋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不用!兵部……还是离远点的好。就于家吧!读书人家,出事也出不了大事。这事额娘不用去说……儿子去跟皇祖母说,省的额娘不好做人。” 苏氏拍了拍永璋的胳膊,“额娘没想要你将来如何,平安便是福。” 所以永璋来的时候林雨桐一点也不意外,就听永璋道:“孙儿没见过人家姑娘,不过……孙儿喜欢纤瘦些的,觉得灵巧。” 林雨桐点点头,“我知道了,回去等着旨意吧。” 永璋也听不出来皇祖母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便带着几分忐忑的退了出去。 得空跟四爷说这事的时候四爷还愣了一下:“你说谁家的姑娘?” “于敏中!”林雨桐就道,“中过状元。” 四爷知道这个人,就听他低声道:“此人倒是得了善终。只是在死后,后人之间相互争夺家产,告了御状。把底子给露了,从于敏中家整理出两百多万两白银的家产。” 那这必事于敏中贪污的。 林雨桐面色一变,“那如今……” 四爷摆手,“如今还不到那份上。此人确实很有几分本事,再说了,于家在读书人中的地位有些超然,江南那边风声还没过去,这边再动,容易出乱子。先这么着吧。姑娘没大问题就没问题吧。” 也是!这个圈子里今儿好明儿不好的多的是,但该结亲还得结亲不是。 林雨桐给弘历送了信儿,递上去的也是两个人选,不过是把于家的姑娘摆在前面,后面坠着出身。弘历要施恩,要用读书人,没有比于家更合适。程家连看都没看,直接给于家姑娘和三阿哥永璋赐了婚。 要是其他时候,这一桩婚事必然要引起不少质疑。但在义学这件事要推行的当下,选这么一个汉官家,还恰巧是在士林颇有名声的望族之女做福晋,好似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了。 不说在书院里永璋怎么被人贺喜,只说于素芬在女子书院那边,地位一下子就超然起来了。同窗都来祝贺,应付了半日,家里就打发人来接了,她请了假,这么大的事,好歹要回家一趟的。 这位一走,背后说什么的都有。尤其是想起跟于素芬一起被叫走的程文姝。 “肯定是没被选中。” “那肯定了。当时就叫了她们俩去。” “她确实是没有于姑娘好看。” …… 在饭堂吃个饭,背后这些嘀嘀咕咕,程文姝想听不见也难。 丫头气的都快哭了:“她们胡说什么呢?姑娘哪里比谁差了?” 程文姝呵斥道:“胡说什么?那是皇子福晋,不可无礼。只当听不见吧,过段时间,大家就都忘了。” 本来不熟悉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原本关系好的,因怕她觉得尴尬,倒是不好像是以往那样寻她一块说说笑笑。只她还跟平时一样,见了大家还是一样主动打招呼,似乎对那些议论都不知晓,大家也才罢了。但却刻意在她面前回避谈于素芬。 梅开云把什么都看在眼里,晚上抽空就跟林雨桐说这个事:“倒是她好涵养,并不曾露出别的神色来。” 林雨桐心里是有计较的,晚上特意叫人叫了肃英额来。这孩子办事稳重,待人接物也慢慢的历练出来了。婚事上,她不能亏了这孩子。 先在肃英额面前露了口风,随后有叫了弘旺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那俩姑娘其实都是好孩子,程家这个说实话我更看重些。本来想着这孩子能配合永璋,于家的姑娘给弘昼家的老二也算是合适。至于肃英额,那倒是不拘满汉,找个如这个姑娘一般稳的住的孩子也行。可谁知道宫里选了于家的姑娘,这程家姑娘给弘昼家的老二就不合适了。弘昼家的长媳不如这个姑娘稳重,放在一个屋檐下家里容易出是非。” 弘旺心里一乐,这是自家捡漏了。 很少有听四伯娘这么夸奖一个姑娘的。 他嘿嘿笑,踢了边上红着脸低着头的儿子一脚:“还不谢恩。你小子走大运了。以后对人家姑娘不好试试!” 这是个进门就能当家的,最适合自家不过了。 四爷给肃英额讨了个贝子的爵位,连同指婚的旨意一块下来了。 程文姝‘躲’在屋里,手搭在胸口上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没有谁是没有压力的,真的!也没有谁在面对伤害的时候是无动于衷的。 三阿哥虽是皇子阿哥,可却被皇上厌弃了。别人谁也不敢凑的离三阿哥太近。 反之,那位贝子虽说是八爷后人,可如今谁不知道得老圣人看重,这才多久,就册封了贝子了。要知道,三阿哥至今也还就是一光头阿哥。 因此,这个指婚,谁的比谁的好,却还真不好比较。 她收敛了神色,外面响起敲门声。丫头去开门,外面站着的是个婆子,婆子拎着两个食盒,笑盈盈的走进来。 “这是?”看着进来的婆子,程文姝不解。 婆子将盒子打开,“姑娘,这是过了明路的,收着不妨的。” 可谁送的呀。 婆子笑咪咪的,“是贝子爷托了公主身边的嬷嬷给带来的。说是姑娘这边必是有许多贺喜的同窗,怕姑娘不好采买招待之物,特地捎来的。” 程文姝的脸蹭一下就红了,只觉得烫的慌。直到丫头给了赏钱把婆子打发了,她才去瞧食盒。然后伸手打开,里面好几层。 干果水果茶叶糕点,样样不缺。一碟一碟的取出来,桌子上都摆不下,愣是摞了两层。到了最下面的一层,小丫头先惊呼,“姑娘,这下面是什么?” 是一个个小小的荷包,绣坊里买的,没什么特殊的标记。里面放着吉祥如意的银葫芦,这留着打赏书院里这些杂役的。 丫头就有些忐忑,“这……能收吗?” 程文姝脸上越来越烫,烫着烫着就笑了,“收着吧。有人来贺喜,便用这个打赏。” 于素芬也被送来继续上学了,过来一样给程文姝贺喜,看着才一会子那桌上就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必是那位肃贝子托人捎带来的。曾经的那些流言蜚语被眼前这些东西彻底打破了。这种被男方上心的婚事,总是忍不住叫人脸红心热的。 这两桩婚事下来,端柔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她这些日子,都没有再见过皇额娘了。 哪怕皇额娘进进出出的都得从她现在住的院子的门口过,但她都没有碰见过。去求见也总是没空,她终于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了。 今儿又到了出去送药的日子了,她想告假,因此找了芳嬷嬷,“皇额娘还是没空吗?那我跟嬷嬷说也是一样的。出来这些日子了,我想回王府看看。有些日子不见阿玛和额娘了,心里惦念。” 芳嬷嬷早得了吩咐,“公主请便,些许小事,娘娘又怎会过问?” 她觉得可能真是多心了,收拾了东西直接就走,结果在路口被自家王府的管家给拦住了,“公主殿下,王府福晋马上就到了,您这是要去哪?” 啊? 端柔这便不好走了,只得回来等着。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王府的人。打发了嬷嬷去问路口的管家,管家也还在,还是那番话,只说是估摸着有事耽搁了,今儿不来明儿是必来的。 那还是出不去,也还是送不了药呀。 也是的!之前怎么就没想着这里这么不好进出呢? 这时候天晚了,皇额娘那边应该得空了,正是吃饭的时间。她又起身,去求见试试。结果得了的信儿是皇额娘正给医科的几个学生上课,这会子忙着呢,以后吧。 这么巧?又没空。 她觉得她是惹了皇额娘不高兴了,为什么的?因为给乌拉那拉家的姑娘指婚的事吗? 她真是好意!若没有那个意思,让十六岁的大姑娘来做什么呢?她想着,明儿该跟额娘说说,叫额娘替自己说说好话。 却一点都不知道外面的李冬安真是等急了,履亲王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这次拖延的时间也太长了一些。 果然,回去的时候王府的人已经等着了,他并不露怯。 那边催他,“药呢?” 他呵呵一笑,“当时王爷怎么答应我等的,还请回去转告王爷,做人得守信用。宫里的消息别以为咱们就打听不来。” 十二得了这个话眼里闪过一些恼色,这么长时间,确实也没查出来除了他们之外的任何红花会的人。从别处弄药的可能性也不大。想着求助四嫂的,但是四嫂之前说的话还言犹在耳,他去,她也未必应呀。 事实上,因着闺女入学的事,他已经求见了三次了,可三次都没有应答。因此,孩子如今在韶华书院念书。这便已经是对方的态度了。 这药不知道是不是服用的量不对,孩子吃的时候,当天精神很好。可稍微一停药,人就不对了,一点精神也没有。孩子难受,他更难受,要论起心焦,他这当爹的比谁都心焦。 那边没有结果,孩子今儿一口也没吃,他实在等不得了,他得进宫去,得求求皇上。皇上若是出面,想来一些丸药总也是能从四嫂那里弄来。 夜里很晚了,十二求见。乾隆最近忙,也都没睡呢。求见了,那就进来吧。 可谁知道是为了药的事,他就皱眉,“十二叔糊涂。岂不知药与毒同源的道理?这药再好,吃的不合适了,那也是du。十二叔啊,皇阿玛是您的兄长,如今瞧着,皇阿玛对八叔的事这都翻过去了,跟您有什么过不去的?您过去诚心认个错,事就撂过墙头了。回头您把孩子送过去,跟永琅做个伴。有皇额娘给调理着,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十二皱眉,之前那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乾隆眼眸闪了闪,像是知道十二的想法一般,“您要不愿,那朕便去说。只是皇额娘如今也固执,你且容朕几日……” 这几日到底是几日呢?皇上最近有多忙,他自是知道的。按说不用那么着急,可孩子能等吗? 十二咬牙:“万岁爷,老圣人对奴才不肯谅解,绝不是只因弘时。您说的对,成王败寇,这道理老圣人岂会不懂?对弘旺和肃英额犹如亲儿孙,对奴才这般……只怪奴才当年……罢了……”他起身,“万岁爷歇着吧。奴才该有今日的。”说着就拱手退出去,脚步踉跄。 话说的不明不白,这是几个意思。 不是为了弘时的事,还能为了什么事? 乾隆叹了一声,叫吴书来,“皇额娘上次给的乳酪还不错,吃着提精神。先把那些装一小罐子,给送过去。” 吴书来立马去了。 乾隆坐下,一份折子没看完,心思又飘了,这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呢?皇阿玛为何对十二叔耿耿于怀? 吴书来回来的时候,乾隆靠在椅背上问说:“可跟你说什么了?” “不曾!”吴书来低头,“只是……王爷说当年一个粗疏大意,谁想竟是给今日埋在了祸根。老奴也不解这是何意。” 当年的粗疏? 当年什么事粗疏了? 吴书来的头低的更低了,一路走回来了,他就想起履亲王办过的唯一一件粗疏事,那便是把太后娘娘的姓氏给弄错了。 他这种缩着恨不能躲乌龟壳的样子,乾隆能不注意?这一注意,就想到自己身上了。能叫吴书来这般害怕的,必然是跟自己这个皇帝有关的。 然后吴书来想到的,他马上就想到了。 只有那么一件小事——钱氏! 乾隆的脸一会子黑一会子白,都不知道做什么表情了。十二叔刚才的意思是什么?对自己的身世旧事重提。那意思是皇阿玛憎恨他当年的举动……他当年的举动是叫他疑惑过,甚至想过皇阿玛可能会换掉自己。直到后来——登基好几年之后了,他才回过味来。当年稚嫩的他何尝不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这也就是他一直不敢十分信任的去用十二叔的原因,他的心思太诡了。 所以,当年很多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他给自己种了一个鬼种子。 要是这么算,皇阿玛是有不谅解他的理由的。为了他自己的私心,挑拨的皇子争斗,其心可诛! 可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了,旧事重提又是为什么? 太后真不是自己的生母?不会!要是如此,太后那么作,皇阿玛早告诉自己了。毕竟,养自己的是耿额娘,生自己的另有其人,这个太后又算谁? 可如今,皇阿玛和皇额娘从没有说过半句关于他不是额娘亲生的话。 但一个声音又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十二叔便是笔误,也没有误的那么远的道理呀!钮钴禄氏和钱氏差的远了,有满姓为何不用?非要用汉姓。再者说了,钮钴禄的汉姓为狼,又作郎。怎么就记作钱氏了?总不会凭空捏造一个人出来的吧。 第二天得空了,他去和亲王府看耿额娘。 耿氏见了乾隆挺高兴的,“有些日子不见皇上你了,吃的可好?这天乍暖还寒的,可得注意着些。” 弘昼正好回来有事,在边上陪着呢,还想说点正事了。就忙道:“额娘,您继续玩着,我跟我四哥说点事。” “事以后再说,要忙你忙去,朕陪耿额娘说会子话。”弘历挨着耿氏坐了,打发弘昼。 弘昼可不觉得自家四哥有那么闲工夫陪额娘在这里磨牙,他一边往出走,一边回头看,就怕自己老额娘说错了话。这位四哥如今的性子还真不好把握。时而像个明君,可要轴上来抽上来,骂一声昏君也不为过。 人都打发了,乾隆才问:“耿额娘,您还记得当年太后生朕的时候的事?” 啊? 耿氏老了,但是没糊涂。当年在王府,生孩子虽说不到相互防备的很的程度吧,但瓜田李下的,没事上生孩子的那边跑什么,没这道理呀。反正知道的时候府里就已经添了阿哥了。因此她就实话实说,“要问知情的……那肯定得问福晋呀!” 王府的女主人才能清楚。 乾隆就问说,“朕就是突然好奇,太后怀朕可辛苦?” 耿氏摇头:“那我就更不知道了。当时福晋也慈悲,怀了身子,便连请安都免了。平时你额娘就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呆着,也不出来。我还真不记得啥样了……” 乾隆算算日子,自己的生辰是八月十三,头一年过年不显怀,后来显怀了,好似也没什么大日子要一个有孕的小格格出来。这么一算,耿额娘说的倒可能是真的。她只怕是没怎么见过额娘怀自己的样子。 可这就跟太后说的不一样了。太后总说怀他辛苦,还得给福晋请安,又天天熬夜给他做小衣裳,就怕府里给做的不精细伤了他的皮肤。 不问还罢了,问了乾隆的心里像是吃了苍蝇了,怎么想怎么恶心,怎么不得劲。 回去他就叫吴书来去查,查太后身边可有钱姓的宫女,这一查,果然是有的。而且此女被放出去的日子,是在自己出生后的第三天。 自己没东西证明自己不是太后生的,但要说是太后生的……这些一连串的东西又怎么解释。 他晚上的时候来了庄子,真就开口问四爷:“皇阿玛,您告诉儿子,宫里的太后,是儿子的生母吗?” 四爷和林雨桐:“……”脑子瓦特了。 假如有怀疑,你也该怀疑是不是你皇阿玛为了让你名正言顺的,给你额娘换了个身份。这好歹还靠谱些。 不过估计也是钮钴禄氏作的叫弘历失去耐性了。尤其是永璋的婚事定了,却压根没问过她这个太后的意思之后,据说又开始绝食了几天。折腾的皇后挺着大肚子没日过去照看。 四爷哼了一声:“你是朕的儿子,你现在是皇帝。你有多少事忙不过来呢,闲的没事翻腾这个做什么?赶紧回去,折子处理完了吗就出来溜达!”直接把人给骂出去了。 被骂出去的弘历并不生气,是啊!朕是皇阿玛的儿子,是皇帝,这就足够了。可谁知道他回去之后,还没坐稳呢,十二叔又来了。这次来是告诉自己一件事:“顺天府一家纸扎铺子发生了一件命案,一个钱姓的婆子,被人du死了。剧|毒鹤顶红……是被人给灌了药了。” 乾隆看着十二:“十二叔,你到底想说什么?” 十二踉踉跄跄朝前几步,然后跪下,“那婆子曾在雍王府当差,伺候过当今太后。今儿……顺天府已经画出了进出纸扎铺子的人的画像……”说着,就哆哆嗦嗦的拿出来,“万岁爷您看,此人像谁?” 乾隆将画像接到手里,这画像上的人眉间一颗痣,眼小唇厚……确实面熟。他看吴书来,“你可认得这是谁?” 吴书来面色大变,“这……慈宁宫的孟桥。” 是啊!慈宁宫的一个小总管,“悄悄将人带来。” 可巧了,孟桥死了。 “是你们去的时候死的,还是看见你们之后才寻死的?”这两者之间差别大了去了。 吴书来低声道:“是奴才办事不利,手脚不利索,被他挣脱了,直接拔了药瓶往嘴里倒药,那|毒|药|性|烈,没给人一点救他的机会。” 这就是说原本不用死的,如今怕事情败露,所以直接死了干脆。 他要袒护的是谁呢?能是谁呢? 吴书来瑟瑟发抖,这是说太后知道了皇上生母的事,然后叫人|毒|死了太后的生母? 乾隆背过身,谁也看不清表情,就听他道:“十二叔,那姓钱的女人……十二叔想法子体面的安葬了。至于杀人案……到此为止,只说是自杀的。这事还得十二叔去处理……” 是! “至于太后……”乾隆交代吴书来,“你明儿一早,叫太医过去,太后病了,病的重了,只能安心养病,怎么处理……你可明白?” “奴才明白!”吴书来说着,就朝后退了几步。 十二这才反应过来,“那奴才告退,去办事去了。” 去吧! 乾隆没转身,只朝后摆摆手,好似有些疲惫。等人出去了,吴书来才道:“万岁爷……这事真吗?”哪有派去杀人却找了那么一个面上有那么明显标识的人呢?这不合理! 乾隆转过身来,面容冷肃,“真也罢假也罢,有什么要紧?”他低声吩咐吴书来,“你出宫一趟见傅恒,传朕口谕,叫他秘密监视好履亲王的一切行踪……” 吴书来心中一凛,他以为万岁爷是疑心身世,万没想到万岁爷虚晃一枪,奔着十二爷去了。 是了是了!十二爷上蹿下跳,确实是可疑的很。 第二天,宫里的消息还没传过去,但弘晖在晨跑的路上却被一姑娘拦住了去路,“小主子,奴婢是小桃……有要事禀报您。” 弘晖站住脚,上下打量她,却没说话。 小桃直接起身,很亲近的样子,“小主子,咱们一直在帮您。那个碍手碍脚,盯着咱们和‘老圣人’不放的履亲王,马上要完了!” 什么玩意? 弘晖看着小桃:“履亲王要完了?” 这么说这些人上蹿下跳的是在帮自己清除异己喽? 皇阿玛争储位那是靠本事,上辈子得了皇位那是因为自己是嫡长子,这次……难不成要靠反清复明的白莲教? 好清奇的路子哟!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乐文 389 故国神游(50)三合一 故国神游(50) 林雨桐听弘晖说的时候都惊呆了,愣了半晌之后差点笑抽过去。十二栽的确实是有点冤!关键是,十二打死也不会想到,这些人绕来绕去其实是为了算计他的。他自觉他就是一王爷,白莲教要对准的必然是皇帝。事实上对方也确实是挑拨皇上和太后之间的关系。然后他就大意了,估计在心里还瞧不起对方,绝的这些人脑子有毛病,挑拨了皇帝跟太后的关系于大局有什么改变吗?给皇帝换个汉人娘,他就能成为汉人?能彻底的只为汉人想吗? 他当然就不会想到,这个圈子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套他在他脖子上的。 正笑着呢,德海进来了,禀报的也是昨晚的事,“这是孟桥的画像……”顺天府画出来的,很容易弄到。然后一看,果然,这模样长的确实是很有特点,黑痣,小眼睛厚嘴唇,辨识度很高。一般就是派去杀人,那也是叫个越普通的人越好,这个人是打眼就能记住的人。 德海便道:“这若是太后指使杀人,一没动机,二证据太明显。” 换言之,便是太后没理由杀人,便是杀人也不能杀的这么蠢。 所以,这就更证明太后没杀人。太后没杀人,那上窜下跳的十二才会显得更可疑。 而十二敢这么做,一是没想到这事是奔着他去的。二是他觉得他给这事留了个活扣。要么皇上认为太后杀人了,这就成功的挑拨了太后和皇上,算是给给他供药的人一个交代。要么皇上压根不认为太后杀人了,那就更简单了,只要反口来一句‘臣也不信,可若有人这么蓄意算计太后,臣又不得不谨慎’,好像是给乾隆提醒去的,话又能给兜回来。 进退都有路,所以他自信不会出事,以他现在的地位,这些事并不能动摇他。可谁知道,乾隆不动声色,先怀疑的是他。 弘历疑心重是事实。可他如今也早已经不是当年随便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叫他顺着你的路走的弘历了。 德海还道:“吴书来夜里出宫了,悄悄的见了傅恒。” 见傅恒了? 弘晖一叹,多少有些复杂:“履亲王——完了!” 汲汲营营一辈子,这幕落得有些荒诞了。 林雨桐点头,若是别人去查,十二还有转圜的可能。可偏偏查他的是傅恒。一直以来,十二和富察家绑的太紧密了。雍正朝的时候,傅恒家在弘历跟前的地位,那是要比十二这个皇叔退后一步的。可如今,富察家早就不是履亲王能如何的了?论起信重,弘历对傅恒乃至整个富察家的信重都要比对十二大的多。交代傅恒去查去办,就是要叫傅恒自查,给傅恒机会,看看富察家有没有什么人牵扯到什么样的事里去。 傅恒恨不能摘清楚自家嫌疑,跟十二彻底的脱钩才好。要他为十二说话?绝无可能!别人能说,只他们作为‘自家人’瓜田李下的,万万不能说。 本来该敷衍的事,傅恒却得十二分用心。越是查的狠,才越是显得富察家忠。 况且,十二老了。不是不可替代的了。富察家犯不上为了这么一个明显跟老圣人这边不对付的人耗费心神了。如此,只会把富察家往深渊里拖。 这事看起来颇有戏剧性,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就各方作用之下,十二最后的结局便是以圈禁,这还得是他识时务。 如此,也好!林雨桐忍此人很久了! 十二有人料理,剩下的事她不需要关注,。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这件事往下挖的深了,到底会牵扯出什么来。白莲教那些二杆子,有时候做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他们的脑回路一般人琢磨不透。 林雨桐吩咐德海:“若是端柔公主再要求出去,你就叫她出去。”说着就又取出一个盒子,“想办法把这个盒子里的药给十二爷府上送去吧。”先稳住十二再说。 德海领命去了,林雨桐又打发人,把那个小桃给送进宫给佟氏了。佟氏知道深浅,而小桃完全则不知道。况且,宫里必然还有白莲教的人,佟氏身边正需要一个完全信得过的人手。若没有白莲教的威胁在,她信佟氏的脑子,对方知道怎么权衡利弊,更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总比把小桃这么个炮仗放在身边好。 果然,佟氏差点被小桃气死,“你掺和那些事做什么?” 小桃不知所措,“姐姐,若是小主子出头了,姐姐日子才会好过。我只是想帮帮姐姐,只有姐姐出头了,我才能跟姐姐在一起。要不然,这深宫之中,您的日子该多难熬呀!” 谁告诉你我现在的日子难熬了?愚蠢! 佟氏闭了闭眼睛,到底是压下了脾气,站起来思量了片刻,便立马道:“走!跟我去园子里转转。” 啊?哦! 住在园子里,梅园里花儿开的正好。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太监在一点一点的整理花枝,佟氏慢悠悠的走过去,似在赏花,好容易选了一枝,便靠近老太监一些吩咐道:“给我剪几枝花儿,我回去茶瓶。” 老太监应着,“贵人要哪一枝?” 佟氏上前,好似挑挑拣拣,距离近了能听见她说:“事情到了端柔公主那里,就是尽头。请给家里传信儿,那个李冬安未必没有反水的可能。长公主的垂青,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如今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此人得除掉,凡是参与过跟履亲王府一事的,都不要留。要做便要做的干净一些,千万不要留下后患。” 老太监手一顿,看向佟氏。 佟氏把玩着花枝,“小寇子我会调拨到身边……公公,那孩子是你带大的,说是干儿子,可与亲生的没有不同。那孩子老实,你也护不住,总也被欺负,您也心疼不是?别管外面的人给你什么承诺,你得先叫自己个过的好,护住能护的人才最实在。躲在暗处好似自己是个人物,可您自己个知道,犹如耗子一般钻来钻去的,您身边的人跟着得利了吗?便是您自己,刮风下雨严寒酷暑,没一天得闲的。给宫里干活是累,给外面干活又得担风险,您说,您到底是图什么?我也知道,若不是心里还有点念想,觉得自己在教里还有些价值,早撑不下去的。但最初你入教,难道不是指望自己能因此而过的好些?” 老太监怔怔不言。 佟氏点了点选出来的花枝,“就这一枝了。”她言语坦率,“这里就咱们三人,我也说句掏心窝的话。我求的就是活下去,且活的好。别管这宫里谁为王谁为皇,我求得就是自己得自保之力。而你们跟着我,才算真是的进可攻退可守。因此,公公,别人死活跟您没关系。就像是您在宫里有个好歹,外面的人一样使不上力是一样的。我有借助你的地方……”那是因为外面那些人知道我的老底,我不敢跟他们撕破脸,“但是在宫里,你有借助我的地方。他们若做主导,咱们就是棋子。可这宫里他们看不见,往往他们一个蠢事一句蠢话或是一个愚蠢的决定,咱们都得跟着陪葬。他们跑得了,而咱们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因而我就想,我们为什么不能是主导呢?与其我们用我们的命去换来别人的好日子,那倒不如我们用别人的命来换我们的好日子。” 这话一出,老太监浑浊的眼睛蓦地一亮,“我们?” “对,我们。”佟氏笑道,“外面那么多人手,我们不能由着他们摆布,要摆布,也得是咱们摆布他们为咱们所用。难道公公在宫里大半辈子,所见的勾心斗角,还比不上江湖莽汉?” 不是!当然不是! “外面那些人跟履亲王府接触,只要朝廷去查就肯定有迹可循。查到你身上是迟早的事,查到你就保不住我。我有事,小主子就清白不了。不管是于公于私,只有他们死了,才能保存最重要的一部分。而这最重要的部分就是你,就是我,就是小主子。所谋的本就是大事,成大事哪有不牺牲的道理?”说着,就带着几分蛊惑的语气,“只要牺牲的不是你我,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老太监微微垂了头,“老奴这就去办。” 这话传出去才不到一天工夫,顺天府接到了好几起报案,都是人命案子,而从现场看,无一不是自杀。 跟老太监相联系的都是宫里倒夜香的人,一趟夜香倒回来,就听说京里发生有好几起外地人自杀事件。 可……这速度也太快了。按照一般的传递消息的流程,消息有没有挨个传递出去都不好说,怎么就这么快说死都死了。 若是没有什么刮风下雨的天,每日里佟氏都会出去转转,今日也一样,两人没挨着说话,而是隔着花墙,一个说一个听。 老太监低声道:“要么,上面的人跟贵人想的一样,都想把那条线给断干净。要么便是就是这些人早被人盯上了……那些死了的,都是不愿意出卖自己人的人,是他们自己选了绝路,做了自我了断。” 可佟氏却知道不是!她的心砰砰砰的跳,这该是有人在帮自己和永琅。 谁呢?一定是老圣人。 白莲教的人以为永琅是假的,甚至怀疑老圣人的身份。可她知道,老圣人是真的,而永琅……即便不是万岁爷的儿子,那身份一定跟老圣人颇有渊源。就老圣人和老娘娘看起来的年岁,两人在民间再生一个孩子的可能性都不是没有。也许这么想很荒诞,但是永琅必然还是皇家的孩子无疑。而他们之所以容忍自己,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自己能给永琅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白莲教利用人家?不!是人家用了白莲教。 那么,其实自己自始至终跟老圣人和老娘娘的目标都是一致的。他们护的是永琅,而在大家看来,自己跟永琅是一回事。自己当然要护着永琅,永琅好了,自己不说有靠吧,至少无人敢欺。 老太监以为死的人是甘愿赴死……呵!没有人是不怕死的。但自己心里知道的这点东西万万不能叫别人知道,连小桃都不行。她糊弄老太监,“不是他们想死……而是上面的人跟咱们想到一起去了,他们也怕出事,也怕牵扯到他们。所以啊,以后做什么事别有负担。就像是你我一样,猛不丁的叫咱们去死,咱们能马上说死就死吗?”谁没点放不下的东西?她又提醒老太监,“今儿牺牲的是别人,下次未必不是你。因而,你要下了决心那便不能改了。若叫我知道你还想蛇鼠两端……在这宫里,你要我的命不大容易,可我要你的命,却易如反掌。” 老太监沉默:“贵人放心,老奴知道怎么办。” 回去之后小桃就担心,“姐姐,他能听咱们的?” 佟氏笑了笑:“你在宫里待上一段时间就明白了。这里可从来没有简单的人。咱们控制对方不容易,可白莲教想控制对方同样不容易。可我跟白莲教比起来,我还有出头的可能,白莲教却只敢缩着。因此上,只要我不倒,他就不会背叛。你且安心吧。”说着就看小桃,“你是想留在我身边伺候,还是想干脆伺候了皇上,咱们姐妹相称。” 小桃白了脸:“姐姐,我没有那么想过。” 佟氏拍了拍她:“那你若有一天有想法,只管告诉我,我为你安排。” 小桃不住的摇头:“姐姐,我怕男人,这辈子都不找男人,我就陪着姐姐,哪里也不去。只姐姐身边我不害怕。” 佟氏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小桃的头,说了一声‘好’。她叮嘱道,“小主子的事,那是说梦话都不能往出说的事,你得记着,那就是我生的。” 小桃点头,“知道!小主子好,姐姐才能好,姐姐好了,我才能好,这道理我明白。便是死……琅哥儿也是姐姐生的,是我亲眼看着生出来的。” 对!就是这样。 没人注意到宫里这点事,更无人知道,外面那么大的事,跟宫里几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有瓜葛。 佟氏也确实是聪明,但她也没有完全猜对。那些人的死确实不是自杀,而是有人在背后出手了。 弘晖跟十六坐在亭子里,两人谁都没有先说话。 良久之后,十六才道:“你放心,事情到了端柔身上,就算是干净了。那些人我叫人盯着呢,若有用,他们可为前锋。若无用,随时便能绞杀。” 弘晖便道:“不是我们心慈手软,而是不杀有不杀的理由。杀人容易,可明知道杀不干净还去杀人,那除了激化矛盾,便再无好处。只要白莲教自觉有盼头,那就能少些叛乱,天下就能多些太平。只要太平了,很多政令才能顺利推行。等真正利民的政令推行被运转良好,不管什么教也都能不攻自破。否则,没有白莲教,还有许多别的教,没完没了。但若你能将其在暗中控制住,这是再好没有的结果了。” 十六心里多少有些震动,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了别的想法。到现在为止,他虽然还是闹不清楚一个没了这么多年的人为何活到现在的,但他也没问。 弘晖好像也没接下来去聊的意思,说起了十二府上的事,“履亲王是病急乱投医,经过不知道多少道手的药,怎么敢随便往人嘴里送?” 是啊!谁知道那药到了十二家孩子嘴里,竟是被人动了手脚的,那孩子离了那药不想吃也不想喝,只能靠人硬往嘴里灌才行,“医家确实是有些门道的。” 弘晖就道:“还有更奇怪的手段,我还见过只剩一口气的人被药吊着——没死,但也暂时不老。” 十六就明白了,弘晖是在解释,解释他又出现的原因。听起来荒诞,但以四哥现在看起来还那么年轻的状态来看,又觉得理所当然。关键是,他记得弘晖,认识弘晖,这个错不了。如果是这样的医术,那也难怪四哥不将弘晖的身份说出来,反而要给弘晖找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这么做,一则是荒诞的事不容易取信于人。第二,也是保护弘晖的安全。 至于白莲教,只怕是巧合的遇上了,四哥干脆将计就计,反利用了一把,只有如此,事情才能通顺。要不然,那莫须有的红花会从哪里来的? 这个话题他并不深究,叔侄俩没捅破窗户纸,但把该谈的要谈的都谈了。 十六的这般作为,本来对端柔一肚子气的林雨桐,对这个公主怎么办?事实上,跟十六在背后所做的比起来,端柔这点事……影响不了大局。 没等林雨桐对端柔怎么着,端柔就被他阿玛给教训了。十六去了端柔的院子,把伺候的都打发了,看着端柔,“打小你额娘就惯着你,府里再如何,也没叫你受委屈。你觉得你抚蒙了,可你看看,谁家的格格没抚蒙?把你送进宫给你四伯做了养女,那你就是公主。你四伯给你选的人选错了吗?没有!这么些年由着你在部落里作威作福。内务府的嬷嬷跟着你去塞外的,你四伯娘当年也给你挑了最好的,不曾辖制过你的。知道你病了,我才一说,立马就打发人接你回来。便是嫁到京城,哪家能过的跟你一样。当年出嫁的时候你就闹,如今回来了,才几天,你又给我出幺蛾子?” 没有! “还敢说没有?!”十六一巴掌抡过去,“那个升平署的李冬安是怎么回事?” 端柔刷一下白了脸:“就是……一个孝子,我就是看他可怜……” “他是孝子?他家住哪里?可曾娶亲?他母亲所患何病?请的哪家大夫?你都问过了?” 不曾!但是……对方没有骗自己的道理呀!要是要点钱或是东西,自己自然就知道了。那药丸子,好好的人要那个做什么? “你的脑子叫狗吃了!”十六就道,“你额娘没告诉你,老娘娘轻易不给人瞧病。轻易也不给人开药丸子。你十二伯家的孩子成了那样了……那边可管过?” 端柔面色一变,“不会是……是十二伯打发人从我这里骗药吧。” “要是那样倒是简单了。”十六气道:“你十二伯不知道什么缘由跟白莲教的人有了来往,这个李冬安是白莲教的人。” 不可能! 端柔先不承认,紧跟着瞳孔一缩,“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不告知自己他家在哪里呢。之前怀疑他娶了亲,原来是这样,“他人呢?” “你觉得呢?”十六问道。 端柔半晌没有言语,“阿玛,我是真不知道他是白莲教的人。我除了给他一些药,也还没有别的事,更没有跟白莲教勾连。” 要是跟白莲教勾连,你以为你能好好的呆在这里。 十六在椅子上坐下,“我求过你四伯了,你的事就这样了。不明着处罚你,是因着你的事太脏名声。你四伯顾着皇家的面子,顾着皇家那么多公主格格的面子……也顾着你阿玛这张老脸。但人家给脸,咱得要脸。如今给你两条路,第一,回蒙古去,过你的日子……” “不要!”端柔噗通一声跪下,“不要!阿玛我不要回去。我不想见到额驸……一点也不想见到。打从成亲至今,我从没主动想见过额驸……我受不了他的懦弱……” 懦弱? 宽厚亲善好脾气的人,在你眼里是懦弱。你知不知道看着你阿玛的面子,当年你四伯给你选人是费了心思的。事实也证明没选错,你养的骄,你四伯便给你找了个厚道孩子,这些年,只你欺负别人的份,何曾听说你被欺负过? “你看不上人家,刚好,你也别去祸害人家了。”十六看着她,“那就第二条路,你留在京城。京城里有你的公主府。你住在公主府,供应自有内务府。你……就在府里呆着吧。” 这是禁足了吗? “好!”先呆着,等风平浪静了总还有回旋的余地的。 于是,十六将端柔带走了,送到了公主府。而后,十六直接进了宫。 而宫里,傅恒正跟乾隆说话,“……对方手脚太快了。奴才还没反应过来,人就死了。只怕是十二爷察觉到了……” “怎么察觉的?” 傅恒脸上带着几分难堪:“奴才太大意了,身边就有十二爷的人。您知道的,十二爷跟富察家,那是扯不断理还乱……可怎么也没想到,我的身边有他的人……” “人呢?”乾隆问说。 “在呢,万岁爷要问,奴才这就打发人把人押上来。” 那倒是不用。 乾隆皱眉:“十二叔跟这些人牵扯,为什么呢?” 没道理呀! 傅恒摇头:“是为了那个药吗?” 要只为了药,早去庄子里低头认错了。必然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的。 傅恒思量了片刻就又道:“万岁爷,有件事不知道是不是奴才多心了。” “你说!” 傅恒就道:“那个已经死了的李冬安,多少跟端柔长公主有些瓜葛。而奴才查问期间,总觉得好似除了奴才的人,还有人盯着这么一伙子人呢。但却没有证据……只是似有似无的指向……因此,奴才拿不准。” “你怀疑谁?十六叔?”还是十六叔身后的皇阿玛? 傅恒正要说话呢,吴书来在外面禀报:“庄亲王来了,求见万岁爷。有急事!” 倒是来的快。 傅恒道:“那奴才回避一下。” “不用!”乾隆道:“庄亲王跟履亲王不同。”庄亲王忠于自家皇阿玛,只要皇阿玛对自己没有不满到要换到自己,十六叔就不会做过火的事,“请十六皇叔进来吧。” 君臣见了礼,乾隆摁着十六在凳子上坐了,“咱们叔侄私下里说话,不用那么板正。” 十六叹气:“奴才今儿来,说的也是家事。想来想去,哪怕事儿丢人,还得告知万岁爷一声。” 傅恒就知机的要告退,十六摆手,“富察家哪里算是外人?留下一块听吧。” 乾隆朝傅恒点点头,傅恒这才不再坚持。就听十六爷道:“万岁爷,这事实在是难以启齿。咱们家自来还从没出过这样丢人的事……可事摊上了,咱还得说。端柔那丫头,丢人呀。” 乾隆和傅恒对视了一眼,都了然,是说端柔和那个李冬安有些不大寻常。 是!自大清以来,公主从没见过有这样的。 十六像是不知道两人早知道一般,红着一张脸,“本来接回来就是养病的。身体也养的七七八八了,再加上,端柔额驸那人,说良心话,那不是其他那些混账行子,我也看了这么些年了,真说不上人家的不好来。我就说,还叫她回去,跟额驸好好过日子。可她是推三阻四,我就想着也难得回来,多住上半年也使得,刚好老娘娘那里也有差遣,那就留着吧。可结果了,下面的人告诉我,端柔跟这个唱戏的不清不楚。您知道的,端柔回来病成那样,原本伺候的那些人奴才嫌弃不精心,都给打发了。如今端柔身边的,都是福晋另外挑来的,都是王府的老人了。也幸而有这些老人,要不然,可就是天大的乱子。原本只是查查到底是怎么样的,事关公主的名节,要真有,总要悄悄处置了的。谁知道,倒是叫奴才查出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迄今为止,说的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是真的。倒不是说十六啰嗦,而是他在说明,他不是无缘无故去查什么事,或者是受了谁的命令来查事的。他掺和进来,是有理由和动机的。而这些理由和动机也都是成立的。 乾隆亲自给倒了一杯茶水过去,“十六叔别急,慢慢说。” “奴才发现,这个李冬安跟端柔接触,并不只是因为男女私情。好似事为了药。端柔倒是想的简单,只以为对方是孝子。可这孝子也没有给当娘的随便用药的道理呀。老娘娘的给的再好也是药,又不是仙丹,能随便吃吗?那也不是个没见识的人呀!结果一查,竟然找不到此人的家在哪里。只知道平时就在升平署,要是出去,也只去一家纸扎铺子。那家纸扎铺子的后墙不高,他从不走正门,总是翻墙而过的。本来,奴才还想着,这铺子里藏着美娇娘也不一定,谁知道里面住着个婆子,姓钱。” 乾隆眼睛一眯,这就对上了。也跟傅恒查到的基本一致。 “奴才又顺着这条线往下查,发现供应纸张的铺子一个伙计,隔三差五的就往这铺子跑。这纸扎的生意没那么好,基本不见出的生意,那供应纸张的铺子的伙计总上那边去是为了什么呢?又查这个铺子的伙计。谁知道这伙计白日里是个小伙计,夜里换一身行头,专往八大胡同去。而他进去不多时候,就有龟奴从后门出来,换一身小厮的打扮,去城隍庙那一片转转。城隍庙那里有个乞丐窝,里面大大小小住着的讨饭的人不少。其中一个人称猫儿爷的,偶尔会去城外一处林子里换行头,然后去的地方却是——履亲王府。” 乾隆之前在傅恒告知他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十二叔不是受制于人的人呀。若是只为了药或是所谓的名医,这么长时间难道连对方的老窝他都摸不到。十六叔能从这点线索摸到他的门上。他难道就没有办法反摸回去? 不!他有这个能力。可为什么不做呢?原因不外乎两个: 第一,不能做。第二,不想做。 不能做的原因事人家手里有他的把柄,或者是他有不得不求对方事情。不想做的话,那就坏了,证明十二叔是在跟对方合作。 那么到底是不能做还是不想做呢?十二叔做事谨慎,唯一的‘不谨慎’只有误记了钱氏这一件事,要是这么说,他把把柄落到白莲教手里的可能就不大。再说了,什么样的把柄能威胁的十二叔为他们所用?除非谋反大事,别的事也威胁不着啊。可十二叔会谋反吗?连个继承人都没有,他谋反给谁?所以,这个推测就不成立。 那就是他不得不求对方?有这个可能!之前是着急用药了,可随后应该是察觉到了药有问题。可已经那样了,不想叫孩子难受,他还得从对方的手里找药,然后再向别人求助。另外,他还怕那药万一是不好的药,除对方之外再无解药。因此,才不得不与之虚与委蛇。 因此,他就道:“都是儿孙累此身。” 十六就有些欲言又止。 乾隆不解:“难道不是因为孩子的病?” 十六低声道:“都知道那孩子身子不好,可奴才从别处得来的消息,好似那孩子的身子……还没不好到那个程度。” 嗯? 乾隆看傅恒,傅恒摇头,然后往出走,这是叫人去查了,之前并没有关注过这一点。 乾隆没去管傅恒,只看十六:“十六叔查到的是什么?那孩子好了?” 要是没错,现在应该是好了。老娘娘的医术还是叫人信的过的。 于是十六就点头:“奴才得了的消息便是,那孩子不像是病的那么糟糕。” 所以,那所谓的药之类的都是借口? 乾隆没有言语,如此的话,十二叔更没有理由了呀。他不动声色,示意十六,“十六叔你继续往下说。” 十六就接着道:“不知道是不是奴才哪里打草惊蛇了。这一路追下来的线索,突然之间,这条线索上的所有人都自杀身亡了。哪里有那么巧的事?奴才觉得这事不寻常,今儿甚至还跑了一趟庄子上,问问端柔可从那个李冬安的嘴里知道别的信息。可问来问去,端柔那笨丫头别的什么也不知道。奴才突然就觉得事情大概不对,赶紧进宫了。” 乾隆还是没言语。那些人死了,倒不是十六叔打草惊蛇了,而是傅恒身边有十二叔的人。十二叔知道自己要查他,所以这些人都被灭口了。 什么样的事能叫其杀人灭口?这么匆忙之下连掩饰都不曾? 他这么问十六,十六低头:“这事……只怕除了十二哥没人说的清。”说着就苦笑起来,“万岁爷当年年纪还小,并不知道康熙朝那些事的详情。十二哥跟哪个兄弟也不亲近,独来独往一人,这么多年兄弟,奴才对这个哥哥知道的,少之又少。他想什么,要做什么……没人猜的出来。” 当年康熙朝赫赫九龙,哪个不比如今的十六叔有能为,可这么些人,无一与十二叔交好。这是谁的问题呢?一个跟你不好是对方的问题,两个跟你不好也能是对方的问题,可那么多得兄弟都跟你不好,总不能是大家都有问题吧。 一定是十二叔这人有大的缺陷才叫人避而远之的。 这些年他对此也隐有所觉,就连富察家其实跟十二叔是越走越远了。 乾隆心里突然有些害怕,虽然十六叔什么结论都没给,但却真在他心里塞了一条渗人的蛇。这条蛇盘踞在那里,双眼冰凉冷漠,一如十二叔看人的眼神…… 乐文 390 故国神游(51)三合一 故国神游(51) 傅恒主动上了十二的门,是带了太医去的。 十二并不怎么防备傅恒,两家也没有什么需要防备的地方。至于说安插人的事,十二只是想从傅恒处知道一些宫里的动静而已。这次富察家那边的钉子并没有传递什么消息,他更不知道傅恒一见要查证的人都死了,就首先想到的是走漏风声。这才彻查身边的人,然后刚好逮住的就是十二安插的钉子。 傅恒是带着戒备来的,只求验证一些事情。可十二对此一无所知,是真心没防备。 十二一听带着太医,就叹了一声:“之前把能请的太医都请了,可也没什么用,倒是万岁爷赐下来的乳膏子,用水冲了孩子还吃的挺好。” 态度真就是以往那样,并无不同。 傅恒见十二面不改色,心里也不惊讶。这位十二爷向来也不是好相与的,他就叹气,“叫太医号号脉,好不好的,总得知道脉象如何。便是万岁爷想去庄子上说话,也得知道世子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要不然,那边不接话,一个不知道具体情由,就能把万岁爷给打发出来,您寻思是不是这个理?” 十二面有忧色,他这次当真是大意了。那药看似好,但其实祸根大,他是万万没想到会叫孩子中招了。可解铃还须系铃人,总得把这些人都给揪出来,孩子的身子才有希望呀。傅恒来之前,才听说顺天府出了不少案子,还没细问了,傅恒人就来了。 他先带着傅恒和太医往孩子的院子去,结果远远的听见院子里的说笑声。他一进去,便见里面传出来的笑声。 十二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之前门房上又有人送药来了,药还是那个药,他赶紧给孩子送到后面了,正想说顺着这个送药的人往下查呢,这不是接连的外面就有禀报事的吗?也不知道吃了之后如何。如今听这动静,该是好些了? 他嘴角的弧度都和缓了,看了贴身太监一眼。 这人立马朝里面快走几步,等十二带着人进去的时候,女眷已经回避了。 弘昆自己个站在屋里,头上还微微有些汗意。面颊红润,眼里神采奕奕。嘴角还沾着蛋羹,桌上是没吃完的饭,看那样子,正吃的好呢。 傅恒看了一眼,虽然都是好克化的,但是数量也不少。桌上一副碗筷,显然是他自己在吃的。这也确实不像是病的有多狠呀。 “阿玛!”弘昆笑盈盈的,看见有其他人,马上有些拘谨。 十二心酸的很,四哥的儿子都已经君临天下的帝王了,自己的儿子还如同稚子一般。他笑的有些勉强,“今儿可是好些了?” 弘昆点头,十二又叫他给傅恒见礼,这才叫他躺着去,叫太医给瞧瞧。 在外人面前,孩子很顺从。虽然觉得不累不想躺,但还是去了。他像往常一样,躺下,伸出胳膊。太医过去诊脉,连着诊了三次,这才收了手。 十二就起身,示意有什么话咱们去外面说。 太医就道:“王爷,叫世子知道也无碍。世子的身子,已无大碍。以后还需调理,但药还是莫用了。老臣于调养上并不擅长,老爷可找一擅药膳的嬷嬷,一日三餐好好调养。不出三年,百病具消。” 十二都愣住了:这就好了? 那之前那些药……到底是有用还是无用呢?难道红花会的神医用药便是如此? 傅恒的眼神却奇怪了起来,什么病能说好就好了?那之前是不是一直有好转呢?履亲王对此事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这件事透着邪性,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对,但这些不对,他不打算说。其一,为如今的履亲王说话——不明智。其二,履亲王心思难以捉摸,连富察家他都放人——这样的人谁敢去信? 因而,回宫后他只把诊断结果说了,结果就是:履亲王世子无碍! 那就是说,十二跟那些反贼来往,并不是受对方辖制的。而那么些人同时‘自杀’,也必然是十二所为,因为他用不上对方了。 可是为什么呢?人做事总得有因由的吧。十二叔这么做……想不通呀。 乾隆看傅恒:“履亲王有罪,但此罪不能宣之于口。”叫天下人都知道皇家出了一个跟反贼牵扯不轻的王爷,皇家丢不起这个人。他沉吟片刻,便道:“先将履亲王府围了……再细细的查。他一直领着缉拿反贼的差事,你就从这上面给朕往深里查……” 于是,毫无征兆的,履亲王府被围了。 除了被圈的十二和忙着的十六之外,其他的几个皇叔都跑四爷这边来了,好像在说:四哥,啥意思呀?你家儿子终于忍不住要朝这些皇叔下手了。 连最懒的二十都出门了,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估计一个个都给吓的够呛。 十四最瞧不上一个个这个怂样子,“一月一月的你们连府门都不出,能有你们什么事,吓的那样!” 二十不服气,小顶嘴道:“那十四哥您来干嘛来了?” 是啊!难道不是吓的。 十四‘嗤’的一声,爷当年什么阵仗没见过?当年那么些事,哪个事里少了爷掺和也没那么热闹!你们现在听的是传奇,爷当年也是传奇的缔造者之一。爷会怕?怕个鸟!爷啥事都干过,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这是什么?这是本事。你们一个个的,也就是现在看着比爷年轻,但是看着年轻有个屁用啊,爷现在还是很年轻。他笑眯眯的,“我啊,我是来给四哥和四嫂报喜的呀。” 哪个孙子要成亲了?还是又要做祖父曾祖父了? 十四捋着花白的胡子,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我啊,又要当阿玛了?” 啊? 十四呵呵笑,“后院里有两个又怀上了,怕是今年内就又要当阿玛了。” 艹!你的老不羞的! 别人还罢了,二十一胤禧眼珠子都红了。他如今就俩闺女,一个出嫁了,另一个便是竹心。竹心如今惯爱大放厥词,回府动辄就嚷嚷着,全家上下都得对她好点。将来她是要招赘继承王府的。你说说这话像话吗?把他气的一个倒仰,愣是在书房憋出好几首伤春悲秋的诗词来。而福晋搁在家里心里都快愁出毛病来了,她觉得是竹心这孩子脑子有问题了,以后更不好嫁人了。 可就竹心那样的,在家虽然气人吧,但好歹只要在家,家里还有股子生气。可人家一上书院,家里剩下一屋子大人,大眼瞪小眼,相看两相厌,有什么趣儿呢?谁家不想要孩子呀?可这不是说有就能有的。 结果老十四这个岁数了,人家还要当阿玛? 没道理呀! 二十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十四哥让四嫂给调理的,都能上山撵兔子了。” 想要身体好,请去找四嫂。 四哥四嫂也不是你老十四一个人的! 十四呵呵:那是你们对你四哥有误解,你当你四哥那么慈悲,你想要他就给啊! 果然不其然,他四哥先说:“你们又不出来干活,要那好身体干啥呀?就为了吃的好睡的香的。” 咱们听话听音的对吧!这意思就是从今往后只赖着不行了,出来干活吧。想混吃等死……那你浪费点粮食可以,药材和你四嫂这么宝贵的手艺,你们还是别浪费的好。 几个人面面相觑,二十一属于态度比较积极的,“主要是……四哥,弟弟们也不知道能干什么呀?” “那就回去想,想好了再来。”四爷也不着急。 然后一个个的被十四都给踹出去了,出去的人面面相觑:要干活……这个无所谓好坏,有机会也有风险。但那都是以后要想的事了。今儿大家来的目的就是看看是不是风向要变,结果想要的答案也有了:既然四哥说了叫自家哥几个出来干活,那就是说老十二的事只是老十二的事,不会扩大化牵扯到谁。 可这老十二到底犯了什么事? 想进去问问吧,好像不合适。不过老十四肯定在里面问了。 十四才不问,十二出事是早就注定的事,出的什么事打听也没用。因为你得来的八成都不会是真相。他来干嘛的?他来单纯就是养身体的。得了这个利了,就知道定期在这里吃吃喝喝的好处了。 然后他四哥能叫他清闲? 养身体行啊,活还得干!当年的大将军王,在西北驻扎了多少年?对那边的了解不会因为时间久了就过时了。他的有些经验,现在看来依旧宝贵。那就来给书院里的学生讲讲嘛,经院的要听,童子院的也要听。多知道些没坏处。 原本以为十四能知道,好些人问十四的儿子孙子打听,这是出什么事了?可这些人哪里知道?敢去问的,都给十四给打出来了。 别说别人不知道十二犯了啥事,就是十二自己,其实心里都是含糊的。 府外面被围了,他震惊,但不慌乱。自从对方找上他的门,他选择妥协开始,他就预料到迟早会有这一天。但这不是不能解释的,毕竟他发现地方好似有意挑拨皇上和太后,这么大的事,他得慎重再慎重,不算是多大的错。哪怕是削爵位,这也是暂时的。 他安了,府里就都不乱了。反正平时也不大出门。 十二一个人就搁在书房里寻思,然后上了一道折子,把这些情由连同私心一块写上,叫外面的守军转呈给皇上。可这折子上去便如石牛入海,再无回音。 十二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了,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事实上看了十二的折子,乾隆真有一瞬间的动摇。十二言说事关皇上出身,他怕这些反贼在民间放出谣言,如此对皇上的声誉损害更大诸如此类的话。甚至还说了,他提醒过自己关于自己出身的事,因为他现在也不太能弄明白,对方所言是真是假,希望自己针对此查一查。当然了,这里也有私心,希望对方真有神医,能治好他儿子云云。 理由不充分,但以他的功劳而言,这不是不能被原谅的。事实上,他确实没证据证明那些死了的人跟十二有关,而十二跟这些人说了什么,两方为何勾连在一起的,他手里也没有完全确凿的证据。 硬老办十二,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个莫须有。 但紧跟着,傅恒给他送来了证据,从而确定了十二勾连反贼的动机:“奴才在大牢里提审了几个被押入死牢的反贼,用了些非常手段,才撬开了对方的嘴。” 嗯? 傅恒面色有些奇怪:“从审讯的情况看,十二爷似乎是想给老圣人老娘娘和端贝勒扣上反贼的帽子。” 什么?乾隆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的直起身子来,“说谁是反贼?” 傅恒没再重复,却将审讯记录拿给乾隆看:“请万岁爷过目?” 乾隆拿到手里,翻看了几页,真有些惊了。审讯记录上,问的都是关于皇阿玛和皇额娘的问题: “你们中有没有宫里出身的太监宫娥?” “这些人伺候过先帝和先皇后的有吗?” “见过先帝和先皇后的人你们总有吧?” “你们可曾听到什么消息?像是秘密的找过什么人?” “只是找过一个宫女和一个孩子吗?再没有别人?” “你仔细想想,会想起来的。” “想起来了?找过什么人?” “一个女人?什么样的女人?长什么样儿?” “一个身中剧毒的女人……” “红花会?确定是红花会吗?你们知道怎么联络红花会吗?” 乾隆合上这些记录,从这上面能看出,十二叔一直怀疑皇阿玛和皇额娘连同永琅都跟这些反贼有些瓜葛。 结果他查来查去,发现没有端倪。于是几乎是半逼迫着对方把其往这条路上引,说到底,哪怕没有证据,也要叫自己怀疑皇阿玛和皇额娘身份的真实性。连永琅都不放过。 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不能说肯定就没有长的相似的人。可这再像,帝王那是谁都能假扮的?皇后也是随便找个人都能冒充的?宫里的太后再是不喜那边,也从来没说过那是假的。自己最初再是心有疑虑,但是不是自己亲阿玛自己不认识吗?况且,十四叔,十六叔这些叔叔还活着呢。如果二十叔他们会认错,但是十四叔会认错吗?十六叔会认错啦?十四叔跟阿玛是一母同胞,怎么可能把骨肉手足给认错了。 十二叔……未必不知道皇阿玛就是皇阿玛。他是自觉无法从皇阿玛那里得到谅解,企图故技重施,再一起挑拨自己跟皇阿玛之间的关系。 如果说是这样,那他所作所为就有了解释。他就是要跟反贼合作,然后引导这些反贼按照他的意思行事,就是要把一顶‘冒名顶替’的帽子硬给皇阿玛扣在脑袋上。 只要自己相信那个钱氏是自己的亲生额娘,哪怕不用相信,只要有一些怀疑和犹豫,那么钱氏嘴里说出来的话他就不得不思量。到时候钱氏若说皇阿玛是假的呢?自己心里是不是也会有一些小小的提防。 对十二叔来说,自己心里的这一点提防只要在,他就永远会是自己用来掣肘皇阿玛的棋子。 可他躲在背后算计的何止是皇阿玛,还有自己这个皇帝。 难怪皇阿玛不喜十二叔,此刻他也觉得身边有这么个人为了不大目的可以不计后果的算计的人,浑身都发凉。 乾隆摆摆手,“你先下去……朕要想想。” 傅恒犹豫了一瞬又道:“还有一事,奴才没敢叫落在纸上。” 嗯? 乾隆看他:“你说。” 傅恒低声道:“审讯时,一个死囚言说,万岁爷生母另有其人。另一个又说,是他们的人将王府里的孩子给换出来了。用一个男婴替换了原本的格格……那格格还养在江南呢。这事奴才不确定履亲王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应该是不知道!若是知道就不会是如今的动静。 乾隆突然后怕起来,莫须有的事要是叫别人知道了,未必不会拿此事做文章。 他气急而笑:“皇阿玛是假的,皇额娘是假的,额娘是假的,朕是假的,永琅是假的……”我们一家三代都是假的是吧? 这群反贼,还有什么是不敢编排的。 “知道的都给朕清理干净,从此朕不想再听到这些留言。皇阿玛皇额娘是亲的,永琅是朕的儿子,朕不呆不傻,是谁都能随便糊弄的?”这股子怒气一股脑的发出来,想起自家那十二叔,他冷笑一声:“诋毁太后,气病了太后,叫他在家闭门思过,无旨不得外出。” 这处罚不重也不轻,要说没事,随时都能解禁。要说有事,那一辈子想不起来,你就在府里终老到死吧。 十二接到这个旨意的时候这才意识到坏事了。 这次是真的坏事了!自己查四哥的事一定是被四哥知道了,所以这一步步的,自己其实是踩到四哥设的套里去了。想起自己曾经审问过的死囚,他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太自负!太大意了! 谁知道绕了一圈之后,套进去的会是自己。 更关键的是,皇上不仅不怀疑四哥四嫂了,连永琅也不疑心了。他也不怀疑永琅不是皇家的孩子,但这皇家的孩子未必是万岁爷的孩子。他一直想在这个上面寻找一些蛛丝马迹。现在好了,自己没证明永琅不是皇子,反而反证了永琅的身份。谁再怀疑永琅,万岁爷头一个不答应。他怕,今儿被指摘的是永琅,那么明儿被指摘身份的就可能是他。 或许打从一开始,这个套就设下了。要不然,为何明明那么些反贼,四哥不说杀呢?他就是在引得自己将他往别的方面想,然后一步一步的收紧口袋。要不然,为何明明弘昆已经很不好的身子,在最后一次服药之后,真就神奇的好了起来了。再想想自杀而死的那些人……可以判断出,最后一次药,一定是四嫂给的。 救了自己的儿子,看似给的是救命的药。可也正是这药,证实了自己从一开始就欺骗万岁爷。于自己而言,这给儿子救命的药就变成了给自己的催命符。 多年不见,不仅四哥的手段更高明更隐晦了,便是连四嫂也变的不好对付了。 自己这次……输的不亏! 这些东西自己可以掰碎了说给万岁爷听,上折子也行的。但是……自己还有几年好活?那一丸药就是给自己最大的震慑:你要老实认命,你儿子还有的活。你要不认命,一药可救人,一药也可杀人。 摆在自己面前的除了认罪,别无二法。 多少的不甘,却不得不以此落幕。他枯坐在书房,整整的一晚上,最终唯有苦笑。他是苏麻喇姑养大的,姑妈待他极好。她告诉自己要秉持中正,控制欲念。早年,他时刻记得这些话,也确实是没有参与到兄弟们的争斗中去。可从什么时候起变了呢?从看着十三一飞冲天的时候,在从一次次见了十三得客气讨好的时候,他变了。十三可以,我为何不行?况且,他找的一条最稳妥的路。老四厌恶老八,老八选了弘时,那弘时必然走不到最后。所以,他选了弘历,半生的呕心经营,在乾隆朝,他就是雍正朝的十三。如果……如果没有四哥的再次出现,他会荣宠一生,寿终正寝。 福晋过来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跟福晋说的:“人算不由天算,半点不由人。” 富察氏却道:“若没有四嫂,弘昆又怎么还活蹦乱跳的?一失便有一得!”你是愿意自己荣宠一生孤独终老之后尤有哀荣,还是愿意就此作罢,留后人以期将来? 十二呵呵一笑,笑着笑着便不由的声音高昂起来:老八家的孙子都要成亲了,母后皇太后给指的婚,兵部侍郎家的闺女。鲜活的例子就摆在这里,事情终究会过去,过去了便既往不咎。前人不能挡了后人的路呀! 他垂下眼见,颤抖着手拿笔,“你磨墨吧!” 这份认罪的折子得写! 这份折子上,他不仅写了他对四爷的怨怼,也写了他害怕丢失权利而生出来的野心……把那些见不得的人的,都摊开来说。 乾隆看了折子就这么给留下了。十二叔的事情就这么着了,再不用提起。 履亲王府当年崛起的突然,如今落下的也突然。没人明白这位王爷到底是怎么冲撞太后了,反正就是这么被关在府里了。 弘昼倒是猜到了一些,但他不敢吱声了。自家四哥怀疑他自己不是太后生的……这事说起来有点疯狂。他利索的去了兵械厂了,这事他得离远点。 事实上乾隆确实是被这个事弄的抓心挠肝,究竟如何,他还是想探底的。 这天晚上,他瞧瞧的往履亲王府见了十二,想听十二说句实话。 十二叹了一声:“皇上,您是老圣人的亲生儿子,这个毋庸怀疑。至于从哪个肚子里出来的,有那么重要吗?” 道理上是没有的!可……谁对自己的来处没有点好奇心呢? 十二不直言,反而问说:“老圣人是怎么说的?” 自然说太后是朕的亲生母亲。 十二沉默了片刻之后果然就说:“老圣人说的对,万岁爷听老圣人的总是没错的。”说着就叹气,“宫里的太后是天下人的太后……” 乾隆点头,这一点不能轻易改变。 “很多事情别人能质疑,自己不能质疑。若是从内先乱了……”十二看向乾隆,“先改换了说法,民间传的只会更离谱。” 所以,皇阿玛坚持说自己是太后生的,也是顾忌这个吗? 如果是这样,那只能确定一点,自己确实不是太后生的。 至于生母,不会是那个才死的钱氏,若太后非自己的生母,那生母在生下自己的时候,必然是活不了的。 乾隆起身,似乎有些感念十二暗示给他的真相,“府里的两个孩子,世子暂时留府里休养身体,大格格……朕亲自送去书院。将来的婚事,皇额娘会照佛的。十二叔正好在府里安享天年。” 十二没起身相送,微微笑了笑:若不是为了叫四嫂多照看些自家孩子,我又何必最后坑了太后一把呢。 弘历说到做到,真就带着十二家的大格格来了。 把这孩子先交给芳嬷嬷带去一边玩,林雨桐这才有工夫听弘历说话。可他说的是什么玩意:“这孩子……就放在书院吧。” 不是!“那大格格不是在韶华书院吗?”这不是成心在她和钮钴禄之间找不自在吗?“回头你额娘又得闹你。” “皇额娘,儿子就是看在十二叔临了肯跟儿子说一句实话的份上才照佛这俩孩子的。”弘历的眼里带着几分隐忍,“儿子也不问亲生额娘是谁?最终怎么样了?只是……再想让儿子孝敬太后如同孝敬亲娘,那是万万不能了。” 林雨桐嘴巴张了合合了又张,钮钴禄得作成什么样儿,才叫亲儿子随便一忽悠就不认娘了?她面色奇怪:“你十二叔告诉你的?” 没直说,但那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林雨桐默然了半晌才道:“我要是说你十二叔还是蒙你呢,你怕是也不信!” “到了这个份上了,十二叔没有再蒙我的理由。” 那合着我跟你皇阿玛就有蒙你的理由了? 林雨桐都被气笑了,你都这么想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好似比起钮钴禄带来的麻烦,一个姑娘带来的麻烦也是有限。何况她带着奶嬷嬷呢,直接安排到书院去就得了。十天回去一次,弘历手下留情,也肯定不拦着的。 弘历回去还得处理后续的事情,因为牵扯到皇家一些事,傅恒都不好用了。他交给他十六叔,“这次的事死了一批,怕是最近会安稳一段时间。但铲草不除根,终究是要坏事的。这事十六叔得盯紧了。必要的时候可找十二叔问问,他知道的内情只怕不少。” 正好! 十六应承,“但凡有异动,奴才第一时间禀报。” 意思是不会自作主张。 弘历点头,安顿好了这边,他又去见了佟氏。佟氏是跟反贼接触过的,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可佟氏多乖觉的,“当时就是被看押的,琅哥儿又病着,半点自由也不得。” 话是这么说的,但弘历到底是给调拨了两个人来。一个太监一个婆子,叫他们伺候佟氏,实则是监视。如此,佟氏反而松了一口气。真出了什么事,有这两人自己才好撇清干系。 直到最后,乾隆才出现在钮钴禄面前。事实上钮钴禄是一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因为永璋赐婚的事,自己说了几句,这就连亲娘也关起来了? 不孝子! 心里再生气,钮钴禄太后也知道儿子的脾性,吃软不吃硬啊。一见儿子来了,她眼泪就下来了,“额娘现在是老了,糊涂了……越发的牛心左性了。你可别生额娘的气!这几天,额娘也在想……咱们母子走到如今不容易,不好好的过活,置气做什么呢?我自从跟了你阿玛,十年不得宠。好容易有了你,额娘的日子才好过些。你是额娘的福星呀!” 是啊!十年都不得宠,也不会突然就得宠了,一下子就怀上了自己。那真是太巧了。 “额娘怀你的时候,两三个月的时候是吃了吐吐了吃……你这小祖宗是真能折腾。” 不是!你上次说你是了就吐,差不多滴水不进。还是皇阿玛听说了,特别关照,每日给你添了进贡的果蔬。 “五个月的时候你就能动了,脚一踹一踹的……” 乾隆不想听了,好似额娘每次说起这些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同。以前不在意,现在在意起来了,就觉得处处都不对。 他蹭的起身,“太后您歇着吧。儿子国事繁忙,就不陪您了。”本来有一肚子话想问的,到了跟前,到底是没问出来。 钮钴禄氏却愣住了,弘历叫他‘太后’! 以前是皇额娘,后来是额娘,现在成了太后了? 她慌了,叫桂嬷嬷:“怎么?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她低声吩咐,“去问问……” 皇帝身边总也有太后的人的,但现在去问就有点太扎眼。 皇后打发容嬷嬷:“找个不起眼的人,提醒提醒太后。省的她来找咱们的不是。”皇帝的怀疑,皇后从蛛丝马迹里猜测到了几分。本来她不想掺和的……可肚子这么大了,经不起见天的被喊去侍疾:给她找点事做。 然后桂嬷嬷跟见了鬼似得禀报给钮钴禄氏,钮钴禄氏愣了半晌:“荒谬!” 他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还能是从谁肚子里出来的? “我得找老圣人,我得见老娘娘——我得求他们给我做主呀!”当年盼儿子盼来了儿子,小心的看护着长大,直到他登上皇帝宝座。她这个亲娘在背后有多努力他知道吗?现在听人家胡沁几句,就不认亲娘,“我得去见老娘娘,生弘历的时候里里外外都有福晋给的人,看护的严严实实的,怎么可能不是我生的?履亲王——其心可诛!” 她要往出送信,皇后就叫她送。 求助信真还就到了林雨桐手里,是钮钴禄送来的。 林雨桐觉得好笑,扫了一眼就撇一边去了,她现在哪有那个闲工夫。 为了弘晖铺路,有时候,在必要的时候,是得从人后走到人前的。而此时,便有个机会。 三月了,亲耕礼和亲蚕礼也要来了。 乾隆不知道怎么想的,他要去天坛祭祀,祈求风调雨顺。但安排的行程是回来之后要来庄子上,带着文武大臣,过来亲自下田干活。不是个仪式,而是真的要干活。 行!四爷一直坚持干活,大家来凑凑热闹也挺好。 乾隆请四爷去天坛,四爷当然不去,省的弘历回过头再想起来的时候又猜疑,只说:“那天书院的学生,都去田里亲耕。你忙你的去便是。” 乾隆看林雨桐:“皇额娘,皇阿玛不去,这亲蚕礼,您一定得去。皇后已经八个月的身孕了,勉强能主祭,可这……太后尊位,总得有人在的吧。” 反正就是不叫钮钴禄去。 林雨桐看四爷,四爷像是毫不在意:“既然如此,你便去吧。祀与戎,都是耽搁不得的大事。” 弘历马上道:“皇额娘,一切拜托了。” 于是,本来以为不会再光明正大出现的人,就以这样的形式又出现了。 傅恒跟侄子富察明亮道:“跟紧你的小主子,别掉队,也别犹豫。”他叹了一声,皇上叫那位太后出来,跟叫老圣人出来有什么区别。只别说老圣人,就只这么一位您承认的母后皇太后……皇上真有个万一,太后的一道懿旨就能当大用。 可饶是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他们是怎么一步步走到如今还叫那位帝王无所察觉的。 如此的润物细无声之下,将来会如何,富察家会如何——他第一次产生了犹疑!,,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乐文 391 故国神游(52)三合一 故国神游(52) 自从说母后皇太后要参加亲蚕礼,皇后这心里稍微就安稳了些。但还是一天打发好几拨人过来问询林雨桐的意见。和婉就不明所以,“亲蚕礼都有礼部来安排,何等大事?岂敢敷衍?何须皇后怀着身孕如此操劳。” 林雨桐摆手:“不能怨她。”她陪着和婉在书院里转悠,低声说这个事情,“亲蚕礼从周朝传下来,到了大清,到底是有些不同的。早年刚入关,汉人帝王的这一套,也还没学的这么深入骨髓。康熙朝的时候,早年没了三位皇后后来又没再册立皇后,太后连汉话也说不了,因此那时候的亲蚕礼,便也就是设立个蚕坛,有那么一码事而已。到了你皇祖父的时候,改建了蚕祠,就在北郊。传到你阿玛手里,早年也用蚕祠设立蚕坛……直到后来,你阿玛又恢复古制,重新改建了蚕祠,这次规模就大了,就是现在你能见到的……” 这个和婉知道,那个祭坛方四丈,高四尺,上铺京砖,周边围以白石,南面立有鼎式香炉,东、西、北三面植有桑树。坛的左近还建有先蚕神殿、亲蚕殿、具服殿、浴蚕池、观桑台、宰牲亭、神厨、神库、桑园、蚕室、茧馆、织室、配殿等,坛殿外环宫墙,很恢弘的建筑群。 “对!就是那里。”林雨桐就道,“这恢复了古制的亲蚕礼,大清的皇后中,孝贤皇后富察氏是最早的一位。在她之前,大清并无完整的先例。对如今这位皇后而言,前有开创者的荣光,她作为后来者,不出差错的完全复制,都是难事。更何况她心里未必甘心,总想着有点自己的独到之处,因而,难免处处谨慎,事事小心……” 和婉就摇头:“她也太过了些。何必要跟先人去比呢?您一说倒是给我提醒了,这才没几年的事吧。那时候协助先皇后的是傅恒大人。凡事有人在外操持督导,自然妥帖的多。如今这位皇后,外面无人可用,这本就没法比。皇祖母,您得小心着皇后看着处处以您为先,却处处将您顶在前面以您的名义行事。” 林雨桐就笑:“和婉呐,有时候名声这东西看你怎么用。被人拿着去作威作福,这不成。但拿着去震慑宵小,却也未尝不可。不管是亲耕还是亲蚕,这都是做个仪式。做给谁看?做给天下人看的。但是和婉啊,我和你皇祖父,总也盼着,若是天真有灵,保佑着天下风调雨顺。若为此事,名声借她用用又何妨?” 和婉一愣,然后受教的低头,“孙女懂了。” 林雨桐拍了拍她:“人啊,得会争会斗,但不能只有争斗。争斗从来都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可懂?” 懂……吧? 和婉心里难免思量,皇祖母借着这次的先蚕礼,想要达到的目的是什么呢?叫人知道母后皇太后真的在,也还是母后皇太后? 皇后又打发人来问这蚕母的人选问题。蚕母一般选列侯妻六人,这一般就是勋贵大臣的家眷,诰命夫人中选。 这个林雨桐没越权,只叫皇后自己看着办。倒是蚕妇,林雨桐说了,马上叫江南送来人来,必得是织户女眷。 另,可将养蚕织造上有卓越之能的女子选送来,前来观礼。路上一切开销,皆有朝廷负担。这旨意不仅仅针对南方以丝绸为主业的织户,北方各州府棉纺制亦然。每省所选不多,只五个名额。有府衙挑选,好生将人送来。观礼之后,朝廷会派人将其送回。 这个建议皇后还担心太折腾。因为如此一来,这个先蚕礼的吉日就得选在三月靠末尾的时候,要不然其他地方也赶不上这一趟呀。就这时间都有些紧张。 可跟乾隆一说,乾隆就拍手大赞。他倒是不知道林雨桐打算干什么,只以为想将影响刘扩大一些。他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以后朝廷但凡有大事,也可遵循此例,叫天下子民,皆能沐浴皇恩。 越发觉得皇额娘办事,处处透着大气。如今这位皇后,比起皇额娘和孝贤,当真是差了一些的。 皇后跟吃了苍蝇似得,回去肚子就有些不舒服。 容嬷嬷就道:“宫外那位皇太后也太多事了些。” “禁声!”皇后瞪了容嬷嬷一眼,“跟那位太后有什么干系。难道叫更多的人来见见本宫这个皇后,于本宫而言是件坏事?” 那……倒不是!最重要的选蚕母的事都叫皇后自己做主了。 皇后就道:“是皇上……处处都比着先皇后,我是抬脚动步都觉得是错的!” 容嬷嬷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只一下一下抚着皇后的背:“您啊,哪里比谁差了。当年也就是出身比富察皇后低些。那论起相貌,论起性情……但娘娘,咱不比总成的吧。” 原配妻子只有一个,这也是较劲较不来的。 皇后摸着肚子,“先不提这个,我就是愁……这若是把日子选在了三月底,到时候我这肚子可都快九个月了。” 祭礼繁复,之前要彩排,之后要斋戒两天,紧跟着就要从早忙到晚,她这么大的肚子,未必撑得住呀。 容嬷嬷低声道:“娘娘,好歹那天皇太后会跟着,应该不至于有事。如今若是推辞,只怕主祭之外,皇上还会安排人协助娘娘……” 皇后摸摸肚子,“便是叫安排人,也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有差池。明儿本宫还是得跟万岁爷提一提。反正令妃也已经协助宫务了,多她一个又如何?难不成这次少了她,大家就会小看了她。另外,许多事还需内务府协助。令妃若参与,这安排起来也从容些。至少令妃不会看着谁出幺蛾子而不管,也算是本宫做了一双眼睛。” 这话也有理,容嬷嬷也不再说话了,只是替自家主子委屈的慌。 可乾隆跟令妃说这事的时候,令妃才不接招呢。她笑的柔柔的,“知道万岁爷心里偏着臣妾。臣妾自然也想要这份荣耀。可您为臣妾想,臣妾怎能不多为万岁爷想想?这宫里要安稳,就在于两个字——周全。这还是先皇后教给臣妾的道理。如今宫外的老娘娘……不!是皇太后。宫外的皇太后要亲临亲蚕礼,难道宫里的太后就真一丝一毫不管了?真不管了,那多是要被非议的。太后养病,这也是无奈。但总得有太后的人在,也好叫太后娘娘心里舒坦些。若不然,正赶上好日子的时候这病突的又重了怎么办?” 一路二闹三上吊,这种‘病’越是在好日子越是爱发作的。 令妃见乾隆面色已经沉下去了,就连忙道:“再说了,臣妾到底年轻,浅薄了些。不比诸位姐姐伺候万岁爷的时间长。万岁爷您是长情之人,这宫里呀,就该是不仅新人笑,这旧人更得笑。叫臣妾说,愉妃姐姐就是个好心选,她既能讨了太后的喜欢,伺候万岁爷的时日又长,还给万岁爷生养了聪慧懂事的五阿哥。这几样儿加起来,难不成还没资格?” 哪一条理由似乎都占的住脚。 可一张口也给愉妃盖上了一个‘太后的人’这个戳。 乾隆拍了拍令妃:“自孝贤和慧贤之后,也就你最合朕意。” 于是,愉妃就被这天上的馅饼砸中了。她起初是惊喜的,但随后知道,皇上是在令妃的宫里下的旨意,她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恨不能咬令妃一块肉下来!我是把你家孩子推到井里了吗?你这么算计我! 得了!经此一事,皇后那是绝对不待见自己和五阿哥了。 本就显眼的五阿哥,这次更成了众矢之的了。 不管怎么算计的,先蚕礼把上上下下都折腾的鸡飞狗跳之后,还是来了。蚕母是皇后选的,但皇后……得公正呀!一点徇私都不能。 富察家得有一位,傅恒的妻子瓜尔佳氏是首选。 宗室里十六福晋,这是老一辈的老福晋了。 接着是和亲王福晋吴扎库氏,这个谁也不能抢的人选。 还剩下三个名额,这还得顾及汉臣吧。 先从军机大臣中挑中班第的夫人,他不是汉臣,他是博尔济吉特氏的蒙人,出任的却是汉军旗的统领,身份特殊。也有一定的代表意义。 再然后才是汉臣中的,一个是刘统勋的夫人,一个是刘伦的夫人。 刘统勋知道的人多,却不知道刘伦在朝中丝毫不逊色于刘统勋,自来便有南刘北刘之说。 皇后的娘家在整个三月,朝宫里递牌子递了七八次,都被驳回了。可见皇后在此次的事上是真做到了公正。一点也没有借机拉拔娘家。 此时的皇后才觉得坐在这个位子上的难了,妃嫔若是做成这样,那必是要夸的。她做成这样,也不过是完成了本分而已。真真是叫人心力交瘁。 而送来的那些蚕妇,和婉跟;林雨桐禀报说:“非一般人家只怕不在其列。”皇祖母本也不是这个意思吧。 林雨桐却笑:“你且看着便是了。” 这么匆忙之间,又是这等好事,能来的肯定多少是有些背景的。不是商户女眷也必是商户下面的有很多瓜葛的女眷。没些手段本事是选不上来的。 只怕有些官员不仅没为此费事,还因为此小赚了一笔也未可知。 她吩咐和婉:“之前我叫你空出来的大堂可空出来了?” 是!足容纳三百多人。 “回头你六叔送些东西过去,你看着叫其安置好。进进出出若有男子,不许叫人乱跑。忙不过来就叫肃英额过去帮你一把。” 是! 祭祀之礼在三月二十九,二十六便要彩排。彩排的时候林雨桐叫和婉替她走了一趟,她只看了礼部送来的流程就罢了,回来和婉又给细说了一遍,心里就有数了。 紧跟着二十七、二十八要斋戒的。这斋戒,无非就是沐浴更衣,不喝酒不吃荤,禁止娱乐,不做夫妻运动等等,不算是复杂。 只是二十九半夜林雨桐就要起来,今儿得一天的时间。上厕所不方便,能吃的就是煮鸡蛋。多吃几个,扛饿还省事。 所以别说干啥活是轻松的。宫里的皇上和皇后也是一样的折腾,比她受的折腾更甚。 天不亮就出发,四爷和弘晖当然是送不了的。前一天晚上弘昼就过来了,半夜起来送林雨桐和淑慎跟和婉两位公主过去。而且,这亲蚕礼不是一天可以完成的,第一天林雨桐倒是比较忙,六肃三跪三拜这些礼仪是不能免的。 她是在最前面的,后面的人她也没太在意。打量的人多了,她也在意不过来了。 等到第二天,她的任务就是坐着,坐在她的位子上。这一日是行躬桑礼。如果蚕未出生,则等蚕生了之后再举行。但准备这亲蚕礼的官员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叫这种情况发生呢?这一日,皇后要用金钩,妃嫔用银钩,然后都携带黄筐;其他人则用铁钩朱筐。皇后右手持钩、左手持筐,率先采桑叶,其他人接着采,采时还要唱采桑歌。 然后蚕妇将采下的桑叶切碎了喂给蚕吃。蚕结茧以后,由蚕妇选出好的献给皇后,皇后再献给皇太后。 林雨桐就是坐在那里等着皇后献蚕茧的太后。 别问为啥才喂了桑叶就有茧子了。按照传下来的古礼,这个亲蚕礼得延续好些日子才能完的。蚕要是没出来,得等。等出来了喂了之后,还得等成茧。这之后再择一个吉日,皇后跟蚕母和蚕妇亲自缫丝若干,染成朱绿玄黄等颜色,以供绣制祭服使用。亲蚕礼其实是一整套过程,从养蚕到织成布料全都得有。这一套下来所花费的时间细算算,得几个月吧。但现在这么着肯定不用,准备这个礼的人也是费了心了,反正要什么阶段的蚕人家都有。两天把这个过程走完就算了。 可饶是这样,林雨桐也觉得这个就有够繁琐的了。但是想精简吧,这个现在谁也做不了这个事。毕竟事孝贤开的首创,也算是满清汉化的一个标志性举动。林雨桐是硬生生的在高台上坐了大半天的。这得坐的好看,别一会子一动跟屁股下面长钉似得,因此也不好过。身边除了礼官,别人都有各自的营生,回来的公主长公主都得参加,也就是四公主手还没好,这次没带来而已。 林雨桐在上面看着,皇后需得两人扶着。这两人是一个嬷嬷一个佟氏。可见佟氏是得皇后信任的。身后跟着的是愉妃。愉妃相貌并不如何惊艳,算一中规中矩的美人。她几次想紧跟皇后,结果却被皇后身边的嬷嬷不动声色的挡住了。倒是令妃,也不主动往哪里去。规规矩矩的站在该站的位置,做自己该做的事。 所谓的采桑,也不过是一人几片叶子,采摘下来就行了。完了林雨桐接了蚕茧,然后再给蚕妇,站在边上看着完成下面的流程就行了。 皇后大着肚子,林雨桐没做多余的动作,赶紧的完成了,皇后就能歇着去了。 皇后先得恭送林雨桐起驾,坐在凤辇上,林雨桐看向后面的蚕妇以及观礼的妇人,“你们都是从各地挑选来的,必是有些过人之处。回头本宫发帖子,请你们去书院,给女孩子们说一说其中的道道……” 这可是巨大的惊喜。下面的人马上应成一片。 吴扎库氏是知道一点内情的,她就笑道:“皇额娘,媳妇虽是个手笨的,也想去瞧瞧呢。不知道儿媳能不能也要张帖子,去凑凑热闹。” 十六福晋就笑:“人家都藏拙,你倒是不怕。” 吴扎库氏哈哈就笑:“新媳妇才要藏拙,我这老媳妇怕的什么?况且,皇额娘待我们女儿似得,有什么怕被皇额娘知道的?丢丑就丢丑吧……知耻而后勇嘛。” 林雨桐跟着说笑,“我倒是想给我们家弘昼换个好的来,只弘昼自己舍不得,有什么办法呢?儿大不由娘呀!罢了罢了!儿子喜欢,笨媳妇也认了。好在,这媳妇笨是笨了些,可给家里添的阿哥格格,却个个叫人觉得可心。” 大家跟着哄然一笑,知道这是婆媳之间在相互打趣,也都跟着凑趣。 就听这位皇太后道:“想去的都去,找和婉要帖子去。这些琐事,我如今管的少了,多是和婉在处置。这孩子孝顺又细心,再是妥帖不过了。你们有事只管先找她去。” 给了和婉天大的脸面。 和敬看了和婉好几眼,不由的若有所思。这看似半说笑的一句话,于和婉而言,她可就不再只是个和硕公主那么简单了。 把皇后也送走之后,和敬登轿的时候令妃‘刚好’在边上,“公主,皇上和太后不知道之间发生了什么……很多事情怕是要不一样了。公主多往皇太后那里走走,太后……在宫里挺好的,隔三差五孝敬点东西便是公主的孝心了。” 和敬看了令妃一眼,没言语直接上了马车。 和敬身边的嬷嬷是先皇后身边的老人,在路上就低声跟和敬道:“公主,奴婢知道您瞧不上令妃。可……公主啊,万岁爷瞧的上呀!令妃能影响万岁爷,却影响不了老圣人和皇太后。您常往皇太后身边走动走动,便是真有个什么事,也有个人在中间回旋。” 和敬看着车窗外半晌没有说话,好容易张嘴说了,开口却道:“嬷嬷,我想我额娘了。” 要是额娘在,那多好。她何必这么着呢? 嬷嬷的嘴角动了动,便是皇后活着又能如何呢?花无百日红呀!没了才越发惦记,可要是活着,却也未必。 但这话却不能跟公主说,因此只道:“天意如此,半点不由人。公主更得为了娘娘保重自己。” 和敬应了一声,转脸就吩咐道:“叫人告诉额驸一声,带着小世子去园子吧。明儿从园子直接过去,今晚我去跟祖父和祖母吃饭说说话。” 嬷嬷这才欢喜了,马上就安排。 晚上对于和敬的到来,四爷有些不高兴。桐桐累了两天了,回来才说舒坦的歇歇,怎么就非得今个儿来呢? 四爷没叫林雨桐出去,“只管睡你的。要留下吃饭她就留下吃饭,还非得你作陪?” 然后和敬便知道莽撞了,没见皇祖母,一直到吃饭,都只有皇祖父。 和敬很不安,他跟皇祖父一点都不熟悉。 四爷指了指椅子,“安稳的坐着。朕跟你说几句话。” 和敬更不安了,必定是惹皇祖父不高兴了,她不敢坐,垂头站着,“祖父,孙女莽撞,没顾及皇祖母……” “你是我和你皇祖母的亲孙女,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谁限制你了?你过来了,我们有空跟你说话,就说说话。没空跟你说话,你随意。是去外面玩,还是在园子里子自己找乐子都由你。或是闲来无事,跑来找你皇祖母说你想吃什么,跟朕说你想要什么了……你皇祖母没有不应你的道理,朕这个祖父的能给你的都想法给你。而你呢,做足了知礼孩子的样子,却忘了最基本的一个字——亲!” 和敬的脑子里嗡的一下子炸响了,是的!一个‘亲’字!自从没有皇额娘了,她哪怕是跟皇阿玛,也做到了‘礼’,她努力去扮演一个懂事的孩子,把所有的任性都包裹在‘懂事’的外壳之下,这里面有多少是算计,多少是真心。皇祖父明白,皇阿玛难道不明白? 皇阿玛若是什么都清楚,可为何还会纵着自己呢? 和敬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那是皇阿玛愿意纵着自己。 一年两年这么着可以,三年五年,皇阿玛也会包容。可若是时间长了呢?以后皇阿玛会有更多的儿女,那个时候,自己这个满心算计,没了几分真情意的公主,还能得几分恩宠? 她噗通一下跪下,哭了出来,“皇祖父,我怕!”心里的那种不安稳,在皇阿玛册立了皇后之后,变的尤甚。 四爷没叫她起来,“你生来便比别人尊贵。你阿玛把所有的亏欠恨不能补给你一个人。从婚事到你生活上的一点一滴。甚至于起风了,你皇阿玛都要让人看看你,今年的新衣裳你可得了。”在别人跟前,弘历许不是一个好爹,但对和敬是真掏心掏肺的,“你是大清的固伦公主,不期望说你能大清带来什么,但至少你做好一个公主的本分。若是做不好一个公主的本分,那就守好做人的本分,做儿女的本分。哪怕这些你也做不到,那就做好为□□为人母的本分。想叫后代子孙得享尊荣,你需要做到哪些?你要做到交好妃嫔,友爱兄弟。你要做到不偏不倚,却又不涉分毫内宫之事……” 交好妃嫔,不论谁的儿子继位,都与她没有害处。 友爱兄弟,就能游离于将来的储位之争,确保夫家不受牵连。 历朝历代,都有公主因此而坏事的。 四爷就说道:“朕知道,富察家是你的母家。你活着,你舅舅们活着,你跟富察家的关系就是铁打的。可以后呢?你怎么就能确定富察家不会再出一个皇子福晋,或是再出一个公主额驸呢” 到那个时候,富察家可不止是你和敬的舅舅家,他们会跟你其他的兄弟姐妹捆绑的更紧。到时候,你又剩下什么了?不外乎给人做嫁衣裳罢了。 这话堪比惊雷一般在和敬耳边响起:是了!是了!这不是可能,这是这很可能。 可这么简单的道理,却从不曾有人点过她。她羞的满面通红:“祖父,孙女错了。” “知道错了就起来。”四爷喊外面摆饭,“过来陪朕一起吃吧。” 饭桌上有一道樱桃咕咾肉,这是去年她在这里陪祖母吃饭的时候吃到的,多吃了几筷子,今儿就又上来了。她的鼻子一酸,到底是有人记挂她的。 “别哭了,吃饭。”四爷给夹了菜。 一顿饭吃的静悄悄的,吃完饭和敬就告辞,“明儿再来陪皇祖母。” 四爷嗯了一声把人打发了,和敬都出了门了,钱盛从后面追上来,递了一个木箱子,“公主,这是老圣人让交给您的。是老圣人和端贝勒亲手做的。是一套能动的十二生肖,之前给了大贝勒家的两位小阿哥一人一套,又给了和亲王府世子爷家一套,这一套是单留给您府上的,给府里的小世子玩……” 和敬一愣,面色更复杂了。皇祖父的孙辈有孩子的,就她和永璜以及永璧。永璜有两儿子,永璧有一个儿子,自己一个儿子。皇祖父给曾外孙的和给曾孙子的竟然是一样的。 她——和敬公主,哪怕是出嫁女,也从不曾被排除在家族和亲人之外。 回去之后,她小心的将箱子打开,拿出来搁在手里把玩,打磨的光滑便不说了,颜色也好,孩子看见了,就扑过来要完。 额驸就道:“哪里来的这玩意?也不像是将作监的手艺。” 和敬笑了下,“皇祖父赏的。就赏了大贝勒家和和亲王世子家……还有咱们……” 额驸愣了一下,抬手拍了拍和敬的脊背,“那以后咱们常带着孩子过去请安。”他看她,“你是不是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和敬苦笑了一下,“宫里的太后是亲祖母。没了皇额娘之后,我也想跟祖母亲近。我觉得这是一个能在没了皇额娘之后给我庇护的人。可实际上,太后……不是那么一个人。我要是能孝敬她,要是更得皇阿玛的喜欢,她就会对我好一些。若是一段时间皇阿玛没赏我,她就会对我冷淡一些。然后我就发现,其实你觉得亲近的人,人家未必亲近你。那得是你有亲近的价值,人家才亲近你的。这世上,除了皇阿玛之后,我想着,大概再没有人不图什么就对我好的。所以……跟谁好像也亲近不起来。可今儿,皇祖父劈头盖脸的一训,我心里反倒是敞亮了。我想起皇额娘在世的时候,每次,皇额娘见了我都总是说我这里做的不好,那里做的不好。后来,再没人说了。皇阿玛大概是怕我没了额娘又被他训斥会叫我害怕会叫我伤心,所以我哪怕做的不好,皇阿玛也从来不说。额驸,我分得清好坏的。皇阿玛不训我,我知道那是疼我。祖母不训我,我知道那是敷衍。可今儿皇祖父训我了,我分的出来那也是疼。不相干的人谁去管……对吧?” 对!都对! 这些话不到一个时辰就传到乾隆耳里了,乾隆不由的叹气,跟吴书来道:“和敬啊,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吴书来忙道:“那是公主的福气。有人宠着,公主也不用长大。” “可也只有没长大的孩子,才能分辨真假。”乾隆猛地就冷了脸,“这孩子才跟皇阿玛接触了几次,她就知道她皇祖父是亲的。哪怕他皇祖父是训斥她的,她也知道那是亲。可在宫里,跟太后多少年了……这孩子从心里还是对太后疏远,可见太后本也不是亲的。只朕少了这一份赤子心,反倒被蒙蔽了双眼!” 吴书来:“……”反正太后现在做啥都是错的。今儿是啥也没干,就因为固伦公主两口子说私房话提了几句,被皇上知道了,还要再讨伐一遍。 好吧。这也不算是多意外,自家这位主子,那要是刻薄起来是真刻薄,寡情起来也是真寡情。叫了四十年的额娘了,不认了就真不认了,这都多久没去请安了。几天前太后宫里要上好鹿茸,一是太后要入药,二是春季了,每到这个时候太后都要滋补的,天天得有一道蒸鹿茸,结果内务府不知道什么缘故供应的没往年好了,桂嬷嬷催了两次才传到他的耳中,这嘀咕声叫万岁爷听到了,万岁爷当时便道:“皇额娘一年到头,吃的是自己种的,穿的也是几十个钱一尺的棉布,要衣裳多还是自己缝的。之前又开始弄了纺织机,这以后连布也要自己织了……她老人家一年到头的操劳,什么活不干?什么心不操?怎么也不见用什么名贵的补品。给庄子上送过去的药材都是入药了,没一丝一毫的浪费。那怎么不见皇额娘身体有什么问题?反倒是太后在宫里整日里高乐的,却这里不舒服,那里需要补的。太奢靡了!” 这话不知道怎么就传到太后耳中去了,太后闹腾着要找织布机,也说了,以后再不用供奉,她也只当没生过儿子,以后自己种自己吃,自己织布自己穿。当然了,这些话是不敢传给皇上知道的。 不过,吴书来很怀疑,这宫外的皇太后是真打算自己织布呀? 林雨桐弄了纺织机是真的,但自己织布是假的。纺织机是改造过的,这有大用。这次各省选送来的妇人,可不是等闲的妇人。从一开始林雨桐就知道,来的不会是什么也不懂的妇人。 因此,林雨桐选择他们展示的就是改进之后的织布机。 在亲蚕礼的同时,规模小些的织布机就已经在大堂里按照好了。这东西现在肯定不是蒸汽带的那种,但从效率上还是提升了。效率的提升只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那便是织出来的布,受各人技术的影响因素变小了。出来之后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细密程度。 这些官家夫人其实看懂的不多,但却有好几个各省来的妇人不由的超前,有个三十出头的妇人,不由的问了一句:“这里留着接口……敢问这是不是还能靠水驱动……” 林雨桐讶异的朝对方看了一眼:“对!那里可以用水利驱动……”她抬眼将围观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有人惊喜,有些愁眉不展。林雨桐点了一个只有二十岁上下的少妇,“可是有什么不解之处吗?” 这少妇像是受了惊吓,赶紧跪下。 和婉就笑着将人扶起来,“但说无妨。今儿叫大家来,本就是皇太后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少妇见扶她的是公主,越发不敢说话。林雨桐也不急,等她收拾好心情。 好半晌,这少妇才白着脸道:“机器是好的……从没见过这么好的机子……只是,这般的机子出布又好又快,小作坊出的布便没人买了。好些人便没了生计……布一多,世面上价儿就上不去……可能谁也没法挣到钱的。” 难得有那么一个没学经济,却差不多已经摸到经济门儿的人。 林雨桐叫大家分散到周围坐,专门叫了少妇到跟前,“那你觉得几家人合股,有没有可能。若是不愿意合股,挣一份省心钱的,可以去朝廷所属的织造厂当差,织造厂若是改进了设备,月例会按劳支付。算下来,不会比小作坊挣的少。至于你说的布匹价格问题,这个不用担心,短时间内,大部分这种机器出的布匹是不内销的。要给更多的小织户时间……因此,这种布若是出现在市面上,价格短期内只会走高,不会走低。比各家织出来的布价钱要高一些。” 这话一出,大家都哄的一声议论开了。只这妇人又不说话了,良久之后才紧张着抓着裙子道:“……可有时候这不由咱们说了定的。还有丝和棉的产出……” 林雨桐都惊喜了,她笑道:“还真叫我撞见人才了。真碰到懂行的了!” 这边说的热闹,宫里却不知道这边忙的是这个。只知道林雨桐这个皇太后要织布,于是皇后便把嫔妃召集起来,意思就一个,添置织布机,从此内宫要为天下女子典范。 林雨桐知道的时候都想糊皇后一脸:我折腾来折腾去就为了叫你们跟着织布的? 估计乾隆又得气坏了。可说良心话,她真没打算坑皇后来着。 乐文 392 故国神游(53)三合一 故国神游(53) 皇后这个事,林雨桐还得给兜住。首先,她一个孕妇,眼看到月份了。这个时候撞上去,再被弘历不分青红皂白的斥责一顿,估计得憋出毛病来。其次,以后的很多事,还需要皇后出面。她不能跟皇后把关系处理的太僵。再则,好事与坏事从来只是一线之间,皇后开头做出了,但好好处理后续,未必结果也是坏的。 和敬今儿也在这边,她转脸就叫了和敬过来,这事还得和敬去办,别人都不合适。 这会子和敬也是刚知道宫里的消息,这不是皇后想宣扬她的名声吗?今儿这里这么多各个州府来的妇人,那边下了决定,这就打发人来了。林雨桐之前正忙着呢,来人就先告知了和婉。这会子林雨桐知道了,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这是没扬名,反倒是把脸给丢出来了。别的不为,只为了叫这么多人别看了笑话,今儿这事也得有人兜住了。 林雨桐叫了和敬:“织布机有大有小,咱们能做大的,也能做几人便能操作的小的。你得回去劝劝你皇阿玛,改良后的织布机,各宫娘娘若是用,也可以。一则,强调重视蚕桑。二则,提倡简朴之风。三则,纺织最终还得女子占多数,而大部分汉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与需要女工的行业并无益处。皇后此举,歪打正着,正可树立一个正确的典范。四则,以皇后带头,勋贵官宦女眷从后,所制布匹若有多余或是不用的,可交由专人来经营。”说着就看向和敬,“不如这事你也一起办了。她们织布,让她们真自己穿,这是强人所难。那就不如将这些布统一收起来。每个人每月缴纳了多少,你要计数,也要公布。这些布到你手里,你将其打上‘福布’或是别的吉祥的名号往出发卖,想来贵些也有人买……” 和敬眼睛一亮,这就如同一样的东西在庙里开光后卖的更贵是一个道理。更何况,最大的可能是,谁家的布谁家高价买回去,卖不出都怕丢人的吧。更何况,未必就卖不出去。 林雨桐就告诉她,“我给你出一主意,布匹肯定数量有限,你找几个绣娘,哪怕只用那布匹做喜服和盖头,想来都极为抢手的。” 是了!再穷苦的人家,在闺女出嫁的时候,如果有可能,也会给闺女买一块这样的布来。出自贵人之手,希望女儿从今往后一生顺遂。 “他们织布用的原料,棉啊、线的,需要多少,叫她们交布的时候按时领取。卖了布之后所赚利润必然不少,你将次银钱全部用在采购布料,制作军被服上。若有不擅长织布纺织的,也不能强人所难,帮着做做军服军被军鞋,也是可以的……” 说到这里和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时就哈哈大笑起来,而且,越笑声音就越大,越是不可遏制。 这孩子,“笑什么呢?” 和敬靠在林雨桐肩头,“皇祖母,您才是最最促狭的!要是这么着,以后谁家舍得把闺女送进宫去?以后连送闺女做妾人家和想做妾的姑娘都少了……”这是送给大妇一个整治小妾的绝妙法子,而且光明正大,冠冕堂皇。就是登记每月上缴布匹的多少,也只会记谁家的夫人送来多少布,不会记上某某姨娘做了多少多少,“况且,嫁到哪里都少不了要干活,人家为何要去做妾?”除非往商户人家去?可去商户人家做妾,又哪里比的上做个小官小吏的正室。 林雨桐也不由的笑:“偏你这个时候还能想起这个。” 和敬就道:“就是想着宫里怕是都要恨死皇后了……” 林雨桐拍了她一下,“对继母没人心里会舒坦,你就是不舒坦,也得搁在心里。今儿这事,也是让你给皇后示好呢。不许办砸了!” 和敬点头,“孙女知道好歹。”也算是对之前自己所作所为的一个补偿吧。 正如林雨桐所料,乾隆发了好大的脾气,和敬进宫的时候,乾隆才从皇后那里出来。真没见过这种转圈丢人的。 一听和敬来了,乾隆压下脾气,想着是从庄子上过来了,就赶紧叫见了,怕是那边给传话了。结果和敬把利弊跟弘历说了,“也不能叫天下人看了笑话。况且,皇后本意确实是好的。皇祖母说的对,得叫天下百姓知道,皇阿玛知道他们的不易。更得叫戍边的将士知道,皇阿玛始终挂怀他们,他们身上的一丝一缕,都是皇家女眷一针一线换来的……您的爱民之心,必将为百姓将士所感。古话说,与民同乐。可叫女儿说,与民同乐不算什么,能与民同甘,敢与民共苦之君,才是古来君王第一人。” 这话说的好!说的提气!说到人心眼里去了。 乾隆真有种老怀大慰之感。瞧瞧和敬,到底是固伦公主,这悟性就是好。她皇祖父只稍微点拨,她皇祖母在边上稍微引导,就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怎么能不叫人欣慰?不管是今儿做的事,还是说的话,都妥帖极了,“你皇额娘若是知道她的和敬是如今这个样子,不知道多欣慰。我儿说的好,这事就这么办。” 能做多少军被军服是次要的,关键是这个行为所代表的意思:朕这个帝王,不仅要与民同乐,还要与民同甘共苦。 四爷晚上回来才知道这事的,他得改造些小的织布机,叫人赶紧给赶制出来。弘晖却早早的回院子,小书房里,如今挤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家今儿讨论的问题,仍然是弘晖扔出来了,他跟大家共享宫里的消息以及最新的动向,“……好名者,为名所累,为名所困……” 好些人默默的补了一句:最终,因名所诱,因名而为别人所用。 如今所用的地方是于朝廷有利的,那假如诱惑这样的君王做不利天下的事呢? 因此,什么是为君的本分?什么是为臣的本分? 大家你一言无一语,并不顾忌。弘晖又说了一句:“人皆有七情六欲,君王也是人,谁无不能例外。只要有七情六欲,便会出现这样那样的诱惑。也因此,古来君王,有贤有愚有昏,更有半生贤半生昏者。面对君王出现不可控情况的时候,由着天下被一人所左右,对否?” 这个问题就有点大,也有点危险了,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弘晖好像也没有再叫大家讨论的意思,紧跟着就说起了别的事情。扔了一个大雷之后,他只说小事,叫大家轻松轻松,“今年书院给咱们每个人的田地都有半亩,说说,打算种什么呀?要不要大家合伙?” 一个人多没意思,合伙合伙!必须合伙! “种什么呀?”弘晖就道,“都想想。” “种菜吧!老娘娘之前种的那个番茄就很好吃,以前没人敢吃,现在吃了滋味还不错,就那个了。那个现在外面种的还是少,一准能卖个好价钱。” “种瓜!一到夏天,京城的瓜可不好找。” “快拉到吧。瓜卖起来也没那么容易,你看那些卖瓜的,有几个是卖的?好似都是小贩子以瓜换物,单人种上一亩半亩的,这还行,大不了这么多人一人分一个,也都处理完了。这要种的多了,不得坏地里也。” “我看啊!今年种别的都未必好,但种棉一定差不了。”富察明亮就在边上道,“实在不行,直接给宫里送好了……” “这主意好!” “你能想到,大家都能想到,别是一水的都是棉花。” “那有什么呀!随着大溜未必就是坏的,不是什么时候都非得特立独行。” …… 争论开了,差点没嚷起来。 弘晖只在边上看着笑,弘晨提醒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弘晖在道:“来来来!老规矩,举手表决!赞同的举手——” “好的……”他数了一下,“十三人!” “反对的举手……”他又数了一下,“十四人!” 后面那谁喊:“端爷,你还没投呢!” “那也是少数服从多数!” 弘晖哈哈一笑,“我赞成!” 然后反对票的就唉声叹气,因为弘晖一票顶两票,且有最终的一票否决权。 于是,大家合一块,决定种棉花。 弘晖就又道:“不过之前其他人的意见有重要。这么着,拿出一成种菜蔬,一成种瓜果,剩下都种棉花。这一回有没有反对的?” 大家嘻嘻哈哈,弘晨举手:“我——我反对!” 弘晖也笑:“说说你的反对理由?” “作物不同,灌溉频率就不同。为单独一点地开垄灌溉不划算,所以我反对。” “反对有理!”弘晖看其他人,“有没有解决方案?” “换地!”海兰察站起来道,“找选择种菜的那拨人,想法子跟他们置换田地。” 弘晖举手:“我觉得可行!” 然后刷刷刷举起很多。 “好的!就这么办。”他放下手,又问,“谁去办?有没有自荐的?若没有,大家推举……” “我!”后头站起来一个小个子,是寒门出身一孩子,“这事我去办。” 弘晖举手:“我同意。” 然后举起很多手,他又点头,“大家都同意,那就你去。” 富察明亮这是第二次参与这种读书会,第一次也有过一次表决,那是决定大家休沐的时候到底是去京城聚餐吃大馆子,还是在书院里小聚餐的事。当时他不太在意,反正都是小事,举起手来赞成的多随着多数走便是了。可今儿,又见了一次表决。 同样,是一件不怎么重要的小事。可往往最怕的就是这种小事,它会让人养成一种习惯。当大家都把这种习惯养成了,那么,也就算是把大家给宠坏了。每个人都有说话的权利,每个人的意见都会被重视。哪怕大多数人都同意的,也会在允许的范围内,兼顾小群体的利益。如此以来……就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为君的本分是什么? 从君权至上,到保障君权而兼顾个人利益,这不是孰优孰劣的问题了,而是哪种更符合多数人的利益。 最可怕的不是某个人要造反,而是一批人,一个大的你撼动不了的群体要造反……试问,谁能阻拦。 端贝勒应该是被老圣人影响最深的一个人。但其他人没有受影响吗? 他不由的想起几天前的亲耕礼。 万岁爷祭天回来,带着朝臣直奔庄子上,而那时候,老圣人带着书院的学生正在平整土地。地头除了书院的学生,还有许多被老圣人请来的庄稼把式,告诉大家这地该怎么种,翻整到哪种程度就是好的。之前气氛很好,老农在地头讲,学生听着,老圣人拿着锄头见到杂草就直接清理了。并没有人觉得哪里有问题,好像不知不觉间,大家习惯了如此的相处。 突然万岁爷来了,率领朝政,要给老圣人见礼的。可老圣人一把就给拦了,“地头都是土,就这么着吧。”老圣人招呼万岁爷和后面的几个大臣,“你们过来看看……” 今年用的是新犁,由兵械厂少量出产的,因为冶炼基础的提升,这种深耕犁明显更好用了。 老圣人蹲下去将手往土地里插,“你们试试深度。” 刘统勋是擅长治水的,他倒是对这方面接触的多些,也学着往里伸,然后出来用双手比划了一下,“能深这么多……”他就问边上的老农,“老丈,若是如此深耕,以你的经验,这能提产多少?” 老农看了一眼老圣人才敢说话,“少说也有一两成吧。” 乾隆大喜,“这就得马上着人去办!传至各州府,督办此事。” 经院的朱珪是最年轻的,出身也不算多高,就是一般的书香人家。这家伙说话属于比较直的,大家也都习惯于他这种风格。结果这会子了,当着万岁爷的面,他直接堵了一句:“这怕是不成。” 这话一出,吴书来脸都变了:“大胆!”哪里有这么直接顶撞皇上的。皇上说这么办,你说不行。那是听谁的?听你的还是听皇上的?不要命了! 朱珪还委屈了,他这会子还没反应过来他哪里说错了。 刘墉赶紧使眼色,朱珪迟钝了一下但总算反应过来了,一脸的迷茫看乾隆,张口便叫‘先生’,毕竟名义上他们都是万岁爷的学生,这才道:“这节实践课,不能发言?” 把今儿这事说成是实践课,把顶撞说成是自由发言。 乾隆哈哈大笑,被一句‘先生’给取悦了,他马上道:“能!当然能发言。” 朱珪这才克制的道:“第一,锻造技术牵扯到兵械改造,不能传之四方皆知。该由统一的衙门统一管理制造,技术做到保密,若是泄露技术,等同于造反谋逆。第二铁矿官职虽属朝廷,但一旦对下开了农具锻造的口子,只怕浑水摸鱼者多。不成熟的开采技术,指挥造成浪费。这于子孙后代来说,都是罪过。” 这里面就又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有司衙门。要是按照以往的划分,这都该给工部来管辖的。 工部尚书当然高兴,这意味着工部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了。因此就道:“工部设一监理司……” “大清地缘广阔,矿产何其丰富,只交由工部一监理司处置,怕是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 这就是利益冲突了!旧有的体系想充实自己,新起之秀不愿意受人辖制。 当然了,这现在只是矛盾初露端倪。 而真正可怕的在于,争吵起来之后,万岁爷制止了,他说:“都别吵吵。”语气不好! 这语气一不好,工部老尚书就马上跪地请罪:“臣失仪。” 朱珪愣在当场,然后他缓缓的跪下去了。 本来没事的,跪——本也是应该的。可等真跪下去了,才发现自从正式入了书院,膝盖就没弯过。老圣人在大家眼里就是先生,他们都属于能经常去那边蹭饭的,从开始不拘礼叫大家免礼,到后来大家自觉的免礼,然后就这么习惯了不下跪。 一个人跪下了,身后那么多学生哗啦啦的都跪下了。万岁爷很满意,他可以平易近人,但不意味着大家能随便触犯他的威严。在他看来,应该规矩不能丢,威严不能丢。等都跪下去了,他才和气的勉励了几句,道:“跪着做什么?起来!起来说话。” 富察明亮至今记得那天书院里的气氛,那种气氛古怪的叫人觉得窒息。 是的!站习惯了,没人会喜欢跪着。 老圣人做的每一件大事都是为了大清,为了天下,可以说也是为了龙椅上的皇上。可总在细微上,一点一点的,影响着人心。而这些影响,对龙椅上那位,却都不是多友好的。 也许,叔父说的是对的。未来如何,且难说呢。 很多人都说,宫里的皇后要是生养了嫡皇子,与富察家而言是大大的坏事。以前也许是,以后,随便吧。皇后生什么一点也不重要了! 早前的时候,是皇后的有孕叫叔父下定决定让自己投靠了如今这位小主子。可真的跟了这位小主子,他又觉得,这些该能影响富察家下一步的动向。那就是后宫里那一套,可以撤了。不就是嫡皇子吗?爱谁谁! 皇后的话没搁在空里,叫她隐隐抽痛的肚子稍微有些好转。只是被皇上骂了,而不是丢人了,对外没失了面子,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她是真没预料到,结果跟自己想的不一样。但来来回回的,好像每次都没有踩到点上,这叫人难免颓丧。心情不好,当天夜里就发作了,第二天一早,生下了十二阿哥。 这个皇子的出生,除了皇后的人,估计再少有高兴的。 乾隆倒是看起来很高兴,很快给这个孩子取名‘永璂’。(璂,念qi,二声,跟琪同音。) 这么快给取了名字,看起来是挺高兴的吧。 “娘娘您看,万岁爷还赏了这么多东西给咱们十二阿哥。”容嬷嬷是这么说的。 皇后看着襁褓里的孩子,终于是放心的笑了,“到底是亲骨肉,哪有不疼爱的?” 容嬷嬷点头:“是啊!这个一个小小的肉团子,只想想就能叫人疼到骨子里。” 这边的话音还没落呢,皇上那边又赏东西了,是赏给五阿哥永琪的。说五阿哥纯孝,诸子中无出其右。除了赏了五阿哥更多更好的东西之外,还特别恩赏赐五阿哥,可以去书院旁听就学。而且,不用在书院住,可在园子和书院之间每日间往返。更是专门调拨了车马随时恭候阿哥调遣。 本来就比别人特殊,现在更是特殊的没边了。 尤其是在嫡皇子出生的当天,释放出这样的信号是什么意思呢? 皇后顿时觉得万箭穿心。若只是对她,她不会有这么难受。可这明明就是针对自己的儿子的。自己视若珍宝,二十年的侍奉只得了这么一个宝贝蛋儿,原以为一样是骨肉,皇上哪怕不会像是自己这般珍爱,也不会如此作践。但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 大殿里静悄悄的,她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儿子,一只手却下了死力气狠狠的抓着被子,然后又一点一点的放开:“……给五阿哥准备进学的东西,文房四宝赐下去。另外……告诉愉妃,阿哥爷进学,身边没有陪读怎么行?叫她甄选陪读,跟着五阿哥一块儿进学吧。”说着,又吩咐容嬷嬷,“想办法叫太后知道,五阿哥要选伴读。想来钮钴禄家有不少合适的人选,太后那般喜欢五阿哥,五阿哥又那般孝敬太后,想来必是要用钮钴禄家的人的……” 容嬷嬷低声应了:“奴才这就去办。” 见容嬷嬷要退出去,皇后忙叫住,“另外,告诉佟氏,多把皇上往令妃那里推一推。令妃也该怀个孩子了。” 容嬷嬷了然,这是为了顺理成章的收回宫务权利的。 她应了,见皇后确实是没什么再交代了,这才下去办差去了。 五阿哥能去进学,自然是喜欢的。以往虽说也允许自己去旁听,但多数时候就被太后叫去了,几乎是一出去就刚好赶上书院下学的时间了。如今能过去,那是再好没有的事了。 可愉妃却真真欢喜不起来,先是被皇上这神来的一笔给吓的白了脸,后又被皇后气的铁青,紧跟着太后那边就传话了,桂嬷嬷知道愉妃不想叫钮钴禄家的孩子做伴读,但这由不得她。太后跟皇上顶上了,不等于你愉妃就能蹬鼻子上脸,把五阿哥打发出去的时候,桂嬷嬷就道:“有太后抬举,五阿哥谁都得敬着。是!太后如今再想抬举谁是难了,但是想毁了谁的路,那也是轻而易举。孝顺的名声皇上说出来了,怎么?不打算孝顺下去了?” 愉妃又气又怒又羞,脸涨的通红,偏一句话都不能回。 等人送走了,她拉了儿子,“去书院,一定要跟老圣人和皇太后多亲近亲近。你看看,连四公主都得了恩泽,如今谁不知道四公主是皇太后亲自教养的,连三阿哥永璋,也得了好福晋。这才是最实在的。能多得一份庇护,总比现在要好些……” 五阿哥一脸难色,“可这些孙辈中,只儿子跟皇祖父皇祖母接触的最少。也不是正经考过去的,这……怎么好呢?儿子想,要不等到今年下半年,等□□月的时候,儿子自己考去……” “这话糊涂。”愉妃便道,“你皇阿玛下了旨了,你便不能抗旨。听话,去吧!乖一些,不要淘气。也要好好学,学的出色了,自然就入了你皇祖父的眼了。”正说着呢,令妃以及各宫的人都送来不少贺礼,越发把五阿哥抬举的高了。 愉妃面色阴沉,令妃这是想叫自家和皇后两败俱伤啊! 五阿哥眼神闪了闪,笑了一下,“额娘,您好好的在宫里。儿子这就去给令妃娘娘请安。” 什么? 愉妃一把拉住儿子,“你做什么?” 五阿哥笑了笑,挣脱愉妃的手,“额娘,儿子不是傻子。如今这不是咱们想躲便能躲的。既然躲不过……何必再躲。已经被推到墙头了,不扒拉着一边,日子就不好过。太后靠不上,皇后容不下——额娘,咱们没有路可以走了。”他朝后退了两步,“您安心的在后宫,想来总能安然些。令妃想坐收渔翁之利,那也得看儿子乐意不乐意。令母妃这般抬举儿子,如此可亲,儿子怎能不去亲近?” 说着,磕了头转身就走。愉妃双手揪住衣领,将自己裹的紧紧的,才把喊叫声扼制住了。 五阿哥已经是个小小的少年郎了,去给皇后请了安,说了很多吉祥话,就直奔令妃那里。 “五阿哥?”令妃将手里的迎春花插入刚得的玻璃瓶中,左右打量了打量,然后皱眉:“上咱们这里来做什么?” 嬷嬷摇头:“只说是谢恩的。” 令妃将瓶子推出去,“本宫不急着生儿子,也不急着养儿子。出去打发了,谁也不见。” 这个愉妃,倒是狠得下心,竟是将儿子给推出来了。 不管是嫡皇子出生,还是五阿哥进学,在宫里都是大事中的大事,天大的事,可在林雨桐这里,却当真不算什么。 这次从各个州府召来的妇人,确实是有几个有见识的,但林雨桐却也没多留。她们都不是能做主的人,因此,事到这里就可以了。看到的听到的,可以回去跟能拿主意的人商量了。这种变革必须有,新机器的推出,若是不合作,那只能是等死。所以,之后,京城会很热闹,很多的大商家都必要会往京城里来。到那个时候再谈不迟。 春上了,书院的学生各自都有各自的任务,每日下午,基本都下地了。 林雨桐和四爷在其中也各自都有半亩地,到了下午,也就都下地了。 地是抽签决定的,地笼上前都竖着一块招牌,上面写着各自的名字。 林雨桐那一笼,边上是纪昀,纪昀另一边事王锡琛。她过来的时候,纪昀正给地里除草呢。豆子都点上了,有两个昼夜又都冒出点牙来,当然了草长的更快。他正跟王锡琛抱怨:“草盛豆苗稀,这不是没有道理的。豆本就不能种的太密集……” 干的慢就干的慢,找借口。 王锡琛怼他:“我觉得最传神的一句事‘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从早干到晚,还草盛豆苗稀,这位诗人跟你一样,也是一嘴炮。一干活就漏气。 把纪昀给气的呀,探着脑袋看王锡琛,“你这是种什么呢?有那么撒种子的吗?” 有啊! 王锡琛嘿嘿笑,“我种药材。” 什么药材? “蒲公英!” 这玩意一说出来,连林雨桐都变了脸色了,“停!咱别种这个,至少别在这里种这个。” 这玩意的繁殖能力太强了,今年你撒一把种子下去,明年这一个庄子上,就到处都有蒲公英了。落下就生根,年年除都除不掉的。 纪昀差点被气死,照这家伙的坑劲儿,自己种多少年地,也就只能落个‘草盛豆苗稀’的结局了。 四爷从后面过来听的就笑:“以后你这地里这蒲公英买的钱要比豆子买的多。” 谁说不是呢? 见四爷过来了,纪昀也不跟他豆苗地里的草奋战了,蹲在四爷边上,“先生,刚巧,今儿要是碰不上您,我们明儿还得找您。” 嗯! “你说,可是《百世汇》出问题了?” 那倒不是!现在这百事汇最早的一期还在加印呢,好些商人走的时候都要顺带的捎带这些回去。随后的几期大家有点摸到门路了,尤其是三阿哥被赐婚之后,由纪昀主笔,写了一个长故事。说是一户员外人家,给家里的女儿定了世交家的儿子,两孩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婚期都定好了,结果坏了。另一家的儿子原来是被捡来的,那是一户满人大官家的小少爷被恶奴抱走丢弃了,所幸这孩子天不该绝,竟然被人给救了,并且视如己出。如今亲爹妈找来了,本也是皆大欢喜。怎料这满汉鸿沟横亘中间,有情人难成眷属。最后,还是满人做官的爹求了皇上,禀明了缘由。然后皇上如何感叹,天下子民,无论满汉,皆为大清子民,何分你我?于是,由皇上赐婚,有情人终成眷属,皆大欢喜。 故事在林雨桐和四爷看来,没甚出奇之处。但于现在而言,尤其是紧扣政策脉搏这一点,难能可贵了。为这个乾隆还赏了纪昀一回,且非常得意当时因着一笔好字一首好诗将此人留在了艺院,要不然当真错过一人才。 如今,艺院赚到的可不仅仅是名声,还有钱财。说是财源滚滚也不为过。 他们现在属于得利者,要名声有名声,要钱财有钱财,纪昀这不是还想更近一步吗?“学生想着,半月之刊,到底是间隔的时间长了一些。就想着,若是日日有一刊……想来,也总有人愿意花那几文钱的吧。” 林雨桐跟着看过去,利益果然是最大的鞭策利器,这不,被驱赶的都已经萌芽出报纸的雏形了。 厉害了! 四爷不予干预,纪昀有了之前的经验,知道怎么把握度,只告诉他,“需要什么可以跟肃英额去谈。有解决不了的,晚上去家里找我。” 正说着话呢,那边被阻止的王锡琛去而复返,这回还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跟着梅开云,还有跟着林雨桐一样学医的蔡宝仪、木其尔和那个叫黄霑的姑娘。 “你们几个怎么过来了?”林雨桐招手叫她们。 梅开云黑着脸,看王锡琛,“他要种人参,还哄我说只看看我们那边的种子。结果我从宝仪她们手里把种子借出来给他看了,全被他拿来了。” 人参种子现在不好弄,林雨桐叫人弄了一些,给两边分别放了一点,结果女子学院那边的被王锡琛给诓骗来了。 王锡琛是敢想敢干,有了他就去试,成不成想来不在他考量的范围之内。而女子学院这边,这几个孩子都谨慎,不敢拿东西糟践。 王锡琛还振振有词,“放的时间久了能不能用都不一定呢?与其放着,还不如试试呢。万一成了……我给你们分红。师妹们的嫁妆我一人包了。乖!听话,借师兄用用。” 正闹着呢,弘曕从路上过来,他是过来帮皇额娘种地的,远远的听了一耳朵,过来就笑了笑,跟梅开云道:“几粒种子而已,回头我找见了,给你送去。” 梅开云别开脸,“那我不要了。”然后奔着王锡琛那边去:“不能往地上撒,你个憨子。这东西得泡开,在花盆里小心养出苗了再说。要不然我干嘛追过来。” 弘曕眉头挑了挑,继续往这边来:“皇额娘,要种什么,我来。” 不用你来! 四爷起身,叫弘曕,“跟我过来。” 弘曕愣了一下,低着头不言语的跟在后面。到了离人远些的地方,四爷才问:“怎么回事?” 弘曕低头:“梅家还没有跟王家定下来。” 四爷朝那边的梅开云看了一眼,这姑娘蹭的一下扭过头。四爷看看那姑娘再看看弘曕,问说:“你觉得那姑娘对你有些意思?” 这叫人怎么说? 乐文 393 故国神游(54)三合一 故国神游(54) 梅开云对他是不是有好感,弘曕自己也不知道。皇阿玛问出来了,他迷茫过后,就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带着几分委屈。 您都看出来儿子的心思了,您怎么就不说帮帮我?侄儿一个个的都当阿玛了,我这个做叔叔的连个媳妇也没有。指婚的事您和皇额娘提也不提。没这样的! 四爷看了他一眼,“兵械厂那边又出了新型号的火铳,你知道的吧?” 是!这跟儿子娶媳妇有什么关系? 四爷又道:“知道那些数据是谁帮着处理完的吗?” 不是皇额娘吗? “你皇额娘一个人没那么快,验算的复杂程度超乎你的想象。” 弘曕就懂了:“是她帮着做的?” 四爷跳过这个话题又问:“你要娶她,得想到几点。第一,人家是不是也非你不嫁。第二,娶她回家之后呢?只做你的福晋?” 弘曕顿时愣在了当场。做自己的福晋?如果只是普通人家,如果只是和皇阿玛皇额娘一起过日子,这样的公公婆婆有梅开云这样的媳妇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皇家……没那么容易。不说宫里初一十五得应付。便是庞大的宗室,婚丧嫁娶添孩子做满月,几乎天天有事。不是每件事每家都得去。可一个月里有三分之一的日子是得出门应酬的。剩下的几乎天天有琐事。更何况,自己还是过继出去的,府里至今住着嗣母,自己的庄子上还养着亲生的额娘还有几个庶母妃。 他抬眼看去,梅开云又蹲在皇额娘身边,两人一人一根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不知道说什么。但显然,肯定跟梅开云喜欢、擅长的且有大用的东西有关。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地方,皇阿玛几时走的他也不知道。 他想起皇阿玛对皇额娘,皇额娘不管做什么,皇阿玛都说好。好——就是只要你喜欢就行。 而成为自己的福晋,自己能给她这样的‘好’吗? 他抬头看天,天上的鸟儿自由的飞过,能落在任何一棵它觉得好的树上。 晚上回去,挂在窗口的黄鹂叽叽喳喳,他伸手去把鸟笼子打开,第二天起来,黄鹂还在。 他失笑了起来,叫了身边的管事:“打听打听,哪里有人参种子……别的药材种子也行,能找来多少找多少……尽快吧,别错过了季节。” 结果零零散散的,各种的小布包小口袋的塞了整整大半个小布口袋。他自己拎着往医科去。才一进门就喊:“师弟!师弟!” 王锡琛从里面出来,“王爷,您师弟是谁呀?” “嘿!”弘曕就笑道:“你管我皇额娘叫什么?” “师傅。” “我是我皇额娘的谁?” “儿子!”这不废话吗? “徒弟顶半子,那你说,从我皇额娘那边论,咱们是什么关系?” “师兄弟?”快拉倒吧!照这么说,整个书院的都跟你是师兄弟了。再说了,给皇太后做半子,自己咋那么大的脸呢?“那……那是真高攀不起。” 弘曕气道:“这哪里是你高攀了?分明是我高攀了还被人给嫌了是吧?那行,不是师兄弟……那我这药材种子就拎走了……干脆倒水渠了算了……” “种子?”王锡琛一把拦住要走的弘曕:“师兄……您看,我这不是怕人家说我高攀吗?您本来就是我师兄呀!”说着,脸上呵呵笑着,一把却把半袋子种子给夺走了,“我得想想……这么些种子我种哪去?”一边往里走,一边想起什么来,扭脸跟弘曕道:“王爷,您放心,我今儿就把借梅家师妹的种子给还了?” 弘曕身子一僵,上下的打量了王锡琛一眼,这小子一点也不糊涂,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也未必没有弯弯绕。 王锡琛看他:“王爷,您看我干嘛?我是有哪里不妥当吗?” 没有,“就是……要种子的时候叫师兄,种子拿到手了就成王爷了。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添了‘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毛病了?” “这不是师兄弟……咱们不用见外吗?”他呵呵笑着,“要不,我现在把人参种子找出来,师兄您给梅师妹送去?”说着,就去翻腾袋子。 弘曕轻哼一声:“你惹的事得我去给你善后?想的美!你们的事我不管,种子交给你了……”说着凑过去,挨着王锡琛,“你刚才不是还担心种子没地方种吗?我跟你出一主意……书院这么大,后院被皇额娘种了药草,这前面这么大的一片,与其种那么野花杂草,倒不如都种成药草。你想想,光是演武场的围墙一圈,那得种多少?” 有理!那地方种忍冬最合适不过。 “抓紧呀!要不然被别人抢先了。”弘曕说着拍了拍王锡琛,转身走了。 王锡琛伸手就袋子里拿了人参种子追出去,“王爷,您真不给梅师妹送去?” 弘曕摆摆手,没有回头便走远了。 王锡琛看着手里的人参袋子所有所思。他稍晚的时候拿着布袋子真给梅开云送过去了,有些不好意思,“王爷给的。我想着是上次答应给你的,想请王爷顺道给你送来……可王爷忙,叫我捎给你。” 梅开云看了他一眼,摆弄这袋子看了他一眼,“王爷给你的就是给你的,你再还我是因为你早前欠我学生的。就这么点事,你怎么说的这么绕?” “不是!”王锡琛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王爷他……” 梅开云看了他一眼:“少装傻充愣,他是什么意思,你是什么意思,你们是什么意思,我都明白。可你们没有人问过我是什么意思……” “不是不是!”王锡琛赶紧道,“我觉得你做什么决定都好。你好……就好!” 梅开云低声道:“我觉得我还有很多东西不懂,我不想分心,我想好好的念几年书,教几年学生。”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不急!” “我急!”弘曕挨着林雨桐坐了,“皇额娘,儿子肯定急着娶媳妇呀!您给掌掌眼挑一个。” 林雨桐上下打量他:“有多着急?” 弘曕叹气,“皇额娘,娶了媳妇,儿子就收心了。”他知道皇额娘知道他对梅开云有些不一样情愫的事,于是笑了,“儿子觉得有些庆幸。庆幸没有莽撞的把话说透。也幸而什么也没说……那就当什么也没有过。儿子真要是闹着让您和皇阿玛给儿子指婚,那大概就真是儿子毁了她了。她……该自由自在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有您这个师傅,她只要不进皇家的门,在哪里都能过的好。王府福晋,不只是我的媳妇,它……其实还是一份差事。一份不得不履行的差事。也许只做我的妻子,我还有机会。可若我还是大清的王爷,福晋这差事她就不会喜欢。而儿子这几天也在想,我不做王爷好不好?我做一个普通人,跟她做最普通的夫妻,让她做她喜欢的事情。可这么一想,儿子自己好似就不大乐意。我也有想做的事,我也无法做到为了她舍弃那么些东西……所以,我何苦为难别人,又何苦为难自己。与其将来把她变的面目全非,不如……让她做她自己。皇额娘,枝头的花儿好,开在枝头风吹雨打自有昂扬姿态。可若是折回家,养在瓶子里,它就枯萎了。那……与其占为己有,倒不远远站着去欣赏……我愿意做赏花人,绝不做折花贼。” 林雨桐面色有些复杂,首先没因为身份特殊有特权,就想着用这份权利去得到,这该是一种进步。至少,他选择去尊重。可他对婚姻的态度——却叫林雨桐叹气。 “世上那么多姑娘,每个姑娘都不同。像是梅开云那样的姑娘,值得尊重。但还有很多更平凡普通的姑娘,许是个性上没那么鲜明,她们学的,能做的也就是个贤妻良母,那么,对她们,就可以随意吗?在你看来,你的婚姻是要完全的任务,而对那做成为你妻子的姑娘来说,婚姻是整个人生。她一辈子的喜怒哀乐,都系于你一身……而这些,最终能换来的是什么呢?” 弘曕便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道:“皇额娘,就像您说的,姑娘有千千万,每个都不一样。有您说的那种姑娘,但世家大族里出来的姑娘,其本身就带着自己的责任的。儿子知道您想改变,但至少现在变不了。也许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谁知道呢?儿子也不可能不娶世家大族出来的姑娘。就像是之前给永璋和肃英额指婚,皇额娘选了最合适的姑娘。然后,永璋至今没想着去看一眼未来的福晋长什么样,可肃英额隔三差五的,会托和婉给未来的媳妇捎带点东西。不贵重,今儿是一盒子松子糖,明儿又是一包安神香驱蚊散,这几天要下地,又捎了雄黄香囊。不是特殊物件,就是药店里能买到的东西。但他用心的去做,想来便是没见面,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但至少对方知道,他对她好。儿子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对福晋有动心的那一刻,但儿子保证,会对她好。” 林雨桐皱眉:“你是不是心里有指婚对象了?” 弘曕笑了一下,“皇额娘,蒙古不能一味的往下弹压。震慑过了,公主接回来了,这便是大棒子。大棒子之后,得给个甜枣了。您给我指一个蒙古福晋吧。” “皇上找你说话了?” 弘曕摇头,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不是!但儿子若是不娶个蒙古媳妇回去……只怕是想做点什么事是做不成的。一辈子盖房子固然好,但还有更多的事,儿子想做。”而这些,就需要坐在龙椅上的四哥对自己彻底的放心。 林雨桐眉头皱的更紧了,“你想做什么?” “皇额娘,如今这些机密的东西越来越多,总得有个人掌着吧。五哥□□乏术,除了儿子能叫皇阿玛和皇额娘连同四哥一起信任,想来大清国找不到第二个人了。儿子跟皇阿玛和皇额娘这边近,太近了。四哥难免心存疑虑。儿子需要他打消这个疑虑……儿子也是皇阿玛的儿子,皇阿玛想做的事大,儿子不能只把自己的所有精力放在盖房子上。儿子这差事,永璋就能做。不是非儿子不可的。但那件事,却非儿子不行。” 林雨桐心里一叹,在现代,两口子都太有事业心,婚姻的问题都诸多。更何况如今?弘曕的选择许是最理智的,“你先回去,我要跟你皇阿玛商量商量。” 随后的日子,她在观察梅开云。弘曕也一样进进出出的,两人也总碰面。弘曕跟之前并无不同,见了梅开云还是会逗闷子,两人还时常拌嘴。但谁都没有尴尬……曾经或许闪过的情愫,就这么被两个理智的人同时收了回来,风过无痕。 这天,王锡琛嘴角带着几分青紫进门了。林雨桐吓了一跳:“谁打你了?” 王锡琛摸了摸嘴角:“不是打的!是撞的。” 怎么撞那儿去了? 梅开云在边上哼哼哼的笑,“我早说过,他非不听。他在书院里种药草,移栽了别人的花给他自己腾地方,那不擎等着挨打呢吗?” 王锡琛讪讪的笑,“我也不知道那花儿有主呀。” 你是真行! 学生们之间的小冲突,林雨桐也不管,只道:“不是告诉你今年后半年,医科有新地方了。半拉子山腰都是医科的,你少了种药的地方了?” “这不是王爷给的种子我没忍住吗?”何况还是王爷给出的主意。这话他不敢当着师傅说,只在私下跟梅开云道:“王爷是不是诚心算计我,叫我挨打的。” “人家算计你干什么?” “心里气不过吧。”主动放手的滋味想来不好受。王锡琛嘿嘿的笑,“要是我我也生气……不过他人还不错,以后他哪怕天天叫人打我一顿,我也愿意。” 梅开云放下手里的书,看王锡琛:“我上次说的是真的。我没想成亲……” “那就等你想成亲的时候再说。”王锡琛憨憨的笑,“反正我也不急。” 梅开云深吸一口气,“你以为我说笑呢?” “没有啊!” 梅开云蹭的一下起身,奔着内室而去,“师傅——” 林雨桐抬头:“怎么了?” “我不想成亲,您跟我祖父说说。”梅开云看着林雨桐,执拗的很,“我不想浪费时间在琐事上,我赶上了许是对女人来说最好的几十年了……”当年武周时,尚且女官。可那也就煊赫了几十年而已,过了也就过了。如今的老圣人和老娘娘寿数终究有限,之后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我不想错过这个机遇!” 林雨桐看着站在窗户外的王锡琛,像是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等梅开云出去了,林雨桐才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很多人,包括这些姑娘在内的,都是对未来走向的不确定。如今,她们出头,是因为她和四爷。而不是一项制度或规则。 女官,这事必须提上日程。而如今哪怕出那么一两个特例,也是个非同一般的信号。 可这事操作起来却需要一个契机。 林雨桐正在积极寻找这个契机的时候,万万没想到,已经有人在办了。 那天,梅开云跟王锡琛的话弘曕也听见了,他没进来,又从照壁那里绕出去了。 宫里要的织布机好了,该送进宫了。这不仅得送进去,还得安装好。每个宫殿都跑一次,去了就跟大事要发生似得,半拉子后宫都得回避。安装完了都晚了,饭也没吃,弘曕就去找皇帝,“四哥,这以后来回检修的,您总不能弄些太监先学了再去里面给修一修吧。这以后的织厂要是多了,大都还是女人做工,那男人也大好管呀。您说,管事的是男人,谁家愿意叫女人出门?” 乾隆摆手:“哪那么多牢骚?配几个嬷嬷便是了。” “嬷嬷不得还归管事的管吗?真要是遇上几个名声不好的,贪点色的。那种嬷嬷反倒是成了帮凶了。我的四哥啊,用人哪里能不给人家权利呢?那后宫的嬷嬷,也还给些权利呢。” 乾隆放下手里的折子,指了指边上的椅子,“你这义愤填膺的,想说什么呀?” 弘曕不说话了,吭哧了半晌才道:“今儿没顾上吃饭。四哥赏我一口饭吃。” 乾隆看了吴书来一眼,吴书来打发了小太监,不大工夫,摆了一桌子菜。弘曕左右看看,“你这奴才,把四哥的好酒拿一壶出来。” 乾隆叫吴书来去拿,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提醒说:“少喝点,晚上还得回去。” 一壶也不多,一顿饭吃完,酒也喝完了。喝完了就赖在乾隆的脚边,抱着乾隆的腿呜呜呜的哭。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可把乾隆恶心的够呛,“老六!你给朕起来。”成什么体统? 弘曕不起来,“四哥,皇额娘要给我指婚了。” 乾隆要把弘曕踹开的脚顿住了,“指婚不应该呀?指谁家的闺女?皇额娘眼光不错,还能委屈了你?” “委屈不委屈的,看人心里想要什么……弱水三千,我就想取我想的那一瓢,皇额娘怎么就是不乐意呢。”弘曕哭的呜呜呜的,“四哥,我委屈。” “你混账东西,是不是跟人家的闺女私相授受了?” “没有!”弘曕抽搭着:“是皇额娘……皇额娘说,如今正是大清最要紧的时候,我这个王爷不想着为四哥分担,只想着儿女情长,是没出息。她还说,蒙之于咱们现在,依然重要。该有威严的时候得有威严,但该怀柔的时候还得怀柔。说要给我指一个蒙古福晋。” 乾隆嘴角一挑,靠在椅背上,“皇额娘安排的,你不乐意?” 弘曕抱着乾隆的腿不撒手,“臣弟不敢不乐意。为皇上尽忠也是本分,臣弟认了。但是臣弟还是委屈……” 乾隆叹气道:“你要真有喜欢的姑娘,回头叫皇后给册封的侧福晋,给你指婚也是一样。” 弘曕摇头:“我看上的那姑娘……这么安排可不行。臣弟当然也想,但是只怕那么着反而会坏了大事。” “谁家的闺女?阿桂家的?兆惠家的?”不对,阿桂家的闺女还小,兆惠家的闺女倒是多,年龄也有相仿的,“若是庶女,倒也无碍。” 弘曕摇头:“不是!臣弟没事看人家闺女干什么?臣弟说的是皇额娘收的那个徒弟……” 梅家的孙女?! 那是真不行! 乾隆还没说话呢,弘曕就又道:“臣弟听说,她跟皇额娘说,她这辈子不成亲了。四哥知道的吧,现在兵械厂那边好些东西她都参与了……” 算是知道机密核心的一个人。 这么一个人……还是个姑娘。收到后宫是最好的办法,可如此也算是把一把锋利的刀给珍藏起来,再无用处了。况且,便是自己想珍藏,也得能珍藏呀?皇额娘那一关也过不了。 将其指婚给弘曕,那就更不可能呢?利刃岂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况且,这个人还是兄弟。皇家的兄弟,说可信也可信,说危险,也只有兄弟最危险。 别说皇额娘眼睛亮,直接给拆散了,便是不拆散,自己也不会叫这样的两个人结合的。 一时间,乾隆倒是对弘曕宽容了起来,“人家不想成亲,那咱们不能强人所难。再说了,一个姑娘家,背后为大清做了那么多……也算是一功臣,咱就更不能强迫人家,对不对?” “可四哥,弟弟心疼呀!哪有大姑娘不想嫁人的?不过是……”他说着,又期期艾艾的哭起来了,“不过是她现在做的那个事……容易犯忌讳。将来真要找,也不过是找个憨的傻的,白瞎了那么个人!” “胡说八道!”乾隆被戳到心里了,满心的不痛快,“再这么嘴上没把门的,朕就把你轰出去。” “我没胡说……”弘曕一副喝醉的模样,“可四哥,人呐,都得图点什么。你说对方哪怕是个女人,人家真就不图什么了?哪一天真要是被人给骗走了,那骗走的可不只是人了……还有那一肚子的东西呀!咱们给不了人家这个,给不了人家那个……女人,说到底,还是得有保障。” 乾隆就皱眉:“皇额娘将她收为义女如何?” 弘曕心里翻白眼,脸上却一副沉思之色,“以后这样的女子越来越多,难道还都要收为义女?义女多了也就不值钱了!”他就趁机道,“她能同男子一样为大清效力,四哥便是给她一个女官做,又有何不可?” “胡闹!”乾隆又恼了,“自古以来,哪有女子为官的道理?” “正是自古以来没有,四哥才是第一人呐!”弘曕拍马屁,“您现在做的多少事,都是自古以来无人做!?” 拍马屁也无用!这事不是给个女官那个简单的事。 然后弘曕被轰出皇宫了,但乾隆却不得不郑重的想类似于这样的人怎么安置的问题。 弘曕提的事荒诞,但是道理却是对的。女人中不乏有能干之人,虽然比较少,但确实有。更要紧的是,蚕桑植棉,最后都得落在一个织造上。织造牵扯到商路朝外的延伸。 唐有丝绸之路,若是可以,他难道不想做到真正的万邦来朝? 而这织造,女工确实是个大问题。有些人家就是宁饿死也要名节,不愿意女人出来怎么办?只能说在管理上下功夫。女人管理女人,是最好的办法。 可女官……朝中怕是要起乱子的。 琢磨了几天,到底是忍不住了,跑到庄子上,说笑一般的把弘曕撒酒疯说的话给说了。林雨桐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弘曕也是胡闹。女官这是能轻易提的吗?这不是给你出难题吗?” 可不正是个难题吗? 乾隆就道:“但这小子说的也有些道理。皇额娘,儿子不是对女人有偏见,但很多女人容易被感情所左右。你用她,但担心这个问题。不用她,你还得担心这个问题。这个尺度不好把握。况且,女官便不用跟男子打交道了吗?一样需要……” 这也是现在特定存在的问题。不是你说你不歧视就能不存在的问题。 林雨桐就折中道:“以往皇后负责内命妇的事。如今这些女子又不同于其他的内命妇。不如,单立一衙门,或是放在吏部辖下,设立一女官事务司。掌管此司衙门的人,得是个叫人都不会小看了的人管着。皇后也可,皇子福晋也行,公主也好……衙门却不用放在吏部,单辟一处便是。女官不管是奏报事务还是要申诉,一式两份。一份给主管官员,一份给女官事务司。” 乾隆皱眉,皇额娘这个法子……也不是不行,“但放在吏部辖下,还是不合适。不如单设一女官事务司,放在内廷……” 对外模糊这个女官的概念。到底是宫廷女官呢还是跟朝臣一样的品级,含糊过去。 但只要开了这个口子,剩下的事自有主管此事的人去争取。权利的转盘一旦开启,也不是乾隆自己想单方面叫停便能停下来的事。 至于主管之人,乾隆道:“就和敬吧。和敬这孩子有皇额娘提点着,如今瞧着还算稳当。” 当然知道你会用和敬,皇子福晋不可能,除非是太子妃。皇后更不可能,从你拉永琪出来挡住嫡子的锋芒就知道了,你不会给皇后真正的权利。 所以,只能是和敬。 和敬一听这个事,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都是在皇家长大的,有些东西对公主们来说是一条鸿沟,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便是不能过那一条鸿沟去。但要清晰的找准鸿沟在什么地方,对朝廷的事一点不懂肯定是不行的。她这样的公主,之前一直被挡在这条鸿沟之外。如今,她终于可以迈脚进去了,那藏在骨子里对权利的野望瞬间被点燃了。 她准备的要比林雨桐想的要快的多,等拿着名单给林雨桐的时候,她连官服都设计好了,甚至已经叫做出来了。真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方。 林雨桐拿着名单看了看,和敬做的比林雨桐想要的多得多。她将女官事务司分了好几个处,分别为工纺处、农畜处、学政处、惠民处。 和敬不好意思的笑,“以后再有别的再添,我现在只想到这几个。” 林雨桐点头,往下看。名单上有梅开云,她在学政处。工坊处的缺着空额,“孙女是想等从上次来京的妇人中选择一二可用之人。” 林雨桐点头,这些人不属于林雨桐的人手。跟她的交集少了,自然便跟和敬亲近些。这点心思和手段也正常,她要是连这点心眼都没有,这个位子她也就坐不了。而这个部分属于当下的重中之重,她要拿捏在自己手里……那就随她。 林雨桐自己本身也不是要拿权利的,技术能更新,做到这一点,暂时就足够了。 剩下的几个在和敬看来没那么重要,但却是林雨桐最看重的部分。和敬把梅开云安排在了学政处,把木其尔安排在了农畜处,至于惠民处,和敬提携了在林雨桐身边处理杂事的两个六格格和十三格格。而和婉和竹心则被提携了去做副手。这个框架,暂时就算是搭建起来。 这些人里,现有的人员多少都跟皇家有些瓜葛。只有梅开云,在其中尤其显眼。 而和敬不知道怎么跟乾隆说的,直接给梅开云身上挂了个翰林的头衔。 女翰林,品阶不高,只七品而已。但意义却非同小可。 圣旨下来的时候,满朝哗然。乾隆称病直接躲了,连四爷这边都不能消停,一天天递帖子的都快把庄子给淹了。 梅开云自己如坠梦里,她穿着才领来的七品朝服,上襦下裙,上玄下红,上面祥云朵朵,金银线勾勒,穿上之后别有一股子威严。 此刻,她站在他祖父面前:“祖父,我是翰林了。” 梅文鼎面色复杂,他的儿子如今也不过是一举人,本还想着,之后给某个缺,外放出去也行。从今往后,衙门会越来越多,不会没了差事干。谁知道孙女先一步得了官。子不压父,这是规矩。意思就是,若是儿子出色,老子不升官挡了儿子的路了,那老子就不如致仕算了,省的阻了儿子升迁的路。可如今倒是好了,儿子没出头呢,孙女先得了官了。 想说点什么,可这又能说什么呢?他不觉得这是好事,倒也不是因为孙女挡了儿子的路,更重要的是,“跟王家的婚事……还提吗?” 梅开云惊讶:“祖父,王家还会提婚事吗?” 梅文鼎叹气,可咱们不提,人家更不好提了。可叫自己提……这样的孙女,他也不好意思提呀。 梅开云就道:“祖父,我不成亲。我要叫史书上留下孙女的名字。提到梅开云的时候,都会知道,她是梅家的后人!” 那是次要的!你不嫁人,将来老了可怎么办呢?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真就觉得,许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是对的。知道的少,告诉她什么便是什么。不像是现在,心野了,想要的更多更多了。 女官,不仅男人看不惯。好些女人也看不惯。 越是一些官家妇人,越是如此。十日休沐,蔡宝仪被告知家里来人了,接她回家。明儿是父亲的生辰,她也该回去一趟。其实,自打进了书院,她便再没有回去过。 一路回到家,到家已经晚了。父亲被上司临时叫走了,说是衙门有事。家里继母打发人叫她,避无可避,她带着丫头过去,却不想一脚踏进厅堂就听见继母道:“……快去把门口洗一洗,男男女女,进进出出,不干不净的,什么东西。”说着,见她回来了,便阴阳怪气的道:“人家都做了女官,怎么你没选上么?我这还说,大爷不中用,做了个小教书匠。还以为咱们家的指望全在你身上,将来要出个女翰林呢。没想到,也是个不中用的。” 这个不中用的大爷,是说自己的亲大哥。大哥在老家,中了举人,在书院教书为业。但那又如何?她从未觉得大哥不中用。反倒是有个踏实务实的大哥,叫她一直觉得那是幸事。 自己被训几句,无所谓。但是扯到大哥身上,她却容不得。因此站住脚便道:“二十岁的举人,未来可期。不过这也不值得称道,我倒是更钦佩苦学大半生,不惑之年终得出头之人……” “你放肆!” 蔡宝仪便笑:“太太怎么恼了?哦!您别多心,我说的不是邓家老爷。说来也难怪太太脾气大,我差点忘了,邓老爷是位老翰林呢!” 一个姑娘家轻而易举的就能得了入翰林,邓大人这种以翰林清贵自居者,脸面何存? 她说完,再不停留,直接往家门口去。 可家里的马车却不给她们主仆用了。 丫头在后面问:“姑娘,这下怎么办?”天都黑了! 蔡宝仪咬牙,“走也能走回去。”况且,城门口总能租到马车的。 主仆二人顺着大街一路往出走,身上还带着这几天要换洗的衣物,然后一辆马车从身边过去,没走多远又停下来。前面驾车的那人吆喝:“学妹,要出城吗?” 蔡宝仪抬头,见到马车边站着个人。距离远看不清。她不好走的太近,那边好似知道她的顾虑,便道:“学妹,车上是端爷。” 蔡宝仪心里一松,快步奔了过去…… 乐文 394 故国神游(55)三合一 故国神游(55) 这位端爷是蔡宝仪经常见到的。 皇太后是先生,医科的先生。女子书院的学生,也就她们几个学医的,能经常去后面的家里。有时候是去加课的,有时候就是一边帮着干点活,一边开点小灶。很多时候,干脆就留在那边吃饭了。也因此,她对老圣人以及这位端爷都不陌生。 老圣人跟传言中的先帝也一点也不一样。在她看来,像个慈祥的长者,对她们很和气,很有耐心。反倒是这位端爷,甚少跟她们这些学生说话的。见面她们行礼,他点头从身边路过。吃饭的时候也不大爱说话。他好似很忙,除了偶尔吃饭能碰到之外,其他时候都碰不上的。 她想,大概是书院那边很忙。听说童子院课程特别多,旬有旬考,月有月考。保持成绩永远在甲等,想来也是特别不容易的事吧。 对这位端爷很放心的原因,其一是他年岁不大,跟自己年纪相仿吧?不过看着长的很高就是了。其二是……哪怕对他不了解,但她信先生。跟着先生长大的孩子,品行不会差。 那车边站着的是晨九爷,也是宗室子弟,爱说爱笑。她福福身:“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九爷了。” 弘晨便笑:“那也是巧了,咱们今儿进城里转转,刚要回去。”本来要说碰巧碰见的话的,但想想,一个官家小姐,带着丫头带着行李一路走着,必是家里有事。人家的家事,他不好问。再说什么就只有尴尬了,于是忙道:“快上车,都不是外人。” 然后蔡宝仪就发现车上放下一个脚踏来,从车辕上下来一壮硕少年。这少年也常见,叫海兰察吧。 她怎么也没想到,端爷只带了两个人就往京城跑。 不容她多想,脚已经踩上去了,掀开车帘进去,端爷正闭眼歇着。见了她只睁了睁眼,朝对面指了指,叫她坐过去了。 车里不好行礼,她只福了福身,就坐下了。喜儿紧随其后,更不敢说话了。 都坐稳了,弘晖才朝外道:“走吧。” 天热了,那俩坐在车辕上,都不爱在车厢里坐的。 弘晖将两边的车窗帘子都拉开,这车子是特制的,车窗本就大些。帘子拉开,风能透进来是次要的,关键是少了些拘束感吧。 一出京城,没了遮挡风就更大起来了。混杂在风里的,还有尘土。想来等到庄子的时候,车里就得落一层灰吧。 蔡宝仪把随身带的薄披风拿出来,盖在小几上,小几上摆放着茶具和几本书,省的被灰沾染了。 弘晖的眼皮掀起来,看了对方一眼,才问外面:“今年这是第几次起沙了?” 弘晨愣了一下,“端爷,这我得回去查查。” 弘晖‘唔’了一声,刚要闭上眼,就听蔡宝仪道:“第四次了。” 嗯? 蔡宝仪笃定的道:“第四次了。之前的三次,一次是在二月底,其他两次都是在三月。我以前没在京城住过,也是第一次见了这样的天气,所以留心了一些。但较之往年如何,却不得而知。不过因不知这种天气是什么原因,我去藏书阁找了些资料,在元朝的时候有记载,比如至治三年二月丙戌,有‘雨土’;致和元年三月壬申,雨霾;天历二年三月丁亥、至顺元年三月丙戌,雨土霾;至元四年四月辛未,‘天雨红沙,昼晦’;至正二十七年三月庚子,‘大风自西北起,飞沙扬砾,白日昏暗’,想来记载的是同一件事。前明的记载就要详尽的多,《明实录》中所记载的,我都一一摘录了下来,得到的数据是,发生在正月的一共十九次,二月三十六次,三月三十六次,四月二十次,五月五次,六月零次,七月零次,八月一次,九月四次,十月四次,十一月三次,十二月六次。正月至四月共计一百一十一次,而总数只一百三十三次。前四个月发生的次数占总次数的八成还多。” 也就是整个前明京城这里有记载的一共一百三十三次,而知今年,京城就已经发生第四次了。之前没有人在这方面统计过,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如今一对比,明显的,这样伴随着沙尘的大风天气,是越来越厉害了呀。 这若是百年之后,数百年之后呢? 弘晖看了这姑娘一眼,“你摘录的东西可还在?” “在的。”蔡宝仪若有所思,然后便道,“回头我再订正一次,要是有自大清以来的记录便更好了,我整理一下,一起交给先生。”只是从大清入关以来,这些记载并不是那么好查的。 弘晖便道:“回头叫人去问一问,看钦天监有没有相关记录。若是有,给你送去。” 外面的弘晨就问说:“这难不成还有什么说道?” 弘晖摇头:“不知道!但前朝便比元朝厉害,如今比前朝记载的频繁的多了,总不会没有缘由。” 蔡宝仪就有些欲言又止。弘晖看了她一眼,“有话便说。在外面不用那么不自在。”这小姑娘比同龄人要聪明细致的多。谁都没注意到的事偏她因为没见过还专门去查了查。 蔡宝仪就道:“只怕不光要京城的,史料记载风从西北来,也就是不仅要往北,也要往西北方向继续查一查。如果京城都这么频繁的话,想来西北更厉害。” 弘晖点头:“这不是一两年能出结果的。回头叫人把各州府,甚至是县志都搜集一些,想来多少能寻到蛛丝马迹。” 蔡宝仪心里纳罕,从各处调集这些东西,其实很费事的。她想着他怕是要跟老圣人说的。可这好端端的惊动那么多人,他又是那么一个尴尬的身份,想来也是容易惹上是非的。她不免就想多说一些,“我之前也看一些游记,只是不知道真假。” 弘晖挑眉,抬抬下巴,像是在说有什么只管问。 蔡宝仪这才斟酌道:“西北干旱,少雨。说是甘肃黄沙漫天,也不知道跟这些有没有关系……” 弘晖便听出来了,这姑娘是提点他呢。凡事不能没由头,不能只给问题,不想问题是从哪里来的。 倒是一份——善意吧。 弘晖轻笑了一声没说话,朝外看看,外城因着这风沙,人也不如往常多了。但是好些小店也还开着呢,他说弘晨:“上次吃的那家馄饨店到了吧?在前面停一停。” 弘晨愣了一下,才要说‘不是才吃过吗?’,但那边海兰察一把将他拉住了,瞪了一眼,才朝里应了一声,“是!马上到了。这家的馄饨和小笼包子都好吃。” 马车停下来,几个人进了小店。店里就三五个客人,他们几个一张桌子。喜儿吸吸鼻子,脸上露出几分喜色来,低声跟蔡宝仪道:“小姐,是福建的口味。” “在京里难得吃到老家的口味吧?”弘晨笑呵呵的,“那各样都来点,吃不完带走便是。” 他们三个一人一碗馄饨,那主仆俩倒是吃了不少各色的东西。尤其是绿豆饼,都给吃完了。 蔡宝仪上车了就跟弘晖道谢,这必然是知道自己和喜儿没吃饭,才半路停下来了。 这一耽搁,在要进庄子的时候就被另一辆马车赶上了,对方赶的非常着急。眼看就要错身过去了,蔡宝仪才看见,“小姐,车辕上不是老爷的常随吗?” 原来是蔡新追上来了。 弘晖叫停了车,那马车似有所感,停了下来,蔡新直接从马车上下来,急急的奔过来。 蔡宝仪起身下车,蔡新就到了跟前了。先上下打量闺女见一切都好,才彻底的放下心来,“这么晚了,父亲也不带你回家了。下次休沐想回来便回去,邓家老夫人身子不好,为父已经送了夫人回娘家伺疾去了。刚才,也打发人出京回福建,接你祖母和你兄嫂来了。但路途遥远,家里的事得安顿。你祖母和兄嫂,便是快也得到秋里才能到京城……” “父亲,你不需如此的。”蔡宝仪知道,父亲的意思是已经送了继母回娘家,若是不接,她就得在娘家呆着。这是对继母极狠的处罚了。邓家老爷向来爱面子,想来女儿被送回家的事彻底能将其激怒,对外必然恼恨蔡家,恼恨父亲。对内,必是恨极了那个叫他丢了面子的女儿的。不管是蔡家还是父亲都不怕邓家,小小的七品翰林,蔡新还不放在眼里。之所以容忍,只是因为邓氏进门后生了一女二男。 蔡新摆手:“这事为父自会处置。”他将身上的荷包解下来递给喜儿那丫头,这才道:“不早了,风也大。先上马车吧,为父送你进去……” 弘晖挑了帘子露出头来,“蔡大人,晚上别的马车进不去,令千金我们会送到地方的。” 哪怕都提着灯,晚上也看不大分明。听说话,那就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别的都不甚清楚。蔡宝仪提醒道:“父亲,那是端贝勒。” 哦哦!蔡新赶紧见礼。 弘晨就道:“蔡大人,您放心,令千金是皇太后的亲传弟子,谁敢不敬着?出不了差错的,放心吧。” 皇太后的亲传弟子?这个蔡新并不知道。 他看向女儿,女儿微微点头,他便赶紧道:“那就有劳了。” 蔡宝仪上车前便道:“父亲,若是只为了我,倒是不用折腾祖母。若是能赶上送信的人,就把人拦回来吧。” 蔡新的神色温和起来了,“你祖母年纪大了,在老家再好,也没有一家子守在一起好。这次不仅接了你祖母进京。主要还是考虑到你哥哥的前程。今年秋季若是赶的上,还能参加书院的考试。另外你两个堂哥也不能总跟着你伯父在家种地,都是学了些仕途经济的,之前你伯父还来信,问你堂兄们若是考试,能否考中。去年的考题老家早得了,你伯父还将你兄长连同你两位堂兄答过的试题给为父送来了。这事关你三位兄长的前程,不是小事。” 原来如此,若是这样的话,倒是都上京来,更好些。 蔡宝仪将喜儿身上的包裹递给父亲,然后跪下磕头,“明儿是父亲生辰,儿提前给父亲拜寿。” 包裹里是抽空给父亲做的夏裳,便是生辰贺礼。 蔡新赶紧将孩子扶起来,今年这个寿辰过的,嗐!他催促孩子上车,“不早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蔡宝仪上了车,等马车转过弯,朝书院越来越近了,她回过头去,家里的马车还有父亲还站在路口没有动地方。 弘晖朝后看了一眼,吩咐海兰察:“你过去一趟,告诉蔡大人,安全到了。” 蔡宝仪连忙道谢,直到海兰察走远,不久路口的人和马车都离开了,她才收回视线。再次致谢之后,才带了喜儿回了书院。 书院的屋子不大,但一回这里,反倒是就安心踏实了起来。喜儿欢喜极了,“姑娘,我去茶房拎热水取些点心。”说着,又把荷包给姑娘,“是老爷给的,姑娘看看里面是什么。 父亲随身带的,能是什么?不外乎是一些散碎银两。出来的急,便是有心给什么,也没带在身上呀。 蔡宝仪将荷包打开,果然,里面是四十多两银子,再没有其他东西。 银子顺手就放在匣子里,在书院用银子的地方并不多。像是她们这种学的比较实用的,学院会给补贴银子,跟男子书院那边的补助是一样的。那个叫竹心的宗室格格,每月都在二十两。而她每月也有五两呢。别看来这里的出身都不低,但小姑娘的月例银子也就是二三两的样子。至少能拿五两,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呢。也因着这点银子,好些人都想着往这些学科考呢,可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考进来的。 她伸手把灯挑亮,将千金方拿出来,该背的还得背,该记的还得记。 喜儿回来,“姑娘,洗把脸吧,吹的浑身都是土。” 蔡宝仪起身过去,喜儿就在一边嘀咕了:“姑娘,虽说这回把夫人送走了。可……您知道的,邓家的老太太嘴碎的很,出去还不定怎么编排姑娘呢。老爷却未必想的到这些……再则,二姑娘在韶华书院,又向来是个嘴利的。这要是出去说个什么……姑娘的名声便毁了。” 蔡宝仪将热帕子盖在脸上:“无碍!横竖这后娘那边说出来的话……说什么都难有人信。说我好,人家只会以为她这个后娘虚伪。说我不好,人家一准说她这个后娘恶毒……所以,说去吧,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说出来坏的是谁的名还不一定呢。” 这本是家事,在蔡宝仪看来,也不过是小事中的小事,完全不用放在心上。还没有之前在路上跟端贝勒说的天气异常变化来的重要。虽然这种天气演变好似以百年为单位观察,才能窥出一些变化。但这终究是影响子孙后代千百年大计的大事,那点继母后娘小可怜的事,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事实上谁都没觉得有什么事,弘晖回去还专门跟他阿玛和额娘提了这个沙尘天气,因此,最近四爷和弘晖还真就分了点注意力在这上面。先是调了钦天监的资料,然后专门给弘历递了口信,要调集各地的关于这方面的记载。 这本就不是大事,跟朝局一点关系都没有,乾隆下了道旨意,这些东西陆陆续续的自然会被送上来。 蔡宝仪所有的闲暇时间,都在帮着整理钦天监得来的资料。因为钦天监好似对此也不是很重视,所以记载有许多含混的地方,比如沙尘起的程度,记载的非常模糊。 这边忙的有条不紊,结果韶华书院那边,还真就出幺蛾子了。 蔡家的次女叫蔡宝佳,年岁也不大,心里没多少城府。蔡新如今也不是多大的官职,因此,她在书院里也仅仅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她也没几个朋友,进进出出一起的便是他舅舅家的表姐,这姑娘叫邓娴雅。比蔡宝佳大上一些,有个十一二岁的年纪。邓家不如蔡家,而邓娴雅也不是正室所出,邓家的儿媳妇是早年邓家还没发迹时娶的,不过是秀才家的姑娘而已。后来邓家起来了,但日子清贫。刚好小商户家为了攀亲,愿意把闺女嫁过去做妾,于是就纳回家,生了邓娴雅这么一个姑娘。 蔡宝佳启蒙了,也仅仅事启蒙了。书并没有念多少,邓氏的思想便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在女工上很是下苦功夫教导闺女。因此蔡宝佳在书院里说是上学,但其实就是在绣院里跟着绣娘学手艺呢。她都是如此,更不要说邓娴雅了,也是一样的。学了三百千,剩下的就是学针线工夫。姐妹俩在书院里闲暇的时候难免说起家事。 蔡宝佳愤恨的很:“两个弟弟哭闹了一晚上,要娘呢。可爹爹就是硬着心肠不肯接娘回家。” 邓娴雅心说,自家那姑姑最近都在佛堂跪着反省呢。每日里一碗粥一个馒头。她把这些话跟蔡宝佳说了,心说她回去告诉她爹,说不定姑父就把姑姑接家去了。自家姨娘说,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看着妻子那么受罪,男人八成事要心软的。 可谁知道蔡宝佳第二天来,眼睛肿的很核桃似得,却并没有结果。 “我爹铁了心了。”蔡宝佳就哭道:“我又跪又求,我爹也不应。而且,我爹还叫人接我祖母去了。我祖母向来不喜欢我娘,真要是祖母来了,怕是……怕是会休了我娘。” 怎么办呀? 邓娴雅比蔡宝佳还慌,她都十二三了,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要是家里的姑姑被休回家,自己的婚事怎么办?只剩下道庵堂里出家了。 “要不然……去求求你姐姐?”她这么说。 蔡宝佳的声音一下子尖利起来了,“我才不要去求她!” 这么一喊,倒是把花架子那边的人给惊动了。很快便有几个姑娘绕过花架子过来,面露不悦,“书院里,大呼小叫像个什么样子。” 邓娴雅认识最前面的姑娘。这姑娘是满人,人长的特别好看,说是艳若桃李也不为过。而且这年岁,怕是今年选秀要进宫的。 因此,她先惧怕了,忙不跌的求情,甚至加盐调醋的把家事一股脑的给倒出去了。蔡家怎么无情,自家姑姑怎么被嫡女欺负,那嫡女仗着在皇家女子书院,怎么怎么着,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给秃噜出去了。 站在最前面的姑娘是镶黄旗人,戴佳氏。她是父亲的老来女,而她的父亲一直做到两广总督,河道总督,却在乾隆十四年,死在了任上。当年再显赫,可人走茶凉。哥哥们各有差事,可如今的家里哪里能比的上当年。 她若是不能在选秀中留在宫中,只怕是不会被指个多好的婚事的。最有可能指婚的几个阿哥王爷,都被母后皇太后给指婚的,剩下的……她都不想。唯一能做的就是留在宫里。 可留在宫里,得讨好谁? 皇后是一个,太后是一个。皇后是无论如何也讨好不了的,但是太后却可以。 而自己选择这个书院,其实家里就已经站在太后的一边了。何况,自己一个表姐嫁到了内务府官员的家里,她跟自家额娘闲聊的时候,说起过。说是太后是亲娘,那边是嫡母。这皇上跟那边亲,不亲嫡母,宫里的太后很不高兴。如今三五天就请太医云云。当然了,这是亲近的人关起来门来说的话,不足为外人道也。 听这两个小姑娘在这里叨叨叨,她的思绪飘了很远。好似有点什么闪过去,但却一时没有抓住。她温言同两人说话,安抚了一二。十分和蔼可亲,还说是得空了就去拜访邓家,请家里的长辈请安云云。 这对邓娴雅来说可是大事,回去就跟家里说了。第二天就递了帖子给戴佳姑娘。 本来随口一说的,见对方这么郑重。戴佳美娇又想起脑子里闪过的那一丝什么,到底是找了休沐的日子过去了一趟。 她特意见了被送回娘家的邓氏。毕竟,邓氏作为蔡夫人,比七品诰命的地位要高一些。但她并不知道,邓氏并没有诰命。蔡新请封的只有母亲和原配。 邓氏见终于有人问了,原本一份的委屈,因为在娘家的慢待瞬间成了十分,她不敢说父亲的不对,只说了蔡宝仪:“……大姑娘不长在我身边,但我是时时记挂,心里无一刻放得下心。她是我主动要求接来的。可是接来之后呢?接来之后……那是接来了仇人一般。我叫她读孝经错了?还是叫她学针线错了?她在皇家女子书院,谁不知道那书院跟男子书院比邻,这进进出出的,有伤风化呀。我才说了一句,她就直接出门了。第二天是他父亲的寿辰,她也丝毫不顾忌。连马车也不要,一个姑娘家就出门了,大晚上的,也不知道怎么去的庄子。姑娘家野成这样,这可怎么得了。我们老爷反而将我送了回来。我知道,这是觉得我是后娘,我无权管教原配子女……” 她诉说她的委屈,戴佳美娇终于知道她要抓住的那一点是什么了。 什么原配后娘的……这些她才懒的管。这里面牵扯到一个慈母心的问题。 于是,她回去,找了书院的先生和要好的同窗。像是孙嘉淦的孙女孙三娥等人,“皇家书院能出个百事汇,咱们为何不能?” 孙三娥就道:“也不一定就得学人家。咱们就是有故事了,就可以出一出。不定期也行!或是先出一两个故事,试试再说。” 这得自己花银子!大家都没那么些钱。 况且,找谁写了。 书院中不乏有才的女先生,而她们找来先生又有些特殊,是钮钴禄家一个守着望门寡的老姑娘。她一听戴美娇的故事,便动心了。 戴美娇本来想写的故事就是表达一个意思:不管是什么娘,为你好的便有娘恩。 可经过钮钴禄家的女先生改编,故事大变样了。它说的是有一户人家,老爷去世了。家里无子的嫡母便去了道观修行,只余下小妾和小妾的儿子艰难过活。小妾辛苦持家,把儿子抚养长大,供儿子念书。族里的人都被小妾感动了,然后鉴于原配出家了,便做主将小妾扶正了。这小妾便成了继室!而那原配还有一女儿,这女儿嫁出去了,却被夫家不喜。继室作为后母,就教导原配留下的女儿,要守妇道,要孝敬公婆等等,但这女儿十分桀骜,根本不听劝告。这小妾后娘不得不屡屡上亲家的门,赔礼道歉,做足了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一边照顾原配的女儿,一边供养儿子念书,等儿子终于功成名就了,请封下来,诰命却到了嫡妻头上。那嫡妻一看,庶子有出息了,昔日的荣华富贵又回来了。便以儿子要娶妻为由,从道观归家来了。回来便给庶子定了娘家的侄女做妻子。这姑娘仗着姑母是当家主母,嫁进门来十分跋扈。进出与男子毫不避讳,嫡妻纵着侄女从不教导。小妾忍不住说了几句,反倒是被儿媳妇倒打一耙。儿子倒是不听儿媳妇的,却把嫡母的话奉若圣旨,反倒是将亲生母亲送到了道观修行。 戴美娇看到这么一版故事的时候,冷汗都下来了。但是对上女先生的眼睛,她不敢不署名。不仅她署名了,连带的邓家的姑娘也署名了。不是不想叫蔡宝佳署名,实在是这姑娘太小,九岁的年纪,说是她有参与,也没人信啊。 这里面有很多是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比如小妾和小妾的儿子艰难的求活那一段,就是把蔡新跟着母亲种地,闲暇时打柴读书的生活放了进去,特别打动人。 这故事一出来,就由钮钴禄家在背后出钱,刊印了出来。不仅刊印了,还找了戏班子,将这戏给排出来了。 这里面说了很多东西,比如这嫡妻,说的就是林雨桐。这小妾后娘,说的就是宫里的钮钴禄太后。恰好,宫里的皇后偏还姓乌拉那拉。分不清的人就觉得,这乌拉那拉是哪个乌拉那拉的侄女。 然后一一对照,都对上了。但这些东西看明白的人不敢议论呀。 可除了不敢议论的,还有很多值得议论的地方。比如嫡庶,比如妻妾! 更比如:男女大防。 其实,女子书院这边,一直很注意这个问题。就是怕大事没办成,反倒是在这种事上引起的反弹太大,以至于坏了事情。因此,林雨桐才一遍一遍的跟和婉强调,千万要守好门户。 而这个故事刚摆在林雨桐面前的时候,她没意识到说的男女大防是说这边的女子书院。至于说暗讽她是那个嫡妻一样的人,她也没太在意。她觉得这个故事引起热议,尚有可利用之处。 第一,该叫大家反思嫡庶问题了。嫡庶的根源是什么?是妾室的合理合法化。婚姻制度至少该叫大家去思考思考了。 第二,近亲结亲。虽然故事里这家的儿子娶的是嫡母的娘家表妹,但这个可以往下延伸,告诉大家,有血亲的结亲是有弊端的。借机可以慢慢的宣传此事。 纪昀被叫过来,看到桌上摆着的册子,他以为是叫他写文章怼对方呢,结果却被叮嘱,“不要管其他,只将我跟你说的这两个事,好好的拿去做文章。这文章要是做成了才是大文章。” 纪昀顿时肃然:“先生心胸,叫多少男儿汗颜。” 被人指着鼻子这么讽刺,不仅不怒,还从中找契机,目的却是为了尽可能的解天下女子之苦。 母仪天下,此四字也只配眼前人用。 回去之后他将事情跟艺院的同窗说了。先生越是这样的心胸,才叫人越是对污蔑先生的人厌恶。这个性质太恶劣。谁还没长嘴了?怼!必须给怼回去! 这边商议着呢,那边蔡宝仪看了那故事,蹭的站起来,小脸绷紧了。这故事大篇幅的取自自家祖母和父亲的经历,这要没有邓氏的参与才见了鬼了。 而所谓的男女大防,完全事邓氏臆想出来的。却把臆想出来的东西强摁在自己身上,还敢说给别人听。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她主动去找了几个人,黄霑和木其尔是必须的。还得再找几个更有身份的。 她先去找了那位学姐竹心,结果在竹心这里见到了好几个人,里面正闹哄哄的。 这里有几个宗室格格,还有未来的宗室福晋——于素芬和程文姝两位姑娘。另外两个年纪小的倒是知道,一个是乌雅氏迎男,一个是章佳阿蜜。 一见她,竹心先招手,“你们还小,这些事别掺和。” 蔡宝仪过去见礼之后才道:“这事,我有非掺和不可的理由。”事到如今,她也无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便把那点家事都说了,“此事……从邓家起。因着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事情从家丑硬生生的演变成这样。这事关先生的名声,先生自己许是不在意……但我更担心,那位邓大人身后那一批翰林官员借机生事……那么,几不仅仅是名声名誉的争端了。” 只怕会触及女官制度。 蔡宝仪就道:“之前没人闹,是因为这些老翰林们没有依仗。但有人胆敢站出来将先生牵扯在其中,他们就算是找打到了靠山。”敢得罪皇太后的人足有做靠山的实力。 竹心有些讶异,打量了蔡宝仪一眼,这姑娘当真是敏锐的很。她也是今儿一早跟和婉公主说这事的时候被公主点拨了几句才意识到这个事情的。却没想到,她这点子年纪,竟然已经想到这一层了。 蔡宝仪苦笑:“实在是对邓家的了解太深了,知道这样的老酸儒的习性。” 竹心就道:“你想的对,这事不能善罢甘休。若不然,我们这些人将来的路都不会好走。”女官如果被终止大不了各自过日子,可若是因为在书院念书被泼了那么多的脏水,只怕自己这些人连过普通姑娘那种最简单的日子也过不成了。 这与要了大家的命是一样严重的事。所以,坚决不能输。 于素芬之前叫人给永璋送信了,想问问他这事她能不能参与,但是现在人还没回来。她只得道:“要不要问问皇太后娘娘……要不然,好心办了坏事便不好了。” 程文姝看了她一眼,低头笑道:“来这里念书,学文学武却从来没学忍气吞声吃哑巴亏的。” 于素芬被若有所指的面色有些发红,正想说什么呢,外面进来一小姑娘,“说什么呢?我也跟着凑凑热闹。” 此人正是四公主。 于素芬暗松一口气,四公主来了,那三阿哥的态度便是,参与了也无妨吧。 见了礼,竹心便跟蔡宝仪道:“要不你去后面见见娘娘。”至少知道娘娘是个什么态度。 蔡宝仪没推脱,一路都在想,这事该怎么跟先生说。却没想到刚走到门口,跟从里面出来的弘晖走了个面对面。 她福身,弘晖点头,两人擦肩而过。等弘晖都过去了,蔡宝仪才想起什么,赶紧叫住他,“端爷,韶华书院那边的动静您知道吗?” 弘晖挑眉:“你是来问娘娘的意见的?” 蔡宝仪点头,“但想想,娘娘不是个在这种事上计较的性子。” 你倒是很会看人。弘晖停顿了一下才道:“要闹,小打小闹是闹不出结果的。” 蔡宝仪若有所思,然后眼睛一亮,“谢端爷!我明白了!”她也不进去了,转身撒丫子就往回跑。 而弘历怎么也没想到,新旧的对抗,是在这种情况下,以这样的突发小事件为契机,拉开了朝堂对抗的帷幕…… 乐文 395 故国神游(56)三合一 故国神游(56) 和敬看向和婉和竹心:“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说着才注意到跟在她们身后的一个小姑娘,“瞧着有些……面熟!在皇祖母那里见过?” 蔡宝仪上前见礼:“学生蔡宝仪见过殿下。” 和敬点点头,却也没太往心里去,看向和婉:“这是有事?” 和婉将那份册子递给和敬:“姐姐可看了这个东西?” 和敬皱眉,这东西没看……但说了什么她大致知道,也确实是不妥当。钮钴禄家莽撞,宫里的祖母也尤其莽撞。这样的事说出来只会叫人拿皇家的事当饭后谈资,把皇阿玛都给惹恼了。这于他们有什么好处? “我这几天一直往宫里跑……你们知道的,宫里刚添置了织布机,皇阿玛又不想叫那真成了摆设,因此,各宫都跟织机较劲呢。偏皇后生了十二阿哥,身子还没养过来。令妃娘娘一天几次的把我往宫里叫,别的也顾不上。”册子里的故事她听别人跟她讲了,但自己还没来得及看。 和婉又把册子往前递了递:“姐姐还是亲自看看的好。有些东西不自己看了只怕是说不清楚的。” 和敬不解,但还是接了过来,这一看之下她就微微皱眉。她听到的故事跟册子上的有点不一样。转述故事的人将故事的一段给省略了。哪一段呢?是说继母教导原配留下来的女儿那一段,直接从故事中剪掉了。 她蹭的一下合上册子,心道:也只这一段是叫自己最不能容忍的。若是真是如此,那自己这个原配留下来的公主,是不是宫里现在这位皇后就能教导了? 笑话! 她站起身来背过身去,好半晌才压下心头的怒气:转述这个故事的人是额驸! 她知道,他是不想叫自己得罪皇后。因为皇后有了嫡皇子,将来的事就有很多不确定。他是想着部族,想着儿子以后的前程。她能理解,她特别理解。可要是打断自己的脊梁叫自己弯下这个腰却万万不行。 她压下心中的羞恼,再将册子拿起来细看,终于意识到别的问题了。这才转过身慢慢坐下,“都坐吧,坐下说话。” 和婉这才道:“姐姐,这事纵容不得。这么下去……不仅朝臣分派,就是皇家,只怕也得骨肉离心。” 和敬心说,和婉这话说的客气。哪里只是分派,这火要是烧起来却不加引导,那首先被烧到身上的便是女官制。如今自己这边才搭起框架,就得叫人放一把火少了?烧别人自己管不着,可烧到自己身上这就不行。到手的权利放出去,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她皱眉:“你们怎么想的?” 和婉就看向蔡宝仪:“让这丫头说。” 和敬这才又把视线落在小姑娘身上:“哦?你想说什么?” 蔡宝仪抬头一笑,问说:“工纺处这边,听说殿下选的两位女官已经来京了。” 和敬微微一怔,就明白过来,点了点和婉又点了点竹心:“你们是想把事情闹大。” 竹心一笑,“这二人还请殿下帮着引荐,我打算跟这二人南下一趟。那么多商家已经把银子交了,只等着机器好了往南运呢。怎么着也得南下看看。” 是啊!银子都交了,眼看所得的利益比之前要多的多。这些人怎会放手这么大的利益呢?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什么女子安分守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就是叫大家无工可用呀! 尤其是在知道宫里还有小型的织布机之后,对大商家来说,这个危机就更重了。真要都鼓吹的女人们都不出门了,对朝廷的损失大吗?顶多从大作坊又变回小作坊而已。家家户户若有此织机,受害最大的反而事他们这些商家。 那么,这些人一定不允许此类事情发生。这是要从底下伸手来搅动风云呀! 和敬抚掌:“就这么定了。竹心留下,我这叫人宣那两人。和婉带着找个精丫头,忙去吧。我估摸着你们还有旁的安排。” 和婉便笑:“这不是快端午了吗?我这回去主要是跟皇阿玛和皇祖母商量商量,今年的端午能不能多放几日假?叫学生也能回家修整修整。” 修整修整? 和敬直笑,这哪里是修整?这分明是要把一个个炮仗散出去,想叫四面开花吧。 “放假?”林雨桐似笑非笑的看和婉:“你觉得这个时候闹起来,时机合适?” 和婉沉吟了片刻:“只要是闹,就没有什么时机是完全合适的。况且,宝仪那丫头来见皇祖母的时候跟咱家的端爷碰了一面,回去脑子就像是开窍了一样……” 是说弘晖暗示他们这么做的。 林雨桐沉吟了一下,叮嘱道:“点火容易灭火难。这把火点起来……” “不会烧到自己的。”和婉眼里带着几丝兴奋,“上上下下都一个心思,压不住的。” 压不住的不止是女子书院这些姑娘,事实上,书院里早就沸腾了。他们的政治敏感度更高,早就按捺不住了。 得了!那就放假吧。放七日假,想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原本家远的,家贫寒的,一直都住书院的,但这次没有。在书院有补贴的,一个个的现在虽不是富人,但在外面住几日的银钱还是有的。 况且,也没几个是真在外面住客栈的。书院里总有家世好的,大家同窗,都知道哪怕是寒门出身,对方将来的境遇也差不了。这个时候正是维系感情的好机会,基本都有人邀请就家里住。 大大小小的,各有各的门道,乾隆压根就不知道他皇阿玛抬抬手放出去的都是些什么人的人的人。他这会子正恼着呢。 这事吧,确实是事。但你要是太把这样的事当事,那一年到头什么事都不用干了,只处理这样的事算了。从他登基一来,各种的留言少了吗?连伪稿案都没狠命的抓读书人,被皇阿玛给拦了。结果处理的结果还算是满意。处理了江南一批官员之后,倒是说他这个皇帝的少了。因此,这事一出,他想着是怎么处理,而非把这摸黑皇家的人给抓起来。 况且,闹出事端的是几个姑娘。偏偏还是钮钴禄家的……当然了,宫里的太后虽说姓钮钴禄,但属于偏枝的偏枝。太后早年想奔着人家,人家都不搭理的。也幸而是自己即位了,太后成了太后了,这才好像整个钮钴禄家都是太后的娘家一样。 当然了,以前他高兴的时候也愿意跟这些人攀攀交情。比如之前的军机大臣讷亲,可讷亲……最后获罪。押解的时候,自己这个皇帝把遏必隆遗刀赐给了押解他的侍卫,然后讷亲就是死在那把刀之下的。那把刀当真是一把凶器,最早是皇祖父早年登基赐给遏必隆辅政大臣的,结果遏必隆有负皇恩,最后刀收到了内库,八十年后,他的孙子又死在那把刀之下。 如今那把刀还在内库里收着呢,他吩咐吴书来,“取那边刀来,给太后送去。” 吴书来心肝儿都打颤了,这是皇上生气了。警告太后老实一些,别勾连着外面胡闹。 可钮钴禄氏能委屈死,她哪有做什么?一直不在宫里呆着吗?干什么了?亲儿子送来的织布机,叫他这个额娘纺线织布,她忙这些且忙不过来呢。外面的事都是出了之后她才知道的,还是桂嬷嬷告知她的。当时她确实高兴,就得这样,就得有人教训教训皇帝这个不孝子。不要以为做了皇帝,就没有管他了。看!天下人的眼睛还是雪亮的。 可紧跟着,她就觉得不对了。叫桂嬷嬷去打听,才知道写那个故事的,是讷亲那个守望门寡的闺女。 这哪里是为了哀家,这分明是借着哀家骂皇帝吗? 自己的儿子再不好,这么被一个老姑娘指着鼻子骂肯定不行。看那故事把皇帝说成什么人了,是非不分,糊涂透顶的人物。 虽然自家儿子是真有些是非不分的,但被她这么说却不行。她几次想叫桂嬷嬷出宫,但无奈桂嬷嬷现在出不去了。 这个故事也叫皇后很恼恨。自己也曾是小妾,后来还扶正了。那那个把扶正的小妾说的正义凛然的事迹……要是生生往自己身上套,是不是也能找到影子。她没事挑衅先皇后做比什么?没事得罪和敬干什么?这分明就是拖她下水。太后还想朝外伸手,直接抬手给剁了好了。 之前出不去那就算了,可接到皇帝送来的这把刀,太后的脸就变了。她整个人都在抖,这是气的。一万句想辩解这个事跟她并没有关系,但自家那儿子现在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的。唯一期盼的就是,钮钴禄家再别疯了一样挑战自家儿子的底线了。 因此,这把刀还得送出去,叫钮钴禄一族瞧瞧。 桂嬷嬷捧着刀,不敢跟太后说皇后之前的态度,出了门只能绕道找令妃。令妃很客气,以前如何现在还如何。好似不知道皇上和太后的关系一般。桂嬷嬷知道这是假的,但这种假也叫她觉得心里好生舒坦。她才把来意一说,令妃马上道:“您叫下面的人来跑腿便是了,怎么自己还跑一趟呢?这是正事,您是奉旨出宫,谁敢拦您?”说着马上喊人,“伺候着呀,送嬷嬷出宫,要出半点问题,拿你们试问。” 桂嬷嬷又成了太后跟前第一人的待遇,出宫体面的很。 这样一幅大张旗鼓的架势一出宫,这是什么?这是说太后还是太后,哪里就‘送到道观’凉起来了。钮钴禄家纯属胡编乱造。 要么说乾隆满意令妃呢,这边一出宫,赏赐就到了令妃宫里,“还是爱妃会办事。” 那把刀送出去,就不信还敢有人起幺蛾子。 钮钴禄家是不敢扎翅了,起头的本也是讷亲留在家里的老姑娘,没了亲爹娘,这姑娘跟着哥哥嫂子过日子,日子能有多好过?不过是因缘际会,太后开了个女学,而她因为贞烈守着望门寡,这才有了收益,也有了体面。她一边是感念太后的恩德,一边又憎恨皇帝因为父亲战败而杀了父亲,这才起了心思写了这么一篇故事,出了出心口的恶气。至于处罚,她在乎吗?每日的日子过的如同死水一般不起半点波澜,活着如何?死了又如何? 宫里送了这把刀来,哥哥将刀递给她:“看看!这是你闯的祸!你这是不害死一家老小不算完是吧?” 哥哥指责,嫂嫂们的话更难听,“没出格便没了丈夫,本就是不祥之人,这是克完了丈夫,克死了父母不算,还想把一家大小都给拖累了。” 她也是有气性的人,被关在祠堂里,就完了? 连夜的,她给夫家去信,表示想去夫家守孝。她的夫家也不是一般人,正是如今的军机大臣之一来保家。她这样的家世,能叫她守望门寡的人家,能使一般人家吗? 第二天,来保的夫人收了信,当时都气的差点厥过去。能为儿子守着的姑娘,那就是好姑娘。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欺辱呢?压根就没等来保下朝,亲自上钮钴禄家,二话不说把这儿媳妇给带回家去了。 钮钴禄家也不能拦着呀。正好把这个麻烦精给送出门外。 可来保一回家,便知道大事坏了,埋怨夫人说,“你怎么能不跟我商量就把人接回来了呢?” 这夫人就道:“难不成我要看见他们逼死我儿媳妇?有这孩子在,老幺这一房就在。不拘是谁家的儿子,给老幺过继一个,也能承袭香火。况且,现在不是过去。讷亲大人没了!当年没把这孩子接到家里来,那是顾着那边的面子,想着那边说不得就给孩子找一好人家,也不一定非得守着。再说了,人家有阿玛有额娘的,过的怎么着也比在咱们家舒坦。可现在亲家亲家母都没了,她只剩下受磋磨了。咱们再不接回来,像个什么样子?” 来保就问说:“你可知道她办的事情?” “知道啊!”夫人就道:“这才是有气性的人呢?她父亲是死的冤枉。这胜败自来便是兵家常事,怎么就本朝,这战败了就得杀头呀?她作为太后的娘家人,为太后说话。作为她父亲的女儿,为父亲出头,反而错了?再说了,也没有指名道姓说是谁是谁,何苦去套呢?我就不信,朝廷还能把一个守节的节妇怎么着。” 你懂个屁! 正说着话呢,下面的人来奏报,说是孙嘉淦求见。 来保跟夫人道:“你听听!你听听!这就找来了吧。” 孙嘉淦在江南的差事办的还行,回来之后万岁爷却不爱搭理他。此人这是借着这一股子风要起来了。 来保在书房中见此人,一幅很疲惫的样子:“说起来,也算是三朝之臣了。老圣人对你我都有知遇之恩……” “是啊!是啊!老圣人的年纪比你们还长,却依旧每日劳心。你们岂敢称老。” 来保今年七十了,精神确实是矍铄。雍正初年,四爷就认命其为内务府总管,之后他应该是跟弘历走的近,要不然不会成为如今的军机大臣。 孙嘉淦就道:“老圣人精神矍铄,所思所想很多对朝廷都是好的。只……书院一事,大人听说了吗?今年还继续招生。年年如此,这些人将安置在哪里?别说是在下,便是大人您,您的那些门生故吏,将来该何去何从呢?况且,你们并不是对老圣人不满。事出在‘女子’上……” 因而只在‘女子’一事上做文章即可。 天下读书人多了去了,在书院被熏染的不过数百人而已。这是一个稳赢的事,何必挑头去做这个事呢。做成了,这便是千古留名的好事。 来保心里冷哼,这老小子心里的算盘一点也不见得少。说到底,是见钮钴禄家呗赏了一把刀,吓到了吧。挑起此事的,除了原本跟自家关系不大的未过门的儿媳妇,就是孙嘉淦的孙女孙三娥了。他怕上面怪罪下来,打算先发制人。 但是他怎么发,自己管不着的。因此只道:“该认罪的总得认罪的。万岁爷宽容,不会跟几个女流计较的。” 认罪?他家认罪,因是节妇,可以罪减一等。自己这……之前阴差阳错得了个爵位,若是自己认罪,这可爵位可就难保住了吧。 他冷哼一声,起身:“话不投机,那便作罢。” 来保连眼皮都不眨,没眼色的货色,他都懒得计较。结果第二天早朝,自己被这没眼色的货色,狠狠的摆了一道。 大殿里文武分两边站着,按照规矩,朝议开始前,总有那么一嗓子: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那边话刚落下,孙嘉淦就站出来:“臣有本奏!” 乾隆眼睛一眯,看了孙嘉淦一眼,太太下巴,示意他有话就说。 来保当时就觉得眼皮子跳的厉害,果然,孙嘉淦不要命了,他没说老圣人如何,也不敢说皇太后如何。他哗众取宠,当朝参了皇帝一本。 “臣冒死参当朝万岁爷您——” 这样的声音还在乾隆耳边回荡,“……纵女子参政,有违祖训……”将矛头对准了和敬,然后搬出后宫不得干政的招牌。言说,办女子书院可以,教授女子德容言功,无可厚非。但若是有人借此干政参政,违背祖德祖训,这就是不孝。作为臣子,不能作为皇帝的镜子,那便是臣子的失职。所以,他冒死也要产奏。 这些话对不对?以现下的评判标准看的话,这家伙的每句话都在点子上。也完全还是他的风格,直臣做的非常直。 但是吧,他心里那点小算盘大家也都清楚。这老小子完全是胆子肥了,只认准了一条,我就是冒死谏言了,然后又是如此,一个明君越是不能杀我。他是吃准了这一点。 但是他吃准了没用,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么胆子的。武官的末尾跌跌撞撞的摔出一人来,来保侧身超后看了一眼,然后缓缓的舒了一口气,这是戴佳氏的人。 对了!之前在书院一起闹得,就又这家的姑娘。 这人是戴佳美娇的哥哥,出来后就道:“万岁爷,奴才也有本启奏。奴才要参孙嘉淦目无君上。自家教女不严,反大言不惭的怨怪皇上。奴才读书不多,但也知道‘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的话。孙大人乃是两榜进士出身,怎的反不知道这个道理。奴才教妹不严,奴才认罪。奴才请求革职,回家反省。” 不是常在御前说话的人,说的不连贯,但意思到了。他认罪,求责罚。闹事的人错了,他也知道没教好妹妹错了。可以说这人还是有些小机灵的。在这种皇上正尴尬的时候来了这么一下,把罪过全推到孙嘉淦身上去了。皇上岂能不满意? 可不想乾隆还没说话了,孙嘉淦一口唾沫唾在了戴家哥哥的身上:“小人!无耻小人。奸臣,十足奸臣!”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十分凶恶的样子,然后冷哼一声,突然看向来保,来保的心猛的一跳,心想着小子到底要干嘛。就听孙嘉淦说了一句:“来保大人,劝谏皇上,涤清朝堂,全看大人的了——” 话没说完,人就朝柱子上撞去。 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砰’的一声,真撞上去了,鲜血直流…… 乾隆坐在上面看的分明,他刚喊出:“拦住……”两个字,已经晚了,人撞上去了。这会子只得汗:“太医——太医——” 真叫一个名声在民间好到反贼都想用他的名声的直臣撞死在大殿上,那可就真热闹了。 有愣住的,有傻眼的,有若有所思的,还有像是来保这样,只觉得一口大锅瞬间扣在脑袋上的。但是他现在有什么话也不能说呀,都围着该死的孙嘉淦转悠呢。太医来的很快,人暂时死不了,但也很重。尤其是这个年纪的人了,好了之后会有什么后遗症现在还不好说。 没死就好,乾隆直接甩袖而去,压根就没给来保解释的时间。 来保也不敢走呀,去求见万岁爷。可乾隆正在气头上呢,压根就没见。来保等了一天,等到了宫里要下钥了,他不得不走了。 七十岁的人了,回去的时候有点步履蹒跚。可一进自家所在的巷子,轿子就停下来了。随从在外面说话,声音都抖了:“老爷——老爷——您快看看——” 看什么? 外面把轿帘子直接撩起来,好家伙,巷子里停了挤挤挨挨的多少轿子。不用问也知道,这是拜访他的。显然,朝中跟孙嘉淦一样想法的人还有不少。这些人算是找到了领头的了,能不奔来吗? “快快快!”来保赶紧吩咐,“走后门!走后门!” 可是来不及了!有人看见他回来了,不知道谁嚷了一嗓子,好些人都涌出来站在边上等着他,一脸的热切。 来保心说:我现在跟万岁爷说,我跟这些事压根就没关系,不知道万岁爷还信不信。 他装病,在轿子里直喘气,好似倒腾不过来了似得,好容易把人都给打发了。好容易进了府,见到夫人一幅心虚的样子。 “知道错了?” 知道了!谁知道会这么吓人呀。 “那就把你带回来的那个给看好了,别再叫闹出事来。” 是!“那老爷您……” “马上请太医……找相熟的太医……” 正说着话呢,官家急匆匆的进来,“老爷,刚才收到一张帖子,得您过目。” 来保皱眉,顺手接过来,只打开看了一眼,就马上吩咐一边的随从,“准备马车,就要你们出门常用的马车,越不起眼越好……避开人停在后门口,换个面生的驾车。出城不要用咱们府上的腰牌,所有带着咱们家徽记的东西都不要带出……” 官家和随从急匆匆的去准备了。 夫人忙问:“老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拿黑斗篷来,不要多问多话。老爷哪里也没去,就在家里看太医呢,可明白?” 明白!明白! 不大工夫,来保家的后门出去一辆特别普通的马车,马车混在从来保家走的客人的队伍中往出走,一点也不起眼。这些人一出巷子,就四散而去了。 随从问来保:“老爷,咱们要出城吗?” 不用!“知道端贝勒府怎么走吗?去后门。” 敲响了后门之后,很快门便开了。来保以为见到的会是老圣人,却没想到见到的是个少年。这少年一脸的端凝,“大人来了,请坐。” 来保皱眉,见了礼先问:“老圣人他——” 弘晖笑了笑:“大人莫急,先坐吧。在老圣人来之前咱们说说话。” 来保倒是不疑其他,坐下来看向弘晖。开始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结果不知不觉聊了一晚上,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鸡叫头遍了。 两人聊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没想到,第二天来保一反常态,只要有人递帖子说是要探病的,他都接待。很多人猜测来保昨晚上是装病的,也不由的思量,难道来保是真病了。要不然,这态度的前后反差也太大了。 “这个来保,脑子里琢磨的是什么东西?”刘统勋摇摇头,靠在椅背上皱眉想不明白。 刘墉在一边帮着打扇,“父亲,儿子之前跟您说的话,您还没想好?” 刘统勋皱眉:“这个事……不掺和没事,一掺和就出事。”本也不相干,何必去趟这趟浑水。 刘墉又递了一杯凉茶过去,“父亲,不掺和是没事,可也没进。掺和了,可能是坏事,也可能是好事。父亲觉得,儿子会说服父亲是做没把握的事?” 刘统勋睁开眼,看这长子:“把话往完的说。为父听着呢。” 刘墉这才放低了声音,“来保被拱上了那个位子,虽是满人,可汉臣中有不少便投到了他的门下。那位万岁爷对此可不怎么瞧的上。这便是父亲的契机!” 什么契机! “入主中枢,进入军机。”刘墉微笑,“父亲,皇上需要一个能站在那个酸儒对面的一人来与之抗衡。此位置除父亲之外,还有谁可胜任?况且,父亲不参与,就真的不会被波及吗?别忘了,您的儿子在书院里,被许多人称为经院第一人。这样的身份,您觉得您能置身事外?与其将来被动,倒不如主动一些,还能争取更多的好处?儿子实在是想不出父亲有什么理由拒绝。” 刘统勋冷哼一声:“老子不用这样的契机,入主中枢,也是迟早的事。” “以前是,以后可未必了。”刘墉笃定的笑了笑,“如今正缝大变之局,逆风而行,只有粉身碎骨。反之,便能青云直上。父亲想站在原地,却不知道洪流来了,能裹挟一切,无一人会是局外之人。” 刘统勋认真的看了一眼儿子,然后将茶一口给闷了,“老子出这个头可以。但是你是不是该想想……续弦的事了。这事拖不得了。” 刘墉的耳朵动了动,“儿现在眼头高了,一般女子儿还真瞧不上。您要把事办成了,儿一定给您找个好媳妇回来。” 刘统勋‘嗤’了一声,没搭理他。自家这个儿子啊,一肚子的心眼子,一般人拿不住他。 他直接起身,抬脚往外走。事是得办,但被儿子推着去办,怎么想怎么都不舒服。现在一个个的小妖们要翻天啊,什么都跑不出他们的算计。 跟刘统勋和刘墉这对亲父子这么直言以对不同的是高斌和高晋这对叔侄。 侄儿对叔叔,没那么理直气壮的。他说话比较婉转,“咱们家到底与别家不同……”因着贵妃的关系,咱们家不管子弟怎么读书科举,都成不了真正的清流。外戚就是外戚,这是贴在咱们高家身上的标签,去不掉的,“咱们几代人身受皇恩,得娘娘遗泽……”这是说,外戚跟皇上从来是一体的,别人能置身事外,只外戚不能。皇上有急,外戚得比皇上更急。皇上有难,外戚得冲出来挡在皇上的前面。而如今,皇上被孙嘉淦逼到这份上了,叔父你当时在朝堂上,可有为万岁说话?若是没有,咱们家大概要不妙了,“侄儿听闻,傅恒大人从铁矿山回京,哪里也没去,直奔皇宫去了……”看看人家傅恒,人家那外戚做的,一听说就赶回来陪皇上去了。您这外戚做的可有点不合格了。 而高斌想的是,自家的儿子高恒可没有侄儿高晋的能耐,现在一个户部主事做了好些年了。以后真连这点遗泽都没了,后代子孙该怎么办? 高斌叹了一声,深深的看了侄儿一眼:“叫人备车吧。” “侄儿送您进宫。” 而此时的和敬正跟额驸坐在进宫的马车上,和敬的面色并不好看。额驸叹了一声:“我就是想好好过日子,怕你辛苦。并没有旁的意思。之前隐瞒了那段,也不是诚心的。主要是怕你难过。既然你决定了,我不拦着。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还不成吗?” 和敬看他:“当真我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恩! 和敬看他:“那你替我去见见班弟。” 班弟也是军机大臣之一,他是蒙人,且为博尔济吉特氏。额驸也是博尔济吉特氏,且是辅国公。两人颇有渊源。 一听公主的要求,额驸倒吸一口凉气,“公主,私交大臣,这是要犯忌讳的。公主当真想好了?” 和敬笑了一笑,“是你了解皇上?还是我了解自己的阿玛?别的时候自然是不成,而此时,你听听外面百姓的议论,尤其是孙嘉淦那一撞,百姓还更是愿意相信他们眼里的清官好官还不信皇上。此时,谁保皇阿玛,谁在皇阿玛眼里才是重臣。你是他的女婿,皇阿玛待你,比对几个皇子也不差。此时,作为子女去为君父奔波,何错之有?况且,这事过了,你主动上一份请罪折子。皇阿玛便是面上罚你,心里也是喜欢的,回头总也是会补偿给你的。亏你还是在宫里长大的,连这点都没摸清楚吗?” 额驸眉头一松,突然怅然一笑:“公主,咱们夫妻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恩!说。 额驸抬手放在和敬的眉心,“你什么样儿我都觉得好。但从私心里,我巴望着你过的舒心些,自在些。不用像是现在这样,汲汲营营,太累了。” 和敬愣了一下,“可是……额驸,我觉得我突然活了。公主这个身份,我原先只觉得那就是披在身上的一件衣服。可现在,我才觉得骨子里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以前的我,是有公主身份的女人,而现在的我,走出家门,就是公主。公主是什么?公主就是可以自由自在做很多事的女人。”她反拉了额驸的手,“你知道吗?皇祖母告诉了一种东西,那种东西叫做使命。我以前以为,嫁给你,做好你的妻子,联络蒙古的感情,便是我的使命。可我现在才知道,不是的!”若从今以后还有宗室女要和亲蒙古,她们的使命可不仅仅是嫁了就行的。她们还有很多很多事可以做的。 额驸叹了一声,笑了一下。如果女子都变成这样,变得叫人觉得陌生,适应不了……那他真是有点理解那些公主嘴里的‘酸儒’们的。 没人能这么坦然的接受一个可能变得越来越陌生的世道! 真的!没人能! 乐文 396 故国神游(57)三合一 故国神游(57) 乾隆坐在上面,有些恍惚。他从没想过有那么一天,他得重新去审视他的大臣。 是的!人还是那么些人,但此刻,面目好似都模糊了。原本的标签贴在各人的身上好似有些不恰当了。 今儿,他见了一大波的大臣。有满有汉,有内阁有军机,有各部大员要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 来保是老臣了,很懂眼色一人。在内务府干了多年,做的就是服务皇家的事,怎么到了了不会看上面的眼色了。他是满臣,喜塔腊氏。结果现在却成了一群大人读书人的头领。自成一派了。 可更没想到的是,朝中还有附和的。身份还不低,一直在军机都不怎么说话,被边缘的狠了的汪由敦裘日修都冒出来了。除此之外,还有内阁大学士,像是刘伦陈大受舒赫德等人。 汉臣掺和进去支持孙嘉淦,这不稀奇,但是像是舒赫德这样的乾隆都有些不能理解了。 满臣站到汉人堆里去了,但这边也不是没有惊喜的。像是高斌……高斌其实算不得是汉臣,但是刘统勋算是,而且很有名望的汉臣。当然了,蒋溥作为内阁大臣中的汉臣,这次也站在那么多汉大臣的对立面上。 呵呵!有意思了呀! 以前区分的时候很好区分,满汉是一种分法,文武是一种分发。其余的,不用太用心,钻营到对方阵营的少之又少。就像曾经的鄂尔泰和张廷玉,一满一汉,一武一文,他们身后差不多也是跟他们一样的人,两大阵营,很好区分的。 但现在,什么满汉、文武全乱了。那边来保挑头,这边谁呢? 傅恒?阿桂?兆惠?这三个表态了,属于中立派。皇上您说了算,您说叫咱们支持谁就支持谁。 乾隆心里是稳的。却不知道除了傅恒之外,阿桂和兆惠来之前,都得了话了。 这些事他们作为武将本就不好掺和了。虽然两人都有闺女在女子书院念书,但是他们家的闺女真不愁嫁的。只要不出岔子,皇家是嫁得的。满人武勋家的闺女,真没汉人家那么些穷讲究的。因此,有些人家一听可能坏了姑娘家的名声都慌了。两人连搭理都不搭理,压根没太往心里去。有那工夫,还不如去兵械厂区试试新火器呢。 结果要过节呢,在家呢。就被刚回家的闺女求见了。 小孩子家家的,阿桂家好点,毕竟他家的孩子都是嫡出,夫人生了两子一女,家里没有小妾通房。就是嫡亲的一家子! 闺女一回来他在书房就知道了,家里的气氛立马都不一样了,好像连下人们走路的脚步都轻快起来了。他才说要起身呢,就听到外面跟小马驹子似得的跑动声,特别有活力。然后就听闺女的声音传来:“我阿玛在里面吗?” “进来吧!”阿桂放下手里的书,“放几日呀?” “七日。”阿蜜扬起笑脸,“阿玛,女儿有几句话要说。” 阿桂倒是觉得好笑,“是你们书院的事吧。那是你们自己的事,自己的事怎么去办,别扯你老子下水。你老子不吃那一套!” 阿蜜心说,果然被人给料中了。她学着对方的原话,“您现在不动,别人只以为您是坐在高处看笑话。用您的时候,说你是忠于职守。不用你的时候,您就是那墙头草。如今的八方不动,倒成了观望。” 阿桂觉得这话好笑,就凭这个也想说动你老子为你动一动?他更笑了:“那照你这么说,老子站在你们一边,就是对的。” 阿蜜张口想说是,但随即把本能要说的话给咽下去了,只学着那人的语气:“两不相帮,是态度。只要是态度,总要说出来的。” 这话有意思! “可为什么非得说出来呢?”不觉得谄媚吗? 兆惠家,兆惠也是这么问他家老七迎男的。 迎男回了他一句:“因为阿玛您是皇上的胆气。” 您是皇上的胆气! 这一句话一出口,兆惠整个都激灵了一下。 阿蜜跟他阿玛又说了一句:“有时候皇上也是需要一些勇气的。” 阿桂整个人都愣住了,两面相争,相持不下,以自己对皇上的了解,皇上会选一条风险最小,最省心的路。不过是女官而已嘛,将本来含混的问题,直接明确了就好。只要划为内廷女官,这个问题就直接解决了。省的闹得不可收拾。皇上处事的原则便是——平稳! 平稳胜过一切。 所以,刚刚萌芽的东西,确实可能因为皇上的退让直接夭折了。 于是,皇上本身需要支持,告诉他不管他做什么样的决定,总有人只站在他的背后,皇上的立场便是他的立场。而这样的人得是什么样的人?得是像自己一样手握着军权的人。 如此,不仅支持的是皇上,也可以更进一步握紧自己手里的权利。否则,皇上不会将安危放在一个态度不明朗的人身上,很可能就换一个更听话的人上来接替自己。 因而,进宫一趟,是必须得做的一件事。 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就碰见了兆惠,两人对视一眼,往里走的时候相互压着嗓子说话。 兆惠低声道:“事……不对。” “是啊!”就像是有一双大手在背后操纵。龙椅上的那位,包括满朝的大臣,皆是人家手里的棋子。 兆惠左右看看:“走一步算一步吧。” 除了这个也没别的法子了,谁也这条路通到底会是什么样的。 阿桂就道:“回头得叫我家两个小子也去考书院试试。”考不上直接打断了腿。 兆惠面色复杂,长长的叹了一声。没儿子啊,最见不得人家说儿子。 阿桂赶紧补救:“要是实在考不上我也不指望了。好歹我还有一闺女。如今这姑娘瞧着是不如儿子,但也保不齐!就像是梅家,眼看没出色的后辈了,结果人家出了那么一个孙女。以后指不定也是前程不可限量啊!” 两人都是知道兵械厂一些机密的人,没梅开云在其中的作用心知肚明。 阿桂这么说,兆惠没反驳。思绪不由的放在自家老七身上……想起老七每次都眼馋自己的战马,要不,这次给挑一匹好马送到书院的马场去。那里有好的骑射师父! 这么想着,到了御书房门口,他听到里面更劲爆的话:“……一个个的吃饱了撑的。说的都是些什么?和敬出来管管事怎么了?皇上这么做是对的,宗室无人有意见。我府上只有竹心一个闺女,将来王府都留给竹心……没有王爵,也还有官位,我就要给我闺女招赘……” 然后听到弘旺的声音:“二十一叔您那话过了啊!别管怎么着,听皇上的意思。皇上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阿桂和兆惠对视一眼,受到点拨的何止他们二人呀。 傅恒肯定是跟皇帝一个态度,再加上他们二人,军权捏在手里了。背后宗室跟皇上一个态度,这也很重要,因为宗室还是掌管着很多外臣无法掌管的东西的。比如兵械厂就只在和亲王手里。 他们还没进去呢,和亲王就来了,显然是才赶回来的。见了两人点点头,也默默的等着宣召。 才站下,吴书来就亲自迎出来了,“王爷,两位将军,皇上有请。” 和亲王打头进去,进去的规矩的见礼。乾隆就问:“你这灰头土脸的,刚回来?” “是!”弘昼就皱眉:“这回就是和敬和和婉两丫头闹出来的事。皇额娘就是太疼他们了。要是觉得麻烦,四哥您干脆把两人的职撤了就完了。疼她们怎么不是疼?回头在那边给弄两个织纺便是了。” 这个亲疏远近就出来了。弘昼是和敬的亲叔叔,这些话别人不敢说,弘昼就能说。又加上和婉在里面,他说起来更理直气壮。 弘历感觉总有那么些人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在想事的,心态就不一样了。 十四就说弘昼:“这要是孙嘉淦好好的说,私下里跟皇上禀报,这事不是就没了吗?只要朝堂稳固,叫孩子们受受委屈也不是不行。可人家给这个机会了吗?” 阿桂心说,这是拱火的。 乾隆心里恼火的正是这个,什么话不能私下说?孙嘉淦这么闹,无非是觉得朕不是个仁君。他家的孙女参与了,就猜度朕之后会找他算账。可朕的心胸就这么点吗?就是跟几个无知女流一般计较?把朕当什么人了? 猜度朕就罢了,竟然用那么一手当堂逼迫君王。更可恨的是,人人都看的懂孙嘉淦的算计,可还是有那么多得人甘愿做瞎子,反倒是以此事为契机,向他这个君王发难。 这次若是退了,那以后是不是人人都可依此行事。君王被大臣裹挟,意志由他们而定。那这到底是谁家的天下? 可朝廷朝廷,朝廷从来不是皇上一个人的。 只要坐在皇位上,就少不了跟朝臣斗智斗勇。当年皇祖父除鳌拜,那是硬生生的斗倒了四大辅臣。到了皇阿玛当年,一大半的时候都在跟八爷党斗。到了他,他吸取教训,从来不将自己摆在争斗的一方。只觉得,站在高处,平衡朝局是省心省力的办法了。他一直遵循的也是这一原则。 如今,有了一个声音,那就必须有另一个声音去辖制它。 那边有来保、有刘伦、有汪由敦、有裘日修,赫尔德,这边就得有班弟、有高斌、有蒋溥……想了想,汉人中有声望的,蒋溥还稍后一些,他马上提拔了刘统勋入军机,同同时,调尹继善回京。 尹继善是满人,但是在读书人中也颇有威望。 至少高位上的诸位,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了平衡。而军中将领,以傅恒、兆惠阿桂为首,连同宗室站在自己身后,站在高处且看着再说。 刘统勋确实有些意外,这个旨意来的太快了。他不仅被调入军机,更重要的是,从刑部被调入吏部,出任尚书。 接到旨意之后他就看向儿子,然后冷哼了一声:“你们倒是算无遗策。” 刘墉不好意思的笑笑,“儿子没这样的本事。儿子呢……也是人家摆在棋盘上的棋子,还是马前卒。父亲,儿子顶多就是一个小卒子,您是‘车’,姜还是老的辣呀!” 刘统勋身子超前探探,看向儿子,“可这过了‘过了河的卒子顶大车’,你老子还没老糊涂呢。”他又哼了一声,“说说吧,这事闹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父亲啊!有些事,一旦开始了,就停不下来了。而更有些事,不达目的想停也停不下来的。就像是当年的百家与儒家,那是多少年的正与斗……” 所以,朝堂之前的满汉之争,文武之争,都将被淡化。反而是新学与旧学之争。 这新学中……包含儒家,却早不是儒家。说它是要恢复百家,却也不像。 这种变革,自古未有。他本身就处于迷茫之态。这是吩咐刘墉,“书院的书本,若是能抄出来,你让书童闲暇时抄一抄,每次休沐带回来,我要看看。” “是!”刘墉应着,就要告退。 刘统勋叫住他:“要出门?” 刘墉垂手,不言语了。 这就是默认了。刘统勋无奈的摆摆手:“去吧!”人家也有人家的事,好像没有要跟家里说的意思。 刘墉出门直接上了马,在书院里的,别管是多大年纪的,修的是文还是武,但马都得会骑。早些年没怎么在意的,这一年呆下来,也骑的很好。在书院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做,出门带个随从还突然有些不习惯。 他上门出城,直奔城外。外城王杰买了小院,这地方不打眼,几个人打算在这里聚一聚。 刘墉到的时候王杰正跟孙士毅说话呢,“信已经寄出去了。以前的那位的东翁虽说胆小,但却颇有些钻营之能……” 王杰之前给江苏巡抚陈宏谋做幕僚,这位侥幸在江南官场清理中算是干净的挺立了过来,但也有些战战兢兢的。知道王杰如今跟天子亲近,便多有笼络。四时八节专程叫人送来礼物,都是实用的。这不刚好端午了吗?送礼的人刚好在,王杰便写了一封书信过去。 正说着呢,刘墉进来了,三人拱手见礼,互通了消息。 孙士毅便道:“如今要紧的不是谁赢谁输,而在以,百姓愿意信谁?” 清正之名仿若孙嘉淦的保护伞,百姓信他,谁说他不好,谁便是奸臣,这就是这些会经营的忠臣直臣的可怕之处。 这是个问题。 毁了孙嘉淦的名声? 这种办法最直接,而且最好操作。但是三人对视一眼,都都没有说这个法子。自古以来,清官如凤毛麟角,少之又少。为何出一个清官,便能演绎出无数的故事来呢?他们当真有那么多能干吗?就比如孙嘉淦,到底是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了?没有!要说做,只是基本做到了一个官员的本分,但百姓也愿意去赞扬他,信任他。 让百姓们对清官保持一种信仰,呵护这么一份虔诚,总比去打破它要好的多。 要不然,那真成了天下乌鸦一般黑了。打破容易,重塑难啊! 三人商议此时,却不知道今儿市井多了一个小摊子。这摊子在阴凉的树下,边上是一家大碗茶的茶铺子。这摊子一铺开,桌上密密麻麻了摆了多少的木簪。木簪虽不贵重,但手艺尚可的话,十几个钱还是能卖到的。 边上的茶铺老板认识这孩子,这孩子去年考到书院去了,好久都没来摆摊了。谁知道现在却来了。他在边上跟着小子闲聊,“不是听说书院每月都有银钱补贴吗?怎么还要来摆摊子?” 这小子憨憨的笑:“叔,钱是有的。每月十两按时给呢,书院里包吃包住的,我也没需要花销的地方。今儿过来啊,也不是卖簪子的。是一项课业得完成,得问问婶子大娘们一些话。我这也不好意思拦着婶子大娘们问话,这不,就拿了平时没事刻的簪子来。哪位大娘要是能答些话来,挑一支簪子带走便是了。不值钱,就是我自己练手的东西。” 可瞧着放在收拾铺子,这么些,也值不少钱呢吧。 茶铺老板娘怪动心的,“能啥呀?好答不?” 好答!这小子笑秘密的,“婶子,您先挑一支。” 那感情好。 她走过去一瞧:“哟!这还都是好料子。”最次的也是桃木簪。 小伙子给挑了一支,“这是给皇太后雕个小玩意剩下的下脚料做的。年轻的姑娘戴这个最好,檀木的。” 这十几个钱可买不来,怎么着也得半两银子的吧。 这多不好意思。 小伙子却在另一边拿个小本和一支怪怪的铅笔出来,“大娘,若是现在不让您出来做营生,只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您觉得成吗?” 老板娘大惊失色,大腿一拍,“那咋成呢?别看我家老头子是掌柜的,可啥事不要我操心成啊?他收钱,我得在后面烧水,得擦抹……得把这里里外外的拾掇利索了。小本营生,还有赊账的咧。他一大男人,一文半文的不好张嘴要,我这妇道人家,就能出面说。咱家的生意,挣得就是一文半文的钱呐。” “也不一定非得您来出面呀?”这小子就道,“我知道您家有两个儿子,不拘哪个儿子来搭把手,都是行的。” “行什么呀!自家的铺子,挣来的也就是家里饿不死算了。我是出去干啥没人肯要了,在家老两口说是做生意,可实际上跟在这里讨饭差不多。我儿子出去了,别管干啥,年轻力壮的,干点啥不比守在这里好些。” “拿要是非不让您出来呢?” “那这是逼着咱们去死呢。这不是短了大家的活路了吗?便是皇帝老子也没这么不讲道理的。” 这小子只笑笑没答话,只问到:“那就是您觉得不出门就会活不下去,是否?” 是啊! “簪子您拿去吧。”这小子笑眯眯的,把剩下的簪子规整了规整。 “真给我了?”这婶子忙道,“那我儿媳妇,闺女来行不行?” 行啊!怎么不行:“簪子可着您家先挑。” 这婶子可快了,一嗓子吆喝的,在后院出来了四个女人。两个年轻的妇人,一个穿着齐整的姑娘,还有一个一身补丁低着头的姑娘。 这婶子忙拉了一身补丁的姑娘,“这是给我家送柴火的大丫。爹娘都没了,她一个人拉拔她弟弟,怪不容易的。问问她……行不行?” 这小子默默的把一个黑黝黝的簪子递给那姑娘,“问几句话,簪子是你的。你拿簪子去街口的首饰店,能换银子。” 这姑娘的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才敢接簪子。头都不敢抬。 这小伙子还是那个问题,“你觉得不让你出门来,行吗?不要做营生……” “不行呢。”这姑娘说话声跟蚊子哼哼似得,都有些发抖,“我要不砍柴……弟弟就要饿死了。” 这其实是不用问的。他只问了这一句就算是完了,然后点头,“你去吧,问完了。要是实在艰难,你去惠民处,那是两个宗室格格负责的一处救助站。只要确实是艰难,总会得到收容的。不仅收容你们,你们的年龄和条件要是合适,说不得还能得学一两样手艺。” 还有这样的好地方呢? 这姑娘应了,攥着簪子,还有今儿砍柴刚得来的三个钱,慢悠悠的朝街口去了。 这小伙子突然鼻子一酸,对那位孙嘉淦大人厌恶了起来。这便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这与‘何不食肉糜’又何不同?一样的不知民间疾苦。 不用问话了,这家的俩儿媳妇和闺女就在摊子边一边挑拣一边说起话来。 “咱们也不是大家小姐,干啥不让出门?” “怕跟男人打交道吧。” “呸!这世上除了女人就是男人,出门还能挑跟谁打交道不跟谁打交道?” “嫂子,这要是不叫打交道了,咱家这缝补衣裳的活是不是就干不成了?” 好些地方修建这个修建那个的,出门干活的男人多,但这衣裳破了得有人给缝补吧。一个补丁一文钱,妯娌俩挣这个钱,不得出去跟工地上的人打交道吗? 那小姑娘羞怯怯的看了小伙子一眼,这才道:“那我这绣活以后得叫爹去给我拿了吧?” 谁说不是呢! 这三个还没走呢,那位老婶子吆喝了一群大婶子大娘,大姑娘小媳妇来,都是住在左近的。有买菜的小贩,有晚上摆个吃食摊子的,一个个粗手大脚说话嗓门老大了。 挤在前面的婶子小伙子对她还有印象,好像是专门给大户人家浆洗的。大户人家主人家的衣裳有奴仆清洗,那奴仆的衣裳谁来洗呢?其实都是在外面找人浆洗的。这婶子短时泼辣,好似家里以前也富贵过,不过是后来获罪了,这才沦落到这步田地的。她直言问说:“你在书院上学,不会好端端的有银子不赚,那簪子出来漫天的撒,只问些话!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谁不叫大家出门了?出门犯了哪门子王法了?” 小伙子赶紧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出来调查调查,看大家都是个什么态度。这不是也是为上面的决策出点力吗?” 啥决策? 咱们出门还要决策了? 有在边上的茶棚下喝茶的男人就道:“这些老娘们知道什么?这不就是刚听说的孙大人参奏了皇上,说皇上叫公主坐女官的事,嫌皇上没管住公主,公主出门做事还是啥的?”说着还问小伙子,“秀才公,是有这事吧?” 自己可不是啥秀才,不过是大家都把有文化的人客气的叫叫,他也不当真。再者说了,朝廷的事真不是大家说的那个意思。 果然,就有人说:“皇帝家的闺女不愁吃不愁喝的,那不用干啥行。咱们不用干啥哪行呢?” “对!叫皇帝管自家的闺女就行了,别人家可管不着。” 反倒还是皇上的不对。 这小伙子又特别生气,脸都气红了,“你们真当皇家的娘娘公主就都是闲着呢?老圣人和皇太后还亲自下田呢。顶着日头啥活不干?皇家的公主……刚才不是说了吗?那惠民处就是怕又那鳏寡孤独过不下去的,总不能看着百姓饿死。宫里的娘娘还织布呢?织布机子都是咱们做的!这些事皇上管不过来,叫家里的公主管管怎么了?”说着,就问茶铺的老板娘,“婶子,你家的姑娘忙的时候不出来招待客人?” 那姑娘正拿着抹布擦桌子,小脚还得给客人上茶。 小伙子就又道:“就是多了很多差事女人能做,但老圣人和皇上想着,这妇人出来做事,男人管着,于理不合,便叫公主格格们出门管着。要是管不过来,就从女子书院里选女官,以后但凡能靠近女子书院的,都有机会当女官,对大家来说还不好?”说着,有看茶铺老板,“大叔,您的女儿也一样,不是认字也会打算盘吗?今年八月怕是能考呢,要是考进去,将来您家未必不能出个当官的嘞。女子当官,也给诰命的。那位梅大人,已经跟朝廷请封生母了……” 可别说嫁出去就不是自家人。 老板娘眼睛都亮了,“小哥儿,当真?” “真的!不真您去书院找我去。”说着,又有些犹豫,“要是孙大人劝住皇帝,不叫公主出门管事了,那大概这事就不成了。您也不放心女儿出去做事叫男人管着呀。” 这话一出,风向马上变了,“皇上是对的!男人管男人,女人管女人……这不就是男女大防吗?孙大人那么大的官,咋这事都不懂呢?” “……”好吧!他们的思路就是如此的。 又有人说:“皇上说话,谁还敢不听?” “那可不一定。百姓们说孙大人是好官,皇上就认孙大人是好官。大家嘴里的好官说话皇上要是不听,那皇上不成了坏皇上了?”小伙子笑眯眯的回了这么一句。 这话一出就有人叹:“皇上也怕大家骂呢。” 是呢! 茶棚下的另一个男人就道:“听说孙大人撞了柱子了!” “孙大人怎么能这样呢?我之前还当是为了什么事呢,原来是为了这个。为了这个……孙大人小题大做了!人家皇帝管闺女的事还得听他的?咱自家管孩子还能叫外人插手?这就不讲理了。” “这不是不讲理,这是想叫皇上听他的。” “皇上怎么能听他的呢?孙大人必不是那个意思。” “怎么不能是那个意思?我家那婆娘这一手比孙大人耍的好。但凡我不听她的,她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家那房梁上常年挂着一根绳子,那是随时准备上吊用的。” 这话诙谐,一说出来便哄堂大笑。这一热闹,越发的吸引人往热闹的地方奔呢。茶铺老板为了吸引生意,那怎么着也得保持话题的热度啊!越发的添油加醋的把她理解的事件往出说。 没两天,市井传的不像个样子。人传人口传口的,早已经面目全非了。 大概是说现在有那个织机需要女工,女工会从惠民处那边招没有生机的女子,叫大家赚钱。然后书院还会招手会写字会算数的姑娘入学,将来能当官,还给生母挣诰命。出来就管这些女工的。但是孙大人说不能叫女子管,不能叫女子出门……连公主娘娘都被参了。他还撞了柱子,嫌皇上没管公主,嫌公主要弄什么惠民处…… 传人中逻辑奇怪的不行,但大家就都觉得这个有礼。而且,那个给茶铺送柴的姑娘,真的去了惠民处了。真的被留下来学织机的用法了,而且,他弟弟也有了差事,去跟师傅学怎么修织机去了。得了准信,那姑娘免费给茶铺送了茶,还想专门感谢那个小秀才。结果小秀才就摆了那一天,就又不见人影了。 茶铺得了这个确切的信,一传出去,越发认定之前说的不是十成十的准吧,总有个八|九分准的。 紧跟着,有些人还打趣街上的要饭的,“去惠民处试试,说不定有一碗饭吃。” 真就有一碗饭吃,不仅有饭吃,有些病了的,在那边还给免费看。这消息由小乞丐喊的满京城都知道了。 然后大家就越发不懂了,为什么孙大人要不答应这样的好事?叫花子可不怕人,拿了烂泥巴就往孙家的大门上扔。法不责众呀,就有不懂事的孩子跟着凑热闹,什么菜叶子臭鸡蛋,直接网上糊。 在客栈里的小伙子并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会引出这么大的变故来。正忐忑呢,房门被敲响了,是一个他常在书院见的一个学弟。 海兰察笑道:“学兄,端爷有请。” 哦!哦哦哦!他赶紧拿了他调查的东西跟着往出走。 弘晖真是没想到,在大家都小心的不想毁了孙嘉淦的名声的时候,有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做了一个不起眼的小事,结果会闪动起这么大的波浪。 他也是第一次理解了阿玛说的话:虽总说民如水君如舟,可这水汇聚在一起能起多大的波澜,你却未必真知道。 这一次,他觉得窥出一点门道了。后来的舆论方向根本就不由人控制。原来,只要真的把恩泽降到最低处,是可以掀起这么大的浪花的。 外面的消息和敬笑吟吟的说给乾隆听,“可见,百姓是知道好歹的,也知道皇阿玛您的为难和委屈的。” 乾隆听得大小不已,“这个孙嘉淦——哈哈哈——也有今天!” 和敬抿嘴笑,别的话倒是不多说了。刚好有朝臣求见,她就推出去,“儿臣去给太后皇后请安,之后就直接出宫了。” 好! 这些事和敬没瞒着皇后,一一都说了,话里话外,她有提点,“越是明君,才越是显得有些臣子混账。回头啊,我还得特意招了孙家的女儿做女官,看她孙嘉淦如何说?” 皇后眼神闪了闪:“听说最初闹出事来的,是戴佳家的?” 和敬心里明白的很,附和着道:“听说那姑娘长得极好,还是今年的秀女。” 皇后微微点头,于是,戴佳氏破格被先招进宫里,皇后赞她容色好,留在宫中服侍了。大家都明白,这姑娘以后便是宫中的贵人了。 皇上宽大,涉事的姑娘没被责罚反而得了荣宠。所以,你孙嘉淦在朝上那么逼迫皇上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孙嘉淦本来就撞的脑震荡,吐的昏天黑地,整个人都天旋地转的,一听说这个事,一口气差点倒腾不上来。 而此时,来保家围坐着不少人。 “这一手太卑鄙!孙大人怎么说也是位朝廷辛苦了半辈子的人,怎么能叫人这么随意污蔑!” “今儿能是孙大人,明儿是谁呢?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 “有女人想出门,也总有女人是坚决不愿意出门的。女人们的道理还得女人去讲。” 来保环顾了一圈,心思却飘远了,想起那位小爷的话。他说,“这有些事不是十年八年就有结论的。争——是可以的!争辩争辩,日久终见分晓。但在此之前,朝堂不能乱……老圣人知道你的难处,但朝廷更需要你这样的柱石大臣。各持己见是正常的事,但总得有人把着大方向不至于演变的不可收拾。站在明处容易,可站在暗处艰难。这最艰难之处,只能交给大人。老圣人是把大清朝往后十年的平稳……交托在你的手上了!” 这份托付——沉手啊! 乐文 397 故国神游(58)三合一 故国神游(58) “老大人,您要给大家拿个主意呀。” 来保睁开眼睛,“拿主意?我来拿主意?行!我来拿主意。”他坐直了身子,张嘴就问说:“你们聚在老夫这里,到底要得的是什么?” 啊?什么意思? 来保就道:“你们到底是要反对什么?” 当然是要反对违圣言之处了。 三纲五常总要顾的吧。 来保点点头:“你们有你们的理,但别人不知道你们的理。” “这话没错,不能由着他们蛊惑世人,咱们还动的还是要动的。” 来保就又道:“你们处处以圣人言立身,那所作所为,须得君子。不可用下三滥的手段。对方也不是下三滥的手段能伤到的。因而,怎么辨都成,但要管束好下面的人。别为了口舌之争,反而坏了大事。” 汪由敦就道:“这还得看万岁爷的态度。” 裘日修心说,之所以站在这边,是知道万岁爷的性子。那人怕麻烦,船稍微有点摇晃都不行的。想着这是稳赢的事的,可万岁爷却把刘统勋给提拔了上来,这是没有要妥协的意思。但这到底是真不妥协还是在气头上却不好说了。但现在肯定退不得,退了反倒给了皇上治罪的借口。其实这位帝王大家心里清楚,看似宽和,但心胸并没有那么大的。前面有了认错的给了宽大,但剩下的这些认罪的,他估计是连宽大的机会都不会给你,只会用人头来震慑人心了。 不能退,但更不能太激进。否则,那就是胁迫帝王了,连半点的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能进内阁的,谁心里没多出几两弯弯肠子来。 他跟来保和汪由敦对视了一眼之后就道:“之前说的那个主意不错……女人的事由女人出面先去办。”不要急于出头,大家都不是为了找死去的。只是现在得搞清楚皇上的态度,另外,刘统勋还兼任吏部的尚书,如何在这样的局面上保证大家的位子不动,才是最紧要的。其他的朝后让一让。叫下面的人打打嘴炮就算了,难道明儿还能继续冒死参奏皇上?或者编点刘统勋的花花故事……再要么揪着和敬公主的事不撒手。 那位是公主!公主跟皇子还不同,皇子出来办差,那就是臣子,得按着大家的规矩来。可公主不一样,公主搁在皇太后那里哭一场,皇太后别的不干,只今儿不吃饭了,明儿不好了,摆出个逼迫皇帝的样子。那他们这些大臣怎么办?看这皇帝不孝吗?人家一家子搁在宫里给你演绎出苦情戏,你还得跪着求皇上别犟着,要不然逼死太后的罪名自家九族都不够赔的。别说公主放出太后这种大招,就是公主跑去哭一趟先皇后,也都够他们喝一壶的。 不是要说三纲五常吗?君君臣臣这是三纲之首,你们遵不遵守?公主再如何,那也先是君。 然后裘日修把自己给绕进去了。按照自家的理论,如今的所作所为怎么做都能用自家的理论给堵死了。可要是用对方的理论去解释的话,好似又是通的。有那么一瞬,他自己都糊涂了,到底哪种才是对的。 现在是三巨头得达成一致,他们争斗先得是为了稳住手里的权利,不是下面那些傻狍子,纯粹是殉道者,抱着一肚子的圣人言能赴死的那种。要死他们死去,自己一点也不想死。 然后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彼此都懂。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来保心说,这两人心里不是挺明白的吗?自己是被孙嘉淦那货给坑了,这两人又是为的什么? 哦哦哦!想起来了,真是人老脑子不太管用了。人家还真不是没原由的。 这裘日修的夫人熊氏是太后的义女。 对的!没错,就是宫里那位钮钴禄太后的义女。 而之前听人说汪由敦打算和裘日修家结亲来着,汪家的孙子还是侄孙要娶裘日修的孙女。 然后因为事由是由太后而起,所以,裘日修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第二种选择的可能。汪家纯粹是被拉扯进来的。 汪由敦知道来保在打量他,他心里叹气,谁知道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现在,死道友不死贫道吧,“想来裘夫人出面最合适不过。这件事由裘夫人出面办吧。” “就这么着吧。”来保马上表态,拍板定了。 然后裘日修只觉得是哔了狗了。 “义女?”林雨桐都迷惑了,“钮钴禄认了臣妻做义女?”她看德海,不是很明白,“这熊氏有何独特之处?”怎么就认了义女了? 这要是熊家有借力的地方好歹是个理由,哪怕是有银子、超级有银子也算数。可人家有权有势,也是想给家里的儿子添助力,找个闺女认在太后膝下是个什么操作? 要不是熊家特别,那就是裘日修特别。当然,能做到军机这位子上,肯定有特别之处。但是,认熊氏做义女也不是这几年的事了吧,当年的裘日修可没这么高的地位。他是乾隆四年的进士,就算是家里几代都出进士,但不是个个进士都出息的。顶多说是书香门第,但大清国大了去了,找裘家这样的也不难呀。就说当年才考中的裘日修吧,考中的时候是乾隆思念,也就是说他最早也是那个时候携家带口才进京的。至今十几年的时间官做到这个份上……是厉害。但这跟后宫的太后有没有关心呢?应该是有的。也就是说是他们是吃了钮钴禄氏的利了,而不是钮钴禄能从裘日修这边得什么好处。 所以,这不是更梦幻了吗?一个太后也不靠别人什么,降恩也得降值得的人家呀。便是弘昼府里的孩子也没见这么着的,好好的什么也不图,就这么认了一个初入官场的小进士的妻子做了义女。 迷惑不? 德海摇头:“熊氏并无特别之处,家世平平。江南普通的读书人出身,祖父中过举人。之所以被认做太后义女,是因为太后说,熊氏长的像是她的女儿。” 她的女儿? 她就生了一个弘历,还有女儿吗? 当然了,做了太后了,四爷的女儿都能说是她的女儿。但是,四爷的女儿就那么几个。宋氏生的那两个,钮钴禄还没进四爷的府邸那两孩子就夭折了。还有一个是怀恪,那是李氏生的。就凭弘历和弘时最后闹成那么个德行,两边都恨不能咬死对方,她钮钴禄会想念怀恪?真正长的有点像是怀恪的是和婉,和敬据说长的跟富察氏皇后极为肖像。但也没见钮钴禄多疼和婉,怎的去认了一个熊氏。 再要不然就是年氏生的皇四女?年氏生了三子一女,三个儿子没活下来,但好歹还有个名字,好歹有点年岁。这个皇四女连个名字都没留下,可见是生下来就夭折了的。这样的孩子……她钮钴禄见过?就算是见过,一个婴儿跟熊氏一个嫁为人妇的女人,从哪里能看出想象的。 她看四爷,四爷跟吃了苍蝇的似得,一脸的:难道我就知道? 不过两人也都明白了。怪不得民间编排乾隆的身世编排的最为起劲呢,这实在怪不得人家,他们自己给人提供的素材太丰富了。这操作骚到不行! 而此时尤其注意各方动静的乾隆,气的将一御案的折子都给掀翻了。 吴书来战战兢兢:“万岁爷息怒,不值当为那些不懂事的生气。” “朕哪里是因为别人生气……”朕是跟自己生气。朕是有多愚蠢才信了太后是自己亲娘的事的!太后这义女……说是像她的女儿,她的女儿是谁?她的女儿在哪儿。同父的姐姐有三个,妹妹有一个,算了一遍,好似跟太后都没什么关系和交集,所以……熊氏到底像谁? 他不由的想起一个传言,说他是抱来的男婴。真正的格格已经被送出王府养在民间了。 这传言不可信,但总不会无风就起浪的。必是有什么原因在其中的。 他倒是要问问太后,这个义女到底是像她哪个女儿! 钮钴禄好容易盼到了儿子来了,却被儿子铁青的脸给唬了一跳:“弘历,这便是你的孝道?” 乾隆不吃那一套,只问说:“那熊氏到底是跟哪位长公主模样肖像?” 钮钴禄愣了一下,张口结实:“……怎的问起她了?” “皇额娘除了朕还生养过格格?” 不曾!只生你也都是侥天之幸,哪里还生过格格。 她想到儿子不认自己的话,连忙道:“那熊氏瞧着面善,一瞧就叫人觉得喜欢。当年要是能生一格格,必是熊氏那样的。” 跟之前的说辞又不一样了。乾隆满眼的怀疑,这就每个准普! 钮钴禄一看这表情就赶紧道:“那裘家也是四代进士,想来必是前途不可限量的!” 所以,您其实还是想跟朝臣勾连,所以提前下注? 钮钴禄傻眼,当时就那么一想,那么一说……她儿子是皇帝,这点事叫事吗?谁想到会成了现在这样。所以,她现在怎么说都是错的吧。 因而只得转移话题:“熊氏可是失德之处?” 乾隆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钮钴禄愣在当场,脸上青红交加。她现在终于体会到了那种连呼吸都是错的是什么感觉了。怎么哪哪都不对! 几乎颤抖着,她起身一把扶住桂嬷嬷的手,“便是当年在王府,也不曾受过此等委屈。一年一年的熬过来了,怎么日子反倒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弘历这么着,老圣人就不管?你出宫……你去庄子上。去见见老圣人……” 桂嬷嬷苦笑:“娘娘,老圣人不是奴婢想见就见的。” “你去见见福晋……”像是回到了在王府的时候,有事就去找福晋,“你求见福晋这总行吧。告诉福晋……弘历我是管不了的,这个儿子不能再这么放纵下去。请福晋好好管教……他也是福晋的儿子,福晋有管教之责!” “娘娘!”桂嬷嬷手上使劲,看向太后有些浑浊的眸子,“娘娘……您醒醒娘娘!如今不是当年了……” 当年的阿哥爷若有不好,自家主子必是要去告知福晋的。她在阿哥爷眼里永远都是贴心的额娘,从不说阿哥爷的不好,指正阿哥爷的都是福晋。而福晋不可能亲自太厉害的说庶子,不要紧的事就多说几句,估计会闹的不好看的那种,都是叫了阿哥爷的教养嬷嬷过去训斥的。这当然看上去是最规矩的做法,但是……这心里是怎么个算计,自家主子知道。福晋也不是傻,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况且,现在不是当年了。宫外那位太后不可能管的。 钮钴禄的眼神渐渐的清明起来:“不!你还得去,还得去求见。还得去求见她……这事只能她先出面,要不然老圣人知道了也不会管的。”说到底老圣人还是在乎福晋的想法的。 桂嬷嬷一脸的为难,“要是福晋不见呢?奴婢实在是……” 钮钴禄太后脸上的表情慢慢的收了,进而变的凝重起来,沉默了良久之后才道:“那就少不得要筹谋筹谋了。在宫里碍眼且不得自由,倒不如去礼佛……反倒是比现在要好些。” 礼佛? 出京吗? “不出京,去潜邸好了。”当年的雍王府便是喇嘛庙,去那里礼佛这总行的吧。 桂嬷嬷就想,每次太后在宫里礼佛,都得召一两百喇嘛进宫念经,如今去喇嘛庙,好似也不是不可。 她应了一声,“奴婢这就去庄子上。” 林雨桐当然不见了,虽不知道来干什么的,但左不过还是那母子俩关于真假母子的事端。关键是这事林雨桐说了,乾隆不信呐。那我还能怎么说? 叫芳嬷嬷把人打发了,桂嬷嬷知道太后还有退路,便也不坚持。说不见她直接就走了,她心里的念头也很坚定,真的永远也假不了。皇上不知道被谁所惑,但总也会想明白的。 再回去的时候钮钴禄太后什么也没问,想来这会子也想明白了,求人无用。所以,还得自己想办法,出去礼佛去。 桂嬷嬷看着太后:“娘娘——奴婢是请皇上吗?” 钮钴禄摇头:“请也无用,不用情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牛心左性起来,谁也拦不住。她慢慢躺下,“去请太医,就说本宫不舒坦。” 又装病吗? 桂嬷嬷张嘴就道:“怕是这么着见不到皇帝。” 钮钴禄笑了笑,“明儿就是请平安脉的日子了,便是有不舒服本宫也会等到明儿。不过是……咱们主动请的平安脉,令妃总会来的。” 啊? 哦!哦!明白了,您是想见令妃。 令妃听到太后又轻太医,眉头微微皱了皱,身边的大宫女低声道:“万岁爷今儿去了一趟,桂嬷嬷出宫才从庄子上回来……太后就病了。” 意思是八成是装的,肯定是跟万岁爷闹的很不愉快,且去庄子上也没讨到好。 令妃冷眼看了她一眼,“住嘴吧!”什么话都敢说。 她拿了团扇便往外走,得去瞧瞧太后呀。 去的时候正听见太后跟桂嬷嬷的对话,太医还被晾在大殿外的。 “……本无大碍,大惊小怪做什么?把太医打发了吧,就是天热了有些懒的动弹……” “娘娘,您叫太医瞧瞧,今儿明显进的少了……” “今儿热。等下半晌凉快了,你去要一碟子玫瑰凉糕来,今儿突的想吃那个。” 令妃便知道,这些话是说给她听的,告诉她太后没装病。既然没装病叫太医,这是跟自己有话说的吧。此时,外面伺候的太监才通传,是令妃娘娘来了。 令妃脸上带着笑进去,“太后娘娘,便是身上不曾有不协,也该请平安脉了。确实无碍了,皇上才能放心呀。”说着,就请了太医进来,诊脉。 太医话说的很谨慎,“倒是不用用药,娘娘想吃的玫瑰凉糕是极好的,只要不贪凉就好。” 令妃:“……”凉糕不贪凉能叫凉糕?好吧!重点在‘玫瑰’二字上。也就是说太后心里有些郁气。她忙吩咐外面,“没听见吗?赶紧吩咐下去,今晚添一样玫瑰凉糕来。” 把太医和伺候的都打发了,钮钴禄朝令妃招手,“哀家就知道,孝贤调|教出来的人是极好的。以前娴妃总也说些你的不是,现在想想,倒是错看了她。” 令妃:“……”娴妃是说现在的皇后。皇后说她不好,这个她真信。但是顺序搞错了,一定是太后先不喜自己,皇后才敢说自己的不是的。而不是皇后说自己的不是,太后才不喜自己的。而且,孝贤调|教出来……这说的是什么鬼?自己虽然喜欢当着万岁爷的面提起先皇后,但自己真不是皇后调|教的。这话很不中听,在提醒自己的出身卑微不堪吗? 她笑盈盈的,要是怕人家拿自己的出身说事,早也到不了今天了。她过去扶住太后,抿嘴一笑,却不接话。 太后的眼眸深了深,“今年觉得热,心烦意乱的。这几年还是习惯在园子里住着。” 不想在宫里呆着? 今年万岁爷还没来得及去园子呢。不过今年这情况,估计是难同意带太后的。 她正想着怎么回复这话呢,就听太后道:“最近总是想在潜邸时候的事,想着能回去住几日,便是明儿睁不开眼,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令妃忙道:“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暗示到这个份上,令妃还是不接话。 钮钴禄只得道:“宫里这里里外外的,我这一走,就都交付给你了。” 这宫里伺候的,很多都是太后的人。而太后这意思是,把这些都交付给自己吗? 那太后出去了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是了!潜邸如今是寺庙,太后是不想在宫里这么呆着吧。礼佛倒是个好借口。这是想叫自己跟万岁爷说话,让她去礼佛。 这也未尝不可! 她在宫里其实最折腾的还是自己。而且,她从这些信息里拼凑出一个真相,那便是皇上和太后之间的关系当真已经僵到连这样的小事都要自己来出面调停了,甚至太后不惜把宫里的人手交出来给她用。 回去之后她就沉吟着话怎么跟皇上说,那边,佟氏却已经得了信儿了,老太监送来了的,说是慈宁宫一个处理恭桶的老嬷嬷听到桂嬷嬷和太后说话才知道的,太后要去礼佛,还要去潜邸。 去当年的王府吗? 小桃皱眉道:“要是去甘露寺,还有咱们自己人。” 佟氏又瞪她一眼,“谁跟谁是咱们?” 小桃吓的再不敢言语了。 佟氏呵斥完心里多少有些意动,这个太后只要还是太后就有用处,以前不好接近,但现在未尝不行。 晚上见到乾隆的时候,她便直言,“今儿在园子里,听人说太后要出宫礼佛?万岁爷,这可是真的?妾是第一次遇到这事,规矩也不懂,想问问……臣妾需得准备些什么?” 在园子里听说的?“听谁说的?” 佟氏一脸的迷茫,“不晓得,隔着花架子,转过去的时候不见人了。” 乾隆皱眉,佟氏有些心眼,但在宫里这地方,要人手没人手,要什么也没什么,想动心眼也没人帮着办。这必是有人有人借着佟氏的嘴跟自己传话呢。 太后想去礼佛? 他没说话,佟氏却毫无所觉一般,一边帮着乾隆按摩一边道:“说是太后要去潜邸。那地方……也不远。想来不用准备远行的东西。” “去潜邸?”乾隆眉头能夹死蚊子,便是皇阿玛回来也没说要住回潜邸的话。那是说想去住就随便能去住的地方吗? 佟氏也一脸的迷蒙:“是呢!说是太后怕热。可这王府也在京城里,热是一样热的。要说凉快,还得是山里……” 乾隆哼了一声,抬脚就走。 佟氏要说的话还没说完,她站在当场没动地方,好半晌才走到织机的边上,理线重新去织布。小桃进来,胆怯的很:“姐姐,都说了?成了吗?” 看天意吧。她低估了太后和皇上的不合了,看来那服药瞧着荒诞,但要是下的准了,也能见效。这倒是叫她更加的期盼起来。 她想过的好,以后一直过的好,那能依靠的只有端贝勒。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她听老太监说了。太后不出宫其实是享清福呢,只要她不作,皇帝不会将她怎么样的。但是她自己奔着是非去的——挺好的! “随她!”乾隆也是这么跟令妃说的,眼里带着几分疲惫,还喃喃的问了一句:“难道朕朕就是那般无情之人。” 朕只是想叫她跟朕说句实话,到底叫了四十年的额娘了,亲的如何,不亲的又如何,难道朕对耿额娘不好? 身世这种东西,到了现在没那么重要了。他还得谢谢她,要是没有她的身份,他指不定能不能走到现在。对此事三分的恼恨夸大到七分,一是厌烦欺骗,二是故意做出样儿来,叫她知道,有些事不能插手。比如立储之事! 清清静静的过日子不好吗?非得折腾! 行!那就出去折腾,正好自己站在上面看看,泥沙之下到底藏着多少的魑魅魍魉。 “端午之后,你看着安排!潜邸不行,送去甘露寺吧……” 那地方有西山大营,其实一样是在眼皮底下的。 端午也是个大节庆,一早起来,蔡宝仪就带着喜儿往出走。衣裳也是书院里的常服,清清爽爽的。当然了,她也不是今儿才往出跑的,这几日虽说放假,但也是真挺忙的。 喜儿身后还背着医箱呢,她忙了这几天等的就是今日。 一出院子门,就见蔡宝佳等在门口。见了她急忙朝后退了一步。 蔡宝仪皱眉,不是被禁足了吗?她回来没跟父亲告状,父亲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自己何必多嘴,反倒是显得刻薄。果然,父亲禁了二妹的族。不知道是今儿过节的缘故还是什么原因,她出来了。 蔡宝仪没管,绕过她直接往出走。 蔡宝佳急忙道:“你去哪儿?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怎么还往出跑?” 蔡宝仪脚下没停,不能去迟了,要不然大家都得等她。 蔡宝佳追了好几步:“嗳!你……熊夫人下了帖子了,请了咱们去做客的……” 蔡宝仪回头看她:“帖子下给谁?父亲可知道?” 蔡宝佳眼里的心虚一闪而过,帖子下到邓家,是母亲打发人回来告知她的。放自己出来的是二弟的奶嬷嬷。后宅怎么说也是母亲管着的,这点权利还没有? 蔡宝仪一看她那样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冷哼了一声,打发喜儿:“你去告诉老爷,二小姐出来了,应了熊夫人的宴请。” 喜儿应了一声撒丫子就跑,蔡宝仪才转过身来,走到蔡宝佳跟前,“你在书院里学的是什么东西?” “你管我?” “我不管你,也没心思和时间管你。但我警告你,这次你差点把父亲的仕途给葬送了你知道吗?你可以不考虑父亲,但你想过你两个弟弟吗?邓家那样将来能管他们?”蠢货!“人蠢点没关系,有自知之明就好。最怕的就是自以为是的蠢人,怎么作死的都不知道。最后警告你一次,要是变不聪明,就本分点。回头我让父亲给你送一台织机来……” “蔡宝仪你不要太过分……”她气的面色通红,声音尖细。 蔡宝仪还没说话,就听到后面呵斥了一声:“孽障,怎么跟你姐姐说话呢。” 蔡宝佳哇的一嗓子哭出来了,“她叫我织布!” 织布怎么了? “我不干乡下蠢妇才干的事!” 蔡宝仪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那边蔡新脸都气青了。蔡宝仪这才道:“祖母也在乡下,也是靠着那点手艺供养父亲读书科举的。祖母是蠢妇?你的孝道呢?好!咱们在家里,你口无遮拦也罢了,祖母不跟你计较,但你知不知道,上到太后,下到宗室福晋每日里都在织布劳作,她们也都是蠢妇?你这话传出去一家子的脑袋都别要了!” 蔡宝佳脸都吓白了,“是你先说织布……我不是有意的!你要是不让我织布,我怎么会这么说?” “让你织布怎么了?”蔡宝仪就道,“人所擅长的都不同。我瞧你刺绣手艺虽稚嫩,但搭色极好。这织布做的好了也是一种高超的技艺。别人织出来的都是白坯布,你就没想过其他。比如用染色的线,不说制图案,哪怕制出颜色协调的简单的格子布匹来,这是不是也是你的创新。只凭这个手艺,从小处说,能给你还来好名声。把最近丢的面子找回来,过几年说亲的时候叫人少些指摘。往大了说,不说给这一行带来什么,只就靠这技术还来的银钱,够你花销一辈子。若有意向,未必不能去换个一官半职。我这将话还没说完呢,你就觉得我在害你。害你与我有什么好处呢?心眼放正些,心思放纯一些。踏实的去做一些事情,少掺和一些你压根不懂的事。这对你来说没有坏处。我们是姐妹,血脉相连,作为姐姐我言尽于此,这是我第一次劝告你,你要听就听。要是不听,你随意。如今不是以往了,你做多少蠢事,其实也连累不到我身上。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完,朝着蔡新福了福身,“父亲,我今儿真有事,挺忙的。怕是不能回来吃饭了。” 蔡新面色和缓,“若是需要人手,家里的婆子丫头,你随便调用。” 是! 其实并不用! 今儿惠民处有大事。 驱蚊散驱蝇散今儿免费发放,另外今儿要义诊。 她们要办一场女子义诊,只给女子瞧病。今儿皇太后会亲自坐镇,她们几个学医的都能有机会接触病患。能处理的处理,处理不了得找先生帮忙。 每一个学医的都得有机会接触病患才行。自己不全是用诊脉断病的,还学了很多其他的法子。今儿是小试牛刀的头一天。 家里把最好的马车这几天给她用了,上了马车直奔城外。 她这边一走,蔡新看这二闺女,这孩子瑟缩了一下。蔡新心里叹气,“回去换衣服,把你两个弟弟叫上,为父带你们出门。” 出门去逛逛吗? 蔡宝佳一喜,父亲果然还是偏疼自己的。今儿外面一定很热闹。 蔡新没说话,坐在马车里,吩咐往城外去。 城外有什么热闹嘛? 城外,有一处不显眼的院子,挂着惠民处的牌子,但其实早前来过的不多。院子四周很空旷,如今两边搭起了帐篷,人多得很。 来来去去推推搡搡的都是满上补丁的妇人。这些人蓬头垢面,少有齐整的。只听闻这里赠药,便挤过来的。只要过来的都能领一包药,驱蚊虫的。 之前还没人觉得太有用,反正就是不要钱的玩意嘛。今儿本就是端阳,本来插艾草也是避疫的,别的时候散药,或许会叫人觉得忌讳,但今儿肯定不会。有用没用的,有人就是过来讨个吉利的。 不远处有个肉铺子,一道天热,那苍蝇嗡嗡的。这家的婆娘顺道领了一个,回去一忙,顺手就放在卖肉的案板上了。结果从摆摊子到卖出去几吊子肉,都不见嗡嗡嗡的苍蝇声。这妇人吆喝了一嗓子,急匆匆过来,“女先生,你们这药卖吗?我不白要,你们那一筐子多少钱呀,我都买了。” 今儿准备的没那么些的。 黄霑还有点放不开,不会大着嗓子说话。但是木其尔不管那么些,在草原上,隔得远的,不得喊呀。因此,她就朝那妇人喊:“今儿这些是送的。要买你上皇家药局去,那里明儿开始就又卖的。你现在那一包,至少管七天……那东西也不贵,一包两三文钱吧。” 这妇人应着,肥壮的身子又往出挤。 有那好奇的就问:“管用呀?” “管用!我家肉摊子管用。”她应着,“不信得回去试试,挂茅房怕是都没蝇子了。” 说话粗鄙的很,黄霑脸都红了。 木其尔才不管,一听对方是卖肉的,就喊说:“那个婶子,你要是认识养猪养鸡的,跟他们说,惠民处这里有药,家禽牲畜啥病都治……” 这话还没落下,人群里马上就有人问:“鸡瘟的有没有?”谁家还不养几只鸡鸭呀?一到夏天就怕鸡鸭染病。 “有!”木其尔总算开张了,“跟我上那边的帐篷拿……” 然后书院的女学生哗啦啦跟过去十几个人,给木其尔打下手。 这些人都胆怯的很,哪怕之前听说了这边有女大夫,可也没人敢问。还是蔡宝仪来了之后主动了询问了几个人之后,听到是不要钱的,才排起队来。她在外面给这些人分诊,有好些都不是给自己看的,而是抱着孩子来的。这些孩子她大致看了,并不是多大的病症。 正忙着呢,那边弘晖挤过来,问说:“怎么样?”忙的过来吗?不行再调拨点人过来。本来想直接去里面见额娘的,谁知道门关着呢。想来是妇人家瞧病,宽衣解带的不方便吧。能挤进来是他的面相显小,海兰察和弘晨都被留在外面了。他不放心额娘。 但是他的话却叫蔡宝仪误会了,以为他问这些病人呢。因而,她皱着眉,说了一句:“端爷,这些人最大的病是吃不饱,而这个病最好的药便是粮食……这个方子我能开,可药我却没有。端爷,得想办法,找药啊!” 乐文 398 故国神游(59)三合一 故国神游(59) “脏死了!”蔡宝佳将香囊放在鼻子下面,拽了拽父亲的袖子,“父亲,赶紧走吧,这里多脏啊!” 是啊!看着就很脏。形形色色的妇人,稍微体面的人都不靠近的。外围散落着很多仆妇,看衣裳就知道这里有跟着主子过来的,但是帮不了忙在外面等着的。还有些怕是为各家的主子来打探消息的,但也都嫌弃脏,在外面站着。 而自家的大女儿却在里面,最开始还看不见,后来人太多了,她站在了椅子上,来回指挥着,小小年纪绷着一张小脸,眉头皱着。不知怎么的,突的,鼻子就酸了一下。回头看了次女一眼,“小时候,我担着柴去卖,肯搭把手的就是这些人。我把柴担到集市上,一块卖柴草的人在有主顾的时候总叫人家先买为父的,遇上不好的买主,大着胆子帮为父讨价的还是这么些人。你的父亲,你的祖母,早年跟他们一样……脏死了!” 蔡宝佳不敢说话了,她低着头好半晌才道:“父亲是读书人,怎么能跟他们一样……” “三代之后,你的后代,未必比的过她们有些人中的后代……” “父亲!”您怎么能这么说呢?蔡宝佳眼睛都红了,自己的婚事最不济也得是官宦人家,怎么可能后辈就不如人了?她的眼里带着泪,声音尖利,“我不在这里了,我要回家,我要我娘……” 蔡新看看这个闺女,“你确定你现在就要回去?” 是!马上!我一刻都不能呆着了。 蔡新心里一叹,再问一遍:“若是你坚持回去,以后连书院也不要去了。既然越学越不明事理,那便不要去了。在家里做的官家小姐,你真的要这样?哪怕将来你姐姐变成什么样儿,你都不嫉妒不后悔?” 不去书院就不去书院,这次的事情她也很害怕的,一点也不想再去书院了。 至于姐姐……她爱变成什么样儿变成什么样儿,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嫁到老家去,看看是父亲的同年家还是那个大哥的同窗家……她能跟自己比吗?自己的外祖家是清贵的翰林,她外祖家是什么人?就是土里刨食的。她娘不过是村姑,自己的额娘是翰林家的小姐,拿什么比?学医科怎么了?也不过是干些稳婆的活儿罢了。这是自甘堕落,是操贱业。父亲不怪她辱没了门风家风,反而说自己将来不要嫉妒对方?笑话!自己有什么可嫉妒的?有什么可后悔的? 这幅样子,蔡新眼里闪过一丝莫名之色,“你也不算小了,凡事想好了再说。今儿在这里呆一天,你好好看看……用脑子想一想……” “我不要!”蔡宝佳拼命的摇头,把香囊往鼻子下面放,“父亲不回,我自己回。反正我一刻也不要在这里呆……” 蔡新看着这孩子,眼里闪过一丝痛惜之色,“你要记住,为父给过你机会了。从今往后,你可以按照你想过的日子过,为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保证你过的好。但也仅限于此。只要你后悔就行。”他伸手接了两个儿子,这两孩子还小,后面马车上坐着他们的嬷嬷,“你们去后面坐,这辆车给你们二姐,让车夫送她回去……” 蔡宝佳傻眼,“爹,您不回?” 蔡新摆摆手,脸上却没多少怒色,“回去吧。想吃什么回去吩咐厨下。” 随身跟着的只有嬷嬷和丫鬟,么车动了,蔡宝佳才反应过来,她急着想扒着车窗说些什么,突然被人群中一矜贵的少年吸引了。那少年跟……跟邓家的表哥完全不一样。他以为表哥斯文俊秀,就是顶顶好的了。却原来那样的好……跟这个少年比起来,连皓月边上的繁星也不是。她突然觉得那句‘萤火岂能与皓月争辉’其实一点也不夸张。 弘晖站在边上看了看,吩咐海兰察,“再调拨一倍的人力来维持秩序,不要生了乱子,叫他们都换便服,身上挂腰牌,不要引起恐慌。” 海兰察应了一声,转身利索的去了。 弘晖这才带着弘晨,一路绕到后面的帐篷。帐篷里堆得都是药材,王锡琛只负责抓药,今儿的药都是免费的。 “药备的够吗?”弘晖问说。 王锡琛顾不上搭话,头都不抬,“能凑活到下半晌。端爷,贵的不是药,贵的是看诊的费用。” 明白! 弘晨气的等王锡琛,这些只跟端爷说有什么用呢?你们真不怕把端爷给压的趴下。这是端爷现在能做到的事吗? 弘晖拍了拍弘晨,从这里挤出去。帮不上忙,就别打搅了。出去离开人多的这一片,朝边上走了走,自己阿玛在这边一个小茶摊子上坐着呢。陪着自家阿玛坐着的还有经院的几个学生,几人没在一张桌子上坐,自己阿玛跟人拼桌坐在比较靠外的地方。 “……垦荒田若是归各家所有呢?国家赋税不取,所得尽自留……老哥觉得如此可吃的饱?” “那得看种什么呢。都听说老圣人有啥老产的杂粮……咱不管杂粮不杂粮,能哄饱了肚子就行。但这也没见官府有动静呀。” 四爷就扭头看四个学生,“你们可听见了?” 几个人点头,“是!听见了。” 那老汉是带着老婆子来瞧病的,老太太来了,他就起身离开了。 弘晖这才过去,就听见自家阿玛看向七人:“你们回去各自写规划,你们在书院还有半年时间。半年之后,你们都下去,从县令干起。要干什么,可明白?” 这七个人就是划分出去的七个试点,大致方向相同,但其他方面可自行调整,试试垦荒田能不能施行下去。 这个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在这边没多坐,散落上大街上,或是蹲在阴凉的地方,跟周围的老乡‘闲聊’去了。 蔡新是认识高晋的,高晋怎么说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年岁又不小了,孙子都有了。此刻却在树荫下面坐在一个树根上,跟几个力巴在说话。他将儿子留在马车上叫嬷嬷看着,想过去打个招呼的,稍微走近一点就听见那些力巴在跟高晋说话。 “家里兄弟多,拢共就三五亩地,分下来一个兄弟一亩地都没的……不出来找活干,那就只剩下饿死了。给大户人家扛长工也行,管吃管住是有的……就是没的钱花。” 蔡新慢慢的退回来了,他看见了高晋沉重的面色。 别说高晋面色沉,蔡新都有点面色沉重了。 土地这种东西,要真的动起来,那才真真是动了最要命最根本的东西。而此刻,他好像嗅到了一点味道。 是的!四爷想要暂行一种公私并行的土地政策。已经私有的,你动了人家的东西,人家怕是要拼命的。必乱不可的。那就暂不动它。而同时,可统计各地的闲置土地,将这部分土地这地归位朝廷所有。无田地者,或是家里的田地不足以满足一家所需者,都可免费使用公有土地,这一部分税收可全免,但却不可买卖。似有的土地可以买卖,得依照之前收税。同时,朝廷的土地优先推广高产作物。 有户籍的回归户籍原地,没有户籍的,找现居地的衙门登记,朝廷统一安排。关外土地宽广,需要的人口不少。另外,若是山多地少的地方,若有百姓自愿移民关外,每家每户可分得十亩田地归其私有,据说五年以上,可买卖。 但这到底能不能行的通,还得先试试才知道。那经院这七个人,明年开春将肩负这样的使命奔赴情况不一的各地。 可其实连京城附近的情况都这么堪忧,各地的情况只京城的情况更糟糕。 蔡新没去打搅别人,人家一身粗布衣衫混在人群里不打眼,甚至露出来的脸庞和胳膊,都带着常晒太阳的颜色,所以那些力巴跟他说话不别扭也不惧怕,自己要真过去只怕就不行了,自己这一身打扮,叫周围的人都退避三舍。 他直接回了马车,先带着两孩子回去,把孩子送回家又过来。等蔡宝仪忙完远远的看见父亲站在马车边上。 她疾步过来,“父亲怎的亲自来?” 蔡新笑了笑:“先上车。” 像是有话说,蔡宝仪看了喜儿一眼,喜儿只坐在车辕上,再不进里边。 蔡新看了闺女一眼:“若是为父想出京做些事,你跟随祖母和兄长带着弟弟妹妹在京城,可行?” 蔡宝仪一愣:“之前并未曾听说父亲要调职。” 这是今儿才下的决心,“京城里是非多,想要专心做些事却难。而往后,为父要是没有看错的话,会不会做官不是最紧要的,这会不会做事,踏踏实实做事才是最紧要的。与其在京里蹉跎时光,陷入勾心斗角里没完没了,倒不如去下面。” 这该是临时决定的。蔡宝仪马上明白过来,父亲的顾虑是才把自己接来,没相处几天就又要走,带自己是不可能的,自己也不可能跟着父亲走的。她就忙道,“当然是正事要紧。父亲不必顾虑我……”她这才反应过来,“父亲要一个人赴任?” “是!”蔡新道,“你祖母和你大哥大嫂都回回京,京城里一大家子。你几个兄长也要进学的,还是在京里的好。这次父亲还想将你大伯大伯娘都留下来,你们彼此有个照应。为父出京,便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才决定却说的那么笃定,好似随时都能出京一样。她跟着先生,偶尔听先生跟公主们说话,有些话听的多了,多少能懂一些。这官员调动,吏部要考核的。 她脸上的这点疑惑蔡新看在眼里,再一次感叹环境的重要。这还在要是长在乡下一辈子不进京,不去那样的书院,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这样的见识。他就特别耐心的解释:“朝廷初拟在福建设立船舶司,船舶司下设有船舶督造营,地方选的有些偏,且不是福建本地人怕是很难适应那边的气候,没多少人乐意去。为父自己主动要去,这并不是难事。之前的考评一直是优,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竟然是船舶司? 蔡宝仪的眼睛亮了一下,而这表情叫蔡新也更有了说话的兴致,“咱们蔡家这一支,是没落了好几代了。在为父这一代这里才算是有了一些起色。但蔡家可是大族,当然为父能顺利科举,多亏了你堂祖父的指点……” 堂祖父叫蔡世远,世居漳浦梁山,大家走尊称之为\"梁山先生\"。蔡家祖上乃事世代书香,是宋代理学家蔡元鼎的后裔; “为父的曾祖父蔡而熤,是明代重臣、著名学者黄道周的学生;伯祖父乃是蔡璧,拔贡生,任罗源县教谕,后受福建巡抚张伯行之聘主持福州鳌峰书院……”蔡新继续跟闺女道,“因而,借着鳌峰书院,蔡家在当地门生故吏遍布。若为父没有今日,这些关系跟咱们一丝关系都没有。如今时不同往日,蔡家的名望伸不到京城。为父在京城一趟,你又离娘娘那般近。蔡家的所有人脉资源都是为父的帮手。船舶司……别人怕开头难,为父不怕。只是放心不下你……这要真是去,一别只怕便是经年……为父深觉对你不住。” 这话叫蔡宝仪动容,父亲担心她,她何尝不担心父亲。因而,回了书院,第一件事,她便是去找先生,直言不讳的问了这件事。 林雨桐倒是惊讶,“你父亲有心船舶司?” 是! 蔡新是个很能干的干吏,最后好像也一直干到了中枢,如何内阁军机。不过现在还太年轻。没想到这人转的这么快,一看京城的风声不对,立马调头,选了个特别有前途的衙门。船舶司督造,这往后的重量不言而喻。一是商用船只,二是军用船只,三是商用军用双用船只,这里面甚至牵扯到一些该保密的东西。只要对这些有所涉及,他这一辈子都会被圈在核心部位。 对蔡新林雨桐多少有些了解,他的能力是一方面,蔡家在当地的声望底蕴人脉也是很大的一方面。 林雨桐没急着回复蔡宝仪,“你先回去,这事容我问问皇帝。” 这却叫蔡宝仪更揪心了。 端午没在一起过,端午过了,乾隆住到园子里避暑了,还是过来了。 四爷就把蔡新这事拿出来跟蔡新商量,“……如今两派相争,暂时看起来是云淡风轻,只是因着还都不知道水深水浅,谁也不敢先冒头。但已经开始就别想停下来。京城的风向很快便会蔓延出去,在这种情况下,其实任何地方都少不了争斗。船舶司紧要,需得一个平衡两边的人物。蔡家在理学上可为是家学渊源,旧学一派不能将其排除在外,可偏蔡新的女儿却在书院里念书,是你皇额娘的弟子,这一层关系,便是跟新学一派走的近,也不会引起旧学一派太大的反感。许是只有此人能在两派的夹缝里,左右逢源。不至于叫船舶司这样的要务,因无谓的争斗给耽搁了。或者,满朝的大臣里,你再掂量掂量,还有谁比蔡新更合适这个位子?” 乾隆本来是想从富察家选一个人,但是叫皇阿玛这么一说,也确实是耽搁事。富察家的可去一人,但蔡新还真是无可替代。但是……用人不疑,两人同去,少不得相互辖制。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想用蔡家的影响力,就又不能表现出对其的不信任。文人那所谓的风骨和骨气,有时候不合时宜的很。 可有些涉密之事交给这么一个人——放心吗? 当真不行的! 乾隆一时间有些沉吟,有些犹豫的问:“蔡家的姑娘可是常在菜园子帮皇额娘的那个姑娘?” 对!乡下长大的孩子,对这些活计都不陌生。 乾隆就道:“儿子瞧着,那姑娘年岁跟永琅相仿。” 林雨桐一愣,这意思是想把蔡宝仪指给弘晖。 不等林雨桐和四爷说话,乾隆就道:“皇额娘,不是儿子多疑。福建的情况复杂,隔着海便是台弯……” 虽说台弯收复了,但闹腾并没有收复而停止。两地民间来往频繁,往往事哥哥在这边,弟弟在那边,不仅是地域的链接,还有血脉相牵。出一点纰漏,可能就会坏了大事。 乾隆就道:“不仅如此!蔡新要去可以,他在老家的家人,须得全部进京。” 而这一点只怕蔡新也想到了,之前蔡宝仪便说了,她祖母连同老家的伯父一家都会跟着进京。 如今不同以后,福建距离京城远,那边出事,瞒京城一两个月都不成问题。所以,人更得可靠!之前尹继善在福建,在康熙朝的时候,康熙老爷子放了早年陪在他身边的陪读在福建,每一个都是可以以性命相托之人。越是在台弯有动静的时候,派去的人越得叫人百分百的放心。 乾隆看出皇额娘对这个指婚的不悦,便道:“若是皇额娘对永琅的婚事另有安排,这姑娘将来指给永珹……永珹稍微大些,给永琪吧!指给永琪也行。之前儿子想着,那孩子在皇额娘身边受教,指给永琅想来您会觉得知根知底……” 指给永琪就更不行了。永琪英年早逝,为什么早逝的现在林雨桐也不知道,但是人家好好的孩子你这么指来指去的。不像个样子。 四爷插话道:“这事不急着定下来,你先考察考察这个蔡新,若是各方面都合适了,再说不迟。” 但两人都知道,若不是百分百可信之人,乾隆绝对不会把这个紧要的职位交托出去。他是宁可不动,也要确保百分百安全。 可偏偏的,大型的船舶制造包括码头,离了当地的支持绝对不行。而能在当地有资源,又能在两派中游离的人……当真不好找。真换个乾隆信任的去……就算是换了弘昼去,各方面掣肘下来,拖上个三五年的,太耽搁事了。 这世上最难得果然还是‘合适’二字。 乾隆回去真好好的查了这个蔡新,各方面都非常满意。吴书来还道:“蔡家还有个二女儿……”配给哪个皇子都是合适的。不一样是联姻吗?好像皇太后对那个蔡家的长女格外看重,似乎是要大用的。这若是指了婚,怕是坏了皇太后的安排。 朕何尝不知道?但这给哪个女儿指婚,看起来一样,但其实一点也不一样!差别大了去了。 蔡家的次女才牵扯到那事端里,她外祖邓家是旧学派的急先锋。给那孩子指婚,这就相当于释放了一个非常错误的信号。 乾隆摆手:“歇了吧。不用管,孰轻孰重,皇阿玛难道不知?”一个大夫固然重要,但是跟战船,跟远洋大船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况且,皇室的福晋也一样做大夫。皇额娘不也还在做先生,谁说什么了?便是惠民处,只瞧妇人病的医院,包括那天义诊,若不是有皇额娘的牌子在那里镇着,找麻烦的多了去了。有一个皇家妇的身份,只会更便利,这是几方都有利的好事! 吴书来赔笑,跟皇上搭话:“皇太后娘娘的想法跟一般人不一样。” 乾隆便笑,轻轻的摇了摇头,慢慢躺下了。 弘晖也都是躺下了,房门却被敲响了。自家额娘来了。 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事。 弘晖便笑:“额娘,这有什么可犹豫的。”自家额娘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事了,竟然跟当初的想法一样,总想着叫自己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可见阿玛真的将额娘护的很好。自己都什么年岁的人了,少年心态难寻了。他宽慰道,“若是没有合适的姑娘,儿子也没那心思放在男女之事上。如今给推了一个合适的来,谁知道呢?慢慢相处便是了。至少这个蔡家的姑娘足够的聪明,宽厚行事又有分寸。” 意思还是合适! 林雨桐想问什么,但到底是没问。弘晖就笑,“她能调|教出来,这便是儿子这辈子的福气,已经比上辈子走运多了。” 那个富察家的姑娘……其实是叫弘晖操心了半辈子的。谁不会累呢?有一个能分担、能并行的人,这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该是多幸运的一件事。更何况,变革是个长期的过程,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身后有托付之人,比一心二用左右兼顾要好的多吧。 林雨桐心里舒坦了一些,什么霸总爱小白花傻白甜的那种,真的!现实中没见过。 而自由恋爱,找个喜欢的姑娘,这对弘晖来说,他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如果恰好身边有一个,恰好那姑娘是他的未婚妻,他会用心思用情感,感情这东西,也许哪一刻就来了呢。 “额娘,我已经很幸运了。”弘晖就笑,“在遇上之前谁也不知道,那个命定的人是谁,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是她?就像是您跟阿玛,你们成亲的时候便能预计之后的事吗?” 说我们干嘛? 你觉得行就行,回头……“我是跟那姑娘说,还是你说?” “儿子去说吧。”弘晖笑了笑,“您这累了好几天了,回去歇着不比什么都强。儿子送您回去……” 送什么呀?我回不去么? 弘晖坚持起来要送,四爷在外面搭话:“睡你的吧,我接她来了。”就洗了个澡的工夫,她就跑出来了,不用问也知道,跑弘晖这里来了。 林雨桐讪讪的,“我这就回去了……刚洗了头出来干什么?” 四爷她走,示意弘晖关门。弘晖看着父母手拉着手背景,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远远的,他听见阿玛像是在权威额娘,“活在世上,哪有不妥协的事?随心所欲便是神仙也不成。你恨不能叫他所得尽十全十美,可你我至今都不能说是完满。天道都是残缺的,这道理你不懂?你是什么道理都懂,只在弘晖的事上,你这苛求的毛病就又犯了……” 再说什么,弘晖听不清了。他却笑了,笑的暖极了。额娘总觉得自己不完满,可自己已经得了世间最纯的一份情,奢求太多真该遭天谴。不奢求,只像是额娘一样用心的付出,不问回报,那么未来总是可期的。未必就真没有回报! 第二日该忙什么还得忙什么,他叫人把额娘之前亲自义诊的事传出去。做了好事就得叫人知道,现在需要这么一份感念。 安排好了事情,再回来的时候顺便在那家常去的铺子买了绿豆饼,带着找个,在园子里的药田里找到了蔡宝仪。 她也不怕太阳晒,在摘药材,现在她学的是炮制药材,这东西需要亲自动手的多,因而比平常要累的多。 喜儿紧紧跟着主子,见那位端爷在地头站着呢,赶紧叫了自家姑娘。 蔡宝仪还以为是父亲的事呢,急忙跑过来,“端爷有船舶司的消息?” 弘晖指了指茅草亭子,“去那里说话。” 蔡宝仪跟过去,“可是有不妥当。” 弘晖打量这小姑娘,虽聪慧悟性好,但面上还一团孩子气。于是便半开玩笑的问说:“可想过以后,以后想做什么?” 蔡宝仪愣了一下,这才道:“看父亲的安排,父亲若是安排我回乡……那我便回乡行医。惠民处每个地方都会设立惠民署,我想我还是能胜任这职务的。” 她说的安排,便是亲事。 对父母之命并不是排斥,这才是正常姑娘的心态。所以说,额娘每次遇到他的事总是先乱了手脚。他就明知故问说:“京城不好吗?为什么坚持要回乡?” 蔡宝仪笑了一下,“在哪里都一样。父亲觉得安稳平顺的日子与我而言是好的,我信他是想了很多之后给我挑了对我而言最好的归宿。” 弘晖笑了一下,“那是以前吧?” 嗯? 弘晖就道:“在你入学之前,你父亲觉得那样的安排对你是最好的。可随着你崭露头角和如今的身份,你父亲的想法许是变了呢?” 蔡宝仪不解,“端爷指什么?” “只凭着你是皇太后的亲传弟子,你就有大用,不会让你窝在小地方浪费才华。要不然皇太后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那个时候你父亲就意识到你的婚事不会低就。虽然这一点他想多了,其实有皇太后弟子的身份在,你的婚事能有更多的自主权。” 蔡宝仪愣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所有所思来。她想起那天晚上回去,蔡宝佳隔着花墙阴阳怪气的说话,“我看她是能成神还是能成鬼?父亲竟然说叫我不要后悔?不要嫉妒她?她粗手大脚的乡下丫头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弘晖教她想事,“当然了,你父亲并不了解皇太后,因此,他的想法偏了一些。恰好,京里出事了,你父亲见机提出去船舶司……船舶司的分量你该清楚的。你们蔡家理学传承能追朔到正统上,你又是皇太后的弟子,所以这就叫你父亲的位子变的无可替代。而同时,很多事情,便不能自主……” 这么一说,蔡宝仪便懂了,“指婚?” 弘晖点头。 蔡宝仪沉默了良久,才双手不停的揪着腰带,“谁?” “你希望是谁,就能是谁。”弘晖问说,“适龄的皇子,宗室的阿哥。远宗的不行,和亲王府的可以。” 蔡宝仪攥着衣带更紧,抬头看向弘晖,跟弘晖对视了两秒之后,手蓦地一松:“端爷也是近宗?” 弘晖身子朝后扬了扬,“当然。” “所以就是端爷你。”蔡宝仪笃定起来了。刚才真是吓死她了。 “你有选择的余地。”弘晖就道,“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 “我只认识端爷。”蔡宝仪很快的便镇定下来,并没有多少羞臊,看向桌上的那包绿豆饼,然后点点头。未来好不好她不知道,但是至少,不会比她预想的任何一种更坏。 弘晖起身,“我会去见见你父亲,在指婚之前,我亲自上门求娶。” 可四爷怎么可能叫弘晖自己去,选了个休沐的日子,林雨桐和四爷带着弘晖,带了四样礼,亲自登了蔡家的门。 蔡新接到帖子一看印鉴吓出了一身汗,急匆匆的就往出迎。结果就看见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从车上府上一对中年夫妻。他不曾见过老圣人,但这样的气度非两人别人也不能有呀。他马上就拜,四爷亲自将人扶起来,“起来吧,这么着,我们这做客人的反倒是不好意思了。” 心里跟装着一只猫一般的蔡新赶紧将人往里面请,彼此落座了才知道为的什么的。他愕然了一瞬,就看向站在老圣人身边的少年。这少年一身的气派……这就是那天晚上没看清的端贝勒?其他皇子他都见过,却不知这个过继出去的原来这般的出色。 作为父亲,若是姑娘能找这么一个孩子做女婿,那真是做梦都能笑醒。可往深了想,他一时又忧虑的很,这样一个孩子,打眼一看就不是久居人心之辈。他的身份又敏感……往后…… 关键是,自家那闺女怎么想。 他没直接应下来,手心都出汗了,他还是硬着头皮道:“臣那闺女被她祖母娇惯的有些任性,臣盼着她平安喜乐……” 见她顾念孩子的想法,林雨桐的表情更和缓些,“我们在指婚之前来,便是有些话想跟你说。第一,孩子们小,许是将来姑娘家大了有了旁的心思,对婚事不满意。可以悔婚,我给她一道旨意,悔婚之后怕给她造成影响,就认和亲王为义女,皇家赐她郡主身份,不耽搁她婚嫁。第二,若是将来能顺利结亲,我也承诺,不管有子无子,端贝勒不可纳妾。若容二色,其子女没有丝毫爵位继承之权。我旨意,我会交给妥善人保管,且存档保留。不管我跟老圣人在不在,都作数。” 蔡新噗通一声跪下,“臣惶恐!” “蔡大人不要误会,这不是因为笼络你才承诺这些的。宝仪是我的亲传弟子,我盼着的是给她更多的自由,让她像男子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蔡新忙道:“臣……替宝仪谢娘娘厚爱。” 四爷这才道:“蔡卿啊,新开辟一条路,从来就没有容易的。这条路走下去,不可能一蹴而蹴。筚路蓝缕,牺牲者不知凡几。蔡卿家得牺牲和家人团聚的日子,自此分割两地。而这些孩子们一脚踏进来,一样也要失去点什么的。这便是牺牲了!” 蔡新马上道:“臣……知道路怎么走。且永远记得,路应该怎么走。” 一直站在外面听的蔡宝仪眼泪突然下来了。不是委屈的,而是心里空的那一块好似一下子被填满了。先生很疼自己,端贝勒很尊重自己。哪怕事不好还转,他们也在尽最大的努力给自己更多的体面。 不!或者,这不应该叫体面,而应该叫自由。 自由吗? 今儿‘牺牲’了自己的自由,来日,她得像先生似得,给更多的姑娘以自由! 乐文 399 故国神游(60)三合一 故国神游(60) 过了端午,天就慢慢热起来的。这种炙热连同京城诡异的气氛碰撞在一起,好像哪里都充斥着一股子叫做‘躁’的东西。 按理说,夜里好歹该有些热意了。 可最近林雨桐夜里睡的异常踏实,薄被盖着,贴着四爷,睡的可好了。等钱盛和芳嬷嬷连着第八天文林雨桐夜里要不要加冰的时候,林雨桐终于意识到不对了。下面伺候的人有时候真比她自己操的心都多。是热了还是冷了,该添衣了还是该减衣了,他们确实是把握的最好的。 这两人几乎是天天三番五次的问要给放冰盆,那就证明夜里真的是很热了。 白日里午休也就是在榻上小睡一会子,外面是放冰盆的,她倒是不燥热。晚上屋里没放冰,她也确实没觉得热。 是身体有问题? 应该不是!从大夫的角度看,她和四爷连同弘晖的身体都很棒。弘晖在自然生长,她和四爷也在符合规律的变老。 不过,凭空出现的身体会不会有别的变化,她也不好确定。 心里有点慌乱,最怕的就是那种‘出师未捷身先死’了,那么多事才开头,然后人突然消失,跟突然来了是一样,那这不是要人命吗? 这事不能跟弘晖说,这孩子到底是见识的少了些。于是,晚上的时候她问四爷:“……是不是从墓里爬出来,不怕热啊!”感觉自己有点像鬼。 “胡说八道!”四爷就问说,“你去年不热?” 也热! “那说不定是去年鬼气不重,今年重了。” 越发能胡说了。 林雨桐一本正经的,“你看啊……这样儿的天,那些学生恨不能泡水里去,一个个的现在都在外面凉席上睡着呢,咱俩在屋里……你觉得燥热不?” 不! 是啊!两人晚上还没羞没臊的抱着,做点运动啥的也不是那种汗津津的叫人没了兴致的那种。晚上跟帖饼子似得,帖一块,还盖着呢。这正常吗? 这么一说,是不正常呀! 四爷皱眉,扬声叫钱盛:“去看看你们贝勒爷,若是睡在地上,就回来说一声。”看弘晖热不热再说其他。 弘晖没在地上睡,今儿晚半晌的时候,竹榻送来了。肃英额从书院的经费里给没人买了一个竹榻,也不贵。因此这会子一排排的,都在竹榻上躺着开夜谈会呢。看着星星随意的聊一聊,日子惬意的很。 钱盛松了一口气,又少不得叮嘱:“贝勒爷您可别贪凉,毯子放边上,半夜凉了伸手就能盖。” 晚上能热死,额娘还总怕自己贪凉。 钱盛回去一说,林雨桐先松了一口气,这就证明不是因为自己这一家三口以那种形式出现而导致的这种结果。 等钱盛出去了,四爷眼里就闪过一丝深思,林雨桐低声问:“是只咱俩的身体出现问题了?” 四爷点头又摇头,“只咱们有点变化,但未必是身体出问题了!” 嗯?那还有什么? 四爷就道:“弘晖将你义诊的事情散布出去了。后续怎么样,我也没特意去问。如果知道皇太后亲自给那些妇人看诊,百姓会怎么想?” 最近外城几个摊位的生意莫名的好起来,好些人带着牌位过来,请先生给牌位上写字。这种牌位有点特殊,不是给死人立的,而是给活人。 算命的先生往常都是代写书信的,一封书信一文钱。可写牌位得十文钱。 因着是写生祠,倒是不忌讳,那也得五文钱。好些人抱着买的空白牌位来,但要求写的都不一样,有些说写皇太后,有些说写太后,还有拿先帝爷给加封的谥号来叫写的。 算命心里翻白眼,但着好些忌讳的事跟这些妇人事说不清楚的,因此只抓住一点,:“太后?有两宫太后,到底给哪位太后?” 眼前这妇人嘴唇一抿,她并分不清说不清楚哪个是哪个,但她知道,在山上礼佛的是皇帝的亲娘。给他们瞧病的,是在书院的那个太后。可总不能写书院太后吧,又怕只给一个太后立牌位犯了忌讳,忙道:“那就写老娘娘……”我知道我每日拜的人是谁便是了。 于是,算命的一听,就知道了,这都是给老娘娘立生祠的。 这些妇人在边上等着的时候相互说话,他多少听到一些。 “……我自打生了我家老五,身上就没干净过……还想着怕是血漏,活不了几年了,谁知道扎了针当天就干净了。抓了药今儿才吃了一半,觉得身上都有劲儿……” 她们的意识里,女人来那个不洁净,可娘娘一点也不嫌弃,身上的血沾到了躺着的床单上,娘娘也没嫌弃,还跟她所要注意什么,给了她一个偏方。是随处能采到的跟杂草一样的药材,那东西收起来熬水,用那个洗下半身,就不会痒了。 “我家是婆婆咳……跟肺痨似得,咳咳咳的厉害的很,我小姑子都不朝前去看的,那天娘娘给好好的瞧了……” “我是我家三妮,裹脚的没给裹好,这几年那口子烂的都流脓了……”腌臜的很,可一样处理的妥妥当当。 …… 这样的大夫,一看就是富贵人,不嫌弃她们腌臜,回来就感激的不得了。谁知道后来听说那就是老娘娘。 堂堂的皇太后,亲自给她们瞧病。 “我婆婆一听说,当时就骂我,说你也不怕折了你的寿,你咋敢劳动那样的贵人的,她老人家跪下就磕头……连忙喊我男人要立牌位。我说等我好些了,能下地了,我要亲自去做,这样才诚心……” “是这个道理呢!” 算命的心里就感慨,也说一些‘母仪天下,真拿子民当子女’的话。这一日一大早才出摊,就看到一妇人抱着个木板在摊位边等着。近前了他才发现,是巷子最里头李家的娘子。这妇人苦命的,嫁了个好赌好嫖的男人,家里的孩子一个挨着一个,偏男人有钱了就往窑|子里送,没钱里就往暗|娼|门里去,结果染了脏病。染了脏病还拉着媳妇弄事,结果把媳妇也给染上了。大家都知道这娘子的,最是本分不过的人了,不会有那么不守妇道的事。这妇人寻了几次死,上一回上吊了被人发现放下来,大家都当人死了,人都卷在席子里了,要下葬了,结果该是没死透,坑都埋好了,结果下葬的时候一颠簸,人就醒了。之后没再寻死,是听说他家小叔子要把她这几个孩子都给卖了,便再不死了。那小叔子撵她,说她脏了门庭,她就装神弄鬼,反正死过的人了,整天晚上出来晃悠,看人冷森森的,他小叔子倒是被吓跑了。可更多的原本还同情她的人,也被吓的不轻……慢慢的便越来越独了。 他是老光棍一个,有两间房饿不死算了。夜里也常爱出来喝口小酒,有时候醉的睡在路边也没人管,有时候半夜醒来半夜回,也因此阴差阳错的知道这女人的夜里出来是干嘛的。她给纸扎铺子里做活呢。那家铺子不大,是一个老寡妇的铺子。这老寡妇眼睛瞧不清楚了,就叫了这妇人去。但因着她的病,白天去做活怕人家没人肯买。她便夜里去,夜里把活都做好了,一堆一堆的分好,老寡妇第二天只要数铜板便是了。每日里她从老妇人那里能换点吃的,一家子饿不死算了。 如今她站在这里,手里抱着个木板。他以为是纸扎铺子有啥需要代劳的,比如写个‘奠’字之类的。他知道对方可怜,还想着要不要提醒她可以去惠民处试试,说不定能把病瞧好呢。 结果他一过去,李娘子不由的朝后退了两步然后才想起什么似得道,“我……给我写个牌位……老娘娘的……” 那是一块不知道从什么上面拆下来的木板。 算命的这才愣住了,“你过去瞧病了?” 李娘子点头,头抬起来,把杂乱的头发往上撩了撩,脸上有些烂疮已经变成新鲜的痘疤,不是那种烂的叫人恶心的脸了。 算命的惊讶极了:“真的……真是老娘娘给治的!” 李娘子嗯了一声,声音低哑,带着点压抑的哭腔。那日她进去,头都不敢抬,大夫很温和,“没关系,叫我看看。”然后她抬起头,不敢抬眼,她等着鄙薄,等着谩骂,等着被赶出去。结果并没有,她像是在跟谁说话,只听见她道,“这便是男人不洁身自好的结果,害人害已,害一家老小。” 没有质疑,一眼便知道不是她的罪过,那一刻她心里的枷锁像是一瞬间松动了。她小心的抬起眼,便撞上了一双温和又笃定的眸子,脸长什么样她都不敢看,只被那双眼睛看的红了眼圈。她听见对方说,“你还年轻,能坚持到现在过来治病,必是有舍不下的缘由。以后挺直了脊背活人,错的不是你。这就是被染了病了,没事,去抓几副药,吃一些,熬了再用药汤子洗一洗。药完了之后去惠民处,等会出去领个牌子,等药用完了,再过去领药。不用花费,直接去领就好了。我把你的情况都记下了,等你拿着牌子去,不管我在不在,她们都知道你的情况。千万得坚持,这个病容易反复。别嫌弃麻烦。” 不光是查了她的脸上,还差了她的身上,她都嫌弃自己脏,可对方没有。 她回来就想着,不管好不好,都要给大夫立个长生牌,正想着以后多留意一下这大夫是谁家的夫人呢,结果就听说那是皇太后。 太后啊,那是多尊贵的人呀。等坚持了几天之后,真的好了。她出门来,才知道大家都给娘娘立牌位。可家里买不起牌位,她把从娘家陪嫁的箱子盖拆了拿来的,然后递过去,“等我有银子了,我给娘娘塑金身。” 算命的点头,沾了墨汁就写。这妇人把攥在手心里的几文钱放在桌上,在一边等着。 算命的写好之后将几文钱推给妇人,“我不收钱的,只要给老娘娘写牌位,我就不收钱。” 这妇人一愣,以为人家是可怜她的,她把钱收回来没多言语,小心的抱着‘牌位’回去了。不大工夫,一个满身补丁,但却浆洗的干净,脚上穿着草鞋的小姑娘跑出来。这孩子六七岁了吧,看起来却只四五岁的样儿,头发黄黄的,但却也梳理的齐整,用小布条扎了个小揪揪。面有菜色,却也洗的干净。就见她从布兜里掏,一共掏出来十多个鸟蛋,放在桌上,然后道,“这是我哥掏来的,我煮的。我娘没碰过!”说完,不等算命的再说什么,直接起身就跑远了。 算命的看着那些鸟蛋,然后小心的都收到篮子了。这是人家的骨气,他得收了。但从心里来说,是真觉得那位老娘娘说是活菩萨也不为过。李娘子五个孩子,大的十一了,小的才三岁。这不仅是救了一个人,这是救了一家子人。 他真心实意的,以后只要写这种给老娘娘的长生牌的,他都不收钱。 可这话一传出去,他发现他得的反而更多了。有些妇人来拿两鸡蛋,有的放两包子,有的给一个馒头,这个给两块油饼,那个给一把青菜,或是一块肉,或是二两猪油。边上买菜的大娘专门腾了一个筐过去给他装东西。这些东西他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第二天,好些人就带了粮食来,好似怕给他现成的吃食会放坏了一样。大概都是怀着虔诚心态来的,条件差的尽量叫给的东西抵得上五文钱。条件好上些的,就会多给些。如此下来,他反倒是挣的更多了。 他默默的自己也给自己家写一个牌位,心说,自己存了一丝善念,对娘娘多了一丝虔诚,好事就跟着来了。最近,随着看诊过的妇人康复的越来越多,每日了来寻他写牌位的人当真是络绎不绝。 德海把打听的事说了,林雨桐才知道,百姓在给她立生祠。她心里滋味莫名,有时候往往是这么一些人能给人最深的感动。她看四爷,明白了四爷的怀疑。四爷认为这种变化是因为源源不断的信仰的力量在滋养他们。 这么一想,好像也有道理。这种东西无形无影,捉又捉不住。她随即便扔过去,问四爷,“这孩子,好端端的把这事散出去做什么?” 当然了,收获纯粹属于意外。 德海倒是知道:“贝勒爷听人说,甘露寺里有命妇求见过,不知道怎么的,京城里有些妇人言谈间,称呼那位圣母皇太后为老佛爷。” 老佛爷? 林雨桐哭笑不得,都到这份上了,还能拐到这个称呼上来。 所以弘晖不干了,你额娘是老佛爷,我额娘是什么?我额娘是活菩萨。 佛度往生,以期来世。活菩萨却只救今生。 是啊!这个活菩萨出来,她那个老佛爷就像是笑话。 老佛爷吗?四爷嗤笑了一声。乾隆面色奇怪了一瞬,爱咋咋地吧。你就是做活佛,你还得在庙里呆着。 可就是这么一件小事,却酝酿出了新学旧学的第一次激烈碰撞。 起因是那位太后的义女熊夫人,被寄予厚望之后吧,她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作为义女,不能因为太后好的时候就扒着,太后不好了,就远离了。若真是那样,那成了什么人了?对太后好些,皇上还能说他们知恩图报,朝堂上的事到底是男人的事,便是有影响也是有限的很。可要是真疏远了,人品就有大问题了,那才是真的害了自家老爷。 可这样的大事,她有能怎么做呢?真像是有些夫人给出的主意,找几个在那边女子书院的女学生,说一说她们的‘丑事’。就像是邓家说的,她家那个外孙女,也就是蔡家的长女,就很不好,一点孝心都没有,桀骜不驯云云。 这个事熊夫人不敢干!她们家不是邓家那种小起人家,自己老爷也已经是阁臣了。因此知道的多些。那个孩子是母后皇太后的亲传弟子。你质疑那孩子,还那么不留余地的质疑,这不是找事,这是找死。直接对上母后皇太后试试,这是逼着皇上的心向着那边啊!一点分寸都没有。 幸而她不曾为此动摇,冒冒失失的就去做。结果人家那孩子还指婚了,指婚给皇家了。指给那位养在老圣人和太后身边过去出去的皇子。别管是不是过继出去的,那什么身份就是什么身份。十六爷也过继出去了,可在宗室里那地位低了吗?十六福晋出门,谁不捧着? 这都属于没事别挑头去碰的人。 能哄的太后收其为义女,这熊夫人本就是聪明人。嘴甜心机巧,这事老爷交代的,但也不能给自家惹祸的情况下,她不想挑头得罪人。于是就就想了个法子:这件事得办,但未必一定得得罪人。我只要表达支持太后的意思就行了对吧?我是太后的义女,我们一体的,我把自己摆在这个位子上,任谁也说不出我的错处。想要有动作,也好说呀!太后不是礼佛吗?这么多的夫人不都是表示要跟我同进同退吗?那好吧,咱们募捐吧!给甘露寺的菩萨镀金身。 女眷礼佛,捐个香油钱,自来都没有错处的。 事实上,也真的没有人将这事太放心上。还有好些人回去暗自嘀咕,说着熊夫人到底是油滑,竟是一点把柄都不留。 而可巧了,最近京城从外地来了个戏班子,演的是白蛇传。 白蛇这个传说吧,自宋就有了。后来到明朝的时候,是以话本的形式出现的,话本这种东西局限于读书人看,因此传播的远没有那么广泛。直到最近一些年,有很多小地方戏上,才慢慢出现了不同版本的白蛇传。如今新排出来的这出戏,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哪个新学学生的影响,里面的东西更趋近于现代看到的白蛇传。 当然了,这是在林雨桐知道争论里还有白蛇传的事之后,专门叫了戏班子看了那么一场戏之后才比较出来的。 它非常接近后世的一些情节,白娘子和许仙是两情相悦,但那个法海却跟白娘子有许多的宿怨。于是,法海收妖就演变成了棒打鸳鸯,携私报复。 她是跟后世比呢,但当下的人却只能跟之前比。之前那就是命定的妖不是正途,法海是正义之士。突然这么一变,故事是更好看了,但是——你们把佛黑化成什么样儿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要,偏就什么一见钟情两情相悦。 好吧!这些就算了,但是,佛祖是能这么污蔑的吗?不敬佛! 在太后礼佛,诸位诰命夫人要给佛镀金身的时候,你们来这么一下,是什么意思?要不是新学那边故意挑事才怪呢。 旧学这边这些翰林马上来劲了,关键是一旦把事情闹大,他们可不是孤军奋战。佛教连同佛教虔诚的信徒,他们是不是也得跟新学对上。 所以,他们完全可以不冲在前面,只叫那些佛教徒去冲锋陷阵,自家能坐享其成呀。 可这些人读书人只想到这个,却不曾想到,这里面还有个非常棘手的问题,那便是蒙古和西zang问题。毕竟,蒙|古也信喇|嘛教的。 弘历为何把潜邸改成了喇|嘛庙,其实就有宗教怀柔之意! 也因着这一点,皇室礼佛成风。便是四爷,估计给人的印象也是信好佛法。 而现在两边这么一碰撞,非常巧合的,点在了要命的地方。 棘手了! 林雨桐看四爷眉头紧皱,也不由的跟着挠头,这事处理不好,就容易出大事。 咋说呢?其实对藏问题的处理,乾隆做的真挺好的。别看脑子抽上来抽,但清楚的时候也是真清楚。早几年,他还不到四十,三十多的时候,处理对藏问题,那是罕见的沉稳、忍耐,且有大局观。 这事处理起来麻烦,但前提得是先得稳蒙藏。 乾隆有自己的想法,召见了和亲王弘昼:“现有火器有多少?” 弘昼明白乾隆的意思,“您用多少,臣弟便是不吃不喝的盯着,也会赶日子造出来。” 乾隆心里安稳了,“这两年少有跟蒙古王公聚聚的机会,朕还真想他们了。八月吧,今年八月朕不去木兰了,请诸位王公进京来瞧瞧。火器好不好,叫王公们看看就知道了……” 以武慑之! 弘昼应了一声,“臣弟去安排,出了差错臣弟提头来见。” 嗯! 这边弘昼才走,就有和敬求见。乾隆收敛的面上的怒色,温和了起来,见了和敬就问说:“知道你最近也忙。得闲了怎么不歇歇,反倒跑来了。” 和敬笑盈盈的,“女儿请旨来的。” 乾隆便笑:“请旨来了?请什么旨意?” 和敬过去给她皇阿玛揉肩:“今儿儿臣下面两个工织处的女官跟儿臣说,皇祖父那边的工坊里出了一款毛纺机,江南好些商家都其都有意。他们愿意出资去陕甘两地设厂,从蒙大量的收购羊毛……” 乾隆一愣,便笑了。这毛纺机这么及时吗?需要施恩的时候,它就出来了。得!请王公们过来连借口都有了。谈谈合作,说说银子的事,顺便一道去看看兵械厂,看看火铳大炮的威力,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只要对藏的问题,这个不急。也急不来!这个问题吧,不管有没有这次的事,它都是存在的。不过也没关系,xi藏至少三股势力,只要这三股势力拧不到一起,那就总会有机可趁的。 等和敬走了,他又召见了傅恒,谈了增兵的事。不管什么时候防备总是不能少的。必要的时候,火器的配置还不能少,要秘密的押送过去,一旦起了冲突,这东西一用就要见奇效。 这些都安排妥当了,剩下的就是内部的问题了。内部的问题,就是秀才们的问题。读书人嘴上嘚吧嘚吧,造反却真是干不成的。 不就是打嘴炮吗?打去吧。你们吵,只管吵,朕在上面听着就好。 果然,一上朝御史就出来了,他拿这白蛇传说事,认为它有伤风化,朝廷当禁。而改编此剧的徽州文人方成培更该入罪。 怎么就有伤风化了?要这么说,那人家说白蛇的儿子考中状元救母出塔,难道也没有一点积极意义?是叫科举不对呢?还是救母出塔的孝心孝行不对?何况多少还有些劝人向善的意思,善恶终有报,这个总不能也错了吧。要这么说,这西厢记牡丹亭,也都不该叫戏班子再唱了。 是的!这些书虽是□□,且屡次被禁,且禁而不止,禁而不毁,反倒是越发流行起来。 就有人站出来跟御史针锋相对:“……人性如此而已。朝廷屡次禁止,却又屡禁不止,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男女之情错了?这并没有错,错的是一些文人露骨低俗的书写,若是只针对此,那便该止!该禁!可若是发乎情止乎礼,也不过是人性使然?” “竖子!你也是饱读圣贤之书才能站立朝堂。存天理灭人欲……” “嗤!先贤之书你才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灭人欲若是你说的那个意思,敢问,圣人可灭了人欲?你可灭了人欲?你若灭了人欲,你家的几位公子是从哪里来的……” …… 噗嗤! 不知道是谁笑了一声。这位也是人才,把这位御史怼的差点吐血。 乾隆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听着还是没听着。 这位御史逼急了,喊皇上:“……皇上,您评评理,这竖子在朝堂上羞辱同僚……” 乾隆的下巴一点一点的,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吴书来心里笑:“万岁爷——万岁爷——” 乾隆好似激灵一下子醒了,然后迷瞪着看向下面,“还没散吗?哦哦哦!朕昨晚上熬夜批折子,睡了一个时辰就起了。对了,刚才说到哪了?说点要紧的事,容朕回去歇歇……” 御史还说啥呢?再纠缠这便成了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不顾皇上的龙体安康了。 只顿了这么一下,乾隆目光扫向全场,“这是没事了?没事就退朝吧,今儿就这么着。”然后起身,袍子一甩,大踏步就从御阶上下去,转眼人走远了。 整个大殿了静了一下,才响起此起彼伏想起冷哼之声。等前面的诸位大佬相继出去之后,后面才按照官职大小往出走,一出去自然的分位两排,各走各的,各说各的。 朝堂上的争执转脸就传到了四爷和林雨桐的耳朵里,两人正在吃饭,林雨桐听的津津有味。别把那地方想的有多高大上,吵急了什么没品的话都能说出来。相互打起来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反正文人的嘴,那都是骗人的鬼。上下嘴皮子一碰,圣人的话都是根据自己的利益理解的,怎么对自己有利怎么说,有几个始终记着圣人的初衷的。 就像是‘存天理,灭人欲’:天理是公,是大善,是人的仁爱之心。人欲是私,是小恶,是人的自私之情。‘存天理’就是存善,追寻天理,循道而行。‘灭人欲’就是去恶,克己省身,修身养性。存天理是说得向善,灭人欲是说得去恶,要防范个人**的过度膨胀。 这其中牵扯的很多,全盘接不对。但这其中的积极意义,再加上现在的文化背景,全盘否当然不行。 不过像是那个御史一般,吵急了就信口开河的胡说,也是给很多一知半解的人很多误导。 然后四爷照了纪昀,“你之前说的那个每日一刊弄的怎么样了?” 这不是最近忙,没顾上吗? “那就把别的事放一放,先把这个事情给办起来。以后每日一刊,要往京城的各个衙门送。要跟朝廷邸报一样,朝各级府衙传送下来。免费送,书院出这笔钱。只管大胆的去办。另外,尽量做到公平公正,这是咱们的喉舌,但也要对方说话的机会。只要人有说话的机会,才不会想着动手。” 明白! “三天!”纪昀保证,“三天的时间,学生一定将每日一刊送到每个衙门……” 送的人有专人来做,“你只要保证稿子便好。” 保证稿子其实是最难的。纪昀就道,“书院的学生们写的,怕是难以服众。” 四爷就道:“邀稿!只要是朝中大臣,各方立场的人都可以邀请……” “那学生大胆向两位先生约稿!”这才有分量!才能一炮而响。 这脑子转的可真快,四爷点头:“好!明儿叫人把稿子给你送去。去忙吧!” 纪昀却一脸坚持的看林雨桐,“先生,您的文章出现在上面,本身就是一种信号。您必须得写点什么。” 林雨桐沉吟了一瞬,点头应下了,“明儿叫人给你送去。” 纪昀这才急急的走了,商量着得出去跟谁约稿。 四爷要写什么林雨桐没问,林雨桐要写什么,四爷也没特别提点。 林雨桐心说,写点什么呢? 她提笔,先写了一个人物小传。此人便是在这一版白蛇传里被黑的法海!很客观的将法海的生平写在里面了,肯定了这位高僧对禅宗的地位。 别的评论一句没多说,第二天就叫钱盛连同四爷的写的文章一起给纪昀送去了。 这次约稿,有刘统勋,也有汪由敦,甚至还有那位朝堂上骂人和被骂的御史。另外,还对外宣布了,只要有愿意投稿的,都可投到去书院路口的大木箱子里,那里有人恭候着,有文章即可送入里面。 因着这个动静,朝廷上下没处使的劲儿,马上就有了使劲的地方了。只要给咱们说话的机会就好。 又因着听说老圣人也有文章在上面,那想投稿出个头的就更多了。 光是审稿,整个艺院和儒院抽调的人就熬了两个通宵。 稿子最后送过来叫四爷定稿,四爷只粗劣的扫了扫,最后落在桐桐的那个人物小传上,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把这个人物小传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纪昀愣了一下,马上应了下来。 这一日,宫门口有专人分发刊物,每个路过的大臣,人手一份。而此刻乾隆的御案上也摆了一份。打眼看见小传,便会心一笑,“到底是皇额娘,这个好!” 不多说,却用一个小传颂扬的态度肯定了这位高僧。这是对佛教人士的安抚,这是表达一个态度。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不管怎么争论,不能没有是非。 另外,故事是故事,历史是历史,两者不能混谈。故事是给人看的,是给人消遣的,这跟历史是有偏差的。 用正直的心做正直的事,这便是正道!就像是皇额娘本该站在支持白蛇传的一方,但她偏偏点出了其中不妥当的一个地方。这也是跟另一方一个态度:谁有理,我们就支持谁。 如此,便把朝堂争斗圈在了‘理’的范畴之内。 有那么一刻,他还真有些遗憾,为何当时不将自己直接记在皇额娘名下! 乐文 400 故国神游(61)三合一 故国神游(61) 吴书来低声提醒:“万岁爷,该上朝了。” 乾隆摆手:“不急!今儿不急。”不是人手一份吗?看看!给人家留点时间,叫都好好的看看。也叫他们在心里都好好思量思量。 于是吴书来悄悄打发人去安排,大殿里的烛火多一倍,省的诸位大人费眼睛。 大殿里谁也不说话,都急着看手里的东西。老圣人一直也没公开的或是不公开的对朝政说过多余的话。但是他就是在背后左右着朝局走向。看看他老人家怎么说的,对保住脑袋保住官职是大有裨益的。这跟身处哪个阵营无关。 可抬眼看去最醒目的反而是一个小传。 这个小传内容无误,比很多人知道的都要详尽一些。这个内容是没什么可以指摘的!但是,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小传是那位皇太后写的。 那这本身就有问题。 可你要说问题吧……什么问题呢?她干政了吗?没有!人家就是介绍了一个历史上真实存在的法海禅师,是为这位禅师正名的。这都不叫人说,那干脆把皇太后的嘴捂上算了。 可要说没问题吧,在这么一份重量级的东西上,有一个女人在上面发声了。 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吧。 但这个问题却叫你想指摘又无从下嘴。 中宫每年都有权发一份中宫笺表,便是皇帝都不能反驳。那还不能叫皇太后为一个高僧说句话呢?这不也是皇室的态度吗?很郑重的态度,比那位太后礼佛的态度有诚意多了。毕竟,礼佛有真有假,这白纸黑字的,出自皇太后之手,这总假不了吧。 好吧!咬牙认了,再往下看。 老圣人都在给这个小传让路了,他的文章发在小传的下面。 四爷没有大谈,只从之前那句‘存天理灭人欲’着手,阐述这个‘理’字。 “天理”既是天之大理,又是物之小理,还是人之道理。天理是自然之理,是万物之常理,是事物本来的规律,是社会之秩序,是人的道理、情理。 阐明了这个道理之后,四爷便说了,人之道理尚有可争论之处,天之大理亦需探究,但从小理着手的话,物之小理却正是新学深入研习的一个部分。 物之小理简称物理,然后现在很多新学里的课程都可以划到其中去。这就是告诉大家,不用这么排斥新学,它在很多地方都是对旧学的一个发展,不是非得是非此即彼的。 提倡了新学,又肯定了旧学。甚至是将新学塞到旧学之下其实是给新学发展起来之前赢得了喘息之机。 其他文章两方言辞激烈,恨不能想怼死对方。可在四爷表态之后,两边各自冷哼一声,没上去咬对方一口,这就是效果。 乾隆很满意,眼看要撞出火花,进而烧起来了,被自家皇阿玛这么两边一摁,都乖乖的回去了。 他总结说:“理得辩,但事也得做。谁有道理就拿出来,放在这个每日一刊上说一说,有没有理,大家说了算。但朝廷不是指只讲理不做事的地方。当着官,事就得做。没人拦着你们说话……你们要说什么,琢磨好文章,只管去送。朕从内库转拨银两刊印,一页不够两页,再不行每日出册子亦可,不怕文章多,不怕你们的道理多……博取终长嘛。”毕竟争论的点,被皇阿玛又给摁回旧学的套子里去了。新酒装在旧瓶子里,好像都在一套理论体系下的争论。这个谁都没法反对的。内部对经义各有解读,这个无可厚非,“但是,不做事,朝廷便无从运转。朕呢,希望你们至少能做到做一天和尚撞一天忠,不要有太过旺盛的争斗心。此心太胜,这便是没灭了人欲。朕就不得不叫你们回去好好读读书,换个读通透的上来做事了。”说着,扫了全场一眼,“有事就奏,无事便去忙吧。” 总之,乾隆不用用装睡的法子来逃避评理这个活儿了,对这份小刊倒是大有好感。 再来庄子上的时候,就召见了相关人员,赏了下去。 乾隆又跟四爷提了一件事,“天下的读书人闲了,就容易生事。尤其是死守着旧学的读书人,闲人太多了。儿子想设立一四书馆,将这些人塞里面修修书……” 这个想法看似是安置了人了,但其实修书也确实是好事,但修书便修书,咱别篡改成吗?你改了后世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何必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呢? 不过这个不忙,到时候该说的时候再说。 四爷表现的特别好说话,“你当家,你做主。该看着办的时候自己去办,不用问我的意思。” 乾隆心里满意,在朝政尤其是用人上,皇阿玛确实是不怎么开口的。 可四爷却觉得最近这个儿子跑出来的太频繁了,都有点烦了。说又不能说,四爷干脆带着他去下地了,今年不是种了水稻吗?走,瞧瞧去。 啊?这顶着大太阳的。哪怕是稻浪翻滚,哪怕是丰收在望,他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呆。 前后也就半个时辰,麻溜的回去改干什么干什么去了。临走的时候还问说:“今儿怎的没见皇额娘?” 你皇额娘看见你就烦,躲出去了。 林雨桐去给医馆选址去了。有了义诊这个开头,之前暂时设在惠民处的医馆每日里人满为患。每天早上林雨桐都会过去的,也总有人求医。随着出师的学生越来越多,就越发需要一个专门的地方了。 医馆的设立迫在眉睫。 这儿医馆是附在书院旗下的一部分,那必然是不能远离,但又能彼此隔开,省的病人打搅了书院的正常授课。因此,还得选在左近。 坐在马车在周围转了转,林雨桐就问跟出来的德海,“今年京城的人是不是比往年多的多?” 是! 德海低声道:“来往的药商几乎没都有数百辆马车进出城门,皇家药局出品的各种的成药,卖到了各地。反响好,所需量极大。如今只帮着装运的力巴,挣得都比往年多一半都不止。京城好些地方的百姓,家里有富余的劳力了,都会过来挣些散碎零钱花用。另外,来参考的学子越发的多了起来。如今城外有人买土,盖了极小的小院子或租或卖,不知道多抢手。” 能上的起学的都是小有家资的,若是有个落脚的地方哪怕是地方不大,想来大部分也是愿意的。从古以来过人就是这样的,有钱就置办产业。房子是自己的,住着才安心。 因此,外城现在越发繁华起来了。 到了繁华处,林雨桐也下来走走,随处看看。她带着纱帽,主要是为了遮挡太阳的。一路走着,林雨桐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一则:这街上提着鸟笼子的人一点也没少。宗室里没这样的败家子了,可旗人里这样的人已经多的是。闲着没事,遛鸟呢。一个个的穿的花枝招展的,吹着口哨,逗弄这鸟儿。好不悠闲! 二则:这j院当真了不得,跟城市发展同步呀!这边才起来一片新区,那刚盖起来的门面最宽的,楼盖的最高,从外观看,最是奢华的,就是马上又要开业的j馆。 她呵了一声,说德海,“把京城大大小小的j院背后的东家给我查出来。” 若是不对这一行制裁制裁,还不知道要发展到什么程度呢。 另外,x病也该要控制了。这么蔓延下去不得了,尤其是一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偏被染上病妇人。她们除了等死,怕是连叫人知道都不敢叫人知道的吧。 德海应了一声,林雨桐转身就上了马车。这才坐稳,马路中间突的扑过来一个妇人:“老娘娘——老娘娘救命——” 这么一嗓子,好些人都往这边涌,瞬间就把马车给围住了。德海挡在马车边上,朝马路边看去。出来当然不能他一个人陪着,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暗处跟着不少人呢。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把这里给围了。 林雨桐少了一眼,这些人已经混在人群了,只等着德海发令呢。她低声叫了德海:“且让让,让那妇人近前来。若无大事,不敢冒这样的凶险。” 德海低声道,“主子娘娘,得小心些。您蒙面而行,她是如何认出您的?” 林雨桐就道:“认出来的人不少,之前那么多人似有似无的朝我瞟。你以为是咱们特别,所以引人注目。却不知道,她们认出来的不是我,是芳嬷嬷。那日义诊方嬷嬷一直就在。她现在规规矩矩的跟着我,人家猜出来也不难。可猜出来了,却没一个人过来,更没有有坏心思的,这便就没大碍了。这妇人必是遇到难处了。你且将人叫过来吧。” 德海愣了一下,看了芳嬷嬷一眼。芳嬷嬷苦笑,真是她的罪过了。她主动过去扶那妇人起来。 一看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就是老娘娘无疑了。 “老娘娘千岁——” 不知道是谁率先喊了,然后呼啦啦的跪了一片。 “叫起吧。”林雨桐在马车里跟德海交代了一声。 德海大声传话,这妇人已经被带来了马车边上了。林雨桐撩开帘子,招手,“近前来回话。听你方才喊救命了?” 这妇人眼泪扑簌簌的掉,“老娘娘,救命,救救我拿可怜的女儿……求您救救她……” 妇人看起来四十往上的样子,穿的灰扑扑的,头上夹些白发,很是苍老的模样。 “你细细说,你女儿怎么了?” 原来这妇人的男人是老童生了,一直也没考上秀才。妇人事原配,有一女儿,到了婚龄,秀才便给女儿找了一户人家,那家的孩子年岁相当,家境富足,商户人家,家财很有一些。就是一点不好,这家孩子的身子不好。结果定了亲,不等成亲,那小伙子便死了。这新娘穿着一身孝服成的亲,抱着牌位成的亲。如今都已经守了三年了,“今年年初,那家人的生意除了点事儿,便想叫我家闺女嫁给一年过花甲的行商为妾……我家闺女得了信儿偷跑了回来,可孩子爹不接纳孩子,我便把孩子托付给我兄弟家,叫她在舅舅家避一避。却不想这事不知道叫谁知道了,去了我女儿的夫人,他们打发人将我女儿绑了去,说是我女儿与我娘家侄儿有见不得人的事,要拉回去行家规……” 妇道人家不守妇道,这所谓的家规,不过是一个死罢了。 林雨桐看了德海一眼,叫他安排人,这才说那妇人,“你女儿的夫家在何处,你说出个地方来,先叫人把人带出来。” 另外,这事还是得通知顺天府的,不能越权的。 打发人去也不过两盏茶的时候,果然就被带来一女子。女子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夏天没穿竖领衣服,能看见脖子上青紫的印记。 跟着的人过来回话,“被吊在在梁上,幸好及时,再晚去半盏茶的时间人就没了。” 林雨桐心里已经有了怒色,她‘嗯’了一声,老这么被人围在这里也不行啊。她看向那对抱着哭的母女,就道:“先叫人带着你们去顺天府递个状子,递完状子也暂时别回家了。让人带你们去惠民署暂且安置……” 这婆子拉着女儿磕头谢恩,那姑娘嗓子疼,说不出话来,只不停的跪地磕头。 林雨桐留了芳嬷嬷让陪着,德海再给调拨了一个人,这才放下车帘子,“走吧!” 外面磕头啊谢恩啊,林雨桐全然没注意到,她真是觉得现在这个世道啊,变起来真难。现在去管这事并不明智。可以说转眼,两边又得怼起来,但这事能不管吗?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这样的案子,绝对不是一桩。自己只要定一件案子,只要传出去,就能无形中救很多条命。 这位知府对这样的案子快刀斩乱麻,他怕牵扯的深了,以故意杀人案将那姑娘的夫家有关人员暂时收押了。至于其他的,暂时没问。 杀人者肯定不对,就是宫里也有慎刑司,宫里若有哪个妃嫔敢私下对宫人用刑,那被发现了,也是够喝一壶的。更何况是这种情况了。 下面的人禀报知府说关押的人员在里面喊冤,说这是对方通奸在先,家丑不可外扬,实属情有可原。 说到底,是不想被判死刑。 知府直接道:“人关着,看押的人离远点。多听没好处!” 他不想惹麻烦。要不然朝中两派的人都盯着他,这他哪里受得了呀。 果然,案子还没审呢,就有一个自称是原告的男人来了,知府以为是催案子的,结果不是。这人是读过书的童生,言称她家的女儿确实玷污了家立的门楣,有背妇得,便是夫家不处置,他也要处置的。 饶是见过的事多了,这位知府也为惊了一跳。 这人还嚷着,他不告了。他是一家之主,这个案子他不告了。 这个反应,怎么处置? 杀人案啊,他当然不能不管。但原告的爹说了,这是家事。朝廷管不着。 “我是她爹,她敢不听话,便告她一个忤逆不孝。” 知府皱眉,“出嫁从夫,夫嫁从子。她无夫无子,无需听从任何人。你且回吧,本官自有处置。”把人给撵出去了。 然后叫人去查,看看从接手案子到如今,可有人去过那人的家里。要不然,这人的胆子也太肥了。便是这么想的,知道皇太后主动管了,也不该过来说这么一番话呀!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的时候,确实有人看见有一黑衣男子进入这个老童生的家里。几时出来的倒是没注意,不过确实是一张生面孔,无人见过。 那这件就不能等闲视之了,对外不急着开审,只递了折子给皇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他倒是想直接求见老圣人,但这不是犯忌讳吗? 乾隆把折子看了一遍,慢慢合上,心里却骂这知府愚蠢。 折子递上来,我能说谁对?我只能说支持妇人改嫁。要不然呢?太|宗皇帝后宫本身就有寡妇,那时候满人也不忌讳这个事呀。连孝庄老祖宗跟摄政王也有需要不能说的事。世祖皇帝的董鄂妃还是弟媳呢。这又怎么说?我能说我家先人的不对吗? 可这一站在这边,下面的反弹必然大。 他叫了一个一直埋着头的侍卫,“去查查这个老童生,看去拜访他的人是谁。” 这人居心叵测呀。在查出来之前,这个折子留中不发。 乾隆没查出来,但是德海却查出来了,回来奏报说:“……那人是江南来考试的一个秀才,跟朝中倒是没多少瓜葛。” 林雨桐皱眉,那么此人会不会跟那些天地会啊,白莲教的有瓜葛?这些人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搅乱的局势是想获利,他们付出的代价却小,那便是躲在暗处煽风点火便是了。 当然了,现在没有丝毫的证据。 正说着了,纪昀求见。因为这两日收到的稿子,都是关于这个案子的。 立场不同,角度不同。动私刑肯定不对,但是否因为此女行为不检点,才导致如今的局面呢?如果这样,量刑是否该有所考量。 而有的认为,这其实是个节妇。她是因为不肯夫家发嫁,这逃出去的。在此事发生之前三年,没有不好的地方。所以,夫家不仅有杀人嫌疑,还有逼迫节妇的嫌疑。 林雨桐皱眉,节妇? 这个事林雨桐先不能挑,她得换个角度。她是太后,母仪天下,得心怀悲悯。因此,她的角度就是从哪个老童生身上起的。林雨桐就在文章把这个案子的前后都介绍了一遍,然后再说这个老童生,说此人枉为读书人。为何呢?圣人说了呀,爱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对自己的孩子都不存半点仁爱之心,还能指望你去仁爱谁?若是这样的人去做官,那岂能将一方百姓交给你吗?将百姓交给你,那岂不是如同将牛羊交给豺狼牧守。 在最后她引用了一首诗:食禄乘轩着锦袍,岂知民瘼半分毫。一杯美酒千人血,数碗肥羹万姓膏。人泪落时天泪落,笑声高处哭声高。牛羊付与豺狼牧,负尽皇恩为尔曹。 好些站出来想说话的官员,在看了这首诗之后,不管说话了。 尤其是之前那个叫嚣的最凶的御史,他三个女儿,嫁出去过的都不好。第一个嫁给了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结亲之前他就知道对方是个什么货色,但是当年人家的爹帮过他,他为了报恩,把长女嫁给对方了。第二个是女儿嫁出去给人做填房的,明知道对方死了两任老婆了,还把女儿嫁给对方,只因这人是上司的亲兄弟,而上司对他有提拔之恩。第三个女儿是喝醉了跟人订下的亲事,远嫁甘肃了。那人儿子他没见过,娶亲的当天才知道姑爷是个瘸子。 他恨不能把自己埋起来。皇太后没说别的,只说仁爱之心。对自己的子女都没有仁爱之心,那这不是财狼一般的官员是什么?真要叫人提起来,这是要把仕途断了的。 和敬暗暗叫好,觉得又从皇祖母身上学会一招。皇祖母没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定不对,但却强调了一点,那便是仁爱。爱其子女进而爱人爱治下的子民。 爱治下的子民这个先不说,只说仁爱子女。仁爱子女除教其做人,为其长远计之外,还得尊重对方的所思所想。这已经是在婚姻上给很多姑娘争取了一点权力了。 她将其拿起来看,看了又放下。就朝外喊:“来人。” “公主有何吩咐?” “备车,去富察家。” 傅恒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和敬来过了。他皱眉问夫人瓜尔佳氏,“公主来做什么?” 瓜尔佳氏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还不是为了那一句‘牛羊付与豺狼牧’,提醒富察家,也该有仁爱子女之心。” 傅恒一愣,“家里几房,可是谁家出事了?” 自己就瓜尔佳氏一个妻子,他们夫妻关系一项和顺。两人要儿有儿,要女有女,富贵荣华一样不缺。其他几房也都还不错。怎么就专门提醒这个来了。 瓜尔佳氏低声道:“老爷怎么忘了怡亲王府里那位……” 傅恒一愣,斥了一句胡闹。 富察家有个守望门寡的姑娘,当初许亲怡亲王府的弘暾阿哥。只是那位命断,没了。自家的姑娘就成了未亡人,如今膝下的儿子都是过继出去的。算起来年纪也出了四十了。 那位姑奶奶虽说年纪比自家年长点,但其实按照辈分算的话,那是堂侄女。 傅恒的父亲是李荣保,而对方的祖父是马齐。马齐是李荣保的亲哥哥,都是米思翰的儿子。 “公主的意思,是这局总得有人去破。有些事,总得有人第一个做。别人做来,总没咱们做的效果好。一个怡亲王府,一个是咱们富察家……” 一个是宗室里炙手可热。只要老圣人活着,怡亲王府那地位就比别人超然。 一个是外戚里皇恩隆重的一个,以自家的地位,说实话,确实是没有可以替代的。 可饶是这样,也叫傅恒难为。他自己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低声道,“这叫我怎么跟怡亲王开这个口。” 那是这一任怡亲王的嫂子。哪有小叔子把守了这么些年的嫂子往出嫁的。这是一巴掌打在了怡亲王脸上呀。 公主也是,怎么出了这么一个难题呢。 瓜尔佳氏便道:“那要不,我明儿去一趟王府,见见咱们家姑奶奶。且看她是个什么意思。她若愿意,咱们豁出脸去,也得把这话给说了。她若不愿意,我也豁出脸去,跟公主好好说说。都不是外人,什么话不能敞开说呢。”说着,她就道,“说起来,我也替姑奶奶难受呢。你说,一个女儿一辈子,就那么苦熬着……四十多点,说晚也不晚呢。要是顺利,说不定还能有自己的孩子……” 越发胡说八道了! 傅恒很生气,尤其是对和敬。晚上躺下睡不着,他突然意识到真正叫人生气的是,和敬现在开始指使起富察家了。 但不管怎么生气,傅恒还是没拦着瓜尔佳氏去怡亲王府。 瓜尔佳氏没有跟怡亲王福晋多聊,就去了自家姑奶奶的院子。 “婶婶来了。”站在门口的女子看起来没那么显老,身段也姣好,许是因着没生孩子的缘故吧。她一身素净,站在那里一身的平和。 是啊!心境早就磨出来了。 两人相协里面坐了,说了些闲话之后,瓜尔佳氏就看了屋里伺候的人。除了陪嫁来的,再没别人,瓜尔佳氏这才吭哧着把话问出来了,“……说起来我都想自打嘴巴子。可公主有交代,我就不得不大着胆子问一声……” 富察氏不解,抬眼问说:“婶子只管问便是了,我们之间客气什么。” 她在王府过的还算自在,一是因着王府宽厚,二也是因着富察家不倒。富察家靠的便是堂叔父这一支了。 瓜尔佳氏这才道:“姑奶奶可有……再嫁之心?” 富察氏瞠目结舌:“婶子何以说出这样的话?” 瓜尔佳氏便道:“早不问晚不问,偏这个时候来问,难免叫姑奶奶觉得,咱们是怕人家议论咱们家不仁爱。其实真不是!这毕竟是皇家,当年又是指婚,老王爷也还在。虽说老王爷宽厚,几次不让守着,但到底是王府,咱这事上,家里是亏欠了你的。你叔叔原是不想叫我来的,和敬公主的话虽然有道理,但咱们家在皇上面前体面还是有一些的。也不怕别人议论不议论。可我还是来了,从一样是女人这一点上来说,我觉得一个女人有男人有孩子,这一辈子才算是完整的……” 过继的儿子虽然还算尊重,但到底是疏远的很。请安见礼都是在院子外面见礼的。在府里,除了主仆,再无他人。要这么继续过一辈子吗? 瓜尔佳氏就道:“虽然蹉跎了二十年,可若有机会不再蹉跎二十年,何乐不为呢?” “婶子,我都多大岁数了?” “岁数怎么了?”瓜尔佳氏眼睛一亮,“我就觉得,人这一辈子,啥时候都是宝贵的。不能说前二十年是你的时间,后二十年就不是你的时间了?没这样的道理呀。若是没了前面的二十年,后面的二十年,越是要好好过,这才对得住自己是不?四十岁生孩子的妇人多了去了,有那五六十岁还生的呢……” 富察氏不由得低了头,脸也红了,“这事……我从来没想过。不敢想!” “那就想想。”瓜尔佳氏就道,“赶明儿,我先递个帖子,求见求见皇太后去。你同我一道儿去见见。外面的消息想来你是知道的,若是这位太后允诺,那你担心的很多事都不叫事。而且,皇太后极会看人,你叔叔来家不止一次的夸呢。若是能有太后帮着相看亲事,出面做主,小姑奶奶啊,你这后半辈子,过的还得是好日子。” “您叫我想想,想想再说。” 行!想吧。 瓜尔佳氏告辞出去的时候看了一眼陪嫁过来的嬷嬷。这嬷嬷当年也就是四十的岁数,如今也都六十开外了,头发都白了。 这嬷嬷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夫人的意思。 晚上的时候,嬷嬷伺候着自己nai大的孩子,坐在她边上打扇子。低声道:“姑娘啊,我是四十一上添了我家老五,四十三上添了我家老六,四十七上海生了老七呢。今年老七都改说亲了。女人啊,就得真的做一回额娘,要不然,这一辈子都缺点什么。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滋味,人这一辈子活到头做了个什么。活生生的一个人,真给人陪葬了。这么熬啊熬啊,将来嬷嬷总得比你先走,谁能一心一意的陪姑娘到老呢?” 跟来的丫头也都嫁人了,虽然还回来当差,但主子却肯定不是全部了。也就是自己是姑娘的奶嬷嬷,一直配到现在,再是孩子多,这一个既是孩子又是主子的姑娘,终究是放心不下的。她就道,“当年老太太去的时候,拉着奴婢的手,说叫奴婢千万多活些年,多陪姑娘些年。要不然到了那边都不能安心呢。” 富察氏鼻子一酸,眼泪差点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只属于自己的亲人是越来越少了。到头来,也不过是孤零零的,活着跟死了都没差别的。 她垂下眼睑,“我怕……怕人家说我没羞没臊。” “胡说!”这嬷嬷就一下一下顺着富察氏的头发,“我看啊,别管如何,去见见皇太后,这总没错的。便是不嫁人,姑娘也能出去做做事,总比在府里熬着好。说不得,太后娘娘并不反感呢?奴婢从府外进进出出的,外面不知道多少人供奉了娘娘的牌位呢。姑娘去见见,总没有坏处。” 于是,林雨桐就接到了富察家和怡亲王府的帖子。 这两家是得见的,林雨桐叫她们第二天只管来便是了。至于两家是哪个女眷来,她并不清楚。 等见到人了,林雨桐多少就有点明白为什么了。她笑着叫两人坐了,然后叫人给上了冰碗,“天热,先降降温。” 冰碗叫冰碗,但却不十分冰凉。只上面撒了一点点碎冰屑而已。 傅恒的媳妇瓜尔佳氏长的很好,气质如兰。年岁不小了,但脸上却不见岁月的痕迹,可见日子过的顺心得很。她很会说话,坐在那里奉承话一句接一句,根本就不用担心冷场。 林雨桐跟她接话,等那边吃完了,这才把富察氏叫到身边,“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 富察氏鼻子一酸,“是我自己求来的,哪里有委屈。府里上下都怕我受委屈,让着我呢。” 瓜尔佳氏几次张嘴,但这事吧,话到嘴边却发现说起来颇为艰难。 林雨桐摆摆手,也说瓜尔佳氏,“也难为你了。你带着这孩子来,为的什么,我清楚了。”富察氏能跟着来,就已经表明态度了。对再嫁的事,她不排斥。 瓜尔佳氏面色通红,起身跪下堂下,“叫娘娘为难了。” 这个事确实为难。 宗室福晋再嫁,嫁给别人别人也不敢娶呀。 林雨桐叫瓜尔佳氏起来,拍了拍富察氏的手,“你们先回,容我想想。等想好了,我再知会你们。” 吃饭的时候四爷才回来,林雨桐跟四爷说这个事,“你说,这个事怎么办才能体面些。” 便是女方不怕非议,男方也怕呀! 这可比公主再嫁的难度系数高多了。 但若是皇家妇都能另嫁,那还有谁家的寡妇是非得强制人家守着的?意义又不一样。难得富察氏敢再嫁,这个事那就非管不可。 四爷听了难道不皱眉,搁在几百年之后这种年岁的各方面条件好的姑娘想找个各方面匹配的都难,何况其他。 如今管着惠民处的两位格格许是知道这一点,死活不愿意嫁。林雨桐问了几次,都是这个答案。而如今富察氏愿意嫁,这可上哪找个合适的人去? 乐文 401 故国神游(62)三合一 故国神游(62) “和敬这孩子……”乾隆微微皱眉,对着傅恒,倒是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很干脆的点评和敬,“做事还是毛躁了些。她不缺聪明,就是人情世故上,欠缺的多了。” 傅恒是和敬的亲舅舅,知道和敬有许多不好的地方,这要是普通的外甥女他也就直说了。舅父舅父,有什么说不得的?可那是公主,君臣的本分要坚守的。他不能说和敬的不好,尤其是不能对着皇帝说。因而只黯然的道,“要是姐姐多活几年,许是就不一样了。” 姑娘家就该母亲教导。女儿不好,跟父亲没有什么关系的。说到底,就可怜在没母亲教导上了。 可先换薨逝的时候,和敬都嫁人了。 但就是如此一句话,成功的替和敬勾起了皇帝的怜惜。是啊!孩子为什么处理的不好呢?还不是没有亲额娘教导。按说有太后的,可住在宫里的这位太后着实说不得。还不如皇太后这些日子的教导呢。 乾隆一边怜惜,一边就说道,“还是要跟皇太后说一声,多提点提点和敬。和敬要是能得皇太后一分真传,也不是如今的样子。” 傅恒心里就明白,皇上对那位嫡母极其看重。 话题又拉回来,乾隆还得把和敬和富察家的脸给兜住,“回头朕陪你去怡亲王府,这事朕从中给你们斡旋。” 傅恒哪里敢?他忙道:“怎么好劳动万岁爷?奴才去,万一不成,万岁爷还有转圜的余地。如若不然,倒是不好下台了。” 乾隆拍了拍傅恒的肩膀,“你啊,就是跟你姐姐一样,凡事都是只替朕想。朕知道,你这是怕怡亲王嘴上不说,心里倒是把朕怨怪上了。” 傅恒:“……”不!我还真不是这么想的。但皇上都这么说了,他就得必须这么想,但还是很诚恳的给怡亲王说话,“王爷为人宽厚,又一直得老圣人和老娘娘喜欢,是个极为通透的人。” 如今的怡亲王是弘晓,也才将将三十岁。为人确实厚道!又因着跟老圣人亲近,那边有个想法意图,他为人通透,哪里有不明白的。他知道跟对方说的时候不好开口,但要是说出来,不难得到对方的理解。况且,这里还有和敬的事呢。京城这些人一个个的人精子似得,现有和敬上富察家,再有自家妇人登了怡亲王府的门,这里面的道道一琢磨就透了。 他刚才说那话,就是觉得不必大题小做,真弄得皇上去了,那才是真的把怡亲王府给得罪了。 说实话,和敬那人情世故,有时候跟皇上是真像。得亏皇上没说他自己教和敬,要不然是真没脸看的。 心里这么想着,他只能沉默。 乾隆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小舅子啊,是真忠心,“朕有你与弘昼为手足,幸甚!” 傅恒吓得就跪,张嘴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想,这话要是叫六爷知道了,会怎么想。 关键是这大殿里不止吴书来这一个奴才呀。还有大小太监,从里到外的站了十几个呢。这些人虽然说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但是是真的在的呀。 这话……传出去了,六爷大概真会恼了吧。如今的六爷可不是过去一团孩子气的六爷了,平白得罪了人。 弘曕是在德海跟四爷汇报的时候听了一耳朵,然后他能说啥,呵呵两声,跟撕咬他四哥大腿上的肉似得,多吃了两块煎饼。 出去的时候忍不住嘀咕:“你不拿我当兄弟,就跟谁乐意拿你当兄弟似得……” 弘晖从后面过来,没听真切,就问道:“拿谁当兄弟?” “拿你当兄弟。”没好气的怼了‘侄儿’一句,气哼哼的走了。 弘晖:“……”免了!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大聪明的样子。 林雨桐倒是觉得人家傅恒还是挺聪明的,这位没真敢等自己去管,直接来住院找弘晓了。总之,这对怡亲王府来说是一件很尴尬的事。若只是一个寡妇改嫁,这其实没什么的。这里面牵扯到当年。当年十三过世的时候,因着富察家的姑娘跪在大门口要进门的,十三怕叫人家孩子将来没有依靠,就留下话了,别管进来守寡,但是你们剩下的兄弟,得把儿子过继过去给人家做依靠的。 弘晓叹气,自家三哥弘暾和富察氏名下不止过继了一个儿子,现在就有两个,自己的两个兄长各自过继了一个出去,自家福晋肚子里现在揣着的这个要是儿子,按照规矩也是要过继过去的。你说,这叫自己跟俩侄儿怎么说?那是礼法上的额娘。当真成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了。叫孩子们怎么自处。出了门大家笑话不笑话 那时候也没说非叫你们守着的,是你们三番四次,四次三番的,这才进了门的。如今虽说是刚好赶上这个时候了吧,但这富察家未免太能钻营了一些。 饶是一项宽厚的弘晓,心里也忍不住这么说富察家。 可这还得商量怎么办呀,毕竟傅恒能来,至少皇上是知道的。 休沐的时候,一家子就在家里商议。他跟兄弟和侄儿都把话说透了,事儿呢,就是这么个事儿。心里便是不自在,也收收。 这点利弊还是能权衡的,爷们家平时都在书院呢,这以后差使上还得四伯照看。这个事……就这么着吧。 这个结果傅恒不意外,但是这么利索,傅恒心里觉得亏欠。再加上人家怡亲王还说了,“老王妃过世的时候就放心不下三嫂,给家里留下话来,说要是碰上合适的人,成个家,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三嫂纯晓,过门后不是闺女胜似闺女。说了,若是嫁人,便认在老王妃名下,做女儿,王府以嫁闺女的礼仪发嫁。” 儿媳妇孝顺,老王妃慈善。两家的面子都给兜住了。 傅恒当真是感激的无以复加,进宫就说了不知道多少感激的话。反正就是皇家如此的恩德,这叫富察家如何感激才好。 乾隆满意的很,觉得怡亲王当真是厚道。他赐富察氏县主的身份,然后把之前过继给富察氏的永宣和永喜,都破格的给了个辅国公的爵位。便是弘晓这边,也多恩荫了一个儿子。可以说怡亲王府剩下的几房人都高兴。 这一高兴吧,事又被乾隆多办了一步,他找他十四叔,想叫他十四叔上富察家提亲去。 为啥呢? 因为十四家的弘明,丧妻了。丧妻四年了。这不是一直还没续弦呢吗? 弘明嫡妻是其表妹,是十四福晋完颜氏娘家的侄女。四年前人没了,只留下一个嫡女,剩下的孩子都是庶出的。 但便是庶出的,可这也看怎么一个庶出法。十四都惊讶了,自家老二家那些儿子全都是从老二的侧夫人王氏肚子里出来的。如今老二都做了祖父了,四十七八的人了,孙子都满地跑了,求娶富察氏,这回来怎么整啊? 像是老二这种要是非想续弦,那得找个门户低点的。富察家那高门大户的,真要生了孩子,老二家那么些已经长大的孩子怎么办?爵位怎么办? 你这是嫌弃是十四叔家不够乱是吧? 十四含混的应着的,但转脸就去找他四哥去了,管管你儿子,脑子有毛病呀!他一国之君,多少事忙不过来,怎么那么爱做媒婆的事呢。 乾隆真觉得这是对富察家的恩典,他觉得十三叔家的儿媳妇,除了十四叔家敢娶之外,这天下哪有人家不要命了敢娶。于是,他去做媒了。 四爷皱眉,说十四,“你别当正事办,透个话给傅恒。”傅恒脑子明白的很,肯定不会应这个事的。 果然傅恒一听,只觉得皇上有时候这恩典给的会人消化不良。但这婚事吧,还得隔房那边去选。人家阿玛和额娘还活着呢,他这堂叔父具体的也管不上呀。那边的意思,可以在亲戚里找……可富察氏到底是在王府呆了二十年了,比一般的内宅夫人多了些主见,她求见了傅恒的夫人瓜尔佳氏,“既然是王府的义女,我还想求皇太后给我做主。” 也就说并不看好她额娘娘家那边的亲戚。也是,那边也就是一二等侍卫,中年丧妻丧子,没有儿子是好的,但人却未必匹配的上。 然后看着再来的瓜尔佳氏,林雨桐知道,这是被赖上了。 她其实心里有数的,早前她给理亲王家的十三格格物色了一个人选。是四爷也看好的,但是这丫头死活不嫁,不是不想嫁那个人,而是不想嫁人。这就很无奈了。 见富察氏的脑子还算明白,她就把情况说了。这人是书院的骑射师傅,负伤退下来的。左边胳膊不太使得上劲儿,当时四爷叫推荐先生,这人就被推荐来了。一是此人善骑,二是很会养马。有这两点,就顺利的被留下了。 这人今年四十有二,早年娶过妻。对外只说妻子过世了,后来书院登记造册,个人的家庭情况都要说清楚的,他才跟四爷私底下交代了。他那妻子并不是过世了,而是他常年不回家,他妻子守不住,跟其表哥私奔了。他父母早逝,家里没有什么亲戚关系。他妻子跟人跑了,邻里只以为他妻子带人找他去了,根本就不知道人跑哪里去了。他少不得打听,打听了大半年,把女方的亲戚都查了一遍,才摸到门路。他没把人家怎么样,反倒是把妻子带过来的铺子田产折成现银给了对方,对外只说他妻子在找他的路上病了,然后死在外面。之后他也没成亲,当年在战场上,有一袍泽救了他的命。那人的老婆也死了,只一儿子是跟着叔叔过日子的。他找了去想看看,却发现那孩子过的就不是人过的日子,于是叫人假扮人牙子,花了高价把那孩子‘买来’,后来干脆收这孩子做义子,爷俩相依为命。那孩子憨厚老实,如今在木坊帮四爷做模型了。 现在说起来,也是跟富察氏年岁相当,且此人品行上来说,没有问题。 富察氏没见人,心里却先愿意了三分。能那么对妻子的人,证明其度量胸怀大。能记得照看遗孤,证明有情谊有担当。能在书院当差,人肯定也有几分可堪用的本事。 她也不矫情,起身就跟林雨桐磕头,“请太后娘娘做主。” 这个被四爷看中的人叫罗成,一米八上下的壮汉,黑塔一般。四十多了,依旧看起来威武得很。他成亲前办了一件事,给义子在外城买了一院带铺子的院子,那孩子都十七了,该成亲了。院子从里到外陈设都到位了,连给义子娶媳妇的聘礼都挪过去,专门叫人看着了。 这意思便是哪怕是成亲了,但也要把义子给安排妥当。省的将来叫孩子受了委屈。 这孩子因为帮着四爷做工,一个月有五十两银子的月例,这银子全都给罗成收着。如今,罗成把银子都给这孩子自己,你得学会自己管银子。 这孩子憨是憨了些,但是知道好歹。因着进进出出的跟钱盛熟悉,他转脸把几百两银子都交给钱盛,“叔帮我收着。” 给这孩子置办产业的银子罗成用自己的钱,这孩子的压根就没动。因此,这小一年也好几百两呢,就这么给钱盛收着。 钱盛是给苏培盛做过徒弟的,之前是没机会。如今跟在四爷身边,那机灵劲都出来了。这么一个人精子似得人愣是被这孩子弄得鼻子酸了,“你倒是不怕我把你的银子给昧了?” “那就给叔了,叔对我好。除了我爹,只叔对我最好。” 钱盛小心的跟四爷学的时候,还叹说:“那孩子有点傻。” “那你就护着些。找个有良心的人不容易,你也得想想你以后的事。”四爷摆手,告诉他并不介意他那些小心思小打算。 都这把岁数了,婚事进行的很快。从最开始打算结亲,到成亲前后也就是一个月,富察氏就这么嫁出去了。之前很低调了,除了当事人的几家,对外一点消息都没漏。就怕招人非议,如今婚事办开了,众人这才知道。 我的天啊! 这是怎么一种操作。乾隆册封的旨意之前只漏给怡亲王府,现在才大张旗鼓的颁下去。还专门再加封了一次十三和十三福晋。十三当年几次不让富察氏守着,这是事实。对外又说十三福晋放不下富察氏,留下话叫其改嫁云云。这般的长辈难道不该好好的加封。 别管背后人家怎么嘀咕,反正富察氏嫁了。嫁出去了好似跟之前的圈子也远离了。好在,她现在是县主,家里住的地方跟惠民处也近,她一个人闷了就过去帮忙,两月之后,被去送药的王锡琛看出了一点端倪,一把脉——喜脉。 外面各种的流言蜚语,她只是假装听不到而已。只想着若真是做错了,我也希望多做一些好事,来抵我的过错。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 之前那点软弱,因为孩子的来到一下子就远去了。 虽然还是会被说,但羡慕的人也不在少数。就像是来保家那个钮钴禄姑娘,不管嘴上的话多恶毒,但夜半三更,多少还是羡慕的。 来保家的夫人如今也不大喜欢这位在家里了,好像因为她给家里带来的麻烦不少吧。就几次明里暗里的说了,如果想改嫁,家里也不拦着。 反倒是这位张嘴就道:“若是如此,公爹岂不是更为难。站在墙头上随风摇摆……这姿态以老臣来说,容易闪到腰。” 就差没明说来保是墙头草了。这话很是不客气,甚至可以说是放肆。可把来保夫人气的够呛。家里的几个儿媳妇,都没敢这么气她的。偏这个还就是硬不得软不得。硬了她出去哭喊欺负她,软了还不定背着你闯什么祸呢。 熊夫人却很聪明,跟这位喜塔腊夫人接触了几次之后,就清楚的知道这位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于是,她见太后的时候,在钮钴禄太后对怡亲王府那位出嫁的儿媳妇很反感的时候,她适时的道,“也不尽然都是那样的人。”于是把来保家的媳妇说了,关键是此人也是钮钴禄家的姑娘,还为了太后出过头。 钮钴禄太后就叹了一声,说了一句‘可怜’,然后就叫桂嬷嬷,“去把那孩子接来吧。”也是给来保家脸面了,“我这一老太太,也没别的事,有个年轻的晚辈陪着,好歹的,相互有个伴儿吧。” 人被接走了,来保夫人松了一口气,但是知道之后的来保能气死,“这不是跟那位太后搅和的更深了?” 他夫人气虚,“太后要接,我有什么办法?要问就问那位熊夫人去,她去看太后,太后便打发人来接人了。” 裘日修可很高兴,直言自家夫人英明,“要搅和就搅和结实了,省的被那老狐狸把大家给忽悠了。” 熊夫人低声道:“那……族里是什么意思?” 之前那边书院招生报名,裘家族里从江南来了不少人。以往族里不管有什么事,不管亲疏远近,只要来了,必然是在自家的。自家的客院好几个,房间一个挨着一个,因着实在是裘家族里的人太多了。她以往在族里很有名声,因为每个来家里的族人,她都照顾的很妥帖。可现在呢?要不是自家儿子出门去瞧热闹,说是远远的看见几个像是裘家族里的人,他们都不知道族里还有人来京城了。 这叫她很有些伤心。 随后她叫人去打听,这些人都住在外城,据说族里在外城专门买了个不小的院子,这些要求学的后辈子弟,以后都在京城有个落脚的地方。而且,她也才知道,裘家这次来的还有两个十三岁的姑娘,家里还专门把守寡的六婶子打发来了,只为了照应这些晚辈的。 知道了她也无奈,主动叫人先送了东西过去,然后亲自先去拜见这位族婶。 两边都很客气,但具体的一句也没问到。族里跟他们这一支疏远了!或者说,这是因为她是太后的义女,不仅影响了老爷的仕途,还叫族人都跟老爷离心了。她的心很慌。 于是便道:“老爷……您不是说江南是文圣之地,必是对新学反弹最大的地方吗?这怎么好似今年的学子乌泱泱的江南人士还是占了绝大多数。” 连裘家四代皆有进士的家门都往那边奔,可见新学在江南并没有老爷说的那种情况发生。 裘日修叹气:“商人逐利,这是不变得本性。”裘家光靠当官,也不可能一代一代的兴盛至今,裘家托庇之下,桑园遍地,蚕桑与织相互关联,这是避免不了得。“也不是只咱们家如此,汪由敦家是徽商……情况比咱们家更甚。他们家听说正跟老毛子那边做交易,中间人就是那位怡亲王府的外孙……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事,之前听人说,有两三个女官下江南,一直在江南滞留了几个月,怕是跟此事脱不开关系……”他说着就嘀咕了一句,“谁说女人不会做官?能做官的女人都不是一般人呐。” 熊夫人就道:“这不是釜底抽薪吗?”哪里会想到这边在京城闹得这么厉害,人家却跑江南去跑后院给放了一把火。她都迷茫了,“那接下来怎么办?” 裘日修皱眉,“只要江南不乱,那便乱不起来。只要新学能叫江南受益,那江南就永远不会乱。”粮袋子钱袋子不乱,别的人也乱不起来。闹腾的都是些出身不高的读书人,这些人想闹也闹不出名堂。而且,随着义学推广,三五年之后,这一拨高不成低不就的读书人就成了不尴不尬的读书人了。高处攀不上,低处轮不上他们。 这些人就可以简称废物了! 他自己都有些怕了起来,在屋里来回的踱步,能这么下去吗?再这么下去,他们这种的在朝中占着高位也得是废物。 这个状况得变,他饭也不迟了,直接去了书房。 第二天的每一日刊上登了他的文章,林雨桐笑了笑,觉得此人还挺意思。他在文章中表达的意思是:旧学治人,新学治事。 这就如同官与吏的差别。旧学的人可为官,新学的人可为吏。 听起来是有那么些道理的。 但紧跟着刘统勋甩出一篇来,治人与治事该如何协调的问题。言辞婉转,但也表达了一个意思:若是区分的这么明显,你怎么知道就不会出现外行指挥内行的事。 从各地来参考的读书人,从来不知道京城这么热闹。他们相互之间谈论,这篇文章是谁写的,他现在当的是什么官员,然后履历如何等等。那篇文章如何,他又是什么情况等等。看这大佬打嘴仗,这是何等畅快的事。其他各地消息都滞后了,哪里有京城热闹呀。每天一睁眼都有各种八卦等着看。 四爷呵呵就笑,叫了纪昀,“以后谁的文章后面,可以附带他们本人的简介。罗列上,谁在什么时候说了什么,叫大家一起来帮着记着。” 这一招厉害了,说话都走点心吧。 如今有点大佬亲自下场撕的意思了。当发现在上面写文章说话并不会对其他造成影响的时候,一个个的胆子都慢慢肥起来了,什么话都敢说。 对方敢说,他就敢登。这些敢把文章拿出来的,哪个不是进士出身?写出来的东西那当然是筋骨齐全,常常看的人意犹未尽,恨不能拍案叫绝。这跟立场无关,就是单纯就文采而言的。 随着考试的临近,京城越发的热闹起来了。京城里的客栈,尤其是外城的客栈,出现一铺难求的局面。好些有钱置办小院的,如今把小院按照房间租出去,这都是赚的。好些出身实在不高的,好几个同乡住一间屋子,北方的炕是大通铺,一个屋子住三五个人都是行的。人一多,什么生意都好做。 最近,做什么生意的都好做了。街上的妇人尤其多了起来,这哪怕是在家里蒸上一锅包子,用篮子提着出去卖,一吆喝转脸就卖完了。有能下的气馆子的,也更有那下不起馆子的。 唯一苦的就是那些踩着小脚的女人,走街串巷那是真不如大脚板子的利索。 林雨桐跟四爷两人一身粗布的衣裳,混杂在大街小巷其中,总也能听到一些议论。家里娶了大脚媳妇的反而成了值得炫耀的事,因为大脚挣回来的银子多。出去一趟又一趟,铜板哗啦啦的往家里流。这就是本事。小脚的纯属有心无力,走不了那么长时间的道儿。 有那反应过来的人家,家里有刚缠了脚的女儿的,都想法子抱着孩子去惠民署,看看这脚还能不能再养回来。 林雨桐把法子交给黄霑和蔡宝仪,这个法子得下的了狠心,有些已经长住的,还得重新把骨头敲碎,叫它重新再长。哪怕过程痛苦,可每天带着孩子去排队的人还有很多。 和敬也在刊物上刊登了一篇文章,说的就是这个裹脚。她问说,圣人不是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吗?你们一个个的主动的去损毁孩子的身体,让其小小年纪承受断骨之痛……这是什么?这是不仅没有仁爱之心,也没有把圣人言放在心上。 她把写好的东西,先拿给她皇阿玛看。她皇阿玛大赞,帮她修改润色之后叫发出去,然后乾隆自己也发了一篇,说他很痛心,每一个女子他这个君父都如疼女儿一般,舍不得女儿家受那样的苦难云云。又说大清入关,就下过放足令,但是没有被完成执行云云。 那为什么没有被完全执行呢?那是因为汉臣抱着老的旧的那一套不撒手。 于是,舆论战再起,视线却被转移到女子的脚上了。 再从j院门口过的时候,林雨桐又皱眉。四爷拍了她,低声道:“不能急。急也没用。这有些东西,没有合法的,还有非合法的,铲是铲不干净的。”要紧的事太多了,这些事反倒不能着急。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辖制。 就是查了京城的,难道还能把下面的都挨个查一遍。这种东西从上到下,哪怕是小镇子里,都少不了有这种消遣的地方。叫女子放脚的反应,都没有查封j院来的大。 四爷说的这么笃定,林雨桐当然也信。不过是看不顺眼罢了。 不过,该有辖制的还是得辖制。比如,书院的学生,但凡是进出这样的地方,别的废话没有,直接开除。这规矩外面的都知道,因此,真心来考的,都不敢冒险的去这样的地方。 四爷岔开话题,“你没发现街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什么? 四爷拉了桐桐往一家成衣铺子去,一脚踏进去,发现不一样的地方了,外面挂的全是男子的衣衫,但是伙计会问说:“要是给太太买,去后院,后院有人支应。不过得劳烦这位老爷在外面等等。” 林雨桐还挺好奇的,四爷叫她去后面看。林雨桐从小门进去,后面就又妇人笑盈盈的等着,“太太,您是给自己买,还是给家里的人买?这里挂着的都是,您都瞧瞧,咱们卖的样式可都是娘娘衣,如今最流行的就是这个。看上哪件您说话,咱们还可以量身定做,衣服料子任您选。您自己的料子送来咱们做也成。” 后面说什么林雨桐没注意,她听人说这些衣服叫——娘娘衣? 细看之下就发现,厢房里挂的全是那天义诊她穿过的款式。那天为了行动便利,她穿了紧身的偏襟小袄,上面是几朵蝴蝶盘扣。下身是高腰的裙裤,其实不细看,以为穿的是裙子呢。结果还是有细心的人发现了,她穿的其实是裤子。 所以,刚才在大街上看到的妇人,一半以上都是这个这个样式的。材质不同,但是款式相同啊。 再一扭头,还发现了一个搭配着面纱的旗装,是那种袖子稍微短了些,宽了些的款式。也是她被人认出来的一次穿过的。 这家的女伙计还介绍说:“这一套就贵了,这样的衣裳,非好料子做不出来这个型来。” 林雨桐点头,感情我这是引领的时装风潮了呀。 出来之后她就如有所思,以前不是很注重打扮的她再出现的公众场合就注意多了。影响其实是方方面面的。只要不是非常正式的场合,她身上几乎不见首饰了,头发简单的编了,用簪子固定好或是用发带直接缠好,越简单越好。 别的地方还不知道呢,很快的,书院里就刮起了简朴之风。 “这也太简单的了。”阿桂的夫人看这自家闺女在那里对她精心准备的衣裳挑三拣四,就皱眉,“这哪里有大家姑娘的气派?” “气派是从里到外的,皇太后气派吧,可身上哪里有一件多余的东西。再说了,我骑马的。额娘,您叫人给我做那种骑马装……以后我不穿这个了。” “这个可是娘娘装……” “当常服好了,裤腿太宽,上下马不方便。您别给我做绣花鞋了,有两双便鞋就行了,我废靴子,您叫人多给我做几双靴子吧。找给我阿玛做靴子的那人,那种靴子穿着最舒服……” “你这还有姑娘样儿吗?” “您闺女给您挣凤冠霞帔呢,姑娘样儿的可挣不来。”阿蜜说着,把头发编成一大股辫子随意的垂在胸前。然后以拎鞭子就又要出门。 “这不是休沐吗?你这是上哪去?” “有事!您别问。” “都有事!就我是没事的吧。” 阿蜜今儿是真有事,她跟迎男是领了差事出来的。两人不是招收学生的,而是招收女护卫的。女儿家手上有些工夫的都可以。 这些女护卫,说不得将来就是女兵的雏形。因此,两人不能不精心。 这样的姑娘不好找,但为什么还要在内外城最热闹的地方贴告示呢,就是叫这些应考的回去都带个话。有合适的姑娘想讨一口饭吃的,终会找过来的。 和婉去惠民署看见两人了,低声道:“你们打发个嬷嬷在这里守着,换个法子,试着去戏园子戏班子瞧瞧,别看那些姑娘是花架子,练得久了,还是有些门道的。” 迎男一拍脑袋,怎么给忘了呢?戏子是贱业,同ji子并无不同。若是能换个身份,不是角儿的姑娘,未必不会动心。 城南一个破败的小院,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急匆匆的往里面跑,“不好了……不好了……朝廷的人奔着这边来了……” 院子里一瞬间涌出来不少的人手,个个手里都拿着唱戏的家伙式。 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从里面出来,皱眉问:“你喊什么?我们就是戏班子,来就来吧,该干嘛干嘛去!” 这些人相互对视一眼,这才低声应了一声,“是!少班主。” 这边敢散开,拉开架势,门就被敲响了,“有人吗?” 是女声。 这少班主瞬间把腰往下弯了几度,带着笑意去开门,“来了——来了——谁呀?” 乐文 402 故国神游(63)三合一 故国神游(63) 门外前扑后拥,除了几个护院一样的人,剩下的都是女子。像是大户人家的仆从,然后才从后面出来两个年岁不大的姑娘。倒也不是穿金戴银的打扮,但看这架势,就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看穿着和架势,这是满人家的姑娘。但……不是朝廷也不是衙门的人。 少班主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问说:“不知两位贵人来这里是有什么事?” 迎男打量了这少年一眼,“这里你说了算?” 院子里一览无余,这么多年岁大的人舞刀弄棒。虽然那刀棒都像是孩子手里的玩具,但年岁的人脑子都不是玩具那么没用的吧。 这少年一愣,“那倒也不是。”他的身子又站直,“在下是前来考书院的,因着房租有些贵,便借宿在此地。” “哦!”迎男朝里看了一眼,“那……你们是同乡了?” 人在异乡,只有同乡能给予这样的方便,也只有同乡同住才会让人稍微觉得有些安全感。京城就有很多的会馆,都是提供给同乡的。有些来往的书信,也是通过会馆来回传递的。在书院的时间长了,接触的人多了,以前不知道的常识,也都慢慢的知晓了。 这少班主深深的看了迎男一眼,便点头称是,“出来的时候半路上遇上这个戏班子,他们要进京,便同路而来。您要找……” 迎男朝里看了一眼,眼睛闪了闪。这人既然不是当家的人,为何在这里说了半天话里面一个出面的都没有。 她觉得有点意思,便笑道:“我们想找几个会点功夫的女护卫,孔武有力也行啊!” 这少班主马上道:“那这个我可做不了主。两位贵人稍等,当家的在里面午睡呢,怕是没听见。里面脏,我就不请二位进去了,帮您们问问?” “好!”迎男应着,“有劳。”行的是拱手礼,不像是个闺阁女儿家。 这少班主连忙回礼,然后转身朝里走。 迎男跟阿蜜就对视了一眼,这院子里的人透着古怪,之前盯着那少年,似乎是看他的表情动作一样,那少年进去了,又似有似无的打量她们,但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跟招呼她们的。 两人不动声色,抬头看院子门口的枣树,好似贪玩的姑娘,看见什么东西都透着好奇。 里面有个老者靠窗坐着,外面的情景他看的清楚。 少年低声道:“师父,您出去支应一下。” 这老者就问道:“可是咱们的行踪被人知道的?” 少年摇头:“瞧着不像。只是来招女护卫的。”他有几分犹豫,“其实,说不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老者摇摇头:“那几个丫头就学了个戏,别的一概不会。去了要不了三两句就被人给套住了。别叫她们出来,我去把人打发了。你……考试的事不是让你兄弟去吗?你……” 少年哪里舍得自己的弟弟涉险。要没有碰见自己这一出,肯定叫弟弟去。可既然有人碰见自己跟戏班子有瓜葛了,那只能自己去。哪怕是龙潭虎穴,也得自己走一趟的。 老者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也好!你弟弟我会叫人照看……” “师父,我弟弟……得有个营生,像是正常人一样的生活着。听说那书院里会查各家的情况,我家的田地铺子都是现成的,家里也有人照应。他能衣食无忧。叫他跟以前一眼,去读几年书,我以后跟家里通信,也好有个去处。” 老者‘嗯’了一声,“你想的周祥。就按你说的办!”他起身往出走,一路一蹒跚的,好容易挪到门口,还大口的喘着气,“见过贵人。” 阿蜜看了他一眼,“老丈身子不好啊?惠民处有好大夫,老丈得闲了去瞧瞧。” 这老者连声感谢,“正吃着药呢,吃了不见好就去瞧瞧。贵人们说的事,那是我们的荣幸,只是……几个丫头都是粗笨打杂的丫头,您要是瞧得上,您就带去。” 说着朝后喊了一声,“几个丫头,别急着做饭了,先来见见客人。” 一串儿出来大大小小七个丫头,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的,看起来也不像是练家子。 这老者就道,“咱们这个行当,旦角啥的都是男人扮的。也就是这几年,才有了草台班子上有女人……以前那是不许的。唱的再好也没用。因而,这些丫头也就是留着伺候角儿的,并不是曾学什么。” 迎男就点点头,“那就叨扰了。” 走的时候阿蜜还一脸好奇,“你们在哪里搭台子唱戏,赶明儿我们也去瞧瞧。京里的戏班子都听腻了。” 老者忙道:“乡野小调,免得污了姑娘的耳朵。” “老人家何必妄自菲薄,您只管告诉是哪里的戏,好不好的,总得听得说呀。” 这老者才道:“怀腔,不知道姑娘听过没有?” 阿蜜果然露出迷茫之色,老者就随意的哼唱了几句,唱词儿也没有,不过那调儿,阿蜜还真听过,“我知道的!若是唱的好,我请你们给贵人唱戏去。你们怕是不知,皇太后就喜欢你们唱的这个调儿的戏。” 林雨桐差不多能听懂的就是黄梅戏。 像是夫妻双双把家还啊,对花之类的小段子,还总能哼那么几句。 这老者一听,眼里的亮色一闪而过,“哎哟!那可多谢姑娘了。” “你们一直就在这里的吧?”迎男笑道,“要是娘娘想听,我还打发人来找你们。” “在的,在的!一直在这里等着。”老者越发赔笑。 阿蜜就道:“我知道的,你们那戏词在乡间厂的,粗鄙了些。有功夫的时候不妨听听别的戏班子的戏,尤其是伺候过宫里的戏,把那些不雅的都给剔除了。要不然,谁也没胆子请你们去的。” “那自然!那自然!”老者一连上的应着,还招呼后面,“把咱们带的特产给凉姑娘带上……” 迎男摆手,“等以后真帮到你们了再说吧。”她拉了阿蜜转身上了马,带着人不一会子工夫就消失在巷子里。 直到走到很远,阿蜜才道:“这个戏班子有点奇怪。” 迎男笑了一笑,“回去跟公主说一声。这个地方得记下。” 两人招收女护卫并不顺利,戏班子里本也不多,再加上如今这戏班子都是拿着下面的人的身契的。好的戏班子后面都另外有东家的,而且伺候的富贵人家看戏,人家可舍不得把这样的人给人去当护卫。而草抬班子吧,一般又没有好的资质,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别说戏班子不放心,便是那些姑娘初来乍到的,也不敢随着别人去的。 这就很尴尬了,跑了一天啥也没招收到。不过倒是消息散布的到处都是。 也是!就是那些显得粗笨的丫头,人家也未必乐意来的。做了女护卫,这以后说亲啥的可不大容易。但现在要是做点啥营生,不还往家里挣钱吗? 和婉笑着摆手,“不急,慢慢来。总有想来的!” 两人这才把今儿的事说了,和婉把这些记下,夸了两人几句,才把人给打发回去了。等人走了,她直接起身去见皇祖母。 “戏班子?”林雨桐叫德海去查,回头跟四爷道,“每个考进来的要好好的查查家里。” 如今有个特别不好的点,就是没有照片。这样那就又很多的空子可钻了。便是画像,那也只能说有个六七成可以。毕竟现代素描,那也只是相似高而已。 林雨桐觉得可以把素描画像列入档案部分。哪怕是相似度不高,但该详细统计的也得算呀。 跟着洋先生学画素描画的还不少,四爷叫了肃英额,把事情吩咐下去。 肃英额一一记下来,然后问四爷,“……收稻的时候,您看安排谁去?” 陪四爷割稻子,不是谁都有这个资格的。 四爷摆手,“个人有个人的事,谁有空谁来便是了。也没多少东西。工院那边不是做了好几种割稻机吗?都拿去,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成。” 开镰割稻乾隆乌泱泱的带了许多的大臣来了,而四爷身边则带的是农院的,“……水稻种植,不外乎‘水’和‘土’……如今京城可种植,那么其他地方呢?再往北呢……” 乾隆和一众官员到的时候,四爷跟一圈的学生正在地头,草地上铺着一张地图,四爷的在东北的方位上比划。 弘晗伸手一指,“这里……河网密布,应该是上选之地。小时候虽阿玛去过一趟,我记得那里黑土这么厚……”他用手比划了一下,“若是京城的产量不低,想来在这地方,产量也不会低多少。” 另一个学生就道:“唯一不好的便是只能种一季……” “有一季就不错了,关外地广人稀,高产杂粮同麦子稻子并行,按照人均算下来,不仅饿不着,戍防军粮,也都有了。” “那你可太小看这地方了。听说南边有人正在关外大批量的购置土地,为的就是种番薯,再用番薯酿酒,往老毛子那边运。” “我们老家自家也酿点喝,那玩意不烈,老毛子人家未必喜欢。要烈的还得是高粱……” 四爷摆手,“怕不烈?工院的人呢?今年咱们自己种了不少红薯,拿去试去。技术上不过关,或是提纯不了,找你们娘娘去。她酿酒的手艺很好,今儿叫人搬过来些……” 弘晗就道:“上次手划拉伤了,找了王锡琛,他手里有一玻璃瓶的啥玩意,酒味特别浓……” “对!差不多是那意思,但那个不能喝……” 围了一圈的人讨论了起来。 正说着话呢,有几个人一人一个布兜里,里面都是剪下来的麦穗。布兜上写着字,有些是矮株,有些是高株,有些植株粗,有些植株细,还有从田地里选出来的比较饱满且穗儿特别长的植株来。 一个个小心的拿着,蹲在边上给四爷展示,“先生,您看这一株,大的有些特别……” “先生您看这一株……这是我单独摘下来,上面有黑色的霉点……”这学生朝四周展示了一下,“你们谁还见过这种的?” 因为展示的时候伸着胳膊,他整个胳膊都搭在四爷的身上,对面的人伸手要他手里的稻穗,他往出一伸,脚下没站稳,整个儿的都趴在四爷身上的。四爷伸手护住,人没摔下来,一圈的学生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吴书来几次想提醒他们大胆,后面跟着的大臣替这孩子捏了一把汗,可之后,却不见这些学生有甚惶恐的地方。 后面有御史就要上前,这太美规矩了。哪怕没有君臣之分,这还有先生和学生这个身份在呢,那里能这个样子,一点也没有尊卑。 肃英额一看后面那老头不对劲儿,连忙过去,低声道:“先生,那边几个已经试好了,您去看看……” 把那御史要说出口的话直接给打断了。 等四爷叫了乾隆过去的时候,肃英额站在原地没动,等着拿御史过来他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大人可得小心脚下。” 这人一愣,想说什么,肃英额已经转身走了。 放肆!荒诞! 当是没扫兴的说话,不过第二天,却开始就‘礼’字一事上,两边又开始吵吵起来了。每日一刊的每日都忙的不可开交,现在这玩意是挣得最多的。书商们巴巴的等着,每天的都要,然后装订成册,运往各地。 在这种争论声中,书院的再一年招生开始了。 考生多到把所有的学社用上,依旧有需要露天考的,站着外面的走廊亭子等。 因着去年好些都是宗室里的爷们,今年把这一部分人的名额去了,剩下的林雨桐看了统计还算比较满意。至少有一半是出身寒门的。有些事秀才,有些是童生,还有些就是铺子里的小账房先生,反正是有些本事的都来的。 书院的学生都留下来监考了,弘晖带着几个人又出门去了。伴随着开考,蒙古勋贵也陆续的进城了,他去听听这些人的动静。结果才到进出书院的岗哨,就被争执声吸引了主意力。外面是一个少年,腋下夹着考试包,急切的说着什么。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也滚满了泥土,背后还能看的出鞭子打在身上留下的印记。 海兰察停下来朝那边看了一眼,喊那少年,“我说……你跟他们纠缠也没用。过了考试时间了,里面都开考了。要不明年来吧,今年没戏。” 这少年一脸的急切,“这位小爷,不是……我想明年来,也得有盘缠呀?我这一路来的艰难,三年也未必攒的够盘缠……您能不能给说说,给在下通融通融……” 海兰察皱眉:“无规矩不成方圆,求也无用。”他又看了那鞭痕一眼,“除非你有不得已的理由。” 海兰察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 弘晨撩开帘子:“怎么回事?” 那边几个守卫就过来,“哎呦,晨爷也在?” “端爷在车上呢,怎么回事?”弘晨就从车上跳下去。那守卫就给车里的弘晖问好,这才道:“迟到了……不允许进,在这里歪缠半晌了。”说着,就看那少年,“你这小子,这是端贝勒当面,我还能哄你。” 这小子一听端贝勒,激灵一下子,直直的往车上看过来。 海兰察皱眉,撩开帘子低声跟弘晖说了一声。弘晖这才放下书将车窗上的帘子拉开,那少年已经匆忙低下头去。 弘晖看他身上的鞭痕,就问道:“被人找麻烦了?” 这小子只低头道,“回贝勒爷的话,冲撞了几个贵人,无碍。” 现在还能在京里动鞭子的,怕都是蒙人。 弘晖问道:“你从哪儿来的?” “庆州……” 这么巧啊!那天才说哪个戏班子是庆州来的。 弘晖笑了笑,“考试肯定是晚了,我身边正好缺个随从。你要乐意就留下来,等着明年再考。”说着,便放下帘子,不再言语。 那些反贼啊,当真是能耐。这要是不再身边放个他们的人,他们会把那所谓的秘密说的人尽皆知的。一拨一拨又一拨,没完没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放个合适的人。 十几岁的少年而已,未来有很多的可能。 果然,上车的人除了弘晨,还有这小子。 弘晨不知道端爷为何好端端的要收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少年在身边,连姓名叫什么,家里有什么人这些统统都没问。这不合常理。 于是,他便做主问了,这一问才知道,眼前这少年叫安喜,今年十三了,上面有个哥哥,名叫安庆。 弘晖的眼皮动了动,微微睁开看了这少年一眼,又闭上了。 德海查过那个戏班子,戏班子在外城有个很小的院子,院子里住着一个少年,那少年长的俊美但纤细,像是有唱戏的底子。 “家里还有什么人?就你上京了吗?” “是!”自称是安喜的少年低头应着,“父母早逝,只我们兄弟相依为命。” “那你们能读书,当真不易。” 安喜点头,“家里有点田产,有个铺子,日子还算过的去。但家兄身体不好,以后还得娶亲,我也不好给家里添负担。” 弘晨哦哦哦的应着,这才道:“也是,各人有各人的难处。”说着,话语一转,“你的身上的伤怎么来的?冲撞贵人?什么样的贵人?怎么冲撞的?” “是碰见几个少年,欺负人。被欺负的孩子不过是长的纤弱些,便被人拉着要陪酒,我瞧不过,上去理论了几句,结果……被贵人赏了几鞭子。” “你都成了这样了,那……那个孩子没事吧?” “没事!”安喜道,“我……我瞧见他跑远了。” 这样啊! 弘晖睁开眼说弘晨,“给他把伤处理一下。” 多余的一句都再没多问。 这天开始,弘晖的身边就突然多了一名叫安喜的少年。这孩子长什么模样林雨桐也没看的太清楚,第一天脸上青青紫紫的,后来看清楚了,哎呦,其实这孩子长的很俊朗。也很有进退教养的样子。 她得空问弘晖:“就这么留着?” “没害我的意思。”弘晖就道,“这人我要留着有大用的。” 行吧!你有理。 林雨桐知道弘晖最近出去的有些频繁,“你这是忙什么呢?”只去见见蒙人,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弘晖把整个儿的肉片儿往嘴里塞,“很快您就知道了。” 确实很快,这边笔试才完,那边顺天府今年的会试便爆出了舞弊案。 富察明亮站在弘晖的边上,低声道:“主考房官入帘时,咱们安排的人在内帘监试御史蔡时田行李内果然搜出关节纸,而又在曹咏祖的眼镜盒里发现了纸条……经过外帘监试御史曹秀先辨认,是其侄举人曹咏祖笔迹。” 内行一听就知道门道,但安喜听得糊涂,“要给别人作弊的契机,怎么治用一举人的文章?何况,只一文章这是要传递给谁?” 富察明亮看了安喜一眼,“你没参加过科举,不知道其中的门道。曹咏祖的纸条其实是小时,要命的是关节纸。一个考官带进考场,小小的方寸之间,文章可不少。他是从何处知道的考题,是谁给作答的考题,他又那么带进来,是打算给谁传递的。给曹咏祖吗?如果是,那曹咏祖带纸条进场做什么?他的叔父是曹秀,能给他的关照顶多就是进门查检的没那么严格。” 安喜就明白了,“这不是一个人作弊,这是利用考官,一群人作弊……” 应该是这样的。 安喜便道,“那这得杀头吧。” 杀谁的头? 弘晖就道:“面上查出是谁,那便杀谁的头。此事只牵扯到蔡时田和曹咏祖,那他俩是必死无疑的。至于那个曹秀,在死或者不死之间,估计是死不了得。此人有些冤!他对舞弊的事,应该是真不知道。” 事情就想弘晖想的那样,乾隆先是气的要命,他大发雷霆,怒道:“自朕即位以来,对科举舞弊留意整饬,总以为应当诸弊尽除,人知畏法,不料尚有愍不畏死,藐法行私,潜通关节者,实出情理之外。蔡时田身为御史,以监试为职,竟然受带关节,尤属不法,实在可恶。命蔡时田革职,曹咏祖革去举人,曹秀解任;案内有名人犯交在京总理事务王大臣会同刑部严加刑讯,切实审拟定罪。” 短短不过十四日功夫,案子就又给了解了,蔡时田、曹咏祖问斩,曹秀革除功名,永不录用。 前后半个月的时间,顺天府乡试舞弊案了结了。 而此时,书院这边搭建起了长长的走廊,走廊上贴着过了初试的学生的名单以及试卷的誊抄卷。 这么一对比之下,京城的读书人彻底的乱了。 为啥?科举何其不公? 一边是知道了题目你也未必能找到正确答案的,一边是随便一张纸条一句话就能把题漏出来。那这是不是得问问,科举的公平性在哪里? 京城的茶楼上,有激愤的考生,站在桌子上大声的呼喊着:“自大清立国以来,科场舞弊现象频发。从童试、乡试以至会试,层层皆有,一层比一层严重。不知诸位可还记得顺治十四年“丁酉大狱”。该年顺天、江南二府以及河南、山东、山西等省乡试舞弊案同时发生,朝廷大开杀戒,举国震动,其中以顺天、江南两案最重。当时翰林院侍读曹本荣为主考官,侍讲宋之绳为副主考,同考官为大理左右评事李振邺、张我朴及国子监博士蔡元曦等14人尽皆为舞弊元凶。他们自称‘虽未必尽纳财贿,而欲结权贵树党援之心则同’,贿卖关节馈送榜名,专门录取爵高贿厚之家,其他诸房也各有私人,整个科场被搞得不成事体。在如此情况下,张、李二人还不知检束。我朴四处炫耀说:‘某某,我之力也;某某本不通,我以情故,得副车也;某某,我极力欲中,无如某老中隔何也。历指数百人,无少顾忌,而怨恨者愈甚。’李振邺也向人夸耀:‘某某之中,我力重矣;某人闱卷不通,多赖我提携……’,如今这些话听来,仍觉得骇人听闻。” “而在同年,丁酉科‘江南乡试案’,乡试发榜后,便有人写词来讽刺考官:‘命意在题中,轻贫士,重富翁。‘《诗》云’、‘子曰’全无用。切磋欠工,往来要通,其斯之谓方能中。告诸公,方人子贡,原是货殖家风。’考官撤闱归里过常州、苏州时,有考生随船唾骂、投砖掷瓦以泄愤怒。而该案延续审理了一年未果……” 此人例数大清从顺治朝开始的舞弊案,康熙年间,雍正年间,乃是乾隆年间。有录取者多为官宦子弟的案子,有盐商人家子弟科举无有不中的例子。这桩桩件件,说的清清楚楚。 末了,他问说:朝廷重法之下,为何还会如此猖狂,屡禁不止。查出来的有这么些,一些小地方差不出来的又有多少?多少人皓首一生,迈不过那个坎儿。是人无用?亦或者是家世无用?那为何朝廷严律之下,还有人以身犯险呢?因为包庇。为何要包庇呢?因为要代代为官位宦!他们为什么能做成呢?因为考试不透明,因为给的暗箱操作的机会太多了。 而同一时间,纪昀那边接到一封无名氏的投稿,一样是针砭考试制度的。 纪昀过来问,四爷扫了一眼,“登!” 等人走了,林雨桐才问说:“是弘晖干的?” 四爷便笑,“这一层窗户纸不高捅破……”毕竟官场上科举出身的才是正途。自己不能一边用人家,一边在人家身后给捅刀吧。考试制度有问题,这个弘历不会说,自己暂时也不能动。那么谁来捅破这一层窗户纸呢? 用那些读书人去捅窟窿,借力打力,才是最好的法子。 弘历该头大了! 乾隆确实是头大了,一早起来就看到每日一刊,脸都黑了,“这事唯恐天下不乱!” 他觉得乱,但那么多的读书人看了,却觉得好!对嘛!就应该公平公正。旧学很多东西做不到公平,文章之事,没有评判标准。往往考官的喜好便是标准。但是新学不一样呀,新学很多东西能促进极大程度的公平。那数科考核,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对就是不对,你就是贵为皇子,依旧不对。 为什么要拿皇子举例子呢?因为五阿哥不想要旁听的身份,憋着劲儿要考一次,在旁听了那么多次课程之后,他还是烤糊了。因为课程跟不上,很多东西他就是没接触过。导致后面的课一直听得是半迷糊的。他烤糊了,别说弘历了,就把四爷也气的够呛。人家书院的几个先生拿着卷子来问四爷,“您看,这是录取呢?还是不录取呢?” 不录!不达标录什么呀?不够丢人的呢。 然后这事就给传出去了,四爷和书院没给传,但是乾隆那狗怂脾气,加上皇后的推波助澜,这事咋可能传不出去。于是,就给书院这边刷了一大波的赞。 什么是公平? 考题不容易叫人钻空子就是公平,执行的人只以卷面说话,这就是公平。虽说不是绝对的吧,但是……总比科举叫人看不见深浅好些的吧。就像是这种连答案都给你贴出来的,那你对照区,你自己考的好坏,你自己个没数吗? 于是,这又提到了,新学好。新学该作为考试的科目,而旧学不是说要摒弃,我们可以学啊,甚至可以考,那是不是能把这东西比例放小一些呢? 朝中那些大人能答应才见鬼! 这就免不了要扯皮。但只要有的扯,扯上那么三五年,或是搞个试点尝试个三五年,这就是进步。 弘晖只管点火,在这事上他不控制,就得这么烧,不尽要烧,还得不停的给里面加柴火,叫这火不灭了才好。 尹继善就是在这种氛围下回京,并且求见四爷的。 这位科举出身的满人身份很给他添彩,可这次回京,好似他的科举也是走后门考下来的一样,叫人很有些不舒服。可偏偏的,他家儿子却是新学的极力拥护者。父子俩匆匆的见了一面,差点在家门口吵起来。 不过来见四爷,他有更重要的事,倒是没有再提这个学那么学的。 两人关在屋里,谈了很多福建和tai弯的情况,这才此想起来:“主子爷,奴才这回回来,给您带好东西了。” 结果尹继善带来的是个英国商人。 尹继善之所以敢把人带来,便是因为之前在路上看的刊物上的争论,‘礼’这个东西,好似书院这边不太在意。此人要是进宫,不参拜,不下跪,自己就很尴尬了。 之前他进宫的时候,已经给万岁爷那边报备了。说是带了一个商人,带了一些钟表之类的东西,给宫里留了一份,那一份想给老圣人送去。也想带上这个商人,看看此人肚子里还有哪些货。毕竟,钟表这东西,要是能自己造的话,好似也不错呀。书院有很多能工巧匠,老圣人就是其中翘楚,这里理由合情合理。因此,人就被带来了。 这人叫艾伦,见了面很绅士的样子。 四爷和林雨桐还是比较好奇的,不是因为对方是外国人,只是除了被同化过的洋大人之外,两人没见过原生态的古代洋人。 眼前有一只,一开口说话,就能感觉到,口语跟后世还是有些差别的。但并不妨碍交流。 艾伦惊讶了,自己不会说汉话,但是人家的皇帝去可能说一口地道的英语。这难道不值得惊讶吗? 他带来的东西不多,一个钟表,一个天体仪,一个天文望远镜,一个地球仪,上面标注着英国的殖民地。哦!最后一个箱子里的是个热气球。 这些东西说实话,这些东西稀罕也稀罕,不稀罕也不稀罕。 天体仪这些东西,自己也有。不过跟他们的不一样罢了。人总心里上来说,在不了解别人的科学体系的情况下,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稀罕的。 至于地球仪,这玩意早就有的。当年在王府四爷还拿那玩意教孩子呢。 而热气球,说到底,不也还是孔明灯吗?你能多高明? 至于说钟表,大家并不觉得时间更精确一点与这个世界有多大的关系。看这日头谁家也没耽搁吃饭睡觉呀! 四爷看了看这些东西就放下了,问对方说:“有没有大英舰队的全套模型?” “太上皇陛下,您连大英舰队也知道?”艾伦就道,“说实话,我们对贵国好像知道的太少了。” 四爷笑了笑没言语,“我还知道东印度公司……它是拥有皇家许可状的公司。巧了,我们大清也有一公司,也有皇家许可状,你若是能带话,便带话回去,就说,我们非常有合作的意向。印度与我们相邻,贸易比远涉重洋方便的多……” 乐文 403 故国神游(64)三合一 故国神游(64) 艾伦是一烟草商!明面上是这样的。可实际上,他也是东印度公司的股东之一,虽然份额不大,但来往大清,之前主要做的是鸦|片贸易。可这两年,逐步的,鸦|片这东西在大清已经没有市场了。瘾君子可以得到免费的治疗,基本上治愈率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九往上。还有那一成是有毛病的,有了药就越发觉得抽点那个追求片刻的缥缈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也总有人要偷偷买点。但这点利润已经不足以叫艾伦铤而走险的。因为大清的律法里多了一条,只要在大清的国土上触犯了大清的律法,就得按照这个律法治罪。而在大清,哪怕是种植罂粟,那也是大罪一条。 可和这边贸易过就知道,市场的庞大程度超乎想象。放弃这么大的市场,怎么甘心? 刚好,通过一些途径知道,有个大官好似对贸易的事情格外关注,他就找人此人。听说此人也算是贵族,那便是尹继善。 他怎么也没想到,尹继善将他引荐了大清国的老皇帝。而这个老皇帝,一点也不老。 不仅不老,他还年轻的叫人觉得不真实。七十多岁的人是这个样子的吗? 知道能解鸦片之毒的时候,他就觉得大清的医术很高明。如今见了七十多岁的人依旧如同壮年一般,他更笃定了此想法。 他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他还是要做药品买卖。大清的药品贩运出去那边是额度巨大的利润。 更叫人心惊的便是,老皇帝和老皇后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交流完全不受限。 这还不知最惊讶的,最惊讶的是,这两天在这所书院里,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跟他打招呼,似乎每个人都能说几句英语。而且不知,法语、俄语等等,都有会的。 他被当做客人一般留在了这里住着,这里的气氛很好,跟他之前对大清的印象完全不同。什么跪拜的礼节,完全没有。今儿,他想跟着去听一堂课。 这一堂课是老皇帝给学生们上的,而这些学生里,八成都不是贵族子弟,而是出身贫民。 四爷今儿讲的是英国史,“在不列颠群岛上很早就有人类活动……伊比利亚人从欧洲大陆来到大不列颠岛东南部定居。大约两千五百年前,居住在欧洲西部的凯尔特人不断移入不列颠群岛,其中有一支称为不列吞人,不列颠这一名称可能来源于此。凯尔特人已经使用铁器,耕犁在技术上不断进步,并已使用货币。生产力发展促使凯尔特社会逐渐分化……” 艾伦才坐下,就被这言论吓了一跳。他作为大不列颠人,但并不清楚这些发展历史。 可接下来,从日耳曼入侵,到诺曼底征服,再到诺曼底王朝、金雀花王朝等等,一直到现在的斯图亚特王朝。又从玛丽二世到安妮女王,再到现在还没有年满十八岁的乔治三世……虽然没个间断都说的很简略,但用一天的时间把一个国家的过去现在都说明白,他就觉得有点儿害怕了。 除了这些人知道的有点多之外,其实还好了。 第三天,他就委婉的提出想要参观学院。 好啊!四爷叫了肃英额,告诉艾伦,肃英额是皇室后裔,是勋贵贝勒,是康熙皇帝的孙子。 没有怠慢吧。 肃英额没事也跟着刘三儿学洋话,但也仅限于能简单的交流,多了就不行了。于是,刘三儿跟着,充当翻译。 艾伦一听介绍,就诧异的看刘三儿,他跟大清贸易,知道这些他们这种有奴仆的现象,这些人的名字都很随意。于是,就问了一声:“刘先生是仆从?”他也会一些汉话,跟肃英额会的洋话数量差不多。比划着手势勉强能懂。实在不懂的才用翻译。 额英额皱眉:“他是博士,是官员。” 艾伦表示抱歉,“名字……我接触的人名字都有来历……” “三便是来历。道德经上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肃英额笑着解释,“这是一句很深奥的话。” 艾伦没听懂,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他像刘三儿致歉,刘三儿表示接受,并且附带了一句,“回头我送您一本,这本书,穷其一生只怕也难窥其门径。” 艾伦深表感谢,一路跟着肃英额往儒院去。 纪昀正从儒院里出来,他过来找几位先生润色两篇文章的,结果打头就碰见这么一行三人。他笑着打了招呼,然后问肃英额,“怎么把人带到这儿来了?”儒院其实没什么可看的。还不如艺院呢。至少艺院有一走廊的字画作品,各种风格的都有,争奇斗艳的。定期他们在书院内部还搞个拍卖会,自己跟自己热闹呗。 肃英额就道,“艾伦对道德经比较感兴趣,就带过来瞧瞧。” 道德经那玩意事是走一圈就能瞧见的吗?塞他一本书回去翻去吧,先把字认全了再说吧亲! 纪昀心眼本也不少,这会子一看肃英额的表情就有点知道啥意思了。这是过来忽悠人的吧。于是他来劲了,跟人家说这个道德经:“文意深奥,包涵广博,乃是万经之王。” 这么厉害的? 那可不!“修身、治国、用兵、养生,无所不包啊!” “养生?”艾伦在意的是这个,“老圣人和老皇后容颜不老,便是养生做的好?” 纪昀愣了一下,还是昧心而又笃定的道:“对!这便是道德经里的养生之术了。” 艾伦觉得有所得了,尤其是想做药品,对他们的药方和医术特别留意的情况下,他觉得自己这一趟收获匪浅。 然后被纪昀一路说着领到了艺院。 艺院有一长廊,挂着各种字画。水墨画艾伦知道越是古越是被文人追捧,要是贿赂大清的官员,找这种东西肯定做不了。因此,他们学此道,也在情理之中。可在走廊的尽头,又看到了几幅油画。 这是? 正看着呢,艺院的学生从外面回来,个个带着画夹子。艾伦瞟了一眼,都是些人物素描画像。这些学生是给复试的学生再各自画了一张素描,回头要看的。是不是跟之前来考试的人对上了。谨防作弊的。这会子粗略的画完,回来修细节了。 艾伦就表示,“你们都学素描……” 纪昀表示:“比起油画,它的欣赏性低了一些,但是实用性高了一些。” 好些衙门的人现在都跟这些联络,想找他们帮着画素描像,对追捕凶犯有好处。但是他们这边现在也很忙,基本连假期也没有了。因为万岁爷看到了有图影的好处,要求给每个官员添一张素描画像。这是个巨大的工程,京城这边啥时候弄完还不知道呢。要不是每个官员要为素描画买单,他们真都不乐意干,关键是自己喜欢的都没时间了弄了,挣钱挣的叫人有点烦。 艾伦还没有太明白纪昀说的点,怪能嘚吧的人不配他聊了,忙去了。由肃英额带着继续往前。 数院里到处都是算盘声,真正学的特别好的做研究的不在这里,而在这里的都是往使用方向用的。十六爷主管这个,为的是今年年底明年年初给筹备大清银行做准备,储备可用人才。 今年数院招收的人更多,好些账房先生都过来试了。别小看账房这一行,能打算盘绝对算一技能。每一旬,数院就自己比一次,前三都有奖励的。那肯定的,得了名次的次数越多,在将来的分差事的时候也必然更受到重用。因此,在这里每人懈怠。 艾伦就听到那报数的人不停的念数字,九九七二三五八加一零九三八二五加三三九二八七三……报数的人不停,下面划拉算盘珠子的人不停,一排排的坐在那里,算盘珠子扒拉的叭叭叭的,没人扭身看他们一眼,可念数的人都已经换了两次了。他在边上足足站了一个时辰围观。 他见过算盘,倒是不稀奇。稀奇的是,他没见过这么大的算盘。这么多人坐在边上,这个声音,就叫他每次想起跟大清的商人结账的时候他们带的账房先生拨珠子的声音。每当这个时候他的心情都是愉悦的。 他带着这样的心情去理院,这边有围着农具讨论的,还有在那里鼓捣瓶瓶罐罐的。 “那是什么?”艾伦好奇。 其实这些学生在制糖。用甜菜制糖。 今儿知道要参观,因此上,肃英额早给这边打了招呼。这是老圣人安排的,他告诉自己说,别看西洋人船坚炮利的,但在有些东西上,他们落后的很。就像是糖! 糖的制造,能追朔到早在殷商末年。那时候我们的先民们就知道用谷物来制造甜味食品了。在西周时期的诗歌总集《诗经》之中,有“周原膴膴,堇荼如饴”的诗句,诗的意思是在西周远祖的古公亶父时代,周人西迁到了周原,也就是陕西岐山。这里的土地十分肥沃,即使野菜也象饴一样的甜蜜。从这里就能知道,至少在西周以前,我们的先人就已经知道饴这种东西了。 所谓饴,就是一种以谷物为原料制成的淀粉糖,现在一般叫麦芽糖,也称饴糖。史实证明,早在蔗糖问世之前,作为甜类食品,饴糖的食用已经很普遍了。 而西方各国对于糖的研究,据记载始于十六世纪中叶,1747年德国化学家a·马格拉弗首次从甜菜中分离出单糖,但并未受到重视。 如今是乾隆十七年,也就是1752年。 这个时间点,西方没有糖! 他们有甜味的食品都是纯天然的,像是蜂蜜水果等,但没有糖! 林雨桐曾经吐槽,说西方人喜好甜食,是不是就是因为知道糖这种东西太晚了。中国的糖制造只是后来引进了国外的生产线而已,自身哪怕各家靠手工也能做出糖这种东西的。 因此,林雨桐把女子书院那个喜欢做点心的萧娘单独拎出来。带着她一起用土烤箱,做很多甜点。艾伦就发现,他们的面包他所熟悉的食物,味道叫人特别留恋。 糖这种东西,简直叫人着迷。 当然了,印度也是较早的制造糖的国家之一,但现在东印度公司还未曾在印度引发战争,势力也没想的那么大,很多事情估计还没回过神来。 如今就是契机。 吃午饭后,艾伦竟然喝到了一杯加糖的咖啡。 下午艾伦就不想转了,他去找在晒稻子场的四爷。 其实工院和农院的人今儿都在,这不是用新机器脱籽吗? 艾伦只扫了一眼,他对这些不敢兴趣。他的目的只有能给他带来暴利的东西——药和糖。 四爷在大树招待他,不一会子工夫,林雨桐带着萧娘端着茶水糕点来了。 茶水是红茶。自从英国那个安妮女皇喜欢上红茶之后,茶叶便开始在西洋风靡了起来,尤其是红茶。林雨桐今儿用的全套自家玻璃厂出来的玻璃器皿,透明度好,造型精美。红茶泡出来,加上牛奶和白糖,然后递给艾伦。 喝一口浓香的奶茶,再搭配松软的蛋糕,简直完美。 “陛下,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 四爷知道他想要什么,就笑了笑,“当然!你拿到你想要的,我拿到我想要的,这才是最好的合作……” “您需要什么?”艾伦有些急切,“您需要什么,除了军火,其他的都可以。” “你们能提供什么,我需要一个清单。”四爷看他。 艾伦皱眉,“其实此次,我是想做烟草。” 烟草不是大烟,这个便是没有国外的,也有国内的。现在好些人还都拿着烟斗抽烟丝。吸烟有害健康,但一样禁不住的。 进口的烟草贵,很快怕是就有很多商人学着做香烟,然后有了面对大众的香烟。 避免不了。 艾伦见四爷没说话,就急忙道:“当然了,还有很多……比如棉花!” 印度的棉花被东印度公司垄断,还是一样从广州上了口岸,全部进入大清的市场。 林雨桐给对方添了茶,打岔道:“味道怎么样?” 要谈就拿诚意,没诚意就吃点喝点,然后滚蛋。 艾伦一边跟林雨桐道谢一边咬牙道,“大英帝国的舰队模型,随后就能送到京城……” “零件!” 什么? “零件。”四爷看着对方,“如果可以,很多生意都可以单独和你谈。” 比如呢? 林雨桐就笑道:“听说你们有一种叫做蕾丝的布料……” 那是宫廷服饰用来点缀用的。 “相信我,没有女人能抵挡的住蕾丝的诱惑。”她看向对方,“听说法兰西的香水也不错,对这些东西,我们也都有兴趣……” 蕾丝在欧洲还并不流行,这是一种手工制品。在欧洲还带有点se情的味道。产量不多,价格也就还行而已。但如果大清皇室打量采购,他的心头火热,哪怕是不愿意金银来交易,只以货物来易货,他从中的获益都是巨大的。 而林雨桐和四爷需要这点缓冲的时间,因为大清的船舶司还在筹备阶段,这需要一个过程,十年,甚至于二十年。而这些年里,得保证大清在贸易中获利的同时,也得保证对方能获得利益。好好的能赚到钱,就不会急着动歪心眼。 在乾隆跟蒙古王公展示实力之前,四爷得把此人打发走。有些东西,不适合过早的拿出来。 而在这家伙走之前,林雨桐把宫里的绣娘都拎出来,加紧做的几十套衣裳,也终于完工了。这些衣服都是欧洲的款式,是那种巴洛克风格,华丽、宏大、夸张。窄腰宽裙,虽然没有大领口,但密密匝匝的繁复的缀饰,也足以叫裙子看起来华贵非常。 她这样的裙子做了两种,一种色彩或艳丽或典雅,但只要打眼一看,那绸缎流光溢彩,不是凡品。还有一种,稍微平凡一些,颜色也比较素雅。 她何和婉将衣服换上,又叫了和婉的几个丫头换上其他的衣服,等艾伦见了之后明显的愣了一下,“我的天啊……” 真漂亮! 丝绸,是一直被作为奢侈品的。贵族的衣服上,一般也都是有丝绸就不错了。他很少见到哪个贵妇将丝绸这样做成衣服。 林雨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因为很多低档的丝绸卖出去并没有那么容易。而西方也一样,他们现金的阶级划分也很鲜明。迄今为止,在大清除了明黄色的,别人怎么穿,这也管不着。欧洲还不一样,贵族颜色鲜艳,昂贵的丝绸是她们的专属品。可贵族才有多少人?一年能消耗多少? 她要做的就是,尽量叫次一等的丝绸,走进平民百姓家。 衣服繁复有繁复的好处,那裙摆一层一层的叠加起来,那么老高的。她们一身衣服用的布料,足够林雨桐做好几身的。可卖布的还就喜欢她们那种繁复。 她自己做了个产品推介会。 然后跟艾伦谈,讲了一个后世大家都知道的卖鞋子的故事,去了不穿鞋的地方卖鞋子,培养每个人穿鞋子的习惯,这生意就坐成了。 而且,中国的丝绸只是绸缎吗?种类多了去了。 “我们可不仅仅有你说的绫、罗、绸、缎,还包括纱、绢、绡、纺、绨、绉、葛、呢、绒、锦等十几大类。其中:纱、罗、绢、纺、绸、绨、葛等为平纹织物,锦与缎比较肥亮,呢和绒比较丰厚,纱及绡比较轻薄。” 林雨桐带着艾伦看那摆了一大排的织物,再看看从衣服到头饰到叫上的鞋的配饰,可以说将这些材质都用了一遍。 艾伦觉得这位老皇后比老皇帝好打交道,他要的那个东西自己也没把握到底行不行。与其这样,他宁肯选择和这位老皇后合作。 因此就问林雨桐说:“陛下您有什么想要的?” 林雨桐指了指园子里的各种树啊草啊,“我没别的爱好,就喜欢这些东西。听闻有一种树……”她扬声叫人拿了纸笔,将橡胶树画了出来,“这种树,你可见过?” 当然!当然见过。 “您要这个做什么呢?”艾伦不解。 橡胶这东西至今还没有被发现。 林雨桐微微笑,“我喜欢,想在福建建一个庄园,你若有,我可以买。这种树,成活的树苗,多少我都要。不管是用糖换还是用药换,都可以。” 果然,女人就没有不喜好奢靡的。 尤其是皇室的女人。 这种树确实不难找,而且不用走多远就有。这东西很容易交易,保证运到地方还是活的。 没法子啊,橡胶草这东西也有,像是蒲公英。但不是每种蒲公英都能提取到橡胶的。新jiang就有,但大规模的使用,现阶段也就天然橡胶了。这玩意靠橡胶草也不现实。 橡胶的应用将来有多广泛林雨桐很清楚,因此,别说是交易糖了,便是把制糖的技术换给对方也在所不惜。反正要不了几年,人家也就能自己制糖了。 艾伦答应的特别爽快,他很乐意讨林雨桐喜欢,以便于他在大清经商,“您还有什么喜欢的,我乐意为您效劳。” “你们的葡萄酒也很好,为什么不能交易呢?”林雨桐特像个奢靡的女人,吃喝玩乐上特别拿手,“若是有其他的种子,不管是花种子还是菜种子,只要有的,都帮我带一些,不用太多,我自己搜集着玩的。” 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家伙是觉得巨大的收获离开的,很多事他自己做不了主,还得商量商量。 再返回,便是快,估计也得年后了。 等艾伦走了,乾隆才过来。看那几样带过来的东西。 “钟表……”乾隆看了看,“这个可以仿造。” “恩!大钟仿造容易。”只要是要造小些的,“怀表或是手表,这需要很高的技艺了。” 乾隆特意招了将作坊的人,将钟表交给他们,令他们仿造。 然后乾隆就将视线投向热气球,眼神复杂。这玩意洋人也用,也像是皇阿玛一样用,这东西有时候当真是杀人的利器。他心里这次是真的有些紧迫之感了。 至于那个天体模型,他扫了一眼就罢了。那东西皇阿玛在书院里放了一套,比这个看起来要精密的多。 过来看稀奇的四公主拉了拉林雨桐的手低声问道:“这是地……地是圆的?” 林雨桐便笑:“咱们说的天圆地方,这个圆和方不是说形状的。易经说坤有直、方、正之说,可见这里方指一种品质,一种平坦,正直的品质。在《黄帝内经》中也有‘天圆地方,人头圆足方以应之’的话。天圆地方的本质来源,是源于先天八卦的演化中,所推演出的天地运行图,也就是天圆地方图。其中外部环绕的卦象,代表天的运转规律,而中间方形排列的卦象,则代表地的运转规律。其中,天是主,地是次,天为阳,地为阴。两者相互感应,生成了天地万物……这个以后告诉你。” 所以,所谓的天圆地方这话,很多时候都没误解了。以为科学认知上,就认为天是圆的,地是方的。 也因着进书院的,大多数都是对经义有些了解的人,因此,四爷摆了那么个天体仪,并没有人提出什么异议。反倒都特别期待才开工不久的天象台。 四公主觉得很有趣的样子,林雨桐把望远镜给她,“找你们梅先生去玩,这个东西送她了。” 等孩子的脚步声远去了,只剩下四爷跟乾隆说话的声音:“……如今在印度,先占了一个城,接下来,会要的更多。如果不受教麻利点,接下来的大清,便是另一个印度……” 乾隆没说话,眉头皱的很紧,“各自安好不好吗?各自在自己的地方过自己的日子不行吗?非得历经风险,远涉重洋……” 是啊!自古以来都知道的话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除了没法子得出门的,谁乐意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尤其是会遭遇什么也说不清楚。赚钱吗?在哪里不能赚钱,跑那么远的道儿。 看!这就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四爷就说:“人家郑和都能下西洋,到了大清,咱们就没有能下西洋的人了?”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现在我们这样真已经挺好了。 四爷却把地球仪放在他的手心里,然后转了转,“看看,大清在上面才占了多少?还有多大的面积有多少的国家多少的人口。在家里是家主不算,你得在这个球上,有发言权。你都能将它我早手心里,当你动动手指,它就不得不转的那一天,大清才算是稳了。” 不!朕并不想如此。除了来往的贸易和防备战争,他不觉得有什么地方需要跟对方接洽的。 周围的小国都以大清为宗主国,这就够了。 可你却忘了远交近攻的道理。 乾隆不是很认可四爷的话,觉得四爷的步子迈的大。可他哪里懂四爷的着急。于是,双方都不满意。 林雨桐出来调停,还讲几套西洋样式的裙子给乾隆带上,“给皇后带回去吧。”又说起了跟艾伦谈交易的事。 乾隆果然不再纠结这事,而这事只能以折中的法子处理。那就是他该稳定朝局还稳定朝局,皇阿玛你想跟洋人做生意就做生意,反正银子也不少我的。他非常乐意跳过这个话题,问起了林雨桐,“您要那种树做什么?真要是要,属国怕是就有,叫他们上贡便是了。” 你说的好不轻松。 活树苗从种植到移栽到运输,这得耗费多好人力物力财力,你算国吗?动不动就上贡,代价大了,人家不反行吗? 懒得跟他废话说那些道理,她就只顺着他的问话往下说:“是要提取一种叫橡胶的东西。橡胶草也行,但那东西不好找……” “您画个图样,回头就给您找来。” 这玩意在新疆,你上哪找去? 不过要能弄来也行啊,关键是将来种树割胶建议橡胶厂,还都得从他手里过。得叫他知道其用法吧。 她画了个图样递给乾隆,“就是这东西,你叫人带种子回来就行。” 可要这干嘛呢? 乾隆不解。 得!四爷叫人推出一辆木头轮子的自行车来。这玩意没有橡胶轮胎,骑着肯定不会舒服。但是放在书院这么平整的路上,是可以骑的。德海放在四爷身边的护卫就会骑,便骑给乾隆看。这东西当然比走路快,也比牛马省了草料。 乾隆脑子转的挺快,“这要是后面弄个座儿,是不是也跟马车一样……” 是的! “是不是马车上装了那东西,就不会颠簸了。” 能颠簸的好些。 哦哦哦!那这就是好东西了。 乾隆没口子的答应,“皇额娘您放心,这玩意就是再难找,儿子也给您寻来。” 寻来给你换个马车轮子吗? 只要能享受的,他都特别积极。 四爷看不下去了,“别折腾了。杜仲吧,多送些杜仲来……” 杜仲叶能提出到橡胶,只是技术和设备都不行,提出出来的质量很不敢保证。不过能叫乾隆重视起来,在合适种植橡胶的地方推广种植橡胶树,这么折腾一回也算是值得吧。 因着四爷忙着这事呢,乾隆跟蒙古王公耀武扬威的阅兵四爷就没现身。那是乾隆的荣耀时刻,四爷没过去叫人不自在。 总之炮|火轰鸣的整个京城都听得见。 而乾隆连着好些天,走到哪豪迈的笑声就到哪。宫里宫外都感觉得到,这位帝王现在越发的意气风发了。 而朝中也因为这场演武,稍微的和谐起来了。因为旧学不得不承认,新学确实有独到的地方。这些东西,是旧学怎么着也不会变出来的。不仅不会变出来,甚至还有很多人私下的念叨,说是穷兵黩武今如此,乃是亡国之兆。那白胡子老翰林在宫门口边念叨边往里面走,不知道被谁听见了,赶紧帮着塞到马车里拉走了,这老儿真敢在此死谏。那可真就把皇帝给惹毛了。 上下一片和顺,叫乾隆觉得,其实每年都应该阅兵一次。几年再京城,明年下江南,后年去西北,咱们轮着来。要是将来又是水师,也可以在海上来几次嘛。 却完全不知道弘昼那个心疼,这每打出去的一枚,那都是银子银子银子,白花花的银子。本来准备了一百发就完了,结果自家这四哥玩的兴起,大手一挥——放! 于是,疼的他两天都没吃的下去饭了。 还想每年再开一次,还各个地方的跑。呵呵呵!你知道这种东西运过去花费不比造一颗花费少不? 弘昼没反驳,反而赞弘历的主意高,“戍防嘛,这都得送过去的。您说的这个,并不会增加多少负担。但是,四哥,这玩意吧,不能受颠簸。这各个地方路宽不同,臣就想着,何不借此机会,修修御道呢?”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人家秦始皇修的驰道,至今还在用呢。 秦驰道从咸阳开始传遍全国,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通往天下大城市的九条大路。这个工程第一次将全国的各个部分连接起来,经济文化交流更加顺畅了。驰道大多数时候是军队以及贵族使用的,两旁种树,有官员负责看守。最宽的地方有六十米,可以并排行驶十辆马车。这些路道唐宋时期都是主要的干道。 更像是唐朝的都城,那时候的道路修建规划,何等了得。如今在前人的基础上,可以巩固起来,作为御道。东南西北,要勾连起来。您去哪,您的大炮能跟着您去哪。条条大路,四通八达,便是千百年后,这也是您的功德呀! 弘昼苦口婆心,真的。有那钱想着到处放炮耀武扬威,咱能把路修修吗?修一点算一点对不? 乾隆觉得修路好,但是却不想掏银子。他的想法就是,各级官府,你们来主持修。银子从赋税里扣。 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跟几位内阁商量的。 凡事道路所过之处,可以免除赋税的。 刘统勋的额头又突突突的开始跳了,他觉得才平静没几天的日子又得结束了。这次又得吵吵起来。因为皇帝的想法压根行不通。 各地的情况不同,赋税多寡不同,官员的能力层次不齐。这种情况下,万一瞒报怎么办?万一搜刮民脂民膏怎么办?万一从商户集资怎么办? 谁都好欺负,就是皇差不能有差错。而且,这里面极其容易造成贪污受贿那一套。 所以,坚决不行。 最要紧的原因是,各修各的没有规划,没有标准,贪污了钱是小事,就怕年年修年年坏。 只内阁内部,就两种意见分歧。刘统勋一出宫回家,就给儿子写了一封信叫随从给送去书院了。而这封信几乎没有经过什么周转,就摆在了四爷面前。 在这事上,乾隆没跟他皇阿玛商量。 四爷气的摇头,继而又觉得可笑,“弘晖正愁没机会下手呢,他又给送来了这么一个机会。” 这边话才落,弘晖就进来了,见没人,他直接就喊:“阿玛!路政衙门今年就能搭起班子……” 看看!四爷朝林雨桐摊手,林雨桐也忍俊不禁:乾隆迟早得被他自己给玩下去! 乐文 404 故国神游(65)三合一 故国神游(65) 修路这事吧,原本就是弘昼随口一提,然后乾隆心热,历史上诸位帝王,自己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哪个不能比一比的是吧?瞧瞧,那秦始皇干的事不算多,但桩桩件件提起来,将暴君这一层皮去掉之后,其实后世人还是敬佩的居多。因为他干的事情对后世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乾隆想起这么心里还有些感慨,为此他还专门在地图上找,这哪条路是当初秦始皇修建的驰道。 因着心里存了对比的心思,加之确实需要便捷的途径将火器运出去,这种路也不是走一次就可以的路,往年常年的军粮物资等等,都还得用的。再加上南北东西用路勾连起来,这确实是方便了很多。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可以,然后就叫了内阁军机大家一起来商量商量嘛。 旧学的人就认为,这个好啊!很好啊!自来百姓们嘴里的善事里就有修桥铺路。但凡乡间的乡绅做过这样的事,都得立碑做传的。如今朝廷要下令去做,这便是皇上爱民关心民生的一个表现。然后彩虹屁吹起来,那真是没别人什么事了。 自来朝廷上争争吵吵的,好长时间没有人这么认真的颂圣了,这种感觉还真叫人舒服呀。 但很快不舒服的就来了,支持新学的这一派就有点没眼色了,洋洋洒洒的罗列了一大堆这么做的弊端。乾隆的兴致顿时没有了。 什么滋生贪污?你这是对同僚的污蔑。君子怎么能这么猜度人的心呢?是不是有小心之嫌?要是旧学这么着就罢了,偏偏是你们新学闹?你们不知道朕一直支持的是你们吗? 虽然也认为对方说的有些道理,但是心里很不爽气。连日来的好心情顿时破坏殆尽。 下面的人很快意识到,其实事情不到最坏。尤其是旧学这些人,之前怕皇上要动他们,现在才发现,皇上的态度是可以随时变的。今儿支持他们,回头就可能支持我们。所以,秉持什么样的学说,并不会影响其仕途。 这就直接导致了两边各自强势,谁都不肯退让。 乾隆又很不喜欢这种左右撕扯他坐在中间的感觉,他坐在上面眯眯眼,连着两次大朝会都没有发言,下面从天黑吵到天亮,吵到肚子饿的咕咕叫,然后解散。 这么争执下去不是法子呀! 乾隆去见了他皇阿玛,意思是能不能跟新学这些脑子被门夹了的做做工作,这么持续的对抗有什么好处呢?现在这对抗点都已经快从修路这事上移开,开始相互攻讦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皇阿玛心说,到底事谁的脑子被门给夹了。 四爷正摘院子里的葡萄呢,站在架子上剪一串递给乾隆,乾隆直接给钱盛。钱盛一手扶着凳子一手拿着葡萄:要弯腰放葡萄,就得撒了扶着凳子的手。要扶着凳子,手里就得拿着葡萄,而且,单手扶凳子万一没辅稳怎么办。 他都有点腹诽:老圣人站的那么高,那么大年岁了,皇上您这儿子倒是真不担心老人家给摔呀。于是笑眯眯的叫吴书来,“大总管劳动您了,这葡萄您洗洗,给万岁爷尝尝。今年的葡萄特别甜。” 吴书来还是有眼色的,赶紧接了,好叫钱盛空出手来扶好凳子。 乾隆却觉得钱盛多事,朕说正事呢,吃什么葡萄?朕是缺一口葡萄吃的人吗? 四爷又摘了几串,都被机灵的吴书来接了,见再没有熟好的,四爷就下来,还跟弘历说,“不赶紧摘了就便宜鸟儿了,稍微变了颜色鸟儿就先啄,凡是鸟儿挑走的一定是最好吃品相最好的。”就在乾隆觉得这话里有话的时候,他阿玛又补充了一句。“要是被鸟儿糟蹋了,回头你皇额娘得心疼半天。” “等下面进贡的葡萄到了,儿子叫人给皇额娘送来。”乾隆本来要说的话就直接咽下去了。没脑洞皇阿玛的意思之前,他也不好开口。但因着提到了皇额娘,她也就顺着说下来了。他对自己这皇阿玛说心里话还是有点意见的,但是对嫡母还是好的。嫡母办事从来都是叫人从里到外的舒服。 四爷没跟他废话,指了指边上的石凳坐了,“朝廷的事我知道了。” 乾隆点头,他其实最佩服的就是自家皇阿玛说话。这个说话真觉得他自己好似怎么也学不会一样。就像是这一句:朝廷的事我知道了。 他说‘知道了’,而不是听说了。 ‘知道’的途径很多,就像是每日一刊上,这些朝廷官员连着好几天的大论战,皇阿玛知道一点也不奇怪。而‘听说’的意思就不一样了,就不由的会叫人问一句:您是听谁说的。 其实,皇阿玛肯定是听说的。朝廷上有耳目很正常!包括新回来的尹继善,这都是皇阿玛的旧臣。还有像是刘统勋这样的人,儿子在经院,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风声传过来。 但是皇阿玛说话吧,是一点话把都不给人留。他没说听说来的,但知道了这三个字里又包含了听说来的可能。因此上,他也没跟谁撒谎。 这么转瞬之间就把话语拿捏到你没法挑剔的程度,这水平是咋练出来的。 他想,自己没这水平,只能怪皇阿玛生的儿子太少了,要是像皇祖父一般的生那么多儿子,自己有那么多的兄弟的话,自己想从兄弟们脱颖而出,这样的水平有历练的地方估计也是能达到的。 林雨苗要是知道他这么想,非得喷他不可。不说弘晖,哪怕是她的弘昀在,也没你弘历啥事了。你还脱颖而出,别闹了,你只是要被被脱掉的那个‘颖’。 这会子乾隆收回思绪,坐在边上听他皇阿玛说话。而他皇阿玛说话,从来都是直指根本,叫人无法反驳。就像是现在,皇阿玛张口就说:“你觉得旧学一派有理,那是因为你没银子,也不想在修路上再花银子。当然了,你特不觉得新学是胡搅蛮差,那是因为你知道,他们担心的是对的。赋税不从朝廷过,让他们自己那收上来的赋税修路。收的是他们,花的也是他们。”收的多花的少怎么办?收的时候打着修路的旗号,花的时候却偷工减料,这一颠一倒多少银子从指缝里流走了?甚至出现强行征集民夫服徭役怎么办?“这不是好事变坏事吗?” “朕想过的,这得有监管。从御史台抽调御史巡查……” “然后呢?”四爷就问,“路修好了,是好是歹那也是一两年三五年之后的事了。当时是看不出来的,然后这事时过境迁,你怎么追责?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可明知道一旦错了,迟早会被人知道,可为何还会铤而走险,不外乎是财帛动人心。修路所需资金你可有预算……路经过哪里,当地的气候地形这些你都了解?如果你不了解,你拿什么监督呢?他们设计的路是最优化的路线吗?他们避开了事故多发区了吗?这些不仅仅牵扯到资金的分配问题,这是保障一条大路能通畅的先决条件。真遇到战时,一场暴雨就能叫你的人马车辎重滞留在半道儿上,这就是你乐见其成的?你现在,又被他们的争执左右了。他们吵他们的,你只要守着你的底线就行。你得拿稳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其实很简单,就两点,其一,你告诉他们,朝廷没银子。如果新学这边不同意各地州府自主修路,那请他们拿出具体的方案。前提是,朝廷不掏钱。在这个前提下,如果你们能拿出方案,那就按照你们说的办。” 乾隆点点头,对的!军用开支增加,在修路这方面确实是没有多余的开支。户部尚书一天到外念叨的都是没银子。要是有银子,难道自己不知道大大方方的吗? 皇阿玛的话很对,他们只知道诘难自己,自己完全可以把这么问题给他们推过去。要是能解决最好,要是解决不了,那就闭上嘴别哔哔。 就听皇阿玛又道:“其二,这些表示支持州府修路的旧学一派,你也可以推心置腹嘛!叫各个州府各自修路也行,但得叫他们派出巡查特使,全程监督。若有不达标,直接上达天听。但凡将来因为修路而引发的后续问题,可追责处理。他们信各地州府不出问题,那就监管松一些。他们怕出问题,那就监管的严一些。总之,谁的问题谁负责,罪责连带。” 乾隆心里乐,皇阿玛果然还是皇阿玛,对人刻薄上来那也是没谁了。 但这也是最合适的法子,谁的问题谁领回去,什么事都得这个皇帝负责,那朝廷养那么多官员干嘛? 别人都说皇阿玛铁定是支持新学,他之前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他了然。做皇帝的人哪里有什么立场,不过是左右手的差别,哪只手好用就用哪只手,哪件事合适哪只手便是哪只手。别人都能有立场,只皇帝不行。他得做那个脑袋,脑袋管着手,不能因为两只手掰腕子而影响了脑子的判断。 叫皇阿玛这么一说,问题迎刃而解,在他看来,将监管追责的事推到旧学身上,新学一派必然是乐意的。这总比叫新学一派想法子自己变出银子来要容易的多吧。新学一同意,旧学不好改了之前的坚持,只能捏着鼻子认领了监管之事,然后皆大欢喜。 可事情偏就不按照他想的来。他把皇阿玛的话原封不动的给推出去,不想新学没退,旧学反倒是先退了。这一下差点把乾隆的腰给闪了。他气的面色铁青,顿时就下不来台。在他看来,叫新学没银子的办这样的事,这根本就不可能。新学是不会答应的!人家又不是傻子。他们只是想阻止州府修路而已。 所以,旧学你闪的是新学一派的腰吗?打的是人家的脸吗?不是!你这是将朕给扇空里去了。是朕说要修路的,朝廷上吵,在刊物上吵,吵的天下皆知了,完了路不修了?朕的脸还要不要了?一个皇帝说出去的话兑现不了,还叫什么金口玉言?这就跟朕站在悬崖边上,等着你们拉一把呢,结果你们直接给我推下去了。 好气哟!亏的之前还对他们怀有期待。 他脑子转的飞快,想着怎么给自己找个台阶。结果就听刘统勋道,“朝廷不出银子修路……这事臣一时无法答复万岁爷。但臣之前听臣那不孝子刘墉念叨了一句话,是老圣人教导的。老圣人说,办法总比困难多。臣就想,遇到难处了,咱也先别退。都合计合计!万岁爷提的修路是功在千秋的大事,是好事,是利国利民的。您说要办,身为臣子的,只要想着怎么去办,而不是觉得难办便左右推诿。这才是食君禄忠君事,这也才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哎呦喂!乾隆从没有听过如此动人的马屁!真的!没事的时候凑上吹的,远没有这种遇上的时候顶在前面的可靠讨人喜欢。哪怕最后这件事没想出办法,一拖二拖的给拖过去了,然后被自然忘却,他也不计较的。至少现在他这个皇帝非常体面的顺着台阶给下来的。 众人这才知道,刘统勋这个长的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的家伙也是谄媚的小人。 刘统勋甩袖而去,一个个的二呼呼的,包括皇位上那位,都被在庄子里那位‘无欲无求’的老圣人给耍了!那位可怕就怕在,他算准了在场每个人的心思立场。万岁爷还想着老圣人就是好,两不相帮,并没有借机推新学一把,永远跟他一样,站在皇位的角度想事。可哪件事到了最后,不是顺着人家的想法去办的。他今儿就是硬着头皮把话接住了,但其实,所谓的办法总比困难多的办法在哪,他也不知道。他回去只干一件事,那就等着。等着休沐的时候自家儿子回来,他回来必定会出一些不得了的言论。而自己只要照着那边的指点而行就可以了。 后面还有憨货还在嘀咕:“现在当官难哟!头上这顶乌纱帽,不好戴!” 二不二,你就说你们二不二。要叫他说,他觉得当了半辈子官,唯有现在的官最好当。不用脑子,人家给的路你就走,人家指点了你就去。多大点事!彪呼呼的还真用脑子去想呢。呵呵!就你们那脑子,不想不坏,一想就坏。 果然,刘墉回来就是有话说的。这小子一见自己这个爹,就一脸似笑非笑的,“您看红光满面,脸颊丰腴,您这也不像是为了皇上殚精竭虑,回家想办法的刘大人呀。” 刘统勋都想一脚把这熊儿子给踹出去!你老子这是没赶上好时候,要是年轻的时候遇上现在的老圣人,呵!还有你刘墉什么事。 “过来说话!”刘统勋没好气的指了指边上的椅子,“为父掐指一算,今儿必有所获。” 刘墉哈哈一笑,“到底是我爹,您老这一卦算的好。”然后顺理成章,抛出了路政署。 这路政署衙门往出一抛,刘墉就恍然。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新学旧学争执不下,官啊吏的,相互攻讦。可现在人家另辟蹊径了。之前想着这些人将来充斥在衙门里,很不好协调。谁知道弄了半晌,人家没想在现有的衙门里掺和。他们想另立门户。这个路政署衙门顺势提出来,谁反对? 旧学?你们反对那你们说办法。你们是能变出银子呢?还是你们要跟这路终身绑在一起,哪里出问题都问责你们? 没有人拦着,但不意味着将来没有麻烦。 刘统勋眉头微皱:“我得说前提啊,前提是朝廷没银子。想从途径的各个府衙抽调银子,朝廷估计不会出面。还得你们协调。” “不用朝廷的银子,也不用各个州县府衙的税银。”刘墉说的笃定异常,“如此,可行?” “要是如此,要朝廷作甚?”你们完全可以自己去干呀! 刘墉看了自家这老父亲一眼:“爹,路政署是朝廷的衙门,在其中任职,当然是朝廷的官员。朝廷的官员,当然要领朝廷的俸禄,领了俸禄便是食君禄,那做什么事,便是为君分忧……”要不然谁干这样的事邀买人心,是嫌死的慢吗? 是的!刘统勋只稍微恍惚了一下就道,“你继续说你的。” “路政署衙门可以作为临时衙门……” 嗯!如此反弹最小。但其实,这路什么时候修的完谁也不知道,修完了还得维护和修补,还需要专门的衙门来管理。所以,所谓的‘临时’不过是现在糊弄人的鬼话罢了。 刘统勋点了点儿子,叫他收起那些糊弄人的规划,他这个老子还不糊涂。 刘墉笑了笑没解释,也确实是糊弄人的。先不说老圣人设计出的交通网络不知道要修的啥时候,就是现在跟着工院那些忙着的所谓的‘火车’,这玩意要是出来,可以说时间路政署怎么忙都不为过。还能叫裁撤了?知道好处了就再也裁撤不了了。 但刘统勋依旧皱眉,“便是如此,那你们跟下面各府衙的关系……” “相互独立,互不干涉,相互配合。”刘墉便道,“路政无权干涉各地州府。只要配合修路相关事宜即可。” 刘统勋眉头舒展,“如此,朝廷没有反对的理由。”最多就是支付路政署官员的俸禄,这实在是不算多的。他也问出了心里最疑惑的问题,“只是这路政署修路的银钱从何而来。” 刘墉笑了笑,“爹,您进宫呢,就将儿子这些话实话实说,谁说的便是谁说的。便是您不说,皇上也知道儿子今儿回来了。那您倒不如坦诚一些。有些话,叫皇上去问老圣人,比咱们父子关起门来说话——合适!” 刘统勋没言语,在书房里愣是做了大半上午,这才进了宫。 乾隆什么话也没说,只摆手将人打发了。然后直接去了庄子上,还没到地方就见一群人沿路站着,吆喝着不知道干什么了。 到了跟前才发现,就是上次见到的两个轮子的车,被弘旺骑着,从这头到那头,边上好几个小子,跟着车跑,似乎想证明可以比车更快。但两个轮子的就是不一样,转眼就超过了。 边上吆喝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这玩意不如马快!” “可他不吃料!不用等着下崽,只要有材料就能做。用起来感觉至少要比马的寿命长些。” “驮东西不行。” “那是橡胶不过关,听先生说还得是橡胶树上的橡胶。那东西别说是驮东西,拉着大炮都能如履平地。” “那也得先是路好!这要是路好了,你说着四通八达的,到哪里去不了。这玩意不用这种车,就是手推车上你试试去,都轻松的多……” “那是!马车上带着东西绝对不颠簸。不过这次提取的是不行,感觉后面驮个人都能把轮子给压爆了……” 吴书来低声道,“万岁爷,真给做出来了。就只用了杜仲……” 杜仲不过是普通的药材而已,却没想到老圣人和老娘娘把药材玩到了这种境界。 乾隆没说话,点点头,从热闹的人群穿过去,直接往后头的院子去了。林雨桐在后面,见了弘历就笑,“没在外面见到你皇阿玛吗?” 弘历笑了笑,“见了,看那么多学生围着,儿子就先进来等了。” “都在那儿瞧稀奇呢。”林雨桐给他倒了一杯茶,“等将来橡胶长起来了,那样的车子家家户户能有一个就方便了。出行方便,做什么都方便。本来不方便出工做活的地方,就能去了。很多卖不出去的东西,车载着说走就走了。”说着就叹气,“之前我跟那个艾伦闲聊,就说起了他们大不列颠的事情。有多好这个咱们不做评判,但至少吧,家家户户都能喝上牛乳,蛋啊,肉啊,偶尔也都能吃上,绝大多数是不为吃喝发愁了。可你说,坚船利炮咱们好学,这么的人口要有饭吃,对咱们大清来说,这可是难上加难了。他们的纺织这些年也做的不错,像是咱大清这样,街上的百姓补丁裸着补丁的几乎是见不到。如今咱们的织造跟的上,不说百姓穿的多体面吧,但至少一年四季不带补丁的衣裳。只这吃的……难啊!吃饱尚且艰难,可这吃好就更是如此。惠民处那边的孩子,六成是因为吃不饱才引发的种种病症。因此,女子书院这半年多也没闲着,孵蛋饲养上很有一些成效,回头你叫和敬过去看看,再挑些妇人来书院学学。以后鸡鸭幼崽若是不受自然繁殖影响,那家家户户散养着鸡鸭,每天都有蛋吃……这便是功业了。不过如今玻璃在京畿之地推广的还行。虽不是家家户户能有的,但也有一半以上置办的起。冬日里遮挡寒风,百姓们都念着你的好呢。” 前面说的话叫乾隆不自在,不过后面这个肯定还是叫乾隆瞬间放晴了脸色,“皇额娘,这还多亏了您和皇阿玛……” “玻璃本来就有,没有你皇阿玛催,迟早你也能知道用处。只是三两年的时间提早了而已。”林雨桐一脸的欣慰模样,“男人四十正到了壮年的时候,心智、性情、手段逐渐趋于成熟,这是你最好的时候,也自然是大清最好的时候。” 乾隆脸上不由的带出了几分意气风发,“儿子想做的事情不少,可那句话怎么说的,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儿子也是有心当真无力呀。” “你皇阿玛也是为了你……毕竟……那梦邪性的很,如今那艾伦来了,谈了一些事情,真真是跟梦里的很多东西都重合了。你说你皇阿玛怎么能不着急?他就是把你逼的太紧了。但私下呀,还是夸你的时候多。朝堂上闹哄哄的,稳稳当当的坐在上面本就不容易……” 乾隆心里挺高兴的,皇额娘对他的肯定其实是最多的。 正想说话,就听见皇阿玛的声音,他是在说皇额娘,“弘历四十多了,不是十三四的孩子了!你还哄着他做什么?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就是这个道理。” “你这人真是,再大也是孩子……没阿玛那是没法子,你这不是好好的,有些他不好办的,不好出面的,你帮着孩子办了便是了。他再如何,不也是一个脑袋两肩膀,能生出四只手来?你就是将他劈成两半,可这天下人不能人人都被劈成两半。别人两百年干完的事,你非得叫他五十年做完,你不是为难孩子是干嘛?” “让他五十年做完,是他有五十年做完的能耐。那大不列颠两任女王,如今的那位皇帝,还是个不满十八的少年,那个少年应该还有些疯病,这是机会。现在不抓紧了,错过这个时间,将来后人说起来,难道要说比一个疯子也不如?” 乾隆:“……”他尴尬的笑了两声,“皇额娘,皇阿玛教训的是。” 林雨桐起身,白了四爷一眼,拍了拍弘历的肩膀,“坐着说话,今儿想吃什么,皇额娘给你做去。” “您做的儿子都喜欢。” 林雨桐脸上越发欣慰,走得时候还不忘叮嘱四爷,“别跟孩子发脾气,收敛着些。太急躁了不好!” 四爷哼了一声:“慈母多败儿。” 被败儿的乾隆坐在这里干巴的笑了两声,这种相处模式他还是有些陌生的。这心态还没调整过来,就听自家皇阿玛道:“是为了路政署衙门的事来的?” “是!”乾隆点头,“皇阿玛有这个想法,您知道跟儿子提便是了。” “我没这个想法。”确实不是四爷先提的,“书院的学生这几日谈论最多的就是这个,他们自己提出来的这个想法,通过别人的嘴传到你的耳朵里了。前儿后半晌打发人给你送信,叫你来一趟,为的就是这个。当时几个学生过来跟我提了,当时我没应。这个事情吧,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不是像他们想的那样一拍脑袋就能定的。可这些孩子倒是初生牛犊,说什么不畏创业难……这也就是碰上还是壮年的你,以我现在的心态,都觉得有点操之过急,也不怪你皇额娘抱怨。” 乾隆信了这个话,书院里这些学生被培养的十分大胆。他们急于出头,这样的建议确实是他们能给出来的。 如果只是一个衙门,那简单了。可是钱呢?得知道他们的钱从哪里来。别说什么交给我们的那种话,真要是衙门设起来了,事却拿不下,最后下不来台的还是他这个皇帝。那时候才是丢人丢到家了。 因此他来就是想知道进一步想怎么办?成功的概率能有多少。 四爷给了伸出两个手指:“第一,皇家商贸行。第二,皇家银行。” 然后他脑子里就有点懵了,他阿玛接下来的话比较多,比如商贸行如何运转,如今带动引流入皇家银行。皇家银行如何贷款给商户如何投资修路……好似钱还是那么一笔钱,但在他阿玛手里运转了一圈之后,办成了很多的事情。 听的时候好像是能听懂的,但是听完之后再想想,好像还是不明白。理解都费力,叫自己去运作,好似不行。 但是看阿玛的样子是笃定这事是可行的,还美其名曰,这叫‘资本运作’。 乾隆只道:“银行其实还是想聚集民间资本,这个我听懂了……” “你听懂这个就行了。”四爷便道,“多了不需要。治人和治事是两回事,不用为难自己。” 乾隆:“……”好像皇额娘之前的话还是有些用处的,“可这事谁去办呢?”他倒是有心想自己派人,可自己连里面的门道都没听懂,那派谁肯定都不行呀。可用别人,朝臣会怎么想? “皇家的事,皇家自己说了算。”跟朝臣毫不相干。 乾隆这才恍惚,为什么现在很多东西都打着皇家的旗号。目的就是少些掣肘的。这些东西说是朝廷的随时都能归朝廷。但要是掣肘了,那就是皇家内部的私事,外人干涉不得。而有了皇家的招牌,很多人才也才留的住。就像是内务府的官员说调任就调任了,资历反倒更好,都知道那是属于皇家的近臣。 法子呢,也确实是个好法子。 那皇阿玛您安排吧,儿子且等着。 心里心里笑,要不是打着皇家的牌子,弘历也不能真没干脆。毕竟皇家两个字,在他看来就是手拿把攥,出不了手掌心的事。 可这事谁去做? 十四、十六、二十这几个先被请来了。 皇家银行这事得有人挑头。 十四不干:“我这岁数了,颐养天年得了,管不了。” 十六翻白眼,就跟我还年轻一样。但是十四哥推辞了,好像他再推辞就有点不好了,于是就道,“四哥,跑腿的活弟弟是真不行了。难出面的事,得罪人的事,弟弟出头也行。” 二十这几个,猫着呢,反正不主动揽事。 四爷白了几个人一眼,十四和十六能干,但确实是干不动。二十几个还不如下面几个侄儿呢。他本来也没打算叫他们管这些事,不过是他们跟这些成年的侄子处的时间长些,看有没有推荐的。 十四就道:“您一直喜欢老十三,弘晓也是怡亲王了,他成的。” 成个屁! 这就是四爷比较生气的地方了。弘晓这孩子吧,要说好是真挺好的,为人宽厚气量大,做人处事上没有大毛病。才能上吧,也不是完全没有。但他的才气跟治国这些完全不搭嘎。人家喜欢,尤其是才子佳人一类的。之前四爷是真不知道,后来在书院里时间长了,这孩子开始放飞自我了,有那文人写的这一类书,还找弘晓给题词。然后弘晓看这一类也能看的泪洒三千行。那些作者出书的时候他甚至搭钱进去,觉得不能辜负了这样的浪漫故事。 如果一个三十多了,已经做了祖父了的,内心深处还藏着那么多不能叫人知道的关于情啊爱的粉红色情怀……的人,去做商行?去做银行?呵呵!只要找两个漂亮的女人上演一出我爱你,你不爱我的戏码,就能从他那里骗了银库密码或是商业机密去。 林雨桐都有点忍俊不禁,反正爱新觉罗家这些后辈,自从放在书院之后,四爷都心灰意冷了。自由发展的结果就是什么奇葩的爱好都有,而且都是一钻进去就尤其痴迷的人。 这个弘晓因为十三的缘故都四爷特备关照,然后四爷就看着他家十三弟的后人,怎么偷藏□□,甚至还跟曹雪芹有些瓜葛,帮着藏匿书稿还是如何。有一次林雨桐陪着四爷去后面的菜园子,还见了弘晓一手拿着书,一手擦眼泪,那是边看边哭,被书里给感动的。 当时四爷的表情,就跟吞了苍蝇似得。好半天才抬头看着天,一脸蛋疼的说了一句:“皇阿玛,咱家这也是羞了先人哩!” 乐文 405 故国神游(66)三合一 故国神游(66) 对于这样的弘晓,大事没法交给他办的。 但人嘛,总有可用的地方。比如,在路政署开设的同时,我们是不是得有个专门的文化审批衙门,比如自从每日一刊之后,好些人从中嗅到了机会,也想弄个不那么严肃的。咱不谈政事,只谈风月的那种刊物行不行? 还真行!有人自己找人写,然后自己刊印,有诙谐的,有尺度比较大的,反正就是有兴趣看的,就来买。意外的还都卖的不错。 这么栋喜混乱起来,那肯定不行,没有监管哪里行呢? 乾隆对别的方面不是太在意,别人提点啥想法他八成得不乐意。但若是能更好的把控文人的动向,那他是十分乐意的。这事只要提一句就能过,像是哪个文人想出书了,那就先找相关的衙门那边审批去。给你登记造册,之后你的书才能刊印。完了之后卖出去才不是非法的。 如今不是修书吗?把能找到的书都给排号,将来查起来也好查一些。 四爷管这个叫文管署。 他这么一说,十四就闭嘴了,觉得他四哥果然还是比较心疼十三家的孩子。瞧瞧,文管署一听就跟路政署事同级别的衙门。路政署那真是劳心劳力累的吼吼的,找银子找人死盯着就怕出岔子。可文管署呢?坐在那里,等着下面的衙门把需要审批的东西送上来,然后坐在那里看看,行就行,不行就说哪里不行。风刮不着,雨淋不着,就是审的严格一些,这也是为大清好。便是出了事了,一两本书,能是什么大事?难道弘晓傻到会放一些对大清不利的书出去。所以啊,只要不跳出这个框子,就不会有大祸。 这个差事级别高,差事轻松,但说起来未必不看中。毕竟这种言论的管控,非信臣不可托付。 他顿时就有点酸溜溜的,“四哥就是偏老十三。” 四爷能气死,就你家那儿子孙子,叫干这个活,他们坐的住不?一天天的,跟撤了嚼头的马驹子似得,就没有他们祸祸不到的地方。他抬眼了十四,“那把弘晓换下来叫弘暟去?” 弘暟去不了! 十四的头摇晃的跟拨浪鼓似得,这小子性子有点大而化之,压根就不是干那个的料。 看吧!四爷白了他一眼,这才道:“明年开春,叫弘暟去南边,橡胶园得建起来,这事非常要紧。叫弘暟跟弘晗一道儿去,这事要是办的好了,给一个铁帽子爵位都当得。” 铁帽子吗? 十四心里一喜,嘿嘿知笑。这差事要紧,但也很辛苦。得沿着南边一条线横跨几个省,自家四哥的意思,那橡胶只有在这些地方才能活。不过要是给了铁帽子,辛苦些就辛苦些吧。到底是亲哥呀。 十四心里满意了,又欠欠的瞟向十六。 十六心说,看我干嘛!你家铁帽子我还未必真在乎,我的宝也不是押在四哥身上的,这个你这不懂。你就是同胞亲弟弟,你也未必有我知道的东西多,所以嘚瑟个啥嘛!再者说了,他的儿子其实不多,大的弘明今年也就三十五六的样儿,倒是正在壮年。剩下的都还小,暂时能当大用的也就弘明。不过自家知道自家事,弘明能干啥?这几个活儿着小子干不了,他这个阿玛都瞧不过眼的。 四爷却道,“弘明要去盛京,田亩、土地,移民,都需要有人盯着。尤其是那里是关外,更是要慎之又慎。” 把龙兴之地托付给十六家的,这个信重不小了吧。 得!剩下的不用问了,四哥面上说不知道这些孩子怎么安置,征求他们的意见,但其实每个人在他心里都有安排的。百废待兴的意思就是,无论做什么都容易干出模样来。 因着因材而用,几个人都没有意见,说起皇家银行和商行的事了。 十六愿意挑头,就在上面看着,但具体的事情得有人跑。四爷问说:“永璧和肃英额如何?” 永璧是四爷的亲孙子,弘昼的嫡长子,这属于嫡系中的嫡系,谁能说不好? 至于肃英额,这小子谨慎少言,讷言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老八。但要是做严谨的活儿,倒是把好手。地位不高不低,但却有恩宠。都知道他在老圣人身边有脸面,其实就把身份上的短板给补齐了。 因此,这个人选是可以的。 十四就插话说:“如果肃英额在银行,弘旺就不能去商行。” 这真是好心,别人不好说的好他直接就往出端。这不是对老八心存芥蒂,而是有些东西就得回避。 “弘旺去商行?”四爷其实之前压根就没这么想。弘旺要去商行,乾隆首先信不过,他跟肃英额这种晚一辈的还不一样。弘旺是知道当年老八的显赫的。再则,弘旺这些年经历的多,这小子脑子里弯弯绕也多,顾忌也少。派他一个人吧,不合适。再多派几个人吧,说实话,几个人加起来动脑子也未必赢的过他。所以,这小子最好用又最不好用。 其实四爷心里有个人选,“你们觉得栋喜如何?” 栋喜? 老十四脑子转的慢,一时之间竟然没想起事谁。 十六才道:“九哥家的老六。”这小子二十四岁,平时低调的很。加上名字没排字儿,在书院很多人都不知道这小子是宗室出身。 老十四不是很明白:“做生意可是跟人打交道的差事……”言下之意,老九家的后辈,被关在府里十好几年,都关傻了,这么大的事叫那么一个人管着,这不是开玩笑吗? 四爷之前也以为是那样,“我之前想着叫人看顾着点点老九家,要是日子难过,背后关照一些。谁知道这哥几个悄悄的分了家。分家不分府,还在一起住着。只这个栋喜,是带着他额娘从府里搬出来了,很快,城里买了三进的院子……知道城外现在新盖的那些往出卖的小院子吗?” 知道!那都俨然成了一片新城区了。 “那地方有一小半是栋喜的。零零散散的买些零碎的地,然后盖起来,不显山不漏水的。宗室里现在比他富的少!” 不是!啥不得要本钱呀?他的本钱呢?九福晋只生养了一个格格,也没儿子。老九家的小子,生母出身都不高。还基本都是汉女。就是有亲外祖家照看,能给的也不多呀。生母也没嫁妆。他的本钱从哪里来? 四爷也是发现栋喜在外城的猫腻之后才查这小子的,一查不得了。这小子被关在里面的时候就不老实,才十几岁大的时候,就从狗洞里往出钻,带着他阿玛年轻时候的衣裳从宅子里钻出来,跟个小乞丐似得。然后从京城出去,到通州那地方。这才换上衣裳,人模狗样的,真就跟皇家的二世祖一样。这小子带着家里为数不多的带着标记的属于皇家的东西,然后去赌场。专找那些商户人家的子弟玩骰子。商户人家里除了大商户,其他人想巴结权贵子弟难啊!便是想找人家的管事巴结,都不是容易的事。结果就遇上这么一个瞧着年纪不大,但不谙世事的阿哥爷,小孩子偷跑出来的,说是荷包丢了,拿着身上挂着的那些明显属于皇家的东西就要抵押。这不是现成的机会吗?这样的人最好巴结了。小孩子不顶事,但能引荐一下大管事,那也行啊。都带着这样的心思陪着这小子玩,然后一场下来输上二三百两银子,也不算是多心疼的事。 栋喜用这法子坑了第一桶金,然后他就消失了很长时间不见踪影。再之后,出现的时候就不是宗室子弟了,而是做小买卖的人。混迹人海之中,谁也不认识谁。这小子拿这坑来的钱买了两艘船,就做来往运输的营生。船把式帮着经营,来往南北之间,一是挣点运费,二是捎带点货物,挣点差价。小本生意不显山不漏水的,一做就是成十年。后来干脆连运费也不赚了,只做南北货物。手里积攒了钱也不动声色,府里除了他额娘没人知道这小子还藏着这一手了。他跟他额娘一个院子,进出他额娘给他打掩护,只说身体不好不见人,谁能知道。再者,都是囚徒,天天见年年见,早烦了。不乐意见人很正常。于是,就让他这么着晃悠了这么长时间。别人不知道外面的消息,老九府里没解禁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因此,四爷和桐桐才在庄子上住的时候,这小子就已经三分两分的在外城买人家的菜地了。那时候别人并知道这种地方巴掌大的小菜园子改成院子得百八十两银子。 如今外城最大的酒楼是他的,外城最大的客栈是他的,外城最大的戏园子和书馆,也是他的。 一分家就搬出去然后娶亲,这要是没有人脉,他能处理的这么利索吗? 所以这小子就是一扮猪吃老虎的。在书院成绩平平,没有丝毫亮眼的地方。谁能想到这背后藏的这么深。 四爷把事情一说,哥几个面面相觑。十四砸吧嘴,“老九怎么弄出这么个玩意来!” 是啊!这些熊孩子到底背后长了一副什么面孔,你不细看是真不能知道。 十四尤自气道:“肯定是老九常抱怨挣的银子都补贴兄弟了,要不然这小子怎么那么贼。”隔着生死阴阳,十四好像都能感觉到老九的怨念,临死大概都在交代:你们挣的银子偷偷藏着,谁都别给露,要不然八成得被兄弟坑的。 十六:“……”能见老九银子的都跟老九是一党的。十四哥你可以了啊,现在什么都不避讳,啥话都敢往外说了。 栋喜并不知道他的底子露了,一到休沐他就准备回家,家里还有额娘和新娶的媳妇。 只是今儿有点特别,才从寝舍里出来,准备走呀,就被钱盛给拦着了,“栋六爷,老圣人有请。” 栋喜:“……”他并没有单独见过这位四伯。现在新买的宅子那边,其实也没人知道他家是宗室。只道他是个买卖人,如今在书院念书而已。他也从不觉得宗室这个身份有多了不起。虽说听别人说,当年九爷也是很风光了一些年,但那最风光的年月他也没赶上呀!他有记忆以来的阿玛,就是个糟老头子。整日里七不服八不忿的,很是叫人瞧不上。 他当年就那么看他老子来着,当是那糟老头子喝醉了,抬手就给了自己后脑勺一巴掌,骂说:“连你这小崽子如今也看不起爷了!你来说说,你来说说,你看不起老子什么?” 他当时哪里敢说,兜里正揣着一兜子从阿玛书房偷出来的玉石棋子呢。于是憨憨的笑笑,可也没能过关,老头子一把拎住他的后衣领,“你小子这点心眼,还在你老子跟前玩?就你老子这种货色,耍你都跟玩似得。” 当时他舍不得一兜子的棋子,想摆脱老头子的纠缠,就急道:“就瞧不上您咋咋呼呼的。好的时候咋呼,不好的时候还咋呼。咋呼啥呀?不咋呼的都好好的,咋呼的都关着呢。您就没我十叔明白……” 然后不知道哪句话没说对,糟老头子哇哇哇的就哭,抱着他死不撒手:“你老子一辈子就这德行,我老子都没把我掰过来,你小子瞧着不顺眼也给老子憋着。” 那可不憋着还能如何?有啥法子呢? 糟老头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倒是难得的说了几句姑且算是好话的好,他说,“你这兔崽子得记着你自己个的话,啥事搁在心里头,别嘴上咋呼。你老子真就吃了一张嘴的亏了。还有啊,对哪个兄弟都不能太实诚,实诚了吃亏!外面的人不可怕,家里的才可怕。坑你的都是兄弟,得记住啊!” 他真给记住了。他觉得这话他老子不仅跟他说过,还跟他其他的兄弟说过。所以,兄弟们之间,谁对谁都别太实诚了。 再后来,他还问过他阿玛,问他他的那些兄弟,谁的心最不实诚,谁的心最实诚。 自糟老头子那会子都病了,平时沉默寡言不言语的,一说起他的兄弟们,那就精神了,脸上那表情吧,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最不实诚的是你八伯……” 这个答案很叫人意外。 更意外的是,这老头子又道:“要论实诚,最实诚的其实是你四伯……前提是你得先对他好,对他特别实诚,他才会对你更实诚……别在他手里玩心眼,一旦动了心眼,他的实诚大概不会给你……” 那这算什么实诚人?哪里有满肚子心眼的实诚人算实诚人吗?果然糟老头子还是老糊涂了的。 但这些年,他多少还是受了这话的影响了。出门在外,别管跟谁相交,第一,得有点心眼,要不然得吃亏。第二,得实诚。因为你不实诚人家不跟你交心的打交道。 慢慢的,他发现其实糟老头子到了那个时候人家也是没老糊涂的,话都是好话,他有现在,也是因为受了这两句话的益了。 可要他去亲近这位四伯,还是免了。这位四伯从不掩饰对自家阿玛的讨厌,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自己上赶着,样子就有点难看。自家兄弟几个跟其他宗室还不一样,弘旺那边好歹还自由了那么些年,所以吧,过去那点事时间长了积怨是能消除的。毕竟,那是四伯和八伯之间的事,如今那位皇上对弘旺还算是宽容。可自家不一样呀,自家是被如今的万岁爷所忌讳的,鸟悄的就最好。就是凑上去,人家也信不过,不会用的,那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他都想好了,钱不用多赚,够用就行。越是不打眼的越好。将来若是非叫自己当差,那就去当差,混个不上不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以后啊,这就是自家的行事准则。 心里计划的挺好的,可今儿却被召见了。心里不忐忑是假的,他不是想去了会被问什么,而是一个劲儿的想,是不是这段时间做错了什么,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而且,这一路走来被盯着的时候多了,就有点叫人如芒在背的感觉。平日子不打眼惯了,推倒人群里谁也不会注意到的人跟在钱盛的身后,那关注度能低的了吗?一直是偷偷摸摸的,这猛然间被关注,他是一百个不自在。 好容易从前面到后面了,终于踏进了很多人都想踏进的小门,浑身的感觉更不自在了。 想跟钱盛打听点什么吧,张开嘴还是算了,自己应该没有做错什么……吧? 后面就是一个个小院,目之所及都是药草。往前再走,就是一处小门脸的院子,说实话,还没有自己新买的宅子气派。 在门口了他就站住脚,等着钱盛去禀报。 钱盛见对方不跟来,忙道:“您请吧,不用通报的,老圣人正等着您呢。” 好吧!其实能叫钱盛亲自去叫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态度。他心里微微叹气,多少有点数了,这必是自己暗地里做的那些生意被知道了。 因此进去之后头都不抬,进去就请罪。 四爷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这栋喜一眼,“起来吧。起来说话,这书院里早没有下跪这一套了。” 栋喜磕头:“在书院里,您是先生,不磕头。今儿侄儿来,是看四伯的,给长辈请安,是小辈的孝道。” 林雨桐都想笑,这小子生的普普通通,五官只能算是端正。个子不高不矮,皮肤不黑不白,说话不紧不慢。有个不高不低的出身,住着不大不小的宅子,娶了不美不丑的媳妇,做着不大不小的营生,过着不富不贫的日子。真就是混在人群里,绝对挑不出来的一个普通人。 在书院这么长时间,四爷都没注意过他。也就是因着桐桐上次叫查j院的事,外城那个大门脸太扎眼了。然后德海查地皮,才发现这一两年的时间里,栋喜零散的买了不少地。这边三分,那边五分,那边一亩二,没超过两亩的大地皮。还有什么臭水沟子,杂树林,没人瞧得上的,他都要。他能一眼看破这种地方要发起来,但是却忍着,不叫银子迷了眼。商机摆在眼前也不为所动,只顺着东风赚点是点。要不是阴差阳错,这叫这小子浑水摸鱼给摸过去了。 栋喜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可府衙的立契书这种事谁都没听过,这衙门里的人都跟着小子关系应该不错,要不然不能这么一点风声都没有。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小子跟人交往,识人看人上,很有几分独到的地方。 看起来这么一人,一张嘴说话就透着骨子灵性劲儿,这个反差还挺大的。 四爷的眼神落在这小子身上的时间就有点长,等他磕完头了才道:“行,这礼虽说迟了点,但收到了就行吧。” 栋喜:“……”这可不是实诚人该说的话。当然了,他面对眼前这位四伯……之前好像确实也没那么实诚就是了。 可实诚这东西吧,得分着看。实诚跟老实是不一样的,言语的实诚与否并不能决定内心的实诚,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因此,这尴尬也就一瞬,就赶紧低头,“侄儿知错了。早该过来请安的,千错万错都是侄儿的错。” 反正认错了,您要打要罚随意。 绝口不提什么先生学生,口口声声都自称侄儿。 栋喜也没办法呀,这是能被人知道的和不能被人知道的都被人知道了。圈着的时候偷溜出去本就大罪,若是真被人说是图谋不轨,跟自家阿妈的旧部偷偷联络,自己就是八张嘴也说不清呀。站在这里了就有点后悔了,这要是当初没跑就好了。可要是没跑,没再市面上混着,也成不了今日的他呀。 这会子他特别认怂,起身后看见林雨桐又赶紧给四伯娘请安。他出生的晚,对这位伯娘早年压根就没有印象。这是在书院之后才远远的见过那么几面。 “起来吧!”林雨桐就笑,“坐下说话。”她把话从四爷那边接过来,这小子看这云淡风轻,其实脊背都是挺直的。 栋喜顺从的坐了,林雨桐这才问说:“听六格格说,你娶媳妇了?” 六格格是九爷家的,跟栋喜是同父不同母的姐弟。 栋喜有些放松了,原来是听六格格说的呀。他应了一声,“是!有几个月了。” “成亲这么大的事,跟谁都不提?”言语里带着几分嗔怪:“也得亏新媳妇娘家愿意把闺女嫁你。可咱们家总也不能失了礼数。” 这话叫人怎么说?说我不想叫人知道我其实是九爷的后人?他面无异色,只道:“原是婚事有些仓促,彭佳氏的祖母眼看是不中用了。她也是连着守孝守了几年,今年也都双十了。怕错过了年纪,催着把婚事给办了。原本想着,她一个新媳妇,总该见见长辈,只是家嫂那边身子一直也没好,倒是不好教嫂子带着她出门。” 新媳妇总得有长辈领着,可惜他的生母是侍妾,肯定不行。他的嫂子是说弘政的媳妇,说是身子不好。 “身子不好就该叫过来瞧瞧。”林雨桐就道,“回头你给你打个捎个话。” 是! 林雨桐又问一些家常的话,比如你媳妇是哪家的,当初是谁给做媒的,如今可有喜信儿的话。 他也一一作答,就是普通的旗人家里。不过这家兄弟多,是疼姑娘的人家。之前他搬过去,听过这一家的名声。说那姑娘是极泼辣的,料理家事是一把好手。后来跟她哥哥认得了,来来往往的算是有些交情,也知根知底,这便找了媒人上门,定下了亲事,“至于喜信儿,还不曾有……” “这个不能急,孩子得看缘分。”林雨桐就道,“要是你额娘着急,改天领了你媳妇来我瞧瞧……” 栋喜应着,家长里短的,一会子工夫人就放松下来。 林雨桐这才起身,“今儿留下吃饭吧,你跟四伯说话,我做饭去。” 栋喜赶紧起身,“有劳伯娘了。”传说老娘娘的手艺特别好,但是吧,他是一点也不想来吃。哪怕吃过的人吹的神乎其神,他也敬谢不敏。这里的饭好吃不好消化呀。 院子里就剩两人了,栋喜不得不面对四爷。 然后,糟老头子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别耍心眼,你得先对他实诚,他才会对你实诚。 罢了!姑且信这老头子一回。 然后栋喜起身,垂手低头,一五一十的把这些年干过的事都跟他四伯交代了。四爷原本以为要费点唇舌的,结果这小子知趣的很。 “虽不知四伯相召所为何事,但是侄儿早些年荒唐,也干过不少不能叫人知道的事。今儿四伯当面,侄儿不敢推堂,更不敢欺瞒。说出来侄儿心里也踏实了,否则,总也担心说不准哪天就被人知道了……” 四爷扫了他一眼,“你在书院不敢冒头的原因是怕人知道?” 栋喜心里懊恼,其实他已经算是冒头了。真正的不冒头就是当时根本就不该就家里搬出去单住。肯定是那时候惹人眼了。他现在有点怀疑是他家的哪个哥哥在外面没说他的好话。因为糟老头子叫自己防备兄弟,也叫其他兄弟们都防备兄弟,所以,坑他的应该就是兄弟。 四爷不知道这些,要是知道,非得踹老九不可。一天天的,也不知道都给孩子灌输的是啥东西。 过去的都说明白了,跟四爷叫德海查来的没有多少出入,证明这小子在愿意老实的时候挺老实的。当然了,别指望一个做生意的人是个老实人,老实人做不了生意。 没藏心眼,四爷表示满意,就道:“过去的事,既往不咎。知道我这次叫你过来为什么吗?” 当真不知。如果不是算旧账,他实在不知道有什么事需要自己。 最近吵的最凶的是路政署,可这事怎么轮也轮不到自己身上呀。除此之外,他还当真想不到其他。 四爷指了指石墩子,“坐下,坐下说话。”等人坐下了,他才问:“路政署的事,你怎么看?” 栋喜袖子里的手一紧,不会真因为这个事找的自己吧。可这方面自己是真不懂。旦单轮这个衙门,“开了个好头。” 只这一句就没了,像是说书院从路政署这里开了个口子,是开了个好头。又像在说,这种新的从民间集资的方式,是开了个好头。 说话好像句句实在,可也句句都是玄机。 这小子许是没有老九聪明,但沉稳内敛却能补足短板。有些时候,人不用太聪明。有些事上爱抖激灵的人,都是讨厌鬼。比如老九! 四爷直说了一句:“路政署没银子。” 栋喜瞬间坐直了,心都跳开了。不会是想叫捐银子的吧,这个好像不行嗳!自己真没那么大公无私呀。他脑子转的飞快,想着该怎么应答。再说了,自己那点银子杯水车薪的不顶用呀。叫自己带头吗?这种事自己更不能干了。 四爷见他不言语,就道:“皇上的意思,打算筹备皇家商行。” 一颗心噗通一下落下了,这是商行啊。他有点找到节奏了:“侄儿确实做了一些南北贸易的事……” 四爷摆手:“这回不是南北,而是跟洋人做生意。这事你负责,能不能干?” 栋喜愣了一下:“您放心我干?” 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自己怎么傻不愣登的问了这么一句呢。 当然了,主要还是太惊讶了。那个洋人在书院的时候他也见过,自然知道这里面的事又多大,尤其是对老毛子那边的贸易基本赚回了兵械厂的开支之后,要自己负责的商行将要肩负起什么样的责任就已经摆在面前了。 一方面,他是惊讶。这样的信重怎么就给了自己?另一方面,又有些兴奋,赚钱这种事,那有时候真是爱好。钱可以不全部拥有,但得叫人知道,自己能赚钱。说实话,想起小时候到年底总账的时候,家里的账房院子里噼里啪啦的算盘声,还是会叫人觉得亢奋。 可紧跟着,惊讶和兴奋都已经远去了。肩膀像是被什么压着一样,沉甸甸的。 路政啊——书院里有这样的课程。哪怕没专门去学也知道,规划图里,那路纵横交错,南北西东,天堑变通途,这得多少年,得需要多少银子。 还有……好似工院正在造一种小火车,连轨道都在院子里铺好了。据说其速度快的多。而这样的路也归路政官的吧。这玩意可都是铁家伙垫底,需要的银子那简直是成山成海的。 他苦笑:“四伯,您真看得起侄儿。侄儿的肩膀有点嫩,怕担不起呀。” “不干?”四爷好整以暇的打量他。 栋喜抿了抿嘴唇,声音好似都变得干涩起来了。不干吗?怎么甘心?那么多银钱在手里倒腾,想想都觉得兴奋。‘不干’这两个字,一下子变得艰涩起来,怎么也吐不出口。 正不知道怎么答呢,那边喊吃饭了。 焦脆的手撕饼,连同一样样精致的小菜,再配上一碗杂粮粥,从嘴里一下子舒服到胃里。 林雨桐见这孩子神游天外,不知道想什么呢,就道:“你大哥现在还喜欢调弄香粉?” 是的!弘政自从进了书院,就解锁了新技能,闲暇了研究各种脂粉。估计是那么多年被关着无所事事,各种的花啊朵的,别管是名贵的还是野生的,没事就捣鼓。当发现书院里种着药材的时候,他开始用这些东西调,主要是得闲了打发时间的。弘旺这几个没事了还从弘政那里摸两盒回去哄小妾去,他们相互打趣传到四爷的耳朵里了,然后四爷气的肝疼,可看着战战兢兢的弘政还是啥也没说。 这个问题比较尴尬了。 栋喜想替自家大哥说一句吧,但这事辩无可辩呀。现在大哥都破罐子破摔,在书院内部,半两银子一盒往出卖了。生意据说还挺好的。当然了,这个就不用说了,要不然四伯的脸都没法看了。 他含混的应了一声。 林雨桐觉得这其实没啥的,就道:“法兰西有一种香水,这个你该也见过。他们是因为早些年的黑死病,后来全民不沐浴。身上的味儿不能闻,便有了这种香水。粉这种东西咱们用着行,但要是水儿,估计会更好卖。回头叫和敬来问问,宗室里的女眷可以投钱弄个香水坊,叫你大哥无管着……” 栋喜更不自在了。他利索的吃完,跟四爷道:“四伯,这个事儿太大,侄儿得回去好好想想。得想出眉目了,再回来回您的话,您看成吗?” 四爷比较满意,这样的人做事一般很少踩在空里。 这边栋喜才走,弘旺就求见。四爷哼笑:“这小子鼻子灵,估计是闻着味儿了,找来的。” 商行不让弘旺去,那叫弘旺做什么?只这二小子大胆,自己找来问了…… 乐文 406 故国神游(67)三合一 故国神游(67) 弘旺是看见钱盛带着栋喜朝后面去,才摸过来的。 差事不差事的这个还不算是太要紧,主要吧,在书院这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他在商院,做生意那一套,他觉得他会,但是他不年轻了呀。接受新事物可没有年轻人那么快。现在学的东西以前压根就没听过的。说实话,他是学的真挺吃力的。这把年纪了,脑子不够用了,记性也不好了,幸好考试的时候死记硬背的东西少,只要理解正确也都给分的,要不然他估计次次都得不过线。这得亏生在皇家,打小受到的教育底子在那里摆着呢,见识自然也比一般人多些,这些都是那些寒门上来的人比不了得。要不是这些给他一点底气和基础,他还真有可能次次都考个倒数的。当然了,除了学的不好之外,其他的还是很舒服的。 免费吃住,月月都用补贴拿回家。自家儿子的俸禄更高,早就在外城置办了院子和铺子。这些东西租出去,家里的开销是足够的。自家儿子手里那几个钱,听说最近又想去关外买庄子。这孩子现在的消息灵通,想来是不是关外有什么新的动向。 他想的挺好的,也想去关外。儿子留在京城就行的。他把老婆小妾一带,过去好歹在那边生活过,其实还是能适应的。今儿来他就是想听听信儿。 但他四伯留他吃了点心,喝了两杯茶,就直接撵人了:“后儿就是月考了,你能过?”言下之意,回去看书去。 弘旺比较懵:“四伯,不是听说现在有实习那一说吗?最近大家可都听到这个信儿了。” 因为之前说的在书院的学习时间不到,但眼看这路政署要起来了。那当初说的那一套还算数吗?很多人这么想的,想着当初说的那么严格,现在还不是说放手就放手。结果后来听说,还有实习那么一码事。每个人都得实习,实习期间的实际操作也算是考核的标准。若是在书院考的好,但是实际操作不行,也一样不能合格。 这一说,学生们不在这事上质疑了,但却开始忧心将来的实习岗。据说这个实习跟之后的任职有直接的关系,这牵扯到大家的前途,一时间,私下也是议论挺多的。 他这不,一看到连栋喜都有安排了,他这个被大家知道的——晚辈里最被四伯喜欢的侄子难道不该被安排? 四爷抬眼看他:“你想当差了?” 是啊!再是舒适,也没有出去自由来的得人心呀!他被关过,所以心里对这种被变相关起来的境况微微有些抵触。 于是,他就带着祈求的眼神看他四伯,“侄儿现在真是脑子快跟不上了。只要能出来当差,您让去哪里就去哪里,您让干什么活儿就干什么活儿……哪怕跟之前一样,去守大门去,侄儿也愿意。”说的信誓旦旦的,恨不能赌咒发誓。 四爷看他眼巴巴的,就状似随意的道:“洋人的事务,你去管吧。以后跟洋人打交道的时候越来越多,总得有人去管。” 弘旺比较懵,“我去理藩院吗?” “不!”四爷用你小子是不是傻的表情看他,“你去广州,现在只有那边一个口岸,那就现在广州设立一个洋务处。” 这是要把洋务从理藩院分离的意思吧。所以,四伯叫自己出去是为了霍开一条口子的。 弘旺还比较高兴,广州繁华,贸易往来频繁,关外怎么可能与之相比? 刚高兴完,就又觉得不对。赶紧追问了一句,“洋务处都管哪些呀?”跟理藩院肯定有冲突的地方呀。像是人家路政署,虽说以前归工部,但是因着这玩意太烧钱了,工部恨不能一把推出去,没人要,烫手的山芋。路政署是那种遇到问题能自己解决的自己解决,在银钱上捉襟见肘的,但是自由度上很高啊。自己这边怕是不容易。为啥呢?因为瘦田无人耕,肥田大家可都盯着呢。广州那地方谁不知道啊,肥缺中的肥缺。洋人事务又是肥肉最厚的部分。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呢?理藩院要是舍得这块肥肉才怪。自己遇事人家未必帮忙,自己在那边要是肥了,那理藩院也不能干啊!所以,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好差事。夹缝里行事,考验技术的很。 四伯您是把侄儿架在火上烤呢!您这不厚道呀! 他四伯似笑非笑的道:“之前跟你提过,皇家银行的事你还记得?” 记得! “让肃英额去做。”四爷看他,“明白把你放在广州的意思了吗?” 弘旺一脸迷茫:“……”我应该明白吗? 四爷轻笑一声:“你要是实在想不明白,朕换个人去广州?” 弘旺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那不用!您叫侄儿干的事那侄儿肯定好好干呀!想的明白得去,想不明白也不耽搁侄儿为四伯您效劳呀。您看您把侄儿想成什么人了……您放心,只要您去,侄儿立马就能动身,咱就这么说定了,不能改了。”说着就起身,脚下利索的朝院子外面去,“不早了,您歇着。” 然后利索的跑出去了。跑出去连着琢磨了好些日子,也没发现自己去广州跟儿子要去皇家银行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他很怀疑自己是被自家四伯给忽悠了。 路政署的事朝廷正在酝酿,主要是对这个路政署的级别产生了争执。有些人说这是大事,至少得是个二品的衙门。可有些人却道,顶多也就四品。因此上,各种声音争执不休,有点难产的劲儿。 倒是银行和商行,因为只打着皇家的招牌,因此真的没有掣肘的。乾隆一表态,人员一调拨,基本就齐活了。再给两个办公的地点,行了!去办差吧。 此时,大家才知道肃英额和栋喜被委以重任了。 肃英额这个大家还能理解,毕竟在书院这么长时间,对此人多少还有些了解。但是栋喜,哪里冒出来的?有些人甚至不知道书院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什么?人家出身宗室? 别逗了好吗? 没人逗!真的。 很多人不知道栋喜有什么本事被看上了,还自行脑补,便提起了九爷:“那位商通南北西东,就没有他不做的营生。做生意嘛,别的不要紧,紧要的是路子。”觉得栋喜被看中是因为继承了九爷的商业遗产。 栋喜呵呵两声,糟老头子有个屁的遗产。 这话才落下,就有人求见,是弘政打发来的人,给了栋喜一个小黑匣子。 什么东西? 栋喜打开,里面是几本已经泛黄,甚至因为潮湿虫蛀而破旧的不成样子的书册,打开看了,是阿玛留下的手札。他从头翻到尾,没有什么敏感的东西,完全是做生意管理下面这些管事的一些心得。有些记得很认真,有些记得很潦草。偶尔一天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嘲讽一下他四哥那个穷酸。然后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骂一下他八哥是个吞金兽,银山银海都填不满。而比较日常被提起的是他十弟。那手札册子了,或是边上写一句‘得叫从南边给老十捎带一套家具’,或是夹缝了记一句‘万寿节备礼两份,一份分予吾十弟’。诸如此类三两页就能见一条。虽然他不知道为啥自家阿玛管了十叔送礼就罢了,甚至连过日子日常用的东西都得操心,但是吧,这么多银子,不管是被八伯索取的,还是主动贴补给十叔了,这都不难看出,自家阿玛其实才是他们这些兄弟们里难得的实诚人。 四伯对人好,可最起码有个是非对错。再是亲近的人,犯错了就不行。 可自己阿玛呢,对人好那就是好。管你前路是锦绣前程还是万丈深渊,不离不弃。十叔都能在那种情况下顺利脱身,活了个寿终正寝,为什么阿玛不行? 人啊,有时候太实诚了,就是罪过。 当年那个他没见过的,曾经意气风发的九爷,仿佛一下子从册子上走了下来,那般的鲜活,鲜活的他鼻子发酸,眼泪不由的湿了面颊。 他要是活着,是不是也盼着他的后人能站在人前,挺直了脊梁,就像是他一样,带着几分嚣张与轻狂。 栋喜靠在椅背上,抬手捂住眼睛,哭着哭着,便不由得轻笑出声。嚣张与轻狂就算了吧,这不能赖后人不争气。怪只怪糟老头子败了,把后人嚣张和轻狂的资本都给消耗没了。要么人说,十分本事用七分,留下三分与儿孙呢。连嚣张与轻狂都是一样,这东西,他一个人占完了,后辈就真的没有了。不过挺直了脊背,还是做的到的。 在皇家,起起落落,这是常事。在离皇家权利越来越远的时候,那些起起落落便不用再担心了。活出个样儿来,做点别人都做不到的事,别把糟老头子的招牌给倒了。这也许就是他真应该做的事吧。 他啪的一声,合上盒子,认真的收起来。不就是商行吗? 干! 要人没人,要本钱没本钱,他直接去找他四伯。 到的时候肃英额也在,这会子他端方的像个君子的脸上全是那种不可置信,也不知道四伯到底给他说了什么。 栋喜左右看看,见没人拦他,踟蹰了一下就又朝前挪动了点。 然后就听四伯在那里说呢,“……从无到有,哪里有那么容易。你先得叫其具有储蓄功能才行。怎么样叫人家把银子给你交你拿着,那是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我记得之前交你跟那个票号出身的学生学过?回去多请教一些。另外,人可着你先挑。以后啊,我们要做的是金银攥在手里,用纸币代替不方便携带的金银……所以任重而道远……” 说了很多,肃英额认真的听着,只听不走,他等着最后的结论了。看是不是能再支援点其他的什么也行啊。 这种姿态叫栋喜愣了一下,然后就有点明白了,四伯这是在耍赖。白手起家是啥意思?栋喜看着两只空空如也的手,他好像有那么一点明白了。 这个时候,他就觉得,哪怕有一肚子的话,这会子也可以不用说了。连肃英额做银行的,什么都没有要到,他就更不可能要到什么了。因而,这个口也就不用开了。 那边四爷还挺和蔼的,对着栋喜特别有耐心:“有事就说话。” 栋喜呵呵的,然后摇头,“侄儿来是跟您道别的。想先去广州熟悉一下情况,见一些洋商人再做决定不迟。另外,言院那边侄儿得挑几个人一道儿走。” 可以!去吧! 等人走了,四爷才跟肃英额道:“给你写的条子在里面放着呢,拿着这个进宫找皇上去。你要的打底的银子拨给你。但这银子只能放在朝廷的银库……” 知道,他现在啥也没有,银子给他他也没地放去。 他的心落到实处了,其实刚才当真吓了一跳,好好的说话呢,结果突然话风一变,言语里的意思竟是不给银子了。他没有反驳老圣人的习惯,老圣人说啥他听啥,然后谁知道弄了半晌,那些话是说给栋喜听的,那么今儿叫自己来就是为了堵住栋喜的嘴的? 看来朝廷是真挺穷的呀! 等肃英额也走了,林雨桐才问:“真不给栋喜一点本钱?” “不用!这小子擅长空手套白狼。”再说了,皇家的招牌就是最大的本钱,要什么本钱?什么货只要他要,有的是人赊给他。要是有本钱,用谁都行干嘛把这小子拎出来。 但是栋喜此刻还没觉得他四伯耍他,因为钱盛出去的时候,告诉这位栋六爷,像是玻璃啊,药品啊,丝绸布匹包括瓷器,这些东西都是只要他去,只管拿货。 栋喜还挺感激的,可从里面出来没走到家呢,就反应过来了:这些话是老圣人提前交代钱盛的,也就是说从一开始真就没想过给自己本钱。 栋喜就觉得吧,阿玛那手札里偶尔出现的牢骚真对:四伯真是个又寒酸又抠唆的人。 但不管怎么说,事都开始有条不紊的办了。书院打从这个新学年开始,就各种的热闹。先是新生,新生这边还没适应条件呢,然后发现还有大半年才能毕业的,这会子已经开始陆续离开了。 书院和儒院里大龄班,基本都出去了。他们现在归文管署! 文管署有自己的衙门,虽然逼仄,但地段还不错,能跟大衙门比邻这就很好了。至于说地方不够,没关系,我们把衙门的分理处设立在书院左近的地方。如今他们这种衙门真就属于比较有格调的衙门了。清是清闲,贵是有钱。真的,属于特别有钱的那种。刊印的东西免费了一段时间之后,开始订阅了。一年虽然也就二三两银子,可架不住官员体系庞大呀。户部管着俸禄的,这玩意属于必须订的,因此银子直接从户部支取。再加上零散的卖出去的,现在不说各地的书商赚的,就是京城,也出现了零散的卖家。 然后肃英额从书院里点了人手,人一带,也忙去了。 与之相比的栋喜反倒是比较低调,人抽调了几个,但是什么时候走的,谁也不知道。 弘旺去了广州,蔡新的任命也终于下来了,紧随其后,去了福建。 书院里的新生,就这么看着一拨人连着一拨人,说走就走了。到了最后,好些寝舍都空出来了,才发现这里好些人被安排干啥去了,他们都不知道。 而路政署这事吵了一段时间之后,也把乾隆给吵烦了,“临时衙门,不着急定品级。直属朕管辖便是了,跟众爱卿无关。” 说是这么说的,但其实,还是给定了路政署得有尚书一名,侍郎二名……跟六部并无不同。 可这个尚书的人选,乾隆也是思量了很久。其实若只是为了品级的话,他早一锤定音了。之所以由着他们吵,是他压根就没想到这么重要的职位,能交给谁。 傅恒,可以兼任尚书。顾不过来没关系,具体的事情由下面的人干。但这个要紧的位子,得强有力且忠心的人兼着。 而只有傅恒还不行,他发现,现在新学那边,宗室的人都在人尽其用。可只有两个人,说起来并没有得到重用。 而这两个人,正是自己已经成年的儿子:一个是大阿哥永璜,一个三阿哥永璋。 在宗室里他们该是最耀眼的人才是,可是这两个孩子太默默无闻了。 不仅他们,就是几个小的里,也没有与哪个表现的叫人惊艳。 他第一次意识到了,让皇子们跟别人一起念书的坏处。 如果脱去身份的光环,他们并没有比谁聪明多少。当然了,这些皇子里,除了永琅。 小的还好安排些,如今再想法子还来得及。但是,两个成年的阿哥……太不争气了。 虽然自己之前骂过,但不待见不等于说养废人呀。 可是天地良心,四爷对这两孩子是真有安排的。永璜接了弘曕盖房子的活,现在还在扩建的书院,包括医馆,星象台这些,都是永璜在负责的。这孩子属于一板一眼的性子,人很老实,好处就是这样的东西上手了,他容易钻进去,且没胆子做出偷工减料的事来。这么大的几个工程,他一天也没闲着。大事小事的天天有。他皇阿玛又不叫他出头,他在不在这种可有可无的事上钻一钻,找到那个无可替代的位置,那以后他还能干点啥? 而且,现在他还正在筹备盖一个藏书阁,收藏天下所有的书籍。哪怕是□□,也该放在藏书阁被禁起来。 他是真挺忙的,两耳不闻窗外事说的就是他这样的。管书院里谁去谁留,反正跟他也不相干。光他手里的活忙完,没有成十年都干不完的。他对现在的状况很满意。 而对于永璋,四爷是这么安排的。这半年里,不停的叫他走访镖局,走访驿站,再看看来往的书商,四爷是想筹备邮局,而永璋为其择名——书信馆。 乾隆本是带着一腔疑惑来的,但一听他阿玛和他儿子的奏对,便觉得有些欣慰。各自能独立的去做一件事,皇阿玛对孩子们是用了心的。 这两个是大了,没在书院呆多久,然后当差了。可现在剩下的小的,乾隆觉得叫这么着学下去也不是办法。一直比不过人家,把孩子那点骄傲都打下去了。 他试探着提出他的想法,“他们可以在宫里学,学一样的科目……”至于那么比成绩就不用了吧!咱家孩子生来就不一样,也犯不着比成绩,“每日在宫里的将课上完,再过来上选修课……” 可以把上书房挪到园子里,方便几个皇阿哥进进出出的上课。 乾隆说着就道,“他们小,很多东西也最容易被人引导偏了。”在这里没有尊卑,但若不分个尊卑,他们的身份又是什么?出身给他们资本,他们得以这份资本为傲,可在这里,他们身上的傲都快被磨没了。 这不是他乐意看到的。 四爷转着手里的茶杯,想说什么到底没言语,沉默了半晌才道:“你想的也有道理。再则,皇子学的跟别的学的还是该有差别的。你的顾虑是对的,把几个孩子接回去吧。若是有愿意带走的陪读,也一块带走……” “皇阿玛,永琅也能进宫一起……” “他也不是皇子,有些东西不学也罢。不是什么身份就不要给什么身份的东西,免得生出妄想来。这对谁都不好。” 乾隆心里大松了一口气,觉得他的什么想法他皇阿玛其实都能理解。 可回去一琢磨,这话里好像也有话,他仔细的琢磨了琢磨,心里就有数了——十二阿哥! 这个嫡皇子存在,叫皇子们纷纷不敢出头。 所以,这些孩子是真学的不好还是假学的不好,他这个阿玛都不好判断了。皇阿玛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哪怕都学的不好,他也从来没说过这些孩子。 是这样的想法吗? 是!一定是的。 说到底,皇阿玛还是对亲孙子疼爱的过了,怕折损了任何一个。哪怕答应了自己带皇阿哥回宫学,却也提点了自己,这是叫自己防备着将来出现不可控的局面。 不得不说,他想的还挺多。这猛的一变故,把皇后吓坏了。她紧张永璂,紧张到无以复加。总觉得皇上此举,是冲着她来的。 但不管怎么紧张,该来的总算来了。 愉妃在宫里直念佛,好歹大家都一样,她的五阿哥终于不那么特别了。 而皇后病急乱投医,不仅把佟氏往前推,还把之前那个惹事的戴佳氏推给了皇上。这姑娘比佟氏年轻,比佟氏鲜嫩,比佟氏长的不知道要好多少……这样的美人,乾隆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不过这点事在京城里每日都有新鲜变化的氛围里,并没有多少人关注便是了。等再次关注到这个女人,那都是五年之后的事了。 一晃五年,是乾隆二十二年。这一年一入冬,天气骤然的冷了下来。京城这地界,滴水成冰,雪却一直也没下来。 可哪怕天气再冷,京城里也是热闹非凡。更因着农闲了,周围的百姓都闲下来了。有事没事的,都爱到进城里来转转。如今不同以往了,街上几乎是见不到叫花子的。叫花子们如今都有地方去了。还记得原籍的,朝廷帮着送回原籍,有公养田,一个人三五亩地不等,分出来一亩种上红薯,基本保证是饿不死人的。多出来的或是种点细粮,或是菜蔬,便是遇到收成不好的年景,也饿不死人。不记得原籍的,都去关外,那里分的田地更多。过的日子现在都差不多,饿不死人,但银钱还是没有——大部分人家肯定还是穷,兜里摸不出三五个铜板来。 但这也得分在什么地方。就像是京城附近,可以说是相当的富了。修路的从京城开始修起,往四面八方延伸。只要有富余的劳力,尽管去。身强体健的,还能长期干。登记造册,月月有固定的银钱拿。不富裕吧,但养活妻儿老小还是行的。真要是遇到意外,给的补偿也丰厚。因此,周围好些人家都乐意去。男人出去做工了,有时候三两月都不见回家的。女人们在家不敢农活也不行。孩子们都有义学可以上。虽说是三年,但这三年之后还能往上考的。县里有更高的义学,州府更高。在州府若是学的好了,还能往京城考。但若是出门做工的话,上过义学的人家就更乐意要一些。所以,有些错过了入学的年纪,都十四五了,都赖着非去听听不行。 这样的人家,女子算是半拉子顶梁柱了,最是见不得张嘴闭嘴就是女德女训的。不让抛头露面怎么着?你养我们呀? 以前备受敬重的老秀才们,换不过思想,倒成了村里一些泼辣女人们言语攻击的对象。不仅没有尊重,奚落的时候更多。逼得这些读书人喝点酒就哭就骂,骂现在这世道人心不古,有伤风化。 这样的话一叫人听见了,就招致更多的谩骂。 如今还不足性?以前那么些孩子,一年能给家里的老大添一件就算不错了。大的穿新的,小的捡大的旧衣裳穿。为这个,孩子们之间大打出手,怨怪大人偏心。现在是真不用了。布匹现在真不算贵,还都是一水的棉布。质量当然有差别,但是价格下降的多,有些孩子再野地里采摘点药材啥的,一年四季的衣裳也都自己挣出来了。 因此,满大街看看去,都是穿的至少都算是齐整的人们。大冬天的出门,便是衣裳不体面,但也算厚实。棉花也不缺的。据说是皇家商行从印度还是那里一年到头的往回运棉花。洋人的棉花好像还便宜。农家种的棉花多了,一年剩下几斤十几斤的,一家老小厚厚实实的值班两身棉衣的钱也总还是有的。 街上的女人越来越多了,穿的也鲜艳了。各色的布,裁成衣服穿在身上,冬日里仿若也添了一抹春色。 街边的小吃摊子热气蒸腾,远远看起,到处都是人间烟火气。 从另一条街上拐出来一辆马车。这马车没有了辚辚之声,那样的黑色轮子压在每日都得泼水的黄土路面上,一点声响也没有。若不是马蹄还有响动,都不会知道有马车前来。 如今这条路,是这两年路政署改建过的路,人在两边行,车马有车马的道儿。马车上挂着铃铛,若是赶的急,前面有人或是车就得提前提醒,拉动响铃。 这样的马车现在还不多,非富即贵才用的起。因此,好些人袖手在边上,就看路上的马车,说这是谁家的,那是谁家的等等。今儿这一辆马车有些低调,车身上并无一丝装饰。车辕上坐着个挺拔的青年,他摇了铃铛,路边的人都回头看他。就见一孩子再马路边玩耍,而那一片,正好是划出来要停马车的地方。边上的大人赶紧把孩子拎起来,却对马车上的贵人并不惧怕。欠身表示道歉,然后拉着孩子走了。 马车停了下来,青年问里面:“爷,您等着,我去买吧。” “不用!”车帘子被拉开了,里面来一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前的小伙子来。说他是少年,他的身量明显高的多。说他是青年,他脸上明显还有些稚气,只是气质更沉稳内敛些。倒一是不知道他的年岁。 少年腿长,出来直接从马车上跃下来,姿态洒脱。他一身锦袍,外面是一黑斗篷,披在身上越发显出了几分贵气。 做小买卖的都赶紧回摊子上去了,这是有生意上门呀。 少年去了烤栗子的摊子,拿出了一张小票,“要一斤。” 小商贩人家,看见这小票不仅没恼,反而是欢喜的很。用这个小票去指定的粮店布店买粮食布匹,能买到平价的。价格比市面上的低一成。 这种票,得去银行换。用家里的金银去换,但说实话,真金白银换成纸,大家也没法信呀。因此,一边是想占便宜,一边又不敢真都给换了。好些人家都是去买粮食买布的时候,才去银行兑换一点。他这种做生意的,当然愿意收这东西。然后当天就去换了粮食回家,这些东西都是家里过日子要用的。也不怕吃亏的。 因此他就比较热情,称头都翘的高高的了,这才道:“您瞧好,一斤一两了都快。咱这称您放心,一点问题没有。” 这少年就笑,“每日都有人来查称的吧。” 小贩就道:“这是好事,咱们卖东西,可家里也买东西不是?咱也不坑人,也不想被人坑是不是?” 是啊! 少年拿了板栗,又朝前走了走,进了一家蒙人开的羊肉店,称了生肉和炖好的肉各几斤,这才从里面出来了。 青年在马车边接了,“主子,您何必亲自去?” 少年就说着青年,“安喜啊,你该成亲娶个媳妇了。这不解风情的样儿,谁家姑娘嫁你呀。” 青年脸上带着几分无奈,“主子,您又来。我不说了还不成吗?”他知道,板栗是给蔡姑娘买的,肉是给老圣人买的。因为昨儿老圣人说,想吃羊肉馅儿的饺子。这一说,把老娘娘也给勾起来了,说是想吃人家清炖的羊肉,回来凉拌了吃。这不,主子给记下来了,今儿专门饶了一圈,过来买来了。这一家的羊肉贵,但是不疝。 两人说着话,就发现边上的路人都朝这边大路上看,看什么呢? 一扭脸,就见一腰上缠着黄带子的少年骑着一辆自行车奔过来了,速度快的很。到了马车跟前,却蹭一下捏住了刹车,“端贝勒,你也出来转呀?” 来人正是四阿哥永珹。 弘晖点点头:“四阿哥也出宫了?” 永珹笑呵呵的,他一只脚点着地,一只脚踩着车,瞧着娴熟的很,“正想出城去呢,不想遇见了你。那要不一起?” “那不巧,我还得去买点东西,四阿哥先行一步,书院见也是一样的。” 永珹也不强求,摆摆手,“那我先走了。回见!” 脚下一踩,车就出去了一大截。后面的太监和护卫骑马跟着,不敢太远也不敢太近。 弘晖皱皱眉,上了马车。 安喜就道:“爷,这位阿哥爷太狂了。”大街上那般骑车,有些过了。 弘晖坐在马车里,放下帘子,外面的安喜并不能看清里面人的神色,便不好说话了。 “走吧!”弘晖在里面道,“那是皇上的阿哥,不要妄自非议。” “爷您也是皇阿哥……”安喜直接接了一句。 弘晖轻咳一声,安喜再不敢说话了。 马车从城里出去,外城跟内城现在瞧着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一样是人声鼎沸,处处喧闹。这一段路走的特别艰难。 结果才把热闹处过了,前面便有人挡住了路。 安喜低声道:“四阿哥在街边吃火烧……伸手拦咱们的马车了。” 弘晖轻笑一声:“才多大的年纪,就都坐不住了……也好,停下来吧。” 乐文 407 故国神游(68)三合一 故国神游(68) “端贝勒,新开的一店儿,卖驴肉的,味儿不错。”永珹熟稔的在下面招呼,“不来一口?” 弘晖笑了笑,“刚吃过,还不饿。要不……上来坐?” 永珹呵呵的笑,“这火烧啊,就得趁热的吃。要不然皮不脆了。”他直接上了马车,自行车交给后面的随从负责。 等坐稳了,弘晖就叫安喜赶车。 城外的路如同城里一样平整,因着行人少,马车也不多,路上稍微有些快。 永珹吃着火烧,看见桌子上的板栗,就笑道:“又给弟妹买的吧?” 弘晖没接话,只问说:“今儿去书院,是有事?” “唔!”永珹将最后一口咽下,端着茶喝了一口,“明年成了亲,我这不是就得分府出来吗?府邸改建这事,得跟大哥好好的说说。他前几天叫人捎口信了,问说,府邸改建有什么意见没有,现在改图纸还来得及。我能有什么意见呀?他是行家,怎么瞧着好怎么弄吧。但大哥问了,我这不得过去一趟,顺便去医馆一趟……” 分府呀? 这还没指婚呢,就考虑开府的事了? 弘晖就道:“是看上哪家的闺秀了?要过去求皇太后娘娘的吧。” “皇祖母要能帮着相看那当然好了。”永珹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现在也无吧讲究了什么满汉出身,对吧?”说着,就深深的看弘晖,眼神不曾移开。 弘晖眼皮都没动。这几年,满汉通婚越发的平常了,大臣们之间,百姓之间。好些普通旗人还愿意把不参加小选的姑娘嫁给汉人,因为汉人家自由很多。旗人现在看着好似高人一等,但其实很多限制。谋生啥的并不方便。但跟汉人家结亲,尤其是商户人家,入了暗股,完了一样分成。所以,因为利益的驱使,本以为最反对的旗人反而没有那么大的反应。 既然满汉通婚了,那所谓的血统出身就不如以前重了。 如果这个不重要,这导致的结果就是,皇子们是不是满人肚子里出来的有什么要紧?这就导致了,每个皇子除了嫡庶之分再没别的差别。 永珹为什么冒出来,原因就是这个。 按说皇宫里有嫡皇子的,人心该文档。前两年人心也确实算稳。可那是皇上还顾念这皇后。 虽然皇后跟弘历的关系一般吧,但这皇后的肚子实在争气。这几年又连着生了一女一子。乾隆十八年,生了五公主。乾隆二十年,生了十三阿哥永璟。 自从进入乾隆二十年,可以说是帝后关系就已经出现了恶化。在皇后查出又怀了龙嗣的时候,被册封为忻嫔戴佳氏也被诊出有孕,月份还比皇后更大一些。而后,忻嫔先生下六公主,之后皇后才生下十三阿哥永璟的。 可巧的是,六公主生下来还没满月,便大病了一场,烧的孩子耳朵失聪了。 其实,自打有了女医,京城这地界已经很少出现说孩子夭折了或是婴幼儿得病了来不及医治,就连产妇难产丢了命的都几乎快绝迹了。皇家医馆已经开了,占地最大的一片,是妇婴区。在这边生孩子,有钱人家的妇人,可以住好一些的院子,费用当然比较昂贵。因为也会给产妇最好的照顾,最快的恢复身体。若是生计艰难或是日子难过的,那就直接过去,可以在那边生产,生产后要是没问题,观察了一两天就能出院,这个是不要钱的。也因为如此,京城小老百姓家,都很少见到说哪个妇人没了,哪个孩子不成了。 再加上孩子生下吃母乳,按照额娘的说法,这个阶段的孩子是最不容易染上别的病的,因为母体的抗体能保证孩子安然的度过最初的那个阶段。 在这种情况下,京城周围的百姓家都很少出现这种情况了,偏偏皇宫里,六公主就发烧烧的厉害。 而巧合的是,忻嫔觉得孩子情况不对,叫奶嬷嬷告知了皇后,说想要叫人带出宫去给皇太后瞧瞧。可皇后当是刚生了十三阿哥,人疲乏的很。下面的人帮着料理了,觉得忻嫔就是故意给六公主找靠山,想压五公主一头。这大半夜的往庄子上跑,又是寒冬腊月的天。再加上那时候已经是年前了,这样的事以前都不敢惊动太后的。就怕老人家觉得晦气不吉利,因而只催着宫里的太医去了一次。太医看过了之后也觉得应该没有大碍,跟皇后这边禀报了一声。皇后也没深问,只叫太医院派人盯着。谁知道早上起来,孩子就没了。 忻嫔咬死了皇后害了她的六公主,她说:“……谁不知道太医对小儿的病症不拿手。扎针扎不得,药又吃不得。我是孩子的亲额娘,难道我会害了孩子。便是出宫不方便,或是当时就请个女医来呢,孩子便不至于受了那么大的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皇上特意叫女医帮着看了,说孩子壮实……这要是不耽搁,至于毁了孩子一辈子吗?” 宫里有御医,为何之前宫里的孩子屡屡夭折。确实是在这方面不是太行。再则,若是孩子生的弱,在民间没办法了,那也只能是接受自然的淘汰,体弱的自然就活不下来。 皇后是百口莫辩,当时是知道孩子会没事才没叫惊动皇太后的。再说她是在宫里的嬷嬷处理完之后才知道此时的,太医说没事,那就没事。 这事皇后咬死了不是她的意思,可也很巧。就在这种时候,帮着皇后处理这事的宫嬷嬷死了,畏罪吊死了。太医吃醉了酒,半夜三更睡在外面活活冻死了。 两个当事人死完了,皇后说她的理,忻嫔说她的理,各人都很有理。 但不管怎么说,皇后管着后宫,便不是她的意思,她宫里的人擅自做主,也是她这个主子的不对。因此上,皇上对外没治皇后的罪,可对外,跟皇后的关系那是很疏远了。 反倒是忻嫔,皇上怜惜六公主,倒是多有关怀。如今在宫里,唯她与令妃风头最胜。 令妃这两年也冒头了,去年生了七月十五生了七公主,今年七月十七又生了十四皇子永璐。 其实不难看出,皇宫的格局变了。皇后推出来的忻嫔戴佳氏,反水了。跟皇后站在了对立面倒是跟令妃走的近了。自打六公主失聪了,令妃接连怀孕。忻嫔如今肚子里又怀了一个,算着日子,正好是令妃怀十四阿哥月份很大的时候忻嫔怀上的,这个孩子据说是预产期在年跟前了。往前推算,也就是忻嫔怀上的时候,应该是令妃怀着十四阿哥六七个月的时候的事了。 而今,十四阿哥才几个月大,听说令妃又怀孕了。能传出来,就证明月份得有三个月了。按照宝仪的推算,说是令妃的第三个孩子预产期还在来年的七月半左右。 一年一个,连着三年怀三个。每个都生在七月半左右。这说明什么? 说明令妃的荣宠别人根本就撼动不了。一个没出百日,皇上就临幸了。生完孩子的女人不好看,可令妃还能有此荣宠,为何?非感情不能解释。 因此,从宫里到宫外,几乎没有看好皇后以及嫡皇子的。若是令妃没有儿子还好,可令妃生下了十四阿哥,以现在的医术水平,孩子夭折的可能性不大。那这么说,皇储最后会落在谁身上? 若是给嫡皇子,上面这些阿哥也就认了。身份在那里摆着呢,不惹嫌了。 可明显不是呀!再叫令妃这么荣宠下去,最后皇储的位子非落到十四阿哥身上不可。 如今宫里已经隐隐有些传言了,说是当年多尔衮便是太|祖努|尔哈赤的第十四子。言下之意便是,当年据说是皇位是传给多尔衮的,最后被抢了。若是太|祖多活几年,还不定给谁呢。又说康熙爷的十四子如何如何……当年也确实是传说皇位是传给十四爷的。 话没那么说完,但意思就是只要皇帝足够长寿,很多事情不好说的。可大家都知道皇上的身体,那真是棒棒的。弘历也有意叫人家知道,常不常的透漏几句,说是皇太后说了,朕这寿数至少在九十上下。 要真是这样的,前面这些大些的阿哥都没戏。只要令妃不倒,十四阿哥的可能性确实更大些。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这些小念叨永珹知道,弘晖也自然听过。这明显就是有人在暗暗的对付令妃,只是不知道这人是皇后呢?还是别的人? 后宫的事,听听就算了。难道真有谁因为这点子风吹草动就要露头? 没这么蠢的吧。 今儿知道了,还真有这么蠢的。 以前置之身外的永珹,因为满汉通婚,对血统要求逐渐淡化,心思变不有的活动起来了。 弘晖都不想跟这蠢孩子说话,你说你要什么没什么,你折腾什么呢?现在还在念书,也不当差,手里银钱没几两,人手没几个,你扑腾什么呢? 如今跟自己说,这是想招揽自己的意思吧? 你说弘历这生的都是些什么孩子。永璜老实疙瘩,永璋没有立场谁说什么都行。永珹吧,平时瞧着挺正常的,结果一办事就冒傻气。反倒是五阿哥,别看人家没考上书院,但是人家当时真是没考上还是真不想考上,这还在两可之间。没考上叫人生气,可不想考上更叫人生气。当时的五阿哥有避皇后锋芒的意思,可因着这个自污……皇阿玛当时把弘昼骂了好一顿,觉得是弘昼没给下面带个好头。 这两年那个永琪怎么样弘晖也没怎么关注,长大的这四个阿哥实在是不出色的很。 也不知道弘历一天到晚的都忙什么呢? 想想康熙爷教育的皇子,再看看他教育下的皇子,就这点心眼还想治人,不被人治的死死的才怪。 永珹并不知道弘晖一瞬间把前因后果都想了个明白,还殷切的看弘晖。觉得要是将此人笼络了,那至少皇祖父和皇祖母心里就有他的分量了。在立储的事儿上,皇祖父说话皇阿玛会思量的。之前以为皇祖父跟皇阿玛会处的不好,可这几年变化实在是大,百姓们挺爱戴皇家的。就像是之前自己腰里缠了黄带子,卖火烧的看见了都不收自己的钱。为啥呢?因为他家的媳妇在皇家医馆生的孩子,母子平安,一文钱都没有花,人家心里感念。人家不要,但他当然不可能不给,不仅给了还给的多的多,于是,皇家的名声只会更好。 皇阿玛每次微服出宫,心情都很好。然后会叫人送许多贡品去庄子上,他瞧着,人家父子关系处理的特别好。因此,他才特别笃定,皇祖父是能影响皇阿玛的。 可自己的段位凑近皇祖父,只怕一露面,肚子里有几两油都被看穿了。因此,他找到这个比他小的弟弟。这是唯一一个在争夺储位中对自己没有威胁且最具有价值的兄弟。 当然了,这位非常聪明。但聪明……又什么用呢?学的再好,考的再好,你被过继出去了,你还能怎么样?你不还得择一方而站吗? 弘晖被逗的想笑,缓缓的点头,“四阿哥说的是,不管是满汉还是别的民族,都是大清国的子民,无分贵贱。” 永珹眼睛一亮,对的!要的就是这句话。既然只要是大清子民无分贵贱,那自家额娘的出身就不是问题了。朝|鲜过来的人现在是大清的朝鲜族,跟藏啊、蒙啊这不都一样吗?若是更想突显无分贵贱,那对着自家额娘施恩到了尽头,可以施恩到自己身上嘛。 他突然觉得聪明是有用的,跟聪明人说话特别省劲儿。他之前说的那个意思,对方就领悟的很好嘛。 今儿有这些收获就足够了,不能一下子把人给吓回去。于是他果断的跳过话题,说起了别的。比如,蔡新。 “蔡大人怕是今年还回不来,你跟蔡姑娘的婚事,只怕还得往后排。” 又说傻话了不是? 没发现这两年宗室的婚礼基本都达到了男十八女十六的标准吗?要不然为什么迄今为止你的婚事都没有定下来。 永珹没觉得弘晖冷淡,这位端贝勒一直就比较冷淡,他是知道的。因此只自顾自的说自己的,“皇阿玛本来打算今年南巡的。可那边的路说是还有一段没有打通。今年怕是差不多了。听那意思,皇阿玛想开了年就南巡去。这也几年了,义学如何,纺织又如何,还有广州的沿海港口到底怎么样,皇阿玛都想去看看的。今年南下的路该是好走了一些。沿着水路南下,船舶司那边从去年开始就造船了,新船的速度很快,之前见了货船,那个速度远远看着就极快的,这要是客船,只怕更快。可惜无缘一坐……” 一路叽叽喳喳都是他的声音,弘晖偶尔应一声。 到了医馆附近,永珹叫停车,“今儿先不去给皇祖父和皇祖母请安了,我来这里有点事办。” 医馆占地极大,里面有长期住医馆的病人,为了方便针灸,就在医馆住的。这一片对门,就是通往书院去的路。现在这周围都是小摊小贩,有些临街叫卖,有些做生意做的晚,弄个帐篷支在路边。里面是桌椅板凳炭盆子,在这边吃一碗羊肉汤或是吃一碗面条滋味还都不错。生意也特别好。以此为中心的这一片,比一般的小县城都热闹繁华。 再靠着园子那边,早年建的几条街如今早已经是喧闹的所在。但那边是大茶楼子大戏园子,卖个古玩文房四宝之类的,都是些有格调的店。 转出来就是烟火人间,啥都有卖的。 住在这里原来是偏僻,如今是一出书院是闹市,一进书院可以说是闹中取静。 永珹在这里下车,不知道是不是去医馆看望病人。好些老太太老大人,身上有些毛病的,都愿意在这边住一住。弘晖也没问。 回去的时候林雨桐正在暖棚里,上来一茬韭菜,本来想包韭菜馅儿的饺子的,结果弘晖带了羊肉回来。 那就吃羊肉馅儿的。 叫人把羊肉先剁馅儿,林雨桐去调味儿,然后才去屋子的桌子上包饺子,“去看了张廷玉了?” 弘晖脸上露出几分怅然来,“能熬过这个冬天,抗不过来年春天。” 这几年张廷玉大部分时间在书院,身体调理的挺好的。到现在也不是病了,就是一日比一日的精神不如以前了,正说话呢,都能睡着了。这是自然老了,人力不可逆的。他自己也觉察到了,便跟四爷提出要回家。死要死在家里去。 四爷没拦着,君臣相对,气氛有些伤感,临了了,是四爷亲自把张廷玉给送家里去的。林雨桐给了许多的丸药,可是……拦不住要走的人的脚步。 张家在路政司的两个孙子,也都被调回来了。叫儿孙们守着,守最后一程吧。 弘晖今儿又亲自去瞧了,“精神比上一次瞧着还短一些。” 这个话题叫人有些伤感。 林雨桐就道:“张廷玉如今八十六了……”年纪也不算小了。历史上张廷玉活了八十四岁。如今的虽然没多活多少,但是晚景好了很多。不再凄凉了!他回家养着了,但四爷每次休沐都去瞧瞧他,跟他说会子话。今儿是有事绊住了,去不了,弘晖没言语,替他阿玛跑了一趟。 张家人自己也说了,平时都没什么精神,只每次休沐,知道四爷要去,他的精神比往日能好一些。 如今很多事情慢慢的正规了,可一些人也慢慢的变老呢。 就像是十四,哪怕身体好,如今也不比前两年精神了。他也不回府里去,就在这边的院子里住着,林雨桐现在做饭得给他送一份。还得考虑到人家老人家的牙口现在不好,煮饺子都得煮的软烂一些。 做好了,弘晖亲自去给送。从那边一出来就碰上要到后面见自家阿玛的富察明亮。 富察明亮二十出头,已经是个青年了。他脚步匆匆,显然是有急事。见了弘晖疾走了两部,“之前叫人去见端爷,说是您进城了?” “刚回来了。”弘晖带着他往里面去,“怎么了?这么着急?” 富察明亮低声道,“皇上刚才给我指婚了,指了内务府总管吉庆家的女儿……” 弘晖看了富察明亮一眼,“旨意已经下了?” 富察明亮点头,“是!” 弘晖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脚下也不由的快了两分。阿玛还没回来,他低声给额娘说了一遍。 林雨桐都以为听错了,“吉庆就是那个魏清泰的儿子,令妃的哥哥?” 是! 也就是说,要把令妃的侄女嫁给傅恒和孝贤皇后的亲侄子! 这里面不是说富察家看得起看不起对方的事,这是要把富察家和令妃往一块捆绑的意思。那乾隆心里的储位人选便已经有了。这个孩子得是从令妃肚子里爬出来的十四阿哥永璐。 要命的是,富察明亮之前被履亲王看中,乾隆自己也是点头了,只要两家定下来,他就给赐婚。这事后来因为履亲王出事了,一直也没人提。富察家肯定记着呢,但不知道皇家的态度,富察明亮也都二十二了,富察也没说给说亲,这是等皇家的表态呢。林雨桐倒是记着呢,可那履亲王家的大格格,这不是才过了十六吗?今年年底提,明年春上成亲也不晚的。 结果倒是好,富察家没反悔,也没敢做那个落井下石的人,可乾隆把这事直接给忘了,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赐婚了。 这圣旨都下了,能怎么着? 说实话,富察家很不高兴这个赐婚,从富察明亮急匆匆的来就知道了。富察家自大清开国以来,世代勋贵。地位不同凡响,到了乾隆朝更是如日中天。当年的令妃不过是孝贤皇后的洗脚婢。如今叫两边联姻……这是对富察家的羞辱!门当户对呢?您是觉得富察家跟魏家能门当户对了吗? 林雨桐还没说话呢,外面就禀报说,和敬求见。 这又是一个被刺激到的。 和敬急匆匆的进来,进来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二话不说就扑在林雨桐怀里,“皇祖母——皇祖母——” 把令妃放在和孝贤皇后同等的地位上,和敬这个亲闺女就先受不住了。 林雨桐摩挲她的后背,这几年和敬其实做的还不错。尤其是在义学的基础上,极力的推广女子义学,这是非常值得肯定的事。 “好了……没事。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皇阿玛,他就是那样性子的人。” 爱上来了就爱的不得了,当年的高氏是如此,后来的孝贤也是如此,如今对令妃,不都一样吗? 令妃也不知道是怎么攻略的,之前也没见好到哪里去。现在却跟老房子失火似得,两人恩恩爱爱的。 可这‘女人恋前夫,男人爱后妻’,这种事没有道理可讲的。 不管这个圣旨伤了谁,以及谁家的体面,这都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他释放出的这个政治信号意味着什么。 十四阿哥还是个不满半岁的婴儿——看着吧,风波要起了。 四爷回来的时候和敬正委屈呢,“我以为阿玛会一辈子念着额娘,这才几年呐?” 林雨桐就提醒她,“在这里发发牢骚就罢了,出了门你得欢欢喜喜的,不可再如此了。你额娘再是如何,也已经去了。你皇阿玛的性子你该了解。他喜欢的你只管去喜欢就好,他认为对的你只管去做就行。你是公主,你现在做的事不便于掺和到任何事情里去。可懂吗?” 懂! 但这令妃,心也太大了。如今宫里的那位皇后是死的吗? 四爷叫几个人上桌吃饭,“吃了饭再说。” 富察明亮一直面色也没放晴,他不想娶魏家的女儿,一点也不想。家里没一个人愿意这门婚事。他也知道,这事推不得,今儿过来就是表态来了。意思是就算了娶了魏家的女儿,也不会跟令妃那边牵扯的太大。 和敬吃了饭也走了,今儿来本身就冲动。要是呆的时间长了,回头皇阿玛会问的。 等人走了,四爷才喊了德海,“去给履亲王送个信儿去。” 弘历啊,你十二叔还没死呢。他再是千不好万不好,可当年也是为你立下汗马功劳的人。他膝下只一女一子,女婿是他亲自挑选的,你这转脸不认婚事了,把人家孩子搁在空里了。京城中不知道多少人看那孩子的笑话呢,你这不是挖你十二叔的心吗? 弘历他——就是欠点教训。 十二圈着呢,孩子能进出自由,但是他不行。但只要孩子好好的,他也不仕途要什么自由。这几年养的,身体反倒是比之前好了。突然收到一个信儿,他当时就愣住了。 府里怕孩子出嫁受委屈,拿出一半的产业置办嫁妆,如今每年库房里的嫁妆还都拿出来刷一遍漆呢。毕竟府里这个样子,得叫孩子有拿的出手的。他也想着,四哥四嫂做事周全,今冬不给孩子办婚事,春上必得办的。 可怎么也没想到,叫一个包衣奴才给打了脸了。 他当时就觉得喉咙里一股子甜腥之气,活活给气的! 自己当年辅佐弘历,是存了私心。但别管什么心,他这个皇叔是不是为他干过别人都不敢干的事?他怎么做他都能忍得下,只唯独这事,当真咽不下这口气呀。 他——到底是怎么敢的? 弘历却当真没觉得如何,晚上去令妃宫里,她一脸柔和的抱着孩子,“看咱们十四阿哥随了谁呢?” 边上的老嬷嬷凑趣儿,“跟当年万岁爷生下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老嬷嬷是内务府特意找回来的,说是当年在王府里伺候过的。 令妃欢喜的什么似得,“那咱们十四阿哥将来长大了也必然是个英武的男子。瞧瞧咱们的小脸多俊呐。” 正说着呢,见了皇上了,忙凑过去,“咱们十四阿哥给皇阿玛请安了。” 弘历笑着将人扶起来,看了这孩子一眼。还真觉得跟他像的很,“咱们十四阿哥是个有造化的。” “能做您的儿子,可不有造化吗?”令妃将孩子给嬷嬷,“他啊,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给您做儿子了。我们十四阿哥有世上最好的阿玛,是不是?” 弘历很受用,但脑子还不糊涂,看向那老嬷嬷,“你见过朕小时候?” 令妃的眼睑下垂,一下一下的给乾隆捏着肩膀。 那老嬷嬷忙道:“老奴当年在王府后院做管事,收生嬷嬷进出都是老奴带着呢。因此阿哥爷下生之后,老奴肯定是见过的。” “当时……太后可还好?”弘历眯着眼看对方。 这嬷嬷说的都是真的,后来她离了王府跟儿子往南边去了。这两年才被找回来的。 弘历就是太后生的,她进去的时候产房才刚收拾干净,因此她把见到的都给说了。 这叫弘历的心里更没底了。照这么着的话,太后是没有机会调换孩子的呀。 可令妃最主要的其实还不是叫乾隆怀疑这事,而是另外一件更为要紧的事,“这嬷嬷打小就在王府里当差。虽不是大人物,可到底是当年潜邸的老人了。” 这嬷嬷忙接话道:“是!老奴是老圣人……当年的四贝勒开府的时候从内务府分过去的奴才。奴才之前还在街上碰见一少年,那少年长的倒是特别像是雍王府的大阿哥……当年大阿哥没的早,要不是年岁对不上,老奴当真以为眼花了。那少年得有六七分像是当年的大阿哥呢。” 乾隆就知道了,那必然是永琅了。当年过继永琅的原因就是皇额娘觉得永琅长的像是弘晖。 可永琅不可能是弘晖!没人失心疯的会这么想。可她们是这些言语里暗藏的意思是什么呢? 她们这是怀疑永琅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皇阿玛和皇额娘的?是啊!要不然,又不是同父同母的兄弟,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像自己的兄弟呢? 她们是这个意思吧! 乾隆起身,“朕过来看看孩子,既然无事,那你便带着孩子歇吧。朕还有奏折没批……” “是!”令妃赶紧起身,“恭送皇上。” 直到人出去了,令妃才吁了一口气。 边上的嬷嬷忙道:“娘娘,奴才惶恐!” “你说的是实话就行了,有什么好惶恐的?”令妃轻笑一声,弹了弹指甲,“本宫也是很想知道,怎么就那么像呢?”说着就吩咐道,“盯着那个佟氏,她身上必有问题。” 嬷嬷应了一声,慢慢的退出去了。 寝宫里只剩下心腹,就有宫女一边给令妃卸妆一边道,“娘娘,此人到底是那位太后叫找的人,心向着谁还不一定呢……” 令妃摆摆手,“不要多言,本宫心里有数。那老圣人和皇太后瞧着比皇上都显年轻。本宫也想讨这两人欢喜,可惜,皇太后不是太后啊!太后是有两千两银子,她就能给你三月好脸色。可皇太后,那是骨子里高高在上。看着特别亲和,可本宫在她眼里,只怕从没被正眼看过。”说着,她就失笑起来了,“你之前劝的也有道理。本宫如今这心态确实是不一样了。以前还能做低伏小,可现在吧……不想再弯着腰了。本宫低一头,本宫的公主和阿哥就永远抬不起头。既然对那边,不管怎么讨好都没用,那就不去讨好了。甘露寺那边……那位太后不甘寂寞,赌咒发誓她就是皇上的亲额娘,把当年伺候过的,见过她的人一个个的罗列出来送来叫本宫查,这是想跟本宫联手。若真证明太后就是皇上的生母,千真万确的话。本宫可不信在之前的谣传里,真没那位老娘娘什么事……她当真就一点也没有推波助澜!本宫要的不多,只要皇上不那么信老圣人和皇太后就行。不能因为他们的话毁了咱们十四阿哥的一生啊。至于那个永琅……到底怎么回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找出庄子那边的一句谎言,就能叫皇上疑心——那边说了无数句谎言。仅此而已!再者说了,本宫也没做什么!皇上没说广甘露寺的太后不是生母,那本宫当然一视同仁假装不知。太后要找当年的旧人,本宫孝顺太后顺便找来了错了吗?太后怜惜孙子,打发旧人来伺候十四阿哥,那是太后的心意,跟本宫有什么干系。至于这个旧人……我这身怀六甲,还有两个孩子要抚养,那些话都是那嬷嬷自己说的,本宫年轻,见识浅,对当年王府的事从来怎么听过。本宫哪里知道深浅?” 反正横竖都跟咱们无干便是了。 乾隆一路往回走,问吴书来,“令妃跟太后走的亲近?” 吴书来低声道:“娘娘孝顺。” 乾隆摇头:“这就是朕觉得哪个都不及孝贤皇后的原因。”他的语气有些怅然,“不管有什么话想说,大大方方的跟朕提便是了。何必这么绕着圈子。太后想证明他是朕的亲生母亲,令妃呢,也有点图谋。至于说永琅……身份怎么说都能叫人找出漏洞来的。她们这是要给朕和皇阿玛中间下蛆呀!” 吴书来低头不敢说话:若不是皇上多疑,真对那些话存了几分怀疑的心思,只怕令妃早就玩脱了! 乐文 408 故国神游(69)三合一 故国神游(69) 吴书来陪着皇帝一路走,夜里的风大,冷的有些刺骨了。 “怕是要下雪了吧?” 吴书来不敢说话,皇上应该也不需要他说话,只这么一路小心翼翼的陪着。 这么一路往前走,拐了几道弯。吴书来不敢提醒,只随着皇上随意的走着。心说,怕不是皇上想散散。可着散着散着,就散到了佟氏的寝宫门口。 佟氏以前跟着皇后住,后来皇后有了阿哥格格,地方就挤了。估计也是怕有人对孩子不利,因而,之前住在宫里的佟氏和戴佳氏就分出去单独住了。 戴佳氏的父亲曾是一品大员,虽然死的早了一些。但是人家是死在任上的。也算是兢兢业业了一辈子,因此,这待遇自然要比佟氏要好的多。因而,哪怕离了皇后,令妃给分的寝宫也是相对较好的。对佟氏,令妃面上也很客气。给提供了好几个住的地方,叫佟氏自己挑选。有距离皇上近的,有距离皇后近的,还有这种比较偏僻的,地方也不大的。佟氏不上令妃的当,当真就选了最偏僻的。 这几年,她也还是她。伺候的还是那么些人,住的也不鲜亮。 这两年令妃一得宠,佟氏在这宫里就如同是一透明人。令妃也并不是蠢人,克扣东西故意冷待这些肯定不会有。后宫的供应只要跟的上,佟氏就觉得日子能过。她什么日子没过过,宫里至少不会饿着冻着,至少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人。 再加上四时八节的,永琅总会递进宫一些东西。哪怕是为了迷人眼的,她也知足。东西实用,散碎的银票方便在后宫打点。她又不需要汲汲营营,反而是过的舒心如意。 因着这边少有人来,因着宫门口连个守着的人都没有。门口悬着一盏灯,门是虚掩的,不到上钥的时间,宫里这些门都是不许落锁的。 进了院子,门里面背着风的地方有一老太监靠门站着。应该是喝了点酒驱寒,边上还放着歌炭盆,穿着大斗篷把浑身上下都遮挡的严严实实。这就是守门的,怕累武装的还挺严实的。 吴书来就来气,出声就要呵斥。结果乾隆给拦了,因为这会子这老太监还在哪里靠着打鼾呢。 两人悄悄进去,靠近了正厅,就听见里面热热闹闹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乾隆推门进去,屋里一下子就悄声了。都扭头往门口看,然后哗啦啦的都跪下请安。 “这大大小小,主子奴才的,聚在一起做什么呢?”乾隆没叫起,而是绕过人朝里面去。 佟氏也没起身,跪着转了个方向,“回皇上的话,之前和敬公主给宫里送了许多的云南出的扎染布,皇后娘娘恩典,臣妾也得了一些。这布又跟咱们染出来的有些不同,哪怕只蓝底白花,做成衣裳也罢,饰品也罢,就是床铺上用了,也是极好的……” 乾隆面色一缓,“朕当什么呢?原来是它,喜欢就叫人多采买些便是了……” 佟氏便笑道,“臣妾得了一匹,已经不少了。况且,听人说,这东西的抢手的很。因着产的少,而洋人有极喜欢,只商行卖给洋人都凑不够货呢。本也想做一匹衣裳穿,但到底是没舍得。不过这东西倒是叫我有了一些想头。布料扎染能出这样的花样……这跟咱们现在染出来的花布还是不一样的。咱们现在那些花布,都是匀称的图案,不像是这样的……”她自己起身,把那布展开,“妾也知道,要叫大规模的做这个,怕是不成。但是宫里不同呀。臣妾织出来的布,都是单匹的。若是每匹布织出来就自带各种花色,想来,价儿又跟织造厂出来的不一样。贵的也不止是一层。百姓家,想来还有许多妇人,如臣妾这般,不能出去做工。或是因着孩子小,不能出去做工。如此,她们在家虽也纺线织布,但到底受益少的多了。臣妾就想着,既然小作坊不能跟大织造比,那就不比。小作坊也有小作坊的好做,只要做的精美,那便是大织造无法的替代的。一匹布不说买原来的十倍,便是三五倍的价钱,想来也是划算的。这不是正叫人一块商量商量,正试着呢吗?” 乾隆这才注意到,当中间的圆桌上,摆的乱七八糟。有各色的彩线,小布块,还有各色的颜料画笔……“难得你在这上面肯花心思。” 宫里虽然送了织机,但是真的亲自动手织布的妃嫔,恐怕除了小贵人小常在,身边没有几个下人可以使唤的人亲自上阵之外,别人都不会那么干了。纸佟氏,不往前凑,该干什么干什么。你想起她了,她在。想不起她了,她的日子一样的过。 别人一个孩子接着一个孩子的生,只她便是伺候过了,也自己讨要一碗汤药喝。喝了这几年了,今年开始不喝了。因为上次腹痛,太医给诊断了,汤药喝的多了,无有孕的可能了。于是,她在这宫里好似越发超然了。 乾隆摆摆手,叫他人下去,这才招手脚佟氏到身边来,“你整日在宫里就忙这些?” 佟氏亲手给奉了一杯茶过去,“这也是大事。臣妾上次听见和敬公主跟皇后说话,说是每年从宫里出去的福布,卖出去的银钱,换成布匹足够西山大营四季的军服了。那这就是顶顶的大事了。臣妾不懂大道理,但却听过‘持之以恒’的话。用一年做一件事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去做一件事。臣妾愚笨,也不能帮万岁爷别的。在百姓心里,您是明君。为您这样的明君,臣妾能做的也只有这一件事了。” 这般的解语花,乾隆不由的面色和缓了起来,“你倒是难得的初心不改。” 佟氏笑了笑,低头去给炭盆里添了炭。 那边乾隆眼睛眯了眯:“今儿……有人跟朕说,永琅不像是朕的儿子……” 佟氏愕然的抬头,“臣妾……臣妾并不曾得罪过谁……为何突然提起永琅?”她一脸的慌乱和不解,缓缓的跪下,“臣妾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的臣妾都说……这件事想来皇上也叫人查过了,若是臣妾对万岁爷撒谎了,臣妾也活不到今儿呀!” 当年查证此事的,是履亲王。 正因为是履亲王,找个结果才更加可信的。 乾隆笑了笑,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佟氏,“其实,永琅是谁的儿子,朕不关心。是朕的也罢了不是也罢……册封了一个贝勒而已。傅恒一个郡王的爵位都给得……他的儿子朕给个贝勒贝子也不会心疼……” 佟氏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得攥紧了。第一次她这么清晰的感觉到,这个帝王的心是冷的!这几年变化太多太快了,可谁不知道,若是没有老圣人和皇太后,这天下也不会有如今这样的变化。皇上的丰功伟绩,不过是踩着爹娘的肩膀撑起来的。 他有什么可自傲的!? 若论做的多了,和敬那个长公主,都要比他这个皇帝做的多。这是老太监从宫外打听来的一些议论。明白人,背后都是这么说的。谁做了什么,做的是不是实在事,百姓都清楚。 是啊!富察家很了不起。因为有皇上的信任,恨不能什么事里都要放一个富察家的人。路政司做的好了,傅恒就成了郡王了。可没有商行和银行,路政司拿什么去修桥铺路?而对这些功臣,皇上没有一丝嘉奖。 哪怕是和亲王家的孩子,也未曾得到额外的恩赏。 她一直以为,永琅是皇太后养在身边的,总会多些体面。现在才明白,永琅在皇上心里的地位,连傅恒家的孩子都比不上! 哈!是!永琅是她的假儿子,但……正是这个假儿子叫她这几年再宫中过的安稳富足,无人敢欺! 是!当年,她是想过借着永琅的身份入宫,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她想过依靠皇上的宠爱,她想过跟皇后打造坚不可摧的互帮互助的关系。 可惜,皇上比她所想的还要寡恩薄情。 可惜,皇后表现的并没有那么聪明能干。一直以她为重的自己,在她有了戴佳氏和公主阿哥之后,便觉得自己再无用处了。 无一人不是对自己弃如敝履。 若是没有端贝勒,自己就如同那些老贵人一样,躲在角落里,然后慢慢的等死。 自己不是一个好人,更不是好女人。但……自问自己还是一个知恩图报的。 她缓缓的站起来,手里捏着火钳子,特别使劲,“皇上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是怀疑臣妾跟您说谎了?是!永琅不是臣妾生的,但是臣妾的姐姐生的亲生骨肉……查来查去,都没查出臣妾撒谎。只仅仅凭着不知道谁念叨的几句话,您就来质疑了?” 放肆! 佟氏咧嘴一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臣妾知道,有些人讨好不了皇太后,便想法子要找些皇太后的不是。永琅到底是跟着老圣人和皇太后长得,又是皇上的阿哥,这是挨了别人的眼了。怎么从前不质疑,如今生了阿哥了,这就开始质疑了?什么话都敢说!臣妾之前还纳闷呢,之前在宫里还无意间听到有人嘀咕,说是傅恒大人家新得的小儿子如何如何……臣妾还想着,谁的嘴那么碎,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 “你这说的是什么,把话跟朕说明白。” “臣妾是说,之前宫里早有传言,说是您对傅恒大人那般好,是因为对傅恒大人有所亏欠。说傅恒大人家的那个小儿子福康安,是您的私生子……” 混账! 乾隆惊怒交加,抬脚就踹了佟氏。佟氏的嘴角有鲜血蜿蜒流下,她却只抬手擦了擦,就道,“这话不是臣妾说的,是臣妾在御花园听来的。这宫里……没听过这话的只怕除了您再无他人了。” “吴书来!”乾隆朝外喊了一声。 吴书来没在门口守,而是在屏风的另一侧。外面冷的什么似得,他不愿意出去。可他宁愿之前在外面挨冻。今儿怎么就听见了这么要命的话了? 他战战兢兢的进来,低着头,“万岁爷……” 乾隆气的胸脯上下起伏,指着佟氏,“她之前所说都是真的?” 吴书来头埋得的低低的。 乾隆冷哼一声:“连你也学会瞒着朕了?” 吴书来低着头,噗通一声跪下,“不过是一些无知之人的猜度罢了。这有些事,置之不理便是最好的处置方式。否则……才真是坏了的。” 那就是说真有其事了。 乾隆收了脸上的表情,“都说了些什么?朕好好听听。” 吴书来砰砰砰的磕头,“万岁爷,都是一些腌臜话……” “说!” 吴书来低声道:“三少爷出生的那一年……这不是傅恒大人很少回京。差事多,路政司忙,再加上兵械厂……” 傅恒不怎么回京,偶尔回来连夜都不过,急匆匆的就又走了。而就是那个时候,瓜尔佳氏怀上了。之后,从怀孕到生产,宫里的赏赐不断。但也没有这么多难听的话。只是几个月前,皇上见了那位三少一面,喜欢的不得了。那孩子才三岁,皇上已经放话了,再过两岁,就接到宫里,跟皇子们一起教养。 打从那时候起,宫里就有了这样的传言。说是傅恒家的三儿子,其实是皇上和傅恒夫人的私生子。 乾隆气的杀人的心都有。 佟氏低声道:“那时候恰好宫里添了公主阿哥,富察夫人进宫贺喜的。” 宫里的孩子,说起来也都是孝贤皇后的孩子。从礼法上,富察夫人就是孩子的舅娘。宫里添了喜事,从喜三,再到满月,再到百日,哪一个都不能错过。傅恒不在,富察夫人不少进宫。然后那孩子又被皇上特别关照……吴书来叹气,就是这么着,流言才起来的。 可这怎么解释?能发一条谕旨,说皇上跟那位夫人是清白的吗? 不能的,对吧? 所以最好不知道,不知道还不尴尬。 乾隆的眼神就冷下来了,自己在宫外,最能信任的大臣便是傅恒,便是富察家。在宫内,最能仰仗的便是令妃,便是魏家的势力。为何会有此次赐婚,什么政治信号,那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一内一外两家联姻,三方一个立场,如此,才是最稳固的。 这几年,自己是做了人人歌功颂德的皇帝,但他这个皇帝从内心来说,高兴了吗?不!没有!只有更多的无所适从。 后宫中,本该夫妻一体的是皇后。可皇后如今两个嫡皇子,这就导致了皇后始终都不会跟他一条心的。她靠着皇后的身份,他的儿子天然就有优先的继承权。所以,皇后靠不住。 相比起皇后,令妃则不同。令妃有了儿子,而她的儿子只能依靠他这个皇帝。哪怕是耍心眼,他也是得先依附他这个帝王。 所以,压着皇后家,提拔令妃的娘家,再讲令妃的娘家同富察家绑在一起。这是他身前最后的一层保障。 可是,这样的流言却在宫里蔓延了这么久了。除了自己,谁都知道。那就是说,皇后知道,令妃知道。 是啊!她们怎么会不知道? 这流言八成是皇后放出去的,但是令妃能叫它蔓延的人尽皆知,可见也是幕后推手。 这两个愚蠢的女人,坏了她的大事了。 乾隆再不停留,抬脚就走。吴书来意味深长分的看了佟氏一眼,赶紧跟出去了。 等人走了,大门关了。佟氏才泄了一口气。 小桃早前就在内室,皇上来的时候她来不及出去了。因此里面说了什么她都听见了。这会子出来急忙道:“姐姐,这事放出去,是不是有些着急了。您不是一直说要找个好时机吗?” 佟氏不承认自己冲动了,只道:“找到的契机,再如何都有痕迹可查。可机会撞上了,不说出去,可惜了。” 小桃低声道,“咱们当时放出这消息,为的是离间傅恒和皇上……现在,要不要也让傅恒知道……” 佟氏摇头,“不用!皇上多疑,他知道了就足够了。他知道了他就会疑心傅恒也知道。不管傅恒怎么表现的不像知道的样子,皇上心里都有疑虑。有这一丝疑虑就足够了。” 小桃似懂非懂的点头,“姐姐说足够了就足够了吧。只是……要不要提醒端贝勒……皇上的怀疑……” “不用。”佟氏摇头,“皇上从咱们这里走了,然后怒气冲冲。随后,必然是先找皇后的麻烦,再之后,该冷一冷令妃了。这两人必然知道我跟皇上说什么了……以后盯咱们只会盯的更狠……所以,别轻举妄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皇上动咱们都得顾忌着皇太后,更遑论皇后和令妃,只要咱们不被抓住把柄,她们什么也不敢做……” 小桃愣了一下,“皇上先找皇后去了?难道不该先找令妃吗?皇后现在在后宫哪里有令妃势力大,她可没有管着内务府的哥哥。她也没有内务府里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可用……” “你这不都说了吗?令妃在内务府有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所以,哪怕是令妃做的,皇上先训的也会是皇后。更何况,皇上还不确定到底是谁做的。” 小桃一边庆幸他们的不打眼,没人讲怀疑的视线转移到她们身上。一边又替皇后觉得心寒,说良心话,其实皇后不算一个太坏的皇后。 不太坏的皇后这会子经怒交加,跪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臣妾是知道,但后宫的事臣妾早已经管不了太多了。臣妾便是有心也是无力。但臣妾发誓,这件事真的不是臣妾做的。皇上要是不信,臣妾愿意拿三个孩子发誓,若是臣妾所言有假,叫三个孩子……” “闭嘴!”乾隆冷然一愣,“你做的亏心事少了吗?三个孩子怎么会有你这般的额娘。你还敢拿他们发誓,你倒是真不怕天打雷劈。” “臣妾到底做了什么,要天打雷劈?”皇后仰着头,脸色煞白,“臣妾说什么您都不信,那您直接定罪便是,又何必来问?臣妾有罪,三个孩子是臣妾生的,也有罪。您若定了臣妾的罪,臣妾带着孩子去死以证清白都行……” “你是拿孩子威胁朕?” “臣妾不敢!” 不知所谓! 看这皇上怒气冲冲甩袖而去,皇后瘫软在地上,然后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容嬷嬷的小心的进来:“娘娘,您千万保重呀。” 皇后扑在容嬷嬷怀里,“嬷嬷,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我以为有了孩子就会好起来。结果孩子倒是生了,他却离我越来越远了……” “娘娘,您还是十二阿哥,还有十三阿哥……只要两位阿哥好好的,以后万事都有可能。您想想,想想太|宗皇帝的宸妃,恩宠无双吧。可结果呢?到最后还是孝庄皇太后的儿孙执掌了天下。可见,这尊贵与否,从来就跟得宠无甚关系。别的不说,就说说老圣人当年的年贵妃。年贵妃她如今人在那里?坐上皇位的皇上不说她生的,陪着老圣人到现在的也不是她。她甚至连一子半女都没有活下来……娘娘,您别指着皇上回头了。您想想令妃,想想令妃十四阿哥……您要是只惦记皇上,咱们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可怎么办?别的阿哥若是没走上那个位子,还有一碗太平饭吃……可嫡皇子,您不想别人就只想想当年的理亲王……那可是大清立国以来的头一位正宫嫡子,可结果呢?娘娘,您得好好的,得护着孩子。” 皇后挣扎着坐起来,“扶我起来。” 容嬷嬷赶紧应了。 皇后坐在踏上,盯着跳跃的烛火,“去把那一匹黄缎子拿来,我给皇额娘做对护膝,你明儿出宫一趟,亲自给皇额娘送去。也代我和三个孩子跟皇额娘请个安……” 是! 皇后提醒容嬷嬷,“五公主是本宫的女儿,是大清的嫡公主。虽不如和敬公主尊贵,但也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嬷嬷,你往常更看重十二阿哥,其次是十三阿哥,有时候连五公主也忘了提了。在别人面前哪怕是本宫面前,本宫都能不跟你计较。但是在皇太后面前,你得把咱们五公主放在前面。你如今瞧瞧和敬公主,便是大阿哥三阿哥,都不及和敬公主做的事多。现在,谁还敢小看女子?你若是在皇太后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对五公主的轻视和不看重,嬷嬷……咱们连最后的机会都没了。” 容嬷嬷还要说话,皇后直接打断了,“听我的吧,嬷嬷。将五公主放在前面,其一,这是告诉皇太后娘娘,咱们不是奔着储位去的意思。其二,也是要跟皇太后的态度和立场一样……懂了吗?” “是!老奴懂了。”容嬷嬷将灯挑亮,“奴才这就去取料子去。” 第二天林雨桐就收到皇后亲自做的护膝。 林雨桐要护膝干什么?第一,她身体很好,看起来绝对不老,也从没跟谁表示过自己老到腿脚不便利,有老寒腿之类的病症需要护着膝盖。第二,到了自己这份上了,除了祭祀之外,也没有需要自己下跪的时候。 你说你这连夜的给我做一护膝做什么呀? 你哪怕是给我做个袖笼呢,这大冷天的我出门的时候好歹还能用呀。 由此可见,皇后其实不会用什么方法讨好人的。钮钴禄能被讨好,那是因为银钱到位,那是因为当年的娴妃愿意什么事都听她的,她能成为后宫的实际掌权人。 现在,这些讨好的法子用不上了,就会发现,其实皇后真不是很擅长讨好人。若是真心,她自是会留意。比如弘历,她的心在弘历身上,就愿意留意弘历的事情。那最少五次里也能拍对一次的吧。但哪怕拍不对,有这份心意,弘历看的出来都会领受。可到了自己这里,她的真心不多,想表达亲近的关系,却弄砸了。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那边接了东西的芳嬷嬷也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这位容嬷嬷之前没在意,直到把要说的说完了,被送出来了,才发现皇太后好似太过冷漠和漠不关心。于是,一出门就赶紧撸下手镯戴在芳嬷嬷的手上,“嬷嬷辛苦,您千万给美言几句……” 芳嬷嬷不好不收,收了东西就提了一句:“皇后娘娘的手艺是好的。但若是给皇太后常用的东西,这每天见的,也能时常想起皇后娘娘不是……” 容嬷嬷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了,一时脸涨的通红。 芳嬷嬷却管,点点头先反回去了。回去就叫林雨桐看手镯,“怕是皇后真没想到这一层……” 林雨桐看了那护膝一眼,“叫德海来吧。这好端端的,必然不会平白送来这个东西。看来皇后的情况不妙了。” 结果德海一说的时候林雨桐吓了一跳,“谁放出这样的消息?” 德海一脸的一言难尽。 林雨桐一愣,马上道:“是佟氏?” 德海点头,“她做的很隐秘,奴才也是查了很久才查到的。她留下的尾巴,奴才帮着清理干净了……” 就说嘛,佟氏也没这么能耐连宫里的皇后令妃和乾隆一并给骗过去。 德海私下里维护佟氏,说到底,还是维护弘晖。 不过这佟氏……当真是每每出人意料,想做点什么可以,但是法子是不是有点太脏了。别管傅恒是站在谁的立场上的,一年到头的在外为朝廷的事奔波,结果却被传成这个样子。还有人家那个瓜尔佳氏,人家就是尽个礼数,怎么就都被牵扯上了。这一个女人要是有这么个名声,叫人家怎么面对丈夫,面对孩子,面对世人。这要是心性弱些的,干脆一根绳子吊死干净了。 这事迟早得在外面传来,在此之前,林雨桐得有所表示。 她叫人请了瓜尔佳氏,明面上是为了富察明亮的婚事。 这种事,总是当事人知道的最晚。一看瓜尔佳氏的表情就知道,她压根就不知道这事。这是个极为精明的妇人,来的时候带了不少孝敬的东西,其中有一箱子是人工养殖的珍珠,“不值钱。法子还是老圣人给的,我们家老爷叫人去试了试,今年竟是收的可好了。商行收的价钱也不错,说是高丽那边贵族特别喜欢这个。他们嫁姑娘跟咱们一样,也是要陪嫁。野生的珠子贵,也难寻的很。因而,咱们这虽是养的,却也价格极好呢。” 林雨桐赏脸的看了,“你这是挑了品相好的拿来了吧。挑出这么些颜色好,圆润,大小一致的可不容易。这是把今年的好珠子拔尖的都给挑来了吧。” “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瓜尔佳氏抓了一把金色的,“这个颜色特别少,明年再得了这样的,都留下来才好。” 林雨桐细细的看了,伸手拉了瓜尔佳氏坐了,“这几年傅恒忙,你一个人又是管孩子,又是管府外的交际应酬,族里的事情也不得清闲。再难找第二个如你这般能干的。” 瓜尔佳氏被夸的受宠若惊,有些坐立不安。 林雨桐叫她好好坐着,马上说到了正题,“明亮这孩子这几年在书院,我也是看见眼里的。这是个好孩子。本想着年底叫你们准备婚事,谁知道这么突然……” 是说赐婚的事。 瓜尔佳氏露出几分苦笑,“这是皇上的恩典。” “皇上向来就是这么个性子。”林雨桐说着就问道,“你娘家那边可有上进些的小子,你知道的,履亲王家的大格格,年龄也不小了。人这生辰八字虽不变,但时也运也。当是相合,许是过几年,八字又不契合了呢?” 瓜尔佳氏心头一跳,这是给富察氏和履亲王府找了个台阶下。不是孩子们谁不好,就是时运转了,八字跟着转了。所以,不存在悔婚,这就是正常的另寻合适的婚事。 林雨桐见她明白,就又道:“那孩子以前身子不好,现在康健的一天能骑一个时辰的马。可见,这有些东西还得信的。” 瓜尔佳氏心里只有感激的,忙一口应下来。瓜尔佳氏本就是大族,争气的孩子多了去了。只要上面肯提携,履亲王府的嫁妆又丰厚,便是普通的族人,这前程只怕也是差不了得。 她连声应着,见林雨桐端了茶,赶紧起来告辞。 回去的路上,身边的嬷嬷就低声道:“以后宫里若有事,夫人只管告病假。若是有空闲,不妨上庄子上常走动走动。”跟这边近了,便是不进宫去,难道谁还敢挑理? 瓜尔佳氏还奇怪这话,“怎么突的说起这个?” 这嬷嬷状似很自然的样子,“这不是宫里又是皇后又是令妃的。咱家跟令妃联姻,皇后心里只怕不大痛快。主子又何必进宫去看别人的脸色?” 这话也在理! 富察家的动静现在乾隆特别敏感,一听说有人去了庄子上,就赶紧打听详细的。结果则听来皇额娘要给履亲王府的大格格找人家,叫富察家的妇人从瓜尔佳家找。 这是替自己善后呢。 一时间,他心情是真挺复杂的。太后说她是亲娘,可这亲娘这几年也未曾见替自己操心劳神。反倒是招惹了许多麻烦来。 可那位从不说是自己的亲娘,更不说对自己犹如亲生。甚至幼年的教养情分只字不提。但做起事来,从来都是默默的站在自己身后,自己想不到的,她替自己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她就含笑看着,然后身心是一的夸一句,鼓励一句。 亲娘是什么?是生下自己就是亲娘吗?若生自己的亲娘只一味的想着利用自己得到荣华富贵,那这样的娘还真就不如嫡母……亲了。 其实,这样一个嫡母,就是他一直惶恐不安,却又一直觉得不会到最坏的情况的底气。 “吴书来!”乾隆喊了一声。 吴书来赶紧应了,“皇上您吩咐。” “你去一趟魏家,告诉他们,他们的姑娘病了,治不好……得去南边养病……” 吴书来心里一突,这就是说,叫魏家主动进宫辞了这婚事,“那……履亲王府,要不然去通知备嫁……” 乾隆摆手,“不合适了。从宗室里另选一女,过继宫中,然后再行赐婚吧。” 那叫皇太后养了十二爷家的格格,也一样能册封公主然后赐婚的呀。 乾隆摆手:“不一样!按照朕说的去办。” 反正就是不要十二爷家的格格呗。吴书来心说,十二爷这会子在府里估计得气炸了。还不如不变之前的赐婚呢。这一变,更显得您是嫌弃十二爷,嫌弃十二爷的孩子。 谁知道乾隆又说了一句,“辈分不对!朕的堂妹嫁给皇后的侄儿,辈分乱了。” 打从一开始你们的辈分就没对过。 吴书来吐槽了一句,默默的退下去了。不知道怎么的,想起十二爷偶尔看人那阴鸷的眼神,他就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可千万别出事呀! 乐文 409 故国神游(70)三合一 故国神游(70) 一夜好雪。 狂风呼啸了一晚上,有清晰的树杈被压断的声音。四爷半夜听见了,没动地方。桐桐跟八爪鱼似得缠着他,起来难免要惊动的。干脆也没动地方。 早上起来,果然院子里的葡萄架都被压断了,幸好暖棚之上还有一层防护,如今弘晖叫人正清理上面的积雪,倒是也没压坏了。 雪没停,出门的时候钱盛清扫过了,倒是没觉得。可一出院子,林雨桐直接给退回去了。弘晖在外面喊:“您今儿别出来了。雪大的都封门了。” 林雨桐抬头看看天,雪还照样纷纷扬扬,可也没那么大了,“你们忙你们的,我去女子书院那边看看……” “主子!”芳嬷嬷赶紧拦了,“和婉公主已经去了,跟奴才交代过了,千万别劳动您。今儿她跟学生一块扫雪呢。先把道儿清理出来再说。” 学院不用我管,路上也不用我管? 这路不清理出来,吃的喝的怎么运进来? 这么多人的书院,光是每天消耗的粮食、肉和蛋就不是小数目。 四爷将她摁回去,“庄子上存着的吃一年都富足。” 行叭!反正是自从弘晖站在外面像个大人开始,她基本就处于本清闲的状态。偶尔翻译一些书,然后选了一些资质好的学生上上课。或是医馆那边有处理不了得疑难杂症找她,她就没有别的事可干了。 这几年,跟洋人做生意做的多了。栋喜比较机灵,只要有机会,他就勾搭洋人。比如有某方面才能的洋人,只要你介绍来,给你一千两白银。这个人来了之后,待遇优厚。要房子给房子,要马车给马车。只要有本事,只管来。 而资本的力量是可怕的,当发现大清需要很多人力资本的时候,广州等地,又出现了昆仑奴。 所以,有时候你推动社会超前的时候,会紧跟着带来许多你能预想到或是压根就预想不到的问题。 中午的时候,只有和婉回来了。这几年,她跟额驸也没变好,但也没有更坏。额驸在书院念了三年的书,念完之后领了差事,常颠簸与京城和蒙古之间。 和婉却淡然的很,一直住在庄子上也没挪动地方。她回来就上坑暖着去了,“都清扫出去了。大路您也放心,我看着都在动……” 道路的维护是分段指给某一户的。这一户人家只要把路维护的好,每年可以从路政司领米粮,不够一家的生活吧,可也差不多。平时要做的就是清理路边的杂草。要是有心呢,路边种点树,维护好树木。下雨有积水,以后这里是不是应该垫上点柴灰或是石子。下雪的话能清理尽量的给清理清理。或许你做的好了没人看得见。但是你这做的不好了,许是很快你这差事就做不成了。因为书信馆在每个县城都有的。书信投递出去,最慢两个月就能到达大清的每个地方。到京城更快。一旦路政司收到的信儿多了,就会有专人去查看。一旦确认属实,那这活不仅干不成了,你家的孩子以后再想找其他差事,估计也有些难了。 因此,迄今为止,还没有出现大的纰漏。倒是接到过几封信,但叫人查了之后都是有些言过其实的。发了一通警告,叫他们注意改进之后,就这么着了。 因为先前的规定做的还算是完善,因此一出现情况,后序管理反倒是轻松了。 这几年,路政署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有目共睹了。这么大的工程量,比如之前工部所管辖的任何一个大工程,都要省心省力。 在此成功的基础上,四爷正在筹划水利署。修整河道,巩固堤坝。不再是私人或是下面朝廷的事情了,该有统一的部门统一的管理。 这个跟路政署还是有些差别的。 路政署现在所修的路,都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整修的。这个不用去质疑什么,谁也不及当地的百姓更了解情况。他们经常走的,使用的路,一定是尽可能的近便、安全的。如今才几年工夫?哪有大改的可能?能在基础上做到现在这样就不错了。 一则,如此省时间。二则,减少了占用土地的争端。 规划道路要经过别人的房子田地甚至于祖坟,这怎么办?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起来。 因着规避了这些风险,所以路政署一路走来,精打细算的,但也算是把事情按部就班的给推进下去了。 这个水利署就又不一样。 田地的私有与公有并存,问题就很多。尤其是到了用水困难的时候,问题就更多了。以前的问题不外乎这个村子跟那个村子因为用水打起来,或是大户人家劫了水,小户人家压根就用不上。但现在,你得两边兼顾。很多打地主家,人家的土地成片,连周围的小河道都属于他们家的。或者沿河的一段,他们自己出钱将堤坝水渠都修缮好了。你现在想做你的统一标准,想要统一规划布局,是不是会损害这些人的利益等等。这都是问题。 这是执行过程中的问题。还有最重要的问题,水利所需要的银钱,比修路可多的多。朝廷愿意出几成,能出几成?乾隆对此的态度如何?这都是急需知道的。 而在此之前,四爷觉得大清律很多东西得改一下。比如说矿产,比如河流,能买卖吗?哪些矿产属于可买卖的,哪些属于不可买卖的?还有河流,你如果有这个河流的拥有权,你是不是就能随便更改河道了?这些有没有必要列入不可私人占有的行列。 在关外推行种稻的时候,就遇到这种问题。因为水田,要引水灌溉,当是就有人不让。为什么?因为那条特别小的支流属于那家买了的。人家就是不让你用水。 事情不大,但从中发现的问题不小。 之前在书院,乾隆偶尔也会来讲一讲,没什么主题,说到哪算哪。讲课的时候,说到相关的了,就又学生提出朝廷不仅该统筹路政,包括水利在内,也应该统筹。 乾隆当时没表态。 之后会不会表态,会怎么表态,现在还不好说。 就在这么个风雪交加的日子里,有一封特别的信件,被送到了那位熊夫人的手里。 这封信是熊夫人早年结交的一位闺中密友写来的。如今她虽丈夫在广州,而在广州的她有幸目睹了一场据说很伤风化的举动。 信里详细了描述了洋人商人带来的家眷,穿着如何的暴露,男男女女如何的搂抱在一起。如何见了面亲吻等等。还说了一件事,说是一位官家小姐受邀随母亲一起去了,但是宴会上宾主见面之后,商人家的儿子贴面亲吻了这位官家小姐。这事被那位小姐的夫家知道了,以不守妇德为由,退了亲事。而那位官家小姐,在这事知道,又羞又愧,半夜自己吊死在了房中。 熊夫人当时就瞠目结舌,拿着这信问了裘日修,“老爷,此事可当真吗?” 裘日修看了就点头,“这种的舞会是洋人的交际……贴面就如同咱们见面拱手作揖一样,只是礼节,跟贞洁不贞洁无关……” 熊夫人面都白了,“这太不像话了!在大清要谨守大清的礼仪,像是这般没有底线,可怎么得了?以后谁家还敢叫姑娘出门?不行,说什么都不行。这才是在广州,以后这要是蔓延开来,成什么了?” 裘日修忙着赈灾的事,也没太往心里去。结果熊夫人第二天就去了甘露寺。 这事钮钴禄太后大发雷霆,“只要本宫还是太后,那这事本宫就管到底了。” 可在甘露寺的太后怎么管?连皇宫都回不去。 钮钴禄太后却冷哼一声:“不回去是不想回去,想回去,谁也休想拦着本宫不让回去。” 熊夫人看着太后突然决绝的脸,突然有些心慌。自己这么过来,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了。 “您要回宫?”熊夫人问完,心里默默的又问了一句:宫里知道吗? 钮钴禄太后转着佛珠,嘴上说的再如何,可其实心里也是没谱的。 熊夫人一看这表情,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知道这位太后如今就剩下嘴硬了。她没多呆,就借口还有事情就告辞出来了。 钮钴禄太后觉得这个义女的心始终向着她,特别难得。正好之前不是接了在汪家守寡的钮钴禄家的老姑娘在这里陪她吗?她就叫了那人称汪五奶奶的姑娘,“你去送送,这路滑,小心着点。” 汪家五奶奶笑着应着,一路扶着人往出走。 其实出门门就有轿子坐的,现在生生硬是得走二路路。熊夫人心说,这姑娘什么毛病,一路扶着往前走。 等地势平坦了,汪家五奶奶才撒手了,“夫人您上轿吧。之前怕是山路,路滑,不得不小心着些。” 熊夫人也没说别的上了轿子就走。这大冷天的,山上的风野的很。正就快撑不住了都。 下山的时候跟两顶轿子擦肩过去了。因着山上不好走,轿夫的速度明显慢下来了。轿子外面跟着丫头和婆子,熊夫人就在里面问:“刚才谁家的家眷上山去了?”这里住着太后,等闲人可上不去的。 婆子就接话道:“瞧着眼生,一时还真没认出来。” 倒是丫头道:“之前那个韶华书院,奴婢陪夫人去过一次。刚才瞧见跟着一个丫头有些面熟,像是韶华书院过去的学生。” 哦!熊夫人就没了兴致。那就许是不是找太后的,而是找那位曾经在韶华书院任教的钮钴禄家的老姑娘的。以前这姑娘不让叫汪少奶奶,如今倒是叫人这么称呼了。怕是也知道现在这位太后能给她的不多,反倒是不及汪家的名声好用吧。 若是有人冲着这位太后和汪家而过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这样的人家,都是不起眼的人家,很不必放在心上。 可这次熊夫人还真弄错了,今儿来的人,要说要紧其实也还挺要紧的。 谁呢? 汪少奶奶站在路边,看这缓缓落下的轿子,便迎上去,“蔡夫人,欢迎呐。” 第一台轿子里下来的正是蔡新那位夫人,后面的轿子里出来一位娇俏的少女,见了这位汪少奶奶,开口便叫了一声:“先生。” 汪少奶奶笑了笑,“宝佳来了。这才多久不见,就越发出落的好了。蔡夫人好福气。” 这位蔡夫人这两年很明显的见老了,蔡家一直没接她回去,娘家嫂子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终是住不下去了。最后还是自己拿了这些年在蔡家的体己,在外城买了个不大的院子,前面带着个门脸。那门脸租给一对守寡的母女,两人是做刺绣买卖的,进进出出都是女子。再加上,蔡家也没少了她的月钱,连她置办房子铺子的钱一并给了她了。另外问她,蔡家有庄子,距离京城不远,她若愿意去也行。可她才不去呢,这不远是多远?离了京城的繁华住乡下去,她才不! 于是就这么住下来了。 不回蔡家,就意味着一些交际她没法参加。但是蔡家并没有拦着她不让她见孩子。分开的时候两个儿子还小,后来跟着蔡家的祖母,那两孩子这两年稍微懂事了,每旬不上课的时候都去看望母亲,月例也省下来补贴母亲,可蔡夫人总觉得这儿子被老太太养坏了,对母亲不亲近了。反倒是这个女儿,处处想着她。如今孩子大了,对孩子的婚事,她得赶紧安排了。要不然,以蔡家老太太的性子,非得把自家宝佳嫁到福建老家去不可。她之前就想着说订给邓家,自己的侄儿。结果还没提了,前段时间这孩子哭着就过来了,说是她父亲来信了,信上给她提了婚事。说是船舶司一个什么大师的儿子,说是手艺特别好,大师年纪大了,以后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云云。家里人口简单,家境殷实。孩子长的也是一表人才,年龄也相当。说是过了年皇上南巡的时候,那小伙子会提前到通州。他要管着船只的维修,肯定得来。到时候见一面。 夸的跟一朵花似得,祖母将自己叫去,还说什么:“你父亲给你找的,必是四角俱全的婚事。” 呸!这算什么好婚事! 工匠乃是贱籍!自己不说配给一个进士举人,难道连一个稍微体面的人家都配不得吗? 父亲就是偏心!看看大姐什么样的婚事,自己又是什么样的婚事?他怎么说的出口的。 以前不觉得蔡宝仪有什么了不起的,不想自从定亲,四时八节的,那位端贝勒都来府里请安。端贝勒什么样的人品,什么样的出身,跟那个所谓的大师儿子在一条板凳上吗? 没这么欺负人的! 尤其是自己的姐夫是那个她一眼看中,在她眼里当真是灼灼如艳阳的少年。她这心里的那股子心气就怎么也平复不了。她找了自己的母亲拿主意,可母亲竟然想把她许配给邓家。 邓家?才不要!看见舅母的嘴脸就恶心。 就在这个时候,她在集市上竟然碰到了先生。 先生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她陪着太后,还是汪大人家的儿媳妇。回去她就跟母亲说了,母亲高兴坏了,说是不管是钮钴禄家还是汪家,都是极好的去处。可以试着跟先生联系联系,递了帖子之类的,说不定就有门路了。 也因此,她这段时间确实是跟先生来往了起来。她的那些烦心事,在信中都对先生讲了。先生就说,师徒一场,也是她的长辈,怎么能不管呢。 这才有了这一次的甘露寺之行。 母女俩被带进去,汪少奶奶就去回禀了太后,“……那位蔡家的大姑娘,是母后皇太后的亲传弟子,更是嗣孙媳妇……可说起来,也是您的亲孙媳妇不是?蔡家怎么说也是皇亲……这母女求得不过是个亲事。” 这倒不是事,钮钴禄家的后辈子侄多的很,随便拉一个都配的上。 钮钴禄明白这意思,但是这孩子这主意却不成。靠着这母女能拉拢蔡新,未免想的太简单了。 汪少奶奶笑道:“不一定得是蔡新。蔡新看中谁,船舶司那边的情况,言语里总也会透漏一些的。就像是蔡新蔡大人看中的大师和他的儿子,蔡新身上不指望了,可这二人,若是操作得当,难道不能为您所用。为您所用,便是为皇上所用。您总担心老圣人和那位太后对皇上不利,那总得在对方的地方埋下一颗钉子才好呀。这母女俩不正是好帮手吗?” 钮钴禄看了这侄孙女一眼,笑了笑,“你现在倒是愈发的历练出来了。” 汪少奶奶微微笑了笑,“这是您老人家愿意惯着我。” 于是,蔡家母女果然就见到了太后,虽然没说几句话,但这也是巨大的恩宠了。作为蔡新的夫人,早前蔡新的官职不显,她并没有机会见到宫中的贵人的。如今见到了太后,局促的连说话喝水都不会了。然后钮钴禄氏瞬间兴趣缺缺,说了两句话就把人给打发出来了。 钮钴禄氏跟桂嬷嬷道:“这孩子还是有些浮了。该操心的不该操心的都操心的太多了。” 桂嬷嬷笑了笑,“有个逗闷子的,您不寂寞就行了。给两分体面,只当是看在汪家的面子上。” 钮钴禄氏摇摇头,“罢了,叫她去歇着。今儿不用她伺候了。你呢,进宫一趟。见见弘历,就说我的身体好了,冬日里天寒,山上冷,想回宫养着。” 桂嬷嬷心知,必是令妃昨儿传来的消息叫太后心里有了底气。 太后要是现在不回宫,她怕来年南巡皇上不带她。这可是向大清朝的子民宣告她是大清太后的机会。要不然,自此再没有将她当做太后了。 桂嬷嬷应声去了,结果乾隆压根没见。只叫吴书来去问了有什么事。 这叫人怎么说,桂嬷嬷应着头皮说了,吴书来倒是不敢隐瞒,他主要怕太后来一出苦肉计。真要是叫人知道太后在那边冻着了,这不是要毁了皇上的名声吗?于是,一点都没犹豫,直接进去就回了。 然后皇上怎么说的?皇上说:“这天寒地冻,雪滑难行。太后身体本就不好,怎么能劳动太后奔波。怕冷好办,这就叫内务府把上好的银丝炭,各色的皮毛都给送去。” 吴书来领会,这是要大张旗鼓的往山上送。因此去给桂嬷嬷回话的时候就道:“嬷嬷您回吧。需要的东西这就安排人送去……” “不是……不要东西……”桂嬷嬷不由得顺嘴就说出来了。 一抬头就对上吴书来谄媚的笑脸,“不是给您的,知道您不好,是给太后的。” 桂嬷嬷所有的话堵在了嘴里。她知道吴书来精明,这小子越是笑的谦卑的时候,心里一定是越没憋着好屁。面上对自己越是恭敬,越是证明太后在皇上心里其实没那么要紧。 桂嬷嬷委屈,替太后心里委屈。当时眼圈就红了,啥也没说,转身就走。回去后见了太后就有些躲闪。 钮钴禄氏等了半天,连晚饭都没吃几口,心里满是殷切的期盼。可结果却是这样的。 她的脸色灰白了起来,眼神却越发的执拗,“朕得回宫去!得回宫去!” 本来这事没惊动别人,谁知道连夜里,炭火就给送来了。从山下到山上,火把蜿蜒,马车辚辚,给太后送取暖的物什。一路这么穿街走巷的从城里出去,谁不说皇上孝顺。 钮钴禄没露面,桂嬷嬷也没露面。这叫汪家这位少奶奶心里多少有些想头。 她知道太后心里不喜,便进去低声出主意:“皇上总是忧心您的身体,您呢,也养了五年了。可这身体好不好,太医的话有时候也不一定能当真。妇人身上的病症,其实还是找妇人去瞧瞧才稳妥。像是您这般的手脚冰凉……还得女医调养。可女医也看人下菜碟。之前就听说过,一位夫人和一位农妇,得的病是一样的。可那农妇了,针灸了一次,一幅偏方给治好了,三五天的工夫就能下地干活了。可那位夫人,竟然调养了半年之久,您可知为何?” 钮钴禄太后挑眉,倒是听出点意思了。 这位就继续道:“越是给贵人瞧病,大夫越是不敢孟浪。给您瞧病,太医多半开的都是太平方。” 桂嬷嬷皱眉,她一时没能领悟这位的意思。不过太医瞧病理论上是这么着的没错。 可太后说起来,身体挺康健的。如今上下山路也都不用人扶着的,身康体健,连个着凉咳嗽都少有。没病叫人大夫怎么给治? 她刚要问这话,随即反应过来了。皇上说太后身子不好,那哪个大夫都得说太后的身子不好。太医消息灵通,宫里的事情从来瞒不过他们,因此哪怕是太后的人,也不敢跟皇上反着来。总要说出点什么的。 可要是找那些女医就不同了。 这人果然出主意说:“咱们也不召女医,赶明儿,换一身衣裳,只当是普通人家的老夫人去求诊的。那边的女医必不认识太后,身体好坏,叫母后皇太后的亲传弟子来说,想来总是叫人信服的。况且,皇上担心下山危险,要去医馆,必然要下山的。这安稳了下了山了,再上山只会徒增危险。皇上仁孝,哪里舍得太后再上山呢?必是要接到宫里去的。” 钮钴禄太后眼睛一亮,拍了拍对方的手:“得亏你想的这般周全。去歇着吧,明儿还要赶远路呢。” 是! 人一退出去,钮钴禄太后就看向桂嬷嬷,“去给令妃传信,别管什么办法,明儿得叫宫里有人去医馆,要不然,谁给皇帝递话呢。” 桂嬷嬷欲言又止,她觉得亲母子很不必这么算计。 钮钴禄氏却摆摆手,“他是我的儿子我比谁都清楚,他心性冷硬,决定了的事又难回头。刚愎自用的很。既然如此,本宫要不想法子,怕是以后剩下的日子都得在这小小的寺院里过了。” 桂嬷嬷看向伤感的主子,到底是没说旁的话,退出去安排去了。 雪后的医馆,比往日忙碌的多。第一是多了许多的伤寒病人,医馆门口有免费的汤药,过来只管喝便是了。因而,排队的人多。第二,摔伤的人多了起来。尤其是女子医馆这边,更是如此。小脚的女人们也出来做活了,一个个的小脚,站都站不稳,前仰后合的。平时路要好,那倒也还罢了。如今路滑,她们那种的小脚哪里能稳当。可不久摔了,而且但凡摔了的,还都不轻。 蔡宝仪一个人一间屋子,喜儿如今也能打个下手了。另外还有几个书院的学生,跟着是实习的。她用口罩遮挡住口鼻,里面也不冷,穿的也利利索索的,早早的就过来了。 喜儿提着食盒进来,“端爷叫人给送来的,姑娘赶紧趁热吃,一会子病患就来了。” 这是知道她来的早,恐怕病患要是早到,她连饭都顾不上吃吧。 她干脆就利索的吃了早饭,叫喜儿赶紧收拾收拾,“若是有来的早的,别叫等着了。就开始吧。” 忙开了时间果然过的快,外面大厅里排队的都挤满了。 喜儿进进出出的叫号,“五十七……五十七……” 五十七号是个健壮的青年抱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他急匆匆的往这边走,“五十七……我是五十七……” 今儿的门口放着一个奇怪的椅子。椅子下面带着轮子,因为男性嫁人陪同,那过来的时候就把不方便的病人放在椅子上推进去。里面有大力嬷嬷协助,如此也不怕人冲撞。 当然了,这地方都知道是皇家的地方,也没人敢在这里撒野。 结果这五十七号都来了,就又一下人打扮的老妇人过来,拿着一块金子,“小伙子,我们换换号……好不好?” 喜儿皱眉,她不喜欢这样的人。 那小伙子摇头,“我娘疼着呢……” 可当娘的却觉得能换金子傻子才不换,自家儿子傻干小半年也就赚这么一点。她摔了一跤,又死不了人,换换又怎么了? 喜儿懂这大娘的心思,把要说话的大娘给摁住了。然后那儿子孝顺,“不换,我娘疼的……” 这老妇人又摸出一块金子来,“现在呢?” 得值二十两银子了。 这当娘的再也不管谁拦不拦的,立马的伸手把金块往手里一抓,“换换换!” 喜儿这才满意的进去了。看!要不是自己抻那么一下,肯定少得一半的银子。她进去跟她家姑娘低声说了。蔡宝仪就瞪她:“许是别人有重病患,急着换了是无可奈何。若是如此,你岂不是趁火打劫?” 喜儿嘟嘴,“姑娘,我知道错了。” 里面说着话,门就被推开了。进来一位富贵老太太,边上跟着两个仆妇,一老一少。 这一进门,蔡宝仪就微微皱眉,这老太太打眼一看,不像是有病。她步履稳健,红光满面,哪里像是有病?但这种事也说不好,她比较谨慎,请老太太坐了,这才问说:“您是哪里不舒服?” 这会子人到跟前了,蔡宝仪闻见了这位病患身上的檀香味。这种味道很独特,商行就往出卖。好似在印度那边卖的很好。那边的高姓贵族很喜欢这种昂贵的香料。因为这种香料是打着大清皇家专用的名义卖出去的。当然了,皇家里肯定有人用的,但绝对不是人人用的。像是喇嘛庙一些地方,都开始用这玩意了。 蔡宝仪就皱眉,这太太穿的不怎么样,只怕家里地位不低。皇家寺庙等闲人可进不去的。 因此她的态度更和缓了下来。一般这样的人家,不是实在有隐疾,宁肯找关系请她们上门,也不会跑到这里来找大夫的。有些更是先住下来疗养,花上一大笔银子。等自己这边忙完了,亲自去院子里给诊脉。 这老太太两者都不选,蔡宝仪以为是隐疾。她先问是哪里不舒服。 桂嬷嬷就道:“夜里睡不好……” 蔡宝仪摆手,“叫病人自己说。” 桂嬷嬷心里不高兴,这一口一个病人的,怎么这么难听。 那边钮钴禄氏倒是不以为意,好久不出门了,几年一直在甘露寺,最多就是在山上转转。如今能见到这么多人,心里还挺放松的。她笑了笑就道,“就是夜里难入眠,浑身都觉得不得劲。可要说哪里不舒坦,也说不上来。” 说着,把胳膊就递过去,叫蔡宝仪把脉。 把脉才学了几年,她肯定没林雨桐的水平。一般的是没问题的,但她不喜欢这种的有病不说,以脉困医的。哪有这样的? 诊脉下来,她看向老太太的眼神越发不对了,“您就是多思多想了,没什么大的问题。药都不用开,睡前有热水泡脚,泡的浑身出汗,然后直接睡觉。应该会有缓解。安神的汤药不要吃,对脾胃并没有好处。” 桂嬷嬷眼睛一亮,但话却带着几分恼意:“小大夫,你给好好看看。我们老夫人身子当真没问题,连药都不用?” 蔡宝仪皱眉,看向桂嬷嬷,这到底是希望自己说有问题呢还是没问题呢?作为大夫,看病的事不比其他,有病就是有病,无病就是无病,不管想叫自己如何,话都得如实说呀。 她就耐着性子问:“有没有不舒服?有,您就说。您要叫我看,我看的结果就是老太太您的身体在同龄人里算是很好的。您老的寿数不会低。” 后面这话倒是好话。 当然了,前面的话也确实是想听得。 正说着呢,门又被推开了。是和婉公主身边的嬷嬷带了一个女子进来,“蔡大夫,这是宫里忻嫔娘娘身边的人,忻嫔娘娘带着六公主来了,安排在贵宾院。等您忙完了,请您过去一趟。” 蔡宝仪皱眉,给六公主针灸治耳朵,一般都是皇太后亲自出手的。今儿怎么带到这里来了? 那忻嫔身边的大宫女就笑道:“蔡大夫,今儿本来是去庄子上求见的。可路过医馆见人多,就以为皇太后娘娘在这里帮忙,便把公主直接带来了。谁知道人不在,公主又困的睡下了,娘娘便打发奴才来请您了。” 蔡宝仪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她交代这位等着的老夫人,“我确实是没瞧出您哪里有病。这么着,许是我学艺不精……” 话还没说完,那大宫女突然噗通一下就跪下了:“圣母皇太后娘娘,您怎么在这里?您哪里不舒坦……” 桂嬷嬷忙大声道:“圣母皇太后身体康泰,没听见蔡大夫说了吗?没瞧出有病。娘娘这是来见见孙媳妇罢了,不用这么大呼小叫。” 喜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屋里就这么大,两人说话都扯着嗓子,这明显是说给外面乌泱泱的病人听得。而且,此人是圣母皇太后? 她带着几分不安,看向自家姑娘,事情好像不对呀! 蔡宝仪哪里不明白,这是被人被算计了! 乐文 410 故国神游(71)三合一 故国神游(71) 蔡宝仪对皇室的事情不是一无所知的。 相反,每个相对重要的人她心里都有一本账。不说皇太后平时状似闲聊的教导,就是端贝勒平时也没少将宗室的事说给她听。 这么一会子工夫,对方这么这一点点的作态。她马上就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但是……被利用了就一定是坏事吗? 钮钴禄太后想回宫!自己就是她回宫的借口。可昨晚不是才听说宫里给这位太后送了过冬御寒之物吗?那么大张旗鼓的送。在内务府不敢叫太后冻着的前提下,那么本来过冬的东西绝对充足。在这种情况下,皇上还给送东西!且送的人尽皆知。 这说明什么?有脑子的都知道,太后只怕要在甘露寺呆到天荒地老了,皇上不欢迎太后回去。之前也常听宗室的福晋,几位公主说起这位太后,言辞里总少不了一句话,那就是‘太后身体欠安,就不去叨扰了。’和敬和婉两位公主,和亲王府以及六爷弘曕那边,对待那边的态度都是一样的。孝敬按时送到,但人一般不露面,省的打搅了太后。 这些东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钮钴禄太后这么做的目的就很明确了——她想回宫。别管皇上想不想叫她回,总之就是她想回。 这个决定很蠢,这个办法更蠢。 她早前无意间听到先生说了那么一句话,她说:什么样的对手最可怕?永远不犯错的对手最可怕。 这话她当时就觉得非常有道理。就比如自己跟继母,自己并没有做什么针对继母的事,可为何继母落到如今这不田地?那得是她自己先犯了蠢。 这几年,她多少也能看出来一些端贝勒的意思,心里对一些大事也有些猜测,但却不敢去验证。那紫禁城里,将来的主人会是他吗? 她——愿意是他!只有他坐在那个位子上,现在所有的一切才能继续延续下去。 因此,此刻看着故作矜持,又高高在上的钮钴禄太后,她没有半丝勉强的缓缓的跪下去,而心里却没有来的亢奋起来——不就是要进宫吗?我送你呀! 她也不知道送这位太后进宫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但太后和皇上母子不合,皇上和皇后夫妻不合,皇上和皇阿哥们父子不合,这种种加持之下,对方怎么可能没有破绽可寻。也许有些事的契机,就在这位太后身上也不一定。 钮钴禄太后满意的点头,看这这个女医,“你就是永琅的媳妇?” 蔡宝仪低头:“臣女为蔡氏女。” 钮钴禄太后没叫起,反倒是说了一句:“昨儿还见了你母亲。子女孝顺父母,乃是天经地义的……” “是啊!”不等对方说完,蔡宝仪接了一句,“臣女受教于母后皇太后,常在母后皇太后身边。见了皇上怎么孝顺母后皇太后,臣女受益匪浅。皇上言传身教,为天下母子树立了榜样……臣女如万千子民一样,感念皇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的声音郎朗,本来外面的人犹犹豫豫的跪下去了,但却也小声询问不断。大家都知道皇太后,也知道皇太后经常来出诊。但是从没有哪天说得跪拜一回。如今一听来的是甘露寺的太后,人这就怕对比的。来这里的,没有身体舒坦没事来看热闹的对吧。你说这个摔了,那个肚子疼的,边上还有个烧迷糊的,人都不舒服呢,家人跟着操心得照顾啊。母后皇太后事怕大家不舒服,免了大家的礼。这位可倒好,管你舒服不舒服,大家都得下跪呀。 听听,连大夫都跪下了。外面听得隐隐约约的,但最后那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是听见了的。于是一人喊了,外面的患者以及家属就跟着喊了。 跟着喊,喊皇上万岁,这总不会错的吧。 这在大厅里的高喊,被四面的墙壁这么一挡,回声不绝,越发显得威声赫赫。 钮钴禄太后这会子讨厌死蔡宝仪了。果然是那个人的弟子,能教导出什么好姑娘来。说话牙尖嘴利,句句都是皇上孝顺!孝顺谁?孝顺嫡母。这是刺谁的心呢?张嘴这还没说出训斥的话呢,结果人家就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引得外面跟着呼喊不断! 那自己要说什么?再说下去,这丫头还不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呢。 忻嫔过来的时候心里一突,怎么这么大的阵仗。便是母后皇太后也没有叫瞧病的人都跪了这么多呀。她从外面过来,赶紧打圆场。但心里暗恨,她就知道,令妃安排自己今天出宫准没好事。 但这会子她不能不进去。 急匆匆的撩开帘子进去,见了礼就道:“皇额娘今儿怎么来了?这天寒地冻的……”说着就看蔡宝仪,“蔡大夫怎么还跪着呢?” 蔡宝仪就道:“无旨意不敢起身。但臣女得跟圣母皇太后讨个恩旨。母后皇太后早前就有旨意,来医馆者,免去一切礼仪……” 她说话的声音很大,话还没说完,外面就有人喊:“母后皇太后慈悲!” “母后皇太后慈悲——” 桂嬷嬷觉得太后的胳膊都在抖了,她气的就瞪向蔡宝仪,脚步挪动就要说话。那一直每言语的少奶奶忙低声道:“嬷嬷,别忘了是来做什么的。”说着就笑盈盈的看向蔡宝仪,“蔡大夫请起吧。” “你是谁?”蔡宝仪没起身,反而抬头问了一句。 这一句‘你是谁’一把将对方的脸皮给揭下来了。真以为陪着太后便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了?你是把你当成皇家的公主君主还是什么了?你有什么资格叫一个贝勒的准福晋起身。 忻嫔过去亲手扶起了蔡宝仪,当年那件为了太后出头的事,她本身也是被眼前的这位钮钴禄老姑娘摆了一道的,她讨厌死此人了。但这会子事情要是再僵下去,回宫后皇上只怕真会恼了自己的。她过去扶了,蔡宝仪就顺势起来了,“多谢娘娘。” 忻嫔突然有点庆幸,这位就算是真不给自己面子,自己也不能真怎么着了。还好,很有分寸。 她忙道:“太后过来瞧病……” “圣母皇太后身体很好!”蔡宝仪一脸的笃定,“不仅没有病,身体比一般四五十岁的人还要康健。皇上忧心太后,只怕是因着上下山不方便。” 所以,皇上是孝顺的。出幺蛾子,不信任皇上派去的太医的人是太后! 忻嫔不想说话了,今儿的事回宫也瞒不得的。只怕是太后一下山,宫里就收到了消息。只是阻拦是来不及的。估计也没人想到太后会来了这么一下。众目睽睽的闹了这样的笑话。 别管再怎么解释,傻子都看的出来皇上的意思……以及现在这位太后的意思。 忻嫔左右看看,忙道:“那……” “给六公主看诊的事……您要放心,就将奶嬷嬷和公主留下,您先回宫。明儿再打发人来接便是。” “放心!放心的。”忻嫔就扶着钮钴禄太后,“娘娘,臣妾送您回吧。” “回哪里?皇上不是不放心本宫上下山吗?算了,本宫也不给皇上添麻烦了,直接回宫住便罢了。” 五年来,在宫外并没有所得,反而越发被边缘化。唯一办成的事,就是多方打探,有了当年见过自己生产的一个嬷嬷的线索。可这些……弘历似乎也并不在意。 哼!不在意那就得有不在意的法子。你不在意本宫这个母亲,就不要怪本宫不给你这个脸面。 忻嫔却被这话说的吓住了,“要……要跟臣妾回宫?” “怎么?是你不欢迎本宫这个太后回宫,还是皇上不欢迎本宫这个太后回宫……” 忻嫔苦笑,外面那么多人,就隔着一道帘子。她忙笑道:“臣妾不敢。皇上若是知道太后回宫,一定欢喜无限……”话是这么说的,但心里却很清楚。令妃怕是不需要自己帮她固宠了。以皇上的性子,自己这次是肯定会被厌弃的。 可是,这件事自己有的选吗? 蔡宝仪躬身:“恭送圣母皇太后回宫。” 这般的坦然相送,出了门桂嬷嬷小声就道:“那位太后也不过如此。这个弟子有些蠢。” 钮钴禄的眼神却黯然:“你就没想过,那边压根就没想过不叫本宫跟弘历亲近……” 什么? 钮钴禄靠在马车里,“就是说,本宫的儿子……只是不想要本宫这个额娘了……” “娘娘,您怎么能这么想?”桂嬷嬷急了,脸上有些慌乱,“娘娘您千万不能胡思乱想啊!老圣人回来之前,皇上可是孝顺的很呢。这怎么可能会跟那边没有关系?” 钮钴禄太后苦笑了一下,“老圣人和福晋只是觉得本宫桀骜又奢靡,老圣人的性子你还知道吗?”向来就不是个对自己大方的人。当年作为皇妃,那也是几年都添不了一件新衣的。因为皇上自己都不添置。后来没有老圣人了,自己是太后了,难免随意了一些。再后来,也没觉得自己过了。只不过这几年冷下来到底也咂摸到滋味了。就像是弘曕的额娘,养在宫外,过的也不会太差。只要儿子想孝顺,那老圣人基本是不管的。但前提是别越线。老圣人和福晋是为了这个,却从没想过要占有自己的儿子。就凭弘历这几年的作为,只怕说他是嫡出的,他更乐意呢。只要福晋开口这事就成了。可福晋为什么没开口呢?就跟当年她没抱养任何一个庶子是一样的道理,她心里装着她的儿子,别人取代不了。 也因此,这几年她老是忧心福晋会向着她的嗣孙。今儿见了那个给永琅指的媳妇,她更坚定的这个想法。这般不驯,不见丝毫谦卑之色,这若不是早就有别的心思才见了鬼了。 钮钴禄沉沉的闭上眼睛,“虽然弘历他不认本宫这个额娘,可本宫这个额娘还得为他操心……” 这话听着怎么有些不实在呢? 操心什么?桂嬷嬷不是很明白太后怎么猛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操心万一是福晋在背后算计弘历,万一那边属意的人是永琅……那永琅会把弘历如何呢?这么想着,她突然睁开眼睛:“回宫之后,好好的笼络好五阿哥。”这些皇孙里也只五阿哥跟她最有感情。而五阿哥跟永琅年岁相当,她也得好好谋划一番了。 其实她是有一肚子的话想掰开了揉碎了跟儿子交心的说一说的。但这到底是一厢情愿!不过没关系,他终会看明白,谁才是她的亲额娘,谁才是一心一意为他想的人。也终究会叫他明白,谁是对的谁是错的。到那一天,她要弘历跪在她的身前,问他一声,如今可看清了谁才是他的亲额娘。 桂嬷嬷脑子里乱糟糟的,觉得很伺候了太后一辈子,有了不太懂太后了。复杂的事她想不明白,这会子只提醒,“那位少奶奶跟着进宫,好像也不合适。” “叫她回甘露寺,替本宫祈福。”钮钴禄淡淡的吩咐了一声,就把这个陪伴了五年的人给扔下了。 那边人走了,书院那边就收到消息。庆喜进了书房,低声把事情说了,详细到当时的每个人用什么表情说了什么话。 弘晖低头看手里的书信,头都没抬,只说了一声知道了。 庆喜低声道:“爷,您不去瞧瞧蔡姑娘。”这阵仗得把人吓坏了。 弘晖摇摇头:“你见皇太后做事的时候,老圣人可有旁的言语?” 庆喜摇头,看向弘晖。 弘晖没有说话,只笑了笑,“下午你跟我出去接人,在边上的涮锅店吃涮锅吧。” 于是半下午该忙完了,喜儿低声跟蔡宝仪道:“姑娘,贝勒爷在外面马车上等着呢,说是您前几日不是说想吃涮锅吗?今儿得空了。” 蔡宝仪马上欢喜起来,“把斗篷给我。” 喜儿低声道:“今儿这事……贝勒爷是现在才知道的?” 蔡宝仪脸上的笑收了收:“你想说什么?” 喜儿不敢说话了,低着头嘟囔了一句什么。 蔡宝仪皱眉:“你到底要说什么?” “是四阿哥每次都来找黄霑黄大夫……那边稍微有点麻烦四阿哥都会第一时间过来,帮黄姑娘处理麻烦……”贝勒爷跟四阿哥比起来是不是有点太不上心了。 蔡宝仪自己将斗篷穿好,“不懂就少说话。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送你回去伺候祖母,把祖母身边的几个姐姐要来伺候了。”说着,转身先出去了。 喜儿吓得赶紧追出去,“姑娘,我以后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蔡宝仪看了喜儿一眼,“若是处处都要躲在男人身后,女人还做的什么官?还能办什么事?”这岂不是要与初衷背道而驰。 喜儿面色一变,“姑娘,我……” 蔡宝仪笑了笑,“我很庆幸贝勒爷是这样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不至于……”不至于什么,蔡宝仪却没有往下说。只转移了话题问道,“喜儿,你跟着我也学了不少,至少药房的一些活儿,你是能做的吧?” 是!喜儿笑着点头,“抓药、处理药,熬药我都会。” “你就没想过去考一考,反正也不要你写字,只要你实践操作过了,就可以的。医馆的药房,每月有三两银子,小平房还分一套。我将你的身契给消了,你以后去做个药剂师……再找个合适的人家,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 喜儿吓了一跳:“姑娘,我以后肯定不乱说……” “不是因为这个。”蔡宝仪轻笑了一声,“你跟着我身边这么多年一直照顾我。我想叫你过的好……你还比我大几岁呢,到了这个年纪,也该谈婚论嫁了呀。这事你别急着回答,今儿不过是话赶话赶到这里了,我才说了这么些。这事你可以慢慢想,不着急……” 说着话,就到了马车跟前。弘晖从里面伸出手,蔡宝仪借了点力就上去了。马车里暖烘烘的,弘晖递了一杯茶过去,“主仆俩说什么呢?喜儿那脸耷拉着。” “我想叫她去药房,干点她能干的事。”蔡宝仪低声道,“若是以往一样,日子简单些,她这样的跟着我没关系。可以后……前路难走,她的脑子太简单了,跟着我身边说不定反而害了她。与其这样,倒不如我提前安置好她,换个机灵的身边带着。” 弘晖拿茶壶的手一顿,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没否认的她的话,反而点头肯定,“是啊!前路难走。咱们这是走一条谁也没走过的路。” ‘咱们’这两个字叫蔡宝仪眼睛一亮,吃饭的时候就把她今儿遇到的事,怎么做的,当时怎么想的都说了,“那位太后回宫只会搅混一池水。她身上的毛病太好抓了……关键是,有老圣人和先生在,她那个身份说高也高,说低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若是拿此人做文章,我觉得她身上大有文章可做。关键是,此人怕是不用等我们做文章,她就迫不及待。这五年没磨下去她的性子,人却越发的执拗起来了……”人执拗不可怕,可怕的是执拗又愚蠢,愚蠢还不自知。 弘晖挑眉,“你就没想过,她是反对女人做官做事的。”当年就是太碍事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被踢出来。 蔡宝仪微微一笑,“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得调虎离山。而现在,女人和大部分人家从这些主张里已经得了益处了,若是叫她们重新回家里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怕是不行了。这种时候,放她出来,叫她继续去鼓吹她你一套,再看看大家的反应。先生说,斗不怕,斗也是解决分歧的一种方式。我觉得现在适合用这样的方式。” 弘晖心里大畅,额娘这几年在这丫头身上当真是费了心思了。如今看事,不是就事论事,而是从事件的背后深挖,下手已经有了几分格局气象了。 他也试着跟对方说一些外面的事,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比较新奇的体验,“……这种变局有好便有不好的地方。就像是越来越多的昆仑奴的涌入,已经令当地的百姓惶恐了。有些事情变得太快也不见得是好事。广州那边今儿才来的密信,一洋商家八岁的儿子用贴面礼迎接一大清七品巡查使家的姑娘,那姑娘十六了,见那家的孩子小,对方踮起脚尖,她以为那孩子要跟她说话,结果……小男孩的嘴唇贴在了姑娘的脸上。这事不知道谁传出去了,那小姐被退婚,想不开自缢了。好些百姓对此很反感,像是一些洋人的聚会,认为有伤风化,会坏了民风民气。因而,当地的官员就提出,商人来大清经商可以,但是,绝对不能让其家眷在大清长时间的停留……那位熊夫人之前见了那位太后一面,说的就是这个事情。估摸着,这事是个由头,迟早都发出来。” 蔡宝仪皱眉:“那位太后跟皇帝不合,她反对的,皇帝必然支持!” 到底是还年轻呀! 弘晖便笑:“错了!这几年路政署做的不错,老圣人又一直想推行水利署,这一项一项下去,从上到下,用的都是新学派的人。路政署几乎是不用朝廷的银子,而本身有路政署自身的监察司,因此,很多事情便不再依靠朝廷。不依靠朝廷的结果就是皇帝的话语权少了。他的话变不成金科玉律。” 于是!他会急的。 蔡宝仪认真的听着,“他会支持太后!将洋人的家眷都送出去?” 弘晖笑了笑,“他会变成孝子,‘迫于’太后的压力这么做的。” 蔡宝仪有点被恶心到了,“便是错了他也不想担责。” “皇帝怎么会错呢?他怎么会把自己放在一个可能出错的位置上?” 蔡宝仪有些懊恼,“这件事我冲动,我该跟你商量再去办的。我这一手促成了太后回宫,岂不是给皇上送了一个借口过去?” “没有太后也会别人的。”弘晖提了一个人,“皇后。只要皇上稍微露出点册立储君看中十二阿哥的意思,皇后会不惜一切代价,不要任何立场的替皇上去办事的。更何况,快年底了,中宫笺表皇上拒绝不得。母仪天下的皇后,以正天下风气为由,怎么拒绝?与其挑动皇后那根立储的神经,那就不如叫太后回宫。如今,后宫里至少三方正储位的势力……” 皇后、令妃、太后! 蔡宝仪之前觉得自己很聪明的,可现在却惊出了一身冷汗,涮羊肉都不香了。这很多事情绝对不是拍脑袋就能决定的事,“我知道了……”以后一定会小心谨慎的! 吃饭回去的时候林雨桐压根就没问多余的话,只问些今天碰到的特殊病例,然后就叫弘晖把人送回去了。 芳嬷嬷听见今儿德海禀报了那位太后去医馆的事,如今见主子娘娘什么话也没问,就道:“今儿蔡姑娘碰上这种事,也是吓坏了。娘娘不管?”那位太后就是欠教训。 林雨桐剥开榛子,发出清脆的声音,“叫她自己学着去吧。孩子学走路,哪有不跌跤的。练练手,学会了就什么也不怕了。” 叫蔡姑娘拿那位太后练手? 您这话说的,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了。 出去的时候她看了钱盛一眼,钱盛给了一个您怎么这么迟钝的眼神,然后回屋去暖和去了。芳嬷嬷就浑身激灵了一下,然后看向屋内:原来……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林雨桐回了内室里,四爷正靠在炕头看书,就挨着他靠过去,“真就不管了,叫弘晖自己干?” 四爷点了点她:“刚才你不也说的挺好的。如今难得有练手的机会,舍不得放手也不行啊!以前,不管怎么说,弘晖是得了偏爱的。家里的兄弟不争,他以温情的手段就能处理很多事情。可如今不同以往,他看似有帮手,帮手还很多。但实际上,他自己想要的那种帮手,只怕还没有。他要的是可以生死相托的……你说在他心里,除了像是弘昀弘昭,他还能找到第二个吗?” 不能了! “而他面对的问题,却远比当初复杂的多。如今的这情况便是咱们处理起来都得小心谨慎,更何况是他。这有些事,并不会因为长了年纪就能处理的更好。接触这些新东西,他跟别人接触的时间长短是一样的。他甚至要比更难!因为别人是真的少年,学的什么就是什么。他不同,很多事情在他那里都已经固化了。他是要把已经固定的东西重新打碎,清理,再接受新的,这个过程……痛苦,自我矛盾。他内心里,远没有他表现的那么轻松。知道他会面对什么,现在就更得叫他叫他自己走,自己走过的路,趟过的河,就是以后的基础……基础牢固,他越能走的更远……” 好吧!你总是很有道理。 林雨桐就看四爷:“水利的事虽说要办,但也不会这么着急的非办不可。你这是硬生生的逼了弘历一把……” “他若心中真装着天下,少些私心,就说不上是‘逼’。若是觉得是逼了,是这边的力量叫他害怕了,想往后躲了,想掣肘这边了……那就不如就此拉开帷幕的好!这也不过是早几年晚几年的事。” 林雨桐就叹气,其实,弘历和弘晖接受新东西的时间差不多的。弘晖比弘历还要老呢,但弘晖愿意去接受这种理念,弘历却不愿意。如果叫林雨桐来说的话,弘历不是笨,而是缺乏对四爷的信任。当然了,或许弘历也无辜,毕竟,他或许打小就没从他阿玛的身上获取信任的力量。 这点差别,就导致了天差地别的结果。 作为乾隆皇帝的弘历,他怎么可能能拥有信任这种东西。就像是现在,他的额娘,摆了他一道儿。口口声声的说是亲的,是亲生的。还找出证人来证明,说你就是我生的。可亲额娘有这么坑儿子的吗? 这种所谓的亲额娘,还问什么证人呀!要真是亲的更得气死人,朕是造了什么孽了要碰上这么个额娘。 人都回来了,他还能说什么?不开宫门将人拦在外面不成?人进了宫了,然后乾隆只说忙着呢,见大臣商量大事着呢,一直没给太后去请安。 可皇上能不去,皇后能不去吗? 令妃打发人请示了,问说要不要去给太后请安,后宫都以皇后马首是瞻。 要是令妃站在对面,皇后恨不能挠她一爪子,永远都是这样。在皇上心里她从来不会去做一件叫皇上不舒心的事。 凡事不好的事都要把别人堵在前面,就像是今天的忻嫔一样。 但皇后能说不去吗? 她压着脾气,到底是应承了。该请安还得过去请安。容嬷嬷都胆战心惊,自从太后失宠,她从没给过慈宁宫那边的人好脸色的。出了门就见到等在路边不显山不露水的佟氏。皇后的心里稍微有些歉意,将手递过去叫她扶着,两人默默的往前走。 走了好一段了,皇后才问:“今天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佟氏应了一声:“恍惚着听了一耳朵。” 皇后叹气,“忻嫔活该!” 佟氏没言语,只微微笑了笑。 皇后看了一眼,“以你之见,太后回宫,会跟令妃……” “娘娘。”佟氏低声道:“令妃从不办叫皇上不高兴的事。” 太后回宫皇上不高兴,所以令妃必然面上不会跟太后是一路人。 佟氏又道,“太后又岂是愿意受辖制之人?” 利用令妃回宫,便是极限。说不得知道令妃见过她狼狈时候的样子,反而更恨令妃也不一定。 皇后领悟了这一层意思,嘴角翘起来,“也不知道令妃到底是图什么的?” 佟氏低头道:“鹬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令妃不想做鹬,也不想做蚌,只想做渔翁。” 皇后猛地停下脚步,是了!自己有两个皇阿哥,她有一个。自己沾着身份便宜,两个阿哥是嫡出。她却有皇上宠爱。皇上未必没有存心叫她们之间相互掣肘的意思。于是,她顺势把太后请进了皇宫。如此的话,她不仅会面上跟太后不合,实际上也一定会跟太后闹翻的。为的就是叫自己和太后对上。而太后——还有五阿哥! 令妃算的很机巧!狠呐。 皇后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她用一种全新的眼神看佟氏,然后说道:“你帮我!” 佟氏那个儿子身后牵扯着老圣人,如果能得她帮助,那么自己的胜算就大多了。哪怕她之前在皇上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害了自己一次,自己也可以放下。自己放弃了她一次,她已经报复回来了,扯平了。而现在,可以寻求合作。 皇后低声道:“永琅——铁帽子待之!” 佟氏嘴角勾起,没接这个话,只道:“之前,听说皇上迁怒娘娘了。可天地良心,妾不曾说过娘娘的不是……这件事的根由是富察家那位夫人的流言……” 皇后一愣就明白了,后宫的掌控力自己远不如令妃,而出了事皇上不责问令妃先来问她。皇后的手都抖了,说到底,还是觉得自己这个皇后好欺负。 佟氏还是那般耿直的模样,“那样的事,臣妾只是据实以告。皇上问责下来,臣妾也是无法。臣妾以为宫中情况皇上尽知,谁知道皇上会那般选择。这也是臣妾这几日不安的缘故。不过坏事里总算有好事。皇上偏袒了令妃一次,也许还有第二次第三次,但……时间久了,皇上不会一直毫无底线的宠下去的。如今这就是机会!令妃想做渔翁,难道娘娘就不能做渔翁?渔翁谁也没说只能是一人!只管先交鹬蚌争去……争完了,再出手也不迟。毕竟啊,不管是十二阿哥,十三阿哥还令妃的十四阿哥,年纪都还小。不急的!” “太后是令妃找回来的鹬,那本宫上哪找一只蚌?” “四阿哥最近常去医馆,听闻嘉贵妃娘娘的母亲在医馆疗养,四阿哥常去探望。跟皇太后娘娘的一个姓黄的女弟子接触的很频繁……” 皇后讶异了一瞬,“你这知道的不少呀?” 佟氏笑了笑,“臣妾哪有那本事?不过是宫人出去的时候去见见端贝勒。那蔡家的姑娘不也在医馆吗?” 啊! 是了!这倒也合情合理。 皇后就冷笑一声:“连永珹都冒头了?嘉贵妃?呵呵!当真是想不到啊!” 是啊! 佟氏微微笑了笑,看着长长的宫道:不急!不急!挡在前面的这些皇阿哥会一个一个倒下的。 坐在慈宁宫里等着太后出来,都等的怪不耐烦的。嘉贵妃就觉得今儿特奇怪,皇后不看令妃,全程跟令妃无眼神交流,却时不时的打量打量自己是做什么? 她被看的不安,就出声问了,“臣妾可有什么不妥当?” 令妃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轻轻的吹了一口茶沫,竖着耳朵听两人说话。 皇后笑了笑,“最近永珹忙什么呢?进进出出的往宫外跑。听说去医馆了?你母亲还没好些?要不改日你亲自去瞧瞧?” 嘉贵妃一愣,永珹去医馆了?回来没说呀。但这会子不能揭穿呀,只点头头,“这孩子有心。不过我母亲身子也快好了,要不要出宫再说吧。” 令妃却抓住了重点,原来是永珹跳出来了,要跟那边套近乎呀! 热闹了! 不过啊,跳出来的都不可怕。这历来大江大河一有动静,往往龙潜水,鱼虾王八却急着先往出跳! 乐文 411 故国神游(72)三合一 故国神游(72) 太后足足把皇后以及妃嫔晾了半个时辰,这才慢悠悠的出去。椅子还是那把椅子,环境还是这么个环境,就连摆件都没动地方。甚至是熏香的问道,都还是自己常用的。但饶是这样,还是觉得这慈宁宫少了些人气。 房子就是这样的,有人住和没人住的差别大的很。之前在寝殿就是这样,明明不冷,可就是觉得哪哪儿凉。这会子这里不及寝殿暖和,但乌泱泱的真没多妃嫔聚在一块,好似呼吸的气息都顺畅了。 是啊!人活着,即便不能活的万众瞩目,但至少也该活在人群里。如此,才能觉得自己还是个人,还活着。那种在甘露寺一天见不了十个人的日子,真真是受够了。 因此,此时的太后很和蔼,真就跟一尊菩萨似得,她从皇后开始关心起,问她两个阿哥的事,还特别说了五公主,“咱们家的公主自然要尊贵些。你看看和敬和和婉,这俩孩子瞧着不比皇阿哥差呢。现在四阿哥五阿哥都没有差事,可你瞧瞧这俩公主,当真是了不得。因而,这公主养的精心了,不比儿子差。” 皇后应了一声是,就被站在身后的佟氏轻轻的扯了一下。她还没反应过来了,就见太后已经看向忻嫔了,“还有六公主的事,你说你怎么当额娘的,好好的孩子,耳朵毁了。你把孩子干脆放在庄子上去,母后皇太后跟孩子们的亲祖母是一样的,难道还能亏待了孩子。等孩子好了你再接回来也就是了,想孩子了,想来求着皇上出宫去瞧瞧,难道皇上还能不愿意。正好,母后皇太后膝下空虚,永琅忙着上学,怕是也少人陪的。你只当是孝顺母后皇太后了。” 忻嫔:“……”说了五公主再提六公主,这是叫自己恨皇后的意思。让自己把孩子塞给皇太后,这是真心的还是故意这么说的?她这会子还真有些拿不住。而且,太后你虽然是太后,可大家现在默契的称呼那边为皇太后您没觉得吗?那边尊贵的懂吗?您是安排不了那边的,我更没胆子直接把孩子塞过去。就是皇上也没那么理直气壮的好吗? 正不知道怎么答话呢,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佟氏就被太后点名了,“提到了永琅,少不得说说你这个额娘。孩子虽然过继出去,但这宫里住的都是至亲。本宫怎么从来不曾听说那孩子跟你请安。这不管别的怎么样,孝道上总不能亏的。” 佟氏的眉心直跳,特别温顺了应了一声,“臣妾一会子就打发人出宫,去求见皇太后娘娘问问,端贝勒不孝那到底是跟谁学的……” 听到的人差点笑出来,端贝勒是跟皇上学坏了,还是老圣人没教好?太后您倒是说说呗。 佟氏这人吧,宫里人都摸透了。人家有儿子,儿子也不掺和不到别的事情里面。所以她这人在宫里属于比较特别的存在。说是没圣宠吧,人家过的啥也不缺。便是令妃喝魏家掌着内务府,也不敢说把这位慢待了。而且,这位耿直,不见皇上的面还好,一见皇上属于什么话都敢说的那种。很有些有恃无恐。 这不,一句话顶的太后面色僵硬。 令妃在一边轻轻一笑:“太后娘娘,佟姐姐一向是心直口快。您大人大量……” “我心直口快,但我说的都是实话。”佟氏看了令妃一眼,“臣妾据实以答,娘娘为何要怪罪。您放心,娘娘心思如明镜,哪些人是真性情,哪些人是口蜜腹剑,娘娘比谁都清楚。岂是随意能随意糊弄的。” 皇后都替佟氏捏了一把汗,谁知道太后还真没对着佟氏说出别的难听话来,反倒心平气和的样子,“好孩子,宫里难得有你这般快言快语的人。说起永琅,本宫是喜欢的。跟着老圣人,那必然也是好的。只是你到底是膝下空虚,再生一个也无妨。” 佟氏又来了一句:“好的不用多,孬的再多也没用。”说着就朝太后笑了笑,“就像是太后娘娘,只皇上一个儿子……” 其他人赶紧接话,“是啊!皇上对太后孝顺……” 太后心里却打突,尤其是对上佟氏的眼睛。那眼神分明就在传达一种意思:那就是——我有永琅,我以后也能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一时间,她再说话的心情瞬间没有了,将人都打发出去,才抬手掀翻了小几上的茶具,“你看见了那眼神了吗?你看见那眼神了吗?可是本宫胡乱猜度的?” 桂嬷嬷咬牙切齿,“那佟氏是个蠢的!人又张狂。那边还没敢露出意思,把尾巴藏的好好的,她就耐不住了,急着炫耀了。这样的人长久不了!娘娘,您之前顾虑的是对的!只怕老圣人没有这个意思,皇太后也会有这个意思。娘娘,这事您得跟皇上好好说……” 说什么?说了他就信吗? “你不要多言,本宫自有计较。” 那边皇后看了看了身侧的佟氏一眼,“你又何必去顶撞太后?” 佟氏便笑,“自从臣妾进宫,太后可给过一个好脸?如今阴不阴阳不阳的,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但不管为什么的,都跟臣妾没关系。大不了臣妾自请去甘露寺为皇上和皇后娘娘您祈福,在那边见端贝勒还方便一些。臣妾没什么好怕的,因而不想同她周旋。太后那人,小人心性。” 皇后脑子里便闪出一句话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分寸不好拿捏,且目的不名,佟氏干脆的避开。 她还真觉得,这个佟氏确实比想象的要有脑子的多。 对这样的人,她不介意多给一些优容,“你早些回去吧,不用你送了。有这么些人跟着呢,出不了岔子。” 佟氏也不勉强,站在路边看这皇后一行人慢慢远去。 小桃站在边上,“姐姐,您这么着,要不要跟端贝勒说一声?” 佟氏摇头,“不用!宫里的事没有宫外不知道的。可知道了,从来没人对我的行事说过什么,那也就是默许我这么做了吧。只要不太过分就没事!” 什么叫过分? “别拉扯无辜的人裹在是非里。”那流言的事,是皇太后对富察夫人伸出了橄榄枝。她就知道,那件事皇太后很不满。从而她笃定了心里的想法,也知道接下来做事底线在什么地方。 可小桃不明白了,“咱们若是不跟宫外联系,这么东边一下,西边一下,没个目的,也不是个事啊。” 谁说没目的的? 叫她们都动起来,咱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钮钴禄太后要比佟氏预想的还要着急。等了三天,钮钴禄不见皇上上慈宁宫,就彻底的心凉了。皇上没去,皇子们也没去,这就很过分了。 结果桂嬷嬷一问你才知道,皇阿哥们来请安,来的都特别早。去上书房的时候就顺道过来请安了,说了不打搅祖母休息,因为只在宫外磕头就行。也就是皇子们是大半夜里,凌晨的三四点钟,过来给皇太后请安的。 如此,既不失礼又避免了跟太后的接触。 这些皇阿哥虽然不算多绝佳的人才,但宫里的生存技能还是满点的。只是苦了这些孩子,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半夜三更,本来就得早起,现在更得提前点,要不然没时间去给太后请安。 桂嬷嬷把这事说了,钮钴禄太后就沉了脸色,不过瞬间就又扬起了笑脸,“去给本宫的乖孙们送些赏赐去,对了,五阿哥另外多给备一份……就说我这个祖母想他了,叫他下学之后,过来一趟。” 可五阿哥众目睽睽之下被这么区别对待,脸都白了。上学上了一半,跟先生说头疼,怕是感染了风寒了。先生给了假,然后五阿哥回了阿哥所了,自然就没能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得了信儿,笑了一下,“请太医给瞧瞧。” 还就不信了,装病装的没完了。 愉妃拉着儿子的手,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 五阿哥淡然的把愉妃骗走,这才在暖和的屋子里大火烤着,烤完了往冷水的浴桶里一钻,出来之后推开门,往滴水成冰的外面一站,身上的单薄里衣都冻成冰溜子了,这才被闻讯赶来的愉妃给推到屋里暖着。 太医来的时候,五阿哥整个人都在打摆子。 愉妃再也顾不得了,跑去求皇后,“必须得去庄子上,得找皇太后娘娘……要不然,五阿哥怕是……” 皇后吓坏了,有了之前六公主的前车之鉴,她哪里敢自作主张,便叫人通知了皇上。 乾隆赶到阿哥所的时候就看到人一抽一抽的儿子,五阿哥拉着他的手,“皇阿玛……儿子没想过……从没想过……儿子不想被祖母牵着走……” 乾隆顿时鼻子就酸了。之前对这个儿子心里还存了一些芥蒂,但是此刻,那些芥蒂没了。现在才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几年前也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还不是被大人逼着。愉妃老实,五阿哥醇厚,说到底,都是太后惹来的麻烦。 “好孩子!”乾隆拿着极大的耐心来,“皇阿玛知道!都知道!以后可不能这么折腾了,叫太医先瞧着……”说着就喊吴书来,“去把王锡琛给接来。” 愉妃一下子就放心了,王锡琛是皇太后的大弟子,现在可了不得的很,少有他瞧不了得病。听说是给人开膛破肚都行的。 王锡琛骑马赶来的,看了情况给扎了针开了药,千叮咛万嘱咐,“药一定要按时服用。定量的一点差错都不能用,这次是寒气入骨,若是不能好好调养,怕是留下病根。真等病根发出来,悔之晚矣。” 可三副药下去人大好了之后,五阿哥就把每日的药喝一半倒一半,只为了好的慢一些。他没能力去应对皇太后。结果七天了,王锡琛进宫来复诊,一诊脉就知道这不是个听话的病人。便是皇子他也怒了,“不信我的医术?那你另请高明!”他现在在太医圈里就是这个咖位。之前他也不是这么个脾气,后来只是给勋贵大臣人家给烦的不行了,动不动就请自己去出诊,要不要紧的也都叫。他就没好脸色了。可自从没了好脸色之后,人还就怪了,上赶着的人更多了。捧着一盘子银子请他出诊都成了成例了。后来实在没办法了,拿着银子也不去,用他的话说,他是那缺银子的人不?于是,就是自己去医馆,那也得拿着银子捐到医馆才能得他亲自看。一般想叫自己上门的,要么是关系硬的很的,要么就是皇家特别直系的人。对外他也说了,这是因为他的先生就是皇家人,他有什么理由不多照看。但是一般的情况,这些皇阿玛也没有叫他看的病症,这回这个五阿哥怎么病的还不清楚呢。左不过是宫里的阴司罢了。他把作为大夫该做的做了,管不了的就不管了,真就撒手而去,但回去的时候还是跟林雨桐说了禀报了一声。 林雨桐点头应了一声,“你忙你的去,宫里的事你管不了。回头配一些温养的药丸子叫人给捎带进去,慢慢养着吧。” 王锡琛应了。 可林雨桐却知道,这个五阿哥这次算是真的入了乾隆的眼了。 因为昨儿乾隆过来的时候还顺便的跟林雨桐提了一句,他说,“皇额娘,您帮着给瞧瞧。永琪年纪也不小了,该给指一门婚事了。别人的眼光朕信不过,皇额娘指的一定是顶好的。” 当年三阿哥的婚事是为了满汉通婚。 接下来还有四阿哥的,如今避开四阿哥的婚事不谈,却只提五阿哥永琪的。大概他是真觉得他的五阿哥有赤子之心吧。 外面给宫里一送药,乾隆就知道了。吴书来算是了解乾隆的人,乾隆喜欢五阿哥,他就说五阿哥的好话。因此,就把王锡琛为什么含怒而去的事说了,“五阿哥也是可怜,太后到底是祖母。听太后的这是对皇上的不孝,不听太后的……小身板扛不住呀!” 哼! 乾隆怒气冲冲:“不知所谓!” 吴书来知道,这怒气是冲着太后去的。 乾隆虽没有给五阿哥别的旨意,不过却日常给的赏赐多了起来。吃饭的时候赏赐一道菜,考校的时候多考校几句,夸赞也变得慢慢多了起来。这叫五阿哥的身份一下子变得不同起来。 这一点确实是出乎太后的预料。 被儿子瞧不上就算了,如今还没孙子瞧不上。 呵!“本宫可不止一个孙子。” 她这次没有叫永珹这个皇子来见他,而是给永珹传了话了,问他说,是不是看上黄霑那个姑娘了。要是真看上了,她就打发人给母后皇太后讨来,放在身边做个格格也是使得的。 永珹又惊又怒!自己最初是真带着别样的心思接近黄霑的,那是为了跟皇祖母那边亲近一些。可接触了几次之后,他真觉得那个姑娘是极好的。便是人家姑娘不好,可就凭着是母后皇太后的弟子,谁敢上门去求了人家姑娘上门做小?这是要跟人结仇啊!太后这么说,她就真敢这么做。这是威胁自己呢!要是自己敢拿乔,她就真敢去跟皇太后说那话。她本来就不能跟皇太后和平共处,但是他这个皇阿哥并不想因此被皇祖母那边给厌弃。 这么惊和怒过去之后,是一种深深的恐惧和无力。他想挣扎,却发现挣扎不出别人编织的笼子。 他——不得不选择跟太后虚以为蛇。 但发现往后退了一步之后,竟然不是没有所得。将自己淘换来的小玩意叫人给太后宫中送了一套,人还没亲自去呢,好处就下来了。太后让自己出宫,去一个茶馆。结果就巧了,刚好遇到在茶馆喝茶的皇祖父,皇阿玛和裘日修。 裘日修裘大人,今年年初开始督查直隶水利。 碰上的时候他很意外,皇阿玛很意外,那位裘日修也很意外。只皇祖父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永珹收敛心神上前请安,顺势就留在边上伺候。 三个人说的还是水利上的事,裘日修低声道:“各地的情况差距大,牵扯的事情不是水利司能单独解决的。”这里面牵扯到之前的案子,治河的银子都是怎么花的。一牵扯就是地方的主官。 乾隆就皱眉,“原以为水利署跟路政署一般,牵扯小,可独立在各衙门之外。如今倒是叫裘爱卿一说,事情怕是从吏部、户部、刑部三部都脱不开关系。还有御史台,这些官员这些年就没有一个被参的,御史台的眼睛我看都被蒙住了……” 弘历找了个很好的借口,用裘日修的嘴将水利署的事情给推回来了。 意思就一个——办不成! 这本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四爷跳过话题,看永珹,“你也听了半晌了,听出什么了?如今也是大人了,别傻站着,别管对错,大胆的说说。” 永珹受宠若惊,“孙儿觉得水利这是好事……但也不能操之过急。”说着就道,“从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逐步清查下去,可调集各衙门的人清理水利弊案,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查,如此,既能专事专办,又能有条不紊……” 四爷倒是有些意外,这孩子还是有些想法的,这不就是专案小组的模型吗?算是在自己和他阿玛之间,选了个好的平衡点。 乾隆都有些讶异,不由的多看了这小子一眼。 裘日修心里舒了一口气,见老圣人和皇上对四阿哥也还都好,又想起自家夫人熊氏说的话,她说:“若是遇上四阿哥,多给照应照应……” 如今好似照应照应也没有风险吧?话赶话赶到这里了,他就道:“万岁爷,要是您舍得,臣倒是想请旨,请您将四阿哥借给臣用用。一则,四阿哥见事明白。二则,总得需一个身份超然的人在其中,很多事情才好办呀。” 乾隆就看他皇阿玛,发现他皇阿玛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就心里先松了一口气。没逼着要成立水利署便好。于是便道:“那便叫四阿哥跟着历练历练。这个年纪,也该出来当差了。” 这个惊喜有些大,没有太后的指点,他不会过来。不过来便不会遇到这样的好事! 所以,这任何事都是有双面的。坏事里藏着这样的好事,那真有这样的坏事,其实也不必避如蛇蝎的。 这傻孩子是高兴了,四爷回去却不高兴。回去就躺下了,枕在林雨桐的腿上,脸上露出来的多是失望,“有时候的败是注定的。因此,很多事不要寄希望于回头。不管回头多少次,错误的时间里想做对的事,那是千难万难的,从来难的不是事,而是人。” 所以,有些不必要的执念,连最后一丝都已经松动的快要消散了。如果没有弘晖,再重来多少回其实都是徒劳无益的。 人处在什么样的时代,就要做顺应时代的事。不要妄想成为圣人,人就是人,成不了圣人的。对的时候遇到对的人做成了对的事,那才是伟人。否则,什么也不会是的。 他跟桐桐低声道:“有时候啊,人就不能较劲。不管是跟别人还是跟自己。” 说的桐桐一愣一愣的,暂时还没有get到他的那个点。于是只‘嗯嗯嗯’的跟着点头,反正就是你都对,你说啥是啥。她低声安慰着,“咱就是去原始社会去,也得学着别人钻木取火,茹毛饮血,坚决不在对应的时间干不对应的事……” 四爷:“……”我刚才说的啥,你听得是啥,能不能有点默契?我说的是那个意思不?再说了,我是感慨!感慨懂不?你现在是越来越缺少浪漫的情调了。倒是真不怕我出轨! 弘晖回来的时候觉得爹妈之间的气氛怪怪的,“怎么了?”吵架了?都不知道多少岁了,还能吵架?哎呀呀! 瞧那眼睛跟探照灯似得,恨不能找出点乐子好好瞧瞧。 林雨桐白了他一眼,“能有个到这岁数还能吵架的人陪着,那是福气懂得不?” 懂!这是羡慕不来的事。 吃饭的时候爷俩说水利上的事。弘晖就道,“如此也好,要是能动真格的,以水利为切入点,再清查一次官员,又何尝不是一种收获。” 这也就是四爷今儿没有反对的原因。若没有那么一逼,也没有这一遭了。 至于那个永珹,弘晖还真有别的用处。永珹想跟弘晖保持很好的关系,因此出京的时候还特意跟弘晖来道别。 弘晖当时没说什么,但对方一出京,就收到了弘晖的信。 信是叫庆喜安排人送过去的,里面的内容嘛,大多是路政署提供的。路政署沿线修路,各地的情况他们这种要跟当地官府打交道做协调的人怎么会不知道的。他们是只管修路,别的一盖不管。这也是早前一开始就强调过的。但是不管并不等于不知道。知道了,就一定会会说。那就看说给谁听,听得人怎么处置了。 有些官员的行径被路政司的人连证据都找到了递上来,弘晖一直压着没动。 现在好了,有一个急于立功的永珹出去办差了,想要一炮打响,不动真家伙肯定不行。弘晖给的信,那真是如及时雨。不出直隶地界,永珹就办了,一口气办了两个五品官,四个六品官,七个七八品的小吏。 满朝都夸四阿哥能干,实干。又说老圣人排行为四,皇上也排行也为四。如今四阿哥这般的能干,那这将来岂不是要…… 因着这个传言,旧学的人重新拿出身说事。人家不敢说皇家,就说这个爵位继承,这谁家没有嫡子,这爵位得按照出身的尊贵与否看,侧福晋所出的有限,侧福晋中满姓的优先。 永珹该怎么说?反对旧学,就得被贴上新学派的标签。反对新学派,就得被贴上旧学派的标签。彻底的夹在中间难做人了。 乾隆心里有些失望。永珹是有些小聪明,但是大智慧还是没有。人嘛,哪里能两边都讨好的?他要是彻底的站在新学的一边,他还高看两眼,但是……明显跟旧学无法共存的情况下,对方不认同他的情况下,他还想要去修复关系,去讨好,这就是不明智了。 视线重新落后永琪身上,心里有些安慰。老四风头出尽,他也不骄不躁,在心性上,这便是难能可贵了。 有嫡子,有令妃出的十四阿哥,为何他还会这么注重永琪?不外乎是当年那个跟梦魇一般的预言,好似他命不久的样子。 他今年也不算小了,快奔着五十了。说实话,爱新觉罗家,出个高寿的人算是奇迹。太|宗皇帝活了五十岁,顺治皇帝只有二十二岁,皇祖父其实也不能算是多高寿的人。而皇阿玛……现在瞧着是好,可当年也才五十八岁。说实话,要是当年的身体情况,皇阿玛要是还能扛的动,但凡有半点办法,也不会出那样的下策,诈死而走。 便是不看祖上,照着自己这个年纪,也该想想往后的安排了。这个事没人敢提,但他不能真的什么也不想。若是自己寿数不长,也按照皇阿玛五十八岁算,那也就事十年之后了。十年之后,不管是嫡子还是令妃所出的皇子,还都是十岁的孩童。知道什么呀? 可十年后,永琪就到了当初自己登基时候的年纪了。真要是自己有个万一,倒是有个能托付大事的儿子。 若是自己侥幸寿数长些,那时候下面的小儿子一个个的长大了,选择的就多了。那时候再定也不迟。 因着这一番思量,四阿哥立功了,只给口头上嘉奖了几句,却又派了五阿哥去四书馆,说是长长见识,但其实有了很多跟这些做学问的读书人打交道的机会。乾隆很笃定,自家这五儿子一定会得大家喜欢的,因为接触了就知道,他这个儿子跟他这个皇阿玛的爱好特别相似。像是习马步射,有模有样,武技颇精。又博学多才,娴习满语、汉语、蒙古语,对天文、地理、历算,尤其是天文算法,学的很是不错。除此之外,还工书善画,尤长于书,已经颇有气象了。这般允文允武,像足了他这个阿玛。 这么一套套路下来,从前朝到后宫,一下子变得暗潮汹涌起来。 可暗潮终归是暗潮,眼看过年了,不顺心的事这个时候别提,大家都欢欢喜喜的过个年。 乾隆今年年前,一过腊八就来请他皇阿玛:“您和皇额娘无论如何都得进宫过一次年。您看,这年年一家子都不得团聚……” 还不够我闹心的呢。 四爷不去,“你忙你的去,你是皇宫的主人,你在就稳当。大冷天的懒的折腾,我就庄子上过了。” 这一套话年年说,年年都差不多的。但是乾隆愿意把面子活做到,那就做吧。 年前了,四爷还专门去了一趟张廷玉家,给张廷玉送年货去了。东西都是林雨桐亲手准备的。可送了年货的第二天,就接到报丧,张廷玉去了。 乾隆的年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可四爷难免有些伤感。没有亲自去,但是叫弘晖连着数天去那边。乾隆不敢说不叫配享太庙。安排了礼部的官员去处理丧失,又下了旨意给了谥号,旨意下去了,他的活就完了。 他也确实很忙,年前嘛,还得安排给哪些在外的大臣,封疆大吏送些恩赏,给谁重给谁轻,很累人的。 而宫里今年过年,宫务这一套还是皇后和令妃两人。皇后现在多倚重佟氏,很多事情叫佟氏跟令妃两个商量,把拉拢佟氏做的人尽皆知。 佟氏也不管别人怎么想,皇后用她她就干。管多少事是次要的,只要有机会掺和就行。 皇后又打发说叫她跟令妃商量年夜宴请宗室的宴席,佟氏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说了一声知道了。摆在眼前的东西是端贝勒送进来了,包括了叫她打赏人的银子。可谓是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小桃欢天喜地,“四阿哥和五阿哥可没咱们小主子这么体贴。” 佟氏这才笑了笑,“所以啊,我也想着,该给小主子一份谢礼了。” 什么?小桃没听清。 佟氏只道,“你收拾吧,我去找令妃。” 小桃也不在意,忙活她的。 佟氏走到院子门口,看了那老太监一眼,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那老太监皱眉不解,佟氏就又道:“按我说的做……” “这事……” “这事要是办错了,我以死谢罪。”佟氏说着,就朝里喊,“来个人,跟我出去一趟。” 老太监便不再言语了,只低声回了一句,“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一定!钥匙我会弄到,你安排人去做!” 于是,今年的年三十,宫里出了一件大事。 过年嘛,年三十老百姓觉得最重要的是团年饭。当年皇家也不例外。团年饭安排在保和殿,也就是这一晚的饭,才允许后妃陪着一起吃的。能进宫团圆的,都是宗室近臣。 但今年特别,皇上一过年,不出正月就要出去南巡。要准备的东西就太多了,凡事亲近的,都领着差事忙着呢。几个皇叔没那么忙,可都告了假了。其实就是上庄子上陪他们四哥过年去了。乾隆不能说不对吧?陪你这个侄子重要,还是陪人家亲哥重要呀。 这么一来,进宫的人就少了。本来往年吧,傅恒一家是得接进宫的,但今年因为那样的流言,乾隆也没好意思叫。就是和敬公主,也表示年前做梦梦见她自己的额娘了,今年年夜想在雍和宫和额驸连同孩子陪着她自己的皇额娘。这个理由乾隆不仅没不高兴,反而伤感了一回。赏了和敬许多东西。 如此一来,今年这个宫宴,就少了些热闹的气氛。 一屋子的女人,能说话的就几个儿子。几个儿子里,老大是锯嘴的葫芦,老三就会‘是是是’,老四倒是想凑过来,可奈何太后拉着不撒手。只有老五在边上候着。 几个小阿哥被太监带着在外面放炮仗呢。 乾隆喝了两杯酒,喝了点汤,有些想解手。起身转到后面,吴书来跟着,按说也没事。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失火了——失火了——” “快快快!保和殿的外墙着起来了。” 乾隆皱眉,来不及细想,外面已经是尖叫声一片。 吴书来拿了打湿的帕子递给皇上,“前面怕是烧起来了,皇上,从窗户上走……” 话还没说完呢,外面传来五阿哥的声音:“皇阿玛——皇阿玛——” 砰的一声,五阿哥撞进来,二话不说背起乾隆就走,“您抱紧儿子,儿子带您出去——” 吴书来都没来得及拦,那边就飞奔走了。 保和殿外墙确实烧了一些,好似是因为燃放炮仗引起的。因为扑火及时,只是把墙皮烧黑了。宫里人都受了些惊吓,这会子还有些惊魂未定。 乾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永珹大概是带着太后出来的,皇后小心的安抚着十二阿哥和五公主,十三阿哥小,没带出来。令妃在一边安排着救火查此次的失火的事由。大儿子一边安抚福晋一边安抚他的孩子,老三一边顾着他额娘一边顾着她媳妇和妹妹,老四被太后拉着手……谁也没注意到他这个皇帝当是不在大殿,万一逃不出来怎么办。 只有五阿哥永琪,记挂着他这个皇阿玛,他的手重重的拍在儿子的肩膀上,第一次想用一个词,那便是——人品贵重! 什么是人品贵重?恪守孝道,便是人品贵重。 乐文 412 故国神游(73)三合一 故国神游(73) 佟氏心中冷哼了一声,这个五阿哥倒也还真是好样的。 火起的时候,她注意着皇上呢,想着好随时提醒五阿哥他皇阿玛的去处。却不想这孩子也是心大,他额娘当时拉着他就要跑,结果他自己注意到皇上没在大殿,然后毫不犹豫的一把推开他额娘拉扯他的手,直接往里面冲去了。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并没有要她的提醒。 该说这是天意吗? 也许吧! 但是叫她以此认为五阿哥的所为是孝子所为,那是不行的。 孝子吗?她是一丝一毫也不信的。五阿哥那个时候可从没想过他额娘会如何?他额娘万一要是不放心他,留下来等他怎么办?或是跟着他找寻他而火又真的烧起来怎么办?这是真的很危险的,而他想过他额娘会如何吗? 所以才说,也许吧。许是个孝子!但只是皇上的孝子——而已! 如此也好,半丝痕迹也不会留下的。 她安然的回她的寝宫去了,这宫里他们彼此相互怀疑不奇怪,但怀疑到她身上的可能性不高。她也不是那种靠着救皇上而要恩宠的人,一直低调到连皇上都没有分给她一丝眼神,像她这样不受宠的后宫女人多了去了。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不少。她混在不受宠的妃嫔中间,走的非常利索。 大过年的,宫里查的紧锣密鼓,结果就是外墙上一小片被人泼上了桐油,炮仗扔过去点着了桐油而已。大年三十晚上有炮竹不奇怪,奇怪的是,怎么好端端的,就有桐油泼在了墙上。 查来查去的没查出什么来,内务府所有的记载都有出处。油这种东西,别管是什么油,哪怕是头油,宫里谁领了多少用了多少都是有数的,不是说没了就没了的东西。 结果还就是没查出来处。 连个目标都没有确定。 吴书来心中有了点猜测,但他不敢说。他这般犹豫的姿态,乾隆替他说了,“你觉得最终受益的是五阿哥和愉妃,所以,你怀疑是这母子二人在朕面前演了这么一出戏?” 吴书来头低的低低的,被万岁爷猜中了,他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可皇上这么说,难道不是? 乾隆摇头,“不是!” 您怎么就这么笃定? 乾隆轻笑:“若是有线索能指向是这母子,我还信两分,可这般干净的手脚,你觉得愉妃有这能耐吗?” 愉妃老实,若不然不会在后宫连儿子都护不住。况且,皇后和令妃两人较劲,这宫务彼此都在盯着对方,就等着对方出纰漏。这种情况下,愉妃能得手? 不可能! 更有自己这个皇帝最近格外优待五阿哥,那两边怎么会不死盯着这母子俩等着抓把柄。愉妃不动则好,稍微有点跟以往不一样的地方,对方只怕都能知道。还会叫火起来?做梦! 再有永琪这孩子,他要是有这样的心机,这样的人手,也不至于用近乎自虐的方式躲避太后。这孩子是有些小心思,但总的来说,心性还算是纯良的。 吴书来默默点头,这话也有道理。总的来说,这母子二人没这么聪明也没那么一份能耐和人手。便是想干坏事也干不成的那种。 可要不是这母子,能是谁呢? 乾隆轻笑:“你为何不说太后?” 吴书来噗通一声跪下,“皇上,奴才不敢。奴才怎么敢有这样的想法,虎毒尚且不食子!”您把太后未免想的太坏。太后又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势力,她害您对她并没有好处。您是皇上一天,她就是太后一天。从来只听过废了皇后的,可不曾听过废了太后,对吧?所以,谁都有害您的理由,只太后没有! “太后从来没想过叫朕去死。那点子火势也死不了人!”乾隆看着炭盆里的火明明灭灭的,“她这不是对着朕来的,她是有两个目的。第一,要是永珹反应的快,那么第一个救驾的就会是永珹。可太后跟永珹接触的时间短,到底是不了解永珹的性子。永珹这种两头都想讨好的性子,变不了。太后就是偷偷的告诉他,说你赶紧去救驾。他也干不出来直接甩开太后就走的事来。这一犹豫,这不是永琪就捡漏了吗?” 吴书来:“……”是这样的吗?好像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既然永琪已经去了,太后就不会再叫永珹去的。”乾隆就道,“太后心里是做好了准备了。万一救驾的事不成,谁捡漏谁倒霉。因为大部分都会跟你想的一样,谁受益,谁就是罪魁祸首!等朕反应过来非治此人的罪不可。”说着,乾隆面色一变,扔了手里的茶杯:“难道朕在她眼里就是那种随意能被人愚弄的蠢货!” 吴书来头贴在地面上,不敢抬起来。这事没有证据,也找不到证据,因此,皇上要是这么怀疑,没有证明对的可能,也没有证明错的可能。反正皇上认准的,不管是不是如此都得是如此了。可叫她说,太后她……有这种弯弯绕的脑子吗? 乾隆怒气冲冲,冷哼一声:“只太后一人只怕还做不到□□无缝,这里面少不了有人在给她清扫尾巴……” 这清扫尾巴的人又是指谁?是皇后还是令妃?毕竟这后宫是这两位管着的。 可这两人为太后清理尾巴图什么呀?哦!懂了:要是四阿哥救驾做成了,暂时能与五阿哥抗衡。也不怕将来永珹做大,因为永珹救驾的真相也许就捏在这两人手里。可阴差阳错五阿哥捡漏了,他们就想最后害一把五阿哥! 嗯!对的!必须这么想,因为皇上就是这么想的。 抬起头来,就见皇上依然怒容满面:“叫人拟旨……” 拟旨干嘛? 可别是大过年的训斥谁才好!要不然真得叫天下人看笑话了。 结果没有,皇上也没有叫人看笑话的爱好。他下了一道旨意,直接册封五阿哥永琪为荣亲王。 而永琪今年也不过十六岁的年纪。 大年初一,十六岁的荣亲王出炉了,热乎乎的。 这个事情出的毫无征兆。连林雨桐都吓了一跳。这比历史上册封可早了好几年。历史上乾隆或许是真的喜欢过这个儿子,但册封其为亲王,那是五阿哥生病之后的事了。历史上的五阿哥是死于附骨疽这种病。这病没有研究证明是家族遗传病,但事实上,老怡亲王和他的儿子弘暾,都是死于这种疾病。因此,五阿哥确诊这个病之后,乾隆也知道这个病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一死,因此,这才册封了荣亲王。册封之后,五阿哥缠绵病榻不足半年,便薨了。 事实上乾隆对待他的儿子们实在说不上是慷慨。若是五阿哥没得病,他想要亲王,只怕也不容易。 如今这么着,确实是叫人意外了一把。 然后这才知道,原来是宫里着火了。 跟儿戏一般的一把火,都没小孩玩火玩的大,却愣生生是制造出一个亲王来。而这个亲王一出炉——要了命了,搅乱了一池水。 别说钮钴禄坐不住了,便是令妃和皇后都未必坐的住了。 佟氏兴奋的很,觉得自己做的□□无缝。晚上半晚上兴奋的没睡着,早上起的就有些晚了。起来脸才洗了,脂粉还没上脸呢,小桃就白着一张脸进来了。 佟氏强装镇定,问说:“怎么了?被发现了?” “没有!”小桃将一个簪子递进来,“这是看门的递进来的。说是打开大门的时候,这东西就塞在门缝里了。” 簪子不出奇,就是非常普通的,宫女们经常戴的,差不多样子的簪子。 佟氏看了两遍,发现顶端的地方好似有些磨损,她轻轻的一拔,簪子的头儿直接被拔了下来。簪子里面事中空的,好似塞着东西。 事发的第二天有人送来这个? “是小主子送来的?”小桃问道。 不是! 佟氏低声道,“今儿大年初一,他要是想见我,进宫也行,打发人进宫也可以。犯不着用这种方式。昨晚查的严,在宫里走动本来就是冒风险的事。他远在庄子上,就是想做也太远了,根本不可能。” 那会是谁?谁是有人要试探咱们吗? 佟氏的手有些抖,示意小桃,“将门关严实。” 就是这样还不放心,她起身去了内室,去了放恭桶的地方,这才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倒出来的是个纸卷,纸卷展开,上面写着几行蝇头小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午时三刻,御花园赏梅。 佟氏的手一抖,将纸条攥在手心里。她有些慌乱,怎么就被人发现了? 是谁发现的?对方是谁的人?见自己要做什么? 她想问老太监,可这一问,之前那般笃定的指挥老太监做事就成了虚张声势,这是要乱了人心的。这老太监本来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稳住情绪,看向一脸忐忑的小桃:“别怕!你老实的在寝宫里守着,只说是受凉了要歇息。只管安心躺着。要是真出事了,只说自己不知道便罢了。” 小桃一把拽住对方的手,“姐姐,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没事!”佟氏就道,“大中午的去御花园,能有什么事?这人要是真要告发咱们,早告发了,还能等到现在?他必是有让咱们办的事情,你放心,只要接触,我就能抓住对方是谁。然后还能知道对方的目的。若是对方的目的不碍着咱们的大局,先稳着他便是。若是跟咱们的大事冲了,你放心,我不会手下留情。杀过人的人还怕再杀人吗?” 说是这么说,但谁能真不怕! 午时佟氏就出发了,今儿天气好,御花园来来往往的人多。说起来,她上御花园这边并不奇怪,要是没有什么特属情况,她吃了午饭都会溜达到御花园转转的。 想到这里,佟氏的心又揪了一下。她觉得盯着她的人观察她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的一些习惯对方摸的特别准。 到了空旷显眼的地方他左顾右盼,遇见她的宫人远远的都躬身低头,然后侧身让开路,让她先过。这么着其实是很难看清人脸的。一直往前走,刚转过一个弯,这里不是常被路过的地方,才一转过去,就听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娘娘——” 她蹭的转身,只看到一个戴着帽子又躬身低头的太监。看不见脸,声音也分辨不出具体的年岁。就听对方低声道:“娘娘想做的,就是我们家主子想做的。但娘娘的手法太粗糙了。没有我们主子善后,您真以为您做的□□无缝?我们主子说,娘娘以后不可擅自而动了。需要娘娘动的时候会告知您的。不需要您动的时候你尽可本分的呆着。若不然,还这般的碍手碍脚,我们主子不介意叫娘娘病上一年半载。” “你们主子是谁?” “是个想给天下换主子的人。不要多问,回宫等着消息便是。”说完,再不停留,转身就走。 只留下佟氏一个人稍微愣神之后转了往常那么些散步用的时间,又慢悠悠的朝回走。 守门大老太监问说:“是被发现了?” 佟氏一片淡然,“没有。只是发现了一个属于咱们的钉子,他不想叫人知道他的存在……” “咱们的人?” 对!咱们的人。 太监低垂了头,好像相信了这个话。 可不足两个时辰之后,庆喜进了弘晖的书房,叫了一声:“爷!” 弘晖头都没抬,“怎么了?” 庆喜将门关严实了,转过身来,就见主子爷靠在椅背上看着他。 他犹豫了片刻这才道:“主子,若是宫里的那位佟娘娘背叛了您,好似被人利用了……要不要提前将此人清除?” 弘晖轻笑一声,“有证据证明她被利用了吗?” 还没有。 “知道有人要利用他做什么吗?” 不知道! “那你着什么急呀?没证据就等有了证据再说。不知道就等知道了再想办法也不迟。我自问没做过什么对不起良心的事,也不觉得自己身上有谁要算计的东西,况且,有老圣人和皇太后在,谁没事算计我干什么?嫌命长了?”弘晖摆摆手,“行了,去歇着吧。大年初一给你们放假,找你的兄弟们去聚聚,一块喝酒吃肉干什么不行啊?操心多了容易老!” 庆喜愣住了,“主子,我跟了您五年了。” 嗯!“想要压岁钱呀?不能多给你了。就那么些,你主子爷如今也不宽裕呀!” 庆喜摇头,“您就不问,我怎么知道宫里的消息的。” “你想说了自己就会告诉我,不告诉我就证明还有不方便对我说的。那就不要说嘛!”弘晖像是浑不在意,“说真的,你能去忙了吗?我这得赶紧赶功课了,今年南巡我得跟着去的,路上少不得要耽误功课……” “主子,要不要查是谁利用佟娘娘……” 弘晖抬起头,下巴拄着手掌,“你很闲?” 大年初一确实不忙。 “你觉得佟氏是傻子?” 不是!这个女人精明的很。 “你觉得她的心不是向着我的?” 也不是!你们一体,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所以啊,她没传消息,就证明她觉得一切还在可控之中。她本人都不急,你急什么?她难道是那种会舍命的人?知道要坏事必然会求助的。” 庆喜无话可说了,这才缓缓的往出退,走到门口了,又回头看了弘晖一眼,叫了一声:“主子!” “嗯?” “有我在,不会叫人伤了你的。” “……”成吧,你高兴就好。 等人出去了,弘晖慢慢的放下书来,轻笑一声。有人强势的加入棋局了,那现在很多事情就得重新安排一下,闹不好,怕是要提前了。 佟氏这两天心里其实挺慌的,尤其是那天对老太监说谎了之后,她就有些后悔了。当时捡到簪子的是老太监,她能拔开簪子看里面的纸条,老太监当然也行了。自己却跟对方撒了谎。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看了那字条还是没看,若是看了,那就是对方已经知道自己撒谎了。在这种外患逼近的时候偏偏起了内忧,怎能不叫人忧心。 不过还好,第二次收到消息不是之前的方式,是在给皇后请安的路上,被一路过的宫娥塞了个东西在身上。回来一看,荷包里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想方设法,随驾南巡。 是让自己跟着去南巡吗? 这还真是可考虑技巧的活儿。 回去想了一天,把新织的布取下来,放好,然后捧着去找了吴书来,“我不求见皇上,知道皇上忙。想着皇上快南巡了,这是我新织的花样。想叫皇上拿去,给当地的织娘瞧瞧,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没有……” 吴书来觉得这个佟氏是真的聪明。 皇上去南巡,就是为了彰显皇家的。如果皇家的女眷真的在织布,并且现场能表演一二,这真的对皇家的名声事极有好处的。而整个皇室,肯在这上面真的下功夫,却功夫还不浅的除了佟氏没有第二个人。 于是,他的面色和缓的很,“娘娘稍等,容奴才去禀报。万岁爷今儿不忙,许是用空见见娘娘也不一定。” 乾隆果然是见了,又叫把布打开看了看,倒也清雅。算的上是拿得出手的东西。 夸奖了一翻,赏了一些东西,然后在南巡的随驾名单里,加上了佟氏的名字。 林雨桐和四爷这次也会跟着去南巡,不过半路上分开不分开,这得看情况。四爷主要是想去广州,然后在广州坐海船,看看沿海其他地方的情况,有没有可能多开放几个口岸。也想实地的看看广州这几年的变化和慢慢凸显出来的问题。 因着今年的船舒服,车马舒服,船上配备的武器精良,因此上,随行的人员就少了。费用上来说,节省的不是一星半点。 而且,这次的南巡,不是国库或是皇上的内库出的银子,而是由栋喜掌管的皇家商行,负责这一路的所有开销。 林雨桐还心说,这小子死抠门的性子怎么这一次就大方起来了?等到了要出门的那天,一大早的接了她和四爷连同弘晖的马车就已经等在外面了。 好家伙!一看马车,边上的和婉就止不住的笑。 为什么呢? 因为马车上的篷布上绣着‘皇家银行’的字样。 这是弄来了广告商吗?大致的意思就是那样的吧。 进了马车,靠枕上是某某羊毛织造的字样,马车上的小几,上面有某某某木工厂的徽标。便是茶壶茶碗上,也有什么什么窑出品的字样。 看了这些林雨桐就知道了,南巡这一趟,看似栋喜花钱了,其实他花屁了。他不仅没花自己的,还赚了不少。这些商户不仅是给掏了银子的,这一路上吃的住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找来的友情赞助。 连端上船的点心,上面都是打着字号的。乾隆拿着点心呵呵的笑,好好的点心有那样的字样很败胃口。可没法子,谁叫这么着省钱呢。 现在这船体大了,林雨桐和四爷不跟乾隆她们一条船。四爷这边是带了不少的学生,乾隆那边主要就是他们一家。老婆孩子一堆,穿只能说是勉强塞下了。 皇后也跟着出宫了,留下了三个孩子。连十二阿哥也才五六岁大,带出来确实不合适。她是孩子放在宫里怎么想都不放心,临走了想了个办法,把孩子全都送到医馆去了。孩子本身也是奶嬷嬷带的,孩子离了她并不会哭闹。医馆的疗养院,条件其实比宫里还要好一些的。要个院子,足够奶嬷嬷带着孩子住的了。那地方是皇太后的地方,管事的是和敬和和婉,具体执行的是永琅的媳妇。在那里想害他们的手轻易伸不进去,而万一有事,在那里保命的可能性会大很多。 就这还不放心,太后又去求了一个人——耿氏!求她帮着照看一二。 皇后的请托,耿氏能说不行吗?她不想掺和进去也不行,这边一走,她就去医馆住了,就住在三个孩子的隔壁,随时能照看。 有此人,皇后才算是彻底的放心了。她养了孩子才知道在后宅、后宫能把孩子平安养大的,都是能人。 容嬷嬷就道:“本来老奴该留下的。” “你留下哪里有耿太妃管起来理直气壮。两位太后不在,太妃的身份就足够高了。能保证孩子平安。你再是心向着我,可你的身份不适合。没事,我这个当额娘的都不忧心,你忧心什么?现在需要忧心的不是那个,而是已经是荣亲王的五阿哥。” 容嬷嬷低声道:“该着急的难道不是四阿哥?” “四阿哥是进可攻退可守,便是败了,也能留一条退路。可是嬷嬷,嫡皇子没有退路可言呀!” 那您说怎么办?您说怎么办,老奴就怎么办。一切都听娘娘的。 皇后没有说话,只看着河水上的冰被前面的破冰船破开,然后在水面上慢慢的飘着。 船外寒风呼啸,竟是还飘起了雪花。 行了两天,才稍微好了一些。但江风冷硬,还是很少有人在甲板上活动。船上再是如何,也还有些颠簸,在船上看书并不是好习惯。林雨桐弄一桌麻将一副扑克,常常是弄一屋子人一起玩,把四爷的弘晖彻底的打搅的没法看书了。四爷当然也没那么清闲了,带着弘晖偶尔会下船去看看,或是见一些请见的官员。 说实话,日子着实不算是难过。 到了杭州,这里织造做的不错,乾隆想在这边看织厂,打算多停几天。但是林雨桐和四爷没打算停那么久,笼统了看了两天之后,带着弘晖先一步南下了。目的地——广州! “弘历这一路上憋坏了!”林雨桐就笑道。他皇阿玛在,他浑身不自在,想浪不敢浪,想唱不敢唱的,过的小心翼翼。四爷这一走,瞧着吧,弘历要不把这几年的乐子找回来才叫怪事呢。 四爷看着杭州的方向长长的叹了一声:“算了,由他去吧!好日子……不多了。” 好日子不多了? 林雨桐看四爷,又看弘晖。 弘晖低声说了一句,林雨桐面色还真有些复杂,“成也此人,败也此人。弘历……哎!”除了一声叹息,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而乾隆并不知道有人在为他叹气,他这会子只觉得云也淡了,风也轻了。就连这冬日不算过去,杭州的天气透着那么一股子往骨子里冻的冷意也不觉得了。心口上,身上压着那块巨大的石头这么一移开,原来呼吸都顺畅了。 正月还没出去,春天才刚刚冒头。一点倒春寒,西湖上落了一层的雪。 “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雪湖。在西湖能遇上一场雪,幸甚!”乾隆坐在花船上。船上装扮的极好,也极为舒适温暖。暖香萦绕不散,却又淡雅宜人。靠在软榻上,身上搭上一条白狐皮的褥子,还真有些昏昏欲睡。 这次出来就带了傅恒和弘昼,再就是一队的侍卫。他是轻松了,可傅恒和弘昼一点也不轻松。傅恒这人聪明就聪明在,永远恪守本分。就像是现在,君臣相得在船上说说话,这不挺好的吗?他不在里面呆,“奴才还是出去看看的好。” 把弘昼给留里面了。 弘昼一边吃蜜桔一边很乾隆道:“您也真是的,臣弟还以为您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臣弟去办呢,结果在这里晃悠!要不然,臣弟明儿就出发去追皇阿玛和皇额娘,臣弟想去船舶司瞧瞧。这火器装在船上,总是听他们安排也不是事。臣弟得去看看……” “迟三个月五个月,谁还打进大清国了?杞人忧天!忙叨什么呢?”乾隆点了点榻,“安心的躺着,把你留下来就是为了叫你歇歇的。你这几年,连府都回的少了。恨不能长在兵械厂。这也就是如今年岁大了,否则你福晋都不能饶了你。” “四哥您还是做哥哥的呢,说的是什么呀?” 说的是实话! 弘历就问说:“老五,你真不累?” 弘昼心里打突,这话头不对呀。他打着哈欠,“您想啊,臣弟怎么可能不累?臣弟之前多惫懒的人,可如今皇阿玛在的,皇阿玛多恼恨懒人您又不是不知道。打小念书的时候就说了,不聪明不要紧,但你懒就是不行。这世上勤快的笨人成事的多了,但这世上聪明的懒人从来成不了大事。这话您忘了?” 弘历皱眉,“可说良心话,朕即位以来,何曾懒过?” 那倒也是。 弘历就又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可这几年,不管是朕还是大臣,都绷着呢。这根弦儿崩的紧了,就容易断。朕想偶尔歇一歇,也叫大臣们跟着放松放松,还错了?” 我可不敢说你错了。但你紧张是真的,这些当官的可不敢说紧张。你要用他们,他们挺高兴。你要他们什么也别管,那他们一准得慌。不知道的还以为顶戴花翎保不住了呢。 不过弘昼还是顺着他的话往下道,“您要是累了,您就歇歇。怕皇阿玛说,您就说是我病了,不适合赶路。得多歇一段时间。皇阿玛必然就不催了。” 乾隆就笑,小时候弘昼替他顶杠就是这么着的,反正坏事都是弘昼干的。他哈哈大笑,“你皇兄没那么没出息。放心,我这肩膀扛的住的!” 正说着,远远的能听见欢声笑语。乾隆在里面问傅恒,“湖上还有船?” “因着您不让禁湖,因而还有些游湖的船。”傅恒站在外面眺望,然后才道,“像是一船的姑娘,小孩子家说说笑笑,奴才这就叫人调头,咱们往清净的地方去。” “清净的地方有什么意思!” 傅恒:“……”之前不是说嫌弃城里吵,不如出来的清净清净吗? 这边还没说完呢,乾隆已经站出来了。迎风站在甲板上,负手而立,眺望远方。 这姿态怎么说呢?弘昼还是愿意给打八分的。但是外面又冷,风又大,站在那儿,倒是真不怕伤风。 弘昼裹了狐裘睡他的去了,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外面在做对联,还有猜字谜,这也就是十几岁的时候玩过,后来谁有闲工夫弄那个。 他继续睡他的去了。别说,船上晃悠悠的睡觉,整个人还是挺舒服的。 醒来的时候船已经靠着龙船了,这才被傅恒给摇醒。 弘昼揉揉眼睛,低声道:“刚才吵吵嚷嚷的,干嘛呢?” 傅恒声音也不高,“王爷,您别问。” 弘昼愣了一下,心里有数了,“那你守着,我可就回城了。不在船上呆着大家都安心。要不然,皇上这么着,老圣人问责起来,我知情不报,肯定是要挨揍的。我这般岁数了,再被皇阿玛摁住揍一顿,那真是没脸活了。所以,你扛住,我先撤。” 说撤就撤,干净利索。 傅恒没想到这位袖子一甩,真给撤了。他追着喊了好几身,那边头也不回,越喊越远。 当天晚上,傅恒就眼看着吴书来出去了,然后带着一个人回来。那人黑斗篷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从身边过的时候,一股子脂粉香气。 这一刻的傅恒站在船头,看着灯火通明的船舱,耳边是琵琶夜曲一首接着一首。然后才抬头望向太空,漆黑的夜空中挂着半轮明月,他想起了那一年,姐姐临去前说过的话。姐姐是在半路上没的,那一晚的月亮也是这样的,半轮而已,一边参差,月亮里不知道是树还是人影,朦朦胧胧的。姐姐说,“想家了,想额娘了。”可那是半路上,没有家,也没有额娘。姐姐说,“还好,我身边还有你这个一个亲人……” 那晚,他急忙安稳姐姐:“还有皇上,皇上在的,我这就去请……” 姐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别叫了!他是天下臣民的皇上,是后宫那么多女人的男人,也会是更多孩子的阿玛……这么多人,他作为我的丈夫这个身份,于他而言,只占了那么一点点问位置。” 这是姐姐少有的不夸皇上的话。临死之前说了这些,足见之前的夸赞多是颂圣,足见之前的痴情都是姐姐需要而营造的。她其实比谁都明白皇上的凉薄吧。 那话也是告诉自己,皇上对富察家的恩宠,也不过是需要富察家。 一眨眼,成十年过去了。此刻,自己这个先皇后的亲弟弟站在这里,而皇上你在里面……抱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的时候,可有一丝一毫,想起了我那可怜的,时时被你拿出来念叨一番的姐姐? 是的!你想不起来了。 傅恒心里一声长叹,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的另一艘船上,和敬披着斗篷直愣愣的看着这边。舅甥俩就这么相互遥遥对视着,谁也没有相让。 良久,和敬收回了目光,然后转身朝着船舱里去了。 第二天,傅恒就风寒了,当真是不能继续陪着皇上了,才被遗憾的安置到另一艘船上。 没有了傅恒,没有人会想着封锁这样的消息。也没有敢擅自替皇上封锁消息。 然后皇上夜里会召幸一位神秘女子的事,就这样不胫而走了。 那女子是谁?谁家的姑娘这般的不要脸面? 跟来的妃嫔乌泱泱的都聚集在皇后跟前,而佟氏却在见皇后之前,被一个不起眼的太监塞了一张纸条。 佟氏心跳的飞快:这神秘女子会不会与跟自己联系的那个神秘主子有关? 乐文 413 故国神游(74)三合一 故国神游(74) 这次南巡,因着两宫太后和老圣人都出行,老圣人又严令,一切从简。所以,乾隆带出来的妃嫔那都是有名有姓的。 皇后,苏贵妃、金贵妃、令妃,愉妃、忻嫔、佟氏。这就已经是七位了。还有两个小贵人,算是年轻些的,都是宫女子提上来的。颜色不算多出众,毕竟这几年宫里几乎没进新人。选秀之年,皇上恩典取消了,女子自由婚嫁,当时较好声一片,皇上挺高兴的,但是吧,宫里来来去去的就那么些人,瞧着也是腻烦了吧。 皇后苏贵妃金贵妃这都是当年潜邸的老人了,皇后三十多了,苏贵妃金贵妃也都四十了。若不是皇后有孩子晚,真就跟苏贵妃金贵妃一样,都已经抱孙子的年纪了。她们这种年纪,在宫里就不算小了,争宠真不是必须的。 佟氏也不算小了,三十岁的人了。这几年她一直不往皇上跟前凑,每个月倒是都伺候那么一两回,不冷不热的这么处着。 令妃和忻嫔倒是还年轻,可是令妃大着肚子呢,如今都显怀了。本来舟车就劳顿,肯定是伺候不成了。忻嫔呢,属于生了孩子没多久的,身形还没恢复过来。 扒拉着算了一遍,佟氏觉得,皇上有点急色不是没有原因的。 宫里这两年新上来的女子,就忻嫔还像个模样,不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吧,但至少也算是熟读女经,识文断字。别的宫女子,压根就不识字。 如今遇上了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容色一等一的姑娘,他能不动心? 到皇后这边的时候,该来的都来了。 一个个人精似得,只说喝茶。然后话里话外,那个意思就是说如今这个事,她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们是妾,妾怎么敢管主君的事呢?劝谏主君,这是妻的职责。 可皇后怎么管? 皇后又不是疯了,跑上去跟皇上劝谏去? 妃嫔们在这里挤兑,皇后还能招架,横竖这不是还有太后吗? 直接往太后那边一推,看太后怎么办去!太后都管不了儿子,难道皇后就能管?结果没等皇后把妃嫔送走了再去见太后呢。太后那边就来人了,桂嬷嬷亲自来的。 “太后娘娘一晚上没睡好,今儿早起胸口就闷疼。娘娘言说,她年纪大了,管不了许多了。幸而还有皇后,让皇后娘娘多操心操心皇上的事,她老人家也能放心。” 皇后面色一僵,说的好不轻松。 叫我去?信不信我立马也病了。 那边令妃却跟桂嬷嬷说上话了,“之前听闻今儿好几个夫人要见太后……” 桂嬷嬷点头:“是啊!老奴也是刚送走几位夫人。” 所以,太后说的那些话是当着朝臣的夫人说的。 皇后就看容嬷嬷,容嬷嬷低声道:“之前您说不见人,因而老奴之前就把这些人给打发了。” 就说嘛,怎么会只给太后请安,却不来见见她这个皇后。 那也就是说,是自己这边不见,太后反而见了。她是故意当着人家那么说的,就是把这事给推到自己身上。 自己不去劝谏,那这皇后是个什么皇后? 自己若是去了,以皇上的性子,能听吗?面子因为一个歌姬给里撂在地上,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这就是管和不管两面都不成人的局! 皇后心里清楚,打击自己,就是打击两个嫡皇子在世人眼里的地位。一个个的借着这个事,看着是冲着皇上去的,可其实矛头都是对着自己的。 怎么办? 她不由的看向佟氏,佟氏是自己的智囊,总是能出其不意的给自己出些可行性高的主意。 佟氏想起那张纸条,于是,迎上皇后的目光,然后扫了一眼其他妃嫔。 皇后明白这意思,有些话不好当着别人的面说的。她将其他人打发了,“你们都先去玩吧,皇上那边,本宫会看着办的。你们之前说的对,本宫有本宫的本分。可你们,也得做好自己的本分。若都精心伺候了,又哪里能生出这许多麻烦来。” 竟是说皇上召幸歌姬是她们这些妃嫔没伺候好的缘故! 呵呵!皇后现在确实是可以的!这话戳心的很了。 几个妃嫔满脸憋屈,却又说不出来。陆续出去之后谁都没搭理谁,各自回船舱去了。这种天气,玩什么玩。回头又该说她们只顾着自己玩,压根就不琢磨怎么能好好的伺候皇上。反正怎么说都是人家的理。 看着这几个这么走了,皇后心里稍微畅快了一些。这才看着佟氏,“本宫的难处,你该清楚了。不去说,这是对外不好交代。说了吧,皇上的脾气你也知道。实在是为难的很!” 佟氏却道:“娘娘,说肯定要去说的,得看娘娘您说的是什么。您要说皇上贪花好色,那必是要触怒龙颜的。可娘娘要说皇上找到一红颜知己,那皇上想来是乐意听得。那女子究竟是何种出身,这个事情都是以讹传讹,除了吴书来,只怕也没人真的知道。是歌姬还是什么,这都是咱们猜测的。可哪怕出身再不好,皇上怜惜,那就没有什么事是不能抹平的。娘娘何不做个为皇上解忧的贤惠皇后呢?皇上瞧上的,便是出身勾栏,那也必定是洁净女儿身误落污浊之地,出淤泥而不染。您找个不起眼的人家,叫其收个义女,记在名下。叫那姑娘换个身份给个名分便是了。难道宫里少了那么一碗饭吃?” 皇后皱眉:“这么做……未免叫人觉得本宫……” “娘娘是怕众人悠悠之口?” 那是当然啊! “可娘娘得先得是皇后,才能是别人嘴里受非议的皇后。皇后母仪天下是不错,但皇后得先是皇上的妻子。皇上觉得好,您才好。否则,别人越觉得皇后好,皇上反倒是越发觉得您不好。” 皇后心里一惊,是这么一回事。她不敢去劝谏的原因也就在于此!自己摆出什么样的大道理,听到皇上耳朵里也是大逆不道。难道自己懂的道理,皇上会不懂?既然懂还做了,那就是色令智昏了。跟色令智昏的男人谈道理?太后都装病了,难道要让自己去硬碰硬?没有这样的道理。 别人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自己确实是不能把跟皇上的关系处理的太僵硬。 “你说的有道理……”皇后苦笑出声,“当年,我以为我能跟先皇后一般,跟皇上举案齐眉!后来我发现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有了十二阿哥之后,我想的更多是孩子。为了我的三个孩子,没有什么委屈是不能受的。懂我的人自然知道我的难处,不懂我的人,非议又何妨?” 佟氏微微一笑,就起身告辞,“那娘娘想想话给怎么说合适,臣妾就先告退了。” 人一出去,容嬷嬷就道:“娘娘,也不能万事都听佟氏的,她这个主意……” “你有比这更好的处理办法?”皇后抬头问了一句。 容嬷嬷一愣,那倒是没有。 不过皇后倒是留了一个心眼,见皇上的时候先试探了一句:“臣妾听到了一些传言……” 谁知道才说了这么一句,乾隆当即就恼了:“传言?什么传言?你堂堂大清国的皇后,什么不好学,学那些三姑六婆,别人闲言碎语两句,你就鹦鹉学舌……” 这都是什么话! 而且,这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给炸了! 怪只怪皇后来的不是时候,乾隆正恼恨呢。这好端端的,召幸了一名女子的事,不知道怎么就给传了出去。要是只在南巡的队伍里传开就算了,关键是传的杭州城人尽皆知。 刚才吴书来正小心的说这个话呢,“都是奴才该死,奴才办事不严谨,出了这样的纰漏。” 乾隆很清楚,这不是吴书来的过错。 如今不比前几年了,前几年百姓议论些皇家的事,还都有些战战兢兢的。可现在呢?现在一个个胆子肥的很,当日在花船上,姑娘就有十多个。自己单召了一个,其他人能不议论吗?能指望这些人的嘴巴能有多严实。 傅恒当日在船上就问,可要封口。那时候是他自己觉得又没有亮明身份,无关紧要。 当天晚上也是一时兴起而已,有傅恒在他也没在意。可却忘了,周围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龙船方向的事,一点风吹草动都能知道。傅恒便是在,处理得当,也顶多是叫人又顾忌,不敢明面上议论罢了。 由此可见,还是对百姓的管控太松的缘故。 乾隆兀自恼恨此事该如何收场。主要是皇阿玛和皇额娘只怕还没走远。这消息其实就跟长了翅膀似得,他一点也不信皇阿玛不能收到这边的消息。这要是半路上再折返回来,自己的脸面就更没地方搁了。 这般的惶恐又叫他有些恼恨。是!皇阿玛是处处都好像没管着他一样,可其实,这几年因为皇阿玛的存在,叫他过得谨慎小心了很多。 钱不能随便花的,过分的奢侈不行。 女人不是想塞进后宫就塞进后宫的,耽于享乐要不得的。 就连写诗这样的喜好,都被说成是华而不实。用皇阿玛的话说是,别整那虚头巴脑的,有那工夫看两个折子不比写那个有意义。不信你拿着诗去大街上问问去,没有了皇帝的名头你能诗能叫诗? 当时他都惊呆了好吗? 这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更叫人难以接受的是,皇上要把宫里收集的古董字画,弄一个藏宝馆,打算叫专人打理。自己想在书画上盖戳,那是万万不能了。 一个堂堂的皇帝,随心所欲这四个字已经离他远去。不知不觉的,他把日子过成了小媳妇的样子,上面处处有婆婆管着一样。 这会子被传出去了,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不是名声不好,而是想着:这下完了,皇阿玛肯定知道了。 就在这种时候,皇后来了。一来就说听见了一些传言,这是什么意思?闲的你! 皇后被怼的半晌不知道话该怎么往下接,就见皇上明显已经不耐烦的时候,她才道:“那姑娘,妾瞧着投缘,令她来伺候皇上,皇上若是觉得好,不如给个名分,留在身边叫她伺候着。这次出来一切从简,等回了宫之后,臣妾再赏她。” 乾隆回过味来了,皇后这是来帮着他善后的。 没有所谓的歌姬,不过是皇后打发来的一个丫头罢了。 乾隆矜持了一下,这才道:“后宫的事情你做主便是了,不用特意跟朕说。就是个丫头,伺候的也还算称心,名分得给,但也不必特意抬举。” 皇后就懂了,“臣妾还想着,过几日请些夫人来,在船上宴请一番。只是太后娘娘今儿不舒坦,之前几位夫人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还专门问起了皇上,说是怕下面的人伺候的不好……” 乾隆明白皇后话里的意思,这是说太后知道这边的事,而且当着外人的面给说出去了。皇后是不放心才过来通气的。 这个话乾隆信,因此,对着皇后面色更和缓起来,“太后身体欠安,那就不用打搅太后。你是皇后,见一见命妇,也是应有之意。”皇后是想借着宴请,澄清里面的‘误会’,在此事上,给世人一个交代。消息只要从皇后那里出去,别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都是官方认可的,只能是真的。 乾隆觉得皇后这次很知情识趣,贤惠的模样倒也有几分可观之处。 于是,当天晚上,就宿在皇后那里。第二天早上,妃嫔来才来给皇后请安,吴书来就来了,带了一个姑娘来。 昨晚上皇后听皇上说了半晚上的如烟姑娘,果然名不虚传。 身材匀称,凹凸有致。皮肤白皙柔嫩。骨架小,人看这不胖,可看那伸出来的手便知道,这姑娘有一身好皮|肉。 皇后亲热的拉了对方的手打量,这姑娘保养的极好,两只手牵在一起,皇后都恨不能把手藏起来,连女人瞧了都爱的不行。 再细看模样,五官长的好,媚而不俗,眼里波光潋滟,一行一动之间,都如一幅画。 令妃从侧面看,刚好看见对方露出来的脖颈。这如烟穿着高龄的袄,可脖颈修长,还是露出一点的,耳朵后面朝下的一点,露出半枚红色的印记。令妃不由的揪住帕子,这是皇上情不自禁留下的吧。 皇后拉着如烟的手,“这姑娘你们瞧着可眼热?” 呵呵!眼热个屁。 皇后便笑道:“这姑娘跟本宫投缘,那日隔着船瞧见了,就喜欢的不得了。之前叫人接了她来你们没碰上,今儿难得碰见,认认认也好。这是陈姑娘,小字如烟。是陈阁老家的孩子……” 如烟福身见礼,“给娘娘们请安。” 令妃笑着叫起,“是说海宁陈家吗?那你不在海宁,怎么跑杭州来了?” 皇后直接结果话头,“海宁距离杭州才多远?御驾到了杭州,多少人前来只为了远远瞧一眼圣驾?从海宁到杭州,也不过是坐半日的船便到了,有什么来不得的?” 令妃面色僵了一瞬,只得欠身说是。然后才道:“之前听人说,陈家有三个闺女,都生的如花似玉的。早前陈夫人还托人给闺女找个好人家……不知这姑娘行几?”不仅长的好,那说话的声音也如黄莺出谷,别有一番婉转。 这如烟只低着头不说话,皇后冷眼看了令妃,倒也不急不躁,“令妃有所不知,如烟乃是陈家养女。当年陈老大人在海宁扩养济院、立义学、创育婴堂……如烟便是育婴堂的受益者。因着父母早亡,族人皆无,便被送往育婴堂抚养。后碰见陈夫人,陈夫人怜惜,接了家去教养。吃穿用度一如亲生……” 令妃了然,她之前差点就信了这姑娘的出身了。原来是编造了个养女的身份呀。 她缓缓的点头,“下次见了陈夫人得好好问问,她这私下到底还养着多少你这样的姑娘。” 忻嫔盯着如烟,眼里的嫉妒都快藏不住了,便接了令妃的话,“娘娘这话可有什么典故?” 令妃等的就是这么一问,她矜持的笑笑,“我娘家嫂嫂的外甥,娶的是陈家夫人娘家族里的一位姑娘。因着姻亲的关系,也有些走动。之前并不曾听闻陈家还有养女,故此有那么一说。” “哦——”这一声‘哦’拉的长长的调子,格外的耐人寻味。 皇后面色铁青,这一个个的就是在装着明白揣糊涂。非得拆穿了才好! 她顿时没了应付这几个的兴致,只留下如烟,叫其他人都散了。 佟氏临走时多看了如烟几眼,难道这姑娘是那个神秘人安排的?可要是他安排的,他这是存了讨好皇上的心思呢,还是存了害皇帝的心思?别管是哪种,只怕存心时间都不短了。这样的女子,不是随便能找出来了,必然是调|教了出来的。看这才十五六岁的年纪,想来是自小就被人养着调|教了了。 那这人若只是想讨好,这倒也说的过去。可跟自己合作,这是诚心要跟皇帝过不去呀。那这得憋着恨憋多久才能憋到现在? 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怎么想都捋不清对方的目的。因此不免紧张忐忑起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出来一看,令妃好似下了船,直接往龙舟方向去了。 这是要干什么? 令妃倒打一耙去了,她说皇上,“知道您是爱惜那么个人。别说是您了,我瞧见那如烟姑娘,心里也爱。” 乾隆哈哈一笑,脸上带着几分自得。 令妃话头一转,又道:“可这事您该叫臣妾去办的,皇后娘娘倒是好心,可好心未必能办成好事。她给如烟姑娘提身份,说是陈家的姑娘。可阁老家,在这一带,是极有名望的人家,姻亲故旧遍布。皇后娘娘的意思,还想着宴请夫人们,好澄清些什么。这幸亏是先叫臣妾见到人了,否则还不定出什么乱子呢。这邀请的夫人,有几个跟陈夫人和陈老夫人是没有交情的?您说,陈家的事情,她们会不清楚?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有猫腻吗?况且,这么着急做什么,跟陈家说好了吗?陈家是汉臣,讲究个名节。这事万一陈家那边应的不高兴,一不小心传了什么话到老圣人耳朵里,这不是乱上加乱嘛!” 乾隆皱眉,“依你说,该如何?” “依臣妾的话,不如在民间多找几个多才多艺的姑娘。太后喜欢歌舞喜欢戏,喜欢热闹,就以孝敬太后的名义,从贱籍里挑选。只要还是清白女儿家,皆可。”说着,她便灿然一笑,“另外,臣妾得大胆的住在龙舟上了,以后每晚,臣妾都会召这样的女子上船,或是给臣妾弹曲,或是献舞……反正,臣妾受宠天下皆知。臣妾陪驾谁会怀疑?不用跟谁解释,那些姑娘下船之后必会把事情说出去……用不了几天,外面就都知道是臣妾仗着肚子里的小阿哥恃宠而骄,并不是皇上留了人家姑娘在船上的……可行!” 这嗔痴的样子,乾隆爱煞了的。见她说的这般理直气壮,便笑道:“都依你。” 佟氏目瞪口呆,本来以为那位交代自己的事情,轻而易举就做到了。谁知道绕了一圈之后才发现,这令妃的段位果然非同寻常。皇后落了个吃力不讨好,她是坏了事又偏给圆回来了。现在谁不知道令妃之宠无人可比。 这几天,她焦躁的很。等那个神秘人的消息死活等不来。 这一等就是十天,消息终于来了。幸好,皇上迄今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也是时间太久了,因此这倒是叫佟氏心里有了猜测,是不是这神秘人根本就没有随驾南巡?他离的太远了,所以并不能随时给自己指挥。这次的事情突发,估计没有按照他预想的发展。他的人不敢擅自做主,传消息回去再传来,才用的时间长了一些。 她甚至想,那人会不会是老圣人和皇太后……才冒出这样的想法,就赶紧打消了。这两人不是会暗地里做什么的性子。 找了个空挡把纸条看了,上面只有四个字——见机行事。 什么叫见机行事? 机会在哪?是不是除了自己还有人要做点什么。 这一等就又是五天。 这天晚上,皇后宴请杭州城里不少的夫人。有些人为得一次这样的机会,花了很大的价钱。 整条船都灯火通明的。夫人们兴致好,夜游西湖。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佟氏一晚上都心神不宁,未知的才是最叫人不安的。 因着令妃的插手,皇后并没有提什么如烟不如烟的事,只叫如烟在身旁伺候,一幅妇人的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宫里贵人的打扮。这就是普通的宴请,拉近一下跟臣下的关系,全程并没有哪里不对。 佟氏这幅紧张的样子,容嬷嬷皱眉好几次,心里有些瞧不上,这不就是上不得台面吗? 这边正热闹呢,远远瞧见一条船朝这边行来,到了近前才知道,是几位皇子阿哥夜游西湖,也没看朝哪个方向,跟几个当地的学子随意的泛舟,结果正好碰上了。碰见了就没有不打招呼的道理。 皇后一听,还挺高兴的。跟夫人们开玩笑说,“我家老四老五还都没有说亲呢。你们瞧瞧,可瞧的上?丈母娘来认领小女婿,瞧上的就带家去……” 说的诸人也都一笑,还真就冲着要上这边船上的一群少年郎看去。 前面打头的是阿哥,后头跟着的还有这里一些夫人的儿子们,看见儿子们陪着阿哥爷,一个个的也都是与有荣焉。 都给皇后见了礼,然后皇后叫几个阿哥给几位老夫人见礼,摆着一副亲厚的模样。几个阿哥也乐意在人前表演一些母慈子孝的戏码。 正说的好呢,就听到少年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如烟,你怎么在这里?这些日子你都去哪了?” 佟氏激灵一下子,正戏开锣了。 就听那如烟呜咽一声,“夫君!是你吗?夫君!” 她背着光站着,此时朝前走了两步,站在了光影下。一身月牙白的衣裳在晚上更显得素淡。整个人脸上都是悲苦,眼泪滚滚而下,“夫君,若不是为了能见你一面,我早不想活了。” 所有人几乎都怔愣当场。皇后脑子嗡嗡的疼,这些日子,皇上没有叫如烟过去,每晚那边都有新人,她也没有特意送如烟过去,就留在身边打算笼络此女的。结果现在什么情况,这如烟是别人的妻子! 那岂不是皇上抢夺人|妻。 不!绝不能传出这样的话来。 她才要张口说话,佟氏立马就道:“你这姑娘怎么还哭了?娘娘好心救你,一直留你在船上,好好的待你。如今夫妻团聚,该是叫人欢喜的事,怎生还哭了起来?” 那青年一把将如烟搂在怀里,挡在身后,躬身对佟氏道,“好叫娘娘知道,小子乃是杭州书院的学子□□。如烟乃是我那新婚妻子!因如烟父母突然亡故,留下遗言让我们热孝成亲,如烟好有人照顾。我们便依父母之命成亲……但到底是要守孝,因而,不曾圆房。我因忙着学业,便去了书院,只留如烟和下人在家。大约二十日之前,下人送信儿,说是如烟要去乡下的姨妈家小住,我也没在意。毕竟没了父母,她一个人孤单,我觉得也好。等休沐之日,我寻去乡下,才知道他们并不曾见到如烟。”说着就看向妻子,“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可是遇到了变故被娘娘所救?” 容嬷嬷急道:“正是被老奴所救……” 那如烟却不住的摇头,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夫君,我对不住你。我也想与你白头偕老,谁知……如今我清白不在,哪里还有脸面再见夫君。可又恐那般离开,叫夫君一世为我牵挂……我又怎么忍心?我也不曾想,会有一日‘人在家中坐,祸从天外来’。我只恨,老天给我的这幅样貌……若有来世,我愿生的普通些,只愿与夫君携手白头……”说完,整个人朝船边跑去,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直的跳下船去。‘噗通’一声响起,大家这才反应过来,人下去了。 那□□不要命的冲过去,一边喊着‘如烟’,一边跳了下去。 这一跳,众人才反应过来,皇后急忙道:“救人——救人——” 出来带的都是船娘,有这么多少年在船上,也不便脱衣裳。连人带衣下去,一个个的上来说天黑了,根本找不见。 必须找见! 五阿哥将外套脱了,只穿了里衣跳了下去。皇阿哥们都会游水,他一下去,就都跟着往下跳。 是啊!人必须找见,还得是活的。 要不然说不清楚了。那如烟的话说,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就排除了她主动出门,然后遇事被救的可能性。 可她为何在皇后船上的?如烟的话说,她的美貌惹了祸。 这话意味深长了!这分明就是说皇上搜罗美女,她哪怕是已经嫁为人妇,也没有逃过这样的厄运。 更可怕的话是,他们夫妻没有圆房,但是她失去了清白。在皇后的船上,谁能叫她失去清白? 答案只有一个——皇帝。 那么,是皇帝在搜罗美色,还是皇后为了固宠从民间搜罗美色以供上用? 佟氏看向皇后惨白的脸,她想到的这些,皇后必然也想到了。若是没有意外发生,皇后彻底的废了。 皇后废了,两个嫡皇子也就废了。 通往皇位的两个最大的绊脚石就这么被清理了。 果不其然,下去的人一拨一拨又一拨,五阿哥在水里泡的都打摆子了,也没有找到如烟。倒是船娘把□□给救下来了。 佟氏赶紧道:“娘娘,赶紧回去!几个皇子要紧!” 都下了水了,这回要是出事了,可就把皇宫的皇子一网打尽了。不是你的罪过也是你的罪过了! 对!对! 皇后这才如梦如醒,“赶紧的!备热水。” 皇子们一个个的不等到地方,果然就起了热,抱着被子还浑身都哆嗦。船上整个都乱了,都顾着皇子们呢,到了地方那些夫人和少年郎几时下船的,都不知道。反正乱哄哄的一哄而散。这边紧急的叫太医,乾隆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吴书来脸色也白了,“奴才已经叫人去打捞了。那个□□还在船上扣着。皇上,如今——” “先叫太医去瞧瞧!”乾隆说着就起身,走了一半了,又交代吴书来,“飞鸽传书给皇额娘,就说几个皇子的情况不好,请她老人家折返来杭州。” 吴书来应了一声是!也只能如此了,这样的天气泡在水里那么长时间,一个弄不好,真会出人命的。孝贤皇后就是个例子,半路上由小病拖成大病,很快便没了,这怎能不叫认心惊胆战。 皇后惶惶不安的看这皇上,“万岁爷,咱们这是叫人给算计了。这分明就是冲着皇上您来的……” 紧随其后的令妃便接话道:“皇后娘娘这是什么话?皇上何曾见过什么如烟如灰的?臣妾一直陪着皇上,一日都不曾离开。这样的脏水可泼不到皇上身上?反倒是娘娘,臣妾不过是找几个能歌善舞的姑娘,给太后娘娘解闷。皇后娘娘便打发人日日来探听。怎么?您以为臣妾是给皇上物色新欢,所以这才找人弄来了容色绝佳的女子?皇后娘娘将皇上当做了什么人?皇上岂是那等贪花好色之人?若是想要美貌女子,宫里小选便尽可挑选,可这些年,皇上励精图治,勤于政务,连后宫都甚少涉足。这几年生育的不外是皇后,妾身还有忻嫔。天下人不是瞎子,皇上是什么样的,皇宫中孩子的出生便是明证。您这么做,是生生的误了皇上!”说着,就跪下来,“皇上息怒,臣妾不过是心中不忿皇后的作为,这才以下犯上。臣妾甘愿领罪。” “令妃何罪之有?”钮钴禄太后从外面进来,冷哼一声,“皇后何曾有一丝皇后的样子?这般想以美色笼络君上的作为,不配为大清国的皇后!” 佟氏饶是知道结果,也不禁有些心凉。到了这份上,真真是一个个的扑上来,恨不能将皇后给撕碎了。 她缓缓的跪下,“皇上,娘娘是什么样的人,您是清楚的。不管如何,保娘娘体面,便是保皇上体面。” 乾隆看向皇后,目光冰冷。 皇后眼里最后一点期翼没有了,嘴角显示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继而哈哈大笑,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便是臣妾放在心里,心心念念的男人?便是庄稼汉,也知道风雨来了为妻儿遮挡。可笑我拥有天下最尊贵的夫婿,可我的夫婿不仅不能给我遮风挡雨,反而在风雨来的时候需要拉了我挡在身上做盾牌?何其可悲?!又何其可笑!若早知道会是如此,我便是嫁鸡嫁狗嫁路边的乞丐,也好过嫁你——爱新觉罗弘历!” 乐文 414 故国神游(75)三合一 故国神游(75) “娘娘!”佟氏喝止了皇后,“娘娘说的什么话?”她跪下,朝皇上的方向磕头,“皇上,突缝大事,几位皇阿哥此时高热不退,娘娘又急又怒,慈母心怀,这才进退失据。臣妾听闻,自娘娘被指进府里,小心恭谨,并无错处……” 她将‘慈母’和‘被指进府’这几个字咬的格外重,前者是说给皇后听的,叫她别忘了,她那三个孩子还在京城呢。以后还得在皇家过活。没了额娘,又没了皇父的照佛,孩子的日子怎么过。而后者是说给皇上听的,告诉皇上对皇后的处罚别太过分,别忘了她是老圣人当年指给您的侧福晋。不看一面还得看另一面。 可这话出来了,才发现乾隆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一时间,倒是不好猜测他要做什么。 令妃心里一突,她倒是宁肯叫皇上废了皇后,然后留着她。可千万不能脾气上来了,骂出太难听的话。皇上当然是不会杀了皇后,可以皇后的性子,真要是骂的难听了,气极了真能一头给撞死了。 撞死了……你她可就还是皇后,死在了皇后的位子上,她的孩子就还是嫡出。 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于是令妃赶紧道:“皇上,一日夫妻尚且百日恩呢。就算是娘娘犯了再大的错,也请您饶她一命……” 佟氏心里一突,愕然的看向令妃,皇上之前并没有说过要怎么处罚皇后。怎么到了她的嘴里就成了叫皇上饶了皇后一命了?这人心何等的可怕恶毒。皇后正在气头上呢,这会子心神尽失,她这话会误导了皇后的。 果然,皇后笑的越发的凄凉,在她看来,还是令妃更了解皇上。令妃的解读里,皇上要杀了她,那皇上的心里就是真的已经动了杀念了。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皇后就只觉得心口疼的喘不过气来。不就是一死吗?死很容易!她也不想活了! 不用你杀,我自己去死! 皇后蹭的一下起来,抓起了小几上一把剪刀。这剪刀是插花修剪花枝用的。此刻就摆在梅瓶的边上。 “不可!”佟氏一把扑过去,可剪刀还是被皇后一把抓在了手里。 令妃怎么也没想到,皇后这般的烈性,不等她把话说完,这就真要寻死。 佟氏已经扑到了跟前,见皇后拿着剪刀放在脖子上,忙道:“您想想孩子!您想想孩子……百姓有句俗话,叫宁肯跟着讨饭的娘,不能跟着当官的爹。为啥呢?因为孩子是娘身上掉下的肉,有娘的孩子有人疼。人啊,别管什么时候,不能走绝路!您在,几个孩子就有娘。您要不在,他们就没人疼了。娘娘!” 令妃忙不跌的看着皇后,不住的点头。她紧张的这会子话都说不出来了。心里也多了几分害怕,她怕逼死了皇后,这个罪名给摁在她的身上。 钮钴禄太后却一声冷哼:“这是用死在吓唬谁?堂堂的一国之母,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就是你的作为?这与那市井泼妇有何不同?当时,本宫就不同意册封你为皇后,你身上有哪一点堪配为后?是你自己口口声声不生嫡子,可结果呢?坐上后位你就汲汲营营!皇上那么些个皇子,哪个不是你的儿子?你非得生个嫡子出来,为的什么?你打从一开始,谋算的就是储位。你就是那个窃国之贼!” 皇后握紧了剪刀,是!这事上她好似是理亏!可她是他的妻子,她跟他有夫妻之实,她生他的孩子,养他的孩子,哪里还错了? 她这么想着,就看向皇上,“这三个孩子的出生,你可有一丝欢喜……” 乾隆转过身,缓缓的坐在椅子上,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像是在思量着什么,而眼前的一切,都好似一场戏。他游离于戏外,冷眼旁观。 钮钴禄太后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他这会子想的是怎么善后才体面,哪里会管如今怎么争执。之前自己说话他没拦,于是,她知道她可以说话,“一国的皇后,不仅仅是皇帝的妻子。你至今都没有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你先是皇后,才是弘历的妻子。你的所有的一切,都得是先想到大清国。朝廷需要稳的时候,你却只想着怎么生孩子……一个出身便特殊的孩子,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康熙朝的教训就在那里摆着,可笑你出身满洲后族,竟是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 皇后握着剪刀的手气的打颤,强词夺理!强词夺理! 佟氏看的心惊胆颤,她看见皇后的脖子已经被剪刀戳伤了,可皇后对此似乎是毫无所觉。她急忙起身,“娘娘,皇太后就要折返回来了。娘娘,皇阿哥们成了这般,皇太后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回来的。还有老圣人,老圣人疼爱皇孙,知道了哪有不陪着皇太后一起折返的道理……”言下之意便是,你别急。不要急于寻死觅活的。事情还有转机,一切可能还有转机。 皇后双眼迷茫的看着佟氏:“皇太后?” “对!皇太后马上就会折返回来,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很快很快!” 这话却生生叫乾隆一个激灵:是了!皇额娘会折返的,皇阿玛八成会跟着一起回来。回来之后,他们会怎么想怎么做这都是未知的。因此,这事非得速战速决不可! 他缓缓的起身,朝皇后走了几步,“皇后自册立以来,虽无失德之处,然而奉太后南巡时,竟不尽孝道,不尊礼法,举动乖张,类似疯迷……不配为后。今废黜其皇后之位。然念其生育有功,存皇贵妃之位……钦此!” 佟氏替皇后缓缓的松了一口气,叫她看来,从皇后到皇贵妃,只差半格。她依旧是宫中第一人。又是给皇上背了黑锅的,只要皇上还要点脸,那在别的地方就得有优容。以后谁要是敢欺负到她身上,皇上只怕都不能答应。 这已经是不好的结果中最好的一种了。 而那边,只要废了皇后,那么对太后和令妃来说,怎么处置都没差别。因而,两人都没有说话。 皇后却不住的摇头,眼泪又下来了。不用死,还能见到孩子,确实……不算最坏!可,叫自己继续做这个男人的女人,不!她恶心。 她一手扬起剪刀,一手拽下了一缕头发,手起剪刀落,一缕青丝瞬间落地,她盯着皇上:“你我夫妻之情今日断矣!” 佟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是想不明白这种女人的。以为她看透了男女的事,其实她还迷瞪着呢。你管他怎么样,只要他能保证你,保证你的孩子都好好的,你在这些事情上妥协一二又能如何? 蠢!蠢不可及! 愚!愚不可耐! 可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特别羡慕这种愚蠢的人。至少在蝇营狗苟的背后,总还有一点东西是真的,是不想被沾染的。 这东西,皇后有,而她没有! 乾隆低头看了看那一缕头发,再深深的看了乌拉那拉一眼,然后冷着声音喊吴书来,“叫人拟旨,昭告天下!立刻!马上去办!” 吴书来对着皇后磕了三个头,不知道怎么的鼻子就酸了,他掩饰着,头低的低低的退了出去。 紧跟着,上上下下炸开了锅:皇上废后了! 这是大清朝自立国以来,废黜的第二位皇后。 第一位是顺治皇帝的第一任皇后博尔济吉特氏。那时候废后,是有一定的历史背景的。当年,满蒙联姻那是大清在关外便定下的规矩,满人皇室是在与蒙古结盟。可大清入关,入主中原,蒙古便不再是盟友,而只能是臣下。由合作到从属关系的变化,从废后中能看出顺治皇帝的心中对蒙古的定位。 在这样的国家大事的前提下,废黜皇后那也是大费周章的事。 何况是如今!皇后到底是犯了什么大错了? 没有!在圣旨上也说了,自册立皇后以来,无失德之处。 既然无失德之处,这样的皇后还不成吗?为什么要废了她? 因为她不尽孝道?不尊礼法?举动乖张,类似疯迷? 可怎么样才叫尽孝?皇后又不是脑子有毛病,大面上的事肯定差不了的。又不要她去伺候太后吃喝拉撒,她有什么理由要做出不孝的事? 不尊礼法?更是无稽之谈!哪怕拿出一件具体的事来说皇后不尊礼法呢。当然了,如果说是皇后冲撞了皇上,那这也确实是叫不尊礼法。 可不管是不尽孝道还是不尊礼法,这不都是由太后和皇上说的吗?你们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 但像是举动乖张,类似疯迷这样的罪名,不过是为这次皇后‘选民间美女固宠’这个行为找出的借口。皇上是在说:皇后好像不正常了,所以她的行为才那么有悖伦常。 说到底,皇上还是把这一口黑锅给牢牢的扣在了皇后身上。 弘昼是带着吴扎库氏南巡的,两人是住在城里为皇家提供的别院里的。本来皇后宴请吴扎库氏该陪同的,但是弘昼不叫他家福晋出掺和,“你打发人告病,只说身上不舒坦,水土不服,不要去掺和!” 为什么? 弘昼每日里弄些人在外面喝的跟醉猫似得,就是不往皇上跟前去,“总觉得心里不安稳。怕是要出事!” 什么事? “四哥这么浪,皇阿玛竟然没有管。”弘昼心里的不安特别重,“皇阿玛要是想管,怎么可能管不了。” 于是两口子真就不往前凑了。结果两人晚上偷摸的出去逛去,弘昼还带着福晋一块儿茶楼听说书喝茶。今儿这书是新段子,弘昼也没在意,还指了点心给福晋介绍。福晋却不卖面子,还不如书院里那个叫萧娘的姑娘做的好吃呢,“咱家老四吃人家的点心吃的好,还想着娶人家回家来。你说这混小子怎么想的……” 两口子正说着呢,听着这说书的说的是皇上南巡的事。 弘昼就道:“都是编的!”他乐呵呵的,“不知道皇家的事,偏编出来的人人还都爱听。你也听听当个乐子。” 可今儿这个,一点都不可乐。 故事讲的是某一朝,有一位帝王南巡。皇上好美色,宫里的近伺太监便在城中遍寻,结果看了不知道多少,都不及宫中佳丽。终于一个偶然的机会,碰见了一个女子,这女子叫如烟。接着便说,这如烟如何的孤苦无依,最后又如何的嫁□□为妻,这夫妻二人热孝成亲,如何的恪守礼节。又说这如烟贤惠,支持丈夫读书,怎么的辛苦操持家务,不曾有丝毫轻浮之举。说这个□□如何有报效朝廷之心,抛下新婚妻子在书院里刻苦求学,学业优异等等。谁知道好好的鸳鸯遭棒打,那如烟被带走,如何的失了清白,又如何的隐忍,只为了能见丈夫一面做个交代。然后又怎么在皇后的宴会上一跃而下,投湖而死。 直说的满堂皆静,无人敢喘大气。 这里面用了春秋笔法,但是吧,很多东西都是有来处的。比如说那书院,在古代的任何一朝都不曾有过的。 所以,这个喜好南巡的皇帝是谁? 康熙皇帝!那位也爱南巡。 但是真有这样的故事早就传遍了,为何现在才用这样的法子讲出来。 人们心里还没倒腾明白呢,茶楼里就有人惊呼一声,“书院里还真有一个叫□□的学生。那学生前不久也才娶了妻子,也巧了,他那新婚妻子也确实是热孝出嫁的,两人不曾圆房……但是不是叫如烟,那就不得而知……” 话没说完,就被人给捂了嘴,“你不想活了!瞎说什么?” 弘昼伸出头去,想找那个说话的人,却没有看到。他立马给身边的大太监使了眼色,叫他打发跟着的暗卫追出去看看,结果等了半晌人回来了,说没找见。 连他的人都没找见,那这只能说明两点:其一,对方的人手跟自己是等级别的。其二,对方占着地缘优势。也就是他们在杭州要比自己的人在杭州熟悉的多。所以,他们一躲,自己的人连影子都没抓住。 他再不敢耽搁,拉着吴扎库氏,不理茶楼里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赶紧往回走。 这一路上,总有一些声音传来。 “皇上是好皇上,这肯定是谣传。” “好的是老圣人,又不是皇上。当爹的是好皇上,那当儿子的可不一定。想那刘备能争来三分天下,可刘阿斗却扶都扶不起来……” “那倒也是!当爹的把好名声都留给了儿子,可这做儿子哪里知道珍惜……” 弘昼感觉自己的血都倒流了:“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咱们出来之前那边的消息还说一切都好,怎么一出门就听到这么多事。没道理有人比爷的消息还来的快呀!除非……” 除非什么? 吴扎库氏看这弘昼,拽着他的袖子,“除非什么?你倒是说呀!” 弘昼的话还没出口呢,就听到前面急促的铃铛声,伴随着马蹄扬鞭声,迎面而来。他才要掀开帘子去看,却听见外面喊:“王爷,皇上有召。召您即刻动身见驾。” 果然! 弘昼安排了人,“你们护送福晋慢行,爷先走一步。” 吴扎库氏掀开帘子出来,“爷——” 弘昼松开缰绳,靠近吴扎库氏,“你也要去,见见皇嫂。今晚上是皇后宴客,事儿必然是出在宫宴上!” 吴扎库氏这才恍然,“好!爷您慢些。” 弘昼再不耽搁,上马就走。 等到了地方的时候,已经听到消息了——皇上废后! 弘昼站在原地都不能动地方了,看着特意等在这里的傅恒,“你说什么?” 傅恒低声道:“皇上已经下旨,昭告天下了。旨意已经传下去,万没有回头的可能。” 弘昼一把推开傅恒,“你就这么干看着!” “实在是今儿这事出的突然。”傅恒垂手低头,状似恭敬,可话却是这么说的:“王爷,富察家虽是先皇后的娘家,但富察家从不以外戚而立家。况且,王爷——您现在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 傅恒便道:“和敬公主在里面陪皇上说话,随驾的大臣都在外面等着呢。” 和敬? 弘昼掏出怀表看了下时辰,“和敬进去多久了。” “大半个时辰了。”傅恒朝龙舟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么答道。 已经大半个时辰了! 和敬这不是进去劝的,分明就是给了皇上一个借口挡住要进去劝诫皇上的大臣。和敬就是要等着旨意快速的送出去,不给半点机会追回圣旨。 弘昼看向傅恒,傅恒站在一边不言语,却把路让开了。大有你觉得有必要管皇后的事,你就闯御驾去。 弘昼眼睛闪了闪,心里便有了计较。他抬脚上了龙舟,然后从跪着的大臣中穿过去,扒拉开挡在门口的吴书来,“让开!你这狗奴才,本王你也敢拦着。”说着,一脚就将门给踹开,发出巨大的声响,然后人直接就闯进去了,在外面还能听见和亲王的声音,“四哥,你糊涂了!皇嫂那是皇后,怎么能轻易下就给废黜了?这是有心人算计的!四哥千万莫要上当做出夫妻结仇的事!皇嫂的为人弟弟知道,她万万不是能做出那等事的人。” 傅恒一愣,难道自己猜错了。并不是老圣人在谋划,也不是那位小贝勒在谋划?真要是这两人,和亲王是铁定会站在这二人身后的,巴不得废了皇后连带了废了嫡皇子,怎么会这种时候跑出来为皇后说话。此刻,像是和敬这般,看似帮皇上拦着大臣,其实是叫旨意传遍天下不可回头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傅恒这么想,不少人也跟傅恒一般想法。 因而,有那么一丝怀疑老圣人的都收起了这一丝的怀疑,反而觉得和敬公主的做法非常的违和。 难道是和敬公主的意思?或者是傅恒大人? 毕竟嫡皇子为储君与富察家是没有益处的。 傅恒感觉到有几道视线看过来,他顿时明白了。心里叫了一声委屈,然后不得不佩服和亲王的机灵。这位王爷看着放荡不羁,好似总在很多时候表现出几分糊涂王爷的本性来。可实际上,他心思之灵巧机警,在朝中当真罕有。 就是里面的乾隆和和敬也是这般的想法,和亲王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能看出老圣人的态度。 和敬起身跟弘昼见礼,“五叔,您来了。” 弘昼训斥和敬,“你也是胡闹!谁都能来,谁都能在这里呆这么久,就只你不能!瓜田李下的道理你不明白?知道的说你担心你皇阿玛,不知道的,还道你在其中不知道干了什么呢。连你舅舅都被你连累的。如今多大的人了,行事还是这般随心所欲。出去!去替我跟你皇阿玛盯着你几个兄弟去!” 和敬心里突然涌出来一股子暖意。她进来,在这里陪着皇阿玛,是知道皇阿玛想叫旨意传下来无人阻挡的。可私心里,何尝不是想借机不给皇后任何翻身的机会。皇阿玛不会将她往坏处想,但是外面的人必然会想的。可现在,五叔这么一说,就是在回护她,在回护富察家。 她一幅受教的样子,“我这就去。顺便也会叫太医去瞧瞧祖母和额娘的。” 还继续把皇后称呼为额娘。这个称呼不仅没错,还添了几分亲近。在这种时候说出来,无形中多了几分人情味。 弘昼点头,嗯了一声,看着和敬出去了。 和敬上岸,朝傅恒行礼。傅恒也没躲,舅甥俩沉默了片刻。傅恒到底是先开口了,说和敬,“做事即做人。在做人上,你多跟和亲王学。和亲王在做人上,颇有独到之处,你学到了,这辈子都将受益无穷。” 是! 匆匆说了几句话,和敬就告退去看这几个皇阿哥去了。傅恒依旧站在岸边,脑子却一刻也没歇着,寻思着,这动手的人到底是谁。 弘昼那边并没有把门关上,而是道:“皇兄,贬妻为妾这种事,不能做呀。便是皇嫂有哪里做不到的……” “不要说了!”弘历的眼圈都是红的,“朕与她夫妻也已经二十年了。早年,她是极好的。当年,皇阿玛是把一个很好的姑娘指给了朕。她也一直恪守本分,从不逾矩。连你先皇嫂,也常夸她贤淑。自你先皇嫂没了,朕将内务托付给她,这是何等信任。正是她做的好,哪怕朕心里放不下先皇后,也还是扶正了她。可是,自从有了十二阿哥,她这心里就对朕生了怨怼之心。当年朕继位之后,于乾隆元年,便册封嫡子永琏为太子。只是可惜,朕的永琏早早的没了。皇后生了十二阿哥之后,朕没有册封其为太子……她心里如何能不怨?” 要说这个,弘昼都不能说这位皇后无辜。连他这种在宫里眼线不多的,都听到过皇后曾经抱着十二阿哥说过,说咱们十二阿哥也一样聪明贵重,器宇不凡。 这‘聪明贵重,器宇不凡’八个字,是皇上夸永琏的话。 想想也是,那个是嫡子,皇上一登基,就册封其为太子。当时是秘密建储的,不过孩子后来夭折了,这事就不是秘密了。 这么一对比的话,这位皇后都生了两个嫡子了,皇上丝毫没有说过立储的事。可见,是真没这个打算。不仅没有这个打算,还屡屡抬举五阿哥和令妃生的十四阿哥。这怎么能不叫身后皇后的乌拉那拉惶恐。 听福晋说,皇额娘早两年还提点过皇后,说你要稳住,你稳住了别人就该慌了。你慌什么?总觉得没有安全感?可你身为皇后,这本身就是最安全的保护罩。 可惜,皇后是没有把这个话听进去。 皇额娘那话其实就是给了她保证。哪怕最后嫡皇子不能登基,那嫡皇子也不会是皇后想的那般只能是凄惨的结局。 可是她一句没听进去。把皇上对她和对先皇后的态度作对比,把皇上对永琏和对永璂的态度做对比,越是越对比越慌了。慌了就乱了,乱了就什么乱主意都想的出来。然后就叫人有机可趁了! 其实,皇额娘说的对,她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好的立身之道。 皇上说这个话是给自己听的,也是给要折返回来的皇阿玛和皇额娘说的,更是给外面跪着的大臣说的。意思只有一个——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皇后有今日,并不完全无辜。 因着涉及到立储之事,别人就不敢说旁的话了。替皇后说话岂不是要站十二阿哥的队。 弘昼心里叹气,自家四哥掌控朝臣永远都是这么精准。他知道那些大臣此刻恨不能原地消失,于是便转身出去,“诸位大人,各司其职去吧。杵在这里做什么?爷想跟爷的哥哥说点私房话,你们这么多耳朵在这里听着,还叫爷怎么说呀?去吧!都忙去吧!该查什么就去查,都别放松了。” 然后果然一个个的跑的比兔子还快! 弘昼叫傅恒,“富察大人,你来一下。从哪算你都不算外人……” 傅恒等这些大人都走了,才进了书房。 弘昼却站在门口说吴书来,“叫个可靠的在门口守着,你去……盯着人救活那个康来。这人不能死,听懂了吗?他以后死哪都没关系,但现在他不能死。” 吴书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是!王爷放心,奴才这就亲自盯着。怎么救几位阿哥爷的,奴才就怎么救此人。” 好!去吧! 等人走了,弘昼才回去将门关了,回身过来的时候,就见自家四哥红着眼睛看着他,饱含深情的样子,吓的他差点回身就跑。 傅恒打岔,“王爷,可是发现了什么?” “说不好!实在想不出谁能用这样的法子。”弘昼就道,“说句不怕犯忌讳的话,来之前的路上,我还大逆不道的想过皇阿玛。可皇阿玛用的着用这样的手段?皇阿玛要是真要毁了四哥的名声,那这几年又何苦帮四哥和朝廷经营名声?” 傅恒心里又赞了一声。别人只敢心里想,他却敢大咧咧的往出说。往出说了,他坦荡,越发的不会叫人怀疑。 事实上,他也不觉得这事跟那边有关。 乾隆点头:“你是糊涂,你怎么敢那么想皇阿玛。” “我甚至想是不是永琅那小子了。”弘昼更直言不讳,“可那小子一直在咱们眼皮底下,不说身上有几根毛咱们都清楚吧,但一天到晚干了什么,不难打听。” 是!乾隆当然知道这孩子一天到晚干的是什么。其实说起来,无甚特别之处。此人也可以排除嫌疑。 弘昼叹了一口气,挨着乾隆坐了,“正是因为想到了永琅,我就想到了永珹和永琪这几个孩子……” 乾隆面色一变,“不会是永琪!永琪心思纯净,那孩子没那么多的歪的邪的!” 弘昼点头,“难道是永珹?永珹没那样的城府!”说着,他直接跳过这个人物,“四哥,弟弟要说几句大不敬的话了。” “就咱们兄弟,你只管说。”乾隆心跳的厉害,弘昼排除了永珹是没错,永珹是没那样的城府,可他身后的人呢?这手段脏成这样,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太后——朕的额娘!是你吗? 他以为弘昼要的大不敬的话是说太后的,谁知弘昼张口就道:“臣弟要说的是令妃。令妃有永璐,说实话,要说她和魏家没什么心思,臣弟是不信的。可永璐才半岁大,现在就这般汲汲营营,是不是有些早?或者说……她不是为了储位,而是为了后位。” 有了后位,他儿子距离储位还远吗? 傅恒心里又是一声赞,这是生生的断了令妃的前程了。和亲王是怕这边倒了这个皇后,那边又立令妃为皇后。如今把这点怀疑摆在面上,以皇上的性子,心里能不存疑?一旦存了疑心,令妃为后的路就算是被斩断了。 他前面说了那么多,连老圣人都拿出来做铺垫了,其实为的就是引出后面的话。是啊!他胆大包天,连亲老子都敢怀疑,那么怀疑你一个宫里的普通妃嫔,有什么不敢的? 这一招高啊!实在是高! 傅恒的嘴角轻轻的翘起,又赶紧压下。他早知道和亲王是个妙人,却没想到,会妙成这般。 乾隆果然眼眸深了那么一瞬,想起今儿太后和令妃逼迫皇后的嘴脸,真要说起来,果真是有些迫不及待呢。 就听弘昼一叹,“这要真是早就存心要害皇嫂,顺便坑了皇兄您的名声。那此人只怕早有准备。怕就怕,这样的事传出去,闹得人尽皆知。那可真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乾隆蹭的一下站起身来,“老五,你亲自去迎一迎皇额娘。傅恒,其他的事情都交由你打理,都去忙去吧。” 弘昼心说,我这迎皇额娘我得迎到多远的地方去?!但是不敢违拗呀,说走咱就走。皇上估计是要找太后的麻烦,怕自己在这里碍手碍脚。也是!太后要是跟自己求助,那自己是该管呢还是不该管呢?毕竟自己是太后养大的,谁都知道,太后疼自己比疼皇上这个亲儿子还多呢。自己怎能不管?所以,越是把自己打发的远,越是说明皇上忍不了太后了。 因此,他跑的特别利索,只留了口信给福晋,说是你看看皇嫂就行。这里正乱,你别在这里添乱了。没事就回城里的别院养着,千万别折腾了。 这话其实不用他传,吴扎库氏都准备走的。她是皇后没见到,见到了佟氏。两人还没说话呢,就看见皇上怒气冲冲的奔着太后那边去了。佟氏就催促,“福晋赶紧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您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么来回的折腾……回去记得找大夫。” 明白! 谁都明白,只钮钴禄太后这会子不明白。她看这怒气冲冲的儿子,“你说什么?你说本宫害你,害皇后?弘历,本宫是你的亲额娘。本宫疯了吗?害自己的儿子?” 乾隆轻笑一声,“那朕倒是要问问太后,废黜了皇后,与您又有什么干系?您今儿可是着急的很,所为何?” 钮钴禄太后张嘴结舌,竟然是不能答。憋了半晌才道:“这不是为了你吗?” “为了朕?”乾隆看她,“太后!额娘!朕再叫你一声额娘。看在这一声额娘的份上,儿子希望,您能说句实话。” 钮钴禄太后嘴张开了又合上,合上了又张开,憋了半晌才道:“本来觉得永珹那孩子挺好的,本宫愿意多疼疼。你以为本宫想立永珹为储君,这不可能。永珹的额娘血统有问题。她那样的出身,怎么配?本宫那么做,就是□□后踩低捧高……”她说着,越想越是,声音就不由的大起来,理更直了,气更壮了。但是她抬头看向她儿子的时候,发现她家皇帝儿子并没有信这样的话,于是,她的心思一转,张口便道,“当然了,也是想帮帮令妃!” 帮帮令妃? 乾隆不由的凄然一笑,“果然里面还有令妃的事!” 钮钴禄太后:“……”我瞎说的! 不对!什么叫‘还有’?感情本宫说了这么多,不仅没把自己摘出去,还把令妃得装里边了! 是自己的脑子老了不好呢?还是自家儿子的脑子有问题。我说真话你不信,我说假话你倒是信了个真! 四爷啊,福晋啊,你们啥时候回来呀!我这到底是生了个什么玩意?!你们还管不管了?! 乐文 415 故国神游(76)三合一 故国神游(76) 钮钴禄太后慌乱的! 他从他儿子的眼神里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冰冷。 “弘历!你听额娘说。”她现在是等不到四爷,也等不到福晋了。感觉今儿要是不给弘历一个满意的答复,后果将会不堪设想。她急忙道,“额娘也是看着你的喜好行事!你不喜皇后,不喜欢嫡子对朝政的威胁……” 但朕也不喜欢自觉了解朕,把朕的有些不能见人的心思摆在明面上的人。 钮钴禄太后却全然不知道他儿子此刻想什么,她绞尽脑汁,“本来,我想着永琪出身好,疼着他便是帮你的忙。后来见你是真疼永琪,那永琪就不能有事。永珹出身有瑕疵,反对的人多了去了。我觉得这个孩子能掣肘还年幼的嫡皇子。” 呵呵呵!听听!听听这个话说的,朕的皇子阿哥们竟然成了她手里的棋子了,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便是自己的亲娘,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孩子是自己的,自己便是打死骂死,那得是自己打骂,别人这么对自己的孩子,哪怕这个人可能是自己的额娘,那也不行。 钮钴禄太后兀自说她的,“当然了,令妃也希望哀家这么多。等两败俱伤的时候,她的十四阿哥才有这样的机会。可是额娘别看贵为太后,可对令妃还是得妥协的。那内务府里多是令妃的人,看着是咱们皇家的奴才,可奴才是人。他们的私心重的很。你当年那个宠孝贤,可孝贤还是因为小病就没了。这没的奇怪不奇怪!我这次回宫,等闲都见不到你一面。这才觉得在后宫,连我这个太后都能处处被内务府刁难。这吃穿用地,都得从内务府手里过,他们真要存了谋害的心思,弘历啊,我怕是怎么死的都不能知道。我得闲了就想,好端端的,永琏都养到九岁了怎么就没了。孝贤身子不错,为何生了那么些孩子,最后只有和敬活下来了。这些事,我是不敢想,只要想着,就浑身冒冷汗。你啊,之前抬举令妃,又把内务府那一套人给惯的……你怎么就忘了,早前你皇阿玛就叫你查过的。你忘了你皇阿玛是如何优待那些公主的?你忘了你阿玛叫你查的,那些公主都是怎么死的。好端端的人,若不是内务府的奴才,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能长寿?若是令妃没有皇子,她得扒着你生儿子,肯定会乖乖的。可她如今有了儿子……她便不再是之前的令妃了。你看在皇后的事上,令妃言辞何等的激烈。她为何会这般?弘历啊,令妃这小小的洗脚婢依靠内务府,掌着内宫的一切。这些个皇子阿哥……哀家不放心啊!该再传书给皇太后,请她务必速速折返。如今,除了皇太后,谁去给皇阿哥们诊治,都不能全信。” 这些话说的乾隆后脊梁直冒冷汗。 但她看向太后的眼神去越发冷了。这些话她为何早不说?如今到了这份上了,抛出这番话来,不过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把罪过一股脑的都推倒令妃身上。 乾隆缓缓的坐下,“储位之事,乃是国之大事。连皇阿玛都不曾提起或是干涉过分毫,你却能将皇子摆在棋盘上,用的时候就拉,不用的时候就踹。太后,您身为太后,皇子们都叫您一声祖母。这一声祖母换来的便是这个?您对这些孩子,可曾有一丝一毫的慈心?” “你这是什么话?”钮钴禄太后便道,“本宫是太后。本宫先是大清的太后,才是皇子们的祖母。这个道理,之前本宫就跟皇后说过。在皇家,若是处处志顾着亲情,那这才是要乱套的。就像是弘昼!本宫若是打小就真的疼他,那就不该把他教导成随心所欲的性子。若是他不随心所欲,你皇阿玛还会选你?只要将他记在哪个满妃的名下,或是干脆给他编造一满姓生母,说此人是耿氏身边的小答应之类的,身份问题就没问题了。别忘了,你们不是出生在宫里,那时候才是王府。你皇阿玛登基的时候,你们可都不小了。册封妃嫔的时候直接改过来,谁还能追到王府的时候查真相,看看你们到底都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 正说着呢,就见弘历冷冷的看过来,“那朕到底是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钮钴禄太后:“……”饶了一圈,又怀疑这个?!本宫能说出这些个法子,不等于你就是用这样的法子才变成本宫的儿子的,你确实是本宫亲生的,如假包换。 可现在好像说什么,他也不会信了。 钮钴禄太后突然有那么一股子悲凉,“弘历啊,若不是亲娘,谁为你操这份心?” 亲娘不该操心的是朕这个皇帝突遭这样的大事,心神是否安稳。亲娘不该是操心朕的皇子们身子是否康健,医治是否及时吗?亲娘不是该关心今儿的事对朕这个皇帝到底有何种影响吗? 可她哪有操心这些? 桌上一盏燕窝羹,两盘子点心一笼翡翠包子已经吃了大半了。来的时候,自己这位口口声声的喊着是自己亲娘的人正在吃宵夜,看起来,胃口还不错。 自己过来,她一声都没问,他这个皇帝是否也饿了也渴了。 听听她如今说的这些话,就算是她是亲额娘,那她当年对自己的态度跟如今对这些皇子的态度又有何不同?不过一样当是棋子罢了。 对自己是如此,对她亲自抚养的弘昼也是如此。 耿额娘每次见了自己,总是说瘦了瘦了,每次都要叫了吴书来到跟前,问每日吃什么,用多少,晚上睡的可踏实,要叮嘱好些个话。可这位所谓的亲额娘,从来只会打听皇上今儿心情怎么样,见谁了,去哪了。一样是问,但两者的意思是完全不一样的。 关心与打探,这就是其中的区别。 其实,打探就打探了,之前他也不喜,却不曾提防。而今,插手储位,一直都不曾放弃在几位皇阿哥中选人……这便是野心了。后宫的妃嫔争斗,这还情有可原。可太后掺和,理由是什么呢?哪个皇孙将来继承大统,不得尊她为太皇太后,她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第一,她笃定自己是个短命的皇帝。活的未必有她久。 第二,她野心大,对权利的**不减。 这两点不管是哪一点,他都不能容了。一个太后带来的危害,在要紧的时候是致命的。 乾隆站起来,在屋里不停的徘徊。 钮钴禄太后松了一口气,觉得儿子还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她伸手端了桌上已经凉了的茶,轻轻的抿了一口,眼里闪过一丝自得。到底是自己生的,自己这个额娘还是能拿的住的。 却不想杯子还没放下,突然听到自家这皇帝儿子站住脚,然后道:“太后突发心疾,今晚便会薨逝。” 什么? 钮钴禄手一抖,茶盏瞬间就落地了。 她蹭的站起来,抬手指着皇帝,“弘历,你这是要杀了你的亲额娘。” “不!薨的是太后。朕的亲娘,会去甘露寺做居室,一辈子不出寺庙半步,修身养性,姨娘天年。” 钮钴禄看这弘历,指着他的手不住的颤抖,“老圣人和皇太后已经死了,你却叫他们活着。你的亲娘活生生的,你却要叫她死去。弘历!老圣人身上的孝道,你是半丝也不曾学到。” 弘历看向她:“你不是说,你先是太后的吗?之前你还跟皇后说,要考虑朝廷大局。如今的朝廷,需要死去的太后……” 钮钴禄不可置信的看着儿子,“所以,你的亲娘就得为朝政让路。就得‘死去’,换个阿猫阿狗的身份,随便在寺庙里孤苦终老。” “原本不用的。原本你在甘露寺,是能以太后的身份终老的。是你自己非要回宫,非要掺和不该掺和的事,朕也是迫于无奈。这些为朝政的不得已,想来皇额娘能理解。您之前也是那么说皇后的……” 钮钴禄太后厉声道:“弘历,你这是要生生逼死你的亲娘。” “你不会舍得死的。”弘历回头看着她,“您放心,去了甘露寺,一切供给依然依照太后例。您所有的亲信,会随您一道去的。您要是心态宽,保不准能在甘露寺里长命百岁,这才是真正的颐养天年。人嘛,少操心了总是能长寿的。” 说完,再不停留,直接扭身就走。 吴书来在外面听的真真的,之前伺候的都被侍卫压下去了。如今上手处理的都是暗卫。 连夜里,一条船脱船队而去,趁着夜色,远行而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天一亮,又传来一个消息——太后薨逝了! 怎么死的? 气急攻心,心疾发作,病起迅猛,溘然长逝。 结合之前的皇后被废,好似倒像是印证了皇后的罪名。先是皇后不孝,然后太后没了。太后怎么没的? 只怕跟皇后脱不了干系。 怪不得皇上要废黜皇后,把人家亲娘气没了命,这皇后还能留着?毕竟孝道大如天。百姓家谁家的媳妇要气了亲娘,那这媳妇就该被休的。皇上没休了妻,只是把妻贬为妾,这已经是很宽仁了。 之前觉得不能理解的,匪夷所思的,在这一瞬间都理解了皇上。外面之前传的谣言,什么皇帝搜罗美女,霸占□□,逼死人命等等的话,现在又出现了另外一个版本。 做出这一切的不是皇上,而是皇后。皇后觉得皇上不立她的皇子为太子,是因为皇上觉得她年老色衰不喜欢她,再加上那宫里的令妃更加的嚣张跋扈,皇后一时糊涂,就做出了搜罗美色固宠的心思,想找个听话的没什么势力的女人留在身边做丫头然后献给皇上,能替她的儿子在皇上面前多说好话。可谁知道恶有恶报,恰巧就被人家丈夫给撞上了,这才有了后来的事。出了这样的事,太后和皇上震怒。皇上压根就不知道皇后会干出这样的事,更不知道那女子的身份,只以为是丫头。知道这事的时候,叫人极力的搜寻那女子下落,甚至连皇阿哥们都亲自下水去找了,一个个冻得现在都高烧不退。皇上甚至叫人请皇太后娘娘赶紧折返回来救人。 太后娘娘先是被皇后气的,后因为忧心皇阿哥们急的,这一气一急,心疾发作了。当是的太医都被太后打发去照看皇子们了,哦!还有那个女子的丈夫康|生。所以,太后身边没有太医,救治稍微有那么一些不及时。然后人没了。 显然,比起这后一种说辞,前一种故事就显得有些苍白。其一,皇上在大家的印象里不是那么一个皇上,突然风格大变,大家心里总觉得不可思议。其二,大家不认识什么如烟,也不认识什么康|生,但是皇后被废黜是真的,太后紧随其后薨逝也是真的。尤其可以推论,前一种说法的真假跟故事里的人一样,不好判断。但后一种说辞里,有那么些真的,没道理其他的都是假的。皇上有抵赖叫皇后抵罪的可能,但总没有杀了亲娘的可能吧。 所以林雨桐和四爷折返回来,听到的传言就多是第二种了。 因着在船上,消息收发没那么灵便,直到靠岸后,德海才把事情的详细始末禀报上去。 而此时,跟弘昼终于是碰上面了。弘昼一路走的不快,就在出了杭州的地界徘徊。接人接老远那是犯蠢。再加上传来太后薨逝的消息,他一时‘悲痛’难忍,‘病’在半路上无法成行,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一间他皇阿玛,弘昼就真哭了,可到底是哭啥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大概是觉得心冷,大概是觉得害怕。还有更要命的,“儿子至今都没想到,会是谁在算计四哥。这事明显就是被算计的。” 四爷给了他答案,“你十二叔。” 谁?“十二叔?”弘昼瞪大了眼睛,“不是……为什么呀?” 四爷没回答,弘昼却恍然,“因为他女儿的婚事?”那这也太狠了吧!虽然自家四哥是有些翻脸不认人的毛病,但十二叔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四哥了对吧!再说了,皇额娘不是已经给他闺女找人家了吗?自家福晋都听说了,找的是瓜尔佳氏家的孩子,据说那孩子也未必就比富察明亮差。两人的差距在于,瓜尔佳氏如今不如富察家有盛宠,仅此而已。但单轮个人,真不好说谁上谁下。而且,瓜尔佳氏那一支,人口简单。反倒是比富察家家大业大人口多的人家更适合十二叔家的闺女。这么安排,还有什么不足性的。 傻孩子! 你十二叔这不仅是想教训弘历,他还是在为下一位君王卖好,在给他儿子求保障。他知道,下一位君王是个念情分的人,不会像是弘历这般说翻脸便翻脸。 林雨桐拍了拍弘昼,显然,这些东西弘昼还没有完全领悟。 但弘昼到底这脑子不是白给的,之前没明白,快到地方的时候,已经隐隐的有些明白了。他不敢问他皇阿玛,而是转过来问他皇额娘,“十二叔下手未免太狠了。” 林雨桐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你那位十二叔,是康熙朝那么复杂的局面里走出来,既保持了中立,又没有被泯然众人,你觉得他的能耐是白给的?” 从来不敢这么以为? “他啊,最擅长的是诛心!”林雨桐说着,眼里的冷意便更重,“当年,给弘历的心里种下了鬼,如今,他稍微一动,把所有人心中的鬼都给诱导出来的。仅此而已!” 弘昼面色便沉重了起来,久久没有说话。十二叔安排了一个美貌的女子如烟,甚至连家事都是安排好的。然后又叫这些人碰瓷康|生,美貌孤苦的女子,康|生如何拒绝?只要□□是真的,就没人去追究那叫如烟的女子究竟是何种身份,其父母是真的死了呢还是故意‘死了’,就只为如烟热孝成亲的。 安排到这里,然后一切就不用去管了。如烟混在美貌年轻的女子中间游湖赏景,皇上若不是不好色,直接调转船头离开,十二叔这一计就用不成。 可惜,皇阿玛一走,四哥像是没了笼头的马,彻底的撒欢了。 林雨桐点头,这就如同诺米骨牌,第一张一旦倒下,剩下的不用管,自然会慢慢的逐此的倒下,然后越倒越多。 弘昼叹了一声,若是皇后坐的稳,她不会被废。如果太后做她的太后,不想着四处伸手,不会莫名其妙的就‘薨逝’了。当然了,还有不知道已经被列为危险品的令妃,她的儿子没戏了,她想的后位也没戏了。伸出头来,不是被自己顺带的给打下去了。 弘昼觉得心惊的就是,不知不觉中,他其实也成了其中一环。 其实,有没有自己这一环也是布局的人并没有算计到。他是推倒一个算一个的,但是没想到,个个其实都是心有打算的人,于是,局面就成了如今这样——完全失控了。 这不得不说,四哥心狠。十二叔就是太知道四哥的本性了,才会算计的这么巧。舍弃皇后,舍弃太后,对四哥来说,并不是艰难的决定。 四哥是保存了自己,但是,皇后以及两个嫡皇子废了,跟太后走的亲近的四阿哥废了,连带的跟四阿哥一母同胞的八阿哥永璇和十一阿哥永瑆都跟半废差不多了。也就是这俩年纪还小,再大几岁,只怕就不是那么善了的了。看看大阿哥和三阿哥就知道了,打从被骂了之后,这么多年了,哪怕是有皇阿玛和皇额娘护着,不也活的小心翼翼吗?哦!令妃那边也没戏了! 唯一还有机会的便是五阿哥永琪。 林雨桐赶到的时候,乾隆正熬的双眼通红的守着五阿哥,因为其他几个皇子烧退了,好歹算是挺过来了,没有大碍。可是永琪却高烧反复,人昏迷之后就没清醒过,这两天,太医们能想的法子都想了,但是无奈,一点用处都没有。 乾隆一看见林雨桐就赶紧起身,“皇额娘,您快瞧瞧老五……” 林雨桐没搭理他,抬手就将他推开,到了五阿哥身边瞧了瞧就皱眉,“之前不是给了药丸子叫每日都吃吗?这是去年冬里的病根没除,今春又来了这么一遭……”说着话,金针已经下去了,她一边报药方子,一边叫边上的太医给记好,赶紧去抓药熬药。 乾隆一腔的怒火,骂边上的愉妃:“孩子病了,你这个当额娘的在干什么……” 愉妃委屈的什么似得,“太后娘娘不知道听谁说的,说五阿哥这里有好的养身丸,这说身上不好,像试试这药好不好,好的话好叫人配去。五阿哥实诚,一听说太后身子不好,就都给太后了,一粒都没用!” 这是知道丸药是出自林雨桐之手,她要不来,所以从五阿哥那里要了。说叫人去配,没方子配个屁,说的再好听可实际上还是叫永琪双手给她奉上去。 那东西吃了当然强身健体,但没病的人吃了是锦上添花,五阿哥吃了才是救命的。 乾隆噎住了,不知道怎么答话。 林雨桐一行针,五阿哥就稍微有些清醒,他低声叫了一声:“皇祖母。” “恩!”林雨桐低声道,“别动。你这孩子,没有药吃了,不知道打发人去要?对别人那是难得,难道你要了,我哪里能没有给你的?” 五阿哥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只怕叨扰皇祖母。” “不养好身体,才是真正的叨扰。你这小命,差点就保不住!躺着吧,好好养着,按时吃药。没有什么事比身体的事更重要。” 孩子没力气说话了,闭上了眼睛。 乾隆和愉妃松了一口气,林雨桐没搭理二人,把每个皇子都瞧了一遍,这才去了正厅。四爷正在那里。 乾隆的妃嫔们不好进去,都在外面站着呢。林雨桐和乾隆连同弘昼一起进去,这才当着四爷的面把情况说了,“其他几个孩子都没有大碍,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只永琪,这孩子伤了根本了。一是体弱,得小心养着。不能劳累,不能着凉,怎么小心都不为过。要不然,就是你们十三叔最后那样了。” 乾隆只觉得恍惚了一下,“这般严重?” 外面的愉妃几乎站不住身子。 林雨桐点头,“要不是我回来的及时,那孩子留不住的。” 这个倒是知道,太医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弘昼心里咯噔一下,就剩这么一个好的,结果病成这样了。他急忙问,“皇额娘您说了‘一’,这是不是还有旁的。” “对!二是……”她的身体不由的低下来,“他如今的身子,于子嗣不利……” 这话外面的人听不见,但里面的人听了个清楚。 弘昼大吃一惊,但是弘历好似不奇怪,“之前两位老太医也有这样的担心。只是那时候顾着救命,也没太把这话放在心上。” 弘昼心里叹气,终于知道自家四哥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的原有在哪里。 后继无人——还有比这更悲凉的事吗? 弘昼眼里的那一丝同情,被弘历捕捉到了。他顿时一个激灵,打起精神,朕这年岁,以后还会有皇子,有很多的皇子,怎么就后继无人了? 精神一振,想到了另外一个人,“皇额娘,那个康|生可还好?” “粗养出来的,要比几个皇阿哥身子康健。要不了几日,就活蹦乱跳了。” 弘历马上道,“皇阿玛,给四丫头招此人为婿如何?” 害了他的妻子,很抱歉,所以拿一个女儿出来赔给人家。 外面苏贵妃脸都白了,她的女儿要嫁给这么一个人,还是做继室? 她急着往里冲,人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哐当’一声,然后一个威严的声音呵斥道:“混账东西!” 苏氏止住脚步,是老圣人在骂人。 还没反应过来呢,吴书来已经过来哄人了:都别呆着听墙根了,老圣人在收拾皇上你们也听?不要命了? 然后苏氏被嬷嬷扶着快步离开了。只要老圣人不乐意,皇上不敢拿自己的四公主去嫁那么一个人。 这康|生看这是好,但那个如烟明显就来历不明!被一个女子迷住,迅速成亲,然后不分好赖,这样的人便是读书读的好,前程也有限。 四爷打发弘昼去处置康|生的事,“带他去看看,他所谓的岳父岳母的坟茔。” 那里面一定空无一人。 弘昼领命去了,四爷才看弘历,“遇事得解决事,得从根子上把事给解了。你呢?慌里慌张!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知道被算计了,知道对方那都是谎言,然后你就制造更大的谎言更容易欺骗误导人的谎言去遮盖对方的谎言。如今,你再去追究真相,结果会如何?你怎么对外去说这个真相?你怎么去说你被算计了?能解释吗?如果你是被算计了,那被废黜的皇后算怎么回事?你这不是自揭其短,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吗?一个糊涂的书生而已,你竟然还想把亲闺女搭进去……弘历啊,先是你媳妇,再是你额娘,接下来是你闺女,再接下来了,你儿子们……你的儿子们这次都牵连的不小,老五差点把命搭进去。怎么?接下来该谁了?你兄弟?你皇额娘?还是我这个当阿玛的?” “儿子不敢!”弘历噗通一声跪下了,“突逢此事,儿子一时乱了心神……” “我告诉过你,人啊,站的越高,越是不能有缺点,不能有软肋。你有短处,你就得小心藏着。要不然,不定哪里就捅进一把刀来。这次,你是侥幸。侥幸对方的目标不是你的命,否则,单凭那女人你的身,你有几条命都不够往里搭的。” 这就有点危言耸听了,“儿子这些年骑射一直没丢下。” 四爷冷笑,“这话当真是自大到愚蠢!” 林雨桐就扶了弘历起来,“不能这般大意。女子杀人,有的是法子。”她取下金簪,“只要抹上剧|毒,‘不小心’划伤了你一点皮,见血就能要命……” 乾隆心里缩了一下。别说金簪,就是女人的指甲都成了杀人的利器。男女欢好,用指尖划伤这好似再正常不过,可要是遇到别有用心的女人,那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牙齿了藏du,身上抹上du药,喝的茶里跟吃的菜里单独验起来没du,可吃了喝了一进肚子,就能要人命……” 乾隆彻底被吓住了,“儿子错了!” 林雨桐看他那样子,估计吓的对女人都得有心理阴影了,也就闭嘴没再往下说。 她留下四爷继续教训弘历,起身往前皇后那边去了。 皇后一身素衣,头发披散着,一幅戴罪之人的打扮。见了林雨桐就缓缓的跪下,“皇太后娘娘,臣妾知道错了。打从一开始,臣妾就错了。” 作为妃嫔,想做皇后很正常。有了儿子,为了儿子谋算也不算是错了。只是,“你输了而已!” 皇后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来,“臣妾没输给别人,只是输给了自己的愚蠢。” 你要这么想,当然也不算是错。 “人呐,还得朝前看。孩子们还小,你别钻了牛角尖。还吃就吃,还喝就喝,真要为孩子着想,就好好的。” 皇后苦笑一声,应了一声。等送走了皇太后,容嬷嬷才道:“娘娘,您的冤屈怎么不跟皇太后娘娘说呢。皇太后娘娘一定会给您做主的。” 这话多傻! 皇后摇头,“我如今被百姓都传成妖后了,便是一肚子委屈倒出来,又能如何呢?嬷嬷,无济于事了!事情太恶了,得有人来背黑锅。不是我又能是谁?皇上连太后都舍弃了,只是废黜了我,还给我皇贵妃的待遇,已经是格外优容了。我不给皇太后添麻烦,将来若有所求,只愿用在几个孩子身上,至于我自己,改变不了,何必平白给人添烦恼呢。” 容嬷嬷这才不说话了,只低低的饮泣,“是令妃!一个令妃那个贱人害您的。” 皇后笑了笑,令妃吗?有她!但应该不止是她。她长长的叹了一声气,“以后给什么咱们接什么,你不要遇事就去找佟氏了。” 为何? 皇后拍了拍容嬷嬷的手,想想容嬷嬷冲动的性格,还是道:“总欠人情,咱们还不清。道理是一样的,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容嬷嬷不疑有他,点头应允了。紧跟着又想起什么的道:“昨儿佟氏还跟我说了一番话。” 哦? “她说,六王爷的额娘现在最享福了,住在庄子上,逍遥自在的。”容嬷嬷看向皇后,“老奴当时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娘娘,这话可是话里有话?” 皇后面色微动,“她这个人,倒是个有意思的人。她说的也对,宫里不是好去处。与其留在宫里,叫三个孩子在别人的冷眼中长大,倒不如自请去行宫住着。三个孩子到了年纪送去书院念书,娘儿们想见便能见到,过些轻省自在的日子,不比在宫里受气强。回京之前,嬷嬷替气求见皇太后,所求只这一事而已。” 容嬷嬷一愣,“这么说,佟氏是给咱们出了个好主意?” 皇后失笑,“所以,我和她两清了!互不相欠……再不往来吧。” 这话又叫人不懂了。 主仆俩正说着话呢,就听见外面嘈杂之声,然后隔着窗户看出去,就见侍卫压着好几个人,有太监有宫女,有太后身边的人,也有曾经皇后身边的人,更有各宫妃嫔和皇阿哥身边的人。 佟氏也躲着往外看,这些人里,有些侧影看着眼熟。这是那个指挥自己的神秘人安插的探子被逮住了。 佟氏心惊肉跳,躲在屋里不敢出去。此事,他最怕的就是这些人将他供出来。 可是很快,外面传来惊呼声。她急忙看出去,原来被押着的人,先后都倒下去了。离的远,看不真切,但显然,他们不是被杀,而是自杀的。 四爷回头看了乾隆一眼,“怎么样?现在可亲眼看见了?” 乾隆面色有些难堪,皇阿玛之前不主张一股脑的抓人,可自己非要坚持。结果,确实是死干净了。这背后操控之人可真是了得,培养出来的竟然都是死士。 有能力这么多,且做成的。还能在宫中埋藏这么深的钉子,走在最前面的老嬷嬷是太后宫里的粗实婆子,按照年纪算,至少也是康熙朝时候的人了。还有自己宫里的一个太监,不起眼的人,年岁五十上下,这人算下来,只怕也是康熙朝就埋下的钉子。 那么,这些人的主子是谁,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这几个皇叔里,唯一有理由这么做的,只有十二叔! 乾隆的眼圈又红了,“为什么?皇阿玛,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跟朕亲近的人,一个个的,都背叛了朕!” 乐文 416 故国神游(77)三合一 故国神游(77) 这次的南巡特别的匆忙!走到杭州,这就没法再走了。太后薨逝了,那这就得办丧事。皇上以仁孝治天下,没有叫太后停灵,他继续南巡的道理。 于是,南巡以虎头蛇尾的姿态结束了。 回去的时候除了五阿哥其他几个皇阿哥已经基本都好了,只五阿哥还暂时下不了床。乾隆本想把五阿哥留下,愉妃死活不愿意,笑话,跟着皇太后才是最安全的。留一圈太医都没跟着皇太后的船走更安全。 如今的船平稳的很,不妨碍养病。 愉妃坚持,不惜闯到林雨桐这边跪着不起,林雨桐才给乾隆传了话,叫把五阿哥移到这边船上便于照顾。 可来的不仅是五阿哥,还有乾隆。后面跟着一串带着人,来的时候来床铺都搬来的。 “儿子还是跟皇阿玛和皇额娘住,才能安心。”乾隆是这么说的。 最近的事弄的乾隆心里不踏实,身边都能挖出十二叔的死士来,那还有没有别人的,这个谁说的清楚?这几日,都得有信任的人守在身边他才能安稳些。 吴书来和傅恒轮换着来。吴书来这奴才还罢了,可傅恒的职位特殊,很多事都得他出面去处理。现在晚上守在这边不能休息,白天一忙就是一天,铁打的也扛不住。眼见的傅恒微微有些白胖的人日渐的消瘦了起来。还有弘昼可以换班是不错,但是弘昼心大,嘴上说是皇兄你安心睡,我守着你呢。可实际上,乾隆自己还没睡着呢,弘昼的鼾声就震天了。将他叫醒,他还美其名曰保护他这个皇兄,跟他一起睡龙床,还要讲他挡在床里面。可好家伙,踢胳膊伸腿的,那感觉比直接来个刺客还惊悚。 彻底的没法呆了! 昨儿白天过来本来是要跟皇阿玛商量一下回程的事宜,谁知道皇阿玛去洗漱的工夫,他靠在榻上直接给睡着了。这一觉睡的,从上午睡到掌灯十分。要不是肚子饿了,还得睡了。这些日子以来,这是他睡的最踏实的一觉了。 这边的船比较空,有的是地方。他直接过来了,把永琪安排的稍微远了一些,他占了离他阿玛最近的地方。 四爷烦的不行不行的,“回去吧,没事,我给你看着呢。有我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你十二叔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把矛头对准你。” 乾隆爷可不这么乐观,“十二叔有顾虑,但还有没顾虑的人呢。江南自来不缺反贼,如今外面流言纷扰,这些人正好借此行事。他们的消息滞后,还没反应过来呢。等到反应过来了,这回程只怕不太平。” 所以,你就住过来了? 林雨桐心里翻白眼。当真是不孝子!知道那些人可能对付的是你,你还专门挨着你阿玛住,倒是真不怕连累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老阿玛。真以为你阿玛是镇山太岁呀,走到那一切妖魔鬼怪自动退散。 四爷是真的白了一眼,留下一句,“想住就住吧。” 别说那边的得消息慢,就是得了消息再策划,再突袭,这就更慢了。他们的船必然赶不上如今这些船的速度,就算是能赶上,如今这船上装备的火炮,不等靠近就能给轰了。脑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有点杯弓蛇影的意思了。 等出发了,背着乾隆的时候,林雨桐才跟四爷道:“这是吓破胆了。” 是!就是吓破胆了。 如今住在这边,中途歇息的时候,令妃等人来求见了乾隆不止一次了,可乾隆就是不见。除了傅恒和弘昼,便是官员也不见。对外的说法是,太后骤然薨逝,皇上悲痛交加,没精神没心情应付。然后收获一拨夸赞孝顺之类的话。一路上就这么反反复复,然后乾隆‘悲伤’了一路,果然一路平安无事。 迎驾的人已经迎到了码头,白花花一片。都戴孝着呢。 整个大清国,也只有四爷和林雨桐不用为此服丧。去的时候还是正月,回来的时候已经三月底,眼看就快清明了。本来正是春光好的时节,结果现在朝廷都忙着丧礼。 林雨桐和四爷轻车简行直接回了书院。这一路上,乾隆的心思一点没放松,所以,压根就没发现,弘晖一直就不在。 弘昼和傅恒在这船上进进出出的,当然知道少了一个人,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但是谁也没有去提醒乾隆一句。 而此刻,弘晖正在那边,在船舶司里跟蔡新在造船上里转悠。蔡新这几年扎根在这里,对造船的每个环节都如数家珍。弘晖一路跟着看着的,在船舶司一滞留就是大半个月。 他南下特别低调,谁都没有惊动,直接住到了蔡新的府上。 蔡新也很高兴,这个姑爷他是打心眼里喜欢的。府里来信,他的母亲,他的哥哥,他的儿子,他的侄儿,每一个都对这少年赞不绝口。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不用家里人操心,他就叫人给打理的妥妥当当。事情都不是大事,但正是因为琐碎,才叫人觉得他真是对自家闺女用了心思了。 自家母亲说,这孩子洁身自好,身边干净的很。这些话怕是喜儿那丫头说的,要不然,以自家闺女的性子万万不会说不出这些话的。说实话,一辈子很长,以后会如何不好说,但对方认真的去履行当初的诺言,这一点叫他有些动容。 晚上的时候,翁婿俩相对而坐。这里没有别人,蔡新大着胆子问,“贝勒爷……您下一步打算如何?” 这话一出,庆喜竖着耳朵听着,这话是他没胆子问的。 弘晖像是没发现庆喜的异样一般,他只含笑看着蔡新,“岳父以为当如何?” 蔡新摸了摸八字胡,“以前想如何也不能如何,但是现在,想如何便能如何。” “哦?”弘晖恭敬的斟了一杯茶递过去,“愿闻其详!” 蔡新低声道,“最近这些日子,贝勒爷晚上都带着人在城里转,以您看,如今的沿海城市如何?” 弘晖点头,“好!都是得了海运商贸利的人。” “是啊!因此而起家,以此而养家的百姓十之有五,间接因此而得利的,又占三四成。这些新的城镇以海运贸易为业,很多人的产业都设在此处。甚至于当地官府因地制宜,在各地划分了洋人活动区。他们集中居住,便于管理。尽量的降低其对周围百姓教化风向的影响。朝廷现在担心的很多问题,其实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但当今这位万岁爷,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之前听闻他因为洋人的很多行为看不惯,试图将洋人的家眷送出大清国,家眷入境每次不得超过两个月,每个洋人在大清国内,一次不得超过三个月。可是有这样的事?” 弘历确实是这么想的。只因着南巡的事情暂时耽搁了,如今又出了太后薨逝的事,这事还得暂缓。 蔡新低声道,“若真是这样,长江以南,必然怨声载道!” 弘晖点头,有织造,有贸易,这成了一整条的利益链,一旦弘历这么做了,那便是动了太多人的蛋糕了。 蔡新看向弘晖,“这个契机,端爷可有想法?” 这话一出口,那边庆喜抓着茶壶都不动了。 弘晖看向蔡新,“岳父,当年您出京,应该是已经看出了端倪。若不然您不会独独选了船舶司。这些年,您守着船舶司,这是位宝仪守着,也是为我守着的。您有多次机会回京,入主六部,但却一次次的放弃了,这些我心里都有数的。” 蔡新眼睛一亮,“当真打算……” “岳父啊,但您得考虑清楚,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成则都好,败则没有退路!” 蔡新摇头,“不仅是我,还有蔡家。福建蔡家……如果贝勒爷愿意用,蔡家上下,唯贝勒爷马首是瞻。” 弘晖就笑,“岳父呀,蔡家是大,但蔡家全族数千人便是多了。这些人不够……” “蔡家门生故旧遍布,姻亲更是……” 弘晖还是摇头,“不够!远远不够!” 蔡新就皱眉,才要说话,就见这位贝勒爷看向一边的小厮。 这小厮有什么不对吗? 庆喜被看的有些慌,“主子爷,您看我看什么?” 弘晖叫了庆喜到跟前,“接下来的事,得你去做。” “我?”庆喜不解,“我能为您做什么?” “你和你身后的人,最擅长的便是蛊惑人心。”他看向年前这个青年,“而我要你不仅能蛊惑人心,还能引导人心,可懂?” 庆喜看向弘晖,“贝勒爷——您——知道?” “庆安!”弘晖重新叫了他的名字,“庆喜是你弟弟,你是庆安。从此以后,你做回庆安。你弟弟一直被扣着,是吧?这些年,你跟着我,却没透漏过我的消息给对方。而对方也扣着你的弟弟一直没有给其自由。庆安,我该谢你的。因为你,这些年,他们没再给我身边安插人。也因为你,我这边被护的密不透风。你一边尽心的为我像,一边在夹缝中应付着对方的差事才能叫你弟弟日子稍微过的好些。可以说,在我和你弟弟之间,你站在我这边的时候更多些。” 庆安脸上的小心谨慎的样子在这么一瞬间退了去,他站直了身子,笔挺的站姿,脸上带了几分动容,“原来小主子都知道。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打从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了。”弘晖笑了一下,“不要小看娘子军,她们不是等闲之辈。当日碰上那个戏班子,她们就已经起了疑心。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呢。你护我一程,我也跟你说句实话,你弟弟那里,你可以放心,他身边有人护着,有专人教导,如今的学业,来年考书院还是绰绰有余的。” 庆安单膝跪地,“主子……” “既然叫一声主子,你我便生死休戚!”弘晖招手叫他起来,“你附耳过来,我有些话要交代你。” 庆安起身,凑过去。弘晖低声吩咐了一番,庆安眼眸连闪,时而皱眉,时而惊异,最后他直起身子,恭敬的给弘晖行礼,“主子,那我这就去了。等着您的信儿……” 等人走了,蔡新都不知道这打的是什么哑谜。但他什么都没问,只道,“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叫人传信。这不是野心不野心的问题,而是大清国未来走向的问题。若是朝廷的国策触犯了太多人的利益,那这国策必然不是好的。此时不动,那便是白白的错过了机会。” 翁婿俩深谈了一夜,第二日便起身告辞。带着弘晨和海兰察继续赶路。出来的机会不多了,他得更深入的看看才行。再加上皇家商行和皇家银行的分行到处都是,这一路行来并不艰难。 弘晖这一路,沿海而行,从广东到福建,再到浙江江苏,而后山东,过直隶不入,直接去了奉天,从奉天再折返直隶,等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入秋了。 也不过才半年的时间,弘晖有长高了好些。只是这半年一直在路上,风吹日常的,人又瘦又黑,等站在林雨桐面前的时候,叫林雨桐有些恍惚。弘晖过去抱他额娘,“以后儿子去哪都带着额娘,再不离开额娘这么久了。” 林雨桐不住的点头,拉着孩子的手不听的来回摩挲,“快叫你阿玛看看去,他也想你了。额娘给你做好吃的去。” 才把弘晖打发进去,那边蔡宝仪急匆匆的就跑来了。跑进来了,才觉得莽撞了。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林雨桐笑了,知道她急着见弘晖,便把茶壶给她,“送进去吧。” 进去的时候脸有些红,出来的时候脸更红了,凑到林雨桐身边,“我跟您打下手。” 说是打下手,不过是想偷师学着做弘晖爱吃的菜和点心。林雨桐心里松了一口气,有个愿意给弘晖用心的姑娘,她觉得庆幸。一个乐意教,一个乐意学,日子倒是惬意。 而四爷跟弘晖在里面说起了这半年的情况。这半年朝廷看着平稳,但其实暗潮不断,弘晖半路上也能得些信儿,只是信上写的不详尽罢了。像是借了太后的丧事,乾隆张口将商行本该给路政司的款项从中挪用了一部分。这部分费用最后落没落到丧事上谁都不知道。但这事一开头,下面的意见就很大。 说实话,银子的事是小事,弘历不缺那银子。他就是在试探,试探着路政司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帝王看在眼里。与其说是在试探路政司,不如说是在试探在新学这些人的心里,他这个帝王的权威还有多重。 可以说是,这次遭遇的背叛,彻底将其心中的那股子狂傲的自信给打碎了。由原来的多疑,变成了不自信中的猜疑。 多疑和猜疑,这可是两回事。 帝王没有不多疑的,但对谁都猜疑,这就有些过了。猜疑的结果就是,他真的会把这些疑心化为行动,去验证他心里那些有理或是没理的想法,这已经不是讨厌都形容的。 人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便是多疑的人,那也得有个底线在的。但是这个猜疑就没有底线了。猜疑更多的则是臆想!说实话,弘历就是被吓出来的毛病。 其实,这半年,这猜疑不仅仅是针对路政司的,甚至连弘昼和傅恒,也被针对过。 说是在太后的丧礼期间,傅恒的夫人瓜尔佳氏,按说该去哭丧的。但是因为之前的流言,后来傅恒两口子多少听闻了一些,瓜尔佳氏觉得瓜田李下的,就请了产育假。这本也是很平常的事。事实上,瓜尔佳氏确实是怀上了。在南巡之前没察觉,回来就办丧事,已经怀孕三个月了。令妃呢,听闻了这事,表达贤惠吗?就说要不要送些赏赐下去,毕竟富察家不同别人家嘛。谁知道乾隆一听就皱眉,一次君臣多喝了几杯酒,还有弘昼和另外两个大臣在场,乾隆说了什么?乾隆说,过年的时候瓜尔佳氏并没有进宫朝贺。 当时弘昼都傻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傅恒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正月的时候怀上的。那个时候没进宫,就是告诉傅恒,这孩子铁定是你的,跟宫里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是,话不是这么说的。当时那就是流言,一笑而过就算了。这话也没毛病,借着喝醉了说了几句糊涂话打岔过去就行了。可您特意这么说了,带着几分解释的意思,那这代表身呢?代表那些流言您一直放在心里没叫过去。如果您真的觉得那些流言很重要,这就说明,您非常介意傅恒对此事的态度。 说到底,您心里不安了! 弘昼觉得这个事吧,太难堪了。于是往桌上一趴,鼾声就起了。醉了!醉死了!彻底的喝断片了,跟我不相干! 这一招他是经常用的,打小就这样。但这次用了之后,弘昼前脚回府,后脚皇上打发的太医就到了。这是把弘昼装醉的把戏直接给点破了。可饶是这样,弘昼也没太在意,想着大概自家四哥又是心情不好了,不想跟自己玩这种把戏了,叫人吓唬吓唬自己的。 可谁知道随后发现,傅恒进出兵械厂不能那么自由了。因为自家四哥脑抽的要自己重新制定兵械厂的安保方案,这些东西是弘曕在负责的。弘曕负责这一块之后,不仅傅恒进出不方便,就是自己进出都得跟其他人一样,各种的监察,根不能搜身搜一遍。 弘昼能委屈死,去找他阿玛。他阿玛说了,好的制度制定是必人治更好些。 这不是好不好的事,四哥要是想着为了兵械厂好的,自己愿意把脑袋拧下来,“他就是害怕!”弘昼的声音压的低低的,“害怕火器一不小心散出去了,有人造他的反!他现在就是草木皆兵。您还不知道吧,四哥在宫里,迄今未曾召幸过一个妃嫔。” 当年皇阿玛没了的时候,自家这四哥只守了二十七天的孝。 没道理明知道真正的太后还活着,出的就是个假丧的时候,他能忍得住不近女色。可这次还就忍住了。 四爷跟弘晖说的时候也皱眉,“半年了,他的寝宫围的密不透风,除了吴书来,没别人进去过。” 弘晖嗤笑一声,“只怕不止是对弘昼起了戒心,只怕这边也一样。儿子进来的时候可瞧了,驻扎的人数怕是原来的两倍都不止。” 是啊!回来之后,有了冷静的时间,弘历将事情前前后后的思量了一遍,肯定是有怀疑的。十二出手,单就只是想出气的? 不可能!可是为什么呢?谁能叫十二出手? 在他看来,除了他阿玛再没有旁人。在路上还十分相信他阿玛的,结果丧事没办完,就回过味来了。 他没去责问十二,只派了人严密的看守。不是不想把十二怎么着,实在是今年的事情多,不想在风口浪尖上处置。再说了,便是再怎么惩罚,也不能杀了呀!最多还是圈进,这就是叫人憋屈的原因。 而就在此时,出了一件事,彻底的刺激了乾隆敏感的神经。 什么事呢? 一个叫洛连的荷兰商人,带着妻子珍妮,两人带着两个活泼可爱的女儿直达京城了。 这一日,京城里的人突然发现,街上出现了金发蓝眼的女人。 是的!这样的男人在京城不新鲜,但是这样的母女三人,就太显眼了。更要命的是,这三人穿着暴露,脖子到胸口都露出来,白花花的一片。西方女人和东方女人不同,她们愿意把半拉子胸脯子那么露着,大家见怪不怪,可在京城的街道上出现这么一景,足以引起震动的效果。用瞧热闹的老百姓的话说,就是窑|子里最放|荡的姐儿也比不上这些洋婆子。 这事当是就被巡城御史知道了,然后第二天早朝就给禀报了上去。 叫乾隆震怒的不仅是那些有伤风化的女人,还有为何洋人这么来了京城,之前却从没有禀报。 结果一查才发现,荷兰人的船出了点问题,偏离了航道。没去成广州,反倒是跑到奉天了。商船留在奉天整修,洛连就带着老婆孩子奔着京城来了。他们之前一直在广州做生意。大清除了广州那地界,他们没来过别的地方。于是带着人,雇了当地的向导,坐着马车一路进了京城。 乾隆怒就怒在,大清的门户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今儿是一个洋人带着老婆孩子坐着马车来了。那赶明儿呢?这些洋人是不是得带着坚船利炮直接给闯进来。 为什么要设立口岸,就是为了要统一对这些洋人进行管理。可现在呢?自由出入如入无人之境。怎么管理的?大清国的沿海,到底有多少这样的漏洞。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乾隆的原话是这么说的,“查!给我往清楚详细的查,这里面有多少是下面私设的口岸。若是查不清楚,那就干脆禁海。大清地大物博,别人有的我们有。别人没有的我们依然有。与洋人贸易,非必要之行。” 呵呵!话是这么说的。您是皇帝,别管百姓的日子怎么过,您的日子都是一样的。 但是依靠贸易而生的商家和从业百姓,他们乐意吗? 这话当然就传出去了,一时间人心惶惶。 而洛连一家也被扣住了,关押了,外面传的可邪乎了,说是要杀头。 这一杀头,洋人哪有不怕的。 栋喜脑门都大了,之前谈好的生意,现在对方持观望态度。那边一犹豫,之前跟厂子里预定的货,自己是要还是不要。这一单都难说,那以后还能不能要厂子的货他也说不好。厂子的货出不去,给工人的俸禄就发不下去。老百姓家等着银钱买米好过日子呢。你说这人心怎么能不乱。 人心一乱,一入冬,折子入纸片一般的飞到京城。各地陆陆续续的出现了罢工和罢市,还有好些百姓自发的,沿途往京城赶,要进京跟皇上请愿,要皇上听听民间百姓的疾苦声。 这消息不仅是官府的折子上有体现,各地的驻军也有相应的反馈过来。 乾隆皱眉,“没有人在背后指使,事情能迅速发展成这个样子?” 不可能! 吴书来在边上磨墨,“万岁爷,这要是人都涌到京城,那就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京城就这么点地方,供养不了那么多人吃喝的。这若是供养不足,是要乱的。京城若是起了乱子,可就坏了。” 是杀还是不杀! 乾隆给沿路的驻军下旨意,若是发现异动,格杀勿论。 可就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往京城去,沿途不偷不抢的,这也说不上是异动吧。百姓没去京城的权利吗? 所以,杀是杀不得的。 可要是真这么进了京城,人多没有吃喝,怎么会不起乱子。那时候若是杀人……怕是南边要乱! “拦!”乾隆下令,通往京城的各个路口重兵把守,不得放人靠近京城。 可这也不是个事呀!人拥堵在城外,城外的百姓跟着遭难。本来不乱的人心,随着这些进京请愿的人,也会跟着乱起来。 书院是在城外的,之前派来的多出一倍的兵力倒是有了用处。分出一半去守好医馆。尤其是女子医馆那边,别叫人给冲撞了。 随着涌入的人一天比一天多,乾隆彻底的睡不着了。傅恒进宫到,“万岁爷,再这么下去,只能开仓取粮了。这粮食一旦用了,这些请愿的百姓若是再出乱子,咱们可连最后的储备都没有了。” 京城就真的不攻自破了。 可要是不给粮食,这是马上就要出乱子的。 人多,不让进城。天气却一天天的冷了,夜里寒气重,再加上下了两场雨,好些人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吃不好睡不好风餐露宿之下,能不病倒吗? 三伢子挤出人群,跑到周围的村子里,周围的百姓不敢开门,家家户户的大门紧闭。一有人敲门就拿着刀斧在里面小心的应对。 三伢子只是想要一碗热水,因为三叔病了,躺在泥地上,高热不退。他把三叔托付给同乡,过来讨要一碗热水。 这家人先是小心的问,然后从下面卸掉门槛,一碗热水是从门槛里递出来的。里面的人恶声恶气的,但三伢子知道,他们也害怕。 他想说,我其实也是好人,我从没干过一件坏事。我生的笨,啥也学不会,但好歹靠着一些苦力,做点运输的活计,还能养活家里的老娘。后来,因为干的好,厂里愿意要他,只要有活就去扛活,一个月怎么说也有一二两银子的收益。这些银钱,小日子就能过了。可谁知道,朝廷不让跟洋人做生意了,要杀了洋人的头,厂子办不下去了,自己当时就没活干了。不仅自己,整个城的人好似大半都清闲了下来。 没有收入来源,又积蓄的还好过。家里孩子多人口多的人家,当月挣的当月花,说揭不开锅就真扛不住揭不开锅了。本来好好的日子,上面一句话下面就过不成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自家还有几两银子,可娘亲病了。撑不到两月,就得断顿。他把娘托付给婶婶,和三叔一道儿来了,就想来求求皇帝老爷,给大家一条活路吧。 可谁知到了地方了,皇帝老爷不见,把大家拦在外面,吃的没有,喝的没有,住的没有。要什么没什么。大家带来的干粮来的路上都吃完了,带了些不多的银子,是回去的盘缠。这几天在这里,还是花用了一些的。说实话,在这么下去,大家返乡的银钱都不够了。这是要一路讨饭回去吗? 可讨饭一定能活着到家吗?到家了,家里也断顿了,上哪找办法去? 许是留下来,留下来总还有一条活路也不一定。 有人不停在人群里给大家打起,说朝廷肯定不会看着大家聚在这里不管的。就算不想理他们的死活,难道城中的百姓的命也不要了吗?这现在京城跟围城了一样,进不去也出不来,那么多百姓能不急吗? 于是,三伢子就留下来,他也信之前的传言,说百信是个好皇帝,爱民如子。皇子的名声那么好,怎么可能不管百姓呢。 谁知道撑了几天连下了两场秋雨,说真的,这几年他都不曾受过这样的苦楚了。三叔病倒了,同乡们之前的情绪开始蔓延。他端着水回来的时候,一路都是谩骂声。 骂来骂去,都是骂皇帝的。 说皇帝是假仁善,其实就是一昏君。 他挤过去,想着实在不行,就真得豁出命去找郎中给三叔开药去了。 正说着,远处就喧哗起来了,说是惠民处开设了粥棚,叫大家别乱别慌,肯定不会看这大家饿死的。紧随其后,医馆每日里有人不断的熬汤药和热水,分了好些个地方。 三伢子端了热粥和汤药,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他想起那给他盛药的大娘说的话,“别谢我,谢谢老娘娘。老娘娘慈悲,没有老娘娘,就没有惠民处,就没有医馆。” 是啊!是啊! 三伢子把粥和药都给三叔喂下去,看这三叔沉沉的睡过去,不一时竟然退热了。他心里压着的大石头一瞬间松了下来,然后人就哇的一声哭出来了,“谢老娘娘恩典!谢老娘娘恩典。” 情绪瞬间就被传染了,有些人呜咽出声,有些人就道:“老娘娘是好娘娘,为什么不管一个皇帝儿子。” “你懂什么?皇帝不是老娘娘亲生的。” “皇帝不是老娘娘亲生的,总也是老圣人亲生的。老娘娘管不了皇帝,难道老圣人还管不了皇帝?” 这话一出,边上的人就愣住了:对啊!找不到皇帝,可以找老皇帝的。 谁家不是这样?儿子惹事了,第一个找的都是儿子的爹。叫当爹的管教儿子,错了吗? 不知道谁又呼喊了一声:“老圣人就在书院,书院就在城外。” 对的!不让进城我们就不进城,我们去找老圣人去。 一传十十传百,乌泱泱的人群朝书院的方向涌去。 人还远呢,德海把消息已经送到四爷的案头了,“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是有人在引导。” 一路没出乱子,没抢没打没砸,没有作奸犯科,连踩踏庄家的事都少有发生,这不是有人组织的才见鬼了。 林雨桐就皱眉,“谁安排惠民处和医馆的施粥施药的?”她并没有下这样的令! 德海低声道:“和婉公主请两位大格格给安排的。至于施药……是蔡姑娘给安排的。” 和婉和蔡宝仪! 四爷点头朝德海摆手,“你忙你的去。” 德海一走,林雨桐才皱眉看四爷:“弘晖搞什么鬼?” “额娘!”弘晖掀开帘子,“非乱不能治!” 林雨桐看他,你现在就往上上,是不是有点太急躁。 弘晖笑了一下,看向他阿玛,“您和阿玛躲在庄子上,一直也没能再踏进紫禁城!凭什么?那里才是您和阿玛的家。儿子就是要叫朝臣要叫天下人,抬着您和阿玛,光明正大的走进紫禁城!” 乐文 417 故国神游(78)三合一 故国神游(78) 城外的局势牵扯着城里每个人的心。百姓们关注,就怕一不小心就乱起来。城里的地方毕竟有限,有些儿子多的人家,给而自己成亲了,就一个个的分出去。因为现在城外的房子比较便宜,地段又繁华,做起生意不比城里差。因而,好些个人家,为了怕房子涨价,怕买的迟了就买不到好地段的房子,分儿子的速度真挺快的。还有些儿子们在城外念书的,给孩子买了个暂时安置的院子。有那做工的,也都安置在了城外。还有些人家,纯粹是买了城外的铺子房子为了赚钱的。但不管是那种,他们或是亲人或是产业留在城外,试问,谁不忧心。 “也不知道我家老三家断顿了没有,外面乱糟糟的也不能出门买,也没人卖呀。邻里想借借,可敲门只怕都没人敢开,这么下去,那些外地来情愿的饿不死,咱们本地的得在自家饿死。” “谁说不是呢!别说城外了,我家的粮食扛不过三天了。以后啊,还得是老办法,家里得存粮。不能因为贪图省事,等着收了纸钱才拿去买点平价的。这次我拿自家的银子去银行换,换了就去买平价的,存在家里我心里安稳。真遇上点事,人家家里放着粮食的就比放着钱的人心里安稳的多。” 这话对头。 大家聚在一块叽叽喳喳的,边上不知道是谁说,“缺点粮食还好,可家里的老娘每日都得出城去医馆的,最近不能出城,老娘在家疼的饭也吃不下药也吃不下,再这么着就得出人命了。” “你这还算好的,疼嘛,不行在城里找药铺,抓些止疼的药或是买些止疼的药丸总能撑下去的……” “你当我没去?城里的药铺现在那价钱都上了天了,一瓷瓶的止疼丸药,皇家药堂出的那种,原来也就是十来个铜板,现在?现在得半两银子……” “哎哟!这可是杀人的价钱。” “只要花钱好歹有药呀!那巷子口李家的儿媳妇,之前去医馆的时候,人家大夫说是双胎。他们还算着呢,说是到了跟前好过去,反正生孩子在那边不花钱的。谁知道这可好了,现在出不去,今儿晨起便发动了,这会子正找稳婆呢。可如今上哪给找稳婆去。稳婆早前都在医馆里跟着学,学的好的都成了官府开的医馆的女大夫了,到了其他州府,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现在可上哪找接生的去。这若是出事了,那可是一尸三命。” “那是比老病号来的要命!” 正讨论的厉害呢,就听见城里敲锣的声音。 这是要通知什么呀! 哦!听清了,皇家药堂和惠民处联合告知:家里有病患的,需要什么药,可以去药堂购买,平价不加价。另外,每日都有巡查的士兵推着粮食,大家可以平价采购,每家每户拿着自家的户籍凭证购买,每个人每天的量不得多于半斤。 可饶是这样,各处都是谢恩的声音。 就有人道,“听说了吗?城外那些人都奔去找老圣人了,叫老圣人管管当今圣上。” “那是应该的!” “是!谁家儿子犯了事不得找当爹的管呀!” “不对不对!我刚才去打听消息,我那侄儿不是就在城门口值岗吗?我侄儿叫我赶紧回家,别掺和,说是宫里下了旨了,叫紧守城门,以前三班倒的,现在必须全员在岗……” 那这守卫就是平时的三倍。 “这意思……皇上是连老圣人和老娘娘都不要了吧!” 这跟明知道外面有强盗,老爹就门外头,当儿子的因为怕强盗打进来,就看着当爹的在外面被强盗杀了有什么不同? 逆子啊! “皇上不是说仁孝吗?连孝都没有,哪里来的仁慈?” “谁说不是呢?” “话也不尽然,咱们不能瞎猜的。皇上说不定另有打算。” “什么打算?要是有打算早偷偷的把老圣人和老娘娘接回来了。之前可没这么紧张的。那个时候咋不想着呢。” “不是往书院里调兵了吗?” “这话就不像话了!你儿子在城外,你能说多给他两个护院就不管了吗?” “那是我亲儿子!你这不是胡说吗?” “是啊!那是你亲儿子,难道皇上不是老圣人的亲儿子?” “许是老圣人自己不进城呢?药堂和惠民处这不是还都能安排吗?皇上肯定不会不管大家的死活!” “你知道什么呀?这两处当时是有规定的,但凡到了什么灾难等级就得启动什么机制,好像是听谁说了一耳朵的……当时是老娘娘坚持要给加进去的。说是这两处每年都会预留出来一部分物资药品储备,以防不时之需。说这个叫什么人亡政不亡,不管是谁将来管事,都得按照制度执行……” “老娘娘是好娘娘。” “老圣人也是好圣人。” 边上有那泼辣的女人路过了,顺嘴就说了一句,“老娘娘很多事都对,就唯独一点不对。” 她家男人脸都吓白了,“胡说什么呢?” “怎么胡说了?老娘娘说姑娘也金贵!是!闺女是金贵,但没有儿子是不行呀!您看老娘娘自己,这要是有自己的儿子,何至于此?” 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仁慧太子——不是,仁慧皇帝就是去的太早了。” “那是!皇上自己都说了,要是仁慧皇帝还活着,皇位也不会传给他的。” 话题扯远了! 百姓们想起什么说什么,说到哪算哪。 但是宫里可不一样。 此刻的宫里,乾隆坐在上面,嘴唇紧抿。下面跪着乌泱泱一片的大臣! 这些大臣如今没有分什么阵营,也分不了阵营。不管站在哪一方的角度上看,这件事都得解决,且是迫在眉睫。站在公事的角度上是这样的。从私人的角度上难道就不是这样?好些官员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在城外念书,便是旧学一派的,孩子因为当长辈的立场问题没有去书院念书,但是族人呢?立场不同,那是对外的态度。两边都有人,家族才能长盛不衰。但这不以为着能看着家族里出色的后辈真的折损在外面。这是其一!其二便是现在反对处理此事,这是在其位而不谋其政,也是要跟新学派的官员结仇的。更重要的是,皇上能隐晦的不管老圣人和皇太后,但是这话他们做臣子的谁敢说?这是大逆不道呀! 所以,态度只能是一个:必须解决此事。 禁海不禁海,那不是现在要讨论的。现在的重点的是,得把人员疏散了,不能这么对峙下去。 弘昼站在前面抽抽噎噎的,“皇上,必须接皇阿玛进宫了。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才好。” 弘曕站出来,“皇上,臣弟去接。臣弟亲自去。” 弘历知道,弘曕的着急没有弘昼那么别有用心。弘曕着急,是因为她的亲额娘就在他的庄子上呢。因为那边安全,庄子上除了一些伺候的,也就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护院。要出事了,他那边的庄子怕是要首当其冲的。他不仅是要接皇阿玛和皇额娘,还有他的额娘。 弘历皱眉,语气笃定的很,“书院医馆,朕调遣了重兵把守,不会有任何问题。那也是朕的阿玛额娘,朕的十二阿哥也还在书院里旁听,难道朕不比你们更担心?”说着,他就看向站在后面的肃英额,“朕想过了,这事是得处理。怎么处理呢?从银行里抽调资金,凡是乐意返乡的,朝廷支付盘缠之外,朝廷调用船只,送南来的百姓返乡。” 下面的大臣你看我我看你的,这法子听起来不错,可做起来难啊! 诚然,有利诱在前,有些人一路颠簸,受不了那份辛苦,自然就打了退堂鼓。人心不齐,有人觉得该坚持,但有些人就认为能返乡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一旦有人拿了银子离开,好似这事就解决了。 但是,只要这么闹,朝廷就给发银子,那这得有多少人趋之若鹜。得来的结果不一定真实想要的!可能会把眼前这个局面处理的越来远乱。 可乾隆难道连这个都不清楚?“银行不直接发给银子,只发放纸币。每张纸币上都有编号,发放时可登记造册。此人家住哪里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领取了什么号码的纸币……” 那要冒名顶替呢? 画像这东西官员有这样的档案,但是百姓迄今为止并没有。 可就算这东西也能这么完善,可明显的问题是纸币。肃英额就解释:“纸币,如今也没有那么大的量……” “印发!”乾隆给了这两个字,且语气不容置疑。 印发? 好些大臣瞬间就抬起头来,这玩意是随意能印发的东西吗? 肃英额直愣愣抬起头来,“万岁爷,纸币不能烂发!这东西失控带来的风险巨大!” “再大的风险那也是以后了。什么风险能有此刻京城面临的风险大?”乾隆不用质疑,“引发纸币,没人发二两不行,那就发五两。将额度放大!” 懂一些的朝臣们胆颤心惊,他们有点担心他们放在银行的银子会变的不值钱。 肃英额摇摇头:“臣不能遵旨。如此做只是从一种风险过度到另一种风险……其实,事情远不到这个程度。惠民处便有相应的机制,臣以为可以借鉴一二。朝廷既然要出船出车,送这些人返乡,那便可沿路请设立在各地的惠民处与以帮忙安置,提供最基本的粮食供应。若是有发放,也应该发放朝廷的救济券或是惠民券,凭此券可在当地的惠民处领取粮食布匹或是药品。每日限量供应,可缓解当地惠民处的压力,流出时间从各地征调物资,补充当地惠民处的缺口。” 惠民处大家一直都知道,也一直将这些地方当做是育婴堂一类的地方。没怎么在眼里放。从没有人细致的去研究过惠民处的各种规定。包括乾隆也是如此。 现在肃英额这么娓娓道来,众人才恍然一惊,原来针对各种问题,已经有人想在了前面。 按说该高兴的,可是乾隆高兴不起来。 他突然发现,好像很多东西是凌驾在皇权之上的。所谓的应急机制,便是可以跳过很多环节直接启用的。 那——要皇帝做什么? 惠民处如此,又是为谁邀买的人心? 和敬吗? 不是!是皇太后——是自己那位皇额娘! 而且,既然有这样的机制,为什么之前没有提出来,也没有人主动去做。非要等事情演变到现在这种程度。 到了那种程度启动哪种机制,这也是有严格的规定的,得按照硬性的指标来。 再者,朝廷对此事的态度也很重要。在惠民处下决定之前,肯定是认为朝廷对此事是有能力处理的。 结果不是不能处理,各地的官府抽调米粮沿路保障其最基本的生活就可以。到了地方,可以凭着朝廷的条子免税免徭役等等,这都是可用的。 之前朝廷也试图往这方面引导过,可选的时机不对,对方不到人困马乏精疲力尽的时候,他们不肯妥协。皇上这才出了这么一着——印发纸币! 到了这个时候了,惠民处不动也不行了。 乾隆才说要召见和敬公主呢,结果外面禀报了:城外百姓群情沸腾,老娘娘已经打发和敬公主说了惠民处的政策,但是百姓还是不肯离开。只求一件事,见见老圣人,请求老圣人和皇上给百姓针对禁海一事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得寸进尺!有恃无恐!”乾隆皱眉,“这是知道有了保障了,才越发放心的闹了。朝廷越是软弱,他们就越发有恃无恐!”他喊傅恒,“你马上救驾!老圣人在庄子上不安全,你带人去。不管谁挡了路,格杀勿论!” 这哪里是要去救老圣人回宫,分明是要以救驾为借口,大开杀戒! 傅恒沉默一瞬,然后沉沉的应了一声是,起身抬脚就走。 看着他出去,朝堂瞬间就乱了。 刘统勋急的站起身来,“万岁爷,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便是来请愿的百姓,那也是手无寸铁。他们不偷不抢没作乱,只是在庄子外面静坐……” 话还没说完,外面又来报:皇宫外面被围住了。 “谁开了城门?”乾隆震怒,眼里杀气凛然。 “回皇上的话,城门没开。围着皇宫静坐的是宗学旗学还有各处义学的学生,大的不过十四五岁。小的才六七岁大小,大的拉着小的,整整齐齐的坐在宫门口……在背诵《孝经》。” 这话一出,大殿顿时一静! 若是流民,或可喊打喊杀。若是对成年的书生举人,或可去讲讲利弊。 可那些都是孩子,这才是真真轻不得重不得。每个孩子身后都牵扯到一个家庭一个家族,身后有父母长辈有兄弟姐妹……敢动一人伤一人试试,京城瞬间可乱。 刘统勋急忙道:“护住!护住!防着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这些孩子生事。” 不仅不能打不能骂,还得小心看护。 来保颤颤巍巍的起身,边上的人扶住了,他才没摔倒,“皇上,为今之计,应当从速决断。其一,速请老圣人和太后娘娘回宫。其二,安抚城内外百姓。准其派遣他们中有信用有威信之人,一起进宫议事。其三,各把守士卒,除了维持秩序之必要,不得动刀动枪。” 乾隆沉默,久久不语。 来保心里着急,“请万岁爷尽快定夺。此事不能再拖,拖下去势必为祸!” 乾隆看向来保,问说:“何为君?” 这话一出,大殿里的人尽皆俯首。 乾隆这才道:“君一字,从‘尹’从‘口’,尹为治事,口为发号施令。又言,君王金口玉言。而今,君王之令,尚不能出这大殿。那么朕想问问诸位大臣,朕为君乎?” “臣等万死!” “孺子与殿外诵读孝经,这很好!”乾隆从台阶上走下去,问说,“朕乃君父,天子皆是朕的子民。孺子当知孝,更当知忠。忤逆君王,是何等罪名?朕从来只听闻子敬父,何曾听过父敬子?子民不忠不孝,违逆君父,诸位大臣却只劝做君父的……朕想问,朕到底做了何逆天之事,该承受此种不忠?朕更想问问朝中诸公,朝堂之中无定论之事,是如何传之宫外,迅速蔓延开去。各位大臣不去找出这背后算计君父之人,却处处劝君父退让?君王威严何在?”乾隆走在这大殿上,深深感觉到了新学的弊端,他们漠视君权,动的是对整个天下的根本。若人人视君权无无物,将来他这个帝王会成了什么样?养在宫里的傀儡而已。 满朝的大臣,各自都有思量。或是想着家里在城外的产业,或是想着在城外还身处险境的儿孙。因此,他们劝他退一步趁早,来缓解这样的矛盾。 可一次退了,事情解决了。等以后,百姓稍微有些不顺心,便纠结起来这里请愿那里请愿。皇宫的大门口,谁想在这里如何就如何……他这个皇帝还怎么做? 朝臣们怕杀戮叫他们背上骂名,但是朕不怕! 朕得先是帝王,先是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求存。否则,谁都能活,只他不行。 君臣所处位置不同,所思所想便不同。 他们没错,但朕……难道错了!也没错! 所以,是听你们的还是听这个帝王的。 朕的圣旨已经传不出大殿了,这难道不是你们这些大臣的过失? 大殿外大内侍卫虎视眈眈,大有皇上一声令下,便得有人血溅当场的意思。 自古以来,关于皇权的斗争就没有不流血的。 乾隆的声音透过大殿,“外面局势混乱,各位大人的府邸,朕早已经派遣侍卫守着了。至于书院,那里住着朕的阿玛,皇阿玛安全,诸位大人的儿孙也当安全。” 诸人心里震撼,原来家里人早被人给看着了。 这叫人害怕的同事,也叫人从心底里发寒。别管看上去多仁善宽和,帝王便是帝王。一旦触及了对方的底线,就变的极为危险。 傅恒站在大殿门口,还没来得及走,此事,他回头看着乾隆。 乾隆过去拍了拍傅恒的肩膀:“去吧!一切托付给你了。” 傅恒的视线落在大殿里,大殿里诸位大人看着他,眼神复杂。他扭过头,再不去看,大踏步的离去。 看着傅恒的背影越来越远,乾隆才转过身来,“诸位大人入宫这半日了,一口水也没喝,朕去后面歇歇,诸位也随意用些。一起等宫外的消息吧。” 他一走,吴书来紧随其后。 弘昼只犹豫了一瞬,就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追着去了,“四哥,四哥,你等等我呀!我有话要说!四哥——” 一直追到后面,乾隆才冷眼看弘昼,“和亲王,有何事启奏?” 弘昼心里一突,今儿玩笑不得。今儿大家可都触到了龙之逆鳞,一不小心都是要死人的。 他面色也严肃了下来,“万岁爷,奴才有要紧的事禀报。” 嗯! 说吧! “之前,您批了一批火铳给在大江上正在操练的水师。本来,今儿该受到回复的,究竟有没有收到,收到的数目可对,这都是要入档的。而这事,除了奴才,不能有别人经手。可奴才进宫这么长时间,现在那边的回复到了没有也不知道。皇阿玛曾经交代过,火铳与□□不同于其他,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到了核对的时间奴才不在,心里惶恐的很。若是只是因为奴才在宫里而耽搁了核对的时间,这也还好。可若是出了岔子,奴才不知道,那怕是要出大事的。因而,奴才特来请旨,看此事该怎么办?” 乾隆的眼睛一眯,“老五啊,起来吧!这是做什么?你说的朕知道了,你是想出宫吧?” 弘昼心里一突,“不!奴才不想出宫。奴才是想着请您派人去问问,将那回复差事的人带进宫里也行。奴才在宫里核对也是一样的。” “这样啊!”乾隆点点头,看吴书来,“去吧!你去安排吧。另外,摆膳吧,留和亲王一道儿用。” 弘昼规规矩矩的,“奴才领旨谢恩。” 坐在桌前用饭,弘昼第一次觉得这个宫里冰冷成这般样子。那么长的案几,皇上坐在一端,他坐在另一端。皇上面无表情,眼神冰冷。他呢?坐在这里如坐针毡。 “老五!”乾隆突然出声。 “啊?”弘昼愣了一下,差点被一鱼丸噎死。好容易咽下去了,就赶紧请罪,“奴才失仪,请皇上降罪。” 乾隆没叫起,问说:“你是不是想着,傅恒未必肯听令?” 傅恒又不傻!此刻他大开杀戒了,可回头自家这好四哥就得把擅杀的罪名推到傅恒的头上。用傅恒的脑袋来安抚百姓的情绪。这种转眼就会被卸磨杀驴……以傅恒对皇上的了解,难道猜不到最后的结果? 弘昼叹了一声,“奴才是觉得,许是找个出身低的去做,会好些。” “但……出身低的人,不足以安抚百姓呀!” 弘昼愣了一下,自家四哥这是承认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卸磨杀驴的吗? 就听乾隆道,“福康安那孩子朕很喜欢,已经接到宫里了。回头朕册封他为郡王,跟朕的皇阿哥一个待遇。” 弘昼的眼泪忽然就下来了,“皇上,傅恒对您忠心耿耿……” “若是忠心耿耿,自有他的好处!” 这话何意? 弘昼不哭了,愣愣的看着乾隆。 乾隆笑了笑,点了点那盘炸鹌鹑,吩咐吴书来,“你们五爷爱吃那个,都给你们五爷端过去。”说着就叫弘昼起身,“赶紧吃饭,一会子凉了。” 弘昼抓着筷子手有些发抖,他真有点担心,眼前这盘子炸鹌鹑会不会有du。自家这四哥讽刺的对,他就是鹌鹑,就是胆子小。 而傅恒看着自己的副将,笑了一下,“你是个胆大的。” 这副将垂头,“将军,小的胆小。正因为胆小,才知道圣意不可为的意思。” 傅恒叹了一口气,“你自小便跟着我。我放了你的奴籍,打点好一切送你入军营。后来更是调你到我身边,信任有加。却怎么也没想到,你不是我的人。” 这副将的头垂的更低了,“将军,小的有小的的使命。这些事向来将军也不是现在才知道的。您早知道,为何不曾点破小的。您现在点破了小的一切,这是不是说将军您已经想好了,打算违逆圣上的意思?” 傅恒苦笑,在今儿进宫之前,他是不知道自己最信任的副将,其实是皇上的人的。当真的一点也不知道!是今儿出门前,有人将一封信放在自己的马车里,自己才知道的。当时不知道这是何意,现在懂了。人家早不告知玩不告知,这个时候告知,那便是这人怕是要被大用了。 怎么用呢? 出宫的时候,他就想明白了。自己要是不听万岁爷的话,此人就能马上挟持了自己,发号施令。因为自己从不曾对此人设防。若不是有人提醒,此人要对自己动手,自己还真就毫无招架之力。 一个不听话的人,将来万岁爷推出去,怕是连心疼都不会吧。 当然了,便是听话了,将来推出去之后,皇上大概会顾念情分,照顾自己留下的老小的。 傅恒摸着藏在腰间的信,他只能选择背叛皇上。这背后算计的人,连自己身边藏着谁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还在恰当的时间给自己通风报信,这样的人要是不赢,那也没有道理了。 所以,皇上讲他推出来,他顺势选择背叛,君臣二人,谁也不欠谁的吧。 他一摆手,副将就被拿下了。他大喊着说,“将军,您不顾念自己,难道也不顾着宫里的小爷,还有富察家一家老小?” 宫里的孩子,应该会有人护着的。 至于富察家,此刻应该被围的水泄不通。 是的!富察家被围的水泄不通。傅恒不是没想着回去,但几次犹豫到底是没有折返,他倒是要看看,背后这人对下臣真的有那般体贴,真的有那般算无遗策吗? 眼看开了城门要出城了,和敬公主府的人来了,低声禀报,“公主和额驸带着孩子在富察家,公主坐在富察家的大门口,您放心去吧。” 傅恒眼里的讶异一闪而过,“公主?” 这人点头,“是!是公主!” 和敬背叛了她的皇阿玛!此刻护住了富察家? 这人又点头,“将军去吧。府里必然会安然无恙的。” 傅恒这才毫不犹豫,打马前行,“奉皇上旨意,护卫老圣人。开城门——” 老圣人需要护卫吗? 不需要! 傅恒永远也忘不了他带人赶到时候看到的场景。皇太后带着书院的女学生在熬粥,三五一个摊位,各自忙碌着。间或有些男学生在帮忙。 而老圣人带着书院里重新给选拔到经院的几个学生,手里端着粗瓷碗,坐在低声跟好些人一起吃饭。老圣人周围的人瞧着该是被推举出来的,许是老圣人太和蔼了,这些人说话也不拘束。 他带了兵来,骚乱只一瞬间。 老圣人起身朝傅恒招招手,然后跟那一圈的人说,“不用怕!朝廷又不是土匪窝,哪里能不叫百姓说话呢?你们只管坐着。” 傅恒来的时候还听见老圣人跟这些人说话,“大清地域广,坐在京城,地方的上的事朝中很难第一时间就知道。这需要朝廷广开言路,当然了,也需要咱们从别的地方补上这个短板。现在书院的工院的学生,在做一个东西,这个东西能千里传送……”四爷就讲这个电报,“等将来做成了,在大清的每个角落,前一刻发生的事,后一刻皇宫就能知道。该怎么做,怎么做才对,这朝中和地方,一来一去的,有商有量的,就把事情给办了。如今就是朝中不知道地方的具体情况,不知道大家心中的所思所想,也没有给大家一个反馈的渠道。害的大家抛家舍业一路劳动的跑到京城,风餐露宿的……人一多,就容易引发恐慌。本来芝麻大小的事,就成了大事,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可不是!咱们每个人是一粒芝麻,这芝麻堆一起,瞧着也怪吓人的。” 四爷就笑,“大家可不是芝麻!要比那也得是西瓜。咱们这里有能制作修理织机的大师,有行船看水的行家里手。就是那个高壮的小哥,也很了不起!靠力气吃饭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各人都有各自的本事,凭着本事吃饭,有什么可丢人的?而且,你刚才的话说的很好,问我那黑色的橡胶轮子能不能给你们用!当然!以后一定将橡胶轮子先用在运输上,减轻大家的劳作负担。” “我们现在就是怕禁海嘛。禁海了,咱们就没有营生了!” 四爷就摆手,“禁海跟对外商贸,这是两码事。禁海的意思是,在咱们大清的海域,没有经过大清朝廷允许的外来船只,不能随便的进出,更不能随便进出内河。大家想,这要是自家的田地里,有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这个行吗?” “那当然不行了!遇到心思不坏的,就是过路走走。遇上心思不好的人了,把庄稼祸害了,这找谁去?” “是这个道理呀!咱们的古话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规矩先定在那里,省的出事了拉扯不清楚。我觉得在这事上,朝廷这个‘禁’跟大家想的那个‘禁’还是有差别的。朝廷的‘禁’,是说禁外国船的,不叫他们瞎跑,以免影响了咱们大清自己的子民。” 这个好!这个可以理解。要知道是这样,那还闹啥吗? 是那些洋人不好,他们怕朝廷限制他们,这才故意不跟咱们做生意,害的大家跟着起哄瞎闹呢。 四爷就又道,“但是只要洋人想赚钱,就还得按照咱们的规矩办。这个洋人不合作,那愿意合作的洋人多的事。遇到的困难都是暂时的,咱们之前拍出去的大清外交使团,最近也该回来了。他们带回来的可不仅仅是商人,还有对方国家的使臣。我们不仅要跟商人做生意,还有跟其他的国家做生意……所以,大家不用担心以后没活干……” 这话一出,周围一片叫好之声。声音从这里传出去,不知道的人朝这边打听,然后这声音如浪潮一般,朝四周扩散出去。 傅恒怎么会想到,看到的场景是这样的。老圣人维护了朝廷和皇上的颜面,将‘禁海’一说,巧妙的避了过去。朝廷的面子有了,百姓也以为以为是错怪了朝廷了。 于是,皆大欢喜!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老圣人面对这些请愿的人,立场一退再退,对方想要什么,就满足对方什么。这在万岁爷看来,大概就是最没有君权君威的表现吧。他是不会容忍挑衅君权的人存在的。 面对汹涌的民潮,老圣人如鱼得水,而皇上却如面对洪水猛兽! 民如水,水能载舟啊!而这次的涨起来的潮水托起的君只有一个,那便是——老圣人! 乐文 418 故国神游(79)三合一 故国神游(79) 傅恒近前来,低声道:“老圣人,万岁爷叫奴才接您进宫。” 四爷看了傅恒一眼,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声:“难为你了。” 傅恒的鼻子一酸,差点没哭出来。 是的!所有的决定都太过为难,但又不得不做。 四爷搭着傅恒的手站起身来,他一站起来,周围一圈的人都跟着站起来,又是紧张又是忐忑的看着。四爷朝众人道,“都别怕,好好的吃顿饱饭。大家听调遣,朝廷安排车马送大家回去。路上吃喝用度有人负责,保管叫大家饿不着。禁海的事情,我给个明确答复。禁海要禁的是洋人的船只,没有得到朝廷准许的船只进出,得禁!不仅现在要禁,以后也要禁。以后咱们的水师会在海上巡查,凡是私自进出港口者,一律问罪,货物查没!相反,凡是有朝廷许可的船只,自由航行,有水师保障其安全。大家回去,该做工做工,该干活干活。每人可领取两个月的救济粮,以保证大家回去之后,两个月内不至于饿肚子。而咱们的皇家商号,我记得给各地的厂子下的单丢已经排到年底了……” 栋喜在边上忙道,“别管洋人跟咱们做生意不做生意,凡是皇家商号给下的单,皇家商号都会按时收货。货哪怕压在手里,也不会叫厂子吃亏。厂子能出货,各位就有活干!” 四爷点头,“都听到了。皇家的招牌都压在这里,诸位可信的过!” 信的过!信的过! 后面就有那带头的,高喊了一声:“老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呼啦啦的跪倒了一片,山呼海啸的高喊‘万岁’的声音。 傅恒偷看老圣人的表情,发现老圣人脸上不仅不见喜,反而满是忧色。再扭脸去看老娘娘,老娘娘脸上的表情跟老圣人如出一辙。 四爷转身就走,过去的时候牵了桐桐的手。 傅恒紧紧跟着二位,从人群里绕出去,已经有龙辇等着了。龙辇只有华盖,四周的帷幔撩开,里面的人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外面的百姓也可以看见龙颜。 这东西可不是傅恒准备的。 可这会子他却只当这是自己准备的,躬身请二位登辇。 傅恒在龙辇边伺候着,恍惚听见老娘娘说了一句:“从来只有儿子造老子的反的,哪里见过老子造儿子的反?这事传到天下,那便是最大的笑话!” 是啊!被儿子造反了,当老子的虽气,但这也说明后继有人呀! 可若是反过来,味道好似就不那么对了。 傅恒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声,从老圣人再度出现,就已经注定会有今日的局面。若是皇上听话,按照老圣人的理念去执行,皇上还会是皇上。可是,皇上之所以是皇上,那就是他已经是一位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了,有些东西,是妥协不得的。 于是,冲突在所难免。 如今这局面,不是老圣人想不想去造皇上的反,而是这些年下来,老圣人的一些理念,已经初见成效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这不是皇上说了算的。那谁说了算,是天下收益的人说了算。 就像是现在,那么多人聚集而来!是!肯定是有人组织的。但这组织的人不会像是朝廷这样管着大家的吃管着大家的喝,路上的该花的银钱还得自己掏……可大家为什么愿意自己搭钱进去,愿意从南到北的这么折腾。那是因为,皇上的想法不得人心。因为百姓们潜意识里知道,到了京城,总会有说理的地方。 谁给了他们自信,觉得只要去了,就一定会有人主持公道? 是老圣人! 书院的学生哪里的都有,这些学生将老圣人的做派宣扬的人尽皆知。人们朴素的认知里,觉得老圣人是皇上的爹,找老圣人是管用的。 老圣人是百姓推出来的,推出来挟制皇上的。换言之,要反皇上的从来都是百姓。 一路上,傅恒心绪翻涌。尤其是看着外城的百姓知道老圣人和老娘娘回宫,本来紧闭的大门依次打开了,家里的人一个个的都大门里涌出来,看见龙辇就下跪,口里呼喊着万岁。然后,很多百姓簇拥在龙辇的周围,护着龙辇一路朝前。 城门是关闭的,在傅恒出去之后重新关闭了。此刻,站在上面的将领轻轻的摆摆手,“开门吧!” 啊? 得到的圣旨不是这样的。 将领看向此人,“那你待如何?拦着老圣人不叫进城?你这是要造反!” “可是皇上……” “皇上说不叫老圣人进城了?” 没有!皇上当然不敢这么说,“但是意思……” “意思什么意思?你敢擅自揣摩圣意?” 不敢! “不敢就好!咱们都应该跟富察大人好好学学。看看人家,皇上说救驾,人家这不是救驾回来啦吗?” 这人终于转过脑子里那根筋了,“对对对!末将这就去开城门,恭迎老圣人回宫!” 四爷去而在安排傅恒,“听说不少官员的府邸都被围了?” 傅恒点头,“是!” “去吧!带着你的人,好生处理。围着人家府邸做什么?”家里一水的老弱妇孺,这是结仇呢。当年便是皇阿玛,也只派人围过儿子们的府邸,不曾用这办法对过臣子。弘历当真是……学也没学到精髓。 他要是把他这个皇阿玛真给圈的死死的,他倒是还高看他两分。 傅恒犹豫了一瞬,“您这里……” “无碍!”四爷朝周围看看,乌泱泱的都是百姓,“这些人要是害我,你这点人拦不住。若有别人要害我,这么些人在身边,谁能近前?” 话虽如此,可傅恒还是佩服老圣人的胆量。真就这么随着人潮往前走,身边只带着几个亲随? 见老圣人坚持,傅恒催马离开。 救同僚的家眷,这与富察家来说,是一笔大的人情。老圣人这是有意叫富察家去领这份恩情的。 因此,傅恒最后到的地方,反而是自家。 富察家这条巷子,围的密密匝匝。和敬坐在椅子上,边上放着点心和茶,一口一口的抿着。她跟一尊大佛似得堵在富察家的大门口,确实是无一人敢靠近敢冒犯。 直到傅恒出现,和敬才缓缓的站起身来。傅恒分明看见她身子摇晃了那么一瞬,他疾步走过去,“公主……” “舅舅!”和敬勉强的笑了一下,眼圈却红了,“既然舅舅回来了,那便是无碍了。我得进宫去了!” “公主!”傅恒拉住了和敬,“等事情了了,你再进宫不迟。” 和敬摇摇头,“护着富察家,这是我能为额娘做的事。如今,我的阿玛在宫里,我得进宫去陪他。” 傅恒愣愣的看着和敬,“孩子,你变了……”变的不像你了! 和敬笑了笑,“我知道,舅舅事想问,到底是谁能说服我,抛弃了皇阿玛,过来护着富察家。这世上还真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只是有人告诉了我了一个消息,告诉我舅舅您和富察家可能遇到的险境。我想过进宫去求皇阿玛,求皇阿玛看在皇额娘的份上,给富察家一个善始善终。可走到半路上了,我改主意了。我了解我自己的阿玛,他既然下了这样的决心了,那便是为了他的江山社稷,他不得不这么做。我的面子,富察家的面子,连同额娘的面子加在一起是不小,但看用在什么事上了。牵扯到江山皇权的大事,天王老子的面子也没用。我就在想,我能做什么呢?看着舅舅和富察家遭难我不管吗?不行!额娘最后放不下的,除了我便是富察家。所以,我得管。是啊!我变了!变了很多。以前只会衡量利弊,现在,懂得了情义。这是皇祖母教给我的道理。”她说着,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傅恒只能模糊的听见她说,“情义,责任,比天大!” 宫里,乾隆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大座钟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证明时间正一分一秒的过去,可宫里的消息还是没有送进去。 乾隆第七次睁开眼,“叫人再去看看!” 吴书来应了一声,利索的出去了。 一直瞧瞧站在边上的弘昼扫了一下钟表上的时间,抬脚跟着吴书来往外走。 乾隆扫了弘昼一眼,“老五!你去哪?” 弘昼停住脚,“我就是去前面看看,大殿上那么多大人呢,我帮着皇兄去瞧瞧。” “弘昼,从你跟出来,看了十三次表。”乾隆也起身,看着弘昼,“老五啊,咱们兄弟一起长大,情分最厚。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朕说的?” 弘昼看着乾隆,本来要走的脚步顿住了。他回过头来,看着大殿里站在那里的弘历,“四哥,我知道,您的火器营一直还没露面呢。”他缓缓的跪下去,“我也知道,但凡我有一句说的不是地方,我的眉心,我的胸口,马上就会成为靶子。我也知道,大殿里那些大臣,每一个人都可能会变成人质。四哥,我都知道。我了解四哥,四哥向来是个做事周全的人。您用傅恒,也防着傅恒。傅恒那边别管是怎么安排的,都有成的可能,也有败的可能。若是成了,一切都好说,若是败了,您怎么会将自己放在险境之中。您手里有一支精锐的火器营,这些人自从在心手里,就从没露过面。您坐在大殿里,安之若素,那是有把握和底气的。因此,我猜测,四哥您还有准备。” 弘历眯眼看向弘昼,“你跟我出来,就是为了验证这一点。” “是!”弘昼指了指外面,“您的近身侍卫比平时少了一半。也就是说,您的火器营远不止原来的数目,侍卫里很多人早就被简拔,秘密训练,加入了火器营。这些人便是一支奇兵,关键时候出其不意。您早前报了火器营对火器的损耗和补充的数量,我就觉察出不对了。刚开始,我并没有疑心您。我是以为,是火器制造出了问题,以至于影响使用寿命。可是同批次的实验了很多次之后,我就知道,您是想秘密的扩建火器营。按照规矩,便是火器不能使用了,也该以旧换新。但您的人只要新的,旧的从不曾归还入库。那个小司库是您的人,我知道。因此,核实交接的活儿,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交给他去做。皇兄,弟弟不是傻子!” 乾隆蓦然变色,“你之前说的拨给水师的火铳……” “是!”弘昼算着时间,“快马加鞭的话,那边回复的人马上就该到了。那人一定会告知您说,火铳半路被人劫了。这东西南来北往的运输,弟弟从来没叫它出过差错……这次却有了差错!” 弘历蹭一下起身,快步走到弘昼的面前,抬脚就踹,“东西呢?那么一大批火铳,你将它给谁了?” 弘昼被踹的倒在边上,有跪直了,“您若是之前好好的接了皇阿玛回来,不让他担惊受怕,那火铳就会在水师的手里。而今,可四哥你敢发誓,发誓你没有意思一丝一毫的想法,想借着这次的乱子,趁乱要了皇阿玛的命!” 乾隆眯眼看向弘昼,“弘昼,胡言乱语要有限度的!”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四哥心里最清楚。我自来正儿八经说真话的时候不多,事关重大的时候我一般不开口,可我一旦开口……四哥,我可有说错的时候?”弘昼看向乾隆,“不管四哥想如何,我都不曾多说过什么。可唯独在皇阿玛和皇额娘的事上,我觉得我作为儿子,我有权利问四哥一句,你派了多少人出去,想趁乱对皇阿玛做什么?” “老五啊,你把朕当成什么人了?”乾隆沉着脸看向弘昼,“朕在你的眼里,就是忤逆之人?可对?这个事,你是当真想多了。自来只有担心儿子造反的,却从来没听过父亲造反的……” “可武则天还是废了一个再一个儿子,最后自己登基做了皇帝。”弘昼慢慢的闭上眼睛,“上次我进宫,四哥正在读唐史。您看看您放在案头的那本书,打从南巡回来,您手边一直是那本书。而磨损最厉害的,便是周武皇帝那几页。您是反复的看一直不曾放心,可对?” 乾隆的视线扫过案几,案几上还扣着本书,正是唐史!而翻开的那一页,也正是周武皇帝那一页。他最近确实是在读这一部分,没读一次,都有新的收获。 做了帝王,有很多事不仅不可对外人言,就连‘内人’都不能言。便是自己对着自己,也只能隐晦的去想,却也不能宣之于口。所以,近臣得有个能耐,那便是揣摩上意。 傅恒很会揣摩上意,自己在他面前没避开读唐史的事,因此,他心里必定是猜到了。若是猜到了并执行了,那么等待傅恒的未必是最坏的结果。可怕就怕傅恒猜到了不去做,那他的忠诚也就无所谓忠臣了。 他会想到傅恒猜到了端倪,却没想到弘昼也成了这般‘多心’之心。 乾隆笑了笑,看了一眼在外面不敢进来的吴书来,“把你们五爷扶起来吧。” 吴书来利索的进来,扶起弘昼,“五爷,您坐。” 乾隆也坐回去,“弘昼,人有时候聪明的太过了,就是愚蠢。你这个想法很可怕!朕之所以读唐史周武帝篇,那是冲着女官之法去的。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说你……你这么想,当真是叫朕寒心呐!怎么?这会子心里是不是还琢磨着杨修之死的事呢。是觉得你跟杨修的聪明有的一比,如今说了犯忌讳的话,擎等着找死呢。这里没有外人,朕不至于为了这个就要了你的命。你不将朕当手足,可朕除了你再无亲近之血亲……” 弘昼心里呵呵!这话他一个字也不信。才说没有杀皇阿玛之心,这会子却不将皇阿玛放在亲近血亲之中。这话岂不矛盾! 言多必失! 其实他这是笃定,皇阿玛凶多吉少吧。 弘昼起身,“我要出宫,我要亲眼看看……” “老五!”乾隆抬手,茶盏猛地飞了出去砸在地板上。 哐当之声才起,哗啦一下,大殿里涌进来十多个人,各个手里都拿着火铳。 弘昼眯眼,看向乾隆,眼里并无意外之色。 乾隆叹气,“老五啊,如今外面还不够乱吗?你跟着裹什么乱!老实待在大殿里,别出去。” 说完就吩咐进来的侍卫,“照顾好你们五爷,只要不出大殿,随便他折腾。” “四哥!”弘昼起身,蹭的一声,子弹上膛,都瞄准了他。 乾隆没有回头,“呆着吧,看在耿额娘的份上!” “四哥!”弘昼的手放在腰带上,“您还记得这条腰带吗?您之前还问过,说我和弘曕一人一条,为何您没有。您就不奇怪,这几个月以来,我这腰上一直是这条腰带。” 弘历顿住脚,看向弘昼的腰。那里确实有一条腰带,几乎没有纹饰,素朴的很,“那不是皇额娘给你们做的吗?” 弘昼摸了摸腰带,“不是!外面这个套子是皇额娘缝的,但是里面的东西,却是皇阿玛做的。” 弘历皱眉,“跟朕说这个做什么?皇阿玛偏疼你们,朕知道了。”说着,抬脚又要走。 弘昼在身后道,“四哥,这腰带里藏着什么,您真不好奇?” 弘历转身看着弘昼,“你到底想说什么?” 弘昼的手在腰带上摩挲,“只要我愿意,这腰带里的东西马上能炸飞整座大殿!四哥,你要试吗?今儿,您要么带着我走,要么,咱们哥俩作伴吧。” 弘历轻笑一声,看向弘昼,“别闹了老五!诈唬人是吧?皇阿玛怎么可能叫你老六身上带那么危险的东西。你打小心眼就多,现在老了老了,也没见少。不过,这种东西你跟朕玩了半辈子了,朕都晚腻了,你也没换出新花样来。再这么闹,你也就不能这么舒服的呆着了。” “四哥,我敢赌!你敢吗?”弘昼的手抓着腰带攥的紧紧的,眼睛却盯着弘历一眨不眨,“您要跟我赌吗?您只要一脚踏出大殿,我就……” “想跟就跟着吧。”弘历看向弘昼,吩咐其他人,“别拦着他!” 弘昼的手一路都摁在腰带上,脚下不慢,将弘历跟的紧紧的。 他们走进大殿,大臣们都在地上席地而坐,外面看守森严,里面的人不曾离开过分毫。 弘曕看着这哥俩进来,眼睛闪了闪。 满朝的大臣看着皇上走上了御阶,和亲王寸步不离的跟过去,就站在皇帝的边上,手拽着腰带,姿态奇怪。 弘曕看向乾隆,乾隆也看向弘曕,最终视线落在弘曕的腰带上。 弘曕激灵一下,瞬间学着弘昼的样子,也抓紧了腰带,满眼都是警惕。 乾隆淡淡的收回视线,才要开口说话,外面就来禀报,说是老圣人回宫了,已经马上到宫门口了,问皇上的意思:可要开宫门? 乾隆冷哼一声:“皇阿玛在庄子上,傅恒前去护驾去了。哪来的逆贼,竟敢冒充老圣人……” “四哥!”弘昼直接打断了乾隆的话,“四哥,是不是的,去看了才放心呀!这若是有个万一呢?万一就是皇阿玛,四哥您不开宫门。知道的明白您的想法,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借机杀父弑亲呢?” 这话一出,大殿里比之前更静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和亲王,才发现今日的和亲王不同于以往。 而且,这个话说的,不客气的很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情况不妙啊! 乾隆眯眼看弘昼,“那就出去看看?” 弘昼腾出一只手扶了乾隆:“四哥,我扶着您。” “好啊!”乾隆伸手搭在弘昼的胳膊上,哥俩携手从上面往下走,吴书来小心的跟在身后,在乾隆和弘昼下台阶的时候蒙的朝弘昼撞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听见砰的一声响起,紧跟着便是一声闷哼。 “五哥!”弘曕蹭一下蹿出来,猛地朝弘昼扑了过去,“护驾!护驾!刚才是谁开的qiang。” 弘昼胸口一片黑黄,衣裳也破了,人疼的脸都白了,但却不见血。 弘曕知道,这是穿了防弹衣了。他挡住皇上看五哥的视线,“皇兄,刚才……” 弘历站直了身子,看向弘昼的方向,“和亲王意图谋……” “谋什么?” 弘历的话没说完,外面就传来说话声。众人一惊,朝大殿外走去,就见老圣人牵着老娘娘大踏步的朝殿内走来。他眉宇间满是凌厉,一些老臣都有些骇然。 林雨桐也知道,这回四爷是真的动气了。 弘历竟然真的对弘昼动手了!若不是弘昼胆小怕死,风声不对,就防弹衣不离身,这会子救都救不及了。 因此她进去先看弘昼,号脉知道没有大碍,这才看弘历,“老五干什么了?你要杀他!” 乾隆的脑子这会子转的极快,没有人下令让皇阿玛进宫,可皇宫的大门一样大开,放了皇阿玛进来。如今再说什么,好似都晚了。 他也一脸委屈,“皇额娘,儿子没有。是弘昼,他佩戴那个腰带,是要杀儿子。吴书来这奴才护住心切,这才撞了老五。外面的暗卫不明所以才开了……” 林雨桐不等他的话说完,就拽了弘昼的腰带,“他拿腰带杀你?怎么杀?勒你了?” 乾隆看看被皇额娘随手拎着抡来抡去的腰带,然后皱眉看见弘昼。弘昼咳出了一口血,“四哥,我跟你闹着玩的。这腰带就怎么能杀人了……那是皇阿玛做的能伸缩的腰带,好用!” 乾隆的心彻底的冷了下来,弘昼要杀他虽然是假的,但逼着他出手先杀人这一点却是真的。这还不如他起了杀心来的干脆。 这会子了,他只得咬牙低头,“皇阿玛,这种时候,一点风吹草动都容易叫人紧张。老五没有轻重……” 四爷却没看他,直接上了御阶。 这个举动成功的叫乾隆咽下了要说出口的话,他盯着他阿玛,看着他阿玛站在了龙椅的跟前。 四爷却并没有坐上去,而是看向吴书来,“搬椅子来。” 吴书来急忙招手,马上有人搬了椅子过来。他这次激灵了,来了一把马上吩咐人,“再搬一把来。” 两把椅子分设在龙椅的两侧,四爷坐了一把,桐桐把弘昼安顿好,坐了另外一把。 乾隆这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上了御阶,稳稳的坐在龙椅上。 如果之前的一切安排都是徒劳,那么无疑,此刻的一切就是最好的。 下面的大臣面面相觑之后,就要见礼,四爷抬手拦了,又看吴书来,“宫里没椅子了?多找些来,没看见诸位大人都站了这大半天了。” 然后,第一次,朝中的大臣是在下面排排坐着的。 凳子有高有低,还有秀气的绣墩,但没关系,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四爷坐在上面,没看弘历,只看下面,“如今的情况,该怎么办?该有个章程,大家议一议。” 这话说的笼统。 老圣人说,如今的情况——可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他们也不知道呀! 所以,这个论到底是论什么的! 裘日修坐在来保的身后,坐的紧密有点好处,那就是做点小动作不那么容易被发现。裘日修的手放在来保的背上,写字呢。在问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的!接下来该怎么办? 本来嘛,老圣人是新学的倡导者,他们属于反对新学的一员,肯定是要站在老圣人的对立面的。可是,站在老圣人的对立面,就意味着要站在皇上的一边。 可如今的皇上……敢支持吗? 不说他之前围了府邸的行为不分敌我,就凭老圣人进京城,接着进宫毫无一点阻滞,就能知道,现在的情况再不是之前了。 因此,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这是非常挑战大家为官功底的事。 这边来保忍着后面的骚扰,没动地方,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 自己不说话,自然有别人说话。 刘统勋先问外面的情况,比如请愿百姓的安置等等。 不等四爷说话,傅恒就来了。 他规规矩矩的朝皇上行礼,“臣奉旨护驾,幸不辱命。” 乾隆眼睛微眯,然后一脸笑意,“你办事,朕是放心的。也只有你,能把事情办成如此。” 傅恒哪里不知道这话里的讽刺,他欠身谢恩,这才将所见所闻在大殿上一一道来,“……百姓一路护送,如今京城大门洞开,请愿的百姓不仅没有进京城,反而朝通州码头而去。所有商船已经被惠民处征调齐备,分批将把百姓送回乡。另外,京城内务,如今秩序井然。老圣人进宫之后,铺子该开的开了,贩夫走卒该忙的都去忙了。臣忙着跟诸位大人门口的护卫换岗,因此来晚了一些。幸而老圣人安全回宫,要不然,臣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话不多,但里面透漏的东西却多了去了。 皇上自以为把握全局四处安排的时候,宫外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的。 这天下,有没有坐在龙椅上的这个帝王,都一样转的时候——这个帝王还有其存在的必要吗? 大殿里沉默了,良久的沉默。 老圣人之前说,叫大家议一议现在的情况。可现在的情况就是宫外没有情况,那宫内的情况……有该怎么议? 你吭一声,他咳一声,相互你看我看你的,这话没法说呀。 乾隆自从坐在龙椅上就没吭过声,这会子他站了起来,直直的跪在他皇阿玛面前,声带哽咽,“皇阿玛,儿子有负您的重托,儿子没有把您交托下的重担挑好。儿子错了!儿子退位,儿子不配为帝,儿子最后以帝王之身,请求皇阿玛再登皇位,执掌天下。儿子出家为僧,一辈子为皇阿玛祈福……” 林雨桐不由的抬眼,心里赞了一声:好一招以退为进。 四爷若真是存了想重登帝位的心思,可就被弘历给将了一军。逼着儿子退位,好能耐吗? 可弘历以己度人,压根就没猜对四爷的心思。 四爷是真没有再坐那龙椅的心思。这也难怪弘历做如此想法,因为真正要那把椅子的人,到现在都没在人前露脸。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叫人应接不暇,弘历把那个叫永琅的孩子彻底的给忽略了。 他以退为进,觉得拿捏住了四爷。四爷就是再如何,也不会真叫儿子退位自己上。乾隆就是赌,大不了二圣临朝,只要他还坐着龙椅,一切就还有翻盘的可能。 四爷看着弘历,“这些话,你可当真?” 乾隆心知这是试探,“是!儿子此话当真。这些日子,儿子也想了很多,自从南巡以来,儿子深觉需要学的东西尚多。儿子总盼着还能想是小时候一般,在阿玛身边,多学一些为君之道!” 这就是在释放他愿意二圣临朝的意愿了。 四爷没接这个话,反而问说,“你觉得你有哪些还需要学?哪些没做好?” 乾隆一愣,这些话全不是他预料中的反应。他心神一震,便道:“儿子对新学的领悟尚且不够透彻,之前您所提水利署衙门,在南巡之后,朕深觉得迫在眉睫……” 之前死活不答应,如今转眼就同意了。 这便是释放能合作的诚意,他愿意以他皇阿玛马首是瞻,绝对听话。 为的还是一点,争取不被从龙椅上赶下来。 这番说辞机变,只在一瞬间便能想明白。弘历的脑子,当真不是一般的好使。 四爷却还是没说话,沉默了良久,沉默到大殿里仿佛都能听到咚咚咚的心跳之声了,四爷才看向下面坐着的弘昼和弘曕,“老五老六,你们怎么说?” “啊?”这两人面面相觑,到了这会子工夫还有我们什么事? 跪在那里的弘历,心里也不由的震了一下,他脑子转的飞快:难道皇阿玛压根就没想自己登基,他是想换掉朕!换老五和老六坐上去吗? 是的!是的!老五之前的作为本就叫人觉得蹊跷,不管是自己还是皇阿玛坐在龙椅上,他都是和亲王有差别吗?便是自己这个哥哥做的不好,但他也是稳稳的和亲王呀。有什么理由闹腾? 除非另有图谋,且所图甚大! 那么,他图什么呢?除了龙椅再无其他。 而比起自己,弘昼是要听话的多。皇阿玛被自己将了一军,不想惹来非议,要让自己禅位于弘昼或是弘曕吗?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可若是皇阿玛真存了这个心,他宁愿这个皇位上的人是他的儿子——而不是他的弟弟。 不管是他的哪个儿子,自己都是太上皇。自己的位置就跟如今的皇阿玛之于自己是一样的。皇阿玛能重返皇宫,他也会有那么一天。权利这东西只是换个形式放在手里。并不算是丢了什么。 可若是禅位给弟弟,这是万万不能的。 他得叫皇阿玛知道的自己的底线,那便是:禅位可以,但人选必须在皇子中选。 而他却不知道,他阿玛那一句引人遐想的话,就是要叫他主动提出禅让的! 十四和十六几个相互对视了一眼,心里叹了一声:四哥还是四哥啊,这手艺那真是一点也没丢! 乐文 419 故国神游(80)三合一 故国神游(80) “禅位?”四爷一脸诧异的看向弘历,“你要禅位?” 弘历点头,“是!儿子在皇阿玛面前,不敢称年岁大。可面对新学,便是如儿子这般正在壮年之人,也深觉很多东西跟不上这世道的变化。儿子记得皇阿玛的教导,为帝者当以天下为重。为天下,儿子觉得一位年轻的,懂新学的帝王要比儿子这种半路出家,对新学一知半解的人做帝王好的多……” 四爷看了弘历一眼,然后扫了一眼弘昼,“正值壮年……不比年轻的……” 对! 弘历见皇阿玛看弘昼,心都提起来了。弘昼也正值壮年,跟自己年岁几乎相差无几,自己都不行,那皇阿玛最属意的弘昼当然也不行! 到了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还能跟皇阿玛掰腕子,把皇阿玛的节奏打乱了,莫名的,竟然从心里升起了一丝快|感! 他这会子就不信了,皇阿玛还能提弘昼。 四爷轻轻一叹,弘历那股子兴奋更胜从前了,果然将弘昼排除在外之后,皇阿玛失望了。那接下来会提谁了? 弘曕! 弘历就道,“当然了,不只是年轻就行的。最基本的该是接受过新学的教育……” 弘曕可并没有在书院念书的经历,那几年他就是忙着盖房子,偶尔才会去旁听的。所以,弘曕肯定不行。 弘曕要是再听不出来这是针对自己哥俩的话那就真傻了。他差点气的闭过气去,动不动拉我出来干嘛?本来就不干我的事好吗?但凡有点想那个椅子的人,最后都得被继位之君清算的。你说盐里没我,醋里没我的,你拉我出来遛遛,没够了是吧? 他很气,气的一张嘴说话就跟吃了呛药似得,“皇上您有话直说。要不然把皇阿哥们都请来……” 弘历眼睛一亮,这是弘曕犯蠢,不干我的事!他自己说放弃就放弃的吧。 弘昼摸摸鼻子,拉了拉弘曕,叫他闭嘴。 这小动作看在弘历的眼里,这就是弘昼在提醒弘曕,叫他别乱说话。 于是他忙看向吴书来,“请诸位皇子过来。” 皇子们都在侧殿呢。今儿这么大的事,能放他们出去乱跑吗?一个个胆颤心惊的,这会子被拎过去心肝都还在颤着呢。 大殿里坐了那么多大臣,这么一排的皇子被这么盯着,被那么多人盯着围观,感觉不太好啊!这年纪小的还往年纪大点的身后躲呢。 这边还没问话呢,外面就想起传报之声,“令妃娘娘到——十四阿哥到——” 令妃的消息挺灵通的,前面发生这么大的事,弘历必然是把前庭后宫分的很开,也防着伤到后宫的妃嫔。可架不住他护着人家,人家不乐意被护着呀。这内务府也是很出了一把力气,令妃在后宫可对大殿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怕是跟看现场直播差不多的吧。要不然不会来的这么及时。从后宫走到前面,这路可不短呢。 弘曕说话毫不客气,“皇兄说这继位之君得受过新学的教育……这令妃娘娘带着十四阿哥来,难道十四阿哥受过什么教育?”十四阿哥会不会说话都是个问题,还受过教育?不够寒碜人的。 所以,令妃抱着一个奶娃娃抱来做什么? 弘历蹭的一下就看弘曕,弘曕看过去,我现在可不怕你。只有你会拿这个那个的堵人吗? 哼!我也会! 弘历淡淡的道,“令妃枉顾宫规,今日起禁足宫中。令其好生照看十四阿哥,不可任意生事。” 于是,令妃还没进大殿,就被弘曕用弘历的原话把她给怼回去了。 弘历也知道找个小儿子做傀儡帝王是不行的,这次也干脆,像是十一阿哥十二阿哥,还都是孩子,都叫宫人给带下去,这些都没戏。 看着十二阿哥被带下去的背影,弘历激灵一下子。很多东西现在才被串起来了。 南巡时候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那是针对谁的? 废了皇后,便废了嫡子。 若是自己现在有嫡子,十二阿哥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禅位给他,是可以争取一下的。孩子还小,他作为皇父,很多事情都容易操作了。说到底,自己还是皇阿玛的亲儿子,一皇阿玛的性子不会下死手。他应该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教训。只要自己配合,他就不会太严厉。那么这个法子未必不行。 可现在——晚了!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已经有人在谋划着今日了。 心里如何恼恨,但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将年纪小的都给打发了,下面站着的就是几个年长些的阿哥。 弘历先把视线落在永璜身上,“无嫡立长……”永璜这孩子年纪虽然大,但是属于老实厚道的一类。这种孩子好拿捏,传给永璜也无不可。 可永璜吓的直接给跪下了,“皇阿玛,儿子不忠不孝,这是您亲口骂的……” “还有儿子!”永璋也跟着跪下来,“儿子也不忠不孝,皇阿玛金口玉言,怎么会骂错?” 永璜跟着点头,“为君者,需得修德。儿子德行欠缺,怎可为君?此事万万不可!” “大哥所言甚是,儿子以为然也。”永璋头也不抬,永璜磕个头他跟着磕个头。 大阿哥不要,三阿哥也不要。 弘历的脸都气白了,他防着儿子是一回事,但是儿子们不敢接盘,硬给塞到手里也不要,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现在这种情况,算怎么一回事? 他对儿子们,是吸取了圣祖爷的教训的。看皇祖父当年,养的儿子个个如狼似虎,结果呢?结果老爷子半生血泪的教训啊,别说什么养子如羊不如养子如狼了,这羊就是听话!就是省心!他以前非常满意。 是的!他曾经该自傲的事情,到了现在就如同一个巴掌一般打在脸上。他这会子就想,若是圣祖爷被逼宫……呵呵!谁敢?光是圣祖爷那个儿子们就能把逼宫的人生生给撕了,别管那人是谁。 如今换做自己跪在这里,下面都是自己的儿子。看着皇父受难,这些儿子无一人想法解救就罢了,毕竟他们没这个能耐。可至今为止,无一人为他这个皇父说一句话。更甚者,在这里公然拆台! 气是真气!可气到了尽头,只剩下悲哀……还有凄凉! 把儿子养成了羊,听话是听话,可没有自己这个皇父护着,他们也都是被撕碎的份。难道老大和老三就不明白,他们做哥哥的不扛事,到了下面的弟弟真坐上那个位子,只剩下被糊弄的份。他们现在正是该兄弟齐心的时候呀! 弘历把目光投在四阿哥永珹头上:你可以的!你不是之前一直扒着你祖母不撒手吗?有野心好啊,皇阿玛现在能成全你。 不!不要! 永珹噗通跪下,“儿子才疏学浅,若是可以,儿子想主管高丽事务。毕竟母妃的出身,从祖上说……” 住嘴吧!你可以住嘴了! 你这么一说,连八阿哥永璇和十一阿哥永瑆的资格一起说没了你知道吗? 弘历再不在永珹身上浪费眼神,他热切的看向永琪,这孩子虽说体弱,子嗣艰难,不过没关系,将来传位可以给他的皇弟嘛。十四阿哥年纪小,永琪撑几年,永璐就长大了。 可五阿哥又没疯了,明知道为他人做嫁衣裳,又何必趟浑水?身体成了这样的人只对活着和健康两件事感兴趣。对别的,对不住,没这个精力。一听这个话头,他马上摇摇欲坠了,抬头一句话没说,直直的朝后倒。唬的林雨桐赶紧过去,一号脉,“惊吓过度!带回去给熬点安神汤,连着喝几日就见好了。” 惊吓是有些的,但过度并没有。五阿哥纯碎是装病然后躲了。 人都当堂吓的厥过去了,你给他龙袍加身,是怕吓不死他吗? 五阿哥掉线了,弘历的眼神越发的晦涩。 他接着看下一个——六阿哥。 说起来六阿哥永瑢也不小了,今年都十五了。他是三阿哥永璋的胞弟,还有四公主,三个人是一个额娘生的。当年永璋被责骂的废了,这事叫苏氏这个当额娘的胆颤心惊。对六阿哥的教导就变了,反正就是提醒孩子,你要小心,再小心,咱们已经被厌弃了,就得规规矩矩的,老实本分的,咱们娘几个才有好日子过。这么打小教导出来的孩子,你指望他这会子挺身而出? 做梦! 永瑢被他阿玛看的一脸茫然,“儿子先去照顾五哥吧。”好像压根不明白留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一样。这孩子这会子想着,我去照顾五哥总不能算错的吧。我这是兄友弟恭呀!皇阿玛你可别像是骂三哥那样骂我。然后利索的跑走了,后面跟有狼撵他一样。 接下来……没有接下来什么事了。 七皇子是孝贤皇后生的,早早就夭折了。 八皇子被永珹一张嘴,说的一点资格都没有了。 老九和老十不足周岁就夭折了。 十一跟老八老四都是金氏生的,没戏了。 十二原本是可以的,嫡皇子出身,可他额娘被废了。 十三也是废后所出,也才刚刚会说话,没他的事。 十四脸说话都不会,更没戏! 站了一排的儿子,从头数到尾——没有! 皇阿玛当年还能从矮子里拔出将军,现在自己这是连皇阿玛当年也不如了。 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弘历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皇阿玛坐在那里并没有要替他挑选的意思,一切都在表示:你说了算。你说怎么弄咱就怎么弄,你说选你哪个儿子就选哪个儿子。 可生生的,亲儿子不配合,奈何!这么些个儿子,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场戏竟然唱不下去了。 弘昼心里暗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故意的朝后看了一眼,轻咳一声:“永璧!你小子缩在后面干什么?还不给你皇祖母和皇祖父沏茶去?” 永璧这几年跟肃英额一道儿处理银行的事务,历练的很可以了。他机灵的跟鬼似得,响亮的应了一声就起身,转瞬就端了茶来。 弘历心里轰隆一下,如何不明白弘昼的意思。他这就是在说:看!四哥你的皇子不行,但我的儿子可以呀! 是的!自己的皇子和弘昼的儿子对皇阿玛来说,是一样的——都一样是皇阿玛的孙子。比起自己这些皇子,永璧这小子明显更得皇阿玛的喜欢。 让自己把皇位给侄子? 休想! 那边他阿玛已经接了永璧的茶,“给你皇祖母送去。” 永璧应着,屁颠屁颠的过去了,“祖母您喝茶。” “嗯!还是红茶?”林雨桐抿了一口,“加糖了?” “是您喜欢的口感吗?” 是!“这孩子就是细心!” 贴心有孝顺的亲孙子,成年了,稳重了,历练出来了。而且,人家永璧家的儿子都有了,好几个,还都是弟子。那嫡长子聪明机灵,皇额娘不知道有多喜欢。 这些加起来,都是永璧的优势! 弘历额头的青筋都开始蹦跶了,恶狠狠的看向自家那一排的儿子。永璜心里叹气,自家这阿玛怎么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呢?他到底是心软了,就迎着自家阿玛的目光道,“怎么不见端贝勒?按说,他该来的。” 端贝勒?永琅! 对了!怎么把这个孩子给忘了。 弘历眼睛一亮,但随即轻轻皱了一下,总感觉哪里不对。可还不等他想明白哪里不对,那边弘昼就接话,他说:“永琅忙着呢。他过继出去了,今儿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 这话是几个意思! 你儿子都有资格,我过继出去的儿子就没资格了? 这话弘历很不乐意,直接就道:“过继出去也是朕的儿子。再说了,他过继给旁人了吗?那是过继给大哥了!论起名正言顺,没有比大哥那一支更名正言顺的了。” 所以,你家永璧得朝后排,这皇位还得是我儿子的。 这么一想,弘历就朝着这个方向琢磨:“永琅已经长大了,这么些年一直被皇阿玛教养,在书院里学的也好,成绩优异。乃是朕之皇子,更是仁慧皇帝的嗣子……”关键是,把永琅提出来,皇阿玛和皇额娘最不可能反对,“儿子觉得,皇位禅让于永琅,最合适不过。” 四爷看弘历的眼神,就像是弘历看他家那一排的儿子的眼神那是一样一样的。 弘历说:看看朕都生了些什么东西?还不如地主家的傻儿子。 四爷说:看看‘自己’生的都是什么东西?地主家的傻儿子都比他强。 傻儿子弘历直到弘昼第一个站出来表示,“皇兄这话很是,没有哪一支比大哥那一支更名正言顺。皇位给永琅——合适!”他规规矩矩的跪下,行大礼,“皇上圣明!” 他一动,大殿里的人都从椅子上起来,走到过道里,挤挤攘攘的跪下,“皇上圣明。” 圣明的皇上终于意识之前觉得不对的地方事什么了:这是被皇阿玛和弘昼联手挤兑到套子里去了吧。 打从一开始,这皇位就是给永琅准备的吧。 皇阿玛先是虚晃一枪,叫自己以为他有意选弘昼和弘瞻。在兄弟和儿子之间,自己只会选择儿子。这是逼着自己先开口要禅位为儿子的。 开了这个口子,自己才发现,自己这些儿子确实是不争气,当然了,他们估计是在书院被教傻的,反正他的儿子们不可能生下来就是那个德行,也不可能被上书房的师傅们教成这个德行的。所以,皇子们去书院被教坏了,从书院办起来,这个局就开始布下了吧。 然后儿子们没人抢,皇阿玛又怕直接提永琅自己不答应。于是弘昼就故意将他的嫡长子永璧给拉出来溜了一圈,叫自己以为皇阿玛还可以选别的孙子。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当然愿意选虽然过继出去,但依然是自己儿子的永琅了。 于是,顺利成章的,禅位给永琅的话就从自己嘴里亲口说出来,如此的水到渠成,一点勉强都没有。 呵呵! 好好好!当真是好! 弘历只觉得气血翻涌,那边弘曕已经在催促吴书来:“傻了吗?赶紧的,笔墨纸砚伺候!还等什么呢?” 这话才落,吴书来没动,那常给皇上拟旨的官员已经默默的起身准备着,要拟定禅位诏书。边上有那机灵的小太监,赶紧的找笔墨纸砚去了。 众人心里都明白,只有禅位诏书这东西写好了,这才算是板上钉钉。 历史上很多禅位诏书,那都是被迫写的。就像是李世民胁迫了他的父亲李渊,写下了禅位诏书。但今儿这不同,当事人压根就不在场,看似也不知情。禅位这事,是皇上自己开口的,而且还当着朝中这么多大臣的面儿。 这种情况下——能反悔吗? 弘历想反悔来着!这种被算计的愤怒已经压不住胸口的那一口老血了。 他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这个位置站了二十多年了,从这个位置上看下面的大臣,本该事熟悉的。可此情此景,再从这上面往下看,竟是有些陌生了。 这些都是朕的臣子,往日里那也都是口口声声的说是朕的忠臣,一个比一个会表忠心。可是现在,有谁站出来为朕说句话? 朕就想问问,朕作为帝王,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朕不敢说自己是完人,但自问跟史书上的帝王比一比,自己虽有不少毛病,但说句良心话,自己真就是一无道昏君吗? 便是如纣王帝辛那般的帝王,那不是临死了还有忠臣愿意舍身陪葬吗? 可自己呢? 除了身边的吴书来,竟无一忠臣吗? 他的视线从刘统勋身上挪来,这位是新学一派的,指望不上。他的视线落在老臣来保身上,话却是对着大殿里的大臣说的,他说:“朕禅位于端贝勒永琅,诸位以为如何?” 按照规矩,朝臣该三跪三请。 便是朝廷处决死囚,朝臣们也有三跪三请,请皇上三思而行,以示尊崇生命之意。 按理说,自己这话出口,朝臣就该下跪,然后高呼:“请皇上三思!”如此再三。 他都想好了,只要朝臣跪下去,喊出请他三思的话,他便真的三思。不禅让了,我就说要三思之后再定,谁能耐我何?他还就不信了,皇阿玛会当堂逼迫自己这个帝王禅位。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由的灼热起来,专注的看着来保:你必然能懂朕的意思!所以,这事只有你来带头了! 来保果然先起身,然后缓缓的跪下,可开口却道:“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有等来固定的程序,只等来这么如此再三的高呼‘圣明’之音。 他不由的恍惚了一下,吴书来眼急手快,一把扶住了。 乾隆甚至能听到吴书来压抑的抽泣声。 没出息!哭什么? 他看着下面的大臣,跪的满满当当。 圣明吗?从来没觉得原来‘圣明’是如此讽刺的一个词儿。 这一刻,他迫切的想找寻些什么。 可这些东西是什么呢? 他看向皇阿玛,皇阿玛的眼神平静,似乎是看着他,似乎又不是看着他。他以为他是皇阿玛不得不做的选择。可现在才知道,有时候这输赢真不一定。人不到了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真都无法断定此生是输还是赢。就像是自己,谁能想到,最后以这样的姿态收场了。明明在不久之前,他还畅想着做千古一帝的。 他看向皇额娘——这本来也不是自己的额娘。但他其实真的觉得他若是有亲生额娘,那自己的额娘一定是她这个样子的。是的!自己的亲额娘,他想,应该就是那位被自己放在甘露寺的人了。无奈,亲生的母子最后那样收场。今生,只怕都没有和解的可能了。 他还能看向谁呢? 妻子? 孝贤吗?想到孝贤,他的目光放在了傅恒的身上。是啊!孝贤若是泉下有知,是会体谅自己呢?还是会怨恨自己?以前一直很笃定的,笃定的认为孝贤一定会明白自己,懂自己的。可这一刻,那所有的自信都随之远去!他想,孝贤还是会怨恨的吧。 只光凭着册立了乌拉那拉为继后就该怨恨自己的。 前一位就不说了。其实,自己是有机会跟乌拉那拉好好相处的。她曾经爱慕过他,后来,爱慕淡了,但他知道,只要他愿意,稍微给些颜色,她还是会跟以前一样,满心满眼的都是他。可一个皇后,能如此吗?不能!她确实不适合做皇后。爱慕他爱慕到没有立场,有野心又没有权谋,说她不配为皇后的话倒也不完全是假话。所以,一场夫妻,最后成了怨侣。 还有后宫的妃嫔:曾经的慧娴,还有如今的令妃,其他的,他真想不起来了。 他一直以为,她们是攀着他的菟丝花,她们都该只有他。可是,慧娴因为没有孩子还黯然神伤,最后香消玉殒。令妃因为有了儿子,变的面目全非。谁才是把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呢? 子女吗? 儿子们的作为他已经亲眼看了。女儿们……除了和敬,别的公主,他已经不太想的起长相了。 说到和敬,这孩子……护着富察家呢。 他眼里刚闪过一丝黯然,就见殿外走进一个人来。不是和敬还能是谁! 她眼里含泪,满眼的关切:“皇阿玛,事情办完了吗?要是办完了,女儿送您回去歇着。您累了。” 呵呵! 弘历只觉得心如刀绞,看向弘昼和弘曕,弘昼的眼里带着歉意和内疚,还有那么一丝丝关切在的。他们兄弟从小是比别人亲近。他防备他,但也信任他。可谁知道,兄弟最后到底是反目了。他以为他会纵容弘昼一辈子,也以为弘昼会效忠一辈子。到底是痴心妄想了! 最后再放眼再看了一眼俯首的大臣,他脑子里只有一个词,那便是——众叛亲离! 真真是众叛亲离了!比史书的昏君还不如! 他扶额,声音都低沉了下去,“朕——今禅位于端贝勒永琅,着其择日即皇帝位,钦此!” 旨意拟定,玉玺盖上,昭告天下! 吴书来扶着弘历,一步步的走下御阶,和敬急忙迎了过去,搀扶了她皇阿玛。 乾隆却甩手挥开和敬,由着吴书来扶着走。 和敬亦步亦趋的跟着,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皇阿玛……” 乾隆走他的,并没有回头。和敬几次拽了他的袖子,都被甩开,但依旧不管不顾。被甩来了就再去拽,摔倒了就爬起来继续追。这对父女就那么一点一点的从大殿里往出走。 四爷缓缓的站起身来,“乾隆皇帝一朝,编修文化典籍……蠲免天下钱粮……其次数之多,地域之广,数量之大,效果之好,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执政虽有瑕疵,然瑕不掩瑜,功大于过!” 弘历人已经在大殿之外了,这一声声的评价,叫他顿住了脚步。 功大于过? 功大于过! 他阿玛的声音再度在朝堂上响起:“历史车轮滚滚,只肯向前。不要说倒退,便是停滞不前,那也只能被碾碎。历史上,有些帝王败给自己,有些帝王败给了敌人。可也有一种帝王,他败给了时代!一个时代即将过去,另一个时代将滚滚而来。即将过去的并不意味着他错的十恶不赦,这就如箱子里旧岁的衣裳,它们用的是最好的布料,最好的手艺师傅,绣着最精美的图案,可是,新的一年,旧岁的衣裳只能放在旧箱子里落灰,不是它不好,只是因为他——过时了。是时代选择了属于他的君王,而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君王,一如朕,一如朕的儿子弘历……” 弘历扭头看他阿玛,他阿玛看着他笑,然后说,“我们父子很高兴送走了旧的时代,终结了旧的时代,更高兴能看着一位新君,看着他去迎接属于他,也属于你们的新的时代!” 父子? 弘历没动地方,看着夕阳照进大殿,落在皇阿玛的脸上。 皇阿玛刚才说——我们父子! 不是只有自己,还有皇阿玛。他们都成了那个被时代所淘汰的君王了吗? 要是这么说,心里似乎是好受了一些。 皇阿玛这是想叫自己以一个自尊的,潇洒的姿态离开这座大殿吗? 和敬扶着他的手,用了些力,“皇阿玛,皇祖父说了,您功大于过。” 乾隆失笑了一瞬,这次没有甩开和敬,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走吧!” 功大于过也罢,过大于功也好,这一刻他没心思思量这些。该怨的还会怨,该恨的也还会恨。也许会有那么一天,他不去怨,不去恨,但肯定不是现在。 林雨桐站起身来,叹了一声。就像是四爷说的,这个皇宫不属于弘历,也不会属于四爷和她。 再度踏入这里,并没有那么多的归属感。 四爷朝她伸出手,“走吧!” 走! 他们有他们的路要走,他们一路走一路播种,但撒下种子,会长出什么树,他们也不知道。 他们只能这么笑看着,看着他们或是疑惑的,或是恍惚的,或是兴奋的……从各色表情的人面前路过,然后听着他们在身后传来各种的叫声,欣喜的,惊讶的,凡此种种。 乾隆二十二年秋,一个普通的秋日,余晖洒满了大地。 新建成的天文台上,一个少年背身而立,夕阳的余光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这里,是京城最高的建筑。站在这里,能看清楚整个京城。 弘晨站在他的身后,低声问:“端爷,您不急?” “急什么?”弘晖指了指京城的方向,“看见了吗?靠着书院和医馆这个的方向,外城最繁华。其他几个方向,还不成。该想想,东西南北各方,都该有能聚集人气的所在。之前你提议的很好,皇家药厂和药堂该搬到东面去,那一片能成为各国中最大的药材市场……” 弘晨默默的听着,这每一点好似都在这位端爷的心里过了千遍百遍了一般。 正说着话呢,海兰察从门口进来了,他之前在这一层的门口守着,防着别人上来的。这会子他进来的有些着急,“端爷,庆喜来了。” 庆喜跑的气喘吁吁,“主子,成了!” 什么? 弘晨和海兰察顿时大喜,“当真成了?” 当真! 庆喜笑道,“各位宗亲,朝中大臣,都已经奔着书院去了。主子,赶紧回吧,他们是来迎接新君的。” 这个新君对着太阳的方向站着,却不着急。他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掉落地平线,一如那个旧日君王治理之下的王朝退出历史舞台一般,直到天边最后一线红光彻底消失。 随着那一丝亮色消失,天色慢慢的暗下来。 秋日的夜空,辽阔而深远。天不是黑沉沉的,它带着一些淡淡的蓝色,星星就在那蓝色的天空上闪烁,月光郎朗,也无法遮挡其光辉。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身后聚集了很多很多穿着书院制服的少年少女。 一个身量高挑的姑娘从人群里过去,站在弘晖的身边,问说:“这是打算赏月了?还别说,今儿倒真是个赏月的好天气。” 弘晖转脸看了看蔡宝仪,伸手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 蔡宝仪面色一红,想收回来,又强迫自己忍住了,故作自然的反手拉了他的手。由一个攥着一个,变成了手拉手的样子。 弘晖察觉到了差别,轻轻笑了笑,在这姑娘脸红之前,扭头认真的回了一句,“不是赏月。” 嗯? 弘晖抬头,“我在观星。” “星相上怎么说的?”蔡宝仪不由的问。 弘晖又笑,“星相啊?要看懂星相,得先知道这些星都代表什么?” “愿闻其详。”蔡宝仪心说,他总不会无缘无故的说什么星相,她只顺着他的话给他铺好台阶就好。 弘晖心领神会,一本正经的指着天上的星星,“看见了吗?那一颗是我,那一颗是你……那一颗是海兰察,那一颗是弘晨,那一颗富察明亮,那一颗是张仪生……” 最开始以为这位新帝在调侃未来的皇后,可谁知道,他在认真的数拱卫着他的星星。 那一颗颗灿烂之极的星,每一个都有了属于它们的名字。 每说出一个名字,身后都有一个兴奋的声音答到。 弘晖看着星空,“星汉如此灿烂,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们。它们一起闪耀,照亮了整片天空。而我们一起向前,必能照亮这江山,这天下!” 是! 它们每个人都抬头,找寻跟自己对应的星。 这一晚,观星台下站着不少大臣,观星台上,属于未来的年轻人数着天上的星星,这该是新时代开启的一种浪漫。 当天边的露出鱼肚白,弘晖整了整被露水打湿的衣衫,扭身朝下走。 一人动,身后云集者从! 自上而下,如一股洪流汹涌。 站在下面的大臣,就看着这位年轻的帝王率先上马,打马而行。转瞬,身后便是呼啸而过的一群人。 他——和属于他的臣子,踏着曙光而行。 当他们踏进紫禁城,不知道是旭日照亮了他们,还是他们点燃了旭日,这一刻,红光普照,似乎是预示着——盛世将踏歌而来! 乐文 420 转向人生(1)三合一 故国神游(79) 傅恒近前来,低声道:“老圣人,万岁爷叫奴才接您进宫。” 四爷看了傅恒一眼,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声:“难为你了。” 傅恒的鼻子一酸,差点没哭出来。 是的!所有的决定都太过为难,但又不得不做。 四爷搭着傅恒的手站起身来,他一站起来,周围一圈的人都跟着站起来,又是紧张又是忐忑的看着。四爷朝众人道,“都别怕,好好的吃顿饱饭。大家听调遣,朝廷安排车马送大家回去。路上吃喝用度有人负责,保管叫大家饿不着。禁海的事情,我给个明确答复。禁海要禁的是洋人的船只,没有得到朝廷准许的船只进出,得禁!不仅现在要禁,以后也要禁。以后咱们的水师会在海上巡查,凡是私自进出港口者,一律问罪,货物查没!相反,凡是有朝廷许可的船只,自由航行,有水师保障其安全。大家回去,该做工做工,该干活干活。每人可领取两个月的救济粮,以保证大家回去之后,两个月内不至于饿肚子。而咱们的皇家商号,我记得给各地的厂子下的单丢已经排到年底了……” 栋喜在边上忙道,“别管洋人跟咱们做生意不做生意,凡是皇家商号给下的单,皇家商号都会按时收货。货哪怕压在手里,也不会叫厂子吃亏。厂子能出货,各位就有活干!” 四爷点头,“都听到了。皇家的招牌都压在这里,诸位可信的过!” 信的过!信的过! 后面就有那带头的,高喊了一声:“老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呼啦啦的跪倒了一片,山呼海啸的高喊‘万岁’的声音。 傅恒偷看老圣人的表情,发现老圣人脸上不仅不见喜,反而满是忧色。再扭脸去看老娘娘,老娘娘脸上的表情跟老圣人如出一辙。 四爷转身就走,过去的时候牵了桐桐的手。 傅恒紧紧跟着二位,从人群里绕出去,已经有龙辇等着了。龙辇只有华盖,四周的帷幔撩开,里面的人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外面的百姓也可以看见龙颜。 这东西可不是傅恒准备的。 可这会子他却只当这是自己准备的,躬身请二位登辇。 傅恒在龙辇边伺候着,恍惚听见老娘娘说了一句:“从来只有儿子造老子的反的,哪里见过老子造儿子的反?这事传到天下,那便是最大的笑话!” 是啊!被儿子造反了,当老子的虽气,但这也说明后继有人呀! 可若是反过来,味道好似就不那么对了。 傅恒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声,从老圣人再度出现,就已经注定会有今日的局面。若是皇上听话,按照老圣人的理念去执行,皇上还会是皇上。可是,皇上之所以是皇上,那就是他已经是一位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了,有些东西,是妥协不得的。 于是,冲突在所难免。 如今这局面,不是老圣人想不想去造皇上的反,而是这些年下来,老圣人的一些理念,已经初见成效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这不是皇上说了算的。那谁说了算,是天下收益的人说了算。 就像是现在,那么多人聚集而来!是!肯定是有人组织的。但这组织的人不会像是朝廷这样管着大家的吃管着大家的喝,路上的该花的银钱还得自己掏……可大家为什么愿意自己搭钱进去,愿意从南到北的这么折腾。那是因为,皇上的想法不得人心。因为百姓们潜意识里知道,到了京城,总会有说理的地方。 谁给了他们自信,觉得只要去了,就一定会有人主持公道? 是老圣人! 书院的学生哪里的都有,这些学生将老圣人的做派宣扬的人尽皆知。人们朴素的认知里,觉得老圣人是皇上的爹,找老圣人是管用的。 老圣人是百姓推出来的,推出来挟制皇上的。换言之,要反皇上的从来都是百姓。 一路上,傅恒心绪翻涌。尤其是看着外城的百姓知道老圣人和老娘娘回宫,本来紧闭的大门依次打开了,家里的人一个个的都大门里涌出来,看见龙辇就下跪,口里呼喊着万岁。然后,很多百姓簇拥在龙辇的周围,护着龙辇一路朝前。 城门是关闭的,在傅恒出去之后重新关闭了。此刻,站在上面的将领轻轻的摆摆手,“开门!” 啊? 得到的圣旨不是这样的。 将领看向此人,“那你待如何?拦着老圣人不叫进城?你这是要造反!” “可是皇上……” “皇上说不叫老圣人进城了?” 没有!皇上当然不敢这么说,“但是意思……” “意思什么意思?你敢擅自揣摩圣意?” 不敢! “不敢就好!咱们都应该跟富察大人好好学学。看看人家,皇上说救驾,人家这不是救驾回来啦吗?” 这人终于转过脑子里那根筋了,“对对对!末将这就去开城门,恭迎老圣人回宫!” 四爷去而在安排傅恒,“听说不少官员的府邸都被围了?” 傅恒点头,“是!” “去!带着你的人,好生处理。围着人家府邸做什么?”家里一水的老弱妇孺,这是结仇呢。当年便是皇阿玛,也只派人围过儿子们的府邸,不曾用这办法对过臣子。弘历当真是……学也没学到精髓。 他要是把他这个皇阿玛真给圈的死死的,他倒是还高看他两分。 傅恒犹豫了一瞬,“您这里……” “无碍!”四爷朝周围看看,乌泱泱的都是百姓,“这些人要是害我,你这点人拦不住。若有别人要害我,这么些人在身边,谁能近前?” 话虽如此,可傅恒还是佩服老圣人的胆量。真就这么随着人潮往前走,身边只带着几个亲随? 见老圣人坚持,傅恒催马离开。 救同僚的家眷,这与富察家来说,是一笔大的人情。老圣人这是有意叫富察家去领这份恩情的。 因此,傅恒最后到的地方,反而是自家。 富察家这条巷子,围的密密匝匝。和敬坐在椅子上,边上放着点心和茶,一口一口的抿着。她跟一尊大佛似得堵在富察家的大门口,确实是无一人敢靠近敢冒犯。 直到傅恒出现,和敬才缓缓的站起身来。傅恒分明看见她身子摇晃了那么一瞬,他疾步走过去,“公主……” “舅舅!”和敬勉强的笑了一下,眼圈却红了,“既然舅舅回来了,那便是无碍了。我得进宫去了!” “公主!”傅恒拉住了和敬,“等事情了了,你再进宫不迟。” 和敬摇摇头,“护着富察家,这是我能为额娘做的事。如今,我的阿玛在宫里,我得进宫去陪他。” 傅恒愣愣的看着和敬,“孩子,你变了……”变的不像你了! 和敬笑了笑,“我知道,舅舅事想问,到底是谁能说服我,抛弃了皇阿玛,过来护着富察家。这世上还真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只是有人告诉了我了一个消息,告诉我舅舅您和富察家可能遇到的险境。我想过进宫去求皇阿玛,求皇阿玛看在皇额娘的份上,给富察家一个善始善终。可走到半路上了,我改主意了。我了解我自己的阿玛,他既然下了这样的决心了,那便是为了他的江山社稷,他不得不这么做。我的面子,富察家的面子,连同额娘的面子加在一起是不小,但看用在什么事上了。牵扯到江山皇权的大事,天王老子的面子也没用。我就在想,我能做什么呢?看着舅舅和富察家遭难我不管吗?不行!额娘最后放不下的,除了我便是富察家。所以,我得管。是啊!我变了!变了很多。以前只会衡量利弊,现在,懂得了情义。这是皇祖母教给我的道理。”她说着,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傅恒只能模糊的听见她说,“情义,责任,比天大!” 宫里,乾隆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大座钟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证明时间正一分一秒的过去,可宫里的消息还是没有送进去。 乾隆第七次睁开眼,“叫人再去看看!” 吴书来应了一声,利索的出去了。 一直瞧瞧站在边上的弘昼扫了一下钟表上的时间,抬脚跟着吴书来往外走。 乾隆扫了弘昼一眼,“老五!你去哪?” 弘昼停住脚,“我就是去前面看看,大殿上那么多大人呢,我帮着皇兄去瞧瞧。” “弘昼,从你跟出来,看了十三次表。”乾隆也起身,看着弘昼,“老五啊,咱们兄弟一起长大,情分最厚。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朕说的?” 弘昼看着乾隆,本来要走的脚步顿住了。他回过头来,看着大殿里站在那里的弘历,“四哥,我知道,您的火器营一直还没露面呢。”他缓缓的跪下去,“我也知道,但凡我有一句说的不是地方,我的眉心,我的胸口,马上就会成为靶子。我也知道,大殿里那些大臣,每一个人都可能会变成人质。四哥,我都知道。我了解四哥,四哥向来是个做事周全的人。您用傅恒,也防着傅恒。傅恒那边别管是怎么安排的,都有成的可能,也有败的可能。若是成了,一切都好说,若是败了,您怎么会将自己放在险境之中。您手里有一支精锐的火器营,这些人自从在心手里,就从没露过面。您坐在大殿里,安之若素,那是有把握和底气的。因此,我猜测,四哥您还有准备。” 弘历眯眼看向弘昼,“你跟我出来,就是为了验证这一点。” “是!”弘昼指了指外面,“您的近身侍卫比平时少了一半。也就是说,您的火器营远不止原来的数目,侍卫里很多人早就被简拔,秘密训练,加入了火器营。这些人便是一支奇兵,关键时候出其不意。您早前报了火器营对火器的损耗和补充的数量,我就觉察出不对了。刚开始,我并没有疑心您。我是以为,是火器制造出了问题,以至于影响使用寿命。可是同批次的实验了很多次之后,我就知道,您是想秘密的扩建火器营。按照规矩,便是火器不能使用了,也该以旧换新。但您的人只要新的,旧的从不曾归还入库。那个小司库是您的人,我知道。因此,核实交接的活儿,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交给他去做。皇兄,弟弟不是傻子!” 乾隆蓦然变色,“你之前说的拨给水师的火铳……” “是!”弘昼算着时间,“快马加鞭的话,那边回复的人马上就该到了。那人一定会告知您说,火铳半路被人劫了。这东西南来北往的运输,弟弟从来没叫它出过差错……这次却有了差错!” 弘历蹭一下起身,快步走到弘昼的面前,抬脚就踹,“东西呢?那么一大批火铳,你将它给谁了?” 弘昼被踹的倒在边上,有跪直了,“您若是之前好好的接了皇阿玛回来,不让他担惊受怕,那火铳就会在水师的手里。而今,可四哥你敢发誓,发誓你没有意思一丝一毫的想法,想借着这次的乱子,趁乱要了皇阿玛的命!” 乾隆眯眼看向弘昼,“弘昼,胡言乱语要有限度的!”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四哥心里最清楚。我自来正儿八经说真话的时候不多,事关重大的时候我一般不开口,可我一旦开口……四哥,我可有说错的时候?”弘昼看向乾隆,“不管四哥想如何,我都不曾多说过什么。可唯独在皇阿玛和皇额娘的事上,我觉得我作为儿子,我有权利问四哥一句,你派了多少人出去,想趁乱对皇阿玛做什么?” “老五啊,你把朕当成什么人了?”乾隆沉着脸看向弘昼,“朕在你的眼里,就是忤逆之人?可对?这个事,你是当真想多了。自来只有担心儿子造反的,却从来没听过父亲造反的……” “可武则天还是废了一个再一个儿子,最后自己登基做了皇帝。”弘昼慢慢的闭上眼睛,“上次我进宫,四哥正在读唐史。您看看您放在案头的那本书,打从南巡回来,您手边一直是那本书。而磨损最厉害的,便是周武皇帝那几页。您是反复的看一直不曾放心,可对?” 乾隆的视线扫过案几,案几上还扣着本书,正是唐史!而翻开的那一页,也正是周武皇帝那一页。他最近确实是在读这一部分,没读一次,都有新的收获。 做了帝王,有很多事不仅不可对外人言,就连‘内人’都不能言。便是自己对着自己,也只能隐晦的去想,却也不能宣之于口。所以,近臣得有个能耐,那便是揣摩上意。 傅恒很会揣摩上意,自己在他面前没避开读唐史的事,因此,他心里必定是猜到了。若是猜到了并执行了,那么等待傅恒的未必是最坏的结果。可怕就怕傅恒猜到了不去做,那他的忠诚也就无所谓忠臣了。 他会想到傅恒猜到了端倪,却没想到弘昼也成了这般‘多心’之心。 乾隆笑了笑,看了一眼在外面不敢进来的吴书来,“把你们五爷扶起来。” 吴书来利索的进来,扶起弘昼,“五爷,您坐。” 乾隆也坐回去,“弘昼,人有时候聪明的太过了,就是愚蠢。你这个想法很可怕!朕之所以读唐史周武帝篇,那是冲着女官之法去的。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说你……你这么想,当真是叫朕寒心呐!怎么?这会子心里是不是还琢磨着杨修之死的事呢。是觉得你跟杨修的聪明有的一比,如今说了犯忌讳的话,擎等着找死呢。这里没有外人,朕不至于为了这个就要了你的命。你不将朕当手足,可朕除了你再无亲近之血亲……” 弘昼心里呵呵!这话他一个字也不信。才说没有杀皇阿玛之心,这会子却不将皇阿玛放在亲近血亲之中。这话岂不矛盾! 言多必失! 其实他这是笃定,皇阿玛凶多吉少。 弘昼起身,“我要出宫,我要亲眼看看……” “老五!”乾隆抬手,茶盏猛地飞了出去砸在地板上。 哐当之声才起,哗啦一下,大殿里涌进来十多个人,各个手里都拿着火铳。 弘昼眯眼,看向乾隆,眼里并无意外之色。 乾隆叹气,“老五啊,如今外面还不够乱吗?你跟着裹什么乱!老实待在大殿里,别出去。” 说完就吩咐进来的侍卫,“照顾好你们五爷,只要不出大殿,随便他折腾。” “四哥!”弘昼起身,蹭的一声,子弹上膛,都瞄准了他。 乾隆没有回头,“呆着,看在耿额娘的份上!” “四哥!”弘昼的手放在腰带上,“您还记得这条腰带吗?您之前还问过,说我和弘曕一人一条,为何您没有。您就不奇怪,这几个月以来,我这腰上一直是这条腰带。” 弘历顿住脚,看向弘昼的腰。那里确实有一条腰带,几乎没有纹饰,素朴的很,“那不是皇额娘给你们做的吗?” 弘昼摸了摸腰带,“不是!外面这个套子是皇额娘缝的,但是里面的东西,却是皇阿玛做的。” 弘历皱眉,“跟朕说这个做什么?皇阿玛偏疼你们,朕知道了。”说着,抬脚又要走。 弘昼在身后道,“四哥,这腰带里藏着什么,您真不好奇?” 弘历转身看着弘昼,“你到底想说什么?” 弘昼的手在腰带上摩挲,“只要我愿意,这腰带里的东西马上能炸飞整座大殿!四哥,你要试吗?今儿,您要么带着我走,要么,咱们哥俩作伴。” 弘历轻笑一声,看向弘昼,“别闹了老五!诈唬人是?皇阿玛怎么可能叫你老六身上带那么危险的东西。你打小心眼就多,现在老了老了,也没见少。不过,这种东西你跟朕玩了半辈子了,朕都晚腻了,你也没换出新花样来。再这么闹,你也就不能这么舒服的呆着了。” “四哥,我敢赌!你敢吗?”弘昼的手抓着腰带攥的紧紧的,眼睛却盯着弘历一眨不眨,“您要跟我赌吗?您只要一脚踏出大殿,我就……” “想跟就跟着。”弘历看向弘昼,吩咐其他人,“别拦着他!” 弘昼的手一路都摁在腰带上,脚下不慢,将弘历跟的紧紧的。 他们走进大殿,大臣们都在地上席地而坐,外面看守森严,里面的人不曾离开过分毫。 弘曕看着这哥俩进来,眼睛闪了闪。 满朝的大臣看着皇上走上了御阶,和亲王寸步不离的跟过去,就站在皇帝的边上,手拽着腰带,姿态奇怪。 弘曕看向乾隆,乾隆也看向弘曕,最终视线落在弘曕的腰带上。 弘曕激灵一下,瞬间学着弘昼的样子,也抓紧了腰带,满眼都是警惕。 乾隆淡淡的收回视线,才要开口说话,外面就来禀报,说是老圣人回宫了,已经马上到宫门口了,问皇上的意思:可要开宫门? 乾隆冷哼一声:“皇阿玛在庄子上,傅恒前去护驾去了。哪来的逆贼,竟敢冒充老圣人……” “四哥!”弘昼直接打断了乾隆的话,“四哥,是不是的,去看了才放心呀!这若是有个万一呢?万一就是皇阿玛,四哥您不开宫门。知道的明白您的想法,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借机杀父弑亲呢?” 这话一出,大殿里比之前更静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和亲王,才发现今日的和亲王不同于以往。 而且,这个话说的,不客气的很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情况不妙啊! 乾隆眯眼看弘昼,“那就出去看看?” 弘昼腾出一只手扶了乾隆:“四哥,我扶着您。” “好啊!”乾隆伸手搭在弘昼的胳膊上,哥俩携手从上面往下走,吴书来小心的跟在身后,在乾隆和弘昼下台阶的时候蒙的朝弘昼撞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听见砰的一声响起,紧跟着便是一声闷哼。 “五哥!”弘曕蹭一下蹿出来,猛地朝弘昼扑了过去,“护驾!护驾!刚才是谁开的qiang。” 弘昼胸口一片黑黄,衣裳也破了,人疼的脸都白了,但却不见血。 弘曕知道,这是穿了防弹衣了。他挡住皇上看五哥的视线,“皇兄,刚才……” 弘历站直了身子,看向弘昼的方向,“和亲王意图谋……” “谋什么?” 弘历的话没说完,外面就传来说话声。众人一惊,朝大殿外走去,就见老圣人牵着老娘娘大踏步的朝殿内走来。他眉宇间满是凌厉,一些老臣都有些骇然。 林雨桐也知道,这回四爷是真的动气了。 弘历竟然真的对弘昼动手了!若不是弘昼胆小怕死,风声不对,就防弹衣不离身,这会子救都救不及了。 因此她进去先看弘昼,号脉知道没有大碍,这才看弘历,“老五干什么了?你要杀他!” 乾隆的脑子这会子转的极快,没有人下令让皇阿玛进宫,可皇宫的大门一样大开,放了皇阿玛进来。如今再说什么,好似都晚了。 他也一脸委屈,“皇额娘,儿子没有。是弘昼,他佩戴那个腰带,是要杀儿子。吴书来这奴才护住心切,这才撞了老五。外面的暗卫不明所以才开了……” 林雨桐不等他的话说完,就拽了弘昼的腰带,“他拿腰带杀你?怎么杀?勒你了?” 乾隆看看被皇额娘随手拎着抡来抡去的腰带,然后皱眉看见弘昼。弘昼咳出了一口血,“四哥,我跟你闹着玩的。这腰带就怎么能杀人了……那是皇阿玛做的能伸缩的腰带,好用!” 乾隆的心彻底的冷了下来,弘昼要杀他虽然是假的,但逼着他出手先杀人这一点却是真的。这还不如他起了杀心来的干脆。 这会子了,他只得咬牙低头,“皇阿玛,这种时候,一点风吹草动都容易叫人紧张。老五没有轻重……” 四爷却没看他,直接上了御阶。 这个举动成功的叫乾隆咽下了要说出口的话,他盯着他阿玛,看着他阿玛站在了龙椅的跟前。 四爷却并没有坐上去,而是看向吴书来,“搬椅子来。” 吴书来急忙招手,马上有人搬了椅子过来。他这次激灵了,来了一把马上吩咐人,“再搬一把来。” 两把椅子分设在龙椅的两侧,四爷坐了一把,桐桐把弘昼安顿好,坐了另外一把。 乾隆这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上了御阶,稳稳的坐在龙椅上。 如果之前的一切安排都是徒劳,那么无疑,此刻的一切就是最好的。 下面的大臣面面相觑之后,就要见礼,四爷抬手拦了,又看吴书来,“宫里没椅子了?多找些来,没看见诸位大人都站了这大半天了。” 然后,第一次,朝中的大臣是在下面排排坐着的。 凳子有高有低,还有秀气的绣墩,但没关系,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四爷坐在上面,没看弘历,只看下面,“如今的情况,该怎么办?该有个章程,大家议一议。” 这话说的笼统。 老圣人说,如今的情况——可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他们也不知道呀! 所以,这个论到底是论什么的! 裘日修坐在来保的身后,坐的紧密有点好处,那就是做点小动作不那么容易被发现。裘日修的手放在来保的背上,写字呢。在问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的!接下来该怎么办? 本来嘛,老圣人是新学的倡导者,他们属于反对新学的一员,肯定是要站在老圣人的对立面的。可是,站在老圣人的对立面,就意味着要站在皇上的一边。 可如今的皇上……敢支持吗? 不说他之前围了府邸的行为不分敌我,就凭老圣人进京城,接着进宫毫无一点阻滞,就能知道,现在的情况再不是之前了。 因此,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这是非常挑战大家为官功底的事。 这边来保忍着后面的骚扰,没动地方,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 自己不说话,自然有别人说话。 刘统勋先问外面的情况,比如请愿百姓的安置等等。 不等四爷说话,傅恒就来了。 他规规矩矩的朝皇上行礼,“臣奉旨护驾,幸不辱命。” 乾隆眼睛微眯,然后一脸笑意,“你办事,朕是放心的。也只有你,能把事情办成如此。” 傅恒哪里不知道这话里的讽刺,他欠身谢恩,这才将所见所闻在大殿上一一道来,“……百姓一路护送,如今京城大门洞开,请愿的百姓不仅没有进京城,反而朝通州码头而去。所有商船已经被惠民处征调齐备,分批将把百姓送回乡。另外,京城内务,如今秩序井然。老圣人进宫之后,铺子该开的开了,贩夫走卒该忙的都去忙了。臣忙着跟诸位大人门口的护卫换岗,因此来晚了一些。幸而老圣人安全回宫,要不然,臣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话不多,但里面透漏的东西却多了去了。 皇上自以为把握全局四处安排的时候,宫外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的。 这天下,有没有坐在龙椅上的这个帝王,都一样转的时候——这个帝王还有其存在的必要吗? 大殿里沉默了,良久的沉默。 老圣人之前说,叫大家议一议现在的情况。可现在的情况就是宫外没有情况,那宫内的情况……有该怎么议? 你吭一声,他咳一声,相互你看我看你的,这话没法说呀。 乾隆自从坐在龙椅上就没吭过声,这会子他站了起来,直直的跪在他皇阿玛面前,声带哽咽,“皇阿玛,儿子有负您的重托,儿子没有把您交托下的重担挑好。儿子错了!儿子退位,儿子不配为帝,儿子最后以帝王之身,请求皇阿玛再登皇位,执掌天下。儿子出家为僧,一辈子为皇阿玛祈福……” 林雨桐不由的抬眼,心里赞了一声:好一招以退为进。 四爷若真是存了想重登帝位的心思,可就被弘历给将了一军。逼着儿子退位,好能耐吗? 可弘历以己度人,压根就没猜对四爷的心思。 四爷是真没有再坐那龙椅的心思。这也难怪弘历做如此想法,因为真正要那把椅子的人,到现在都没在人前露脸。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叫人应接不暇,弘历把那个叫永琅的孩子彻底的给忽略了。 他以退为进,觉得拿捏住了四爷。四爷就是再如何,也不会真叫儿子退位自己上。乾隆就是赌,大不了二圣临朝,只要他还坐着龙椅,一切就还有翻盘的可能。 四爷看着弘历,“这些话,你可当真?” 乾隆心知这是试探,“是!儿子此话当真。这些日子,儿子也想了很多,自从南巡以来,儿子深觉需要学的东西尚多。儿子总盼着还能想是小时候一般,在阿玛身边,多学一些为君之道!” 这就是在释放他愿意二圣临朝的意愿了。 四爷没接这个话,反而问说,“你觉得你有哪些还需要学?哪些没做好?” 乾隆一愣,这些话全不是他预料中的反应。他心神一震,便道:“儿子对新学的领悟尚且不够透彻,之前您所提水利署衙门,在南巡之后,朕深觉得迫在眉睫……” 之前死活不答应,如今转眼就同意了。 这便是释放能合作的诚意,他愿意以他皇阿玛马首是瞻,绝对听话。 为的还是一点,争取不被从龙椅上赶下来。 这番说辞机变,只在一瞬间便能想明白。弘历的脑子,当真不是一般的好使。 四爷却还是没说话,沉默了良久,沉默到大殿里仿佛都能听到咚咚咚的心跳之声了,四爷才看向下面坐着的弘昼和弘曕,“老五老六,你们怎么说?” “啊?”这两人面面相觑,到了这会子工夫还有我们什么事? 跪在那里的弘历,心里也不由的震了一下,他脑子转的飞快:难道皇阿玛压根就没想自己登基,他是想换掉朕!换老五和老六坐上去吗? 是的!是的!老五之前的作为本就叫人觉得蹊跷,不管是自己还是皇阿玛坐在龙椅上,他都是和亲王有差别吗?便是自己这个哥哥做的不好,但他也是稳稳的和亲王呀。有什么理由闹腾? 除非另有图谋,且所图甚大! 那么,他图什么呢?除了龙椅再无其他。 而比起自己,弘昼是要听话的多。皇阿玛被自己将了一军,不想惹来非议,要让自己禅位于弘昼或是弘曕吗?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可若是皇阿玛真存了这个心,他宁愿这个皇位上的人是他的儿子——而不是他的弟弟。 不管是他的哪个儿子,自己都是太上皇。自己的位置就跟如今的皇阿玛之于自己是一样的。皇阿玛能重返皇宫,他也会有那么一天。权利这东西只是换个形式放在手里。并不算是丢了什么。 可若是禅位给弟弟,这是万万不能的。 他得叫皇阿玛知道的自己的底线,那便是:禅位可以,但人选必须在皇子中选。 而他却不知道,他阿玛那一句引人遐想的话,就是要叫他主动提出禅让的! 十四和十六几个相互对视了一眼,心里叹了一声:四哥还是四哥啊,这手艺那真是一点也没丢!,,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乐文 421 转向人生(2)三合一 转向人生(2) 林雨桐没有一丝一毫的耽搁,这边放下电话,那边就打电话给小白,让她帮着订机票,尽快的速度去青省。 去的快当然得今晚走,没有直接到青省的机票,得从明珠市去白杨市,再从白杨到青省的宁市。 林雨桐在家基本没怎么停留,跟四爷说了一声,就出门了。现在这社会,出门很叫人放心。这家里还有俩孩子呢,四爷当然得留下来。再者说了,这种事他跟着去反倒是不好处理了。 带了两身换洗的衣裳,手机银行卡现金都带上,直接塞包里,这就能走了。直接开车去了机场,然后辗转。到青省的时候都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中转是比较费时间。幸而在飞机上和机场都抓紧时间睡了一会子,哪怕是半夜,倒也还算清醒。 机场就有租车的地方,林雨桐直接租了一辆车,开车就能走,比较节省时间。打开导航,输入记忆里的地址,哪怕是半夜,顺着导航大方向上也差不了。 在路上她又看了一次手机,没有别的提示。上飞机之前,她加了那孩子的微信号。微信号就是手机号,这是在存了对方的手机号之后发现的。她直接加了好友,对方到现在也没通过。估计是没看见。 这个点了,怕对方睡了,她又发了一条短信:我上了出宁市的高速了,大约四个小时之后到达镇上。 也就是凌晨四五点钟的样子。 发完了,不管对方回没回,直接就上了路。 那边手机‘叮铃’一声响,陈丫丫就蹭的一下睁开眼,弹跳一般的坐起来,瞬间清醒过来,眼睛凌厉的四处看看。小旅馆的门从里面插|死了,啤酒瓶子倒扣在门口,纹丝不动。窗户前绷着一根绳子,绳子上挂着易拉罐,并没有被碰响。她伸手摸了摸枕头下,水果刀也还在。 她靠在墙上,浑身的劲儿都卸了个干净。然后抬手摸了摸脑门上的汗,看了看挂在墙上如同摆设一般的空调,“奶奶的!真他娘的热。” 她将衣服穿好,打开灯,将刀揣在裤兜里,然后才想起摸枕头边的手机。 破碎的屏幕划拉开,上面有个短信提示。一看是谁的短信,她的眉头皱了一下,不会又忙着脱不开身吧。随便划拉开了,想着可能出现的情况,她眼里的嘲讽已经溢出来了,可一看到短信内容,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说她已经上了高速,四个小时之后到达。 连着看了好几遍,才确认是真的。 看来自己的运气不错,她八成是来这边有事,赶的巧了。 可不知道怎么的,心里还是有点烦躁。摸了摸裤兜,除了刀……没别的。 她将门口倒扣着的啤酒瓶子抬脚踢开,打开了小旅馆的房门。这是旅馆的一楼,斜对面就是旅馆的前台,一个红毛少年正对着电脑疯狂的敲着键盘。听见响动朝这边看了一眼,“我跟你说了,我在外面守着。我守着你还不放心呀?又睡不着?” 不是! 陈丫丫走过去,用脚随便勾了个塑料凳子坐了,“有烟吗?” 红毛顺手扔了半包过去,眼睛却没离开电脑屏幕,“你什么时候又添了抽烟的毛病了。” 陈丫丫没回答,自己取了烟夹在手里,熟练的转着,伸着腿去摸裤兜,这才想起,现在的她身上是不可能有打火机这种东西的。左右扫了一眼,在红毛的键盘边上摸了打火机,两根指头夹着烟,另一手啪的一下打开了打火机,火苗蹭的一下蹿出来,那边的键盘声就停止了。红毛愣愣的看着她,“丫的,老手啊!这表情,这姿势,比哥们潇洒多了!” 陈丫丫扫了一眼屏幕,“干|你的!快死了没看见呀!” “哎哟!”红毛惊叫一声,手指连番敲打。 陈丫丫的手一松,打火机的火给盖住了。她看着手指尖夹的烟,看看没有被熏的黑黄之前的手指,到底是揉碎了烟,顺手给扔了。她的身体现在没有烟瘾,只是人的精神上大概对某些东西还是有了依赖了。 好似只有这个东西,才能叫自己的一些情绪稍微得到缓解。 楼上的客人打鼾声在一楼都听得见,红毛敲打键盘的声响更是叫人心烦意乱。 她起身,自己去开小旅馆的门。 红毛喊道:“不看几点了?你跑毛线呀!” “对面就是派出所,几点都没事。我不走远,就在门口坐会。”出去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盯着派出所的招牌在夜间闪烁着的微蓝的灯光。 她不由的又摸出手机看看,短信到现在过去了不到半个小时,可她却觉得过去的时间太长太长了。 今儿这时间过的真他娘的慢。 这边才清净了没两分钟,红毛出来了,挨着她坐了。手里拿着两个易拉罐,扔给她一个,“真不在镇子上呆了?想好去哪了吗?我跟你一起走。” “你快拉到吧,你想走你妈也不让呀!”陈丫丫轻笑一声,将易拉罐给打开,灌了一口,是啤酒。 红毛哀嚎一声,提起他妈他的表情不知道有多痛苦,“你放心,我总会逃出魔掌的。” 陈丫丫也不以为意。这小子八成是逃不了的,上初中的时候就打架不学好,四处闯祸。以前他爸他妈在外地打工,他在村里,也没人管。他开始是闯小祸,老师管不住。后来祸就闯大了,跟人打架差点没把人给废了,动了派出所了。他爸他妈就回来了,也不出去了。这小子也不上学,上不动了。他妈借债在镇上买了这套院子,地方就选在派出所的对面。想着离得近了能看着自家孩子不往下道走。还专门把院子改成了小旅馆。小旅馆的生意不好不坏,如今不比过去了,一年四季的都有收山货的客商来。因此,这跟派出所对门的旅馆就成了首选,反正喊一嗓子,对面的值班室就听的见,外地来的人都觉得这里更安全。 红毛不上学了,这个旅馆交给他管。一年不多挣,两三万块钱是有的。够红毛自己吃喝开销。他爸妈凌晨五六点在旅馆门口摆早点摊,包子油条稀饭什么都卖点。镇子上的人,对面派出所镇政府的人都过来吃,挺赏脸的。晚上,门口摆个烧烤摊子,一家子靠着这个倒是维持了生计。 不富裕,但却不由的叫人有些羡慕。 红毛心心念念想逃离的,却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再怎么想也没有的。 妈——这种生物吧,她打从记事起就找,就想那该是个什么样的。要是自己的妈在,也会疼自己,爱自己。可是,心心念念到失望到绝望……经历了太多东西之后她才明白,并不是每个妈都会爱自己的孩子的。 遇上个什么样的妈,这得完全看运气。 酒三两口给灌下去了,顺手就捏扁了易拉罐,拿在手里来回的掂,“你老实干你的旅馆小老板,哥们要是混不下去了,就回来找你讨口饭吃。” 红毛心里怪不好受的,“这回的事,我也没能帮上你的忙。徐成那王八蛋他娘的装的太好了!” 陈丫丫没说话,笑了笑,“没事,有人能解决。” 红毛心里突了一下,“你还真找到你妈了?” 陈丫丫没说话,半晌才‘嗯’了一声。 红毛就低声道,“你们家以前的事,我也听我妈说过。其实,当年真不一定赖你妈。你爷爷奶奶当年跟你说的不一定都对……” 陈丫丫又把易拉罐捏的响了一声,毛红就不好再说谁对谁错的话了。只道,“那你……要跟她走吗?” 陈丫丫白眼翻着,“我有手有脚的干嘛跟她走?” 红毛低声道:“那要不,我找几个人,再去徐成那老小子的办公室看看去,我就不信了,户口本和身份证那种东西,他还能藏在□□里?” 陈丫丫摇摇头,嘲讽的看向派出所的方向,“算了,别折腾了。对面那些人也从不拿咱们当好人,那边一报警,不用问就直接找上咱们了。不值当的!” 红毛便不说话了,看着这样的陈丫丫,突然心里怪不好过的。打小两人就在一个村子里,没人跟他玩,也没人跟她玩,然后两人就一起玩。他太知道她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你要是能出去,到了外面记得给我打电话。要是实在混不下去了,记得回来找我。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陈丫丫一直没说话,就静静的听着红毛在一边絮叨。 不知道絮叨了多久,天露出一点点亮色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小车从镇子外面开进来。这地方本就在主干道上,进出镇子必经这里的。 红毛起身,“嘿!来生意了!” 他才要起身招手,却见那车蹭的一声停在了派出所门口。 “哎呦!天不亮就上派出所,是不是谁家出什么事了?按说不该呀,现在谁还没个手机了,报警很方便呀!” 那边陈丫丫却心里有了猜测,不由的看了看手机,才刚刚四点,比预计的时间快了大半个小时。 林雨桐在车里看见‘旅馆’的灯箱边坐在的两个少年了。 她拿起电话,拨打了陈丫丫的手机号码,然后看见坐在那里的少年手里的手机一下亮了。她推开车门下车,亮着的手机还在那少年手里。 林雨桐挂了手机,关上车门子直接走了过去。 红毛愣愣的看着朝这边走来的女人:“这人就是你妈?” 身材气质也太好了,近前一点,好年轻好漂亮。 是啊!这个时候很年轻很漂亮,十年后她依然还很年轻还很漂亮。 十年!比上辈子提前了整整十年见到了她。 林雨桐走过去,朝红发少年点了点头,这才看向一直没起身的‘少年’。 她伸出手,“起来,地上凉。” 陈丫丫看着那只白皙的手,没去拉,她自己能起身。起来后很随意的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她不是刚开始学走路的孩子了,摔疼了要找妈妈。她心里嗤笑,她早过了要妈妈的年纪了。 林雨桐的手没缩回来,从她的手里把易拉罐拿过来看了看,是啤酒。她微微皱眉,瞅准马路边上垃圾桶,远远的投掷过去——中了! 红毛眼睛一亮,这个女人有点帅! “是去里面说话,还是去车上说话?”林雨桐看着孩子,抬脚就要往旅馆里面走。 “去车上。”陈丫丫率先往车子的方向走。过了马路,直接上了后座。 林雨桐跟过去,坐在副驾驶上。这个姿势回头看有些困难。她也不费那个劲了,只看着正前方,“遇到什么事了?” “我想把户口从陈家迁出来。”陈丫丫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手机,“身份证我拿不到。去派出所报失重办,人家不给办。” “不给办?”林雨桐皱眉,“为什么不给办?” 陈丫丫轻笑一声,“有些事您大概不知道。当年我的户口记在我大伯家,算是他们的闺女。” 嗯!当年陈刚和林大丽并没有结婚,给孩子上户口是个难题。陈刚判了无期,总还会回来的。回来就老了,老两口总还想着有个孩子在,将来他们家二儿子回来能有人给养老。所以,给孩子上户口的事,并不会马虎。为了给孩子上户口,记在老大名下不难办。 林雨桐嗯了一声,表示理解这么做的意思。 陈丫丫就又道,“我大伯三年前去省城打工,从手脚架上摔下去,当场就死了。” 陈家大伯死了,陈家爷爷奶奶也没了,这孩子只能跟着她大伯娘。但是,她大伯娘跟着孩子并没有血缘关系。 “工地上没少赔,给赔了二十万。” 这倒是不少。 但林雨桐却从这孩子的嘴里听出了讽刺,“紧跟着没三个月,我大伯娘又找了男人了。把村子的房子卖了,住到了那男人家了。哦!那男人家就在镇上……” “那男人事做什么的?”林雨桐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镇上小学的老师,丧偶了三回。我大伯母是他娶的第四个。别人都说徐成徐老师人好……” 一个老师,看上了人到中年的陈家大伯母。从记忆里翻了看,陈刚的嫂子年轻的时候就算不上漂亮吧。 看来关键还是那二十万块钱。 陈丫丫见她不说话,就道,“徐老师跟派出所的人关系都很好。他的话人家都信的!我在家里找不见我的身份证。我知道,没有这东西,我走不出去。现在不管做什么都得有身份证。”出去打工,说的轻巧,没有身份证,没人敢要你。就连出去做的车票你也买不了。 曾经没有身份证跑出去了,做的是最苦最累的活,夜里睡在大桥墩的下面,捡了废品卖钱然后再买假的身份证,还因为这个被逮进去过。进去过之后,人心里的那种羞耻感大概就没有了。人的底线就会越来越低,违法的不违法的,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干的。 这一回,她是强压下弄死对方的心,试着从这个生物上的母亲这里寻求帮助。 她说完,就抬眼看前面的女人。女人侧脸正看着窗外。 窗外,隔着马路,红毛家的早点摊子已经摆出来了。 这女人问说:“饿不?” 陈丫丫皱眉,还没说话呢,这女人先下车,下去了还催促她,“先下来,吃饭。” 行! 陈丫丫心里冷哼一声,推开车门下去了。 红毛戳了戳他妈,朝过来的二人指了指,“妈,赶紧的,油条下锅。” 红毛妈抬头扫了一眼,“不就是丫丫吗?知道了!丫丫爱吃油条,这就给下锅。说好了,吃完帮我干活,洗碗的活是她的。” “不是!”红毛指了指,“还有丫丫妈妈!” 丫丫哪有妈妈? 结果红毛妈再一看,愣住了。 曾经是一个村上的人,陈刚的事都知道。当年陈刚带回来个好看的小媳妇,这事谁人不知。后来出事了,陈家人不叫小媳妇回来,扣下孩子报复人家。那小媳妇当真也没回来过。没想到,人家现在却还真回来了。 瞧这模样,过的很好。 当然了,人家那长相,也不可能过的不好。 到了跟前,看清楚了人,林雨桐才真从记忆里找出那么一号人来,“是村后头的李二哥和李二嫂吧?” 嗳嗳嗳!“你还记得我们呢?”可人家叫啥,他们愣是没人记住,只知道那时候叫人家陈刚媳妇。可现在再这么叫也不合适。 李二嫂戳了李二哥,“赶紧弄饭去。我陪丫丫妈妈说会子话。” 憨厚老实的男人忙去了,李二嫂让了林雨桐在小桌子边坐了。趁着这会子还早,早点铺子上没客人,这才有工夫搭句话,“大妹子你可来了,丫丫这些年过的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丫丫咳嗽了一声,“婶子,您忙去吧。不是一会子还得给政府那边的食堂送油条吗?” 林雨桐说丫丫,“你去帮忙去,我跟你婶子说会子话。” 陈丫丫不乐意,听那些做什么,给自己一点同情吗? 她站着不动,母女俩相互对视,一时间倒是有些剑拔弩张的样子。红毛赶紧拉他妈,“您去忙去吧,回头说回头说。” 刚出锅的油条上桌,红毛又端来两碗豆浆。然后又端了糖碗来,他自己动手,给丫丫的碗里放了十多勺子的糖,糖碗里的糖能下去三分之一。 再爱吃甜食也没这么吃糖的。 这孩子不是身体需要,而是心理需要。 林雨桐觉得不需要多问了,埋头吃饭。她吃了一根油条,喝了一碗豆浆。却眼看着这孩子吃了十一个油条,喝了两碗甜腻腻的豆浆。 天慢慢亮了,林雨桐掏了钱放在桌上,直接就起身,“他们家住哪,现在过去。” 陈丫丫嗯了一声,起身就走。 林雨桐跟李家两口子告辞,这才追着过去。 人走了,李二婶问儿子,“丫丫怎么找上她妈妈了?” 红毛哪里知道,“哎呀!您忙您的去!看着点店,我还有点事,一会子就回来。” 他知道徐成可不是看上去那么好,所以,他得找几个人在外面等着,别叫丫丫跟她妈妈吃亏了呀。 上了车,林雨桐叫这孩子坐到前面来,“方便指路。” 陈丫丫犹豫了一瞬才换过来。 林雨桐起身,朝着陈丫丫那边伸手,就见这孩子习惯性的身子一缩,胳膊举起然后交叉,这是标准的护头的动作。不是经常挨打养成的条件反射,就是经常打架打出了经验。 “安全带系上。”林雨桐收了手,像是没发现异样一眼提醒她。 陈丫丫勉强压下心头的那股子戾气,伸手拉了安全带,带着几分颤抖的将安全带扣住了,“朝前走,路东第三条巷子拐进去。” 镇子不大,跟小二十年前还是有些差别的。盖了很多新房,但住着的人口仿佛是没以前多了。 巷子路很宽,这个点的农村没什么人。起的早的都基本下地去了。偶尔有几个老人再门口伺弄那点菜地。 一直往里开,“巷子顶头那家就是。” 在一水的新房当中,眼前的房子不算是好的。但在二十年前,这家的房子不说是镇上的头一份吧,也得算数一数二。 巷子里来了车,不奇怪。农村现在有车的人家很多,四五万五六万的国产车,在农村很有市场。而且,大部分人也不注意你这车是什么牌子的车。 这车悄然的停在徐家的大门口。 这家的大门洞开,里面还停着一辆九成新的车。许是听到动静,从屋子走出一男人来。这男人得有四十大几吧,头发白了一半。但人很健硕,夏天穿着个白背心,露出来的胳膊肌肉分明。走近了,脸上也不见老态,反倒是红光满面。 而且,此人长的当真是一表人才,浓眉大眼四方脸,倒退三十年,这是标准的美男子的长相。如今到了这个年纪了,依然是算是一帅大叔,要模样有模样,要气质有气质。 林雨桐扫了一眼,看见陈丫丫眼睛里戾气滚滚,一把摁住了她,“你别下车。呆着吧!” 不等对方说话,她就开了车门子自己走了下去。 下来这么一女人,徐成愣了一下,很礼貌的看了一眼,然后就问,“请问找谁呀?” “是徐老师家吗?”林雨桐走过去,主动伸出手跟对方握了一下。 对方很讲规矩,轻轻碰了指尖就收回了,脸上的疑惑还在,“我就是!不过……我们应该不认识吧?” “是!不认识。”林雨桐笑道,“我是丫丫的妈妈。丫丫在电话上倒是提起过你。” 徐成面色稍微僵硬了一瞬,随即就恢复了自然,“丫丫的妈妈?嗐!这孩子怎么还把您给折腾来了。快请进!进来咱们细说!”说着就朝里面喊,“妮妮妈,赶紧的,来客人了,贵客!” 屋子的帘子聊起,一个面色黝黑,穿着化肥厂广告衫,老太太穿的那种花绸裤,脚上穿着塑料拖鞋的女人就从里面出来了。仿佛还能看见当初的影子。 对方一愣,“林大丽?” 林雨桐笑了笑,“刘娥!” “你还敢回来?” “我为什么不敢回来?我又没有私藏赃款,也没有包庇杀人犯,更没有限制人家的人身自由……我为什么不敢回来?我不仅回来了,我还带着律师团队回来了。扣下我女儿又虐待她,你以为就这么算了?” 刘娥面色大变,“你胡说八道!” “陈刚当年带我回去,你明知道不对,却看着我,你不算限制我的人身自由?陈刚从我叔叔那里偷走了两万,那钱陈刚可没花多少,全给陈家的老两口收着了。那钱最后花在谁身上了?还有……陈刚躲哪去了?谁知道?你们知道!要不然怎么我刚生了孩子他就回来了?是谁给他通风报信的。陈刚还在里面关着没错,他之前不说包庇他的人,那是因为他不想牵扯亲人。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父母他哥都死了,你看他是护着他闺女多些,还是护着你这个拿了他哥的卖命钱养男人的女人多些。刘娥,就只包庇杀人犯这一条……我不把你弄进去,我跟你姓!”说着,就看向一边面色大变的徐成,“听说徐老师在这镇上很有名声,黑白两道没有不给面子的。” 这是有备而来。 但这黑白两道可不是什么好话。 这要真动了真格的去查,有些事可就查不起了。 对上这女人似笑非笑的眸子,徐成心里咯噔一下,刘娥进去不进去他不知道,但是这么闹下去,他在这镇上就没法呆了。 于是马上就道,“看的出来,丫丫妈妈现在也是体面人……” “谈不上。体面人是要脸,但体面了还敢来的,就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你也别拿那话来点我,我会自动理解为要挟。不就是毁人名誉那一套吗?或许别人怕,我却不怕。你们愿意讲就讲,看大家骂你们的多还是骂我的多。” 林雨桐看了看院子里晾晒的衣服,这些衣服很时尚,应该是年轻人穿的。 也就是说,这徐家还有别的孩子。徐成非常在乎他的子女,因为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一共朝东边的厦房那边看了七次。 林雨桐好整以暇,声音故意的大了两分,“再说了,过去的事我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就算是有人议论,我大不了带着孩子出国去。可你们……我若不把你们告的这辈子不得安宁,我就不姓林。” 刘娥是真的怕了,她本来就不懂法。但看着林雨桐这么信誓旦旦的,是死不罢休的样子,她觉得对方像是护崽子的母狼,是要吃人的。 徐成听说过陈家当年的事,但是详细的并不知道。看刘娥的样子,徐成相信,这女人说的八成是真的,刘娥只怕没那么干净。人家不追究则罢了,但要追究起来,刘娥觉对难逃干系。 证人就在牢里,那陈刚要是知道刘娥怎么对她闺女的,肯定会咬死刘娥不松口的。 他忙说起了软话,“那个……您看,刘娥怎么说也养了丫丫十多年……” “谁让她养了?养好了吗?孩子从小到大花了多少钱?陈刚回来看孩子可不是空手回来的,他是带了钱回来的,是要留钱下来养孩子的。那钱我没见,最后谁拿了?”林雨桐看向刘娥,“那钱不够养孩子的?” 刘娥梗着脖子,“那死老太太把钱捂着,谁见了?” “那你去法院跟法官说,你不知道那笔钱……” 刘娥这才不说话,“谁爱养那丧门星!要就给你!赶紧带走!少在我眼前碍眼。” 林雨桐就道,“我早就打电话叫孩子去了,但是孩子说,身份证都叫徐老师压着呢。哟!徐老师,您这连继父都算不上,压着孩子的身份证做什么?听说,连派出所都听您的。我觉得要是叫律师把派出所告了,别管赢不赢,都算一乐子,您说呢?” 真敢这么来一下,这得多少人搭进去。以后自己成了过街老鼠了! 徐成一脸的严肃,“丫丫妈妈,你要这么说就过分了。我压着孩子的身份证,那是因为怕孩子叛逆不肯上学,你说这么大点的孩子,不上学打工去能有什么前途?镇上的高中虽然不好,但只要认真学,总有机会上大学的。多学点文化,这也是为孩子好!” “这样啊!”林雨桐笑了笑,“那看来是得叫调查调查……徐老师要真是这么好的老师……那我就捐钱给学校盖楼。有这个业绩,您怎么着也能做个校务主任副校长什么的吧……” 打着捐款的名义调查自己? “那倒是不必!”徐成一脸的恼色,“看来丫丫妈妈对我们的误会很深呀!既然这样,那就很没有必然再说了。孩子是您的,您带走也应该。我这就给您去取孩子的身份证。但是户口本……” “户口本我不要。但是,明儿我会再来,孩子的户口会迁走,律师会帮着我过来处理这些事情。”林雨桐看向徐成,“那就先拿身份证吧。我等着。” 说着就喊车里的孩子,“丫丫,你还有什么东西在这里吗?” 车窗开着一条缝隙,外面的人看不进去。但车里的人不仅可以看见院子里的动静,因为那一条缝,还能听清他们说的都是什么。 这个会成为著名主持人的女人,口才很好。只要愿意,她的口齿永远那么凌厉,甚至是犀利。她以为很难办的事,在这个女人这里徐成连一个回合都没过,这就给解决了。 但是隐患也埋下了,她的那些不堪的过往……休想叫这些人守口如瓶的。 她没有下车,只把车窗摇下来,冷冷的看向院子里的人,“这里没有我任何东西。” 徐成有些尴尬,转身去了西厦房,敲了敲门,“开门。” 门马上打开了,林雨桐看见里面出来一个低着头缩着肩膀的姑娘,十三四岁的样子。 徐成催促,“赶紧把你姐的身份证给她。” 这姑娘声若蚊虫,“我……我不知道身份证在哪。” 徐成看了这姑娘一眼,也没说别的,自己进去,一会子就拿了出来。然后塞给这姑娘,“去!给你姐送去。” 小姑娘跑到车跟前,双手递过去,“姐!这是身份证。”她的声音低低的,有点想哭,“我不知道他把身份证藏在我屋里。” 陈丫丫的手有点抖,深深的看了这小姑娘一眼,‘哦’了一声,接过身份证,然后摇上了车窗玻璃。 林雨桐就知道是了,跟徐成说了一声,“希望明儿律师来的时候,您是在家的。要不然,还得去学校或是您的领导同事家里打听您的下落去,怪麻烦的。” 这是说如果不配合,她不介意闹一闹。 徐成假装听不懂,特别好脾气,“迁户口嘛,我们肯定在。也是为了孩子上学方便,理解理解!我送您出去!” 林雨桐笑了下,出去就直接上了车。启动了车子才问丫丫,“前面能调头吗?” “继续往前,绕到前面那条巷子出去。” 转出去了,林雨桐就问这孩子,“刚才的小姑娘,是你大伯的女儿?” 嗯! 陈丫丫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不想说话。 林雨桐就不多问了,两人无言,不过到了旅馆门口的时候林雨桐就停下,“为了办户口,咱们还得去一趟县城。我咨询一下,如果需要……咱们甚至还得去省城。你要不要跟你朋友说一声,省的他担心……” 陈丫丫点头,这一走,可能今生都不会再回来了。 刚要下车,林雨桐就抬手,“身份证给我。” 陈丫丫立马警惕,“要身份证干什么?” “我当年生你,是在陈家生的。村里人能证明你我是母女关系,但是派出所未必认。往大城市迁移户口,这得有亲子关系证明。现在的孩子都是一出生就有出生证明,而你没有。你的户口本上,父亲是陈强,母亲是刘娥。懂了吗?我得需要身份证,预约去做亲子鉴定。拿着这个鉴定,才好去给你上户口。” 是这样吗? 陈丫丫对这个不懂。但想想,她要自己的身份证也没别的用处,随手递过去,下车去找红毛了。她还有些东西寄存在红毛这里。 乐文 422 转向人生(3)二合一 转向人生(3) 林雨桐拿着身份证,先是打给小白,叫小白去找四爷,得在那边开具接收的证明,然后让小白亲自把资料送过来。之后才打给四爷,把事说了。又说了必须找律师的事,四爷不叫她管,“我给你查好,然后预约好,回头把资料发给你。” 也行!顺便再查查亲子鉴定中心,预约一下,尽快做。做了之后带着这个和迁出证明,才好去重新上户口。 “这么说你是要去明珠市。”那可是大都市了。红毛还真有些舍不得,“你这一走,哥们怪寂寞的。” “也不一定。我也不一定会在明珠落户,说不定找个小城市或是哪里给落户也不一定。到时候定下来了,咱们再说。”陈丫丫把她的包从对方的床下抽出来,里面是她的衣裳,还有课本,再就是这两年偷摸攒下的一点钱。都是偷着帮人干活人家给的工钱。早起在早点摊子上混饭带打工,晚上是夜市上。周末了还能去庄稼地里给人除草干啥的,走远点,别叫刘娥知道,这钱就能落在手里。满打满算的,到现在攒出来八百多一点了。这钱不多,但真到了大城市,这点钱哪怕找不到住的地方,但至少吧,暂时不偷不抢的,能不饿肚子。 那边红毛从兜里摸出一沓子钱来,“这是五千,这几年就攒了这么点。你也知道,现在这人都用手机支付了,用现金的少。账上的钱我妈那边有数,不好拿出来。就这些现金,你拿着。穷家富路的。要是你妈那边对你好,你就呆着。好歹是你妈,总不能坑你。要是对你不好,你就拿着钱出来,记得别管遇到啥事都要告诉我,我总能想到办法的。在镇上横点没事,出门在外可别太横了。城里的人心眼都多,你不能太实诚……” 陈丫丫抬手跟红毛抱了抱,红毛迟疑了一下,手都抬起来了,还是没落在她身上,“行了,娘们唧唧的,赶紧走吧。不管到哪给我报个平安!” 嗯! 陈丫丫收了眼里的眼泪,潇洒的摆摆手,“那女人有钱,手指缝露点也比我捡破烂挣的多。我是去享福的。她就是不愿意要我也少不了给我钱打发我。哥们有钱就行,等拿了钱就叫你过去,咱俩在宁市弄个网吧,我当老板你当经理,从此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行!我等着。 一个走一个送,上了车林雨桐跟这个红毛少年摆手,“等安顿下来了,你来家里玩吧。叫丫丫带你去明珠市里转转。小年轻多去外面走走没坏处。今儿办事走的着急,就不跟你爸你妈告辞了,记得替我说一声。” 少年赶紧点头应承,觉得丫丫的妈妈其实人看起来挺好的。 陈丫丫心里不屑,看起来好的人内里都不怎么着。车一动,她就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本来是躲避跟这女人说话的,但一晚上没怎么睡,这一晃悠还真给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宁市了。 青省再落后,宁市也是个省会城市,该有的都有。 车子停在商场下面,林雨桐见这孩子醒了,就道:“先下车,我找的律师就在这附近。离约好的时间还早,咱们先去吃饭。” 商场所在的位置是最繁华的商圈,卖什么的都有。 陈丫丫下车看了看,没言语。 林雨桐先问,“想吃什么?” 陈丫丫嘴角微微挑动了一下,表情有点坏痞坏痞的,她抬手指了指对面的街道,“去那里吃凉皮。” 那是步行街。店铺都是小店铺。那种地方,就不行她这种优雅的女人会去。 林雨桐心里笑,还挺能找事,花活还不少,“那就走吧。” 真去呀! 这女人吃错药了! 穿过马路,找了路口的一家店。里面坐的满满当当的,还得跟人拼座。说话得大小声,要不然老板听不见。 “你有什么忌口的?”林雨桐问道。 没有! 陈丫丫有心看她在地方的狼狈相,不着急往前面凑。 林雨桐叫她去占座,自己往前面去了,“两碗凉皮……” “米皮还是面皮?” “一碗面皮……”说着就高声问陈丫丫,“要米皮还是面皮?” 这么大声!本来长的好看人家就老看她,她还大小声说话。有病呀! “两搅!”她到底说了一句。 林雨桐扭头跟老板道,“一碗面皮一碗两搅。面皮的那碗多放辣椒多放醋,蒜泥也要多点。再来两个肉夹馍!” “纯瘦的还是肥瘦的?” “肥瘦的!” 纯瘦的没滋味。 还挺如鱼得水,陈丫丫觉得没意思透了。 结果这女人还在吆喝,“再来两瓶汽水,常温的。” “我要冰的!”有本事你再喊呗。 “女孩子别贪凉,就喝常温的。要不然我给你接开水去!” 陈丫丫:“……”呵!现在知道告诉我女孩子别贪凉了。早干嘛去了! 一碗凉皮一个肉夹馍对陈丫丫来说,感觉连平时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你的胃不需要那么多,早上你吃的已经过量了。”林雨桐起身,“走吧!饿了再买别的吃。” 陈丫丫也没有执念,看着是热闹的地段,但是东西并不如一些偏僻的馆子味道更好。一路走着,进了商场。商场比外面凉快的多。她才要找个休息的椅子坐下,那边又喊她了,“过来,跟上!” 一直上了三楼才发现,这里都是卖女装的。 陈丫丫皱眉,不无嘲讽的想,这是要去见律师了,怕带上这么寒碜的自己给她丢人吧。 行啊!买就买吧,“我不要裙子,不要短袖短裤。” 林雨桐打量了这孩子一眼,长胳膊长腿,高个子,晒的有些黑。短发好长时间不打理,刘海已经遮住了眼睛。一身旧的起毛的运动服,都是长袖的,脚上一双路边九块九一双的帆布鞋。 她什么也没说,脚下一转,又上了一层,“跟上。” 四楼是运动品牌店,现在的运动装时尚又好看。而且,大部分运动服饰,叫的上牌子的都是大众牌子,不贵,质量也还可以,样子也好看。 随便进了一家,“先买两身替换的,回去之后再另外给你置办。” 陈丫丫没动地方,手揣在兜里靠在这家店的柜台上。然后导购小姐围着这个女人:“您给谁买?是带着妹妹来的吗?给您看还是给妹妹看的?” “我女儿……”林雨桐说着就拽了陈丫丫过来,“你们帮着挑她能穿的。” 陈丫丫没躲开,是因为被这女人说出口的‘女儿’两个字弄的有一瞬间的恍惚。 曾几何时,只要跟自己见面,就跟做贼似得。碰上熟人,总会说一句,乡下亲戚家的孩子。 呵呵!也是!宁市这地方,翻遍了也招不到她一个熟人,自然说起来就自然的多了。 导购热情的很,抓了一件白色的短袖:“小美女看这件怎么样?白搭的款。” 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必然是最新款的。 林雨桐觉得挺好的,“就这个款的吧,再拿那件黑的……” “我不要短袖!”陈丫丫朝后退了一步,好像是怕谁叫她换衣服一样。 “知道!”林雨桐指了指后面挂着的两件防晒服,轻薄透气的很,“那件红色的,还有那件天蓝色的……那个搭在外面穿……”不露胳膊。 她是怀疑这孩子身上有伤,所以,包裹的这么严实。 想遮着就遮着吧,但遮着不等于非得受那个热。 然后就是运动款的裤子,吸汗透气的那样样式很多,拿了好几款,她也只挑了两条黑色的,素面一点装饰都没有的。 林雨桐帮着选了两款运动鞋,三十九码,叫她进去换了。顺便抓了两双运动袜给她。 防晒服穿到身上就是遮太阳的,好家伙!这孩子拉了拉链一直拉到连脖子都遮住了。 导购小姐姐笑道,“我帮你拉下来一点,其实不拉着也好看……” 手才伸过去陈丫丫直接给挡住了,对方光着胳膊,打的‘啪’的一声,瞬间就红了。 林雨桐赶紧跟人家道歉,尽管人家僵着脸说没关系,林雨桐还是去一楼给人家买了一瓶香水包装给送上去再次道歉。 再下来的时候陈丫丫没动地方,有些焦躁,问了林雨桐一句,“没打重吧?” 林雨桐摇头,“不重,但到底是打到人家了。当然了,她也有不对……她要先征得你的同意再伸手,不就没事了。每个人的脾性都不一样,有些有洁癖的人就不喜欢别人碰触。她没有考虑到客人的不同需求,自然有她不妥当的地方。我上去的时候店长正说她呢……” 陈丫丫看起来更焦躁了一些,“小题大做!” 是说那个店长小题大做吧。 林雨桐心里点头,知道打了人心里不安,便是个坏孩子这又能坏到哪里去。 把律师约到了商场负一层的咖啡厅,时间差不多了,林雨桐才带着陈丫丫过去。 咖啡厅的生意不好,一半都隔出来卖花了。因此朝店里面走越发显得安静。她们到的时候律师已经来了,是个很精干的白骨精女人,叫庄海燕。 人是四爷帮着在查了约的,这个女人一半的精力都在做法律援助。像是青省这样的地方,很多山区里还有当年被拐出来的女人,她们需要帮助。还有很多离婚官司里,为女人争取权利,属于那种比较有情怀的一个律师。当年在明珠市呆过,后来可能是因为太耿直了,得罪人了,回来老家在青省发展。 一个照面,对方就认出林雨桐了,“我师母挺喜欢看你的节目。每天早上七点,做早饭的时候就看。一辈子不会做饭的人,跟着电视学做菜。” “是我的荣幸。”林雨桐跟她握手,坐下之后,她就先打发陈丫丫,很多东西不是孩子能听的,“刚才不是没吃饱吗?我看她们那个蛋糕不错,你点一个,坐在空调边吃去。吃完了我们也就谈完了。” 陈丫丫不以为意,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她也还真没兴趣听。不就是想着怎么安置自己吗?户口这东西,只要迁出来,在几个月内落户都行的。再过几个月她就满十八了,在小地方买套房,像她这样的就应该可以直接落后。恐怕这女人是想咨询那个。 随便好了!她去点了一个四寸的水果奶油蛋糕,要了三杯果汁,坐在最门口的位置吃她的去了。 林雨桐扫了一眼也没在意,跟律师她没隐瞒。原主所有过往她说的很详细,这些东西藏不住。与其跟谁都闪烁其词,不如坦诚一些。专业的人员从专业的角度去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说的很快,平铺直叙,可庄海燕怎么也没想到,这般光鲜亮丽的人背后有过这样的堪称是凄惨的过往,而她又能够这般淡然的面对这些过往。 “您能走到今天,我很钦佩。”庄海燕就道,“但是,你也错了不少。至少在孩子的事上,你没有做到一个母亲该做的。当年,就该寻求法律援助。” 这个不可否认。 但一个十八岁的母亲,带着一个孩子,怎么生活?当年的那个林大丽,被痞子带走之前,没出过镇子。她知道什么是律师?就是知道,她请的起律师吗? 农村很多地方早年就是那样的,媳妇要离婚,就拿孩子要挟。离可以,你自己滚蛋,孩子是我们家的,见都别想见。然后再回头,孩子就被教的面目全非。看见母亲如同看见仇人,好像母亲一定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可事实上,要不是逼的没法子,有几个女人真能狠下那样的心肠来? 所以,才有了那么多的婚姻,看在孩子的份上,将就吧,将就将就就是一辈子。 “当然了,从法律上来讲,你有责任。但从你个人的情感和实际情况来说,又多少能够理解一些。”被强bao得来的孩子,几乎毁了她整个人生,现在听起来依旧叫人唏嘘。而且,这个孩子的存在还可能影响她好不容易拼搏出来的一切,她此时能不顾她现在的家庭,她以后的前途名誉,站住来接管这个孩子,应该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的努力了。 户口的事情好办,庄海燕就道,“这里面牵扯到那个刘娥,她如果真的对孩子进行过虐待,这个需要取证……”说着就看了那孩子的方向一眼。 林雨桐赶紧拦了,“这个不急!”她也有顾虑,“很多时候,大人对一些事情能淡然面对,不在乎所谓的面子,但是孩子还小怕是无法做到这一点。很多过往她不愿意提,也不愿意叫人知道,我不想强迫她。我希望在她愿意的时候由她来出面……” 应该的!当事人的意愿很重要。 林雨桐又特意问了一下,那边的镇子上有没有孩子被侵|犯的案子。 “为什么这么问?”庄海燕皱眉,“您发现……” 林雨桐摇头,“我家这个孩子应该没有。你应该看出来了,她像男孩子,性子野得很。一般的成年男人都别想摁住她。她也比别的孩子机警……”事实上只看走路,林雨桐也能看出这孩子是不是失身了。现在看着还没有,至于有没有别的一些类似于猥|亵……这个不好说。她把徐成的身份说了,“他是老师,这个事情我本来打算请私家侦探查的。但宁市我不认识什么人,明珠市的话,他们来都是外地口音。我就想问问庄律师有没有认识的人,这个费用我出都行。” 庄海燕忙道,“不用那么麻烦。回头我找朋友把帮忙,医院每年都会下乡为孩子们体检,学生体检很多都很敷衍事,这回我找人,借机给孩子们看看,若是此人真是如此,那受害的孩子就不是一个。” 嗯!这个办法最妥当,光明正大,又不容易打草惊蛇。 “那就拜托了。”林雨桐跟对方握手,“等这边的事了了,我想邀请您去明珠市。我先生应该会有自己的投资公司,我也得有自己的工作室,我们都需要专业的律师。待遇可以谈。” 庄海燕喜欢这么干脆利索又坦荡的人,跟她握手,“乐意之至。” 两人起身往出走,陈丫丫看见两人谈完了,也就起身,她吃饱了也喝足了。站起来在边上跟在两人身后。庄海燕上了车,林雨桐看陈丫丫,“跟庄律师再见。” 在户口迁出来之前,她不介意做个乖孩子。因此挤出一个表情来,“庄律师再见。” 再见! 今天肯定是走不了的,上了车,找了一家还不错的酒店。要了标间,登记好了,才进了房间,电话响了,是四爷打来的,“见了律师了?” “见了!”因着陈丫丫在边上,林雨桐没多说,她只问,“小白明天能到吗?” “能!这边的东西已经开好了,小白今晚的飞机,你回头把酒店和房间号都给她发过去,她过去直接找你们。” “亲子鉴定中心那边你预约好了?” “好了!” …… 陈丫丫听出来那是给谁打电话的,便没有兴趣听了,直接进了卫生间,将水龙头打开,也顺便摁了马桶的水箱,眼不见耳不听心不烦。 林雨桐挂了电话里面的人还没出来,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没给这孩子买睡衣。她敲了敲门,“你别乱跑,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嗯! 陈丫丫靠在洗手池边上滑动着自己的破手机。 林雨桐一出去才想起那孩子的手机屏幕是碎的,像是用别人用过的二手手机。买了睡衣,买了手机,前后不到半个小时就回来了。 见了手机,陈丫丫就皱眉,“我不需要。” “现在都用微信。你是不是把微信卸载了?手机内存小就是有那个毛病。再说了,你用我的不是理所当然吗?干嘛给我省钱?” 也是! 她更换好手机,这才发现这女人申请加她为好友。再一看头像,是人家的全家福。她不由的心里又嗤了一声。但还是通过了。 林雨桐给转了一万块钱过去,问说:“有银行卡吗?” 没有!我连身份证都没有,上哪弄银行卡去? 对了!“我的身份证……” “明儿还要用,不是还要办银行卡吗?”林雨桐就道,“明天给你。先去洗澡,早点睡。” 睡衣买了三套,一套长袖长裤,一套短袖短裤,还有一条睡裙。 陈丫丫拎了长袖长裤就进去了,林雨桐在后面喊,“内衣给你买了,交给酒店清洗烘干去了,一会子就送来,不耽搁明天穿。” 她把淋浴开到最大,把这女人的声音彻底的隔在卫生间外。 早早的就躺下了,睡不着。这女人倒是挨着枕头就睡着了,呼吸清浅的很。 边上睡的那人是母亲,她小时候常羡慕妮妮,因为妮妮是能被亲妈搂在怀里睡的。 是的!虽然户口上刘娥是自己的母亲,但是自从记事起,她就知道,她没妈。她妈为了过好日子,出卖了她爸。爸爸为了妈妈杀人,可出事了妈妈不仅自己跑了,还举报了爸爸。最后扔下自己不管,过她的好日子去了。 曾经她对这些深信不疑。后来当然也知道,这些话不对!可即便不对,这个女人在自己这里,也绝对不是个好妈妈。就算是曾经有太多的不得已,可是后来……自己去找她,得到的又是什么呢?除了补偿给自己一些钱之外,一丝一毫的感情也不曾给予。 她轻轻的翻身,背过身去,那边的手机响了,她屏住了呼吸。 林雨桐接起电话,那边是个小姑娘的声音,“妈妈!你去哪出差了?什么时候回来?昨天我回来都没见到你……你也没给我打电话……” “过两天就回去,你在家要听话。” “那你给我买礼物,我上次说的那个手表……给我买嘛!” “嗯……行……回去我看看……” 林雨桐拿着电话去了卫生间,觉得人家睡觉的时候叽叽喳喳的影响别人。这跟人家睡着没睡着无关。 结果这一走,陈丫丫却心道,金文竹才是令她骄傲的女儿,自己算哪个? 亏的今天听见她介绍自己是她的女儿,心里还暖了那么一瞬。 陈丫啊陈丫,醒醒吧,那些过往经历过一次还不够吗? 乐文 423 转向人生(4)三合一 转向人生(4) “睡不着?” 从卫生间出来,这孩子还处于装睡的状态。从她的呼吸能判断出,她装的很辛苦。 林雨桐躺床上,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她也没管她应不应声,就道,“明天一早跟咱们汇合的是我的工作助理小白。她比你大不了几岁,去年刚从大学毕业。家里那边你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俩管小白叫小白姐,你也这么叫吧。”说着,随口就说了一句,“哦!对了,你妹妹叫金文竹,弟弟叫金文韬……” “告诉我这些干什么?”陈丫没憋住,问了一声。她又不傻,哪里听不出来她说助理是假,跟自己夹带说她家的事是真。 林雨桐只‘嗯’了一声,说了一句,“总得要知道的,告诉你你只管记着便是了。睡吧!今儿开了一天车,昨晚一宿没睡,明儿还得一天折腾……疲劳驾驶容易出事。” 说完,说睡就真的睡了。 呼吸均匀之后,陈丫丫抬起头来。屋里微微的有一点光,这是窗帘没拉严实,外面霓虹的光透过缝隙照进来了。 窗户有任何缝隙任何透光她都睡不着,总觉得背后有一双偷窥的眼睛。她躺平,默数着数,不行,心揪的紧紧的。忍无可忍,干脆轻手轻脚的起来,卫生间里有那种酒店提供的刷牙用的玻璃杯。她拿了一个,轻轻的靠着门放了。只要有人推门,杯子一定会倒地的。检查了一遍门是否关严实了,这才反身回去,将窗帘拉严实了。 然后屋里一下子暗了起来。 她的心稍微舒服了一些,轻轻的往床边摸,生地方掌握不了距离光脚撞床脚上了,疼痛越发叫人清醒,摸到床上,黑漆漆的屋里,只有电视的指示灯一闪一闪的,那红光明明灭灭的,像是藏在暗处的一双眼睛,邪恶的叫人作呕。 她将头埋在被子里,一晚上不知道是醒着还睡着了。一会子是她挣脱了那个畜生,摸出刀戳在对方的脖子上眼睛上,一下又一下的……血飚的到处都是。一会子是在监|狱里,到处是那种属于监|狱的特殊味道……那种味道伴随着她一生,除了红毛,所有的人都躲着她避着她。身后总有人在嘀嘀咕咕,说:看!那是个杀人犯。 她缩在墙角,周围那么多厌恶的目光,他们围着她,骂着她,指指点点。她不要听这些,一句都不要。她抱着头,她想把自己藏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叮铃! 一声轻响,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左右看看,边上的床铺已经收拾好了,跟早前进酒店的时候一样齐整。门口传来开门声,刚才那是有人摁门铃吧。 她才要盖着被子再躺一下,才想起门边的那个玻璃杯子。她赶紧下床,就听见有个年轻的声音说,“林姐,您这是……没刷牙?” 林雨桐看了看手里的杯子,“没有,昨晚弄掉了,滚门边了。” 陈丫丫松了一口气,知道是那个小白来了。她起身,想过去打招呼,就听见小白道,“林姐,我是昨儿听金教授提了一句我才知道您以前的事……这事吧……怎么说呢?我觉得您得慎重处理。那个星一秀节目组,人家又催了。这机会真的挺好的。真的,抓住这次机会未必不会火一把。以您这个年纪来说,这许是最后一个能抓住的机会了。您说,才冒头就被人抓把柄……有机会也断送了……” 听这语气,她知道的并不全。 四爷也应该没有跟小白全盘托出。顶多就是告诉小白自己早年算是有过一段婚姻。早些年不领证的夫妻也多的是,或是婚后才去补办的也有。这不稀奇。 一则,陈强用强的事只两个当事人知道,便是陈家人都以为林大丽是被陈强哄骗回去的。如今再说那个,把事情复杂化了容易引起非议。当年陈强被抓,罪名只是杀|人。为什么杀|人,因为林大丽的叔叔要彩礼五万,要不然就要把怀孕的侄女带回家去。所以陈强判刑没判死|刑,考虑到他是过失杀人,而且动手不是没有原因的。怀孕的媳妇被强行带走,起冲突是必然的。这若是当时的林大丽肯证明林三狗确实对她造成了实际伤害,陈强也不用判无期。二十年顶天了。当年没提被qj的事,因为判了无期的人就是把那条罪名加进去,那也还是无期。当时的林大丽宁肯叫人知道她是被叔叔强迫着嫁人了,也不愿意叫人知道那段只他和陈强了解的经历。毕竟人言可畏! 就是现在,单方面说出这个,舆论会怎么说?说这是为了遗弃女儿的事找借口。 二则,四爷是考虑到几个孩子。这事出来,受伤害的不仅是这个丫丫,家里的那俩孩子也一样。孩子们别扭一下就过去了,但出了门别人不在背后指指点点吗?说那谁谁谁的妈妈怎么着怎么着了……这对一个成长期的孩子来说,能不能扛过去。扛过去了会给心理造成多大的影响,这个谁也不知道。 所以,那就干脆不要提了。 就当是有过一段短暂的,以两家结仇为终点的婚姻。 于是这个故事就成了林大丽可怜没父母,被叔叔养大。叔叔不叫她上学,给她说了婚事要很多彩礼。林大丽不答应包办的婚事,跟陈刚走了。一个小姑娘哪里知道好人坏人,觉得救他的就是英雄。于是,一个可怜的单纯的小姑娘因为她以为的爱情,跟一个痞子一样的男人走到了一起。然后她叔叔知道了,逼着陈家拿五万的彩礼。二十年前的农村,还是山沟沟的农村,五万是天文数字。陈家拿不出来,林三狗要带走侄女,然后陈刚不乐意,争执之下失手打伤了人,之后跑了,伤者不幸有死了。于是成了命案。 可怜的林大丽,一边是畏罪潜逃的丈夫,一边是被丈夫杀了唯一的亲人。这人再不好,也养她大了。 除了陈家人,也没人知道林大丽是被吓唬的不敢不生孩子。因此,这孩子现在就说是林大丽自己选择生下来的也没人能反驳。既然人家主动生下来了,难道生下来就是为了不管吗? 在这个前提下,别人不会这么想。再结合她主动配合公安局抓捕杀人犯的过往,林大丽不管孩子好似就有了解释,那就是陈家不让。虽然事实也是如此,可你单说事实,大家未必会信。 如今这样的说辞,大家当然还是会觉得林大丽不管孩子是错的。可从另一方面讲,自从陈家把孩子放在陈强和刘娥名下,在法律上对方就成了孩子的监护人。孩子是生在陈家的,接生的是孩子的奶奶,什么证明都没有。派出所都给人家上户口了,没人能证明你是孩子的生母。你叫一个当年在山沟沟里那样长大的十八岁的还是个孩子的姑娘怎么办? 从道理上说,别人会说林大丽有亏欠。可从律法上,她不是主动放弃孩子的,是陈家不叫认,并且未经过本人同意将孩子归属与旁人了。因此,在律法上,陈强和刘娥一旦将孩子放在名下,他们就有抚养教育孩子的义务。这构成了收养事实的。 认真掰扯起来,这里面牵扯到的是非伦理说不完。各有各的道理。 林大丽有名声了,这过去的事就是天大的事。林大丽若就是一种地的,一打工妹,街边一扫马路的,这什么事也都没有了。 林雨桐也不是林大丽,林大丽肯定会考虑对事业的影响。毕竟机会难得,小白也说的对,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抓住机会指不定就一飞冲天了。可林雨桐不是林大丽,对这样的机会她也不一定很乐意做。 她耐心的跟小白道,“工作的事,临时调整一下。回头我跟金教授请人家吃顿饭,谢谢人家的好意。这个机会不要也罢!失去这个机会,我再想想别的……放心,工作肯定还会工作,只是工作计划,我得重新做调整。等我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咱们再谈这个事情。” 小白欲言又止,“林姐,您别误会。我不是说叫您不管孩子……我的意思是,管也有很多方式。再说了,都十七八了……” 林雨桐的表情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了,“这话是谁叫你说的?” 小白吭吭哧哧的,“林姐,你知道的,大家都指着您吃饭呢。您要是执意如此,大家都要考虑着是不是要另谋他就了。” 本来就不是出名的主持人,节目也不出名。不过是因着厨艺的节目,一些广告费还是不少赚的,节目的各种调味品厨具的,这不都是钱吗?也就是给的钱还算可观,当时大家才暂时在她身边工作的。说起来,都是临时的雇佣性质的。跟电视台没关系,也不属于什么经纪公司。 林雨桐微微皱眉,这都叫什么事,什么人。因为工作的事对人家的私事指手画脚? 问题是,这些私事他们都是怎么知道的。 四爷最多告诉小白,因为迁移户口又得叫小白跑一趟送东西,不能糊里糊涂的。但是记忆里小白不是个多嘴多舌管不住嘴的人呀。这事在没跟自己见面沟通之前,她不该跟别人说的。现在这是,身边工作的人都知道了? 小白自己也很尴尬,“那个……我跟金教授去派出所的时候,没注意派出所来办事的还有熟人。李导的老婆……她弟弟又被逮进去了,她过去保释人的。结果可能是看见金教授了,你知道的,她就是个股虫,每次见了金教授都热情到不行。没打招呼在后面追来了,然后偷听去了。那大嘴巴的,跟这个一说那个一说,这不都知道了。” 这运道,也是没谁了。 “知道了就知道了吧。”还能堵住人家的嘴,按说这种团队林雨桐分分钟想把人开了,但这个圈子怎么说呢,有点不那么纯碎。这边解散了,这些人回头就得骂娘。他们又对你的事情知道的自认为很清楚,又各自脑补一部分,就成为了所谓的真相。赶明儿,不知道效忠哪个东家的时候这些事情就成了人家嘴里的谈资了。 所以,哪怕不满,但也还得暂时安抚住了。 事情接踵而至,这个得腾出手来再细细的处理。 她就道:“你这样,马上通知大家,就说给大家放一周的假。带薪带奖金放假!一周之后,我拿出一个新的方案,咱们再商量着办。” 横竖都不吃亏!你们有钱赚,还能休息,美着去吧。 小白马上明白,“我这就去,另外告诉他们闭嘴。您放心,在咱们内部讨论讨论就完了,对外不会说的。这点职业素养都还有的。” 但愿吧! 小白返身又出去了。林雨桐放了杯子再过来,陈丫丫已经起了,坐在床上看着她。 “怎么了?”林雨桐将衣服递给她,“换衣服,洗漱去。得出门了!”对了,还有内衣!她马上打了客服电话叫送进来。 陈丫丫就道,“你要把我的户口迁到明珠市?” “那要不然你去哪?”林雨桐看她,“赶紧起吧。今儿还有事呢。” “给我随便找个县城就行,其他地方的农村比城里还不好落户这我知道。有些小城买房就能落户,农村却不行。给我找个偏僻的,房价低的县城就行……东北的房价一套才两三万,还有疆省……说是那边地广人稀,去了就能落户,花不了几个钱……”户口是户口,有个地方安顿自己,然后有个身份,去哪谋生都行的。至于去明珠市,那地方不好落户,多少人奔着去的,她不想,一辈子远离那里才好。找个小地方,开个小店,安稳的过一辈子挺好的,“要不然,你借给我三万……我……” “我什么我?”林雨桐看了看时间,“赶紧的,今儿时间真不等人。” “我觉得,刚才你助理说的很对。”陈丫丫就道,“我这样的,影响你前途……” 林雨桐转过身来,“起不起?你还知道前途?我半辈子活过去了,前途不前途的有那么重要吗?我就纳闷了,你怎么就笃定我看自己的前途比看你的前途还重要的。我告诉你啊陈丫丫,从现在开始,我说什么是什么,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凭什……” “凭你的身份证还在我手里!”林雨桐瞪了她一眼,“快点,别叫我说第二遍。” 陈丫丫顿时怒目,僵持了足有半分钟,才蹭的一下把被子掀开,梗着脖子朝卫生间去了。 林雨桐扫了她一眼,这就是软硬不吃的犟驴。 小白上来的时候不仅带了客服送过来的清洗烘干后的内衣,还顺便的带了早点上来。一进来就瞧见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换上运动装的大姑娘。 真的是个很大的姑娘了,长手长脚,从走路到坐姿,都是大开大合的。像个假小子!很难想象林姐这种女人还能生出这样的闺女来? 林雨桐递了豆浆给丫丫,“叫人!” 陈丫丫没动,脚就被这女人踢了一下——不疼!很奇怪的感觉。她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句:“小白姐。” 她知道,小白这姑娘其实人不坏,十年后见到林大丽的时候,她的助力还是小白。很多时候,林大丽不方便见自己,就是叫小白去的。小白一直跟着林大丽,一直到林大丽两口子身败名裂,过的跟过街老鼠似得,小白才离开。但后来,照顾林大丽最多的,还是小白。 甚至不是林大丽的助手了,小白逢年过节的还是会关照自己。反正她就觉得小白这人特别有良心。如今再见故人,就想着还是离林大丽远些,也少给人家小白添点麻烦。 于是,挑了一个夹着双火腿的煎饼递给小白,“你也没顾上吃,吃吧。” 小白满脑子官司,哪里还有心思吃饭。但一抬眼,见这小姑娘黑黝黝的眼珠子看着她,好像还有些亲近的意思,她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了。说起来这孩子也怪可怜的,自己之前跟林姐说的话也不知道她听见没有——挺不好意思的。 她没话找话,跟林雨桐道,“跟律师约的是几点?要是时间早,去打理一下头发吧。” 是说给陈丫丫打理一下头发。 嗯!昨儿没顾上。 随便找了一家店进去,陈丫丫干脆的很,“别问那么多,就上手给剪吧。不做护理,不染色,不烫头,不接发……五分钟十分钟能搞定的最好。短点就行了。” 于是八分钟搞定了,洗了剪了吹干了,可以了! 小白想起林姐一周得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做各种保养,不由的干笑了一声,“很利落!” 漂亮还是漂亮的,就是那种风格吧,一般人恐怕驾驭不了,狂野又中性,算是一个很帅的姑娘。 出来的时候庄律师已经过来了,林雨桐把一切委托手续都办了,叫小白随着庄律师跑一趟。 至于徐成家,好找的很。林雨桐叫丫丫,“你给你朋友说一声,叫他带个路就行。” 这种事也不用亲自跑的吗? 果然还是有钱好!所以,啥也别求,自己挣钱才是王道。 等委托的人都走了,林雨桐叫这孩子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到了就知道了! 可陈丫一到这地方就面色大变,“谁要来这里?” 这里是监|狱! 陈刚就在青省下面的一个监|狱里服刑。 林雨桐皱眉看了陈丫一眼,“害怕这里?你不是觉得你爸是好人吗?是好人为什么不敢见?” 陈丫手攥的紧紧的,她不知道她爸爸是不是好人。她爷爷奶奶她大伯甚至大伯娘都说爸爸是好人,可外面的人都骂他是杀人犯。说她是杀人犯的女儿。 可自己的爸爸怎么成了杀人犯的? 是因为爸爸为了妈妈杀了人! 后来,爸爸病死在牢里了,自己也是在监牢里知道这个消息的。爸爸的死讯是传给村委会的,因为人家监狱找不到爸爸的家人了。那个时候,爷爷奶奶没了,大伯也没了。大伯母改嫁了。爸爸严格意义上的亲人,只有自己和妮妮。自己是他的女儿,妮妮是他的侄女。 刘娥不管,妮妮据说是管不了。然后村上知道却没人应承,是红毛帮自己出面办的。在城里火化了,抱着骨灰盒回去埋在了爷爷奶奶的墓碑下。 她终极一生,都不曾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 幻想过的母亲,带来了无尽的失望和绝望。 父亲,是那些年冰冷的人生里唯一的暖色,因为后来,有父亲的狱友找过自己,跟自己说了很多父亲在牢里的事。说父亲如何跟别人吹嘘自己的女儿。那时候她想着,至少还有人记挂她,以她为傲。 她就想着,若是父亲没失手,她的人生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就像是妮妮一样,大伯从工地回来,一定会偷偷的买点好吃的,单给妮妮。他的父亲也会疼她的,一定是这样。要不然,他当初都跑了,又为什么回来?就是因为自己出生了,他只为了看自己一眼,冒险回家才被抓的。 他是这样幻想她的父亲的。 后来,从很多人嘴里听到的父亲,好像都不是一个好人。她那时候特别同情父亲,她自己坐过牢,所以别人就把自己当坏人。父亲也一样,就因为误杀,所以肯定也成了别人嘴里的坏人。 她想着,这个女人最怕见的应该是父亲。可是现在却发现,她没有,她就这么坦然的带着自己来了。 “回去!”她坐在后面催促,“我说回去!” 林雨桐没回头,直接下了车,“你下来!” 不! 林雨桐开了车门拉她:“下来!” 不! 两人拉扯之下,她竟是拉不过这个女人,这不科学。 一愣神的工夫被拽下来了,“我不去!” 林雨桐拽着她的胳膊,“按说你不该没见过你父亲。你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就没带你来探视过他?” 陈丫丫不动了,抬头看着林雨桐。 还真没看过!“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你?你想过吗?” 陈丫丫摇头。 “陈刚是混蛋,但不是笨蛋。我希望你进去听听他怎么说的。”林雨桐看她,“人都好奇,想知道自己是从哪来的,怎么来的……生她的人是谁?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在一起?又为什么制造了一个生命?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人总得面对自己的来处。就像是你不愿意面对一个抛弃了你十八年的母亲,但你还是选择了在最无助的时候求助这个母亲。这一丝血缘有时候冰冷的叫人觉得想要逃离,但有时候……它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你怕你的父亲是个坏人……可就算是坏人,他在你出生的时候确实是冒险的露面了。他知道生的是个女儿,但他还是冒险看你了。至少,他是期盼你降生的。” 陈丫丫看着她,“那你呢?你期盼吗?” 林雨桐笑了笑,“我说什么你未必信,有些话让他来告诉你。” 陈丫丫不知道是怎么跟着进了这里的,一踏进这里,见了穿着制服的狱警,她好悬没有当场立正,喊一声报告政府。 因此林雨桐被叫进去,说叫她稍等的时候,她端正的坐着,一动不敢动。 她以为进去之后是有什么手续要办,却不知道签字之后很快就能见到人。 林雨桐等了不到两分钟,就见到了陈刚。 好几年没人看他了,他还好奇来看他的人是谁。十八年过去了,这个女人果然跟爸妈和哥哥说的一样,找了有钱人过的不知道有多好。 他眼里冒出了一丝冷意,伸手抓了通话的内线电话,隔着玻璃互相看着。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丫丫现在就在外面。” 陈刚瞪大了眼睛,瞬间朝门口的方向望去,“丫丫?你总算舍得带丫丫来看我了?” 嗯? 陈刚知道的果然和外面的情况不一样。 见他还要说话,林雨桐直接呵斥了一声,“闭嘴!”呵斥完,左右看看,这才低声道,“我说你就听着。你被抓走后,你家不让我见孩子……孩子归你哥嫂名下。很快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对丫丫应该是不好。后来你爸你妈没了,你哥前几年也没了。你嫂子改嫁了个畜生王八蛋。那混账东西打丫丫的主意……她没法子,跟我联系的。我这次过来,就是带她走的。我不知道你家里人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我告诉你,八成都是假的。我现在跟你说说我的情况,你来考虑孩子的去留……我离了你们家,后来考上大学,留大学工作,找个大学教授,又生了两孩子,生活稳定富足,丈夫通情达理,他前妻也有个女儿……我会对她女儿好,接纳她女儿进家门,所以他也会接纳丫丫!丫丫跟过去,日子不会太差。但是,你们家不知道怎么教的……孩子很排斥,不想跟我走。要一个人生活,我不放心……所以,等会子丫丫进来,你该跟她说什么,你想明白。另外,我找人查那个王八蛋了,要是真有问题,我给你送进来……” 陈刚早听的反应不过来了,一听女儿差点被欺负,他愤怒又无力,只觉得就是报应。他当年欺负了人家的女儿,如今,别人由来欺负他的女儿,当真是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是他!是他害的孩子受尽苦楚。 他看向外面的女人,能说出把人弄进来的话,证明这个女人不是不要孩子。当知道孩子被欺负,当妈的心跟他的心应该是一样的,恨不能弄死对方。别人只怕就是说说狠话,但是眼前这个女人不是!她是说到就能做到的。 她不仅要报复那个混蛋,当然还有自己这个混蛋。 陈刚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出一个‘好’字。 好!我如你所愿,只要人能弄进来,我一定会弄死他的。 我发誓! 林雨桐挂了电话转身就出去了,她看丫丫,“你进去吧,他在等你。” 陈丫丫双眼迷蒙了一瞬,一步一步的朝里面去。人没到跟前,就隔着玻璃墙看到里面的人。他剔了平头,高硕的块头,长相自带一种凶神恶煞的样儿。就是在夜市上最常见到的那种光膀子纹身喝酒的造型。 一看就不是好人。 她一步步的走过去,见这人急的不停的指着电话,她才抓起来。 那边传出来的声音低哑又粗粝,“丫丫!你听我说,好好的跟你妈走,别害怕。她对你就算是不好,可也绝对不会害你。外面坏人多,小姑娘最容易被骗。孩子,她是你在这世上,除了我之外,最不会害你的人了。” “她不要我……” “没有!我早就跟你爷爷奶奶说过,让她见你,她要带你走就叫她带。她要不愿意,送也得送去。孩子在妈跟前才有用疼!再说她年轻,长的又坏,日子差能差到哪里去。总好过家里的日子。可你爷奶不听,后来,我说的多了,你爷奶就说已经送去了。这些年,他们没带你来看我,我也当是他们真把你送走了。我在里面每月还有几百的补贴……”干活没有工资,但补贴有。补贴是买生活用品的,但是像他这种的老大,什么都有人孝敬,这些钱也用不上,反倒是托人打给家里,告诉家里说,这钱给那娘俩送去。 可陈丫丫傻了,“你每月还给家里钱?现在还给?” 给啊! 陈丫丫咬牙,“我从见过一分。我自小就跟妮妮不一样,我没爸没妈,吃的每一口都是大伯家的饭。所以要干活,要挣钱……不然就得挨打,大伯打,大伯娘也打……爷爷奶奶说,谁家的孩子不挨打……等长大了就好了……” 陈刚手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他心里恨的要吃人,可却不知道该吃了谁。他压下脾气,看着孩子的眼泪滴滴答答,落在外面的台子上,湿了一片……嗓子都哽住了,“跟着你妈好好过……她不是不要你。是你爷你奶不给!就是要折磨你妈的!还有……别记恨她……” 他想说,当年,是我对不起人家。她被她叔叔缩在屋里逼婚卖钱,我去偷钱,哄了她跟我跑出来。跟了我……不是她自愿的。 但是话到嘴边,他说不出口了。 他知道林大丽说的刘娥嫁给个畜生,畜生又打自家闺女的主意是什么意思。孩子若是经历过这些不堪,那么,必然最恨的便是这种人。而自己便是这种人。 他不想叫孩子知道爸爸是这种人! 他也不想叫孩子产生自我厌弃!要不然,人活着就没有精气神了。 于是,他生生的转了话题,叮嘱起了其他的:“你妈还有别的孩子,你别争风,别吃醋……若是住在家里不方便,你住校也行。毕竟那是继父,什么心思你也不能知道。你等大点,再大几岁,能自己养活自己了……就好了……” 他有很多话要说,可是探视的时间是有限的。那边狱警提醒了,孩子不得不撂下了电话。 他在孩子面前被带走了,孩子就那么失魂落魄站着,然后等狱警催了才慢慢往出走。他想叫住孩子,可他知道,怎么喊都没用的。 等孩子走了,他的力气也没了,所有的情绪不知道怎么宣泄,抬起手一下接着一下的打自己耳刮子,然后慢慢的蹲下,哭的跟个失了崽子的母狼一样。要说跟孩子有感情,他当然有。人在这里面总得有个念想的。他总想着,便是七老八十的出去,好歹外面还有个闺女。 可谁知道,造的孽总是要受报应的,只是看报在谁身上而已。 陈丫丫出来,眼睛红肿,泪痕犹在。这是狠狠的哭过了! “我爸说你没不要我。”陈丫丫咧嘴,对这话只觉得矛盾的很。没有不要我,为什么那种情况下我去找你,你却不敢认我? 为什么? 林雨桐挑眉,没说坏话就行。她这次来的目的,本来就是提前给处置人渣埋线的。 想给那种人渣定罪,取证本就艰难。再则,量刑在十年上下。情节严重的会判的重,可过些年一减刑,要不了几年就出来了。 出来了之后,这就是受过害的孩子一生都抹不去的阴影。日日担惊受怕,被噩梦纠缠一生。何其残酷! 这种人渣,叫林雨桐说,就该处以极刑。 交给陈刚,废物利用,正好! “走吧!”林雨桐不动声色,“我订了机票,若是没有要办的事今儿就能走。” 陈丫丫没说话,她的脑子乱的很。一边是父亲信誓旦旦的话,一边是上辈子的亲身经历。 到底父亲说的是真的,还是她所经历过的是真的? 在这一刻,她彻底糊涂了。她都觉得是不是被那老畜生刺激的,她现在的脑子不正常了。所谓的上辈子,到底是真有上辈子,还是自己的幻觉? 自监狱出来,这孩子就没再说话。林雨桐跟小白汇合,又跟庄海燕告别,这才去了机场,换了车,上了飞机,又落地了。 陈丫丫被拉着,“到地方了,该走了。”她才恍然了一瞬,跟着亦步亦趋的走。 然后,她见到了一直没有直面过的男人——金教授! 他竟然来接她了?! 带着温暖的笑意,满脸满眼都是真诚。 她曾经那么厌恶这个年岁的男人,可眼前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不是黏腻,他——就是一个叫人信任的长者。 乐文 424 转向人生(5)万字更 转向人生(5) “累了吧!?”来回的奔波,在路上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四爷顺手把桐桐的包给拎手里了,这才看身后的陈丫丫。 陈丫丫有点紧张,但一抬头对上那温润的眸子,她突然就不紧张了,只摇摇头,表示还好,然后有些拘谨的问了一句:“您好!” “你好!”四爷就问说,“有托运行礼吗?” 有!她那一包不大,但重量却不轻。 小白主动道,“金教授,您和林姐带着孩子先走,剩下的我处理。” 林雨桐就把她早前来机场开的那辆车的钥匙递给小白,“那你取了行李,开车回家吧。明儿抽空给我送过去就行。”四爷今晚过来接人,肯定也是开了车来了。 小白就高兴了,她没自己的车,但有驾照。会开车的人没车开,手也痒痒。她还问陈丫,“包里有要紧的东西吗?要是有,我一会子就直接开家里去。” 人家也怪累的。陈丫摇头,“我不着急。没太要紧的东西!” 那就行! 小白挥手跟这一家子告别,心里还怪感慨的。以前吧,觉得林姐在家庭里应该算是比较弱势的一方,总是温温柔柔的,宽和大度的很。有时候同事聚餐在外面,金教授先回家了不见林姐,一个电话,不管外面有多大的事林姐都急着往回奔。后来,连跟同事应酬的时候也少。 金教授这人,怎么说呢?一直挺高冷的。自己跟了林姐也得有一年了吧,金教授跟自己说过的话没这两天说的多。不过,现在接触的多了就发现,看着高冷的人也未必就高冷。人真挺温和的。怎么说呢?就是觉得叫人很舒服!有个词叫做如沐春风,她就觉得有点这个意思了。 小白觉得林姐这样的事挺那什么的……不算黑历史吧,但猛不丁的冒出这么大一闺女来,搁谁谁也不舒坦呀!何况金教授那有自己的圈子的,学校同事之类的,问起来怎么说呢?之前大家都不知道有这么一码子事,现在突然有了。当然了,人家可能不是有意隐瞒,就是觉得家里的事没必要人尽皆知。可这一大伙人,人家能不议论吗?到底是不体面的。原想着金教授就是无奈的答应了,心里也不会痛快。 可如今瞧着,金教授是真没介意。 但愿林姐交好运吧!自己这好容易找了一份待遇还可以的工作,真不愿意换东家了。像是自己这种的,大学本科毕业,在明珠市的大街上随便撞一下,十个里有七个都是,剩下的三个,两个是硕士,一个是博士。 有个文凭,找工作是容易,可有几个对找到的工作满意的?八成以上的人都是在骑驴找马。工作不满意人,人也不满意工作,除非这个工作的薪水还可以。 她现在就是对工作未必满意,但是对薪水很满意的状态。 说实话,自己要是丢了现在的工作,就自己那点积蓄,撑不到三月。这不是刚交了一年的房租吗?明珠市这房价,跟人合租一套公寓,那分摊下来的钱每月也不少的。尤其是地段好距离上班地方近的公寓,那个租金,要了老命了。反正回老家做公务员的同学,他们的工资单拿到明珠市的话,也就勉强能够跟人合租小公寓的。 夜里的城市别有韵味,是一种有别于白日的韵味。 白日是忙碌,夜里就有了一种缱眷和奢靡。 陈丫来过明珠市,只两次,第一次是摸着来的,找了好些天才知道据说是母亲的人在什么地方。第二次,是想看看落魄的她的,结果也没见上。 都不是怎么愉快的经历,因此上,很多人向往这座城市,她……却恨不能逃离。 当然了,再次来到这里,跟之前的感触还是不一样的。那时候没什么钱,酒店住不起,小旅馆在大城市可不好找,而且一点也不便宜。她就露宿街头。坐着公交车和地铁满世界的转啊找啊!在监狱里十年,早跟这个世界脱节了。这个世道变化多快的,快的人有些目不暇接了。所以出来之后二十□□岁了,却连□□岁的孩子也不如。公交车都不会坐了,很多时候都跑的南辕北辙了。好处是不管到哪也没有固定落脚的地方,走哪算哪吧。 因着她坐在后面假装闭目养神,逃避说话。前面两人估计是想着她真在睡吧,一路上都没听到他们怎么说话。 她靠在椅背上,侧脸看向窗外。车子进了城,穿过灯红酒绿,就转进了地下停车场。 林雨桐朝后看,“到家了,下车吧。” 这地方陈丫没来过,十年后成了名人的林大丽早住上大别墅了。 下了车,看不出好坏。所有的地下停车场都是差不多的。 四爷一边走一边跟陈丫道,“这里是中央公馆,以后出门了找不到回来的路,直接打车,说中央公馆基本都知道。咱们家在三号楼……从地下车库进出的话,看……那是标志牌。三号楼走这边……”他脚下转弯,“一单元在这里……” 陈丫一路看着,小心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很警惕。 这种幽暗的,说话带着回音的地方,总叫人觉得不怎么舒服。她习惯性的摸刀,那把红毛给她的刀不属于管控刀具,但随身也不能带,在托运的行礼里。 本来该把刀片带身上的,可新买的运动鞋她还没来得及藏刀片。 少了这些东西,她特别不安。 林雨桐和四爷对视了一眼,就都收回了视线。仿若看不见这孩子的不安一样,四爷就说:“以后在电梯里,看见面熟的人或是带着口罩全幅武装的人,不用太惊讶,也别害怕。这里有一些是公众人物……回头找物业给你办一张门禁卡。要不然这里不好进出的……” 陈丫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如果住一些明星的话,那这里的安保条件应该很好。 上了电梯,摁了八楼。西边这户! 四爷摁了门铃,里面没有传来要开门的脚步声。 林雨桐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零八分。就算补课也该回来了。又不到睡觉的点!四爷不可能没告诉俩孩子要带陈丫回来的事。 这俩孩子怎么回事? 四爷像是没发现异样,摸了钥匙就开门。结果钥匙还没拧呢,里面又踢踢踏踏的声音,“谁啊?” 是个少年的声音。 猫眼里有人朝外看,然后门就开了。 穿着背心和大短裤的少年,手里拿着大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可算回来了!” 原来是洗澡呢。 少年朝林雨桐灿然一笑,然后拿着毛巾突然抱了林雨桐一下,“妈!” 没别的话,像是一种无言的安慰,还轻轻的在她的后背拍了拍。 不等林雨桐有反应,少年已经放开她看向身后的陈丫丫了。才一照面,他奔着陈丫去,语气又熟稔又亲昵,“大姐,回来了?快进来!”说着,指了指地上的拖鞋,“新买的,不知道合适不合适?”一边说,一边就伸手去拉她。 陈丫习惯性的一躲,少年拉空了,脸上愣了一下,就毫不介意的笑了笑,挠了挠头。 陈丫抿嘴,像是解释一样的说了一句:“……一身汗,脏!” 少年马上笑的更灿烂了,“没事!”他没再去拉她,只往里面让,“赶紧进来。吃饭了吗?阿姨给留了饭,在冰箱里,你们先去洗洗,我去热饭……” 这样的少年,陈丫在照片上看见过。她从牢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这个少年了——他出了意外,没了。 到底是什么意外她也不知道。她只是从当年的小白嘴里知道有过这么一个人。知道除了那个叫林大丽倾注了所有感情的金文竹之外,还有过一个叫文韬的孩子。那孩子没了! 她进门,愣愣的看着少年从冰箱里拿吃的,挑挑拣拣的,还不忘了问她,“大姐有忌口的吗?本帮菜太甜了,大姐应该不喜欢。我热一道回锅肉吧,就是有点辣……” “好!”陈丫不由的应了一声,她的声音不自觉的放软了。实在是这个少年,他太干净了。这么干净的少年,最后却没了。 少年又笑了笑,“大姐去洗洗吧,三姐在爸妈屋里洗澡呢。外面那间卫生间我刚用过,都打扫好了。” 林雨桐也是第一次真正的面对这个叫文韬的孩子,有些小小的惊喜——甚至惊艳。 不知道四爷怎么跟孩子说的,但刚才那个拥抱,是这个孩子对母亲过去的一个态度。他心疼妈妈!告诉她,没关系,他都懂,他都在。 林雨桐几天来第一次畅快的笑了出来,催陈丫,“去洗吧!洗完出来吃饭。” 她先带她去房间,给把两间预备的房间都看了,没让她挑,只安排道,“你住靠外的这间。”这一排朝前走是卫生间,再朝里还有一间房,“靠里的这间采光好,房间也稍微大点,还有个小露台……但就是一点不好,两面的窗户一面的门。你睡觉警醒……”又有玻璃门通到露台上,就这孩子这样子,睡这屋子只怕夜夜得失眠。反倒是小的那间,只一面有个不算大的窗户,外面四面不靠,对面也没有正对的窗户,“所以你住小的。” 房间小,但布置的还算好。对她来说,这样的房间,最有安全感。 上面是床,下面是书桌书架子。侧面是衣柜,窗户下面是个圆桌两个懒人沙发。床的对面的墙上挂着电视,书桌上一个台灯,一个笔记本电脑。 林雨桐只定了家具,其他的东西都是四爷添起来的。 考虑到孩子大概有不想跟你们家人一起看电视的时候,连这个都配备上了。 孩子多了,众口难调,也是难免的。 行李还在小白那边,林雨桐从自己的衣柜里翻了长袖的真丝睡衣给递过去,“今晚先凑活,明儿带你去买。” 陈丫接了过来,心里很复杂。 见过人情冷暖,便知道好赖。这些人对她有没有不好的心思,她感知的出来。 没有!迄今为止,没有不好的。 带着睡衣进了卫生间。卫生间很大,干湿分离的很彻底。光是外面这个区域,得有七八平米大。比她曾经在小城市租的房子都大。洗脸池的上方,添了一排的白色金属架。架子上分了四个格挡。格挡上都放着洗漱用品,有两套是崭新的,没拆封的。有一套是刚被用过,上面还沾染着水汽。还有一套被拿走了一半,应该是去主卧洗澡的金文竹的。 她取了靠角落的一套新的,这东西放在很精致的篮子里,用完放上去,用的时候直接取下来。 她关了卫生间的门,确认锁死了,才里间去洗澡。 可陌生的地方,还是叫人不安。 正要脱衣服,外面一声轻响,吓的她赶紧把衣服拉好。可再细听,像是林大丽在说话。她像是在规整那个小厅,一会子忙这个一会子忙那个。 她心里松了,那个女人在外面,能看得住卫生间的门。卫生间里面也没有别的窗户,不会有人突然就闯进来。 她洗澡很快,几分钟就出来了。出来吃了饭,又刷牙准备睡觉了,金文竹还是没洗澡出来。对方的态度,她一点也不意外,直接睡觉去了。 林雨桐扔给她一瓶易拉罐凉茶,“今晚上吃的味儿有点重,喝这个去火的。”又扔了一瓶矿泉水过去,“半夜起来渴了就能喝。”不用出房间!她这种情况,在陌生的地方夜里出房间,应该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陈丫都接了,然后回屋。无所事事,坐在沙发上把凉茶喝了,准备睡觉前,她关了门,刚说找东西放在门边呢,就看见喝完的易拉罐了:所以,她知道自己昨晚用玻璃杯是干什么用的。因此故意给自己一个易拉罐,就是备着这个时候用的吗? 躺在床上,睡不着。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少年喊了一句,“爸妈,你们早点睡,我睡了。”门关上了。 听响声,这少年该是住在正对着她房间的那间屋子里。 “嗯!明天是周五,晚上没有补习课,五点半就能回来的吧?” “对!最迟六点,我跟同学打会球!” …… 太晚了,林雨桐没跟着孩子单独聊了,直接去客厅。卧室里还有个没洗澡出来的呢。 四爷开着电视,却没看,手里拿着手机查询航班呢,“那我明儿出发……去那边看看!” 行!没有当人爸妈的把孩子给别人撇下不管的道理,就是给钱也不行啊!当然了,原主也是闹不过人家,那边孩子姥姥可不是吃素的。敢跟对方要孩子只有一个结果,跑到原主任教的大学,哭啊嚎啊闹的,还找校领导,这谁受的住呀? 但叫四爷说,这还是原主不会办事。要诚心办,怎么就办不成了。只看你把什么看的更重些罢了。 林雨桐这边才要应声,小厅那边有动静。金文竹从里面出来了,穿着粉色的拖鞋,大夏天穿的拖鞋上面还俩毛茸茸的毛球。穿着大大的t恤,遮住了臀部,抬手擦头发的时候,能看见里面穿着小小的热裤。 小姑娘生的很好,白皮肤刚洗完澡显得尤其红润,红唇紧抿着,脸上还带着几分尴尬,过来只低低的叫了一声‘妈’。 林雨桐指了指边上的沙发,“洗完了?” 小姑娘又不停的擦头发,闷闷的‘嗯’了一声,却没过去坐。 林雨桐等着她再说点什么呢,结果人家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又往回走,“不早了,我困了,先睡了。” 林雨桐又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十八分。从回来到现在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她就在卫生间里洗了一个多小时,明显是逃避了。 她叹了一声,跟过去敲敲门,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我困了,想睡了。” 林雨桐拧了门把手,里面反锁了。这是拒绝沟通的意思。她才要说话,另一边的屋门打开了,文韬探出头来,“妈,您早点睡吧。这两天在外面也没歇好,您看您都有黑眼圈了。”他出来拉林雨桐,“没事,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说话。别管我三姐,她就是给惯得。” “金文韬你说谁呢?”里面传来娇嗔的质问生。 少年面色半点不变,“说你呢!不是困了吗?睡你的去!”他像个大人似得抱着妈妈的肩膀,“没事,妈。有我呢!” 十三四岁的少年,长了一米七五的个子,比当妈的高了。肩膀还稚嫩的很,却在后面这么护着她。 “妈没事。”林雨桐一再保证没事,他才歇着去了。 多了一个人,家里突然就不一样了。适应需要时间的。 躺下了,林雨桐才低声跟四爷把陈丫的事情说了,就说那个刘娥和徐成,“特别不是东西!” 四爷心里有数了,“从查到取证到最后判刑,且得一段时间呢。时间从容的很……” 嗯! 四爷就问说:“按说没联系过,原主改名字的事老家也是没人知道的。这孩子怎么找到你的?原主那个对外的微薄号才经营了多久?” 是啊!林雨桐这两天也在想这个问题,“我没主动问她!她的消息来源有限,老家那边有收看到这边节目的可能,谁认出来了也不一定。当然了,也可能是老家有人在明珠打工,在这边的电视台上看见林大丽了,然后回去找这孩子提了一句,这不就知道了。一旦知道了,现在这网络,在网上搜一搜什么就都知道了……虽然刚巧遇上属于是小概率事件,但不是不可能。” 要不然,没法解释呀。 四爷‘嗯’了一声,心里却琢磨着。若是背后之人不想叫自己积攒像是名望带来的愿力之类的东西,或者就是想用一些办法消磨他和桐桐之前攒下的气运。那他……会用什么方式呢? 之前吧,都是那种夸你,赞你,认同你,感恩你。而这些的对立面便是骂你,抨击你,反对你,仇视你。 如果按照这个路数发展,四爷觉得,真正的麻烦并不是这几个孩子。当然了,孩子或许就是很多事情的引子,但绝对不是全部。 当然了,如果是这样,猜对了对方的路子,那解决问题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不过,只要在世上,总会有一些叫人突不及防又无法改变的事。就像是好好的在家里坐着呢,山摇地动的发生地震了,灾难一瞬间降临……这种就属于你准备多少都没用的,突如其来的灾难每时每刻在世界上的各个角落都在发生着。这不是你能规避就规避掉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是夺了去了。 只要活着,这不就有很多不确定吗? 桐桐的呼吸绵长起来了,四爷没急着把这些猜测跟她说。看看吧,且看看再说。把一切可能的漏洞都堵住了,要还出问题……那就等问题出现了再说。不外乎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想想自己和桐桐,也不至于讨人厌到人见人憎,人人喊打的那一步吧。 两人睡的挺好,三个孩子其实也睡的可以。 金文韬躺在被窝里跟金文竹发了半个小时的语音,满屏都是他一个人发的,末了了那边才回了一句,“还让不让人睡了?我知道了知道了还不行吗?啰嗦!” 行吧!火气很大,这证明心里的火出来了一点。 这事爸爸说的时候他很惊讶,妈妈这样的人是几万块钱就能拿去换彩礼的吗?这是羞辱谁呢? 可这就是妈妈的过去。 不可思议到叫人窒息。她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又经历了多少……接那个孩子来,本来就该的。 之前还担心这个姐姐乡下来的,不好相处。其实也还好! 还好就好,生疏不要紧的,总会熟悉的。人每天都要面对陌生人,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总好过大街上那种慢慢认识到熟悉成为朋友的陌生人吧。 少年人真累了,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那边金文竹别扭了半晚上,自己也不知道在别扭什么。金文韬烦人的很,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谁还不懂道理了?谁是不讲理的人吗? 可这好好的家里,要进一个……不!是两个陌生人!这谁不别扭。谁都跟金文韬似得,傻乎乎的。哼!连小狗小猫都有领地意识,我的地盘来了外人,我还不能有意见了? 不过别扭着别扭着,鼻子就酸了。自家妈妈是真可怜。 别人有外公外婆有舅舅姨姨,自己从来没有。问的多了,妈妈就说都死了。可死了也不见去上坟去。过年过节的也从不祭拜……只怕妈妈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安葬在哪里了吧。 这么一想,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抹了眼泪,吸吸鼻子,辗转反侧了一会子,啥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反正早上是被金文韬这个讨厌鬼给打电话叫醒的,“起来了,再不起就迟了。” “神经病,你敲门就好了,打什么电话。”电话在耳边边上,忘了把铃声调小了,吓了她这一狗跳。 “哎呀!你能小点吗?咱们得起呢,可你得叫人家多睡会呀!轻着点,别吵人家睡觉了。你悄声起来,手脚放轻些……” 烦死了! 连多大的声音说话走路都不得自由,我生活的不顺心了,别扭一下怎么了? 这不该别扭吗? 套上衣服,轻手轻脚的打开门,金文韬也刚刚打开房门探出头来。两人对视一眼,悄悄的往卫生间的方向去。才到门口,卫生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了,三对面彼此都愣了一下。 “大姐这么早啊?”金文韬小声问了一句,然后指了指小厅外面,“冰箱里有面包牛奶,大姐先去吃早饭。” 陈丫点点头,让开位置。昨晚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睡的格外的好。一早被尿憋醒了。上了厕所洗漱完出来,发现这俩走路跟猫似得。 金文韬戳了金文竹一下,“你昨晚没见到,这是大姐。” 要你多事。 金文竹哼哼似得叫了一声,“大姐。” 陈丫愣了一下,‘嗯’了一声。 金文竹嘟嘴,还挺高冷。 金文韬怕她又说出什么来,直接将人塞卫生间。 陈丫在外面能听见里面两人小声说话的声音。 金文竹带着几分霸道的道,“今天轮我先上厕所……” “我都憋死了快……行行行!你先就你先……可你倒是快去呀……” 陈丫扫了一眼大开的卫生间的门,这种干湿分离,是分了内外间的。金文竹去了里面,金文韬在外面刷牙。他嘴里含着牙刷催里面,“你倒是快些。” “快不了!蹲大的。” “那你倒是把换气的打开呀,臭死了……” “就你事多?你不臭!?” “你再不开排气扇,我就进去替你开了啊!” “你敢!” …… 两人压着声音在里面拌嘴,然后很默契的一个上完了,一个刷完洗完了,再交换。 虽然吵吵闹闹,但有一种别人插不进去的亲昵。这才是一个肚子出来的该有的亲昵吧。 陈丫没去找吃的,别人家的东西别擅自动的好。她回房间想给红毛发个消息,想想他这会子肯定还睡着呢,就把手机收了。听着外面小厅的门被推开,想来是她俩去上学了。她换了个姿势,准备再靠会。 然后就听到外面少年的喊声:“大姐,吃饭了!妈把早饭都做好了!我还怕你们都没起呢。” 陈丫微微愣了一下,话都听的明白,可连在一起,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她两辈子都是第一回听。她没动,也没应声,少年坚持不懈,声音比之前还大:“大姐,快点!一会子凉了。” 陈丫起身,出去的时候果然都在了。 餐厅里那个女人系着围裙在摆饭,金教授正搭手摆筷子。那俩孩子抢占了位子,金教授朝她看过来,“丫丫快过来,挨着文韬坐吧。” 陈丫应了一声坐过去,有点不习惯。 林雨桐其实不喜欢这种长方形的桌子,家里人口多了,这种桌子菜放的远了根本就够不到。而且,这种位子很容易有主次之分。她就道,“今儿回来的时候,我顺便去买个餐桌。” “好好的为什么换桌子?”金文竹习惯性的问出来了。说完就后悔了,她都打算一星期不跟妈妈说话的。破功了呀! 林雨桐眼里有了笑意,“因为你胳膊短,怕你够不到远点的菜。” 胳膊短? “妈——”她恼羞成怒,瞪大了眼睛,一声喊出来,能惊动三层楼。 “听见了!听见了。以后不说你胳膊短了。反正每次买的衣服,哪都合适,就是袖子有点长……” 金文竹气死了都,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我还在发育!我还在发育!” “发育就多吃点。”四爷给夹了一筷子肉,又夹了一筷子菜,“荤素搭配发育就均衡了!” “……”更气了!她气哼哼的,这么斜眼一瞧,就见金文韬那长胳膊一伸,好家伙,筷子能戳到自己的脸上。再往边上一看,这位新大姐……呵呵!好长的胳膊腿哟! 哼!有什么了不起! 不过这会子气氛还行,她觉得不跟人家说话也不好,就问说,“大姐要转学吗?这学期都马上要完了……还是九月份再转学?要是高三的话暑假就得上课的……” 陈丫不知道咋搭话。 本来就学的不怎么好,上学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早忘的差不多了。上学这事她其实没有多大的执念,早几年她肯定会上学。但是现在……原来的打算是找个小县城一般的学校试试,要是行就行,不行就拉到。反正马上成年了,可以出去找工作的。 这话一句半局得说不清楚,因此只含混的‘嗯’了一声。 金文竹瞥了金文韬一眼,这不怪我呀!这不是我不给她面子,是她不给我面子。有这么敷衍人的吗?你以后少絮叨我了。三两口的扒拉了饭,拿了一个苹果就往书包塞,还催金文韬,“快点啊!一会子迟到了。” “你先走,我骑得快!”金文韬不着急,少年的饭量大,就是吃的快,这也还没吃饱呢。 陈丫愣了一下,问说:“你们骑车上学?” 金文韬点头,“不远!十来分钟的路。咱家这都算是学区房了。” “别骑车了……要骑也慢点。”她随手抓了两包子塞给金文韬,抽了他的筷子,“带着包子课间吃吧。赶时间就早出门,路上慢点最好!” 啊? 金文韬愣愣的点头,看了他爸他妈一眼,然后又是特高兴的一笑,“行,我听大姐的,课间再吃。” 那边金文竹已经拎着两书包往出走了。 出了门上了电梯了,金文韬看着两包子还直愣神。 金文竹一撇嘴,“不就是昨晚没出来见她吗?小心眼成那样!对我爱搭不理,对你还真就是妈妈牌姐姐了!哈!” 笑死个人! 人走了,陈丫反应过来了,心里暗啐一声。人家是怎么上学的,关自己什么事?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四爷若有所思,跟陈丫道,“我得出门一趟,出去几天现在也不好说。你跟你妈在家,上学的事也不急,先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 是! 她在这边慢慢的吃,那边林雨桐就送四爷出门了。 四爷去江北,他那个前妻是江北人。家里的父母就是普通的工人,但好歹在城里。 他忙他的。人才走,家里的请的阿姨就来了。 阿姨应该是被四爷叮嘱过的,因此家里多了个孩子也不惊讶,家里有她收拾,林雨桐要带陈丫去做亲子鉴定。又不是要鉴定孩子是不是亲生的,只是为了出具证明才去的,不存在紧张心理。预约过的,最快需要五个工作日。 “今儿是周五,也就是说,下周四或者下周五出结果。中间一周的时间。”林雨桐带着陈丫先买了几身能换洗的衣服就算了,周末带几个孩子一起出来买。都处于敏感时期,这一碗水端平并不容易。觉得这个的衣服少,多买几件。回头那边还有个小心思挺多的小姑娘,觉得妈妈偏心新来的,不如以前对她好了。 那就现在买点,周末买点。等四爷再带了孩子回来,再买一次。 当父母的怎么做子女能满意,能觉得不偏心眼? 答曰:有求必应。 孩子张了天大的嘴,父母得接住了。这就没问题。 这个说我要游轮——好!没问题,这就买! 挺高兴吧! 那个一看,你花了那么多,我才花了多少呀? 我要飞机——好!没问题,买! 也就挺高兴。 可天下的父母有几个有这能耐的?没有!所以,孩子多了父母反而更小心翼翼,要不然,在所有孩子心里,你都是偏心眼。 两人一边转,一边说事。 林雨桐就问学习的事,“高二了?” 其实该高三了的! 陈丫嗯了一声,“上学晚……大伯母说妮妮一个人上学她不放心,叫我迟点上学,本来要等妮妮两年的,村上不让有失学儿童,找了大伯谈话,说必须叫我上学。家里没办法,我晚上了一年,妮妮早上了一年……我背妮妮上学的……” 林雨桐突然站住了,她他娘的真有点后悔了。当时该摁住刘娥揍一顿的。 陈丫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事!”林雨桐指了指商场的休息区,“学还得上……” “我跟不上。” “跟不上就请老师,从现在起就在家里补课。你带来的教材估计跟这边不一样,走走走……去书店,从初中起的课本都买回来……” “我自己脑子笨,我学不会!” “那就一点一点的学。” “我考不上大学!” “不是非得你考上大学!”林雨桐耐心的解释,“学了就有用。若是真的努力了,确实不行。咱们再想考不上的办法……你这还没考呢,怎么知道一定考不上。” 陈丫的手又开始抖了,因为大伯母从小都在骂:你就是个猪脑子!猪吃点猪食养大了还能卖肉!你这个废物养大了能干什么?连猪食都不配吃!还上学?就你脑子塞的都是浆糊,一二三你才数明白了,还上学……还我的理想是考上大学……跟你妈一样的坏种也配大学……你就是个干活拉车的命!给老娘下地干活去……写作业?写你姥姥个作业,写了也是白写!明儿去地里除草去,叫妮妮替你请假,就说病了去不了…… 书店里的书这么多,她想伸手去碰,可还是觉得那东西就如压在身上的大山。她转身就走,“我不要书!我不上学。”至少不在明珠市上!找个小镇子,说不定自己还有这样的勇气,可大城市的学校,自己去了也跟不上。 林雨桐一把将人拉住,这孩子还犟着呢:“就不上学!” 嗯? “赶不上的!” “赶不上……不着急!赶上人家的进度以前,咱都不去学校。咱在家里学,给你请家教,然后再找个学校,给你先上个学籍,成吗?一年不行,再复读一年。我生了你再回去还能考上呢,不行咱上个大专,在学校里继续升本,也是可以的。你知道有些大专录取分才多少吗?” 多少? “二三百分的。你看我,我当年就是只上了大专,然后自考的本科,我还留校工作了……我都行,你怎么不行?” 陈丫面对这个女人,第一次鼻子酸的想流泪。她想起大伯母那次打妮妮,妮妮初中就不想读了,觉得学不进去。大伯母拉着就打,骂说:你不上学你就得面朝黄土背朝天,你不上学将来能干啥。 妮妮哭喊着:“我就是学不好!” “学不好不能慢慢学吗?谁逼你了!学校去,敢不上学腿给你打断!” 刘娥她嫁给徐成,怎么会不知道徐成是看上她的钱?但是她知道,那点钱管不了妮妮一辈子。徐成是老师,说是能天天抽空给妮妮补课,将来妮妮读个师范,哪怕是个自费大专生呢,回镇上也一定能安排个学校教书。再不行就读个幼师学校,一样安排到公办幼儿园。将来找个当老师的女婿,一辈子就齐活了。 刘娥为了她的女儿,什么都想到了。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可心是好的,是想妮妮好的。 这才是亲妈做的事。 而这个女人拉着她苦口婆心,跟当时打骂妮妮的刘娥,何其相似! 乐文 425 转向人生(6)三合一 转向人生(6) 叮铃铃! 闹钟刚一响,金文心就睁开眼,从床上起来。只稍微动了一下,床就咯吱吱直响。她得轻手轻脚的下床,因为上铺还睡着表姐。 手脚都足够轻巧了,结果上铺的人还是醒了,“心心!不到点呢。” “报的今天有雨,我看看下不下,要是下雨,公交车不好等。”金文心见她起了,也就正常走动了起来。她从枕头上摸了梳子出来,对着门背后订着的老式镜子,简单的扎了马尾,厚厚的留海遮住了眉毛,看着还行。随后小心的把留海抓成一小撮,拧一下,往头顶上一扶,然后用卡子固定住,洗脸的时候就不会把留海打湿了。 小姑娘朝镜子前凑了凑,额头上长了几个痘痘,难受,但是不敢碰。挤出来只怕就得留疤。这得小心的护着才行。 都收拾好了,这才从床上端了属于自己的脸盆。脸盆边搭着毛巾,盆里是香皂,牙缸。牙缸里放着牙刷和牙膏。 家里是有卫生间的,但是人口多,都放在小小的两平米的卫生间,肯定是放不下的。于是,便各自保管自己的。端着洗漱的出去,对门的屋子门也打开了。 如今对面住的是小姨,小姨离婚了,带着三岁的表弟回娘家了。家里就是当年老厂区的两居室,她跟表姐住小卧室,姥姥姥爷将大卧腾出来给小姨和大宝住。俩老人直接住在了客厅。 本来家里的客厅就不大,又没有餐厅。客厅的一边是厨房,一边是卫生间。以前的客厅里就是一个长沙发,一个茶几,几个塑料板凳。对面就是一老式的电视机。靠近门口的地方,还能放一长桌子,能当餐桌用。这如今不是姥姥姥爷得住客厅嘛,桌子也不能要了,搬出去吧。那东西搬出去也不可惜,本来就是姥爷从夜市摊子上捡回来的。摊子上打架嘛,桌子掀翻了,然后桌子腿断了。姥爷弄回来修了修,摇摇晃晃的,勉强算是能用。 丢的时候姥爷还有点心疼。 还有那破沙发,四十年的历史了都。打从记事起,她就知道沙发的皮套子是烂的。姥姥把上面的沙发套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了……可这烂沙发还是没舍得扔!这东西据说是工人还很吃香的那个年代置办的。后来是扔不起了,没钱呀!下岗的下岗了,吃饭都成问题了,家伙什再没换过。 如今那东西扔了,换成了从外面捡回来的一米五宽的床,晚上睡老人,白天呢,大家把那当沙发坐。茶几当饭桌,吃饭的时候往塑料小板凳上一坐,也挺好的。至少不像原来的大桌子那么摇晃。 此时,外面飘着饭香味儿。姥姥的饭已经做好了。 她也跟小姨打招呼,“大宝都起来了?” 小姨就催她去梳洗,“这小子早起了,我怕出来吵到你们睡觉,在屋里关着呢。这不,一听见你那边响动,自己扑腾的要往出跑。” 金文心逗了逗孩子,就上卫生间去了。老旧的洗脸池,边上啥也放不下。便是打扫的再干净,那本来白色的东西也都成了斑驳的黄色。要不是一直是家里在用,外人进来都没法洗手的。 刷牙,然后用香皂小心的洗了脸,回屋子去从枕头边的鞋盒子里摸出那种塑料袋装的宝宝霜,挤出一点来擦了擦脸。这就行了。 周含烟从上铺下来,穿了鞋也拿盆子出去,问说:“你上厕所了吗?” “没!”金文心手脚更快了,“说是楼下堵住了,上不成了。快点吧,我去小区外面的公共厕所。” 周含烟嘀咕着骂了一声,那边金文心出门就从茶几上抓了一个馒头,掰开给里面塞了一个煎鸡蛋,然后用衣服兜里的常用塑料袋装起来往书包里一塞,摸了摸另一边兜里,没手纸!忙从床头抓了卫生纸卷,撕了很长一条,简单的卷起来往裤兜一塞,就往出跑,“姥,我先走了。” 弓腰越发显瘦小的老太太又开骂了,“楼下缺德的不修修马桶……害的人连厕所都没法用。不是个东西……” 周含烟出来的时候,桌上只有馒头,一碟咸菜。咸菜是奶奶去年在菜市场捡的菜叶子泡的,如今重新炒了也难吃。 她掰开馒头,也找塑料袋装。 老太太就不乐意,“你怎么不跟心心学学。心心什么时候要人操心了,那袋子都是放好的。” 这姑娘也不在意,反正老太太每天都能寻到由头骂她。 老太太把装豆腐的袋子腾出来,在水龙头上冲了沾上的豆腐碎渣,再用抹布擦干水分。那边周含烟就道,“您倒是用纸擦呀。”用那抹布还不如用纸呢。 “纸不要钱呀!”老太太气哼哼的,“现在那破卫生纸,都二十多块钱一提。你说的倒是大方!”说着,声音就小了下来,“你爸你妈给过家里一分钱没?说的就跟大家小姐似得,心心都没嫌弃这嫌弃那的,你嫌弃个屁!” 周含烟抿嘴,自己拽了袋子,把夹了咸菜的馒头往袋子里一塞,把床头剩下的那点卫生纸全塞书包里,这才往出跑。 周家的小女儿周月就说老太太,“您也真是,那么说孩子干嘛?我哥跟我嫂子那……怪不到孩子身上。” 老太太就马上骂她,“家里要是好开销,我能说她?你还有意见了!你有什么意见,一个月挣个两千块,倒是不吃我的喝我的。但你住的是不是我的?你家孩子有个着凉拉肚子的,是不是花的还是我跟你爸的。拢共我们也就那点退休金……这要不是心心那一月三千块,一家子都擎等着饿死吧。” 知道!知道!所以一家子对心心好,谁也不敢说什么不是? 老太太就问:“你今儿是晚班吧?” 是啊! 老太太就道,“跟你们老板说说,能不能提前几天预支工资。孩子马上高三了……文理分班了都。如今就开始补课,连周末都没有了……” 是啊!今儿周六,侄女和外甥女还去上学去了。 周月牵着儿子的手,“是要交补课费了吧。” “嗯!”老太太进去端了蛋羹,叫了大宝到身边给喂,“一个得一千七。如今六月才过半。这个月心心那三千,大宝住院的时候我跟你爸的钱也不够,花了就是那个钱。等下个月那三千到账,还得半月呢……” “我那边老板肯定不能答应。要不然,我上学校去……先跟老师说说……” 老太太不乐意,“就真不能支工资?” 周月愁眉苦脸,“就是小区门口那小超市,一共也就五个人。老板那抠唆的劲儿您又不是不知道。” 老太太咬牙切齿的,“你大姐就是个脑子有毛病的!当年多好的婚事,非不知足的折腾。出国那么些年,拿回来一次钱没有……随后还把命搭在外头了……” “妈,您可别说了,再叫人家听见。心心要是知道,心里该多难过!”周月抿嘴,“行!我去问问,行不行的……我不敢保证。” 老小区交通还算便利,小区门口几十趟公交车。一个瘦高的小姑娘穿着校服,背着磨的不像样子的书包,手里拿着馒头啃呢。一边啃一边等公交车。 一趟一趟又一趟的。 这地段,不奢望座位,能挤上去就不错了。 好容易等来了,这姑娘一边朝公交车上挤,一边朝后面看,“表姐!表姐!快着点……” 她熟练的将脚抵在公交车门的地方,车关不了门,想走也走不了的。 也不过半分钟,在公交车司机要骂人的时候,终于有一姑娘跑来了。两人都挂着学生用的公交卡,等后面的人一点点挪动,挪动的她们的手能伸过去刷卡的时候才分别刷了一下。 坐七站路,其实也快。 下了车再走半站路就到了。车上没法吃早饭,两人下了车一边走一边啃馒头。 一个的馒头里夹着鸡蛋,一个的里面夹着咸菜。 金文月皱眉,“你怎么老爱吃咸菜!”盘子里也不是只一个蛋的。 周含烟笑了笑,“觉得鸡蛋有点腥,就爱吃咸菜,觉得有滋味。”其实每次自己要吃的时候,那鸡蛋就神奇的消失了。肯定是被奶奶冻在冰箱里,第二天还给表妹吃。 两人一个班的,都读的是文科班。 理科班跟不上了,数学物理这东西,课外要是没时间巩固的话,很快就被同学拉下了。老师再讲就听不懂了。文科的话,试试还是能过的。 可这不是要交补课费了吗? 两人都挺忐忑的,今儿都得交的。从早读开始,就怕班主任突然找。 如今交钱也不要带给老师的,在微信群里发给老师,老师在把□□给学生,就可以了。 四爷刚下飞机,手机叮咚一声,标注着一个孙老师的发来的消息。 想起来了,这是那个孩子的班主任。 这边的学费之类的都是他在交的,老师提醒补课的事。 四爷就直接给老师把电话打过去了,沟通这个转学的事。 孙老师很诧异,“转学?” “我过来就是办这个事的。孩子妈妈的事我现在才知道,她妈妈在的话,怎么安排孩子,她妈妈说了算。但她妈妈不在了,孩子我另外有安排……” 这个孩子的情况老师也知道。知道才替孩子可惜。那老太太吧,说她不好吧,也不是!很疼孩子,但也是靠着这个孩子那点钱养家也是真的。 这事那孩子知道不知道还俩说。按说,学校的费用人家爸爸给了,一个月三千只照管孩子的生活,说实话,一个孩子的吃喝,不说吃的多好穿的多好吧,普通孩子的标准应该是有的。可看那孩子的样子,不像是物质很好的样子。人家爸爸要转学,那谁也不能拦着。 其实,这样的孩子转学到大城市是跟不上的。 但咱也不好管。 既然要转学,那就不需要交补课费了。 挂了电话,下一节就是语文课。班主任就是语文老师,一上课先说题外话,“周含烟……” 周含烟跟过道那边的表妹对视了一眼,然后涨红了脸站起来。 金文心已经挪动板凳,等着点名之后就起身呢。但是老师没再点名,只说,“周含烟,是不是补课费的事情忘了跟家里说了。没关系,随后记着就行。我先给你垫上,什么时候你爸妈有空了,再转给我就行。” 周含烟应了一声,老师让坐下的时候才坐下。 她没再看表妹,她不知道家里为什么只给表妹交了,没给自己交。 那边周月也没跑去店里,只在电话上跟老板说了情况,一月没到头,预支工资不可能,先给你把这半月的工资结了,就一千。 周月叫老太太看,“反正就给这么点。” 老太太抿嘴,掏出兜里的钱,“家里还有九百多一点。”她从这些钱里面数出七百来递给周月,“为这点钱也没法存银行再转,手续费也是钱。横竖你也没事,去学校给心心先把补课费交了。” “那含烟呢?” “我再给你哥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当爸妈的要是凑不出来,那就别念了。” 周月心说,只一千来块钱,咋就凑不出来?不过是这边不张嘴,他们就假装糊涂罢了。他们家孩子以后上大学开销会越来越大,这边也供不起了。心心那三千块的生活费,等孩子十八了,人家爸爸就直接打给孩子了,过了家里的手。孩子也会知道有那笔钱的。再这么着下去,不是办法的。就得逼逼哥嫂。 她应了,出门去了学校。 到的时候孙老师刚下了一节课,“我给我家心心来交补课费。”周月不好意思,“老师,我给您手机上转一千,剩下的七百给您现钱行不?” 孙老师愣了一下,“刚才金文心的父亲打电话,说是要给孩子转学,你们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 周月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事得回去跟爸妈赶紧说一声。她也顾不得其他,“那……我先回了。” 老师才想说还有周含烟呢,那边心里着急,已经跑了。 周含烟从厕所出来,瞥了一眼楼下,那不是小姑还能是谁? 来交钱的吗? 她转身去找老师,“老师,我姑姑把钱交了吗?” 孙老师:“……”愣了足有半分钟,他‘噢噢噢’了两声,“那个……你姑姑好像有急事,先走了。” 那就是还没教。 周含烟回了教室,坐在座位上跟谁都不想说话。 金文心主动过去,“表姐……” “没事!”周含烟起身,“那个……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回家。你帮我跟老师请个假……” “那我陪你吧!” “不用!”说着,她想到了什么,“那个……你身上还有零用钱没有,我想先去挂号瞧瞧,省的来回跑……” 金文心跑回座位上,把文具盒打开,从里面夹层了里的钱都抽出来送过去,这是攒着打算买卫生巾的,“十八块!挂号肯定够,但就是……医生肯定会让检查的,没有检查费……” “不是有低保吗?上医院能先免费检查……最后费用也会减免的。” 那倒也是! 周含烟拎了书包,拿着十八块钱就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金文心不安了起来。特别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直到老师在门口喊:“金文心,你来一下。” 然后她在办公室里,见到一个她知道,但分外陌生的男人。 每年都会见,他在校门口的车里,她从他身边路过,他叫过她,想跟她说话。但是她不想说。这就是那个抛弃妻女的男人。十多年来没管过她,现在冒出来干什么? 她的表情一下子就冷了,一张小脸上满满的都是寒霜。 孙老师也很尴尬,“金教授,您看……” 四爷摆摆手,看向这孩子,“我要单独跟你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关于你母亲……便是你不想知道,你姥姥姥爷也不想知道?” 金文心犹豫了,“我还要上课。” 孙老师忙道,“下一节是体育课。” 四爷点头,对老师道谢,然后才对这孩子道,“不出校园,出去走走,边走边说。” 也好。 这是一所很普通的中学。城市里的学校,反倒是很少有哪个学校有很大的操场。除了大学里有那么多的林荫小路可以走之外,中学哪有那条件? 说是有雨,但却艳阳高照。太阳照下来,只能站在教学楼的背面。 “你母亲的死,没人告知过我。”四爷先开口了,“我还是辗转从一个老同学那里知道这个消息的。后来,找人查了你母亲的情况……” 对于黑客出身的人来说,翻墙查一个人的资料并不困难。 金文心脸上稍微有了一些表情,手相互抓在一起。母亲一样不在她身边,但她不觉得陌生。至少能时不时的通话,至少姥姥姥爷小姨,包括舅舅舅妈在家的时候,也总说起妈妈。她知道妈妈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对她来说,妈妈不算是太陌生。 四爷将包里的资料递过去,“英文你看起来有些困难……” 不是有些苦难,是压根看不懂。 四爷就道,“你母亲出国最开始是求学的,但一个研究生她上了七年……还没能毕业。中间固然有休学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她把大量的时间用来打工经商和一些家务琐事上……学业反正是没能完成,最后是肄业……她的所谓经商,就是中餐馆。好容易有了点起色了,赶上国外暴|动,一些极端分子排华……她的店被砸了。她开店是贷款的,经营不下去了,银行催债,再加上,她在国外的丈夫吸du,酗|酒……家暴,她在出事前,已经患上抑郁症三年多了。她最早的就诊记录是三年前的元月份……诊断证明显示,她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所以,最后自杀了? 金文心的手攥着看不懂的一沓子资料,抓的紧紧的,“她在国外结婚了?” 没人告诉过她母亲再婚了。 四爷‘嗯’了一声,再没多的话。 金文心又低声问了一句:“她在国外还有孩子?” 四爷没有言语, 金文心不由的红了眼眶,“是有孩子吧?” 四爷叹了一声,“结婚,有孩子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因为他丈夫家暴……她也一直为了孩子想维护一个稳定的家庭,因此一直选择隐瞒他丈夫家暴的行为。可那里不是国内,国情不同,在国外,家暴容忍度很低。他们住的很偏僻,离周围的邻居很远,因此没人知道他们一个家暴,一个隐瞒。后来,也就是四年前,这事被大点的孩子捅破了,报警了。按照法律,他们被剥夺了对子女的监控权,那些孩子被送给孩子的祖父母抚养……” 因为那三个孩子被送走了,她不被允许接触,所以,才抑郁了。 金文心沉默,这个男人其实是想对她隐瞒这三个孩子的事的。 是啊!妈妈不回来,不是因为很忙。而是因为她在那边有三个孩子要照管。一个家暴的父亲,当母亲的不可能把小孩子放在家里的。这才是她不回来的原因! 她曾经偷听到舅舅舅妈说话,说是妈妈一个月只给家里三千,还是人民币。想来,她有那么多孩子要养,给三千已经是极限了。难怪舅舅舅妈会有意见。毕竟妈妈不仅对自己有抚养的义务,对姥姥姥爷也有赡养的义务。他们三个人呢,妈妈每月只给三千。压根就不够的。 可饶是这么着,也比眼前这个男人强。这个男人除了学费这些开销,当真是什么也不管。 她不想叫人看妈妈的笑话,想反唇相讥几句,这男人却先道:“你妈妈出国,当年我就说要把你接到身边。你姥姥去我单位闹,站在办公楼上,说是跳楼。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金文心睁大了眼睛,想问什么又闭嘴了。姥姥舍不得自己,怕自己在后娘手底下被苛待,这也确实是姥姥会做出来的事。 “关于你母亲的事,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姥姥姥爷说一声的。至少得知道人埋在什么地方。另外,我还想带你去一趟,不管如何,你该去祭奠的。如果你愿意,我想办法将你母亲的骨灰带回来,重新安葬……” 金文心此刻的心乱的很。好容易从母亲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突然又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笼罩在头上。 说实话,她宁肯不知道这些。 但是,姥姥整天都念叨着母亲的事,尤其是老人说的,落叶不能归根……就是神魂不能返故里,会成为孤魂野鬼的。要是这样,那是应该回去说一声的。只怕很多事情,这个男人瞒了自己,是自己不适合听的。但他必是要告诉姥姥的。 四爷见这孩子不说话,就知道这是答应了。 那老太太难缠,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见面坐下好好说话。 他就道,“这样,你去拿书包,我跟你老师请个假。” 嗯! 从学校出来,上了车。她几乎是没坐过这种小轿车,感觉空气密闭,一上车就有种要晕车的感觉。想打开窗户,却不知道车窗该怎么开。 四爷看了一眼,就将窗户给打开了。空调开着,热浪从外往里扑,感觉并不舒服。 金文心没管,但她发现车子准确的停在小区门口。这小区没人管,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但四爷还是没把车停进去,这里楼间距是不小,可如今很多违规的建筑把里面都占满了,不好调头。 原身若是到江北,也总会来这小区,想看看孩子的。 从车里下去,穿过已经坑坑洼洼的水泥路,楼下的除了路面的空地上,种的都是菜。早些年,那都是花园草坪来着。现在……一水的老职工,里面埋汰的都不像个样子了。 周家老爷子原来也不是啥能干人,就是一普通职工。分的房子在顶楼。五楼没电梯,就这么上上下下的,大夏天的,只有顶楼最热。 可也只有小卧室里有个空调,这空调都用了十多年了。现在还不到最热的时候,到了最热的时候,一家子就这一个空调,晚上睡觉门都开着的。客厅和小卧室也是靠这个空调给降温的。只能说热还是热,能呆住人而已。 就像是现在,金文心一开门,家里的热浪就滚出来了。老太太摇着扇子,带着大宝,这是要出门去哪个超市蹭空调的。 一见金文心回来了,老太太就急忙问:“你小姨没给你交钱吗?老师把你打发回来了?”说着就喊在厨房的周月,“你到底交钱了没有?” 周月本来是急着跟老太太说的外甥女转学的事的,但是路上想了想,还是没说。孩子留下,每个月三千。可这三千从家常的日子里顺指缝溜走了,一点没剩下。日子一样的捉襟见肘。可这孩子要走,自家那前姐夫,不能黑不说白不说就把孩子领走吧。一把拿上几万块钱,搁在家里就顶了大用了。说不定,就有含烟上学和上大学的钱了。 对老太太来说,一个是外孙女,一个是孙女。哪个她其实都疼。 可这大哥那边实在是艰难的很了。干的又是苦力活!两口子就一女儿,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也不会死活赖着爹娘对吧? 把心心送回他爸身边,也没事的。孩子不是小时候了,后妈欺负了,孩子只能受着。她现在是大孩子了,能欺负到哪里去?说不得孩子还过的是好日子,那到底是亲爸,对吧。 要点钱,含烟也不用愁了。自己和爸妈辛苦点,日子也还能过。 心里盘算着呢,被老太太一嚷,还是吓的心肝颤。想说服这老太太不大容易。 才要应话,就听见老太太怒气腾腾,“你个杀千刀的!谁叫你进来的,出去!” 心心一把拦住要冲出去的老太太,“姥姥……他是来说我妈的事的。您应该听听……” 老太太一下给愣住了,家里也就得了个通知,知道人没了,人是怎么没的,其他的也不知道,也没途径知道。一条儿女一条心,这能不牵挂吗? 周月拉了老太太,“先叫人进来。” 这家里的情况,是原主没见过的。 原本以为,好歹在城里,日子再差也有限,但现在看来,这哪里是有点有限,这是非常有限。 被让进客厅,坐在铺着凉席的床沿上,正对着的是大壳子电视。这电视还是结婚的时候原主这个姑爷给老丈人家添置的。 这里热的浑身冒汗,四爷不耽搁,先叫孩子去屋里,“要是想着去看看墓地,你就先去收拾行李,我跟你姥姥说。” 金文心进去了,把门关上。但这屋子的门并不隔音。 外面的话隐隐约约的总能传进来,“……她死前,买了巨额保险。是意外险!她想制造意外死的,结果做的太假了。保险公司不予理赔……” 周月愣住了,“她想给我们换钱……怎么那么傻?” 四爷摇头,“不是!她填写的受益人是她再婚后的三个孩子……” 再婚?三个孩子? 老太太迷茫了,看周月。 周月也摇头,“我姐再婚了?” “是!”四爷将情况说了,“我告诉你们这个,就是想说,那三个孩子在那边只是说能活着。经济上应该不宽裕。好歹是她的孩子,是你们的亲人……她临死都放不下。我既然知道了,肯定要来说一声,叫家里知道,还有那么一码子事。” 老太太摆手,“我不想知道……一点也不想知道……”他们过的艰难又怎么样?难道我还能要那仨孩子?就是把我抽筋拔骨,我也养不起的。 四爷就问:“如果想把骨灰带回来……” “不用!”老太太冷哼一声,“既然她记挂那边,就叫她在那边的。有儿有女的,不少了祭奠她的人。还接回来干什么?”骨灰不是想带走就带走的。总得经过那边几个孩子的同意吧。她不想跟那边有丝毫联系,也不想叫她的小心心跟那边有丝毫牵扯。想到这里,这才反应过来,这前姑爷说是想带孩子出国祭扫,“不去!谁也不准去。她也不缺心心这一个孩子……去干什么?” “看您说的,谁家的孩子再多,那也没哪个孩子是多余出来的。”四爷就道,“心心妈妈那情况,她是真回不来。但凡有一丝能力,怎么可能不管。” “你少拿话填我,想说你想管孩子。可当年你是要带孩子走,你后娶的都给你生了,我还叫我的心心跟着你干什么……” 周月心说,当年每月三千,那可是相当多的一笔钱了。哥哥那套房,不就是拿那钱积攒下来买的吗?只是后来钱不值钱了而已。本来还想再积攒几年,给哥哥那套房装修呢,可嫂子一场病,花的啥也不剩了。 也因着这个,连嫂子都不敢给心心半点不好的脸色。疼的比亲闺女也不差。 四爷就道:“孩子当年归她妈,我每月出三千的抚养费。这个从没有不给过。她妈妈坚持认为孩子交给您抚养,我没法。但是孩子妈妈去了,别管怎么说,我是孩子的第一监护人。我有权要回孩子……” 老太太立马就要炸。四爷用手向下压了压,“您闹腾我也怕,但是您得为心心想想。您看看您……我怎么说呢?一个月三千,我女儿就过的这样的日子?” 他从身上掏出一张卡来,“这是当年给心心在银行开的账户,我每年都往里面存一笔钱。这钱是做什么的?我家里的那俩孩子零用多少,我就给心心也存多少。这些年一笔都没落下。留到现在,这里是五十二万。这钱不是偷着攒的,家里您说的那个后妈,是知道的。我闺女不说富养,但至少不会叫她受苦……可您看看,一个月三千,心心过的是什么日子。学校没要求穿校服,我看了——人家孩子都没穿,就心心穿着,校服裤子都短的露脚脖子了,给孩子换不起呀?一双帆布鞋,都开胶了……我给您的钱不够给孩子换身衣裳的?不要好的,夜市摊子上二十块能买个短袖,三十块能买条运动裤,十块钱都能换一双帆布鞋了!一共五六十块钱的事,就换不到我闺女身上是不是?” 论起这个,老太太心里知道理亏。她讷讷的想说话,张嘴结舌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周月就道:“妈,叫孩子走吧。跟着咱也是受罪。您看,含烟的补课费还都没交呢,我大哥又……何苦拖累孩子一起受罪……” 门哐当一声拉开又甩上,这孩子红着眼睛从里面出来,她不知道该向谁发脾气,冲这个男人? 发不起来!原来是他一直在支付那三千块钱。 这事连舅舅舅妈都不知道,一直以为是妈妈给的钱。姥姥和小姨把这事瞒的死死的。 他除了给每月三千块钱,每学期会来交学费之外,他还攒了五十二万,这是这十多年来自己该用的零花钱。 五十二万呐!在她看来,这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乐文 426 转向人生(7)万字更 转向人生(7) 可是怪姥姥吗? 怎么怪呀? 一家子把她捧在手心里,这不是过的穷和富的问题。他们爱她,疼她,这些感情总是真的吧。一家子从老的到小的,不仅对自己比对表姐好,就是小姨家的大宝,跟自己比起来,也得退后一步。 对自己好是因为钱吗?她便是傻,也知道肯定有这方面的因素。可也不是给谁钱,谁都能毫无底线的爱付出感情的。 这是个非常复杂的东西,她感觉现在一时半会的,她想不分明。 所以,她没办法去怪姥姥。 她冷着脸,只能对着父亲去,“你也别怪姥姥——” “没人怪你姥姥!”四爷回了孩子一句,这才看向老太太,“知道您疼她,一手带大的,养了这么些年,便是养个猫狗,那也养出感情了。但是现在这情况就是孩子大了,这么养下去不是办法。” “怎么不是办法?”老太太便道,“你不是给孩子存了钱了吗?在这城市里给孩子买套房子,就在我眼皮底下……” “可老太太,您能千年万年的长在世上不?再说了,给孩子一套房子,这孩子以后靠什么谋生?大学一定能考上?” 不一定!老太太的手抓着蒲扇,阴沉着脸反问了一句:“那你给孩子转学,就能保证她一定能考上?” “我是大学老师,我跟国外的很多大学老师有交流来往。就是国内考不上,我把孩子送到国外……” “不出国!这辈子一家子老小谁都别往国外跑。你说什么接孩子,你就是分明怕你家里那老婆不愿意,打算把我的小心心送到国外省的碍你们的眼是不是?” 这就是不讲理了。 四爷的脸一拉下来,就很不好看。这老太太还没见过这样的,顿时声音便低了下去。这要是跟她算那每月三千的帐,她还真算不起。这便是人穷志短了。 见对方不言语了,四爷这才道:“我答应你,不送孩子出国。但是孩子该受什么样的教育,我会安排。对孩子前程这事,你们谁说什么也没用!孩子已经被耽搁了,如今再不补救,真晚了。” “那你得给我说出个四五六来……” “我给孩子请几个老师,每科都请。孩子文化课考大学费劲,就走特长生,文艺生的路子。我记得孩子小学的时候,在少年宫学琴,我当时打电话问老师,老师说孩子很有天赋……后来为什么不学了?” 周月心虚,孩子小的时候,三千是大钱。孩子上少年宫,花的那点都不叫钱,每月大部分其实是能攒下的。后来孩子大了,要是继续学……可大哥那边的房子交了首付,这不是还有月供吗?月供贷款是怎么下来的?就是走商业贷款的路子,哥哥的银行卡上,每月都有自家给转的三千加上爸妈的退休金,这些固定的收入人家才批下来。现在爸妈的退休金全都给哥哥供着房贷了。打从买了房子,家里所有的开销就这三千,哪里还有钱学琴?老太太说那东西不顶吃不顶喝的,学那个干嘛?干脆就不学了。 “我专门叫老师问过家里的意思,学费我都交了,最后老师退给我了,只说这边不愿意送孩子去,我记得我还为这个给家里打过电话……。” 老太太就打断,“孩子小,没长性。反正已经这样了,你就说你现在的法子。” 四爷没法跟着老太太追究,横竖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事。他就道:“只要有天赋,再学就是了。艺术类学校对文化课成绩要求不高……专业的话我专门请老师,一节课人家说几千就几千,学它一年,花上几十万,总还是有希望的……” 这个财大气粗的劲儿,是周家给不了孩子的。 老太太还是那个话,“学那个能干什么……” 周月赶紧道:“学那个能挣大钱。您看电视上那些明星,人家有钱的很的!妈,就叫孩子去吧。现在高铁很方便。到明珠市也才三个来小时的车程。您早起去,见孩子一面,晚上十点就能到家了。电话又很方便,手机都还能视频,想见就见了……她也大了,谁她欺负不了了……总不能看着如烟辍学吧。”她也不怕丢人不丢人,就掰着指头算,“给如烟交了补课费,家里就剩下两百块钱了。这个月我已经把工资支了一半用了……您算算,这两百能干什么?电费也该交了,大夏天咱家本来就很少开空调,可这要是没电了,连风扇也吹不上。还有……煤气已经滴滴滴的提示了,该缴费了。这中间要是您跟我爸还有大宝,谁要是再病一下,真真就是穷途末路了。您说说,您拉着孩子非跟咱们吃苦干啥呀!” 老太太瞪了女儿一眼,嫌弃她多话。她只拽着外孙女的手,舍不得呀!从那么一丁点养到这么大,说给人家就给人家了? 金文心知道家里没钱了,姥爷人不在,是到郊区结账去了。郊区有很多有钱人承包了一些地弄个菜园子果园子,但里面的农活打理总是要人的。小区有一叔叔,就是给那边看门管园子的,活多了,就找几个人去干农活。姥爷一般在那般还能挣点钱。这大夏天的,一天挣那么几十块钱,来回还都是骑着自行车呢。天不亮就走,夜里才回来的。 她不舍得老人再干活了。 而且,她也听出来了,今儿要不是爸爸来了,估计连表姐的补课费也交不起了。 “我愿意转学……”她一说出来,就见老太太就急了,她赶紧道,“要是在那边不好,我就回来。我这么大了,认识路。” 周月死摁着老太太,“您想想我爸……”上下楼都得扶着栏杆了,就这还出去下苦力去。她偷偷捏了捏老太太的手,下力气抓。我大哥刷引用卡刷的,拆了东墙补西墙,如今利滚利的,每月挣的那点都还了最低还款额了就没剩下多少。欠银行那么多……这除非拿出一大笔钱来,否则,日日月月的,都是给人家银行干活的。 老太太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哭了出来,有苦难言,只得对孙女道:“你个没良心的,想跟你爸走就走吧……” 可算是吐口了。 四爷就道,“我先带孩子把学校的手续办了,再给您送回来。明儿走后儿走都行的。但我想着孩子的时间紧,学业重,尽快吧。明儿我想带孩子走。您要是实在想了打个电话,每个月我把孩子送回来住两天都行。” 老太太背过身去厨房了,再不出来。 金文心这才不言语,起身跟着四爷下楼了。 上了车空调打开,一会子就凉快下来了。孩子低着头也不说话,四爷也没言语,直接到了学校,手续不难办。之前跟老师提前打了招呼了,老师把需要的都跑到了,人很客气。临走了问四爷说,“您还带着研究生吗?” 带着呢。 孙老师松了一口气,“是这样的,我侄儿就在a大就读,准备考研的。他是金融专业的。” 四爷跟对方握手,“那孙老师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孩子吧,让孩子跟我联系。最近家里的事有点多,能避开这一周最好。” 连时间都定下了,那人家就不是敷衍的意思。 孙老师一再道谢。 四爷又转了一千七给老师,“我才知道家里还有个孩子的资料费没交,我顺便给交了吧。” 其实那孩子早跟人家金教授没关系了嘛。 金文心却心里感激,第一次觉得姥姥对爸爸应该是有误会的。这么想着,她突然想起来忘了跟老师替表姐请假了,“老师,我表姐肚子疼,上医院去了,得跟您请个假。” 好的!好的!老师也没在意。目送这父女俩离开。心里却觉得这孩子的姥姥其实是个糊涂的,生生把孩子给耽搁了。人家父亲是教授,孩子的前程能差了吗? 从学校一出来,金文心就发现去的方向好像不是家里,“带我去哪?” “给你给姥姥家买两空调。”这孩子很吃这一套,也是!对孩子来说,那个穷家才是家。别管那些人怎么算计,在她看来,都是亲人。那他不介意在这上面花点小钱,于是,四爷就道,“太热了,老人孩子都受不了。” 如今这空调其实并不贵,到了地方四爷就叫孩子自己挑,“需要几个买几个。” 还需要两个:主卧一个客厅一个。客厅地方也不大,柜式的不需要。只要壁挂的。 转了一圈之后,她就看见好些都打折呢。有些打折后两千多,但还有的打折后一千七八的。 她选了一千七八的,“这个要两台,今天能送能安装吗?” 能啊!这东西现在也不太好卖的。该有的人家都有的,谁家能年年换这玩意呀? 而且,一千七八的都是能效低的,如今更不好卖。 四爷没言语,这种东西是不是牌子货其实很重要。从这孩子选东西就看的出来,她的生活习惯消费习惯,都是处处挑便宜的。能用就行!别的不讲究。 孩子挑了,他出了钱。叫人家送货,四爷又带了孩子去商场,可这孩子死活不买衣服,“我还有衣服穿的。” 当爸爸的在闺女大了之后是不好管。 行吧!先这么着。 又找了个凉快的地方吃饭,将菜单给孩子,孩子拿着菜单看: 红烧肉三十八?三十八买两三斤肉,一家人吃一周。 酸菜鱼四十六?菜市场八块能买一条。要是死了的,买一条大的还能送一条小的。 不吃!太贵了。 吃点素的!醋溜土豆丝一盘八块? 姥姥从菜市场捡来的带着疤的土豆削皮弄干净了一样吃,不要钱呢。 最后只点了一盘炒面,八块能吃饱。可以了! 这叫人看的心酸的不行,现在还有几个孩子是稀罕肉的?可这孩子之前一直在盯着肉菜,最后却要了一份主食。 四爷接了菜单自己点,要了肉烧肉,清蒸鲈鱼,蒸扇贝,凉拌牛肉,再要一个炒时蔬。 “吃不了那么多……” “吃不了打包给家里带回去。” 这孩子便不再说了,只吃饭的时候,鱼一筷子都不动,其他菜也只吃那一角,菜扒拉的不好了怎么给人家吃? 要了五个菜,其实两人一盘都没吃下,都打包了。 车都到了小区门口了,这孩子才问:“您之前说的银行卡……那五十二万是给我的吗?” 四爷眼里就有了笑意,五十二万,买个干脆利索也行。于是便道,“是给你的!有银行卡吗?我转给你!” “我没!我马上去取身份证……咱们去办一张!”说完又低头,“这钱我真能自己做主吗?” “能!你想给谁就给谁,想怎么用就怎么样?”四爷催她:“去吧,我等着。顺便去派出所,把户口本也带上,先把户口迁出来。” 嗳! 回去的时候正有工人在给安装空调,周月挺高兴的,只老太太在那里垂泪。见了孩子回来赶紧就起来,“买这个干什么……” “姥姥,大宝身上都起痱子了。”这孩子忙着找身份证户口本,想着那钱的事了,没解释,拿了东西就走。 老太太难受的哟,“你看看,这是有了爸爸就不要咱们了。” 抱怨了半天,天擦黑的时候孩子回来了。小姨上班去了,家里的空调一样没开,说是费电。她找了遥控器给打开了,见家里只有姥姥带着大宝,她就把卡拿出来,递给姥姥,“这钱您拿着。我表姐的资料费已经交了……这五十二万,我爸说给我的就是我的,我随便怎么用。表姐不是还要上学吗?给表姐报辅导班吧。还有大宝,九月份该上幼儿园了,别去附近城中村那种幼儿园,便宜但是也打孩子……就让小宝上对面的双语幼儿园……也别让姥爷去干活了。拿这钱买个小公寓,只当是给我买的,带电梯的那种。您跟姥爷住那边去,上下方便点。你们的那点退休金,还有低保……加起来够你们生活了。小公寓一居室的精装修后也才二十来万。买了之后钱还剩下一半,留五六万给表姐上大学,再留两三万给大宝上幼儿园。我小姨不是想去学美容吗?学徒期不给钱,她要养孩子所以没去。有这钱给大宝上幼儿园的,小姨也能抽身去学两年手艺。等学好了,挣钱了,她就能养起自己和大宝了,您也不用跟着愁了。老房子给小姨住就行。只要供表姐大学毕业,她就能挣钱管舅舅舅妈,您和姥爷也不用操心那边了。这么一算,这钱大概还能剩个十几万。剩下的您就别花了,攒着。要是有个病啊痛的,这就是救命的钱。” 把家里谁都想到了。 “你可把姥姥心疼死的。”老太太拉着这孩子的手,“你放心,钱姥姥给你收着,谁都不给!你跟你爸去,也要长心眼。她那后娶的要是欺负你刻薄你,你别瞒着。你就告诉姥姥!姥姥离得远,不能马上去,你就报警。你爸他得要脸。他就不敢由着那后娶的。孩子,只扛一年,等考大学了,你还考回来……你还在姥姥眼皮底下,姥姥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好! 祖孙俩说不完的话,周月都下班了,见就她们坐着面对面垂泪,大宝都在外面的床上睡着了,就问说,“含烟呢?” 啊? 这一天的事太多了,才想起表姐还没回来,她赶紧道:“怕是在医院。”就把今儿表姐请假上医院的事说了。这没回来,可不是住院了吗? 现在这政策好了,挂了号只要告诉大夫是低保户,那就好办了。不用交钱,直接检查,该治疗治疗,该住院住院。回头拿着相关的资料去医院办手续,费用基本是全免的。 因着这一点,家里人笃定肯定是严重到住院了。 可哪个医院呢? “打电话问问。” 她和表姐都用的老款诺基亚,而且都已经停机了。 那就只能出去找了。 先去离家近的医院找,没有。 那能去哪? 这里离四爷住的酒店不远,金文心就跟周月道,“要不先找我……找我爸去,我爸开车着呢。有车出去方便,咱们再去其他医院找找?” 老太太出不了门,家里还有个三岁的孩子呢。 如今只她们姨甥二人,也只能如此了。 四爷才洗了澡,前台打电话来一说有个自称是你女儿的人找,四爷就赶紧又下去。 结果是这么一码子事,“有没有跟孩子的父母联系。” 孩子病了,不跟这边说,自然是要跟父母说的。 对对对!把这给忘了。 周月赶紧打电话,那边周山睡的正迷糊呢,“没有!没有给我们打电话。都有半月没给我们打电话了。” 那算了。那两口子郊区的一个小厂子干活,因着离得远,就在附近的村里租了单间过火呢。现在也没车,再着急也没用。 那行吧,只能是四爷开车,找吧。 周月说去哪个医院就去哪个医院,可死活就是不见人呀。 找了一晚上,不说把大小的医院都找遍了吧,也差不多。 这也找不见啊,周月急的给家里打电话,这边才说没找见,就听老太太道:“别找了,刚才回来拿东西了,说是昨晚在同学家住的,嫌弃家里热。人这会子都上学去了。叫心心也回来拿她的东西吧。不是要跟他爸走吗?别耽搁了……” 这么一说,都放心了。 四爷不上去了,只在楼下等孩子,“重要的东西带上,其他的东西就算了,家里什么都给你预备好了。” 嗯!其实也真没什么要带的,夏天的衣服能穿的只有校服了。哦!对了,去年过年姥姥给买的那件新羽绒服得带上。要不要带毛衣这些呢?要是天冷了没衣服穿可怎么办? 到底是挑挑拣拣的,穿起来陈旧,可丢掉又觉得可惜。 老太太进去,坐在床边摩挲着孩子的头,“别怪姥姥……没告诉你你每月的生活费是你爸给的。到现在你都没问,但姥姥得跟你说清楚。你妈离婚,家里就不同意。咋说呢?你妈长的好看,你跟你表姐都随着你妈。这长得好看的妮子,难教。小时候我跟你姥爷都是工人,家里的条件好,她是头一个孩子,娇养了一些。她又聪明,学习又好,自来就傲气一些。谁不说咱家养了金凤凰。后来上了大学,跟你爸认识了。你爸家原先还不如咱们家,就是个小县城的。父母做点小生意。可架不住你爸人长的精神,又是研究生,还都留在大学做助教了。一边上学一边教书,这很厉害了。将来怎么着也是金饭碗呀。你姥爷最稀罕有文化的人,想着,这工人有下岗的,这大学的老师总没下岗的吧。你爸又说,他导师说了,叫你妈妈去大学的附属小学教书去。这多好啊!大城市,别人再下岗老师不会下岗,总得叫娃娃念书的嘛。婚事是一百个满意。可大城市的事,我跟你姥爷也不懂。总的来说,你妈野心大,这是实话。上大学之前,她就放出话来,说叫我们跟着她去享福……可那些年老师的工资不高,待遇也不好,在城里也没个房子,还住着大学里给老师的宿舍。你妈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再加上,下海经商的都发了,原来住在咱楼下的,不是搬到别墅去住了吗?当年他家的小子追你妈,我们不让。觉得那就是个二流子,可二流子人家发财了。那一年你爸你妈抱着你回家,那楼下的死老太太前后的挤兑咱家们。说是一肚子文化也不过是混饱肚子,也没见大出息。后来不出半年,你妈离婚了。说是你爸不长进,有大好的出国的机会不走。两人闹崩了。当时离婚很丢人!尤其是她这种周围都知道的金凤凰,那更是丢人的很。她一走,再没回来。最开始吧,我也没在意。可是时间长了,我这心里就知道,你妈在那边过的不如意。人家都问说,你们养着外孙女,你闺女挣的美元,给你们多少钱的抚养费呀!我就说三千。那时候三千人民币都不少!多少人羡慕呢。我那么说……一呢,是为了少受闲话。少受外头的闲话,也少受你舅妈的闲话。二呢,我也想着,你妈没养你,你跟她肯定不亲。将来她要不成事,回来一把年纪了,肯定也不会再有孩子了,她还得你来管。这就得叫你知道,你妈一直是养着你的。这么着,你就是给她养老,心里也没怨气不是!谁知道阴差阳错的,就成了这样了。” 金文心低着头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好长时间才道,“那您之前说的我爸不要我了,他先跟人家好上了……” “你爸之前要过你,可……他刚跟你妈离婚就马上跟另一个结婚,这个姥姥可没胡说。结婚那么快,要是之前没有猫腻谁信。结婚十个月就生了孩子……怀胎也就十月,推迟十天半月都是正常的。所以,这是婚前就有事呢,还是婚后才……说的清吗?”老太太冷哼一声,“孩子,姥姥跟你说的话,总不会害你。这自来后娘就少有好的!那都是面甜心苦!有了后娘一准就有后爹。所以,你这次回去,撑一年,能给自己手里多攥点钱就多攥点钱。以后上了大学考回来,姥姥管你!记住没?” “记住了!”金文心手里收拾着东西,突然堵得慌。她不想叫人看出她难受,就转移话题,“我姥爷呢?” 老爷子买了这边的特产豆干和手工挂面,一大包,“把这个拿去,放包里。” 像是怕她饿着一样。 金文心哭笑不得,“您放在楼下就行,这么重咋还提上来了?”这不还得提下去吗? 老太太给塞了一个大提包里,“自己留着吃。谁也别给!” 依依不舍的,到底是给送到了楼下。看着养大的孩子上了车,被带走了。 周月这才问她妈,“含烟在谁家睡的?” 老太太摇头,“继续找去吧。那孩子就没回来!” 啊? 周月脸都白了,“那你咋说……” 不那么说怎么说?“心心那孩子太实诚,知道含烟那死丫头跑出去了,肯定就不走了。” 周月就试探着问:“我这前姐夫给您钱了?” 老太太没说话,只盯着车子不停的摆手。 孩子趴在车窗上,一直等看不到人才收回视线。 四爷就问:“要不要去学校,跟同学朋友告个别。” 不用了!同学很多,可要好的没有。更没有朋友! 她和表姐穷酸成这样,一直都是班级里的丑小鸭。男同学喜欢捉弄她们,女同学都不喜欢跟她们玩。她的同学是表姐,朋友是表姐,表姐可不止是自己的亲人那么简单。 但也不用特意跟表姐告别,回头就打电话。以后跟大姐考同一所大学,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 她以为会去坐高铁,却原来坐的是飞机。她连高铁都没坐过,更不要说飞机。 全程都很紧张,也很兴奋。一晚上没睡,本来四爷提醒她睡一觉的,结果看她这样,是别舍不得的。 从飞机上下来,四爷都没来得及跟着孩子说家里的情况。 桐桐则是专门到机场接人了。小白开的车,送她来又再开回去了。四爷在这边停着一辆车的。 到点了,桐桐就看见四爷像是拐|卖了一个孩子似得。那孩子浑身都绷着,穿的像是从贫困山区来的似得。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谁能想到这样的一对组合是父女。 四爷也很冤枉,他以前对闺女,要么叫绣娘可着衣裳做,要么亲自给选给挑,叫人给订做。可这次孩子不配合,总不能硬拉着去买吧。就他俩这种穿着的搭配,敢拉扯一下试试,真有人会报警的。就是坐飞机,也好些人都在打量。空姐几次都问这孩子,问她需要帮助吗?上哪说理去! 这会子金文心正来回的瞅呢,就听到一声:“那是你林姨。” 啊? 哦! 抬眼看去,看见的是个会叫人马上自惭形秽的女人。漂亮是真漂亮,跟电视上的明星比起来也不遑多让。这么漂亮的女人倒是符合姥姥舅妈还有小姨说的那个狐狸精形象。 她有些不自在,也笑不出来,只木着一张脸,叫了一声,“林姨。” 林雨桐笑了笑,“瞧你们这样,一点精神都没有。昨晚没睡好?” 四爷的气色可不对! “压根就没睡。” 两人说着话,就往出走。金文心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因着四爷没睡觉,那只能是林雨桐开车了,从机场到家路上得不短的时间,“你们在车上睡会。” 四爷是真睡着了,可金文心却是真睡不着,看着外面陌生的街景,心里不慌是假的。车子入了城,越发的繁华起来,这种繁华叫人目不暇接。路上的行人没有不光鲜亮丽的,她感觉自己像是突然闯入天鹅群里的丑小鸭。 车子停在商场附近,四爷醒来,林雨桐没叫他起,“你再睡会子,我带着孩子买身衣裳去。” “不用!”她赶紧摆手,这样的地方她可不敢去。价格很贵的! 其实也不算是顶好的地方,小姑娘平时穿的,差不多就行了。 林雨桐已经下车了,拉开她那边的车门子叫她下车,见她死活不下去,就说了一句:“我猜你没带睡衣。” 睡衣这种东西,只在同学的闲聊中听过。姥姥说那是穷讲究,从不买那个。夏天用不上,冬天穿秋衣秋裤在家里也是一样的。但入乡随俗,以前家里都没有睡衣,现在人家这么问,肯定是家里人人都穿睡衣,她只得下去。 进去之后,她心慌了,因为这商场没有挂着那种黄色的标识牌,写着降价打折这些的商品。她刻意看了一圈,确定真的没有。 林雨桐见她只看不选,只得自己挑了一家,带了她进去,指了一条鹅黄的连衣裙,“那件怎么样?去试试。” “不是买睡衣吗?”她不想穿裙子。在学校都没人穿裙子的。 “试又不花钱。” 话虽这么说,但是……这种地方让她感觉很不自在,她以前是不敢去大商场的,姥姥说,那都是宰人的地方。后来跟表姐偷着去了一次,人家的看她们都是嫌弃的,衣服连摸都不让摸。 不过这次没有,自己这个后妈的气势很强,她往那里一站,买衣服的就客气的站在边上赔笑,马上要从架子上拿货。 衣服人家拿下来了,这孩子不接。林雨桐是硬推着把人推进试衣间的,结果进去五分钟了,人还没出来。 她在外面敲了敲门,“不合适吗?没事,你开条缝隙我看看……” 这姑娘先把衣服递出来了,“不合适!太小了!” 怎么会小了? 导购也笑,“不会小的,我们经常给客人选衣服……基本不会出差错的。” 林雨桐刚才接衣服的时候朝里面扫了一眼便明白了,于是,笃定的跟导购道,“是小了点。”然后才跟在试衣间里的孩子道:“你先别急着穿衣服,我再给你选一件。” 离开这一块了却跟导购低声道,“麻烦你去对面的店,给我选几套小女孩穿的内衣,连运动内衣一块选好叫送过来。” 孩子发育的很好,校服宽大,遮挡起来不显。其实这孩子不是不穿短袖,是穿短袖的话内衣不合身很尴尬。老太太带孩子,这些地方想不到。总是按照她们的老法子带孩子。孩子不能收拾的太漂亮,要不然不好好学之类的。 其实这孩子长的很漂亮,手也细皮嫩肉的没干过活。但这不等于孩子就过的好日子。穷养的女孩子,把孩子的自信全养没了。处处显的低人一等。 怪不得四爷说孩子不跟着他买衣服,一穿出来,胸口折折皱皱的,什么衣服穿着也不行呀。 导购很快,那边送来了十多款内衣,林雨桐递进去两件,“你试试,哪种舒服。” 金文心一愣,继而脸红,红的想哭。这太尴尬,太丢人了。 她不想试,赌气的穿自己的。可这一用劲,文胸后面的扣子又掉了。没法子,硬着头皮随便拉了一件穿上了。很合适,托住了。 “你再试穿一下这个尺码的衣服……”林雨桐把刚才的那件鹅黄的连衣裙递进去,“看看这个尺寸合适吗?” 衣服套上,她觉得合适。出来一看,果然,身材高挑,发育完美,标准的s曲线。 林雨桐伸手,这姑娘往后躲了一下,是那种不习惯陌生人碰触的躲避。 “别动!”林雨桐并没有收回手,而是给她把留海撩起来,边上的导购马上拿了卡子来。试衣服搭配发型,这些她们是常备的。 头发卡上去,额头不光洁。长了痘痘了! 但美少女长痘痘,这正是青春的标准。并不影响美貌! 收拾好了,她推着小姑娘转身看镜子,“你自己看!” 金文心愣了一下,镜子里这姑娘是自己? 她对着镜子看了又看,那边的导购马上拿了一双小白鞋来,“这是新款,换上这个试试。” 这孩子又犹豫,林雨桐开了试衣间的门,“进去换吧!” 换鞋哪里用的着进去换? 林雨桐笑了笑没说话,金文心却似乎明白了,于是脸更红了。是的!她的鞋穿了很长时间了,鞋里面在刷洗都是脏黑的颜色。脚上穿的不是棉袜,是那种丝光袜,两块钱一打,不怎么结实,两天就脱丝了。她进去把鞋和袜子都脱了,然后把脚塞到新鞋里,果然合适又好看。 紧跟着外面塞进来一个袋子,“心心,别换旧衣服了,直接穿新的走吧,旧衣服塞里面。” 免了叫人家看见自己的旧衣服又窘迫是吗? 是的!来之前她还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还行,反正她一直是这么穿的。在学校也有同学穿的可好了,但她和表姐一直在一起,她俩都那样就不孤单,也不觉得自己是异类。可进了这里面,才知道之前那种不是常态,那是一种狼狈! 林雨桐这边结账好了,才带着孩子又转悠。 “有这个就行了……” “不行!”林雨桐拉她,她没再躲开,也没挣扎,“上学有时候穿裙子不方便。买几条深色的七分裤。要是穿七分裤,得搭配短袖吧!要是天冷,没个外套不行。要是学校有体育课,没有运动服运动裤不行,还有鞋,不能只穿皮鞋,运动鞋也得准备。你以后穿运动鞋的时候更多些。” 于是,买了很多很多。感觉长这么大买的新衣服都没今天买的多。 各色的短袖,七八件。连衣裙四五条。七分裤,三四条。百搭的牛仔长裤,两条。运动装两套,运动鞋两双。棉袜一打。内衣成十套。最后还买了各种款式的睡衣,她已经忘了是三身还是四身了。 但花的钱她心里有数,怎么也把三四万给花进去了吧。 她很不安,三四万……小姨一年也就两万多点。加上姥爷零散赚的,家里一年的收入也没四万。 这么一会子工夫就花完了。 这种不安,一直持续到跟着进了家门。然后看到在家的……三个孩子? 她这副表情,显然还不知道家里的情况。 林雨桐没什么避讳的,“这是丫丫,我的女儿。比你大半岁。”又给丫丫介绍,“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心心。” 陈丫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不对! 这很不对! 这个人是金文心? 不是!她不会认错,十年后这位是红透天的明星云媚! 从前可从没听说过金教授是云媚的父亲呀! 乱了!乱了!脑子里全乱了。 云媚当年自己回顾她成名的经历,说她高二没读完,因为家里交不起表姐妹俩的补课费,就跟着表姐一起退学了,前去影视基地做了群演。她是从群演里出来的女明星! 金教授再如何,也不会叫女儿补课费也交不起的。 所以,到底是金文心跟云媚长的像呢?还是她就是云媚,只是自己的提前出现,打搅了这夫妻二人。因为自己来了,所以金教授提前接来了他和前妻生的女儿? 闹不懂了!真的闹不懂了! 乐文 427 转向人生(8)三合一 转向人生(8) “二姐,我帮你把包拿房间里吧。”文韬伸手,去抓放在门边的包。 “不用……我自己来!”金文心的脸红了一下,她的包一路是爸爸帮着提的,装着旧衣服的手提袋,是林姨帮着拿的。这会子都放在鞋柜的边上。 她看见边上还放了两个书包,那就不是说因为嫌弃她的东西脏才放在那里的。一般进门的大件都这么放的。她小心的记下来。但还是觉得叫人家看见她那像是从腌菜坛子里拿出来的包,有些羞惭。 文韬面无异色,“没事,我帮你放进去,顺便带你看房间。” 陈丫和文竹一看见那格格不入的包,眼里都若有所思。文竹本来还噘嘴,沙发边上放了太多的购物袋了,肯定是又带这个新来的买衣服去了。可看着那样的包,便是里面都装了衣服,又能是什么样的衣服? 她收回视线,身后把购物袋拎了几个递给陈丫,“大姐,我一个人拿不了,咱俩拿了给二姐送去……” 陈丫默默的接过来,顺手还抓了大部分的袋子,转身先走了。那么大个人了,几个购物袋也提不了!怎么就那么娇气! 文韬正在那边说呢,“这个房间事采光最好的房间,外面带个小楼台,能养点花草。” 这边的房间不止是采光好,还有里面的窗帘床单家具的配色,温暖又明亮。床边铺着半弧形的地毯,雪白雪白的,包都没法在上面放。 陈丫进去没说话,将购物袋给放在衣柜边上了。 文竹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满把最好的房间给了自己吗? 文韬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呀!她就是那么个性子。 他在这边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呢,结果外面的两人又撞一块了。文竹冒冒失失的,撞陈丫身上了。 哎呦!跟撞铁板上一样,“大姐,回头该买木瓜了!海带也行!” 陈丫脚步一顿:“嗯!有法子补救的短板就不叫短板。也不算太可怜。” 文竹:“……”所以没法子补救的短板——例如自己胳膊短,吃啥都不顶用呗。有点被内涵道的感觉。 好生气哟!可人家走远了。 她气哼哼的进去,就跟和衣服有仇似的,衣服架挥舞的呼呼的。 那边金文心胆颤心惊,看着房间的布置是挺欢迎自己的,可这态度,也没欢迎自己的意思吧?快哭了好吗? 文韬戳了文竹一下,“你惹大姐干什么?她就是那性子。” 文竹意识到这个新来的比那个药娇气一点,那个现在有点半熟的状态,关系虽然不好吧,但偶尔怼一怼也没事。这个还不行,她只得道:“大姐那人,相处几天你就知道了。反正不是好人,你说在这边帮忙把衣服挂好,顺便交流交流多好。她干嘛冷酷成那样,对吧?性子太坏!” 金文心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是,只得道:“看起来事难接近了一点。” 哎呀!终于有一个阵营的人了。文竹特高兴,然后把碍事的文韬赶走,主要是因为她手里的购物袋是内衣,这些东西不能被弟弟看见。再亲近也不行。 文韬也不以为意,“那你们快点,等着吃饭呢。”出去的时候路过陈丫的卧室门口,敲了敲门,“大姐,准备吃饭了。” 陈丫有点心浮气躁,见到云媚的冲击一时半会的没法摆脱。谁能想到红透半边天的云媚会跟自己有了牵扯。那时候她在修脚店给人修脚,人家呢,万众瞩目粉丝无数。 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想也无用,她从里面出来,正听见那边文竹跟那个金文心说话,“先这么随便的挂着,这新衣服阿姨得洗的,洗了烘干熨好了,就会整理好的。你别管这些……” 金文心木着脸,“没事,你放下我自己来就行。”她手里揪着她的包没撒手。这个妹妹有点太热情,叫人有点不适应。她想,她跟她是做不了知心姐妹的,因此特害怕她的掏心掏肺。 文竹注意力只在被对方揪着的包裹上:“……”我难道会拿你的东西吗? 算了!假装没看见,也僵着脸摆手,“那二姐自己收拾吧……我先出去了。” 嗯! 好嘛!一个冷酷的不近人情,一个高冷的难以接近。 算了。懒的搭理了!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我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过。 嘟着嘴走到客厅,抱着林雨桐的腰贴着大人直哼哼,告状的话放在嘴里半天,到底没说出来。这两个姐姐再是姐姐,可跟弟弟还不一样。她能随便状告弟弟,但是却不能说这两个姐姐半句不是。 这么一想,眼圈都红了。 林雨桐拍拍她的脑袋,“明儿带你们出去,给你们都买几件。” “好啊!”她还是闷闷的。 母女俩正说话呢,后面有脚步声传来,“那个……” 林雨桐转头,是文心,她手里正拿这一袋子东西。像是哪个超市的购物袋,团成一团塞到角落里了很长时间,然后又拿出来装东西用了。 “那个……林姨,这是从老家带的豆腐干和手工挂面……” 林雨桐忙接过来,“是吗?现在很少能买到正宗的手工挂面了?豆干也是手工的吧?” 文心忙点头,“对!是一个老婆婆自己做的。当地人都得排队买。” “那这可是好东西。”林雨桐拿着就进了厨房,拆开一包直接撕了一块塞嘴里,“嗯!劲道。” “什么劲道?”四爷从卫生间里出来,洗了手准备吃饭,听见桐桐在说话。 桐桐就把剩下的半块豆干塞四爷嘴里,“你尝尝。” 也就那样了!比桐桐做的还有差别。 但四爷还是道,“是比一般的豆干好吃些。” 那边的阿姨就问,“要不要下一撮挂面,清汤的,一人吃一小碗。这个豆干切成丁炒了做臊子,味道也行。” 那就做吧。 林雨桐又拿了几片分给其他几个孩子,然后才道,“本来就说工作计划得调整,电视台的节目不想做了。自己弄个团队,做个美食专辑。比如寻找古老的味道之类,纯手工的最好。之前还没灵感,文心这一道豆腐干帮了我的忙了,第一个专辑,我打算出个豆制品专辑。” 文心并不知道这位林姨是干嘛的?不过她这么说,她心里有点小骄傲。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她之前听说陈丫也才被接来,心里还想着。是不是之前林姨不想叫自己来,肯定是爸爸答应接了她女儿来,作为交换,她才答应爸爸接自己来的。 姥姥说给自己带的东西不给别人,可自己收了那么多东西,怎么可能不拿出来?家里还有保姆,难道自己要偷着吃吗? 不管对方是好是坏,她都不想惹麻烦。跟在班里一样,他们可以不喜欢自己,远离自己也可以,不搭理自己对自己视而不见也可以,只要不主动找自己的麻烦,给自己一个安静的角落就行。她跟对方搞好关系,不管她是不是狐狸精,只要给自己一个安静的角落容身就行。 一年!就一年。撑过一年就上了大学了,可以不用住在这里了。 东西拿出来,她是忐忑的。这个家里跟这样的东西完全不搭。可对方没有嫌弃的样子,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她想,这女人要是狐狸精,也是个非常要段位的狐狸精。她自己的修为太浅了,看不透这狐狸精,也抓不住这狐狸精的尾巴。那她就假装不知道她是狐狸精好了。 大大的圆桌,围坐的满满的。带上保姆七个人吃饭,一共八个菜一个汤。 吃完饭,洗了澡,换上睡衣,躺在松软的床上,这种感觉……金文心就想,其实姥姥说的不对。姥姥说捡来的菜是一样的吃,味道是一样样的。可吃的时候才知道,真正鲜嫩的,吃到嘴里是不一样的。姥姥说一周洗一次澡就行,要不然伤元气,这种说法也不对,洗澡了躺下就是舒服。姥姥说,睡衣那东西都是有钱人瞎折腾的,换来换去也不怕感冒。可在家里睡觉,穿着睡衣就是自在。姥姥说,地板上铺凉席,一样睡的好。可睡硬板床就是会肋骨疼,软床就不会。趴着也不会觉得胸口又疼又闷。 姥姥总说,有钱人都是被钱烧坏了脑子,便宜能买到的非要买贵的……可事实是,一分价钱真的一分货。有钱人不是脑子有毛病,人家就是花钱买舒服的。 这种东西,大概是没钱没体验的过的人永远不懂的吧。 第二天四爷也没出门,桐桐说要出门,那他就陪着出一趟门。 出门就两件事,一起逛街,一起在外面吃顿饭。 衣服这东西女孩就没有嫌弃多的。文竹是看上了就想买,她不仅给自己挑,她还乐意打扮别人。自小修炼的,她眼光不错,尤其是有陈丫和文心这两个已经长成的衣服架子,她自己没法穿的,她都乐意推荐。 一款男女同款的背带短裤,她喜欢的什么似得,穿上也行。但她没长大呢,这玩意要是有两大长腿,穿上该多帅。她撺掇文心去试,文心穿着也好,但是气质不对。她就盯上陈丫了,“大姐试,大姐这气质穿上得男女通杀。” “不用!”短的她一盖不穿。 文竹这么热情的,直接被一盆凉水泼下。最后文韬买了,“不就喜欢吗?我穿给你看!” 能一样吗? 文心就道:“我也穿不出去的……高中很少有女生穿成这样……大家都是长裤子,短袖穿的都少……”凉鞋也不好意思露脚趾了,被人盯着看,好害羞的说。她拉了拉文竹,“你大姐不是不买,买了也没机会穿。” 你大姐我二姐的,这个称呼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四爷和桐桐对视一眼,转脸走一边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文竹看了陈丫一眼,她在家也是长袖长裤的……想想高年级的大哥哥大姐姐的,好像是没怎么见这么穿的。 行吧!这个解释算是过了。 但是太喜欢了,到底是给她和文韬买了一模一样的,就算是小短腿,我也有长成大长腿的那一天。 几个人的事,四爷和桐桐并不管。大人越掺和就越乱。 在外面吃了一顿火锅回家,文韬的作业完了,文竹的还没有,一回家就大呼小叫的,要赶紧补作业,要拿文韬的抄,文韬不给,姐弟俩从这个屋子追到那个屋子,吵吵嚷嚷的,都是他们的声音。 两个大的各自进了房间了,保姆凑到林雨桐跟前,“小林,这是心心房间里要扔的。我问过她的,她说叫扔了。你看看……” 孩子的旧衣服,文胸皱巴的不像个样子了,关键是那种带钢圈的劣质文胸,钢圈已经戳出来了,戳出来的部分被处理过,处理的方式就是给上面缠上线……肯定是这东西戳伤孩子了。疼了,破了,她不得自己想办法缠吗? “我知道了!扔了吧,只当不知道。” 阿姨一脸为难的又道,“丫丫不叫我给她收拾房间,都不叫我进去。说是脏衣服她会自己洗,房间她会收拾……” “那就让她收拾,衣服她自己洗也行,但是晾干后你抽空给熨一下再挂起来,叫她自己收。” 行吧!这家人经济状况挺好的,带回来的俩孩子都有点奇奇怪怪的。 林雨桐没工夫跟保姆解释,这两天她谈好了老师,这得看看丫丫是想在老师上门,还是她上老师的门。 敲门后,得了允许才进去。空调开着,丫丫坐在书桌上,看的是初中的书。见自己进来了,她也没有多躲闪的意思,大大方方的叫自己看她的水平。 林雨桐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周一你得开始上课。现在是,要么要老师上家里来,你们在家里上课。中午晚上留老师在这边吃饭。晚上的话□□点才能下课。一天一个科目换着来。要么你上老师家去……” “不去!” 别人的地方都不安全。她会坐立难安。 “那就家里来?” 陈丫摇头,小厅里放着钢琴,上面有文竹的获奖照片。可这几天,文竹都没有练琴,肯定是怕她不习惯这种声音。她要上课,只怕文竹就没法练琴。再则,老在家里,跟其他人撞上的概率就高,大眼瞪小眼的,挺尴尬的。所以,“也不是想在家里。” 林雨桐对她这个回答不奇怪,“那就去外面的辅导班。小区对面那栋写字楼上,就有辅导班。也有一对一授课。”说着就点开手机上拍摄下来的照片,“他们这一对一授课,都是这种透明的格子间,一个大教室里,十多个格子间。也不是只有你和老师两人在,现在抓紧单独补习的学生很多,里面基本都是满员的。而且,你看……”她指了指图片上的几个点,“这都是摄像头,可以连接到家长的手机上。以便于家长掌握你们的动向,同时监督老师授课的情况。另外,我考虑到女老师耐心比较好,你这个基础差,我选的都是年纪稍微大点的,最起码是已婚已育的女老师……这样的老师耐心比较好。” 话是这么说的,但陈丫知道,她肯定是猜到什么了。知道自己不愿意叫男老师接近吧。 选女老师本就规避来风险,结婚生了孩子的,确定那方面取向不会有问题,那基本是杜绝了遇到变态的情况。 林雨桐见她不反对,就道:“阿姨在家做饭,到了饭点,你回来吃就行。要是认识新同学了,跟同学在外面吃也行。不过提前要打个电话给家里。要是你觉得这个辅导班还过得去,那明天早上,我送你过去先试听一下。” 陈丫生疏的转着手里的笔,‘嗯’了一声。 行了,这是没想要再说话的意思。 从这个这里出来,才说去看看那个,结果里面传来说话声,像是在跟她姥姥打电话。那算了,先不说了。 金文心是在给她姥姥打电话,问她表姐的事。她表姐的电话一直停机,她没打通。今早给姥姥打电话,说是表姐上学去了。可这个点了,也该回来了呀。她又打电话,姥姥就说,“她没记住作业,去同学家写作业去了。” 不可能!表姐哪里有相熟的同学?她也不爱跟人说话的。 她心里慌了,现在她换了手机了,手机上也绑定了银行卡,也有不少的零用钱了。想了想,现在手机缴费,异地不异地的都没关系的。她用手机给表姐先缴了二十。 等了五分钟,再打还是欠费。 她又交了二十。 再打的时候一样是欠费。 什么时候欠费这么多了?以前听说有些同学透支几百都不带停机的,她和表姐的这种,不知道是不是经常欠费的缘故,这些运营商也狗眼看人低的很,有时候欠费几毛他们就给停机了。 她抿着嘴唇又交了十块,这次电话通了。 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心心?你找过来了吗?在哪?我去接你!” “啊?我去哪找你?不是……表姐,我刚才给姥姥打电话,她说你还没回家。你在谁家写作业呢?” 那边沉默了足有半分钟,“也没在谁家……” 这话听着失落,是因为自己没有去找她吗?她叹了一声,“表姐,你要是没地方去就赶紧回家吧,我爸给家里安装空调了……” “你爸?”那边的声音一下子高了三度。 金文心也惊讶:“姥姥没告诉你吗?我现在在明珠市,不在家里呀?我爸昨儿接我了。哦!对了!我爸给你把补课费交了……要是学校再要钱,你找姥姥去。我留了不少钱给姥姥,说了有你上大学的钱,还有补课的钱……” 那边好像没听到她后面的话,直言问说,“你爸接你回去了?你在明珠市?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接你回去呢?”那边的话说的有些着急。 金文心愣住了,“不是……他是我爸爸,他为什么不可能接我?” 那边又沉默了。 金文心总觉得哪里不对:“表姐,姥姥之前说了很多假话,其实我爸没不要我。你别担心我,赶紧回家去吧。家里开了空调挺凉快的。对了!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乘凉呢?” “我……乘凉?呵呵……哦!是挺凉快的,在……谁知道这是哪里,反正很凉快就是了。” 这么嘈杂,“是在肯德基吗?” “哦……” 应的很含糊,金文心就问说:“你不点东西人家不赶你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点东西?我就穷酸的点不起是不?” 不是!不是那个意思。表姐大概是生气了吧,自己走的时候没跟她说,她肯定生气了。对方生气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缓两天她自己就好了。于是她闷闷的道,“那表姐你赶紧写作业吧,我挂了。”然后就真的挂了。 因为这个电话,她的心情骤然不好了起来。物质好了,但是没了亲人没了伴儿了,孤单一下子就扑面而来。尤其是在外面两个孩子打打闹闹的情况下。她翻翻手机,电话号码除了姥姥姥爷小姨大舅舅妈还有表姐的之外,也就是新添了这边家里几口人的。她的世界好似就这么大点。 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可怜。 才要放下电话,姥姥又打来了,“姥的宝儿,你跟姥姥说实话,那个女人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啊!”金文心那点自怨自艾瞬间没有了,“她带我买了很多衣服,花了好几万,家里的洗面奶擦脸油什么的都准备好了,我的房间也是最好的,布置的跟电视剧里的一样……等小姨回来,我跟小姨视频,您看看就放心了……” “傻宝,她哪里花钱了?花的都是你爸的钱。拿你爸的钱笼络你,叫你爸说不出个不好来。你可犯傻!别人对你好一分,你就傻子一样跟人家掏心掏肺,要这么着,你被人卖了都给人家数钱呢。你想想,说是给你花了几万,可一百的东西回来给你爸报账报一千,你能知道里面的猫腻?以后不用她带着买衣服,给钱就行,难道你那么大了,不会自己买衣服?多余的钱攒在你手里,比什么都踏实……” 不是这样的。 这买东西跟去超市一样,那小票出来花了多少钱那列的清清楚楚的,一项就是一项。咋可能就买一百报一千呢? 跟姥姥说不清楚,再说就以为自己被人笼络了。 她应承着,“姥你早点睡吧,我都记下了。明儿要上课,得早起,我都困了。” 那边又交代了几句,热了就开空调,别给他们家省电。那女人说你你也别管,只管找你爸去就行。 实在受不了了,她自己先挂了电话。 心里那种别扭的感觉越发的重了。恍惚一夜之间,她从一个世界跨进了另一个世界。对新世界充满了未知的恐惧,但对原先的旧的世界,又有了一种从骨子里生出来的厌烦。 继而她又害怕,她应该就是姥姥说的那种白眼狼吧。 姥姥常说,养孩子不在花钱不花钱,这光是伺候吃喝拉撒,手把手的带,给谁多少钱人家愿意干呀! 这天晚上,她又做了一个梦。她站在泥泞了,一路朝前走,光就在远处,可她就是够不到。这一觉睡的,只觉得筋疲力尽。 一睁眼,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了。哪里是做梦做的筋疲力尽,分明是来例假了,双腿没劲而,知觉得肚子往下坠。 坏了!没有止疼药。 外面天很黑,这才半夜三点多。她没有卫生巾,只能去厕所用卫生纸了。肚子坠涨的难受,只有蹲着才稍微舒服一点。她摸黑打开灯,下了床都快哭了。床单被子都弄脏了,这都是新的呢。以前弄脏了姥姥就说晦气,得马上得洗干净才行。 可没止疼药,她站直都难。先把被子盖好,明儿偷偷的洗洗,晾在露台上就不会有人知道了。然后这才小心的打开门,去了卫生间。 陈丫睡觉警醒,外面一有响动她就醒了。听到有人上厕所,她翻了个身。等着对方上完厕所,门都关上了她再睡,要不然刚迷瞪了,又得被吵醒。结果这一等,没动静了。这得有小半个小时了呀。 家里也没谁有便秘的习惯。 她悄悄的下了床,从床下摸出水果刀塞到睡裤的裤兜里,轻轻的打开房间的门,卫生间的灯亮着,金文心房间的门开着,灯从门缝里透出来。她松了一口气,轻轻的敲门,“你怎么了?” 里面有低低的抽噎声。 她推开门进去,金文心扶着洗脸池蹲在地上。她吓一跳,“你怎么了?” “来例假了。”金文心顾不上跟对方熟悉还是陌生,“那个……你有止疼药吗?” 还真没有! “我给你买去吧。”陈丫起身,“你平时用什么止疼药?” “米罗什么片……” 陈丫点头,“那我知道了……”那是一种两三块钱一瓶的药,一瓶一百片,能吃很长时间。 正说着呢,对面主卧的门开了,“你们不睡干嘛呢?” 主卧比较深,在里面不容易听到外面的动静。但多少还是能有一些,林雨桐这不就醒了吗? 陈丫就问:“家里有止疼片吗?” 林雨桐一看就明白了,她拉了洗脸池下面的抽屉,“忘了跟你俩说了,卫生巾在里面。以后从这里直接拿!”然后抽出来给文心,“去换了。” 金文心应了,去了里面,出来的时候脏被子和床单已经被换掉了,床上铺上了新的,还另外多了一个毯子,“用这个做护单,不会弄床上的。躺上去吧!” 可是还是很疼。 勉强躺平了,就觉得一双温热的手贴在她的肚子上,又是揉又是摁的,很神奇的,几分钟的工夫,就不疼了。 她躺着看她,她的头发随意的扎着,侧着脸认真又专注。表情却越发严肃了,“常吃止疼药?” 疼了就吃。每次都会疼,所以每次都会吃。从小学来例假就开始吃了,到现在也吃了五六年了。 “住的地方是不是潮湿?”她又问说。 那倒是没有,五楼不可能潮湿。 “天热的时候有没有在地上睡过?” 这个有! 每年夏天,家里都热的受不了。他们就把水倒在地上,地板湿漉漉的,然后铺着凉席在上面睡,就能舒服些。 她没说那么详细,总觉得那会显得穷酸叫人笑话。但还是点点头,承认有那么一码子事。 “受了寒了。”林雨桐就道,“明天也别跟着去听课了,就在家里躺着,看看电视也行,玩玩手机也行。没事,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她顺手把放在床头柜上的矿泉水收了,“这东西放在空调屋里,冰的很。不能喝了,明儿给你这边放个水壶,保温的。” 再说什么金文心听不见了,她的眼皮越来越重,不等人出去,就睡过去了。 林雨桐把这边的门带上,见陈丫还在外面站着,“有动静怎么不叫我?你还真出去买止疼药去呀?不怕黑了?” “本来也不怕黑。”陈丫生硬了回了一句,有些窘迫,转身回屋去了。之前升起的那点不自在,却慢慢的散了。说实话,看见她给金文心揉肚子,她心里多少有些嘲讽的。人家的女儿肚子疼,她自己的女儿肚子就不疼是不?自己疼都是忍着,疼死也不吭声。她这个亲妈也不晓得问一句。可谁知道她从金文心的房间里一出来,却先责怪自己要自作主张,要跑出去买药的事。那点不平就散了。说到底,她还是担心她……吧? 金文心一觉起来,都九点半了。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粉色的暖壶,掀开盖子当杯子,倒了半杯,热气蒸腾,但看着黑乎乎的,有点药味,有点甜丝丝的枣味和姜味,喝了一口,有点烫,但一口下去,好像五脏六腑都暖和起来一样。 换了衣服出去,家里只剩下保姆在。 “给你熬了粥,洗洗吃饭吧。”说着又像是才想起什么似得:“你林姨交代了,你床头那个水壶里的药,饭前必须得喝了,得喝完,一顿不能停。” 啊? “那可是好东西,我来的时候都已经熬好了,你林姨熬了半晚上呢。”其实是不是熬了半晚上她也不知道,但是东家人挺好的。这后妈难当,给后妈说说好话又不费劲。 后妈不好当,可给陈丫当亲妈,也不那么好当。 这不说报名去吗?一说名字叫陈丫丫,老师愣了一下就问说:“要大名。” 以为丫丫是小名。 丫丫就是小名,只是没人给她取大名而已。 陈丫的表情很是烦躁,林雨桐抽了她手里的笔,抱歉的跟老师笑了笑,“我跟孩子再谈谈。” 会客区陈丫大马金刀的坐这,脚尖点着地面,腿一晃一晃的,表达着她对此事的不在乎。 林雨桐就问说:“户口要另外办,改个名字吧。” 随便!不叫陈丫就不是陈丫了?陈丫不还是陈丫! 越是表面不屑,心里其实还是在意的吧。林雨桐就试探着道,“我想叫你跟我的姓!” 什么? 陈丫不动了,愕然的看向林雨桐。 “林家除了我就没人了,但是陈家不是还有一个妮妮吗?你姓林吧……” “嗤!”很不屑的样子。 其实,林雨桐考虑的更多的是孩子的前途。考大学对她是没有影响,但是有些职业,她爸爸的情况对她是有影响的。不管自身怎么样,只凭着一个杀人犯父亲,就会被拒之门外,连资格都没有。 但是,她又不能将这些告知给孩子。孩子现在的想法里,她爸爸至少还是个爱她的爸爸,她在乎别人怎么看就见鬼了。 因此,想叫她答应,话得另外说,“我父母就我一个,我叔叔执着着娶媳妇,也是为了给林家继香火。我不认同什么香火不香火,但是……” “明白!”不就是我爸爸杀了你叔叔,林家到了你这代就断了吗?“行啊!姓什么都无所谓。”只当是陈家欠林家的。 很好! “姓林了,这名字换的彻底了你也不习惯,从ya这个音上,换一个字吧。”林雨桐才要写,笔被抽走了。 陈丫自己写了一个‘亚’,然后放下笔,无言的表达自己的态度:我就叫林亚。 林雨桐摇头,“不行,亚的意思是较差,次一等的。我的女儿哪里较差,哪里次一等了?这个字不行。” 陈丫在她说不行的时候差点发飙,可一听后面的话,心里的感觉怪怪的,心里嗤笑她只会嘴甜,可眼里却带了几分羞涩,跟着又写了一个‘娅’,这个可以了吧。 “不行!” “怎么又不行?人家那大明星的名字里不也带这个字。” “这个字,意为连襟。偶尔也通‘雅’。”林雨桐从她手里拿了笔,“那就不如直接用‘雅’。” 雅? “那你得失望了,我一辈子也雅不起来。” 林雨桐面容却肃穆了,“雅除了你以为的意思之外,它的另一个意思是‘正’。正,即是正确的,规范的,之后才是高雅的,文雅的。”她说着,就在纸上写了名字——林文雅。 陈丫盯着那个名字,艰难的吞咽着。是的!正确的,规范的,这是她这辈子想要做到的。一个坐过牢的人,从不奢望能摆脱粗俗,但如果能重来一次,她希望能做到,不犯罪,少犯错。可这些话用什么来表达才是对的呢? 正确的,规范的,即正!即雅! 心里愿意,嘴上还是嘟囔了一声,“那干脆叫文正好了。” “胡说八道!”林雨桐瞪了她一眼,“你得给我回去好好读书了。‘文正’两个字是随便用的?”她耐心的跟她解释,“自唐以后,文人做官,一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等将来死了之后,能得一个‘文正’的谥号。而作为皇帝,人家也不会轻易的就把‘文正’两个字赐给臣下。以后读史书的时候多留意,凡是谥号为‘文正’的,无一不是当时那个时代的文人领袖。就像是范仲淹、李东阳、曾国藩,他们的谥号都是文正。你个小丫崽子,敢要这两个字?你这小身板压不住。另外,得空了把曾国藩传记读一读,当睡前读物也行。一辈子哪怕只读懂一本好书,也足够你受用一生的。” 陈丫不敢顶嘴,这些都是她一辈子都不曾知道的东西。 于是,报名的表上,她的名字叫林文雅。 而一周之后,拿到了亲子鉴定报告,再去登记户口的时候,户口本上的名字也更名为林文雅。 同时,也在当地的派出所更换了身份证。 看着刚出炉的,属于林文雅的身份证。陈丫有那么一瞬的恍惚,这世上多了一个林文雅,却少了一个陈丫。 如果陈丫不是那个陈丫了,那还有什么是不能变的。 她只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好像开了一个口子,有一道微弱的光线从那里照进来…… 乐文 428 转向人生(9)三合一 转向人生(9) 文雅上了一周的课了,文心例假也过去了。 四爷给孩子在一所私立学校办了转学,挂了学籍,方便将来高考的。同时,文雅的成绩现在肯定不行。但是文心的话,一直在学校,这会子去叫人家老师看看孩子的情况。 私立学校,那是真贵。校长跟四爷有些交情,这才算是把孩子的学籍落下来了。人家真不是想进就能随便进的学校。成绩肯定不行,只能是走特长生和艺术生的路子。 索性文雅干活打架都做的不错,劲儿也是真不小。体育里别的不行,但是标枪、铅球、铁定,甚至于跳高这些项目,老师在边上稍微指点了一下动作,人家成绩还不错。那边的体育老师说,这训练训练,在市中学生运动会上拿个名次还是有机会的。 所以,只因着这个,人家收的也不勉强。要是将来奔着考体校的话,加把劲也不是不行。好的体校不行,但也有些踩着二本线的体校,抓一抓是有机会的。 当然,学校是这么考量的。但这孩子年龄这么大了,如今基本也是练不出来了。不到非不得已,是不会让孩子走这条道儿的。 但给孩子说的时候,你得打气呀,“就算是不上体校,师范学院还都有体育专业。将来就是出来给小学上个体育课也行呢……” 孩子要求本来就不高,老师本也是个体面的差事。有坏的也是极其个别的,不能说那个群体就都不好。这么一说,孩子信心挺大的,“我肯定抓文化课。” 对!文化课成绩上去了,到时候具体学什么,到时候再看也就是了。 然后林雨桐很明显的感觉到,这孩子早上赶五点就已经收拾好了出门了。四点五十起床,然后去厨房给她自己煮几个鸡蛋,鸡蛋放锅里煮着,她去洗脸刷牙换衣服,又不要打扮,七八分钟就收拾好,那边鸡蛋也出锅了。鸡蛋捞出来袋子里一装,然后书包里一塞。自己给自己灌一壶热水,轻手轻脚的就出门了。现在天亮的早,小区又安静,她去小区里背书一个半小时,顺便吃点喝点,七点半直接就去对面的辅导班。这一去,晚上十点左右才回来。回来吃了喝了洗澡,再把当天学的翻一遍,错的重做一遍,夜里十二点准时上床睡觉。 夜里五个小时的睡眠,白天间断的睡上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这就是一天的生活。 毕竟,真的差的太多了。 保姆第一天不知道孩子要起那么早,没给准备第二天的早饭。后来知道了,都给放好,早起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就行。但是这孩子不要,就吃鸡蛋。早起只想吃鸡蛋。给的理由是,吃鸡蛋不上厕所。好像不是实在没办法,都不在外面上厕所的。 而文心就好了很多,至少说能跟上这个学校差生的进度。放在班里,成绩很靠后,这是在文科班比的。找了个平行的文科班,文化课成绩在班里排倒数第六。 至少赶得上进度。这就已经比文雅好了太多了。 四爷就问孩子的意思,“你是在学校学呢?还是在补习班补上半个学期?” 文心知道去补习班的费用,太高了!她已经把五十二万给姥姥了,心里挺虚的,“我想在学校。” 那也行。 “给你请几个家教,哪一门缺的多咱们从哪一门重点补起。周末根据老师的要求去老师推荐的补习班,行不行?” 这个好! 文心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来了,“爸爸,我能考艺考吗?我还挺喜欢弹琴的。”家里的钢琴放着,她都没敢动。她小时候学过那么几年,好些年都不练了,手生。 还真想学呀? “那就学!”这东西什么时候学都不晚的,但靠弹琴考艺校,估计是不行。钢琴这东西不是一年半载的就练出来的,还得咨询专业的老师。不走声乐美术的话,只能是在小品形体舞蹈长相等等的一系列的东西上雕琢。 叫孩子先上课,原身有大学作为平台,路子还挺广,人托人,找到戏剧学院的老师,咨询之后,经人家的介绍,找了个考前辅导的老师。周末的文化课辅导没时间了,他的所有时间得为专业课腾出来。 以为是一周能把家里的琐事安排妥当。可是耗费了半个月,只能算是勉强安顿好了。 钱是当真没少花的。不说私立学校的学费贼贵贼贵的,就是这种一对一的单独辅导,还是全天性质的,再加上艺考那个烧钱的劲儿。 真的,孩子多了就发现,钱是真不经花。 晚上两人在卧室里低声算账。反正半个月,几十万进去了。 试问,大学老师的收入高吗?不低!但是,以这家的消费水平看,是真不高的。工资抵不上日用。 家里最多的经济来源是什么? 是原主那份额外的收入来源。在电视台做节目的特聘专家,钱不多。多的是背后的那些金融圈里的圈圈套套,原主就属于其中的一环。也因着他这个引导作用,跟着是圈了不少钱。 但是,这一行不能久干的。 可便是要停,也得停的体面。这里面的水深,有时候你想脱身也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为了以后好,这事上就得谨慎一些。没有这一份收入,四爷在股市上本来就挺有能为的。做个投资公司,股市能投,也可以投入其他行业,像是高科技一类的公司,回报周期可能长了一些,不过回报一定可观。 但不管是开公司还是干别的,这不得有个过程吗? 不能四爷一出手,钱哗哗哗的就来了。干什么都得有一个过程。 林雨桐就把账目总了一下,“存款现在是一千四百万多万,这四百多万留着家用,以备不时之需。咱们自己能动用的钱就这一千万。”其他的股票房产之类的,现在也套不出现钱来。 只这一千万做本钱的话,其实不管是哪个行业,都有些欠缺的。 况且,不光是四爷那边缺钱,林雨桐这边也确实还需要点的。 四爷便是想拿钱赚钱,那么得先有钱。钱从哪来,第一,家里得有。第二,别人的钱——融资。 因为老是觉得这个世界隐藏着一股子恶意,因此,融资这个容易出事的法子,四爷不打算用的。 四爷把卡推给桐桐,“先投资给你。” 给我? “你那边来钱可能更快。”四爷就道,“不是打算继续用原班的人马,拍美食节目吗?这个可以!拍一集出来看看效果,拿去跟电视台和网络媒体合作……投资不大,但是收益可观。有了钱再谈其他不迟。我按部就班的上班,再把那个圈子的事利索的处理了,尾巴处理干净……再谈以后。” 这倒也是个路子。 团队的人休息了一周再一周,之前说的那个节目,也明确的告诉人家自己不去了。图端丽的人得叫他们闭嘴,少在外面胡说八道,这不还得叫他们吃点利吗?这就得叫人看的见前程,然后再看看各人的情况再说。 如果脱离了电视台,就得有自己的工作室,成立工作室,这不得有地方吗? 林雨桐没急着大动干戈,她得叫人先有信心才行。 要是只拍一期的话,家里的地方足够了。先拍出个样板来,不管跟谁谈,咱们得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对不? 于是,林雨桐给小白打电话,召集团队,上家里来,咱们碰面谈一谈。 她把时间定在明天晚上,时间充足,她可以准备出一桌的宫廷御点来,以宫廷的摆盘模式摆好,这些东西到底怎么样?好看不好看,好吃不好吃,看一看,尝一尝就知道了。这是最有说服力的东西。这些东西要是拍出来,会不好看? 前期可以做这种以家庭厨房为基点的,不仅赏心悦目,也能叫人学会在现代的厨房里怎么做出老味道。 可就是做的再粗糙,这也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这需要一个团队来协助。 从主持人,到导演,到编导,摄像,再到后期剪辑。想要把你制作的东西卖出去,或是说是拉赞助广告等等,这又需要运营团队和专门的广告团队。 后两个不考虑,只拍一个片子试水的话,原有的人员是足够的。 这天几个孩子回来,茶几上摆着八个高脚盘子,盘子里摆着各种叫人垂涎的糕点。 文竹先要伸手拿:“这是买的还是谁送的……”手都伸过去了,才想起,“等一下等一下,我先拍一下……”发朋友圈班级群,馋一馋大家。 林雨桐从厨房出来,“别拍,这东西是制作节目用的。别动盘子里的,给你们吃的在这儿。洗了手再过来。” 啊? 好吧! 文竹扔了出机直接在厨房洗了手,抓了黄的透亮的糕点就吃,“嗯!好吃!这是绿豆糕吧?”跟外面卖的都不一样。特别细腻的口感,而且,未免太好看了吧。怎么就做的像是果冻似得,瞧着透的很。 那俩大的吃了还要上课呢,一人抓了一个,就停不下来了。这个点心尝尝,那个尝尝,饭没塞肚子里去,结果肚子饱了。 文韬就惊讶,“妈,之前看您做家常菜那节目,好些人都说看着好看,但吃的时候不一定好吃。您平时在家基本也不做饭……”早些年住大学的教职工宿舍住,大学的食堂卖什么的都有,而且很便宜,根本划不来做饭。后来家里的情况好了,用了保姆了,也就没做饭的必要了。家里人以为是录节目一次不成,得不停的重复。老围着灶台转悠,谁都得腻味。所以,不做饭也没人觉得怎么样。 如今猛的发现,做饭的手艺这么好的!除了惊喜,俩孩子还真没觉得怎么样。 保姆在旁边就说,“也就是小林你好脾气,我做的饭,你是怎么吃了这好几年的。” “家常菜,那就很好了。嗐!说到底不要自己动手,就知足。”林雨桐打发几个孩子,“该补课的都去补课,这还剩下点,这不,都给你们装在便利盒里了。要给老师带的给老师带,要给同学带的就给同学带……拿着走吧。” 林文雅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该带给谁。但塞过来了,她还是接过来了,到了教室她先递给老师。老师是教英语的,她英语差的多,所以英语课比别的课安排的多些。 老师的年纪也快四十了,很和蔼。对这个学生的印象吧,就是不爱说话,不爱交流,听懂没听懂,除了作业有反馈之外,人家孩子是不多说的。说实话,这样的孩子不好教。有些孩子觉得课有问题,不找老师沟通,只告诉家长。辅导机构嘛,这个老师不行换那个老师……这就导致了在外面授课的老师很在乎学生的看法。尤其是这种高年级的孩子,那是糊弄不了了。所以,如果能跟孩子搞好关系,对她的教学是有帮助的。她就有那种从小学带到高中最后送入大学的学生,相处的很愉快。 经验多了吧,就知道像是林文雅这样的还是确实属于难打交道的那一类。但是人家孩子家里给的课时费着实是不少,拿人家钱了,对孩子更用心些也是应该的。平时吧,这孩子从不说她家里的事,课间的时候,人家学生老师都打成一片,她是跟谁都不多话。像是有交际障碍一样。向来都是独来独往的。 今儿这孩子一来,就递过来一个餐盒,“家里做的,老师尝尝。” 啊? 难得孩子主动开口,她就揭开了,“哎呦!”八块点心,都不一样,瞧着就有食欲。她拿了一块白的方块,咬了一口,“山药糕吗?从没吃过味道这么纯的山药糕。”她特热情的叫其他几个老师和学生过来尝。 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师就说,“这孩子的妈妈我知道,我不会做饭,我都是看她妈妈的节目做饭的。” 这个大家都知道,没什么名气的主持人。 而且,这位老师之前还抱怨过,说是照着节目上教的做了,可味道还是不好,可见那也就是主持人长的好看点,做出来的菜,色有了,香和味都没有。 本来不报期待的,但拿起来尝了一口之后马上改口,“看来这东西是真需要天赋的。不光是看着好看,吃起来味道也好。老点心我吃过不少,但像是这种口感的,没有!” 很突然的,丫丫心里有点奇怪的情绪,像是与有荣焉吧,就不由的解释了一句:“是为了新节目尝试着做的,叫大家尝尝味道。” 这一说话,边上的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跟她搭话起来。点心不多,大家分着吃。这会子吃着说话,多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发现,这个看起来酷酷的,成绩差到那么个程度的……叫人一看就是个坏女生的女孩子,其实是个很害羞的人。 边上还有小姑娘爱死了这个又酷又帅的颜,凑过来搭话:“是什么节目,我叫我家里人都看……” “还在筹划,定了我告诉你。” 小姑娘高兴了,“那你加我的微信呗。你家再做好吃的,你拍给我看。” “那在节目出来之前,不能发朋友圈微博,自己看看就行……” 你还真不怕我不守信呀! 怎么这么老实可爱,于是越发的应了:“好的好的!肯定不发。” 丫丫把自己的微信码打开,然后叮叮咚咚的,一圈同学在扫了。大家都申请,这个说,林文雅加一个。那个说,听说你也是思远中学的,咱们同学。 好吧!那就通过吧。 通过了之后,很莫名其妙的,她被拉进了好几个群里。其实之前跟这些孩子并没有交集。 算了,加了都加了,把每个群都设置一个信息免打扰吧。 这才要放下手机,却发现突然多出一个群来。刚才一起点了加入了,再一看群名——幸福一家亲。 群成员:金教授、非著名主持人大林、撑绿竹、武略、小心心。 最后一个是她,雅哥! 她不由的嗤了一声,都是什么名字,撑绿竹是个什么鬼?结果一查,哦!是一种长的很快,能长得很高的竹子。这是某人对身高的怨言。 正看着呢,上课时间到了,她把手里的手机调成静音,没再管。 这边林雨桐扫了一眼微信提示,文韬弄的这个群,终于是加齐了。她也收了手机,坐在边上等人。小白先来了,其他人大概是约好了要一起来,未必没有像绑在一起跟自己谈条件的意思。 约定的时间到了,只到了小白一人。小白打了一次电话,那边说堵车,估计是没商量好。小白直接用手机拍了几组照片发过去,并配上文字,“你们不来我吃完了哦!” 是的!其他人不想再合作了。还想顺便再捞最后一笔好处。但是,要放出去也不是现在放出去的,对吧。人都是驱利的。明知道对方想撕破脸,但她也得装着不知道。 林雨桐心里暗暗点头,小白这姑娘还是有几分城府的。 那边一看,别管好吃不好吃,这卖相实在是好。说实话,做节目,卖的也就是一个卖相。事实上,这位林雨桐做的菜也就是一般的味道。录制节目每天都做菜,她也只保证好看,好吃实在是谈不上。 但这种点心能做的卖相这么好,这就有些技术难度了。 这跟之前只家常菜就有了明显的变化,还是值得期待的。 “那要不……先看看再说?” 那就试试吧。 一来来了七八个,林雨桐就跟不知道对方的心思一样,“坐!过去坐吧。” 小白递了湿巾纸过去,“知道你们还都没顾上吃饭,尝尝,我跟你们说,不吃后悔。” 编导是个姑娘,她已经找了一个游戏公司的情节编剧的工作,其实没打算再这么混下去了。这次过来也是顺道看看的。之前吃过这位做的菜,那味道还没她自己做的好。因此对这东西实在是没兴趣试试。 架不住小白热情,她只得接了一块,“这是什么?”闻着倒是好。 小白哪里知道那叫什么,“你先尝尝。” 林雨桐就道,“那是葱油酥,是宫廷御点。” 还宫廷御点,您做的给皇上吃了只怕得被砍头吧,不知道的以为您投毒了呢。 她特别小心的咬了一口——嗯?酥!脆!牙齿才一碰,就掉渣。咬下去,又没有那种油透了的腻,一股葱油香,芝麻香,油面的咸香,使劲的咬下去,得另一只手在下面接着才行。酥的哟,渣渣扑簌簌的掉,“好ci——” 李导喜欢吃咸的,跟着吃了一块葱油酥,也试了甜的。以前几乎不碰的东西,但现在一试,甜而不腻,是那种口齿留香的甜。 说实话,很惊艳。 他的脑子转的快,如果真节目做成了,这就能做成同款的产品。所带来的附加值比本身节目的价值要大的多了。 “小林……哦!林姐,原来您这是憋大招呢。”现在各种自媒体这么发达,只凭着这手艺,不红都没天理了。但她还是不确定的再问一遍,“您确定,这真是您做的。” 林雨桐就道,“要是真觉得好,咱们这几天,就在我家拍个模板出来,剪辑出来看看效果。” 妥当! 说实话,就这手艺,在明珠市这样的地方,大家这一群人投资开个店,都要比搞专业的挣的多了。所以,只要有真本事在,看的见钱,大家心里就是安稳的。毕竟嘛,专业上真的好的人,不会混到那么一个节目上去,对吧。 有了信心,这个事就得商量着怎么做了。 林雨桐之前说在家里拍,李导看了又看,觉得不行,“这个打光不行,拍出来未必就赏心悦目。” 林雨桐想的是不出境,“单拍制作流程……” “那就不好看了。”话还没说完呢,就立马有人反对,“那成了制作教程了,节目也不成个节目。” 对!这个意见占大多数。 吃的美美的编导小姑娘就道,“我觉得,宫廷御点得有宫廷御点的卖点,咱们去影视基地去拍去。那里取景……在里面搭建个外观像是古代厨房的现代厨房也不费劲,咱们之前的合作商我觉得还是有再合作的可能的。” 但是这里面有个资金的问题。 林雨桐就道,“若是想要做大,有人想往里投的话,也可以作为工作室的股东嘛。有钱大家赚。一万两万不嫌少,一千万两千万的咱也不嫌多。前期的话,有多大的钱办多少事。” 一两万都还是拿的出来的。 李导举手,“我手里能拿出二十万。” 饭后七八个人集资,但是拢共也没有一百万。 林雨桐就道,“我添一部分,将这一百万凑齐,但我不要这股份,将来留下来给咱们以后的新伙伴分。大家一百万,我出九百万……” 这个没意见,做菜这种东西,她才是灵魂人物。你就是出再多钱,这位甩手不干了,大家的钱不都得打水漂吗? 因为都是尽力拿积蓄,试水之作,连编导姑娘都不坚持大投资的制作了。 但是显然,只在家里也不靠谱。摆在面前的方案有两个,一个是在家里录制一个,看看效果。第二是去摄影棚,之前节目的那一套厨房设备可以再租用,去那边再拍一组试试。剪辑出来之后咱们看看效果再说。 编导姑娘舍不得这么好的宫廷御点在这样的背景下拍摄,就说,“等有钱了,咱把这些弄一系列,一定要古乡古韵的。现在在家拍,能不能找一个别的什么素材……” 这么一个想法也不是不对。 支持这小姑娘的人还占了大多数。 那边还有一胡茬子大汉,这会子还吃着呢,他举手发言,“能不能还原名著里的菜谱?”他这么一说,都往他那边瞧。把小伙子吓的差点没给噎住,“我就是随便说说的。” 别! 编导姑娘特兴奋,“对!这个题材好。不知道多少人想吃红楼里的菜色,最向往的就是自家就能做出来。咱们就从这个角度入手怎么样?”说着就急切的看林雨桐,带着几分忐忑,“林姐,您能做吗?” 呵呵!自己要是再不能还原,那别人还原的你就别信。 她笑着点头,“那头一道,就做豆腐皮包子。” “是不是素材有点太少了,剪辑下来没多少。”李导就到,“怎么还不得剪辑够半个小时的?” 林雨桐摇头:“不少了!从做豆腐皮开始,半个小时未必够的。” 能从做豆腐皮开始吗? “不从做豆腐皮开始,也还原不了那个味道呀。现在的豆腐皮都是机器做出来的,真正的好豆皮,都自家做。从选购黄豆开始!” “那要是能把种黄豆到收黄豆的过程剪辑进来,就更好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挺热闹的。但也不是一天能拍成的。 选购黄豆得一天,在超市里拍什么样的黄豆是好的,然后带回来得清洗,泡发,打豆浆,取豆皮,还得晾晒呀! 能能做包子的那一天了,都已经是五天后了。 这一天是周五,本来是打算在影棚拍的。结果突然那边有点状况,拍不成了。耽搁了一下,想在家拍的时候,这不是都下午了吗?这要是把家伙什排布开,差不多都到了要晚饭的时间了。李导催的急,“要不拍下来试试,周末就抓紧剪辑出来了。下周还得一周的时间磨。” 行,你说了算。你只要能把拍摄的光影方面的问题解决了,怎么都好说。 这么折腾那么折腾的,能拍的时候都下午四五点了。 之前林雨桐就给幸福一家亲群里发了消息,各自在外面解决晚饭,今儿顾不上了。 她没说在家拍的事,因此金文心并不知道。这孩子是那种抠唆惯了的,一听在外面吃,何必呢?同桌叫她一起去吃饭,上次去了一次,心疼死人了。真就是很简单的一顿饭,花了三十多。我的天啊!这三十多够在家吃三天的了。于是,同桌再叫她都没去。想着今儿是不是保姆不在家,要是不在家,自己可以做呀。从老家拿的手工挂面还没怎么吃呢,就在冰箱放着呢。下一碗挂面,家里还有炒的辣酱,伴着吃就很好了。 自从到了明珠市,她最满意的就是家里的饭。感觉从小到大,就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她坐公交车,路上还在想,我到底是下面条伴辣酱呢,还是热俩馒头夹着辣酱吃。 结果一推开家门,愣了一下,有几个师傅在摆弄家伙什。 林雨桐也愣了一下,心说算了,今儿这主要程序都完了,豆腐皮包子都快蒸出来了。回头最后这一点补拍也不费事。所有的人都放松了,就这么着吧。 然后文心就这么自己走进了镜头里,她没见过这东西,好奇的看了一下,然后整张脸怼上了镜头。 胡子大汉吸了一口气,招手叫李导,却不做声。 李导一看,这会子镜头里的小姑娘随手放了书包,就往餐桌方面去了。然后只吸了吸鼻子,随即脸上露出一脸陶醉又痴迷的神色,“好香啊!”她拉了凳子,端正的坐好,是那种幼儿园小朋友的挺胸抬头,就差手背后了。 她挺胸是为了看清厨房,抬头到上半身都探着的姿态,是想看向今儿做的是什么。 她鼻子不停的翕动,不仅不讨厌,好似整个画面都鲜活了起来。等的急了,舌尖还不小心舔了舔嘴唇,有了明显的吞咽动作,然后按捺不住的想起身,“我帮您吧……今儿做了什么?” “前几天不是做了豆皮吗?今儿做的豆腐皮包子。”林雨桐知道那边拍着呢,那个角度很好,“你别起身了,坐着等吧。这个笼屉太烫,你拿不了。” 哦!她眼巴巴的等着。 两分钟,出锅了。两层小笼屉端了出来,都放在餐桌上,镜头推进了一点,但是金文心没看到,林雨桐给她先夹了一个,放在她面前的小盘子里,递了筷子过去,“你尝尝。” 这么诱人的香味,小姑娘不由的凑近闻了闻,陶醉之色更重。她嘟着嘴凑上去,明显受不了那个烫,热气把小姑娘的眼睛都熏染出起雾了,越发惹人怜爱。她试探着,一点点的啃下一点,食物一丁点大,还只在唇齿间,但她整个人脸上的表情就满足到不行不行的,眼睛眯缝着,整个脸微微仰着,嘴里一吸一叹的,精彩极了。好容易那点咬进嘴里的东西咀嚼了咽下去了,她赶紧低头就吹气,吹了几口就迫不及待的吃起来了,“好鲜呀!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 “那多吃两个,这个包子吃了不怕胖。”林雨桐又夹了两个。 这边在盘子里摆好包子的造型了,那边小姑娘已经把一小笼屉的已经干掉了。 吃完了,胡子大汉那边悄悄的才停止了拍摄。 金文心吃完了,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回屋等老师来上课了。她全程都不知道人家在拍她。 这孩子一走,李导就叫了林雨桐来看,“林姐,您看看,这孩子可太上镜了。你看这脸上的表情……太丰富了。素颜,清爽的小姑娘。牛仔裤白短袖马尾辫,无雕无琢,闯入镜头,全是最自然最放松的状态……咱们宣传片用这一段怎么样?” 林雨桐看了两遍,还别说,是真的很好!这要是再剪辑好,做些修饰,真不比那些大广告上找的小明星差呀。 “我得问问孩子的意思。”林雨桐没急着应承,“便是用宣传片,这孩子的情况大家也知道,该给的劳务得给。” “那肯定。”李导赶紧道,“一万?” 抠门。 一万肯定不行。但想多给,自己私下往里添点便是了,“我问问孩子,再征求他爸的意见之后再说。” 四爷不做主,主要问孩子的意思。这又不是别人做的,桐桐弄的还怕保护不好孩子? 可金文心很诧异呀,“把我拍进去了,做宣传片?还给钱的那种?” 嗯! 金文心急忙问:“给多少?” 林雨桐伸出一个巴掌,“五万。” 五万? 金文心呼吸都重了,就吃了一盘包子,还给我五万块?!她忙不迭的点头,“好啊好啊!” 这个钱挣的太容易了。 这个东西剪辑之后,还是觉得在家里拍的就很有感觉了。成片出来之后,跟一个网络平台谈合作,前后差不多谈了四五次,半个月的时间,孩子们都放快暑假了,这才谈下来。 一谈下来,那边就先放了宣传短片,也就三分钟。 只三分钟,短片下面的留言大致就是:生生被这个小姑娘给馋哭了! 然后金文心发现在学校里,竟然有人指着她喊:“豆腐皮包子!” 啊? 同桌啧啧啧的:“你出名了呀!” 出名了吗? 金文心有点羞涩,她课间给她表姐发消息,其实最近一直发,那边偶尔回一下,不是说忙,就是说已经睡了。都上学,也难怪吧。这回的事,她忍不住要跟表姐分享。 那边影视城穿着乞丐装的一个小姑娘,对着手机屏幕神色莫名:难道人的气运真的无法改变? 想想真是可笑,还以为走了她的路,她便会无路可走。谁知道,有气运的人,总是能无路闯出一条路来。 乐文 429 转向人生(10)三合一 转向人生(10) 呼——呼——呼—— 周如烟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满头的大汗。风扇呼呼的吹着,密闭不透风的空间,并不能给人带来多少清凉。这里是影视基地周边村里的民房,不到十平米。这房间是把原来的一间房一分为二之后的其中一间,给大房间中间加了一堵墙,再把原来的窗户改成这边的门,就成了。所以,这边要是关上门,屋里一点透气的余地都没有。 空调的话,原来有半个。架在隔间墙中间,这边一半,那边一半。可放那么一个玩意,中间就完全封不住,只要愿意,从这边可以看得见那边的。同理,那边也能看到这边。 那边住着个猥|琐的老头。她本来不想租的,可在这边三天挣了那么点钱,也就只能租这么一间七八十块钱的一月的房子。人家不要押金,租金也愿意一个月一个月的支付。这就很合适了。她住过来,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空调完全抽过去,她不要。用木板把原来放空调的地方堵上。 可就算是这样,住在这里晚上睡不安稳。 醒来后,能听到隔壁那老头震天的呼噜声,她心放下了。起身,摸黑从半盆水里捞出湿毛巾,擦了身上的汗,这才想起那个梦。 又是梦!如此近又如此远。 梦里光怪陆离,扭曲的人不像个人。她一身污浊,却护着表妹一身清白不染尘埃! 是啊!奶奶是个神奇的存在,自己凭什么那么傻,就真的信了她的话,得照顾表妹,得护着她。 是啊!欠了她的就得护着她!污糟的事,自己替她去。恶心的事,自己替她做。 于是,自己深陷泥沼不能自拔,她却成了出淤泥而不染的云媚。 有谁知道,云媚不是一个人——人是有影的,云媚也一样,除了打架看的见的人,还有那背后谁也没注意到的影。她们一起,才是云媚! 时间对人是公平的,一天分昼夜。白昼,阳光普照的时候,对方站在光明之下,谁注意到藏在背后的影子?夜晚降临,站在阳光下的天使累了,那是属于影子的天下。 因而,从头到尾,有个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像个正常的人一样白人向阳晚上安眠。可另一个人,白天做影子,晚上躲在人背后,才成了主角。 暗处的永远向往光明,看着那光亮所及的地方,对方只要一身白衣,眼里没有丝毫的阴霾站在那里,接受万人的瞩目就可以了,她又怎么可能不羡慕。 是啊!白天永远不懂夜的黑。而她,一直一直走的都是夜路。 一个人用一生护着另一个人,最后沉沦在无尽的黑夜里。那么重来一次,光影互换……难道这样的选择错了吗? 这么做错的吗?没错! 真的没错吗? ……不知道! 白天理智的时候,她咬牙切齿的能说‘没错’。 晚上睡着的时候,梦魇却总也伴随着她,像是她做了一件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她自嘲的笑,这是一生养成的习惯?还是心里那层属于亲情属于道德的东西冲不破? 是的!有那么一个人,她是你的至亲,是你的朋友,是你的知己,是你的伙伴。是你的一切的一切,是你花费了一生心甘情愿的去护着的一个人……她被护的太好了!一生都不曾被尘埃所染……这般护着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堕入阿鼻地狱。难道只是为了从她身上得到利益? 不!不是的! 因为她之于她而言,太重要了。她现在想把这些曾经所有的坏与恶用在曾经用心去护着的人身上,她发现,下不了手。她有办法叫对方舍弃父亲,直奔她而来……然后叫其顺着自己的谋划一步一步的走。这些东西在心里想了千遍万遍,到头来握着手里的手机,手抖的连字也打不了。 黑夜里,她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最烦你这样的!连坏你都怀不彻底! 一身的汗,屋里憋闷的很。她不敢出去,这地方太乱了。打开灯,摸出本子,她得想想接来怎么做了。 重来一次,这地方还是一样的难混。 当然了,自己一个人比带着表妹的时候强多了。表妹太好骗,她需要操心的太多。若不是自己护着她一身洁白,她又怎么会在机会来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呢。她的眼睛太干净了,这是发掘表妹的那位导演说的话。 可这干净的背后,有人遮挡了多少污糟,却没人知道。 有人曾经在自己耳边说过,说人呀,想要成功,有两样不可或缺。 其一,是运道。 其二,是贵人。 那人跟自己说,说你才是你表妹一生中最大的贵人。 如今,兜兜转转,运道这东西好似不会因为你重来一次,就格外的偏疼你。是谁的就是谁的!可曾经的自己如果是表妹的贵人,那么如今反过来,她能成为自己的贵人吗? 良心不安,那……就不要违背良心。 做坏事跟耍手段,这是两回事,对吧! 耍手段,我不损人,只为利己,可以吗? 她摸出手机,看看自己的元。 这么长时间,存款都没有上千。她点开跟小心心的对话框,打了一个红包,里面塞了两百。然后发送出去,这才缓缓的放下手机,慢慢的吐出一口气。 一早起来,先摸手机看几点了。闹钟就在边上放着,可还是习惯性的要看手机。只扫了一眼,她马上坐起来了,表姐发消息了。 她点开:“……”为什么会有红包。 习惯性的点了红包,然后收了两百块。 “??????????”给自己钱干什么?表姐哪里会有那么多零花钱? 她想直接打电话,但想想还早,这个时间还不到表姐起床的时间。 她把钱原封不动的还回去,又打了一长串的字:表姐你怎么了?为什么给我钱?我不缺钱呀?你的钱谁给的?姥姥吗?没事,你自己留着。我这边的零用钱很多的! 这么发了,还怕对方不信。 她把微信钱包点开,然后截图发过去。 周含烟一直没睡,手机一响她就知道了。她就知道红包她不会收,但是没想到她的父亲对她这么好。 倒是有人说过,云媚的资源跟他的父亲有些关系。她当时没信这话。 但是看着那些零用钱,五位数字的零用钱,还是有些愕然。虽然这些钱跟曾经经手的钱比起来,真的少的可怜。连买一个包的钱都不够。但这得看在什么阶段。 在这么一个阶段,这些钱,足以说明曾经的那些传言,也许未必是假的。 之前,她觉得这是坏事。如今,她不用表妹给自己铺路,不想两人位置互换了就要如何如何。她想着,我依旧走我的路,她的路因为她父亲的出现明显已经出现偏差了,她有好的家世,这对自己未必是坏事。 那边还有消息发来:你看,我不缺钱的。你有钱自己留着。 周含烟拿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的敲打出在心里过了好几遍的话: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但我觉得应该跟你说一声。我不念书了,跟家里也说过了。我爸我妈那边说不管,只要挣的能养活自己就行。奶奶说,叫我给老师打个电话,让老师把补课费给退了。 金文心愣住了,为什么会这样?不是留了那么多钱吗? 她急忙打了电话过去,那边才接起来她就急急的道,“我给家里留钱了,留够你足够上大学的钱了。都是我爸这些年给我存的零用钱,五十二万呢。怎么就不够上学的?” 周含烟的手抖了一下:爸妈没说过这个,小姑也没说过。爷爷奶奶更没说过。 奶奶只说,上大学也是为了挣钱的。能挣钱上不上大学有什么关系。 她早就知道会是如此,因此也不曾失望。上辈子是真没钱,而这辈子呢? 她不想去想了。 事实是,有那些活了一辈子的记忆,是从离家之后才有的。在车上颠簸了一路,睡了一路,再醒来感觉自己就不是自己了。 算算时间,其实自己是比上辈子早一点彻底的离开家的。上辈子自己是请假走了,但后来又回学校了,跟表妹躲在没人的地方畅谈了一晚上。她先离开家,后来表妹就找她来了。 现在想想,没有了自己跟表妹的彻夜畅谈,表妹就被她爸爸接走了。 那是不是说,上辈子其实他们父女是错过了呢。 脑子里乱哄哄的,手心里却出汗了! 傻子!这还是那个傻子! “你……”你怎么就把钱那么给家里了呢。有那钱你知道能办多少事吗?但是这话不能这么说,她平缓了语气,“你也别找家里了,找家里也没用。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想做演员,想做明星吗?我现在在影视基地,都能拿到一点小角色了。昨儿演了一天的乞丐,有一句台词,挣了三百多呢。我不知道你那边好不好,还怕你后妈对你不好……” “没有!她对我很好。” 是啊!那位好歹跻身到一线的主持人了,情商想来不低。也犯不上跟一个已经成年的继女计较。一个屋檐下又生活不了多长时间。这个女人手段还是有一些的,资源也不少。 她只笑了笑,没说对方的坏话,而是道:“那我就放心了。对咱们来说,有点钱其实在哪里都过的一样好。” 对了!钱! “我先挂了,你等我一下。”金文心挂了电话,转了一万给对方。想想表姐大概不会接受,连忙又发了一句:我借给表姐的,要算利息的。等你成了大明星了一定要连本带利的还给我。 周含烟看着手机,笑了一下,果然是个傻子。 她正儿八经的在手机上打了欠条,然后发过去,“行!如果是借的话,我收下了。借三个月吧,三个月之后,连本带利还给你!” 好的好的! 只要身上有钱,就比较叫人放心了。 她又把电话打过去,“表姐,就是想当演员那也可以考艺校呀。” 周含烟心道,真要是那么容易,那出来的不都成明星了?她没言语,沉默片刻只道,“我觉得太浪费时间了,在这里我能学到更多的更专业的东西。现在短板就是资源太少了,我认识的人不多……” 哦!哦!哦!是这么一回事吗?她对这个也不是很懂。 就听表姐在那边道,“你不是打小就想学钢琴吗?现在有条件了,你就没想过追求一下梦想?上个音乐学院,学学钢琴。以前是没条件,现在条件成熟了,你想试试?” “表姐,那都多早晚的事了,现在再学,也都晚了。” 周含烟就问说,“那你以后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爸帮我咨询了,说是艺考对文化课要求不高……”她觉得其实一点也不低。 周含烟心跳加快,然后若无其事的道,“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会去考个师范学校,出来当个音乐老师呢。去年过年的时候你不还说这个了,也不知道音乐学院那样的地方考专业那一方面有没有吹笛子的,你都练了这么些年笛子了……” “那是自己瞎练的。”十块钱一根的笛子,吹了多少年了。 “可我觉得好听呀!”周含烟就道,“要不你试试,说不定行呢。我喜欢演戏,所以我来演戏。你喜欢音乐,为什么不能去学音乐呢?”曾经表妹成了大明星了,每每说起做演员,她都是那么一副被赶鸭子上架的样子,表示她最喜欢的还是音乐,只可惜大把的青春年华,就这么浪费了。当然了,成名了说什么都好了,大家也不过一笑而过。可那个时候,她心里跟针扎似得。自己为了她牺牲了整个人生,而她……好似觉得她走了一条非常不愿意走的路。 她告诉自己,我不是要挡你的路。 而是让你人生重新回到你想要的轨道上去。 仅此而已。 两人再说了一会子话,今儿金文心上课就有点不走心了。 花费很多钱去上专业课,可表姐的话也警醒了自己,不能为了考大学而考大学。表姐都能为了理想放弃学业勇敢的追求。自己为什么不能破釜沉舟的试试自己的能力呢。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把饭菜赶紧扒拉完,一粒米都没剩。然后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拨了个电话。 四爷正跟同事在外面吃饭,都是大学里的教授,说点事。结果电话响了,一看是谁,他挑眉就接起来了。 “爸爸——”那边的声音忐忑。她并不常这么叫他。 四爷应了一声,跟几个同事不好意思的比划了一样,因为是孩子,大家都比较宽容,表示可以随意。 “不是在学校吗?怎么了?” “那个……我其实练了很多年的笛子,没有老师,自己练的……” “这样啊!”四爷就有点明白了,“这边的专业课不想上了,觉得没兴趣?觉得还是更喜欢音乐?” “嗯!”就最近上的课,已经把两三万给了老师了。现在要半途而废,她都不敢跟林姨说。想着林姨知道了,便是面上不说自己,背后也要说的。 好浪费的说! 态度表达了,又真心觉得自己很不懂事。才想着要收回这话算了,那边爸爸却轻笑一声,“哎呀!看来这点钱花的不冤枉。知道自己真心喜欢什么,找到自己的目标,再多花点都值当的。很好!那课就暂时停了,我跟老师沟通一下。不过我建议形体课一周抽点时间还要去上一下。不光你去,叫丫丫和文竹陪你一起去。女孩子保持形体好看,这很重要。其他的课爸爸会处理。今晚上回去,听你吹吹笛子……哦!爸爸要是回去晚了,你可以去找你林姨。她的笛子吹的也很好。你先让她听听,若是好,给你找这方面的专业老师。很多大学的音乐学院都开有笛子的专业……”其实算是冷僻了。但确实是有!“只要喜欢,就是好的发展方向。” 心里的大石头突然就落下了,她欢快的应下了。一下午都神采飞扬的。 回去的时候一进门就喊林姨,声音可高了。 林雨桐在沙发上坐着,正开拍出来的片子剪辑情况呢,见她回来了顺手就关了,“今儿怎么这么高兴。” “林姨,我爸说你吹笛子吹的可好听了。” 是吗?技能多了,我得翻翻呀。好长时间不吹了吧,不走音算好的了。这三天不写字都手生,几辈子不吹笛子了,我现在能吹吗? 当然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笛子! 林雨桐就笑,“你会吹笛子呀!” 笛子便宜嘛!自己学学就会了,班上原来有个女生吹笛子也还行,在学校的晚会上吹笛子还得奖了。不过那个时候也没人问自己会不会,像是班里有活动也没人问自己,所以,她也没机会拿出来叫人听听的。其实,她觉得她比那个女生吹的好! 她把这事跟林雨桐细细的说,“她好些地方处理的不圆润,还错了三个音符,也没有很有感情的样子。” 这个表情是有神采的。是那种带着自信的,谈到了她很喜欢又很拿手的东西才会有的。 林雨桐就笑道,“带笛子了吗?要是没带,现在就去买。” 带了带了!只是怕太吵,打从来了就没吹过,“您等一下,我去取一下。” 两分钟不到,她拿着一个早已经斑驳的旧笛子出来,笛子的一端系着穗子,穗子原先该是大红的中国结,现在早已经磨损的起了毛边了,红的色里泛着一种洗不掉的黑黄。但显然,这是她珍爱的东西,她拿着破包会拘谨,但这东西比包更廉价,看起来磨损的更厉害,但她拿出来的神采是不一样的。 “林姨,我吹给你听。” 林雨桐正襟危坐,“好啊!”顺便也叫保姆,“先不忙着摆饭,坐下来一起听。” 小姑娘并没有表演经验,轻咳一声挺胸抬头,像是在做汇报演出一样。然后深吸一口气,把笛子轻轻的放在唇边,吹奏了起来。 一吹出声音,林雨桐意外的挑眉,曲子很意外,是十送红|军。现在的小姑娘很少听这种□□了,除非学校有要求。再就是对曲子的熟悉程度,这么一杆没有丝毫特色的笛子,音色也就那样了。却难得的她能吹的如此动人。 门外,文韬正打算开门,钥匙都插进去了,他顿住脚,文竹刚要催,他嘘了一声,“你听!” 文竹耳朵贴在门上,没动地方。她学的是钢琴,练得从来都是专业老师选的钢琴曲。其实练琴是非常枯燥的,而且,当真是知音难觅。你在音乐会上弹奏,那坐着的都是能听得懂的。可要是摆在大街上,尤其是国内的这种大街上,钢琴的受众远远没有演奏耳熟能详的乐曲受大家欢迎。 专业的老师要是知道你没事不好好的练琴,是弄什么流行音乐,那是非得气死的。 用老师的话说,这是走入歧途了。 那边一曲结束,她赶紧拧钥匙进去。确实挺好的,但是需要专业的老师的。可一进去,就听见妈妈在那里说,“很好听呀!我觉得你是用了感情的,至少动人心了。” 文竹比较尴尬,妈妈您懂音乐吗?这不是误导人家嘛?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林雨桐却摇头,“音乐就是传达情感的东西,我觉得它也该是一种表达的方式。就像是诗歌一样,白居易为什么要把诗改的叫路边的老太太都能听懂呢?这道理其实是相通的。不管演奏什么,要的就是听众有共鸣呀。你弄那东西,我能听睡着了,那我也有自己的喜好对吧。跟钢琴曲比起来,我更喜欢民乐。” 文竹跺脚,哪有您这样的? 事实嘛! 林雨桐招手叫两人过来,问金文心,“还有别的曲子吗?咱们再听一曲然后吃饭……” 金文心眼睛亮了亮,刚才那首是上初中的时候班里的那个女同学参加演出的曲目,她偷偷的练,一直练了很久很久的。都是在公园里人少的时候背着人练的,后来碰上了个拉二胡的爷爷,老人家说别只吹歌曲,吹吹别的。她给了自己两页散的谱子,连个名字都没有,她一直练那个。 这会子了,最熟悉的也就那个了。 她一吹林雨桐就坐直了,这是《姑苏行》。 一曲终了,金文心忐忑的看人,“我不知道这叫什么……” “姑苏行!”林雨桐告诉她曲名。这孩子的手机一直都是老旧的,智能手机那一套她早前没用过。要不然只要有心在网上学,不可能没听过这曲子,“回头你自己去搜资料,再听听别人演奏的。刚才你吹的很好……你这不坚持学下去,当真是有些可惜了。” 这孩子这么积极,必然是有目的的。怕问题就出在艺考上。 金文心一听这话这才敢说,“我想学音乐……”她把笛子往前递了递,“就学它!” 林雨桐半点犹豫都没有,“好啊!回头给你找个专业的老师。咱们再去学。” 金文竹看看她那笛子,“我觉得先选个乐器比较好。” “吃了饭你们上你们的补习班去,我带你们二姐买笛子去。” 笛子这东西,便是好的也不贵。别弄什么玉的还是别的,竹笛的音色是最好听的。一根好笛子,外面也就大几千块钱,就能拿下来。另外,林雨桐还另外给这孩子的那把旧笛子买了一个套子,“小心的收起来吧。它立下汗马功劳了。” 这话听的人心尖尖跟着一颤,一把用过的笛子都能照顾到,何况是人。 金文心笑的又轻又软,低低的说了一声谢谢。 回家后迫不及待的,她将这些都拍下来发给表姐,“表姐说的对,人应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以后,我不分心做其他无关的事了。在路上我跟林姨说了,这次只出这一次镜,以后都不了。我要专心上学,认真的跟老师学。我要考音乐学院!” 周如烟心里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她对你那么好,你也要听话。好好的学,不要分心,也不能再半途而废了。” 当然了! 好长时间没有跟表姐谈的这么契合了。她高兴坏了,“表姐你忙吗?能视频吗?” 那边犹豫了一下,然后发来视频邀请。 这边欢天喜地的接通,“表姐,你看我的房间……” 话没说完,就被那边的背景吓了一条,昏暗的灯光,斑驳的墙面,表姐好似在晾毛巾,拿着手机顺势转了一圈,整个房间的大致情况就在镜头里一闪而过。 “表姐!”她一下子都破音了,“你怎么住在这样的地方?” 然后镜头晃了一下,周如烟出现在镜头里,一头的大汗,头发贴在脸上,她随意的扒拉了一下,语气很轻快,“你现在是大小姐了,不知道人间疾苦。这已经很不错了!在影视基地这种地方,做群演是这样的。这都算是好的,还有些是好个人合租呢。”她无所谓的笑笑,“没事,等机会吧。以后要是认识什么节目组或是剧组的人就好了。我跟你说,我今儿认识一群演头头,是个老大姐了。她帮着揽活,扣的也不多。人看着凶,但其实比那些男人好多了。那些人见到小姑娘,就想揩油。不给点甜头,都不搭理你。还得逼着你妥协。这个老大姐就好多了,给的活出头不容易,但却总有活,能养活自己。我从明儿开始,一周的活都定好了。明儿是演一天的死尸……” 大太阳的要在地上躺一天吗? “后天演冬天的戏,你知道电视上的大雪天是怎么拍出来的吗?那根本不是雪你知道吗?后天我给你拍一张照片你看看……这些年我才知道被电视剧骗了。” 她们聊了很久。 第二天,表姐的朋友圈里,多了一张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的照片,这是在扮演死尸,虽然笑的一脸灿烂,但是……看得人心里一揪一揪的。 第三天,表姐特意发来了一张‘大雪图’,她才不在乎那雪是怎么弄出来的,她在乎的是,外面摄氏三十七度的气温,表姐穿着棉衣带着帽子,还得演瑟瑟发抖。这天晚上,她睡不着了。躺在那里翻来复去!稍微一酝酿点睡意,她就觉得得去一趟厕所。这是打小就养成的习惯。睡觉前去厕所处理完,半夜最好别起来。躺下半个小时没睡着,再想睡了,得去厕所。要不然老觉得有事情没有办。 这进进出出的,搅和的隔壁的丫丫就没法睡了。才一迷瞪,外面就有响动。 她烦躁的坐起来,本来夜里就只能睡五个小时,困乏是常态的人,半夜没法睡觉,可想而知整个人有多暴躁。 她下床,蹭的一下拉开门,神情不是太好。那边金文心被吓了一跳,“你要上厕所吗?你先!” “你拉肚子?” “没有!” “没有你就老实呆着,大半夜的干嘛!”说着,蹭的一下关上门。 金文心整个人都愣住了,一动都不敢动。好半晌才悄悄的回房间,却不敢关房间门。她怕再要起来还得关合房间门。 但不知道为什么,躺下之后眼圈却红了。在姥姥家,从来没有人会这么不耐烦的对待她。也没人会这个样子凶她。来了这里爸爸很好,林姨也很好相处。 但是好像林姨的女儿不是很喜欢她。 今早起来,丫丫起的晚了,很明显是没睡好的样子。 林雨桐一边给她拿粥一边道,“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我跟老师沟通一下,把时间稍微的松一松。” “没事!”丫丫低着头喝粥,苦大仇深的。三两口扒拉完了,起身就要走。 这边拉开凳子一转身,跟金文心碰了个面对面。金文心不自觉的躲闪了一下,丫丫的眼睛一缩,然后‘嗤’了一声,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我把你怎么着了一样。她谁也没看,拎着包直接出门了。 这叫金文心更不安了,无措的解释,“那个……林姨,我刚才想事了才被吓了一跳,没别的意思……” “知道!”林雨桐叫她过来赶紧吃饭。这位也是个夜里没睡好的。 中午的时候,林雨桐去补习班找丫丫,“跟我出来吃饭。” 浪费时间。 随便找了一个店,要了一份扬州炒饭,就算是一顿饭了。她吃的狼吞虎咽,林雨桐就给她倒了温水递过去,“慢点!” 丫丫头也不抬,“要问什么就问吧。”不就是想问我是不是欺负了金教授的宝贵闺女吗?真是搞笑。 林雨桐就说,“跟你们老师沟通了,他们说你初中的那点知识点都补起来了。高中的话看你的意思……若是读理科,你需要补的就多了。可若是读文科,下苦功夫就能应付。重点只放在数学和英语上。如此能节省时间。” 原来不是为那个来的吗? 丫丫嗯了一声,在老家的高中,会考都参加了。也基本都过了,所以现在是没必要再返回去学物理化学生物了,学也跟不上。尤其是物理,简直死穴。 “文科!”她笃定的很。就算是想上体校,体校招生,文理科都要的。 “那就简单了。”林雨桐就道,“这一个暑假下来,补的就差不多了。不求学的多好,能跟上大家的进度就行。” 嗯!就是这个想法。 “但你这晚上睡不着也不是个事呀。”林雨桐看她,“我早前不是给你枕头里塞了一个香包吗?你把它取出来了吗?” 枕头里有东西吗? 怪不得住到这边的第一晚上睡的沉呢。 她稍微别扭了一下这才道,“我其实晚上不习惯枕枕头的……”第一晚上来不好意思动这家里的东西,就一直枕着呢。后来她就放在脚下了。她习惯头高脚底。而且,头放的低了,她感觉别人不能第一时间发现你。这样会叫人觉得有安全感。 这样啊! 林雨桐就道,“那我知道了,回头我也不给你香包了。家里有香料,中医调制的。点米粒大小的一点,能一夜好眠。家里的条件就这样,住的人多,进进出出的肯定吵。这现在你们上学还好点,作息基本一致。这要是都工作了,为了睡觉不得打起来呀?家里人就是这样,心情不好了,撒个气。正常的!”她从包里取了一个小小的香囊来,“你中午课间爬在桌子上,这个东西放在边上闻着,一分钟入眠,你定好时间,闹钟一响你就起。白天补觉的效果好,哪怕睡五分钟,精神都不一样。” 丫丫接过来,揣在裤兜了,“那我上课去了。” 嗯! 出了这家店的门,她回头朝这个女人看。她还坐在那里,朝这边摆手。 算了!这个女人给人当后妈,也怪不容易的。 晚上下课之后,在路边买了几个烤肠带着回去,文韬一根、文竹一根,敲了金文心的门,给了她一根,“我睡觉浅,晚上老睡不踏实……” “没事没事!”金文心受宠若惊,她把香肠接过来,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也怪我,心里存着事老睡不着。睡不着就老想上厕所……” 话没说完,那比指头没大多少的香肠她吃完了,看她那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香肠是什么了不得的美味呢。 算了,跟个孩子计较什么?丫丫把自己手里那根也递过去,顺嘴客气的问了一下,“为什么事的睡不着?课跟不上?考试成绩不好叫家长了?”你爸也不像是能狠心训你的人呀。 金文心接了又一根香肠,继续啃,叹了一声,拿手机给丫丫看,“我表姐,不上学做群演去了……”她说着,还拍了拍床沿,招呼丫丫过去坐,这是打算把短话往长的说吗? 乐文 430 转向人生(11)三合一 转向人生(11) 丫丫对别的事其实是没什么兴趣的。但偶尔也会八卦一下。 比如现在对这位熟悉了,看的多了,确定哪怕就是现在生涩,她也确实是大明星云媚。凡是大明星身上的绯闻,这云媚都曾经有过。而大明星身上的点点滴滴,恨不能都拿放大镜放大。当然了,其中包括她的经纪人是她的表姐,跟她一起摸爬滚打的走到最后等等,这都是在娱乐新闻上有过的。她是被姥姥家养大的,家里贫寒的很。她的母亲离婚了,在国外也出了意外,甚至都说是自杀的,娱乐新闻上说的,真假也不好分辨。至于父亲,据说是出国了,一直在国外。从没有在媒体上听说过她是金教授的女儿。 丫丫有些沉吟,这件事放在心里她一直耿耿于怀,不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尤其是金教授这边后来的遭遇实在算不上好的时候,心里的纠结就越发的大了。 原本想的是,借着这边从那边脱身,然后天地这么大,我怎么就不能有我自己的日子了?可重来一回,好像十年的时间变了很多的东西。这个曾经憎恨无比的母亲并不是那般的冷酷无情。有那么一瞬她甚至幻想,是不是自己错过了这十年,忽略了很多东西。比如这个女人当时意识到她们家的情况不好,自己跟她相认可能被牵连,所以一直只拿钱偷着给自己一点帮助。别的便没有了。后来出事了,她找过一次,没找到。问过小白,小白也没说。再后来,连音讯也不知道了。所以可以笃定,他们最后过的很糟糕。 自己若是明儿能潇洒的从这家里走了,那很多东西,她都可以视而不见。可说实话,她如今做不到这一点。 做不到这一点,那很多事情就该留意了。 比如这个云媚,金教授还没出事,好好着的时候,她也没说是金教授的女儿呀。除了恨以外,还有没有别的缘故呢? 如今金文心还会不会成为云媚她也不知道,但总感觉这中间必有一些瓜葛的。 可说起云媚,就不得不提一个人——她的表姐。 她的表姐叫什么,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她表姐先是她的替身,很多危险的高难度的拍摄任务,都是她表姐代她完成的。后来受伤了,再也拍不了了,就做了她的助理。再然后,她成名了,就成了她的经纪人。成名很多年之后,有个娱乐节目主要事拍艺人和经纪人的日常的。节目就请到了云媚和她的表姐,她表姐是个很干练的女人,长的也很好看,两人的身材很像,样貌也有五分。很多娱乐八卦上,把这个女人被戏称为站在云媚背后的女人。 这些东西当年距离她太遥远了,要不是为了跟客人有点话题,她哪有功夫注意这个呀。 之前那段时间,她老觉得这就是将来的云媚。只要这么一想,她就只想对这个姑娘敬而远之。她怕呀。你说这人有名气了,我的天啊,跟她相关的猫猫狗狗,那都有人挖呢。 好像云媚当年最受争议的事情就是粉丝把她的母校她的老师都刨出来了。说学校和老师没有同情心,没有交补课费就得退学吗? 她当年因着对徐成这个老师身份的厌恶,也觉得这样的学校这样的老师不堪的很。 可昨儿听金教授说,金文心班主任的侄子还谁的,将来想考金教授的研究生。说孩子他见了,很踏实云云。然后那边孙老师还给金教授打电话了,说了很多感谢的话。 这就证明,金教授跟云媚的老师一直有联系。老师被黑成什么样了……最后也没有消息说金教授是云媚的父亲。 这是她一直也想不明白的。想不明白的她不着急想,她害怕的是,因着把学校牵连进去了,所以那些在上学的时候被同学排挤的事也被翻出来了。好些个当年云媚的同学,不记得把班上有那么一号人的人,受到的干扰可不小。还有当地的粉丝直接闹到门上泼油漆的。最后当事人报警了,这才引发了更大的社会舆论。 有这个前车之鉴,丫丫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姿态对这个姑娘。她就想着,这姑娘将来要是出名了,会不会也有人挖出自己跟人家不和,然后再人肉自己。 要单单只是自己就算了,那个女人到底是人家后妈。这后妈本来就容易叫人非议。要是传出其她偏心自己的女儿,没有好好的对待这位。这舆论还不定怎么说呢。 反正网络这东西啊,可怕起来真能逼死人。 如今她摆出这样的姿态要跟自己亲近亲近,那自己怎么着也不能拒人以千里之外。更有,她说的是她表姐的事,她倒是想听听,说不定就能听出点什么来呢。 结果这位说话是真的很直接,还把那些微信里的对话啊照片啊给她看,“我表姐一个人在外面……打小我们最亲,我不能放心的。心里最近老想这个事……” 可对这事,丫丫有自己的看法。到底是活的更久些的人,见到的人和事太多了。而潜意识里,她就觉得,她那位表姐可比眼前这个姑娘聪明坚韧的多。 事实上,看着手机上的对话内容,听着金文心的讲述,她的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这些东西叫她想起了一个人——妮妮。 她出狱后,妮妮有事没事也总喜欢找她。想方设法的打听她的下落。若不是十年监狱的冷暖叫人认清了人心,她不定真就被人又算计了。妮妮找她,每次都会带点惠而不费的东西,说一些隐含着日子不容易的话。为的什么?为的不就是想让自己看在打小一起的情分上,帮衬帮衬她。 哪怕自己没给对方好脸,可每年她都会出没两次。尤其是在自己年纪大了之后依旧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而自己名下好歹还有房子……她带着她的孩子来的就更勤了。可自己怎么会不防备。病了之后,医嘱早立下了,房子留给了红毛。 怎么说呢? 反正她从这些东西里看到了当初妮妮说话的那个味儿,就是那种想要从你身上得点好处的味道。 说到底,其实就两个字——资源! 金文心诉说着苦恼,“她一个女孩子,在那样的地方,多叫人操心呀。住的环境也不好,我借给她一万块钱……她那人争气,说三个月还是一定会还的,其实我想叫她改善一下现在的环境……” 正说着呢,林雨桐回来了。门一响,金文心立马起身,“是林姨回来了。”她蹭蹭蹭的跑出来,“林姨,我来我来!” 林雨桐正从鞋柜里拿拖鞋出来换呢,结果这孩子就冲过来了,抢着帮着把拖鞋拿出来,然后摆放好。 这是怎么话说的,“不着急写作业呀?没事,忙你们的吧。”她把鞋换了,这孩子立马将换下来的鞋收进鞋柜里,“林姨,您明天穿哪双鞋出门?我跟您擦鞋油呀。” 不知道见过多少聪明人的林雨桐被这孩子给逗笑了,这么直白的表达‘我在讨好你,因为我有事要求你’的态度,她是第一个。 她才要文化,丫丫就跟出来了,喊金文心,“那个,你的电话响了,你姥姥给你打电话了。” 啊? 哦! 金文心一边往里面跑,一边还回头跟林雨桐道:“林姨,我一会儿找你说话。” 林雨桐就看丫丫,无声的问:“怎么了?” 丫丫摇头,表示没事。金文心这个表姐不是善茬,都说娱乐圈污糟,那位能把金文心捧红,至少证明心眼很多。又有上辈子这边发生了那么多不好的事,叫这女人给金文心的表姐提供资源? 还是别了! 再者,金文心也不是笨蛋。这些话里的意思她都明白,她不会将她表姐想的坏,只事顺着她表姐的暗示做着她本心里认为对的东西。 丫丫转身在去找金文心,那边没有在接电话,“我表弟拉臭臭了,我姥姥忙着呢,说一会子再打。”她微微皱着眉,轻轻叹了一声。 丫丫顺势进去,还把房间门关上了,“我知道你担心你表姐,我听你一说,也觉得不妥当。你说你给了你姥姥家五十二万,有这钱,你表姐只要愿意,可以有很多选择的。我觉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你姥姥怎么可能不给钱,不让你表姐读书呢?你想想,你母亲还是大学生呢?他们当年又是工人,现在连农村老太太都知道,这有文化和没文化不一样……要不然,你问问,是不是家里有什么难处呀?再说了,你表姐不到十八岁,不该你舅舅舅妈负责吗?要不你打给你舅舅……就是家里有难处,你直接出钱让你表姐念书,这总可以的吧。” “我表姐说想做演员……” “我知道的呀!”丫丫就道,“可群演里,那么多人乌泱泱的,这么些明星里,有几个是群演出身的。做配角的,有几句台词的有很多,但是出名的,除了大名的,只有那么一两个,那还得是机遇赶的巧,不是谁提携就能提携起来的。就是我妈吧,给人节目组介绍个人过去,那也不能我从大街上拎出来的人吧?哪怕是那种不出名的艺校,那也得有个由头吗?是不是这个道理?” 金文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本来还想找林姨,看看能不能给我表姐安排一下。你这么一说,好像是不行。” 丫丫暗松一口气,这姑娘悟性还挺好的。知道我要表达的意思,但就是没想着我就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叫你少过去给那个女人添乱。你不是亲闺女,所以本来好拒绝的,从你嘴里说出来,倒是不好拒绝了。还不是她为难? 丫丫就笑道,“我觉得什么年纪干什么样的事情,最重要。你表姐那么说,估计是不想家里为难。人的起点不一样,肯定以后发展就不一样。她不用那么辛苦……家里若是有难处,你用你的钱,去供你表姐念书,想来家里也不会反对。要是钱不够,我手里还有不少……平时不怎么用,都转给你都行。有时候老人的观念陈旧,你跟你舅舅小姨都谈谈……你表姐回去上学的事不难办,你爸不是还跟你们老师有联系吗?这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其实,从高三到大学,花上十万顶天了对吧?” 对啊! 坐在教室肯定比表姐现在舒服的多的。 丫丫什么时候走的,金文心也不知道。她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于是,先给她姥姥打电话。结果老太太说,“宝啊,那钱是你的。姥给你攒着,谁都不能动。等将来给你买房子!你表姐那丫头,性子野得很!再说了,这读书……我是被这读书的人给伤着了。你妈不是读书读的好的,上学,上大学,家里什么好的都紧着她用。结果呢?家里沾着一分钱的光了没有?反倒是厂子里有好些没念书的,人家做生意赚钱,日子过的比谁差了?我当年就是太宠着你妈,你舅舅他们了,现在才惯的一事无成。你呢,我不担心。你有你爸护着。再差能差到哪去?你就是不上大学,你爸也得给你找出路。我跟你说,你爸要是不管你,你看我怎么收拾她。实在不行,我就在他的办公楼上往下跳。可你表姐不行呀,读书也不是那读的好的,再读下去也没个结果。还不如叫她受些苦,说不得自己就闯出个样来了。这事啊,你别操心。你大舅跟大舅妈都不管,你操那心干嘛呀?好好的,早点睡……” 金文心就问说,“我小姨今天晚班吗?” “晚班。大宝不乖,这孩子难带,一点也不如咱们心心听话。” 又说了几句,这边挂了电话,金文心先打给她舅舅,她舅舅是这么说的,“你舅妈又病了,一干活就喘。现在也干不了啥了。就你舅舅我现在一天差不多十个小时,除了你舅妈的药钱,再刨除我跟你舅妈一个月一千多一点的生活费,也没剩下多少了。这些钱也就刚够还人家的最低还款金额的。当年听了人家的鬼话,做生意用的网贷……利息高的很。要是不按时还这个钱,就得卖房子还钱了。我也想叫你表姐读书,可一是没钱……二是她那个成绩,你知道的,你们学校只有百分之二十的升学率。包含三本在内,一百个里才能考上二十个。你们姐俩那成绩属于后头那百分之二十。她跟你不一样,你好歹有你爸,你爸能供得起你,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请家教,请老师,再不行还能送到国外去上学……人啊,比不得的。你表姐托生到你舅妈肚子里,这就是她的命。” “不是,舅舅……我给姥姥了五十二万,这些够表姐念书的。今年不行,明年复读还不行吗?” 什么? 周大舅明显愣了一下,“你爸给的钱?五十二万?”并不知道呀! 金文心也愣住了,“姥姥没说?”是了!当时给钱的时候只姥姥一个人在场,连小姨都不知道。 “好孩子,大舅知道了。”周大舅沉默了很长时间,“心心啊,那钱你姥姥给你保管着呢。舅舅的意思呢……是想跟你从这里借三十万。舅舅给你打个欠条都行。让舅舅把这网贷的欠款给还了。利息太高了!挣的永远还不到本金上,挣一辈子都给人还不清。舅舅就想着,先还了那边的。然后每月还两千给你……容舅舅几年工夫,肯定把这三十万给你还完的。这样,供你表姐读书,大舅还是供养的起的……” 金文心点头,“那找姥姥去拿呀,都给姥姥了。当时说了,叫姥姥看着安排的……” “好孩子!舅舅知道了。不早了你先睡……舅舅挂了。” 她挂了电话之后,又给她小姨发了一个消息,觉得家里人别隐瞒的好。本意就是让家里人日子都好过些,大家商量个法子来,合理的分配是最好的。 可这消息发出去之后,她又不安。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坐立不安之下,她还是敲响了主卧的门。 四爷正跟桐桐说事呢,他回来的晚,几个孩子都不知道。 正说电视台的活儿怕是不能着急扔开,“这里面的水比想象的还深。背后几方资本介入,上了牌桌,可没那么轻易叫你下场的。”得徐徐图之的意思吧。 林雨桐这边没接话呢,然后门被敲响了,“进来吧。门没锁。” 推开门,是金文心。 “爸爸,林姨。”她有点手足无措,“有件事我想说一下,我好像办错了!” 林雨桐拍了拍床边:“过来坐,坐下说。” 林文心过去坐了,把她打电话的事情给说了,“我就想着,叫表姐有学上。” 这孩子办事是挺不靠谱的,四爷眉梢都没动,“你这么着,等你舅舅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跟你姥姥说,这个钱可以借给你舅舅。但是借条得有,叫你姥姥帮着收好。每月还多少,白纸黑字写清楚。这钱呢,你本来也没打算要。放在你姥姥手里,她也不花,家里的境况也改善不了。你舅舅每月还一点,你姥姥姥爷有你舅舅还的这钱,生活足够了。就是觉得上下不方便,租个同小区的一楼住也是够的。不仅够房租,差不多老两口的生活也够了。”老小区里有那种三四十平的房子,老两口子住足够。一个月七八百,还剩下一千多,再加上低保金,人上了六十以后国家每月给的补贴。就是把退休金继续给儿子交房贷了,这些钱够生活。但是,“你得弄清楚,你舅舅没钱交房贷,可以用你姥姥姥爷的退休金去交。那是你姥姥姥爷做父母的补贴儿子。但是你舅舅必须把每月的两千再交到你姥姥手里,得叫他知道,这钱是你这个外甥女借给他。这是两码事,这一来一去,不能相互抵了。懂吗?” 林文心不是太懂,眼里还带着迷蒙。她只道,“我会按照爸爸说的去做。” 行!愿意听话就行。 四爷就道,“这每月两千补贴上,你姥姥姥爷的日子就能过。真要是有个病啊灾的,不是有低保吗?自己能花的少之又少。你就是用你攒的钱把这些都认了,又能有多少。老人老有所依,生活有着落。病了你出一部分钱,你舅舅你小姨伺候伺候,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能叫老人好好的养老,这就很好。至于你舅舅,没有银行的还款压力,挣了点,慢慢还着这边的债,心理上的负担小了,也能供孩子念书了。要不了几年,这日子也就过起来了。至于你小姨……是离婚了吧?她的收入不高,又离异,她这种情况,我给你两点建议,其一,申请廉租房。离异带孩子,收入低,这种情下申请的话一般问题不大。这就把住的问题解决了。其二,关于孩子的生活费,教育费,这是孩子的父亲也应该承当的……” “对!”金文心想起来了:“当时小姨离婚的时候,姥姥说必须每月给孩子三千。后来我那小姨夫说,他自己每月才三千五不到的收入,肯定不可能。再后来怎么说的就不知道的。好像有过一回,听我小姨说,那边最多每个月给孩子一千五……我姥姥最开始没答应,后来……我也不知道答应了没答应。但是现在这幼儿园,每个月都不止一千五。” 林雨桐心说,那这就是多大的能力让孩子享受多少的资源的问题了。一个月两千的工资,上每月一千五的幼儿园,这确实是负担不起。有很多幼儿园按学期论的,一学期也就是一两千块钱,按自己的能耐大小安排呗。这不是说你一个人能管的了的。你把那孩子放在好的私立里,现在孩子不觉得,等上了小学,也上那种好的私立,可家庭条件的不同,让孩子在那个群体里格格不入。要么就是打肿脸充胖子,没钱也装作有钱。要么就自卑,懦弱,反倒是对孩子性格的塑造非常不利。 四爷就说,“你小姨照看过你,对你好。你呢?常给你小姨打电话,逢年过节,买些实用的东西。遇到大坎儿了,你伸把手帮衬帮衬。将来你小姨老了,你孝顺孝顺,这都是对的。不这么做,说明你没良心。但是,再是如何,你代替不了你小姨过日子,懂吗?” 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这些。 林雨桐笑道,“没事,不懂没关系,以后遇到事的时候多想想,慢慢就明白了。” 哦!她蔫头耷脑的出去了。 这不是孩子的问题。这是孩子的成长环境所影响的。一般的孩子,父母健全,那么跟父母的家就是自己的家。便是单亲的家庭,只要孩子跟随父亲或是母亲生活相对独立,没有外人,那么孩子就有那种个体家庭的概念。可这个孩子不一样,她自小对家的概念,就是她姥姥家的所有的人。这是一个整体,这个整体构成她心里的那个家。 她觉得她有的,就该是家庭的。而家庭的每个人,都是她的责任,她的负担。 这个孩子,需要教的很多。幸而这孩子自己要求不再出境了,说真的,真叫她往那个圈子去,就她这个性子,早被人吃的渣都不剩了。 四爷这边躺下,又说起了外面的事,“水深,暂时下不了牌桌子。” 如果不是有这几个孩子,只自己和桐桐还真不必惧怕。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了,不是给自己招灾,就是给家里人招灾。孩子们要真有个闪失,得不偿失。 因此,速战速决这想法别有。这事得徐徐图之。 上电视嘛,讲股票,这个可以有。原主的名声是吹出来的,但换成了自己本事却是真的。 林雨桐就皱眉,“需要我做什么吗?” 四爷摇头,“脱身是困难,但其实……也未必一定得脱身。” 什么意思? 四爷轻笑,“这资本无所谓善恶,从头到尾,资本都是冲着赚钱去的。国内嘛,设那么多套子圈钱,吃相难看了些。若不想如此,完全可以在国外的股市上玩一玩嘛。国外的一些资本大鳄,没少在国内捣乱。咱们也可以引导甚至组织资本去外面捣捣乱。若是能配合国家的一些政策动向……” 林雨桐点头,明白这个意思了。一个问题,换个方向去处理,结局可能比之前更好。 如果是这样,“你这边不用资金了?” 四爷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定一般,“不用了!跟他们玩玩!现在不让咱下牌桌,也行!将来别怪我赖在庄家上不下来。” 林雨桐都兴奋了呀,“我这回能做个首富太太?” 四爷不有的笑出声来,瞧瞧她这出息。好容易才止住笑意,“如果你想的话。” 那我可太想了! 行!想要就给你!四爷伸手把桐桐的大波浪卷扒拉乱,一天天傻乎乎的,几辈子都不提点要求了,如今好容易提了一个,我能不给实现了吗?只要你开口,要什么都行的。 觉得要做首富太太的林雨桐,不急着搂钱了,在工作上,简直不要太佛系。 小白说这个工作室的事,又说请专业律师。林雨桐才想起,律师咱有啊,庄海燕不就是。这是早就说好的。 这才说要给庄海燕打电话呢,结果她的电话先打过来了,“我今儿去见我之前跟您提过的医生朋友,结果意外的在医院碰见了一个人。” 谁啊? 庄海燕声音低低的,“我现在就在医院,人被我拦住了。这人就是刘娥,她带着她的女儿。” 嗯? “挂号我看了,是挂的刘娥的姓名。但是检查确实给她女儿做的。刚才他们在b超吵闹,我朋友不是恰好是医院的主任吗?她过去处理两边争执的时候才知道的。在医院挂号要用身份证,姓名和年龄这是相匹配的。可b超室护士叫的刘娥进去,进去的却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跟检查单上显示的年龄不相符。这就不对!刘娥非说一样花钱了,给谁检查都一样。我就寻思这里面有事。因此我叫了朋友帮忙,顺势给这个叫陈妮妮的孩子做了比较全面的检查……” 林雨桐一下子坐直了,“那孩子……” “对!怀孕了。”庄海燕低声道,“还有一些其他的妇科病。” “刘娥知道了?” “是!最开始也不信,歇斯底里的叫骂。后来见她家孩子不说话,她像是明白了,然后拉着孩子就跑了。我担心会出事!” 林雨桐低声道,“这个女人护崽子的心是有的。她还会去医院的,肚子里的孩子得拿掉的。放心,她只会去省城的医院,因为在县医院,她怕碰上熟人。她女儿的事,她不想被人知道。她是宁肯偷偷杀了徐成也不会选择告发此人。她害怕毁了她家孩子的名声。所以,要走法律程序,靠她不行。” 庄海燕也是这么想的,“这事搁在谁家身上,家里的大人都会有顾虑。” 嗯! 林雨桐低声道,“你叫我想想。只要确定此人确实有这样的毛病,那就好办。会抓住尾巴的。”挂了电话,她却知道绝对不能等了。这样的东西不处理干净,不定还有孩子得遭殃。 当天她就定了机票,想亲自跑了一趟。 这事她没跟丫丫提,跟几个孩子都没说,只说要出差一趟,只四爷知道她去干嘛的。 可东西都收拾好了,早起准备要走了,再小区里早读的丫丫急匆匆的回来:“你要去青省?” “怎么了?” “妮妮给我打电话了。”丫丫嘴唇抿的很紧,“她在来明珠的路上。” “她一个人?” “是!”丫丫就急忙问,“到底怎么了?” 林雨桐默默的退了机票,拉了丫丫坐下,“妮妮怀孕了!” 丫丫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但却没有多少意外之色。 林雨桐看她,“你知道徐成对丫丫做的事?” 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活了一辈子,早前不知道的,后来还能不知道吗? 自己当年将徐成给杀了……可至今想起当年的事,她还是噩梦连连。当时是在果园,那天下着雨。当天早上的时候,妮妮不知道为什么惹了刘娥生气,刘娥追着要打妮妮,妮妮逃也似得跑了出去。这样的场景从小到大一直这么上演着,她都习惯了。遇到饭点,妮妮要是不回来吃饭,她就带着馒头带着菜,给妮妮送出去。妮妮不会走远,不是在房前就是在屋后,娘俩赌气而已。 那天,她跟往常一样,去给妮妮送了吃的。妮妮就跟她说,“姐,一个小时以后,你去果园里。我捡了好几筐子落地果,一个人拉不回来。这一下雨就不好拉了……”是啊!现在的路面好,还是水泥路面不能修到果园里不是?她毫不犹豫的应了,收拾好碗筷,一个人就去了。 妮妮说筐子就在果园中间的窝棚里,谁知道窝棚里没有筐子也没有果子,只有徐成。 下雨天,风雨交加。几十亩大的果园,正中间的位置,远离公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能怎么办?幸而她之前发现了有几次被偷窥,心里有了防备,刀不离身。于是,被逼急的她只想逃出魔掌,只想自救。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扎的不像个样子了……她没跑,摸了电话报警自首了。 直到大牢里,她才有时间细想那些细节。是啊!妮妮说有筐子,筐子了装着果子,为什么没有呢? 后来从牢里出来了,妮妮给的解释是:筐子是在窝棚背后的,不信你问大家去。当时那么多人打扫果园里的血迹,都见过的。 她没勇气再去打听了,再说了,事情过去了十年了,谁能记得准呢? 但从此她再也没有信任过妮妮。每次她的纠缠和讨好,她都全身戒备。 就像是从老家离开的时候,身份证竟然是从妮妮的屋里拿出来的。她惊讶,但细想,也在情理之中。只怕妮妮不知道身份证在她屋里,跟她当年说果筐子在窝棚后的道理是一样的。 这是一个做了帮凶,还能将自己隐藏的很好的人。 对徐成那个人,他怕吗?怕是怕的,但也没怕成那样。毕竟,人都杀了,便是他成鬼,难道不能再杀一次。在牢里,来来去去的,她见过的人多了。能在里面的,又有谁是纯碎意义上的好人呢?十年的熏染,她能怕恶人吗?只怕在很多人眼里,她自己就是恶人。 那么,她一直怕的是什么呢? 是被背叛!是被信任的人背叛。 除了红毛,她再无法彻头彻尾的去信任任何一个人。 每个人心里都能搭建的一种叫做信任的关系,她却没有。被一个她从小护到大的亲人生生的给毁了。 毁了的后果就是,她明明知道这个家里没有心存恶意的人,却总也没办法交托全部的信任! 每每想起这些,她心底涌动的那些阴暗的东西就像是要喷薄而出。这次,她没有选择躲起来,或独自直面。她想试着伸出手,再一次向这个作为自己母亲的女人——求助! 乐文 431 转向人生(12)三合一 转向人生(12) “不怕!”林雨桐顺手拿了手机,“你有刘娥的电话号码?” 有! 丫丫从手机的通讯记录上找出一个人来,然后递给林雨桐。 林雨桐扫了一眼就用自己的手机拨号,丫丫一把拦住了,“我这个电话号码还没换,一直没顾得上。今儿我就换了,之前联系的人除了红毛我跟谁都断了……你用你的手机打给刘娥,她存下来怎么办?以后很麻烦!” 说到底,这孩子还是先怕了。 林雨桐停下来看她,“别管什么事,你心里得有两个字——不怕!不惹事是本分,不怕事是能耐。你担心的事,我心里有谱。你只在一边看着就好。” 丫丫怔愣了片刻,朝后微微靠了一点,表示只看不说话。 林雨桐给刘娥把电话打过去,刘娥那边都急疯了,昨儿回来跟徐成干了一架,还不敢吵嚷叫别人知道。一晚上没睡着,看着徐成心里想着是掐死他呢,还是弄点耗子药毒死他呢。焦灼的很,结果早上起来,不见了妮妮。她最怕的就是孩子寻了短见。 如今电话一响,她以为是妮妮。可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差一点直接挂了。不过是瞧见上面的号码归属地是明珠,才顿住手,接起来语气也不好,烦躁的‘喂’了一声。 “刘娥!”林雨桐对着电话叫了一声。 刘娥一愣,“林大丽!”还真是这个女人。 “你家妮妮在来明珠的火车上,她被徐成糟蹋,怀了身孕的事我知道了……” “你胡说八道!” “哦!那就是这孩子撒谎了。那我现在就去火车站,那边有派出所……她这种情况,谁也不敢接,接了麻烦大了,我直接送派出所,要求派出所帮忙联系医院检查一下……”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谁也不想要麻烦对不对?你把一个怀着孩子的十来岁的小女孩打发来明珠干什么?” “我没有!” “你没有孩子为什么会跑出来?刘娥啊刘娥,虎毒不食子呢。你就为了讨好一个男人,把自己的亲闺女往火坑里推。你也配当妈!” 这话刺激的刘娥几近疯狂,“你再敢胡说我撕碎了你的嘴。” “怎么?被我说中了,恼休成怒了。那么大的闺女,你不知道避嫌啊!还叫孩子晚上单独跟徐成那种畜生呆几个小时……” “我是叫他给孩子补课的!我怎么知道这畜生不是个人,对那么点的孩子起了坏心……我杀了他的心都有!我的妮妮才那么大点……” “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哭有个屁用。徐成有这样的毛病,受害的可不只是妮妮这一个孩子。他是老师,他利用职务之便,有多少孩子受害了还不敢言语。你这说来说去的什么意思?还把孩子带到那畜生面前,你怎么就没想过孩子能不能承受……” “那我能怎么办?我报警……派出所里好些人都跟这畜生相熟,孩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说着,她心里冒出一个念头,“看见我养了丫丫那么多年的份上,你先帮我照看几天妮妮……” “好啊!”林雨桐才这么一说,丫丫就急了。 林雨桐朝她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这才语气轻快,甚至带着一种兴奋的继续道,“你怎么对我的丫丫的,我就怎么对妮妮。你对丫丫一分好,我会十倍的还到妮妮身上。不过妮妮这孩子遇到这种事,也不知道有没有心活下去……你说这一不小心……该怎么办呢?我就怕工作太忙,看不住呀!” 一瞬间,刘娥的心像是掉到冰窖了。她知道林大丽这个女人的心有多狠。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结果真能在刚生了孩子的情况下就把孩子的亲爹给卖了,孩子扔下说不管就不管。这不是一般女人能做下的事。 所以,她说会把自己对丫丫的十倍的还跟妮妮,她就一定会的。 自己怎么对丫丫的自己清楚,而她后面的话……妮妮便是出了意外,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不能叫妮妮接近林大丽那个女人,否则,妮妮…… 她急忙道:“我想了想,还是不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呀?孩子来都来了。我总不能直接去报警,再把孩子遣返回去吧。” “能!能报警……” “那你这是委托我在这边报警,说明情况,然后托乘警将孩子送回去?” “对!是这个意思。” 林雨桐像是在沉吟,然后像是有些失望的样子,淡淡的道,“那就这样吧。” 挂电话的时候,丫丫才发现,刚才的通话,这边是录了音的。 林雨桐把录音保存起来,然后发给庄海燕。这东西就是证据。 之后再用丫丫的手机拨打一一零,把情况说了一下,并且放了录音作为凭证。是孩子的母亲要求报警的。 现在这通讯多方便的,有姓名有年纪,又知道是从哪里上的车到达哪里,只要一查,买票记录就出来了。妮妮所乘坐的列车,还没出青省呢,那边的乘警就接到通报了。然后很顺利的就找到了人。在前面的小站将妮妮带下去,做个交接,当天就被送了回去。 而庄海燕拿了录音证据,人家当事人不去告,也没关系。这是牵扯到很多女孩可能受侵害的案子。她直接去找妇联了。以公对公,这个好处理呀。徐成不是教师吗?妇联找到当地的教育局了解这个情况,这你不能说推搡吧。 而且,这里面是不是存在有些单位的渎职呢。录音上不是说了,当地的派出所里的很多人跟徐成的私交很好……以至于求告无门。这是很严重的指控。 况且,指控人是徐成的妻子,录音里她彷徨无助又愤恨不平,而徐成的继女怀孕是事实。庄海燕从医院拷贝到当时的监控。又有省医院给孩子做的检查报告。 没有直接报警,就从一个了解情况性质的调查开始,一旦牵扯到当地的派出所。他们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这事都得查清楚。要不然有一个算一个,说的清里面的事吗? 当然了,这是后话。 林雨桐此刻就坐在沙发上,细细的跟丫丫说这个事以及后续的发展方向,“……看!事情没那么可怕!办的虽然迂回了一些,但目的达到了就行。不就是一个小丫头要来吗?不至于乱了方寸……” 丫丫用一种崭新的眼神看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啊!她不仅把徐成办了,还报复了刘娥和妮妮。她一定是看出来妮妮私下藏了她的身份证还假装不知道的事了。所以,她以录音的方式走的是正规的渠道。 可是,正规的渠道永远有不正规的操作。大城市注重个人**,便是执法部门,对外也要注意这一点。但是乡下地方,哪里有什么**不**的东西。一个人知道,就都知道了。这样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的。刘娥和妮妮最怕什么?最怕被人知道。可这样的事偏偏就被人知道了。 只怕自此之后,老家是呆不成了。刘娥带着妮妮只能去别的地方谋生。作为公众人物,过去的过往不经提,刘娥觉得是拿着这边的把柄。而同样的,刘娥要是带着妮妮离开老家,到了新地方生活,也不会乐意过往被人知道,这是对妮妮的保护。双方都拿着对方的把柄,彼此相安无事最好,否则谁也落不到好。 而一个女人带着一个那样的孩子,说实话,能过的多好? 她可以放心的将这两人从名单上划掉了,她们在自己以后的人生里,或许还会听到,也或许还会见到也不一定,但再不是放在心底无法释怀的一部分了。 “谢谢!”这两个字她说的真心实意。她不仅是在帮她处理麻烦,更是在手把手的教她怎么去处理麻烦。 “去吧,上课去吧。在你觉得不能很好解决问题的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告家长。”她起身,“走,我送你过去。” 这件事在丫丫这边是真的过去了,这个当妈的跟她说事情会那么发展,她尽量叫自己去相信,事情会那么去发展。 但林雨桐还是会在私下里继续关注这个事情,来确定中间不会出纰漏。 而这件事,林雨桐倒是有些收获,至少丫丫的心里,在面对她的时候,愿意开出了一条口子。 用心去观察一个孩子的话,你很容易发现对方的问题在哪。就像是丫丫每天的兜里揣着刀子的事,瞒的了别人的眼睛,是瞒不了自己和四爷的眼睛的。保姆不小心摔了一个盘子将人都吓了一跳,只有她一个人摆出要逃,要自卫,甚至于手先习惯的摸兜。 人如果随时都准备用刀子来解决问题,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丫丫上课的辅导班所在的写字楼,顶层开了一间健身房。 这孩子的时间紧,没关系,迁就她的时间。晚上八点五十下课,九点安排了健身房。她要了独立的地方,四十分钟。不要教练,她自己带丫丫。 林雨桐教她,“看……如果对方的手从这个方向来,不用利刃,只拿捏住这里……对方将毫无还手之力……看!可以打击对方的这个部位……” 哪个部位不见血能给对方造成伤害,哪个部位千万不能碰,碰了大概率会失手伤人。 天天晚上,这么四十分钟,然后一起回家。 文竹满脸的不高兴,“都不带我!” 文韬就不一样了,“出汗了吧,我切了西瓜。”马上就端过来了。 文竹凑过去赖在林雨桐身后,“我也放暑假了,您带上我呗。” “不光得有技巧,体能和力量也得好。文韬估计行,你?早上得晨练,你起的来吗?”林雨桐塞了她一口西瓜,“暑假的钢琴课你怎么安排的?” 哎呦!烦死了! “老师打了电话,都安排好了,都在下午。老师上家里来!”不安排在早上,就是因为早上起不来嘛。 几个人絮絮叨叨的说话,那边金文心默默的回了房间,总觉得她夹在中间,像是多了点什么。 文韬瞧见了,正想过去看。丫丫起身了,“我去趟厕所。” 从厕所出来直接去了文心的房间,门开了一条缝,能看见她坐在书桌边愣神。她在外面敲敲门,“我能进去吗?” 文心愣了一下,“进来吧。” 丫丫只推开门,靠在门边上跟她说话,“给你们报了形体课,我不上形体课,这才去健身房的。” 像是解释了为什么现在陪她去健身房一样。 文心‘啊’了一声,脸一下子红了,“你为什么不去形体课?” “不喜欢……我喜欢搏击,做不了扭捏的动作。” 文心看着她靠在门边上,双臂环抱的样子,就像个男孩子一样,好像有点理解了,“现在很晚了,你一个人在健身房也不好……得要人接嘛。” 那边文竹在客厅里却小声的撇嘴,“她的事真多。” 林雨桐瞪了她一眼,“不准再这么着,听见没?” 文竹朝里小心的看了一眼才道,“晚上家教不是来上课吗?她每天得有半个小时在卫生间接电话,不是她姥姥就是她舅舅小姨打来的。好几次,我想上厕所,厕所里都有人,我是去你们房间的卫生间的。好像是为了钱还是怎么的……你没见她最近老是魂不守舍的吗?” 正说着呢,一看妈妈表情不对,文竹立马收住嘴,“好了,我知道了!我这次错了,以后一定不幸灾乐祸。”可这世上哪里突然就有真心的? 莫名其妙嘛。 等文竹睡下了,林雨桐这边洗了澡,到底是要去看看那孩子的。 文韬出来上厕所,看妈妈往那边去,心里怪难受的,低声道:“其实假装不知道也行。”看她这么辛苦的去哄不属于她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怪不得劲的。他知道后妈难当,如今这离婚的多了,很多同学家里也有后妈。说起后妈,嘴里都没有好话。他以前也以为后妈是洪水猛兽,可轮到自家妈妈了,他真没觉得自家妈这种后妈把金文心怎么着了。吃是一样的吃,住给她最好的房间住。零用钱一直都是一样的!唯一的这点差别,就是最近这些晚上,妈妈在陪大姐晚上健身。 可预约好的周末的形体课,妈妈是陪她和三姐一起去的呀。 也从没见大姐因为爸爸怎么着怎么着就不高兴了,难过了……怎么换过来就不行了呢? 文韬说的话是傻话,既然知道了怎么能真当不知道呢?桐桐进去的时候她像是跟谁在聊天,手机还不停的叮咚的响一声。 “林姨!”她坐起身来。 林雨桐坐过去,“我过来问问,你表姐的事怎么样了?” 金文心笑的有点勉强,“我大舅去了影视基地,强行把我表姐带回家了。我表姐好像不大乐意。家里又因为那点钱吵起来了,姥姥不愿意把钱拿出来,后来小姨把卡翻出来了。她打电话问我密码,我不知道小姨是偷的卡,就把密码说了。然后钱被舅舅和小姨借走了。舅舅借了三十万,剩下的算是小姨借的。舅舅每月给姥姥还两千,小姨还一千五……表姐说我办的事太愚蠢。但她也出不了门了,舅舅觉得有钱的话还是应该念书的……学校的老师也没为难,又叫表姐继续上了。可是,好像谁都不高兴。姥姥气的住院了,舅舅和小姨还觉得姥姥不顾着他们……都叫我劝劝姥姥。林姨,我不知道我怎么就做错了。我拿了那么多钱出去,反而把事情办成了这个样子。我好像做什么都没做好!” 林雨桐就问说,“你小姨有没有怪你一把借给你舅舅的太多了。要借也得平摊的借……” 金文心睁大了眼睛,“您怎么知道?” “升米恩斗米仇,自来就是这样。”林雨桐就道,“他们养了你,在你心里,那是家,是家人。可你现在有没有觉得,他们好像也并不是一家人。” 是的!舅舅和小姨是亲兄妹,可闹起来一点情分都不讲。 林雨桐就不多说了,只起身道:“别多想了。要是觉得无法给他们断官司,可以不接电话试试。过段时间,等他们冷静下来了,再说不迟。现在怎么吵,都吵不出结果,你也是左右为难。” 金文心想想,也确实是这样。他们虽说没指责她,但话里话外的,她就是觉得她自己是个罪人。她在林雨桐离开后默默的拿出手机,把除了表姐之外的人都暂时拉入了黑名单。 还给表姐说了这个事:要是他们问能不能联系到我,你就说不能。 周含烟被气笑了,你倒是真不拿我当外人。这次的变故突然的很,她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的就被带回来了。非得去上学,身份证户口本看的严严实实的。爸爸甚至还去了户口所在地的派出所户籍科,专门说了这个事。孩子不想高考,想离家出走。身份证不能给随便补办,要补办必须通过家长云云。连她的后来都给断了。 她也不知道这种改变对将来会有什么影响,但这些跟表妹却说不着。她发了一句:你直接把我拉黑比较保险。 然后那边果然真的给她拉黑了! 周含烟:“……”行!谁都别主动联系,说不得对彼此都好。不就是借了三十万吗?她将来还给她。她也主动,将对方拉黑了。 然后整个世界都太平了。 这世界一太平,金文心觉得舒服自在多了。晚上下了家教老师的课,文韬就在外面喊呢,“二姐,我们出去吃烤肉,你去不去?” 去! 只要是去找吃的,我都去。她利索的就出来了,看文竹和文韬都在外面,“就我们三个吗?” “妈妈陪大姐在健身房还没回来,咱们就在路边吃点。顺便等他们。” 好啊!好啊! 文竹看文韬,“这钱谁出?” 文心赶紧道:“当然我出,我是姐姐嘛。” 文竹拉了文心,“二姐别抢,就叫这小子出。她都有钱请班上的女同学吃好吃的喝饮料,请咱们怎么了?就叫他请。” 文心睁大了眼睛,“有女生喜欢文韬呀?” 文竹就低声道,“每回都上学都在楼下等文韬……我那边有个望远镜,下回他出门的时候你在楼上用望远镜看……” 有相同的八卦,瞬间拉近了距离。两人合起伙挤兑文韬,三个人说说笑笑。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时间都过去好些天了。感觉暑假都走了一半了,神奇的事,她很少想起姥姥家那边。每天的时间她都被安排的很满。有点空闲时间,不是文韬请看电影,就是文竹拉着一块听音乐会。 尤其是参加了几次音乐会之后,她更没时间了。文心练琴的时间多了,空闲的时间也多了。偶尔文心还教她弹钢琴。 相比起三人看起来的亲密,丫丫还是按部就班。回来的时候外面要是练琴,她就戴上耳机,做自己的事。 文心好几次都去找丫丫,表示我们没有孤立你。 丫丫觉得好笑,其实私下里,文韬和文竹不少和她联系。遇到好玩的笑话或是别的都会转发给她,不至于说孤立谁不孤立谁。她也不是真的孩子。 也因为不是真的孩子,她觉得文韬好,文竹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于是在私下里,她比较喜欢问文韬的都是:你今天跟谁玩?玩的什么? 打篮球吗?哦!没事。路上小心。 当察觉到在意的时候,她从心底其实是有些慌的。她不知道这孩子的意外是怎么发生的,又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这一天,很平常的一天。她的手机叮咚的响了一下,是红毛发来的消息:知道吗?徐成被逮进去了。听说查出来的,受害的小姑娘就有二十多个。李庄前年落水死了的那个……不是落水的,是自杀的。她家里有一本日记,她爸妈之前嫌弃丢人没往出拿。现在查了,就拿出来了。那姑娘就是受不了这个事,自杀了。这畜生总算是恶有恶报了! 林雨桐收到消息的时候将这边给划掉了。不管是徐成还是刘娥母女,都完蛋了。因为他们而给自己和四爷带来的坏名声,几乎是绝了这种可能。 而四爷这边,因为前妻和前岳家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可以直接忽略了。原主的前妻在美国骗保,这其实很能说明问题。对方有问题,那么前夫便是跟她离婚,错了吗?再就是前岳家,那五十二万给的恰恰好。第一,孩子心理舒坦了。跟父亲的隔阂少了。第二也算是还了对方照顾的情分了。虽然这么说很直接,但叫人家评判起来,总不能说这边无情无义。 而自己和四爷,在外面看来只是离异重组家庭,又不是十恶不赦的罪过。两人也不存在跟前任撕逼的可能性。一个在牢里出不来,一个死在异国他乡。很稳定的婚姻关系。 把这些都掰扯明白了,那问题只能出在四爷原身的工作上。 林雨桐就跟四爷道:“如果要撤桌子,不跟他们玩了,会怎么样?”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能杀人父母,你当他们不能?那几个孩子的安全相胁迫或是警告,都是轻的。重则身败名裂,无立足之地。” 林雨桐倒吸一口凉气,四爷现在算是逼上梁山么? 她紧张的是,“几个孩子的安全……” “没事,愿意同流合污,自然千好万好。”四爷说的很轻松,“当然了,也得小心着不小心翻船了,被人家拉出来做替罪羊。” 如果真成了替罪羊了,结果一样会是身败名裂,无立足之地呀。 两边都是悬崖,不顺着这一条道儿走看来是不行了。 见桐桐是真担心,四爷便笑,“你是对这个东西不懂,心里才存了畏惧。可懂的人,这些事都不叫事。要是原身,只怕真就玩现了。” 那就是换了他,万无一失。 可这话才说了三天,四爷从电视台录制节目出来,从电梯直接下了地下车库。人马上到了车跟前了,从边上斜刺出一个人来,穿着连帽衫,走的很快,手里拎着个小桶,直直的奔着这边过来,“金思业,你害我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你不得好死——” 正好四爷边上有一柱子,地下车库的柱子四四方方的,承重用的,他朝侧面一躲,那一桶硫酸全都泼在了刚才站着的位置,慢几秒,都可能被泼上。饶是躲的及时,衣服和鞋上也已经飞溅上了,幸而录播厅冷气足,穿的都是厚实的西装,如今只是衣服烂了,没别的。 这人一看一次不成,身后抽出刀就奔了过来。眼看到了跟前了,边上猛的冲出一辆车来,直直的撞向持刀之人。 这人被撞的飞出几米远,手里的刀早扔了。 开车的人开了车门冲四爷喊:“金教授,上车来。” 四爷被夹在这个道儿里,除了上车没别的路可走。这边才上车,车门子就关上且锁死了。开车的是个女人,年纪也就三十上下,印象很淡。 这女人开车就走,“我刚才打了一一零了。这里不能呆,我开车送你去附近的派出所还是?” “不用,把车挡在地下车库进出的通道上就行。”四爷说着,朝后看了一眼。后面并没有人赶来,保安一个都不见。 挺有意思的。 两分钟之后,出警的警察过来了,现场问询之后,还得去警局录口供。 四爷简单的说明情况,女人在边上却说的极尽详细,“……当时我吓坏了不敢下车,对方的动作太快了。幸好金教授躲开了,我一看是机会,开车就冲过去了……您说我这要是把人撞出个好歹,算是见义勇为的误伤吗?太可怕了!那是硫酸呀!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呀……”说着,不停的看四爷,像是寻找认同。 而四爷那边看手机呢,桐桐发来的,“现在在哪?” 四爷顺手扔了一个定位。她肯定是听说了。 是啊!桐桐是听小白说的,毕竟电视台那地方,小白进进出出的,也是认识几个小助理的。也在好几个群里摸鱼,总能收获一点消息的。这回群里就发的是金教授遇袭,说是泼硫酸,还拿了刀。她当时就吓坏了,赶紧找录制节目录制了一半的林姐。 然后林姐直接就跑了,开着车一踩油门就走远了。 她到的时候,看见四爷正在警局门口,一个眼熟的女人在跟四爷说话。 “我送送你吧……金教授。”女人心有余悸的样子,“你一个人这么出去,也不能叫人放心呀。谁知道对方还有没有同伙。” 四爷摆手,“不用,有人接我了。” 这女人扭脸看过去,就见林雨桐手里拎着高跟鞋快速的跑过来。 林雨桐看见四爷衣服上那些被灼烧出来的洞,当时就变了脸色,那冷厉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能动手杀人,“谁干的?” “先回家!”四爷拉了拉桐桐,然后再度跟愣在边上的女人道谢,“这次多亏了这位女士了。回头一定郑重道谢。” 林雨桐朝对方点点头,被四爷拉着就走。上了车她才是真恼了,“不是说没事吗?” 四爷轻笑,“不过是一个警告而已。边上等着的绝对不止那个女人一个想趁机救我的人。我要是不动,自然有人出手,那硫酸泼不到我身上。不过是之前想抽身退步……对方想给个教训!” 你是随便什么人想给教训就给教训的吗? 林雨桐呵呵一笑,“找个机会,我要进那个圈子转转。”敢给我的人教训,那我叫你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教训。 四爷看她,觉得自己像个被护着的犊子。 “我是笃定没事才敢……” “你笃定不行,得我笃定。”林雨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得!现在别犟嘴,越犟嘴她的火气越大。 回去之后,四爷特别乖巧,“你去忙吧,我在家不出去。” 我不忙!不用出去! 四爷:“……”好吧!他起身往卧室外走,手还没摸出门把手呢,就听桐桐喊:“去哪?” “去厨房……” “不用!”桐桐在卧室里给在厨房的保姆打电话,“拿吃的喝的过来。”看你是饿了还是渴了,随便。 保姆无所适从,吃的喝的多了,谁知道主家要吃什么喝什么呀! 她端一盘子过去,“这个行吗?” 行吧! 再端一盘子过去,“这个要吗?” 要! 然后一溜的盘子,家里能找到的吃的都给折腾来的。 保姆心说,这两人说是吵架了吧,也不像。说不是吵架了吧,也不是。 感觉怪怪的。 几个孩子回来,这种怪异的气氛还在。丫丫那边今晚都没去健身房,她收到林雨桐的消息是晚上有事去不了了。她干脆也没去早早回来了。还以为是有事外出了,结果就在家里坐着呢,这是……咋的了? 金教授很客气的,“丫丫回来了?赶紧去休息吧。” 丫丫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好吧!两口子的事别人管不了。 几个孩子进进出出的,相互嘀咕了不少,谁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文竹想撒娇赖过去问问,可一碰上自家妈那冷眼,吓的缩回去了。 他们四个临时拉了一个群。 文竹就说:是不是爸爸出轨了。 文韬瞠目:你真敢想。 文心弱弱的:爸爸不是那样的人。 丫丫心里嗤笑,你爸不是那样的人,那我妈是无理取闹喽。想怼回去,想想算了。懒的搭理你们。 几个人说到很晚才睡了,四爷苦口婆心的也说到很晚,桐桐才有些软化的迹象,发誓保证了半天,最后以和谐的睡前运动作为完结。 照着之前,这就是这一篇揭过去了。可没想到有的人几辈子了终于长进了一点,刚才又啃又咬的又摸又是摁的,四爷没注意。可却不知道,那一下下的手法叫他半个小时之后就陷入了深睡眠,几个小时怎么折腾都不带醒的。 确定他睡着了,桐桐这才起身,摸了四爷的手机。解锁密码她知道,直接开锁,找到了微信里的一个不起眼的联系人,此人标注的姓名是小李。 初一看,不会觉得被叫小李的人是个重要人物。而且点开,跟此人的对话框是空的。好似从来没有联络过一样。 她挨个排查了一遍,最干净的就是此人了。 他先拨打这人的电话,那边没接,直接挂断了。 林雨桐又发了消息:见面谈谈。 等了五分钟,等的林雨桐都以为是自己判断失误的时候,对方才回复:老地方。 老地方是哪里,桐桐哪里知道? 她发消息:我定地方。 那边好像觉得四爷成了惊弓之鸟,不敢过去一般,随意的甩出两个字:随你! 林雨桐定了个附近的酒吧,那里是酒吧一条街,人员混杂。 那人回复了一句:半个小时之后见。 很好!半个小时之后吗? 林雨桐下电梯的时候算了一下,这住在什么地方才能保证肯定半个小时之后能见到了。自己到那酒吧,最多也就半个小时。自家在哪,对方知道不奇怪。可对方在哪,她现在不好判断。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能确定了。 不就是背后下黑手吗?你黑的过我?! 乐文 432 转向人生(13)三合一 转向人生(13) 酒吧里光线昏暗,林雨桐找了个吧台的位置,要了一杯酒,侧着身子能看到门口的位置。她来的稍微早了一会子,到了约好的时间,准点,有两个保镖打扮的先进来,左右看了一圈之后,才有个男人从外面进来了。选了有个角落的位置坐了,那个男人拿着手机,紧跟着林雨桐手里这个属于四爷的手机响了一下,对方发过来:我到了! 林雨桐回了一句:堵车,五分钟后到。 那边便招手要酒了。 林雨桐起身,在服务生端了酒转身药送酒的时候,抬脚绊了一下。手里的托盘眼看要飞了,林雨桐一手帮着接住,一手扶了人。酒保一边道谢,一边赶紧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林雨桐贴心的将托盘里的三个杯子挨个放好,然后才递给酒保。 对方再三道谢,林雨桐微微颔首,一口将剩下的酒喝了,这才起身朝卫生间的方向去了。酒吧这地方,卫生间也是乌七八糟。进了门先是一排洗手池,洗手池的两边分男女厕所。在这地方,男男女女的躲在这里两两拥抱,相互纠缠着火热的很。 林雨桐洗了手,拿了化妆镜出来不停的补妆。 很快,从镜子里能看见两个人过来。前面的是个保镖,后面跟着个眉头紧皱,想来是憋得有点难受的二世祖模样的男士。 保镖很有排场,低声道:“李少稍等,我进去看看。” 还要排查一个里面有没有危险吗? 这被称为李少的要拦,结果保镖先一步进去了。估计这位比他的主子还着急。 保镖一进去,林雨桐反手一勾,拉着这位李少就往女厕去。 边上有发现的,还以为又是碰到一对狂野的野鸳鸯,这样的地方这不稀奇。可这位李少却知道不是,他的头被摁的死死的,他都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模样,他这么大的个子,愣是被个女人摁的只能看见下巴颏。然后被人拖拽着去了卫生间。 是女卫生间,她的视线能看见好几双高跟鞋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奔出去了。然后卫生间格挡的门被拉开了,他又被带进去,想喊一声都喊不出来。耳边的很多声音都远去了,听什么音儿都是模糊的。 然后就感觉,有人在扒拉他身上的衣服。可恶的是,他脑子里很清醒,他感知的到,在背一个女人扒衣服。 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哪来的神经病女人,对男人来强的。 他只盼着保镖快点过来,因为他感觉到,裤子都被人给扒了。保镖再不来,接下来会怎么样可就不好说了。 可这不等保镖来,猛地就听到一声尖叫,“啊——变|态——流|氓——” 一个姑娘拉开格挡的门,看到这么一副□□的画面,正常人都得喊的吧。 这么一喊,结伴来的女生有一个算一个,有上脚踩的,有抡包就打的。还有那猎奇的,拿着手机在边上拍的。 在男厕解决完问题的保镖出来,不见老板,女厕所那边有涌进去那么些人,他开始也没注意怎么回事,直到另一个保镖找过来,因为一直不见老板,而这么多人又朝厕所的方向涌入。他担心出事,所以找来了。 然后两人这才意识到,怕是出事了。扒开人群挤进去,那一丝不带躺在那里的不是老板还能是谁?两人当下面色剧变,脱了衣服先把人遮挡住,然后才扶着人往出走。 林雨桐就在边上的格挡里,她早前拿着对方的手机开了屏,然后一直在边上录着。录完之后,她将视频发送给对方手机里一个联系人——于宏。 为什么是于宏呢? 因为在对方来了之后,林雨桐就认出这个小李了。这个小李叫李弋洋,有名的钻石王老五,背景深厚,娱乐杂志上经常出现的一位。 一看是他,林雨桐就知道,这是小角色。这种人往往是上传下达。四爷不叫动的原因估计也在于此,跟这人纠缠,纯碎是浪费时间。 他就是办事的那双手,当然了,像是给四爷教训这种没品的事,估计也是他这种小角色自己的主意。否则,四爷也不会想跟这些人在一个牌桌上坐的。 自来都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个李弋洋就属于小鬼,能量不大,但之于真正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原身一家,这人的人物便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他们动动手脚,就能要了一家人的命。 因此,对这样心里毫无敬畏的东西,下手压根就不用客气。 录下来了,大面积发容易出事。因为这位在娱乐八卦上出现的频率高,大家也都知道,这位因为一个女明星跟一个叫做于宏的结仇了。具体的情况无从得知,但这两人的确是不对付。原主在电视台的时候,也听人私下说过。找这个投资,就不要找另一个了,那是找不自在呢。 于是,她只借助李弋洋的手机,将这段视频发给了于宏。然后放下手机,趁着乱劲儿,夹在人群里,摄像头拍出来的,永远都有人替她遮住镜头,拍不到脸的。然后迅速的离开。 于宏的夜生活一样丰富,跟朋友在k歌房里玩,手机在桌上放着,亮了一下,他扫了一眼,竟然是李弋洋发来的。 这倒是齐了! 他拿起来点开一看,顿时愣住了,然后坐直了身子,眼睛死盯着屏幕。 我靠我靠我靠靠靠! 那白白的一条躺在那里,不是李弋洋还能是谁?可……李弋洋发了他自己的这种视频过来是几个意思? 转瞬他便明白了——李弋洋被人给算计了。 哈哈哈……他当是就笑出了猪声,把一群带着妹子在边上耍的兄弟吓了一跳,都安静下来看他。 他群发出去,“奇事共赏!看看!都看看!” 神佛啊!大地啊!终于开眼了!有人出来收拾这个伪君子了。 往常长辈们说起来,都是说李弋洋是新一辈里算是出息的。鬼扯!这小子最擅长人前一套背后一套。面上像个人,可背地里最不是个东西。说他伪君子都是夸他!别人做事还有底线,只他做事连个底线都没有。 他娘的,人是他,鬼也是他。 他冷笑一声,找人往媒体上发,就是想压下去,那也得出血才行啊。 况且,这点时差,足够把这些事传的人尽皆知了。压下去就当没发生过吗?圈子里的人知道你丢过人,这就可以了。 四爷这一觉睡的特别沉,起来都不见桐桐了。她几时起的他也不知道。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时间正好指向六点半。 他起来洗漱,外面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该是孩子们都起来了。 收拾好了出去,桐桐已经在餐桌边摆饭了,跟往常没有不同,看见他还问了一句,“怎么不再睡会?今儿也不能去电视台了吧?” 孩子们不知道呀! 文竹就先问:“爸爸不舒服吗?”昨晚爸妈好像是吵架了,但今儿起来妈妈神采飞扬的,又没事了。她不知道爸爸为什么好好的不能去电视台了,大学放假了,爸爸一般也不会太清闲的。 四爷过去将孩子翘起来的马尾捋顺了,这才道:“没不舒服,突然想休息两天。” 文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把剥好的鸡蛋先给爸爸递过去,“那就顺便多休息几天。一年到头的,爸两个周末都没有。” 文竹嗯嗯嗯的应着,那边丫丫也出来了。文竹扭脸就问,“大姐今儿出门晚了。”一般都是五点都走了。 丫丫心说,也不知道昨晚是不是吵架了,起来在家里看书,听到动静才出来的。不过看着也不像是有事。她随意的应了一声,“报的五点时候有阵雨,我想避过那个点。没想到也没下……” 是吗?要下雨吗?文竹着急了,“我们今儿还打算去玩的。”她摸出手机看,“应该没事吧,说的是阵雨,也不一定阵的下……” 正说着呢,手机推送了一条娱乐消息:惊爆!昊阳集团二少李弋洋,luo身现身酒吧女厕。 她哦吼一声,就给念出来了。 四爷拿着鸡蛋的手一顿,看向桐桐。 桐桐低头给几个人盛稀饭,还询问的看四爷:“怎么了?” 怎么了? 四爷摸出自己的手机来,打开微信,看里面小李的联系方式。好似跟没用过似得,里面的东西很干净。 但是,手机里有个东西不小心就会暴露很多东西。比如微信运动,昨晚睡觉前推送的消息,他一天走了5736步。过了十二点之后,按说手机就没动地方。早上起来,他从卧室走到餐厅,几十步而已,可现在手机上显示的步数是4989步。 敢问:昨晚手机干什么去了? 四爷把这个翻出来,就放在手机上。丫丫过来从冰箱里拿辣酱,扫了一眼就问:“爸你起来晨跑了?” 四爷‘嗯’了一声,“半夜睡不着,出去溜达了一圈。” 林雨桐心虚,怎么把这东西给忘了呢。 吃饭的时候,四爷看她一眼,再看她一眼。她严肃着一张脸,忙着监督这个孩子喝牛奶,又忙着督促那个孩子吃饭不要玩手机,赶紧吃。 两人这神态,像是没事吗? 四个孩子利索的吃完,麻溜的走了。气氛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在家里有点碍眼的感觉。 人一走,保姆还没来。 四爷把筷子一放,“昨晚很忙呀!” 也没有很忙吧。 林雨桐举起右手发誓,“我没留下任何证据。”说着,她把昨晚的所作所为都细细的跟四爷说了一遍,“我没开车,走着出去的,避开小区门口,去别的地方坐的出租车。到了地方一直注意着所有的摄像头。回来的时候也是搭车到附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在那里买了卫生巾然后才回来……再门口还碰见了保安,安保以为我夜跑。我今儿确实没去健身房,对于一个靠脸靠身材吃饭的女人,每天坚持锻炼是必不可少的。当然了,现在各家商铺门口都会有监控,完全避开的概率不高。但是,只要暂时查不出来就行。便是真知道是我干的……我还能怕他?” 再说了,知道这人是谁了,还想叫我放过他,这不是开玩笑嘛? 这才哪里到哪里?不过是个开胃菜罢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到了约好的时间之后,我还给对方发了条信息,说换个地方,因为酒吧像是出事了,太乱,不方便。” 跟对方打了一个时间差。 四爷气笑了,“你能耐的很了!”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还会把那小手段用在他身上了。 哪里哪里!还是迟了呀! 四爷没搭理他,也没法出门了。得上网把搜检一下,看她是不是真的没留下什么痕迹。 事实上,桐桐的手艺没丢,出小区的时候,她就是简单的短袖短裤。短裤很短,脚上一双运动鞋,一幅出门运动的装扮。 走了不远,过了个马路,镜头里就再找不见了。一直到酒吧那条街的附近,才出现了疑似她的身影。她换装了,头上是一顶帽子,帽子下面绝对是假发。身上的是黑色的裙子,脚上是一双高跟鞋。手上戴着网状的手套,一直套到胳膊上,手上的任何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手里拎着个小小的坤包,进了酒吧。 在酒吧里,确实也没有拍到正脸,头发和周围的人,完美的遮住了她的脸。人转去卫生间,卫生间外面还是能拍到的。乱七八糟的环境下,没人注意她。黑裙子进去,一个超短裙的模样出来,只能拍到个背影。然后就是以这么一副样貌拖着李弋洋转身进了卫生间……再换回黑裙夹在人群里从出来。不是仔细找,都不能发现人群里有她。 在酒吧门口的停车场,她那么一副造型夹杂在一群杀马特青年中间,你推我搡的上了车,看着热络的很,但其实一个个喝的迷迷瞪瞪的,谁也不认识谁。再剩下的监控他都查了,直到桐桐出现在小区监控的范围之内,跟出去相比,手里提了个黑色的塑料袋,像是顺道买了私密物品回来。然后坦然的跟保安说了几句话,才溜溜达达的回家。 查这个东西,四爷就是怕证据落在对方手里。如今是法制社会,稍有不慎就坏事了。也就是桐桐……说好听点是艺高人胆大,说不好听点,那就是傻大胆。 行吧!只要没把桐桐的证据留下,那剩下的几不要紧。 不是说这么着人家就不知道谁在算计他了。这事是明摆着的,半夜三更约人家见面,紧跟着就出了这事。然后说这事跟你不相干,开什么玩笑。 不怕他猜是自己干的,猜就猜吧,只要没证据,随便。 这里面还有个非常叫人不舒服的点,“你把人家给扒光了!” 我是大夫! 大夫就能随便把人家的衣服扒了? 是啊!网友也费解呢? 有人说肯定是渣男遇到旧爱了,把人家抛弃了人家找他寻仇的。还有人说,怕是遇上个彪悍的妹子,看上了就拉走得了。拍出来的是没穿衣服,那你没拍之前,那段时间李少被人那啥了没,你们谁知道呀?说不定已经完事了。 网上之后最后那段的视频,至于人怎么进去的,衣服怎么没了的,视频上又没有。 但想着一个大男人,出门总带保镖的男人,他要不愿意,也没人能把他强拖进去呀!所以得出的结论就是:李少看这挺正经,这背后很狂野呀。 只一夜的时间,各种的流言漫天的飞。 李弋洋早上起来就没事了,找人往下压,但这该传的也都传出去了,又有老对头推波助澜,哪有那么快。 家里的电话一直不停的打,他彻底的拉黑了才稍微能有点清净好好的想想怎么回事。 他摸着手机,冷笑了一声,边上助理头都大了,“老板,这事……是于少做的马?” 于宏吗? 不是他!他做不了这么干净。已经叫专业的人员查了监控了,愣是没看见这个下手的女人的正脸。 按照下面这些人的分析,下手的可能压根就不是个女人。因为女人没有那么大的劲儿,把他这么一个大男人那样毫不费力的拖进去,在那么狭小的空间内,扒拉干净。 所以,他们得出的结论是,这是个女装大佬。 这他娘的比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人还叫人觉得恶心。 要说于洋找几个人套麻袋揍他一顿,这个他信。但是饶了这么一个圈子恶心人的,于宏没这个心眼,也没这个耐心。 而且,昨天刚叫人教训了那位金教授,昨晚他就联系自己。约定的这个时间并没有告知别人,只司机和两个保镖知道。这都是他出门,上了车之后才告知对方的。 他们压根就没机会告诉别人。 所以,金思业的嫌疑得在八成以上。 只是,他对金思业当真是了解的很,金思业的关系网,他要比金思业本人还要清楚。这是好容易找来的一个招牌,能用的时候人尽其才的用,不好用的时候这就是一个完美的替罪羊,怎么可能叫他脱离掌控。 以他对此人的掌控,竟然不知道他还有人可用,还能在背后算计他。 这种算计无伤大雅,实在说不过的时候也不过是一句风流债就敷衍过去了,恶心是恶心了一点,名誉也受了一些损,当然了,在圈子里,面子是丢尽了。但是,于正事上,并没有影响到自己什么。 可就是这种算计,竟然找不出一点破绽,可见自己对这个金思业,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了解的全面。 他想见见此人——立刻!马上! 于是,没出门的四爷和桐桐,在家里等来了一位客人。 林雨桐接到门口保安的电话的时候还挺惊讶的,“李弋洋竟然来家里了。” 这人的胆子倒是大的很。 四爷示意只管叫人进来,“没点糊弄人的本事,他手里也拢不起那么些资金。” 也是! 李弋洋是脸上挂着彩上门的,林雨桐没给他留下痕迹,但厕所里其他的女人,可没少动手。脸上这还不算重的,身上还有用那种铆钉包打出来的呢。 摁了门铃,林雨桐给开了门,“哎哟!是李少呀!” 李弋洋只管的察觉了这个女人的身高,不有的多打量了两分,“是嫂夫人吧?您认识我?” “在之前不认识。”她这么说。 那就是今天认识了呗。 李弋洋眸子深了一瞬,脸上的表情不变,进了客厅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金思业。 四爷没起身,朝对面指了指,“家里孩子多,书房也占用了。就在这里坐吧。” 很不客气的样子。 这是一种有恃无恐! 李弋洋笑了笑,坐了过去,林雨桐没给倒茶,坐在了四爷边上。 这叫李弋洋看了她好几眼,然后才跟四爷道:“金教授,我有些话要跟您说。家里要不方便,咱们去外面……” “不好意思。他不能去!”林雨桐直接打断这话,“我们家金教授昨儿遇险,没找出凶手之前,绝不出门。” 李弋洋的眉头轻皱,没搭理这个话,“金教授,我要说的是正事。” “正因为是正事,我夫人才不回避的。”四爷就道,“万一哪天出门被车撞死了,好歹有人知道我们是为什么死的。横竖两个人同时遇难的可能性要小一些。再则,人心里有了惧怕,知道对面坐着的是人是鬼,也总要留下点东西好叫恶有恶报。便是死了,也得叫杀人的人受到制裁嘛!李少,您说呢?” 李弋洋眼部的肌肉明显在抖动,他听懂了其中威胁的意思。 盯着四爷看了半晌,最终败下阵来,轻笑一声,“倒是我看走了眼。”以为找到了一条狗,临了了才发现这是一头吃人的狼。 他沉吟了片刻,“金教授,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昨晚的事是否与您有关?” 四爷面不改色,“我昨晚睡的很好,事情是今早孩子刷到娱乐新闻我才知道的。” 李弋洋从对方的脸上看不出撒谎的迹象,“那这倒是巧了。” 四爷笑了一下,“可见,李少得罪的人多了去了。或者说,李少做事的方式方法,看不顺眼的人很多。” 李弋洋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往下说,只道:“金教授,我是有诚意跟您合作的。对于您昨儿的遭遇,我很同情。我也会尽自己的一切能力,帮忙将此人尽快抓到,叫他接手该有的惩罚。我年轻,有时候做事容易冲动,但所幸无大碍。我们的目的都是赚钱……在赚钱的前提下,没有什么是不能沟通的,您说呢?” “赚钱。”四爷点头,“你这个话说的很好。我也想赚钱啊!有句话说的好啊,由奢入俭难。没钱的日子谁都不乐意过……更何况,我还要养家。你也看见了,这小小的公寓,挤着我们一家六口。家里连个书房也没有。孩子练琴每个琴房,想健身没个健身房。就连个住家保姆都请不起,因为家里没有保姆房……” 李弋洋心里骂娘,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他说这话,一是想表达继续合作的意思。毕竟,干这一行来钱快嘛!习惯了奢侈的生活,再回到拿死工资的日子,那是绝对习惯不了的。二嘛,就是条件。你算计了我,抓住凶手令其绳之以法,这本就是应有之意。你得拿出点诚意来道歉,这事才能翻过去再不提。 这个诚意嘛,他开口就要一栋别墅。 在他眼里,这两百多平的平层大公寓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胃口了。 较为繁华地段的别墅,得大一点。算算他家这个情况,卧室就得五个。还得要个保姆房,要书房,要健身房,算下来,面积得多大! 李弋洋几乎要甩袖而去,但那边却老神在在的。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金教授莫不是已经找好了新的东家。” 这些东西就是新东家给开出的条件。 对方不仅能帮忙出手收拾自己,还给的待遇更优渥。那么金思业这般的有恃无恐似乎就能解释的通了。 四爷笑了下,“李少,要么,好聚!要么,好散。到底怎么选,只看李少的。” 聚难好聚,出了这样的事,和好容易如初难。便是他说不介意,自己也不会认为对方真的不介意。 可好散也难,要是对方跑到新东家那里去了,把这边的底子都给漏了,那么之前投进去的钱,只怕危险了。对方盯着金思业,未必不是盯着自己做了一半的盘。别到时候,自己播种,人家收割。输了是小,赔进去的那么些钱,叫自己怎么跟后面站着的那些人交代。 那些人不管自己怎么去运营,他们只看最终他们能赚多少回来。这些人哪个是好相与的。 因此,现在的状态是自己两相为难。 李弋洋这次沉默的时间有些长,良久之后才道:“聚是缘分,缘分得珍惜。我珍惜跟金教授之间的缘分,觉得我们之间的合作还算愉快……”大不了收盘之后,将此人蹬下去就是了。半路撤梯子,不可取。 四爷笑了一下,“那就合作愉快!” 李弋洋倒是愣了一下,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 从这边出来的时候他心里都是这件事,总觉得哪里不对。 林雨桐也是忧心忡忡,“既然他拢来的资金不干净……那这事……” 对!退不得!参与的话……不小心就得淹死。这里面的一些资金有问题,涉|嫌洗|钱。 四爷就道,“抽身了,也不一定完全彻底的洗的干净。除非……自己揪出这条线,将里面那些脏的黑的先拎出来。这事,估计很多人都是不知道的,至少把钱交给李弋洋的人里,大部分是不知道这一点的。” 也就是说,这是李弋洋个人行为。 真是找死。 林雨桐就道:“看来以后,我等尽量争取接送孩子上下学了。” 对!小心没大错。 李弋洋的速度很快,当是泼硫酸的人第二天就去自首了。所谓的倾家荡产不过是把不到三万块钱赔进股市里去了而已。他自己好赌,把家里的房子抵押来的钱全赔进去了。老婆跟她离了婚,带着孩子走了。 这样的人,必然是拿了钱办事。如今,也是拿了钱进去坐牢。根本都不用查。 第三天,李弋洋的助理就给四爷打电话,说帮着过户一下房产。别墅地上面积,也就是五室三厅四卫的格局。地上分两层,一楼是主卧,孩子们的房间能安排在二楼。唯一好的便是带了地下,地下是面积不小,保姆房,琴房,健身房,甚至于酒窖都能带。 这助理笑的客气,“这都是装修好的,是我们李少的私产。本来是预备着坐婚房的,可这房子装修好三四年了,李少也没有成家的打算。因此,这里一直闲置着,连家具都没置办。也是我们李少考虑到金教授确实是家里人口多,住的拥挤,这才割爱的。这地段很好,距离学校不如原来近吧,但也没远多少。这里住的很多人家,孩子也在那边的学校上学,考虑的都是一个方便。” 房子是挺满意的。但一把能过户一套别墅,可见对方背后的猫腻到底有多大。 要知道,他过户的是他自己的私产。 舍了这个,必然图谋更大的蛋糕,谁也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不是? 林雨桐就看四爷,意思是:能收吗? 收啊! 四爷站在二楼的露台上,看了看对面的别墅,然后点点头。 你当我为什么张口要别墅?李弋洋有多少家底,他一查就知道。他知道对方手里有这么一套现成的,还知道,这边别墅区,也就是李弋洋的别墅的正前面那栋别墅,上个月刚换了东家。有人买了这边的房子,只为了外孙离学校近的。 孩子们不知道背后的猫腻,找个机会一看房子,除了丫丫之外都满脸惊喜,满屋子的撒欢,抢着占屋子。 丫丫低着头,只说住哪都一样。其实心里是有准备的。毕竟她曾经多方打听,最后打听来,林大丽一家确实是住这里的。 要是没有改变,那必然还是会住进这里的。当年,她只在小区外徘徊都要被驱赶,一辈子也没走进来过一次,现在走了进来,心里的感觉还真有些微妙。 林雨桐看她:“不给自己选个房间?” “哪个都一样。”丫丫只随意的扫了一眼,她其实不喜欢大房子,尤其是带着地下一层的,感觉夜里这么大的房子只这么点人,心里老不安稳了。她又不自觉的摸裤兜,总觉得得有那东西心里才稍微踏实点。 其实有两个高三生,不用那么着急搬也行,但因着四爷搬过去是带着别样的目的的,这事就得提上日程了。可饶是抓紧搬,也花费了差不多大半个月的时间。两个大的继续补课,两个小的有点时间,都在帮忙收拾屋子。一个家收拾起来琐碎的很。 等彻底的搬过去了,都已经是八月底,眼看要开学了。 小白就觉得,金教授的钱转的玄幻的很。转眼,人家搬到大别墅里去住了。林姐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了。最近陆续在网络平台上播出的节目,从最开始的有人随意的瞄了瞄,到现在的,算的上再平台上位列前五的的节目了。别人家不是好剧就是请一堆大咖做的综艺,咱就一个厨房,一个主持人,带着一个不怎么专业的团队,可以说是成绩已经很好了。 林姐自己是不注意微博,她自己出门又比较随意,出门被认出来的时候不多,因此她对她自己走红的事完全没有概念。 她今儿追过来就是要说这个事的,“明珠台有一档人物访谈的节目,发了邀请到工作室,您是去还是不去?” 不去!我现在哪有那个时间。 丫丫和文心不在外面辅导班了,如今正儿八经的去学校上课了。她们俩在高中部。两个小的再初中部。 这高中部和初中部的上下学时间还不一样,她是一早起来先送两大的去,送到再返回来,送两个小的去。晚上放学正好反着来。请个司机按说可以,可说实话,什么样的司机能放心。真要是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因此,在四爷那边完全解决完之前,她就得亲力亲为。 忙成这样了,上的哪门子的访谈呀? 要访谈什么呀!“帮我拒了吧!” 小白无奈,只得拒绝了。 谁知道人家第二天到这边的拍摄现场来了,“林姐,您这可不给面子了。” 林雨桐看过去,这不是上次‘帮了’四爷一次的那个女人嘛?哦!对了!以前在电视台见过这人。这人比林大丽这个原主可出名多了,算是一三线的女主持。比林大丽这种不入流的强一些。这人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李默!” “林姐贵人事忙,还记得我呀?”李默笑的有几分嗔怪,“还说请人家吃饭,巴巴的等了一个月,也不见您和金教授的诚意,这不,我亲自找来了。” 乐文 433 转向人生(14)三合一 转向人生(14) “哎哟!是李默呀。”外面的公众场合,林雨桐也很热情,“最近实在太忙了,忙着搬家,忙着孩子开学,这不是没顾上吗?这么着,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了,今儿一块吃饭,我请。” “林姐,您还当真了?知道你忙,我哪里就巴巴的讨一顿饭吃?”李默特别亲热,挎着林雨桐,像是最亲密的闺蜜似得,“林姐,帮帮忙呀!这一期您要是不帮我,我就要开天窗了。本来就是邀请您的,其他也有备用的,可对方的档期突然有了变动。所以,无论如何,都请您帮帮忙。” 人物访谈嘛! 说说这个人的过去、现在以及对未来的规划。然后谈一点煽情的话题。 这里面有问题! 这是找机会叫自己把家里那点过往拿出来说的呀。 林雨桐笑了一下,“你开口了,能去我能不答应吗?实在是真忙!要是真担心开天窗,这个好办呀!我这边陆续接到不少经纪公司发来的艺人资料,还都是这几年崭露头角的。他们是考虑我这边节目里万一要改版,需要个新人之类的,很愿意为这边空出档期来。你要是真需要,我给你邀请两位。回头我这边想想办法,把人加进来出出镜也行。你看呢?” 反正就是自己不出境。 李默笑了一下,倒是看不出勉强,“那既然这样,我再去问问,回头要是需要林姐帮忙,您可不能推脱。” “那是自然。”说着就笑问了一声,“正想问你呢,你跟李弋洋认识?” 李默的眸子不由的收缩了一下,很轻很淡的笑了一声,“算是……认识。” 只是认识那也不至于听他的命令行事呀! 回去的时候她就问四爷,四爷查起来倒是不难,“两人是兄妹,李家的老大是原配生的。老二李弋洋是现任太太生的,李默是私生的。公司李弋洋沾不了手,昊阳集团最早是夫妻店,本钱是原配从娘家借的,因此原配发妻占的份额反而更大。后来原配没了,原配生的长子继承了全部的股份,后来娶的这个除了贤惠没别的长处,对原配留下的孩子比对亲生的还好。” 也就是说李大少有来自她母亲的全部股份,又有他父亲的部分部分。他的地位无可撼动,除非人家英年早逝。有这个一个人挡在前面,李弋洋这个老二在家族里就发展不起来。 而李默这种,就更不会被家族重视。别说重视了,承认都不会承认。李家的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毫无关系。如果有人肯搭理她,给她一些资源,她自然会跟这人合作。 看来,两人是这样一种关系呀。 此人能耐没多大,就是有点烦人。 对这种人,就三个字——甭搭理! 越搭理越来劲。 可有些人,那是想接近你的时候,总有法子接近你。就比如四爷下课,从教学楼上下来,就听到后面喊:“金教授——金教授——” 扭头过去,不是那个李默还能是谁? 四爷客气的笑了一下,“是李女士呀,你来大学是?” “嗐!来充充电。”李默有几分不好意思,“以前也不是播音主持专业,算是半路出家。这些年发展下来,说实话,各种的访谈节目,做的不温不火。与其做这种的,费心费力还不得不到应有的收益,我就想着,不行就专干一行也行呀。哪个节目不需要主持人?做好本职的工作就行。但现在吧,我这种非播音主持专业的,想要赢过别人,就得有点别人没有的特长。我就想着,不行我就干财经专栏好了。好歹我也是经济学本科毕业,现在回来进修一下金融经济……金教授,以后还请多指教。” 煞费苦心呀! 四爷微微点头,很诚恳,“这一行是指教不出来的。学金融经济的多了,有几个多了道进修的工序就成名成家了?之前李女士帮过我一次,我也说句实话,你这是在浪费时间。我不知道是谁给你的建议,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播音主持播音主持,还得是专业水平过硬。你就是进修两年,做的也还是主持人的活。所以,别在a大浪费时间,传媒大学倒是好的去向。” 李默的表情有些僵硬,这是看不起人呢?还是看不起人呢。 这位走的时候,李默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人走远了,只助理在身边:“李姐,这就是个书呆子。您干嘛跟他扯来扯去的。再说了,那个林雨桐也不是好招惹的,您招惹她的男人干嘛?” 李默看了助理一眼,“闭嘴吧!你懂什么?” 这要只是个书呆子,李弋洋能舍得拿出一点股份给自己。虽说那股份少的可怜,但这确实她身份的重要象征。所以,这必然不是个书呆子。 不是个书呆子的男人,对于漂亮女人的接近,做的这般绝。 是自己不如林雨桐年轻呢?还是不如林雨桐漂亮?林雨桐不过是个嫁过人,还带着个拖油瓶的女人。自己却不曾有过婚姻。 为利益,这个男人值得接近。 为好男人,这个男人更值得接近。 可这边话还没走出大学呢,李弋洋的电话就来了,“李默,你已经蠢的连怎么接近男人也不会了吗?你要是连这点价值都没有,那就直接滚蛋。” 李默敢怒不敢言,电视台的工作如果没有李弋洋点头,也轮不到她的。她低着声音,“二哥,怎么了?” “人家把电话都打过来。”李弋洋真是没见过李默这种蠢女人,金教授打电话说,既然要合作,那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就不必拿出来用了。再怎么都是你家的大小姐,闹的太难堪了,不好。 这得是多蠢的女人,这露面就叫人把你给看透了——还能更蠢吗? 一个女人要么你就有能力,自己做能站的起来。要么你就乖顺些,在别的地方多用用脑子,这能是多难的事? 这话叫李默怎么说?她到底是干啥了?有过一点过线的地方吗?遇上个熟人见面打个招呼说两句闲话也就是自己这个态度了吧。哪里有一点叫人误会的地方?说的自己好像是一见面就要拉着人上|床一样。 她气的面色通红,到底忍下来了,“我没想接近他!”她只能这么说挽回面子,“我觉得跟林雨桐处成闺蜜更好些。” 这个男人不好接近,但是接近一个女人这总不难吧。 李弋洋不想跟这个蠢货说话了,直接挂了电话。扔下电话才跟助理道:“以后李默的电话不用接了,那边也不用管了。那就是个蠢的!” 助理心里笑,可不是个蠢的吗?凭那个姿色,多少富二代愿意捧着她,娶回去都是乐意的。毕竟工作也还算是体面。真要是嫁的人家差不多了,家里这边也不可能真的不认她。她可不就是愚蠢,最大的长处不用,在二少这边伏低做小。二少在外面像个人物,在家里连说话的份都没有。他能给她做主吗?还给股份!二少那点股份都少的可怜,还能给她? 他这边应了,就低声道:“三十二号客户这个月的资金刚才到位了。” “这个月是多少?” “一千一百万。” “少了这么多?” “不清楚怎么回事……”助理低声道,“现在九月份了,年纪您跟客户总得有个碰头会。” 李弋洋点点头,“这事我心里有数。” 助理这才道:“您这几天关注了金教授的微博了吗?” 这个倒是没有,“他又说什么了?” “没有明着拆了咱们的台,但也没有顺着咱们的意思推荐。不过,金教授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如果抛开之前跟咱们合作需要讲的那些话,单论他对股市的分析,我觉得此人很了不得。最近连着几天,他点评了几支股票,很精准。”助理就道,“我觉得,这颗棋子若是咱们不用,当真可惜了。” 棋子再好,不好用也是白搭。 助理这才低声道,“既然不好用了,那是不是也该准备后手了。此人下去了,总也得有人马上能接替。” 有道理!“找找看,有合适的人选推荐过来看看。” “可这样能力的人,还是少的。” “不用能力太大,听话就行。我们要做的是挖渠哄别人的水灌溉咱们的田地……懂吗?” 懂!可有这么一个有能力的人,能用资金光明正大的挣钱,为什么非得铤而走险呢。当然了,这话也是蠢。因为里面的利润更大,且风险更小。光是把见不得人的钱洗干净,过手的提成就不是小数目。 助理点头,“那老板,我下去忙了。” “等等,金思业的微博,给我也关注上。”他把手机递过去,“我若是顾不上,你多注意点。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当的言论,对咱们不利的,要及时告诉我。” “是!”助理低声道,“这个微博才开了没几天,关注的没多少。多数还是他跟他老婆互关之后带来的。要养起来且不容易。” 李弋洋扫了一眼放下了,暂时应该无碍。 可这在小的关注也是关注,小白倒是建议,“林姐,家常菜咱自己可以简单的拍了,然后放在微博上。真的!很吸引人的关注的。关注的多了,对金教授那边也有好处的。其实工作室那边还在策划一个节目,觉得对提高您的知名度有好处。咱们弄一个路边摊,卖路人,叫人家尝尝。一是有路人参与,节目效果会不错。二是好吃就是要大家吃。大家说好才是真的好。节目不用多做,只做一季十期,您这真功夫的名声必然就传出去了,再没有人质疑。关注的人多了,十个里有一个是对股票有兴趣的,也会关注到金教授的呀。” 这是什么主意? 林雨桐当时是没给一口否决,只是道:“叫我想想,我想想再说。”但回头,完全没往心里去。这不是好操作的!要是路人是提前找好的,那就没有价值和意义了。若不是提前找好的,以国人凑热闹的劲儿,这其中光是维持秩序组织等等,这就不是说像是节目组想的那么容易就做成的。 主意不算坏!但是这个团队压根就没有大型活动的操作能力。别折腾了! 为了不叫小白啰嗦,她把小白打发出去买食材去了,“庄律师今儿上家里来做客,我得亲自下厨招待客人。保姆开不了车,你帮忙和她跑一趟。” 小白:“……”不思进取的老板,她也很无奈。 见她站着不动,林雨桐就低声道:“小白,主意好,也得执行力好的人。要不然,再好的经也叫合上给念歪了。你说,就现在现在这个节目做的,若是有好的合作团队,会是什么样呢?” 小白一愣,看向林姐,所以,她就是在故意消极怠工的吧。 林雨桐笑道:“味道如何,很不必叫人知道。不叫人知道,有些人才觉得我是可以替代的。只是做的好看而已,其实很多大厨只要下功夫都能做到。甚至比我做的更好!李导已经不是第一次私下跟我谈过分红的事了……你滴明白?” 明白! 小白出去的时候还有些恍惚,怎么觉得不是李导要闹事,而是林姐在放任对方闹事。 算了,只要下岗的不是自己,那就随意。助理嘛,不就是管杂七杂八的事了,带保姆买菜,小意思而已。 两人往农贸市场去了,这里新鲜又便宜。 小白拿着采购单子,“怎么除了韭菜还有韭黄,这两个是任选其一还是……” “都买!”保姆就道,“韭黄呢,是心心爱吃。韭黄炒鸡蛋配上米饭,她别的菜都能不吃。可丫丫呢,还是爱吃颜色鲜明的,一看就是菜里放了什么的。刚好这个月份的韭菜也是最嫩的,少买点。说起来,小林也不容易,这妈当的……嘿!别提了。” 小白了然,这才道:“这俩孩子都大了,看这也都乖的很。” “乖嘛……是挺乖的,可这女孩子嘛,要管好也不容易。”保姆絮絮叨叨的,“到底是多了这两孩子,家里不如以前了。以前那真是一家人……现在,倒是客气的时候多些。” 就是说,不亲昵呗。 难免的呀! 小白就叮嘱保姆,“以后这样的话不能在外面随便说的。” “知道!知道!”保姆就道,“这点分寸我能不知道吗?就是文竹和文韬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来家做保姆的时候,俩孩子才多大,不到十岁的吧。就是看着俩孩子受委屈,心疼。来了俩大的,他俩迁就的时候倒是多起来了。以前文竹那钢琴都不让人碰的,有点空就练的,现在得分出一半时间给别人……我瞧着怪难受的。文韬呢?哄了这个哄那个,夹在中间这个得想到,那个得想到。以前孩子也周到,但多了少了谁去计较。现在……我家孩子这么大的时候只知道傻玩。我婆婆带我小姑子家的孩子,我家那小子还吃醋呢。再看看文韬,谁家有这么懂事的孩子,真得念佛了。”说着,选了新鲜的笋,“这个文韬和文竹都爱吃,多买点。难得碰见这么新鲜的,回头我得空了就给腌上。” 整整弄了一大网兜,好几十斤呢。差点被把小白累死,车又开不进来,不得她一点一点的往出提呀。 回去林雨桐一看,就知道保姆买这个多干什么的,“你疼他们。” 保姆理所当然:“可人意的孩子就是招人疼嘛。”说着,趁着笋子新鲜,赶紧收拾去了。 林雨桐笑了一下,到点了开车先去接两个小的。 文韬不是很愿意每天叫妈妈接的,以前放学了,还能玩半个小时的,现在不能玩了,得直接回家。文竹也不愿意时间卡的这么严格,偶尔学校也有社团活动,两人的时间不一定齐整。 两人从学校里出来,脸上没有不高兴,但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得,蔫吧的很。 林雨桐看了两人一眼,“怎么了?学校还有事呀?” 文竹就道:“妈,你干嘛呀!我大姐她们上学早,放学晚,你要亲自接送就接送吧。太早太晚路上都不□□全,这我知道。我们也没吃醋啊!您叫我们自己上学吧。我们骑车也很方便……” 林雨桐看了文竹一眼,指了指前面那辆车,“刚才我看见一个孩子上了那俩车,你跟那孩子还打了招呼了。” “哦!我们班同学,才转来的,还不太熟悉。”文竹说着就收回视线。 “那孩子不也车接车送,我每次都能碰见。” 文竹都服气了,她噘嘴,“妈,我们社团的活动我要再不能参加,就不能当副会长了。” 林雨桐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你妈算是个公众人物吗?” 又不是真的明星。 林雨桐叹气,怕有些事说了孩子会被吓到。毕竟年纪都不大,那些事太复杂了,他们未必听的明白。她只能找别的借口,“你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搬家,就是住在原来的地方被狗仔顶上了。我跟你爸车进车出的,一般拦不住我们。可要是碰上你们,你们愿意叫人二十四小时用镜头对着拍吗?有点事都给弄到网上去。你看那些明星家的小孩曝光了的,好的坏的,说什么都有。连皮肤是白了还是黑了,人家都议论。今儿高兴了,明儿不高兴了,都能给你演绎出一出家庭伦理剧来。这么着……好吗?” 文竹惊讶了,“妈,您是不是有错觉呀?” 您这么出名了吗?没有吧!你这么一说,我都差点以为我是星二代了。 嘿!你这熊孩子。 文竹这一张小嘴也是怪刻薄的,紧跟着就听她嘴巴巴巴的,“您看那个娱乐新闻了吗?那个明星一下飞机,几十号的黑衣保镖,好大的排场。可您猜怎么着?机场来来去去那么些人都奇怪呢?说这人是谁呀!本来是用保镖是为了拦着失控到尖叫的粉丝的,结果呢?保镖比粉丝还多……” 文韬没忍住噗嗤一声给笑出来了,然后赶紧将脸扭向旁边。 林雨桐:“……”不是!“你们是不是对你们妈的实力有点误解。你妈不是以前那个你妈了,懂?” 文竹摇头,“没看出大的差别来。”这点差别,也可以看做是心里没有秘密了,所以人也放开了。背后藏着那么大的一个女儿,那么大的一个秘密,心里有了牵挂,人放不开这不是正常的吗? 这么说是说不听了,林雨桐的表情就严肃了,一本正经的,“你们没觉得,这是因为我跟你爸把你们的保护的好,没叫人家摸到你们上学的地方。但真的……千真万确的,原来咱们家住的附近,到处都是狗仔。” 文竹白眼一翻,那地方本来就住着好些明星,常年都有狗仔的好吗?开学之前咱到处是选家具,也没见走在大街上有人认出您来呀!所以,您真不是明星。 她还要说话,文韬一把拉住,给她挤了挤眼睛。 行吧!这是说,给妈妈留点面子。那就留点面子。 文竹不说话,文韬就说:“咱们不能请司机呀?前面那个……人家是家里的司机在接吧。” 林雨桐抬头,那俩车拐弯了,她‘嗯’了一声,“能啊!但这种人可遇不可求。要把你们交到人家手上,不是十分把稳的人怎么敢?这不是还在物色吗?在物色好之前,你们受受委屈,勉强叫我接送吧。想打球也容易,周末带同学来家里玩,小区的球场比你们学校的要好。就是你们那音乐社,也行啊!你说要添什么乐器,都买家来。能在家里开演唱会的那种都行。” 文竹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没言语,只嗯了一声。 林雨桐就笑,“是说钢琴的事吧。你爸给你在国外订购了,不过运回来需要时间。你再等等……” 文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给我买了?是我想要的那种吗?” 林雨桐点头:“嗯!那要不然呢?” “好啊!好啊!等钢琴运回来,我要请社团的同学来家里……”那点不高兴瞬间忘了。 回去林雨桐要准备晚饭,丫丫和文心是四爷去接的。 其实两人是一个班里的,两人都是转学生。一开学摸底考试,文心考了倒数第十,丫丫考了个倒数第七。成绩都不好。幸儿两人都长的好,文心属于比较招男孩子喜欢的,丫丫呢,女孩子觉得这能当个男友力爆棚的闺蜜,而男孩子嘛,很难把这种姑娘当姑娘,一接触下来,得!这是个能当兄弟的人。 所以,一到放学时间,每次都是龙心先走,丫丫且得一会子。男生问要不要去打球,女生里有人问改天去见网友,得有个壮胆的,提前预约了她,别管怎么着,得给她空出两小时。 所以,文心在车上都等了十分钟了,丫丫才出来。 丫丫上车前,人家父女不知道在说什么,她一上车,文心就不说话了。她也不问,只说了一声不好意思。 四爷开车,问丫丫在学校的情况,“高三了,每周都有模拟。不要小看这种小考,最容易查出你们的问题在哪。名次不重要,查漏补缺最要紧。” 丫丫应着,文科只要下功夫去记,英语和数学别太差,她这种差生的成绩提起来还是很快的。 四爷朝后看了一眼,这姑娘又不说话了。倒是文心,在车上挺高兴的,“爸爸,前面转角那里卖烤红薯,我想吃烤红薯。” 孩子想吃嘛,四爷下车去多买了几个,回去给孩子都带上吧。 丫丫心里暗笑,很难想象这样的文心会是将来的云媚。她这分明就是再宣布主权,告诉自己那是她爸爸吧。 没人跟你抢这个的。 平时自家妈接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到家的时候,家里有客人。 “阿姨好!”这是文心的称呼。 “庄律师好!”这是丫丫的称呼。 林雨桐打发两人上楼去,“把书包放下,换个衣服,下来吃饭。” 上了楼,文心问丫丫,“你知道家里要来客人?” 丫丫愣了一下,“不知道!”说完才反应过来,“庄律师以前帮我办过户口,我见过她一面。事先并不知道她会来做客。没人跟我说过……” “哦!”文心摆手,“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她像是很厉害的样子。一看就很能干!我同桌的妈妈也是律师……开学时候你也见了吧?说话嘎嘣脆的那种。” 丫丫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想起她的同桌是个高瘦斯文干净的男生,她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你要是对律师的职业好奇,一会子你问问,没事。能来家里吃饭,应该私交很好吧。”其实上次她听到了,庄律师是聘请来的专职律师。要是问了肯定会回答的。但这么一说,她不得以为自己知道的她不知道,干脆就把话给咽下去了。 文心眼睛亮晶晶的点头,“那你换衣服吧,我不换了,先下去。” 林雨桐请了庄海燕来家里,是表示亲近的意思。正事肯定不能在家当着孩子的面的聊的。文心也就问一些,学法律好学吗这一类的问题。 庄海燕不了解人家孩子的情况下,以为人家孩子要考这个,“政法大学的录取分数线你可以查一下,向来都不算低。而且也没那么好学好考的。你若是学出来,不担心就业问题。但一般的话,除了考公务员,其他的就业途径其实没那么宽。在外面做律师,出头的少……” 前面的都懂,后面的都没懂。但听起来律师就很厉害的样子! 大人那边说话,她没怎么注意。心里全是港片上那种大律师,话说,真的是很厉害的人才能做律师的。 庄海燕在这边吃了一顿饭,对这俩夫妻的观感都很好。临走的时候,林雨桐还带着不少自己做的东西,“这是点心,甜的咸的都有。能在微波炉是加热,当早点夜宵都好。这是酱排骨,冻在冰箱里……这两天你得安顿,估计顾不上做饭……要是累了,这个凑活的能填肚子。” 压根就不当外人。 庄海燕欣然接受了,这边起身将人往出送,文竹拉了文心一下,文心才回过神来,赶紧起身跟着大人往出送客人。 站在门口说了一会子话,那边有车子开过来,在门口的时候却缓缓的停下来,然后车窗玻璃摇下来,“师妹!” 人是看着庄海燕喊的。 庄海燕回过身去,愣了一下,“哎哟!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车上下来一位四十往上长的有点像是黑涩会的,能被庄海燕称为师兄,那肯定是律师。这人爽朗一笑,“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儿?” 庄海燕介绍四爷和林雨桐,“这是我的新东家。”然后又跟四爷和林雨桐介绍,“这是我师兄谢战军。” 四爷听过此人,业界很有名声的律师。 当然了,谢战军也听过四爷的名声,不是好名声便是了。 于是,他就很有些矜持,相互问候之后,跟庄海燕说了几句话就提出告辞。显然是有话不方便当着四爷和林雨桐的面提的。 谢战军还有事,他的东家应该也住在这里。他先走了,庄海燕也就上了车告辞。 庄海燕这边才到家,那边谢战军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师妹,你现在在哪?” 庄海燕报了地方,那边就挂了电话。四十分钟不到,谢战军来了。一进门就开门见山,“你要回明珠发展,直接给我打个电话就好。你师兄不是当年的师兄了,庇护还是能给你一些的。这都不是事!可你这次找的东家,要是还没签协议,就赶紧撤了。那金思业,在金融学术圈里的名声并不好……他……” 庄海燕就笑道,“师兄,我也不是当年的我了。当年做事莽撞,如今吃了那么大的亏,怎么可能不长进。这次的东家,我是真觉得遇上投眼缘的了。我不知道人家怎么说金思业的,但是我接触下来,却觉得此人绝对不是对外说的那般。”说着,她看了对方一眼,“师兄啊,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此人到底如何,回头您接触两次,就都明白了。您要是在不放心,帮我把把关也行。我自信,我这次没走眼。” 这么笃定? 就这么笃定。 谢战军满眼的狐疑,最后吭哧的说了一句:“那个……师妹啊!金思业有老婆有孩子的……”人是长的人模狗样的,说起来也是个教授,但到底是教授还是叫兽,这不好说的嘛。 庄海燕都恼了,“您再这么着,我马上给嫂子打电话。” 得得得!当我没说。 庄海燕这才道:“我是认真的。我跟你说,就是那位非著名主持人,也很是个人物。” 知道人家是个人物,不至于老姑娘动了春心就行!哎呀!他这个老哥哥,也是操碎了心了。 “行吧!回头我找机会,会会这位金教授。在我给你回复之前,不要跟对方有太深入的接触了。反正你刚来,要安顿,便是有事,能拖就先拖一拖。” 成吧!这么说就是上心了,这个师兄办事是靠谱的。她笑语晏晏,“要不是知道师兄不是当年的师兄了,我也不会这边一邀请就回来。往后,还得师兄多关照。” 这还像句话。 谢战军是在一个商务会上再次‘偶遇’到的四爷,两人在一边说了一会子话。前后也就十分钟不到吧。 这边的会议没结束,谢战军就找了借口离开了。 他驱车来了别墅区,进了一户人家的门,“张老,我有要事。” 别墅前面没有种花,而是种了不少的菜,这会子一个一身园丁打扮的老者蹲在菜园子里松土,闻言抬头看了谢战军一眼,然后起身捶捶腰,“坐!坐下慢慢说嘛。” 菜地边上有石桌石凳,谢战军五大三粗的,坐在那里总叫人觉得可怜兮兮的。 被称为张老的人坐过去,“这两年你是越发沉稳了,少见你这么慌张的时候。” 谢战军低声道,“李家二少涉嫌……”说着,声音越发低了,只彼此能听得见。 老人明显愣了一瞬,皱眉道:“这是哪里来的消息?” “金思业!”谢战军朝后指了指:“您家后面那栋住着的就是。” “他?”老人‘嗯’了一声,“倒是机灵,一看不对,立马要掉头。这是知道下不了牌桌,找外援来了。小谢啊,你被人当枪了。” 谢战军苦笑:“可您不管不行啊,张董跟李家二少的关系太深,金思业能告诉我消息,必然是张董被人家拉下水了,且深陷其中。如今不仅是金思业想脱身,张董也需要脱身。在一点上,咱们跟金思业的立场是一样的。” 张董是张老的幼子,拿着一点股份,算是公司的董事。平时没事就是捧捧小明星,投资投资电影,如今这个行业也还不错,大收益小收益的都有些收益。这几年看着倒是油水的很。便是拿钱放到哪个投资公司了,这也是正常的事。但这个前提条件,得是合法! 谢战军就道:“只怕李家那位二少,拉下水的不止咱们一家。” 那就越发的找死了。 张老的脸上已经有了寒霜,轻哼了一声之后才道:“帮我约一下这位金教授。” 乐文 434 转向人生(15)三合一 转向人生(15) 其实不用额外的约时间,周末的晚上,四爷和桐桐一般会在小区里散散步。周内的话,晚上五六点得接一次孩子,晚上□□点得接一次孩子。中间的时间赶的很,根本没有散步的闲心。一到周六周日就不同了,补课的高三生,好歹晚上没有晚自习了,下午五六点就放学了。这个点吃了晚饭,在小区里沿着人工湖转一转。边上又是花园,又是运动场的。这个别墅区本来也就几十栋,再加上房子在这里的不一定晚上得回这边住,人家满世界飞呢也不一定。便是在这里住的,也不一定这个点就在家,能住这里的,有几个是不忙的。 然后就发现,小区里的转悠的保安比在外面转悠和运动的业主还多。 哦!业主里还得刨除家里的保姆司机这些人,真就是安静的很。 六点半,秋季这个点,天已经暗了。毛毛黑的天,下着一点毛毛雨,吹着一点微微风,不用伞,这样的天在外面散步正好。 林雨桐还问四爷说:“跟前面约的那户是下周三晚上见?” 嗯!拜访嘛,总得正式一点。 可没等周三呢,遇上了。 绕着湖走,四爷和桐桐这才准备走呢,那边两人应该是饶了一圈回来了。走了个面对面。到了跟前了,不能说装作不认识呀。 四爷能知道前面住的是谁,能不查资料吗? 那边约了四爷,不把金思业的过往查清楚,也不可能。 这位张老别管心里怎么看原身金思业的,见面特别热情,“我就说嘛,别弄那么些个虚的。这邻里邻居的住着,搁在过去,在门口喊一声,隔着墙头都能说话……” 边上搀着她的老太太拍了他一下,“你这老头子,这是什么时候的黄历了?” 就这么搭上话了。 不远处就是亭子,四爷请了张老去亭子里说话,林雨桐跟这位张老夫人坐在路边的花架子下面,聊聊天。 倒是张老夫人先提起,“家里的司机说,每天都看到你们家的车接送孩子。我们家外孙女,怕是跟你们家孩子一个学校的。” 林雨桐当然知道那辆车,也知道这家有个小姑娘跟文竹是同学,是这学期刚转来的学生。但这会子她稍微愣了一下,“哦!我说呢,每次出小区,都跟相同的一辆车前后脚。我还心说,这是谁家的孩子呢。感情是您家的。” “是啊!”张老夫人是真的比较热情,“难得你这天天的,接接送送的……我之前还看你做的那一期豌豆黄的节目了,哎哟!真真是好!” “这不难,回头我在家里做了,送您送过去您尝尝。”林雨桐很自然的跳过了接送孩子的话题。说起了做菜。 那边张老自然知道这两口子突然亲自接送孩子是为了什么,因此,跟四爷谈话之前,他就先道:“小辈儿做事,失了分寸。” 这一开口,四爷便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小辈儿’这三个字,态度很鲜明。也就是说,今天的谈话,这就是基调。将此事圈在一个‘小辈儿’的范围之内。 是小辈儿闹出的事的话,其一,找家长。张老会跟李家沟通,过火的事,李弋洋不敢再干。什么是过火的事,那便是威胁到生命的事,都是过火的事。 但其二呢,这件事也就是小辈做错的事,会有家长出面把那些脏的臭的见不得人的给处理干净。往深的就暂时不要拉扯了。里面就是有见不得光的,现在别追究。当然了,往好的想的话,对方也许表达的意思是,现在并不是追究的时候。 跟张老本来就没有关系,对方能开出这样的条件,本也在四爷的预料之中。原因嘛,也不外乎两点:其一,在没多少势力之前,不会有人冒出来犯二,威胁到家人的生命安全,其余的所谓麻烦都是小事。人活在世上,要做事,总会得罪人。不是李弋洋也会是别人。这个无所谓;其二,李弋洋身后牵扯到什么,这个李家比自己还着急。张家能跟李家沟通,可张老说出的话这意思仍然是不能往深的牵扯,这说明,他们也不敢动。或是是动了就要付出点代价。 张家的根基深厚,在民国时期就是这地方的叫得上名号的大家族。后来,解放了,张家的一支出了国,在国外发展的很好。张家的另一支,留在国内。因为这一支顶着一顶红se商人的帽子,当年倾其所有支持过gm,据说光是他们为g党提供的资金而得的收据条子,能放一陈列室。 后来,经济活了,从八十年代初,张家就发起来。对外有另外一支张家人的资金支持,对内,人脉遍布。且当时的国内政策环境很好,他家这种的,不发都不可能。 但张家有一好处,发就发,从不张扬。 所涉及的行业,是很多人拿着钱都掺和不进去的行业。而且,涉及的行业及其广泛。有些行业内,他们投资却不经营……是个很懂生存之道的家族。 连他们都在规避,这其中不是害怕,而是有些麻烦,不好沾手。或者说是犯忌讳。 连张家这样的根底,都有所顾忌。那这就说明,真不是一根筋往下捅就可以的。 说到底,以四爷现在的实力,跟张家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有能力且需要的时候,再果断出手,才是最恰当的做法。 四爷点头,回了一句,“年轻,难免气盛。” 张老就觉得这个其实没比自己小儿子更大的金教授,很不一般。这话说的也很有水平。第一,年轻气盛是回应自己说的小辈儿这种话。人家认可了这个说法,也接受了自己暗藏的解决之法。第二,也是在提醒自己,或是跟自己要保证了。是说对方年轻气盛,未必就服气。保障他以及他家里的人的安全,这一点一定得做到。 这么会打机锋的年轻人,可不像是资料上给的那种,是个眼里只有钱的人。 林雨桐陪着这位老夫人在这边闲聊了得有半个小时,四爷跟那位张老就过来。看起来像是聊的不错,远远的还能听见张老道:“……见过了可以再见嘛,约好了周三就周三。周三一定过来,咱们爷俩喝一杯。我这里还有存了几十年的好酒……当年,建国当日,我父亲在参加庆典了,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叫我母亲一定得把那酒藏在我家的老槐树根底下。这一埋,就是几十年。这是这次过来住,才新挖出来的,本来打算,今年的国庆喝的,有纪念意义。” 这个有纪念意义的酒,当然不能随便开。 四爷怎么可能不懂分寸,连忙推辞,“这酒啊,晚辈倒是觉得,更该放在博物馆里,珍藏起来……” 张老一愣,心里却赞了一声。有些事情,时间长了,就容易被人淡忘。这么有意义的东西,放在有意义的地方……旧事重提,难免叫人多想起几分旧情。 人过来了,林雨桐就道,“才听曹姨说,您这身体不适合饮酒。您要是赏脸,回头给您搬一坛子菊花酿您尝尝。” 张老哈哈就笑,“那感情好,我可等着了。小林也一道过来,住的近,多走动走动。” 说着话,四爷和林雨桐把人送到家门口才返回来。 事情该怎么办,是张老的事情了。四爷还是一切按部就班的去做,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林雨桐呢,第二天真抽空做了豌豆黄,另外还做了几样松软的,以及孩子们爱吃的,攒了一个食盒,等晚上文竹写完作业之后,叫文竹给张家送去。 这丫头正要去练琴了,被抓差了,“我又不认识人家,我给人家送的什么点心呀!我不去!叫文韬去。” 文韬无所谓啊,正拿着篮球要出去呢,靠里面的两栋别墅里,发现两个高年级的学长,一个学校的,他们这个点也出来运动,干脆三个人作伴一块玩会子得了。 顺手捎带个东西,这个容易呀,“那我去吧。” 林雨桐却只催文竹,“前后也就五六分钟的事,那是你同学家。你那个新转学过去的同班同学……” 她家呀?! “您早说呀!”文竹还挺乐意的,拎着食盒就走。 林雨桐赶紧喊她,“你倒是慢点,里面放着一小坛酒。” 是那种超级迷你的瓷坛子,一坛子也就一斤的量。 知道了! 文竹兀自跟文韬嘀咕,“我跟你说,我们班新转来的女生,特别可爱,软萌软萌的……我早想捏捏她的脸了……手感一定超好。” 这是哪来的女流氓呀! 林雨桐:“……”我还不如叫文韬去呢。 她这边还没说完了,人家颠颠的又跑回来,翻腾冰箱,“您昨儿做的那个红豆沙呢?给我也装一份,我跟同学分着吃……” 保姆就赶紧过来,“我的小祖宗,冰箱里什么东西放哪你哪知道了。红豆沙是吧?还有绿豆沙给你带着成吗?红豆沙今早咱们家二小姐都带出去了……” “都带出去了?”文竹瞪大了眼睛,“那么一盆?” 林雨桐也吓一跳,“我就说今儿怎么提了那么大的饭盒上学去了。我还当是她突然想自己带便当……是不是班上有什么活动呀?”她说文竹,“那你拿绿豆沙吧!那个口感也很好!” 文竹直跺脚,“我一口都没吃呢。她有什么活动呀,她跟大姐一个班,大姐怎么没带。” “说不定两人带一块了。难不成两人还提两个饭盒呀?” “不是高三了吗?高三狗哪有资格有活动呀?!”她一曲三折的‘嗯哼嗯哼’的,要是赖在地上蹬两下腿,就更好看了。 林雨桐哄她:“红豆沙热的吃也好吃。到周末你可以邀请同学上咱们家来,我给你们做现成的,行不行?” 文竹一秒变脸,喜笑颜开的,“这可是您说的,不能耍赖呀!我跟您说,我请的人可多……” 知道了!知道了!一碗是做,一锅也是做。不费事也不太多费时间,我还能怕你带人把家里吃穷了呀。 等孩子出去了,林雨桐还能听见文韬说文竹的声音,“一口吃的,不至于的。这是家里没外人,有外人的话闹的不难看吗?” “这不是家里没外人吗?” “可你闹习惯了,有时候就刹不住不知道呀?控制着点。” “关键是我一口都没吃呢。” “谁叫你不吃的?” “我这不是减肥吗?晚上不吃那些甜的不是习惯了吗?妈也是好讨厌,为什么非晚上做……” 你一句我一句的走远了。林雨桐这才问保姆,“心心最近去学校常带吃的?” 可不是嘛!“最近一周,老爱带点吃的。刚搬来那会子,家里做的点心怕吃不完不新鲜,我一般都拿去给门口的保安,心想着,人家吃点咱的,巡逻的时候多照看咱家两眼,不比什么都强呀。这一周呢,就基本没给人家的份了。昨儿这孩子是带了一盒子鹅油卷去的。盒子里就剩下六个了,看心心那意思呢,还像是不够。” 林雨桐皱眉,“是学校食堂的伙食不合胃口?” 保姆摇头,“不能!咱们这边的口味,跟心心姥姥家那边不差多少,偏甜口的。丫丫有可能不习惯,心心不会。”私立学校那么贵的学费,伙食上差不了的。 “那是被人欺负了?”自己问出来了都觉得不可能,“有收保护费的,也没听说过用吃的顶保护费的呀!”最后的结论只能是,“拿去交朋友去了。” 行吧!分享食物,也是一种交际手段呀。别管什么手段,有用就行。 文竹看着自家这新同学吃的腮帮子鼓囊囊的,坐在边上手拄着腮帮子,可高兴了,“好吃吧?以后咱俩一块玩,我把好吃的分你一半呀!” 张家老夫人看着文竹这孩子就想笑,这孩子压根就不知道来干啥的。摁了门铃就说是白露的同学,找白露来玩的。 保姆就给开了门了,可自家这外孙女,有点内向。并不是善于跟人打交道,因此,白露只知道这是同学,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还是她自报家门,“我是文竹呀!” 白露这才反应过来,然后只不好意思的抿嘴笑。 这孩子倒是不见外,进来爷爷奶奶阿姨的一通喊人,就拎着食盒叫白露,“给了带了好吃的,我妈做的,给你尝尝。” 要不是自己看见里面有一碟子豌豆黄,还有一小坛子菊花酿,想起了住在后面的金教授两口子,都不能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见了东西她才问,“你家就住后头?” “啊?对!”这孩子傻乎乎的,朝后一指,“我都不知道这里还有我同学。要不是我妈叫我送来,还不定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呢。” 白露这才慢悠悠软糯糯的道,“我在窗户上看见过你,看见你追着你哥哥打!” 文竹尬笑了一下,“那是我弟弟,就是指长个子不长脑子的那种。老有人误会他是哥哥。” 白露往嘴里塞菊花糕,“我看了入学年纪排名了,金文韬好像在年级前二十……”并不是不长脑子的。 年级排名第五十四名的金文竹:“……”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不过你这么不会说话不会聊天,除了我也没人愿意跟你做朋友的吧。 那边张家的老夫人却跟张老说,“这个小林很有意思呢。” 张老自斟自饮了一杯才送来的酒,笑了笑。人家没有攀附的意思!张家这样的,说是喜欢个什么东西,不知道多少人排着队给送呢。这边话里话外透漏了点东西,是真喜欢也好假喜欢也罢,不过是给对方登门找了个借口。结果人家是送来了,可大人没登门。让孩子来了。俩孩子是同学,平等相交。 这就是人家的态度。 张老夫人就道:“不像是别人说的那样功利,我倒是觉得,人家这风骨是很有一些的。” 张老笑了笑,“那你就看着回礼吧。” 人家提着食盒上门,没有叫空着回去的道理。自来端了碗送了半碗棒子面,不得还人家俩窝窝头呀。 于是,文竹足足出去一个半小时,回来拎了满满一食盒,“张家奶奶特别喜欢我,您看,这都是送我的。” 行!你说是送你的就是送你的。 林雨桐看看,里面有鱼干,腊肉,还有不少菜蔬。 文竹直接拿了里面的西红柿就啃,还挑了几个抱着就上楼,“张奶奶说是家里的农场出的,不打农药,特别干净卫生。我刚才路上就吃了一个,特有味儿,不酸。你们都尝尝……”抱的那几个是给那三个带上去的。 保姆就道,“就说呢,永远不见他家的保姆买菜,感情人家有农场呀。真好!” 林雨桐:“……”你这话里好像有点嫌弃我们家不是很有钱的样子。羡慕人家的保姆不用去买菜,你也是到了保姆的另一层境界了。 她岔开话题,问她说,“心心带回来的饭盒,您给洗了吗?里面的东西吃完了?” “吃完了。才还问我,今儿做的豌豆黄有没有多的,我说还有一盒子。她说给她明儿早上带上。” 林雨桐就皱眉,“什么情况这是?我上去问问。” 保姆赶紧就叫住,“小林啊,您等金教授回来,叫金教授去问,你去不合适。” “我先去问问丫丫,两人一个班的。” 这个行。 丫丫的门开着,被文竹砸开的。她一般是关门,家里没人又不敲门就进屋的习惯,但她的门一般还是从里面反锁的。回家后又戴着耳机听英语,一般敲门是不行的。要么打电话,要么砸门。 文韬温和点,反倒是文竹没那么耐心,一砸门屋里的都出来了,丫丫才出来。 因着吃了西红柿还要去洗手,门才没关。 林雨桐敲门,“我能进吗?” 丫丫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点头。 林雨桐看她把西红柿掰开吃了半个,另外半个还在边上放着呢,就问说:“不好吃?” “谁家院子里不种点不打农药的蔬菜呀。”城里的孩子稀罕这个,她又不稀罕。但这种所谓的不打农药就真不打农药了?按说萝卜土豆红薯那些总没有农药残留的吧,但很多东西播种的时候种子都是用农药泡或是伴了的。差不得得了,吃不死人就行。有时候发现,城里的孩子也是另一种意义上没见过世面。 林雨桐对这东西也不感冒,但还是拿了剩下的咬了一口,“最近心心怎么回事?怎么老带吃的去学校?她在学校不买饭了?刚才在楼下我都不好意思跟保姆说,我主要是怕她把生活费给她姥姥家,她自己没钱在学校吃饭,所以才带了吃的去填饱肚子的。” 跟丫丫没什么好隐瞒的。说一点跟别人没法说的话,容易拉近距离。 这话一出,丫丫就愣了一下,看了门外一眼才道:“她第一天带吃的我也那么以为。吃饭的时候我就想着跟她一块,生活费给我们的富余的多。两个人花一份钱,够。结果找她的时候她跟其他同学一块吃呢。她还挺受欢迎的,好些……同学都爱给她买吃点请她吃东西。她从家里拿吃的东西是还礼的,没事。” 哦!这个呀,那没事。 林雨桐也就没问了,反倒是说丫丫,“你要不要带去分给同学?给你俩做不一样的。” 丫丫犹豫了一瞬,“算了!谁家的粮食也不是白来的。” 不是!你这话说的。 丫丫摆手,“真不用!” “那你没人请吃饭,多难受的。” 丫丫愣了一下,对上这女人的眼睛,才知道这是被调侃了。她咕哝了一声,“请我的都排队呢,知道什么呀!” 但丫丫第二天到学校一拉开书包,才发现里面有一包食品塑料带里密封的肉干。怕是今早特意早起做的吧。摸起来还是温的。 她当时没吃,吃午饭的时候,到底是塞校服兜里带着了。一般她都跟前后和同桌几个人一起,男生女生都有,打饭占座,各有分工。 前桌的男生就问她,“雅哥,你跟校花什么关系呀?好几次哥们可看见你们上了同一辆车。引荐引荐呗。” 同桌的女生就怼,“要做舔狗就滚蛋,少往我们这边凑。” 谁舔狗?! 这属于日常怼,丫丫都不带抬头的,她也说不出跟校花攀关系的话,毕竟两人在班上表现的不是很熟的样子。她只含混的道,“就是一块坐车……” 回头就坐校车,不用送了。真怪麻烦的。人家问起来,她们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两人的关系。反正比较复杂。别说金文心一个真小孩了,她这种不是真小孩的,都不知道怎么跟人家解释。 其实家里相处的时候没那么复杂,也没太多的不和谐因素,可架不住别人怎么去想呀。因此,少解释最好。熬过高三,各奔东西,也就没那么多事了。 她拿出肉干放桌上,“加个菜!” 喷香的!本来就是四五个人一块吃,这边一抢,边上班上的同学都上手了,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不等来第二下,抢没了。 还有人喊:“雅哥,下次多带点呀!” 边上还有可惜的,“这玩意配啤酒,绝了。” 这一闹,心心那边一圈人就看过来,之前还有个男生手脚快,跑过来抢到的,“雅哥从家里带的吧?” 没有吧!家里没做肉干。 心心看丫丫,丫丫朝这边扫了一眼,就道:“一个朋友送的,下次再送的话,我拿来跟大家分。” 哎哟!好可惜。 这男生还在砸吧嘴,“真挺好吃的。” 心心递了豌豆黄过去,“可惜我没带肉干!” “你们家的点心也很好吃!真的,你妈妈真是又漂亮又厉害,做的菜我以前以为只是拍的好看,没想到真这么好吃呀。”边上的男生接了一块,“咱们本土本邦的,还是更喜欢吃甜口的。” 心心马上高兴了:“真的吗?你喜欢吃甜的呀?那我回家叫家里试着做甜味的肉干试试。” “那多麻烦的,阿姨应该工作也忙,挺辛苦的。”这男生嘴角带着笑,把巧克力塞给她,“这是国外带回来的,给你。” 心心接过来,小心的放在口袋里,低声说谢谢。 晚上一放学上了车,就先喊了一声林姨,急忙问道:“您会做肉干吗?” 肉干今早确实是做了,只给丫丫一个人带了。是因为丫丫是北方人的口味,而且,家里就剩下不到一斤的新鲜猪肉了,没多的了。完全在锅里烤干的,最多也就能做那点的量了。 这是给丫丫带肉干叫这孩子知道了吧。 林雨桐就道:“家里只有酱香的料,你和文竹他们喜欢的口味,料没备齐。今儿写了单子叫你们朱嬢嬢给买了……回头就给你们做。” 啊? 心心愣了一下,原来丫丫带的肉干是林姨早起给丫丫单做的呀。 她只‘哦’了一声,就不言语了。 林雨桐这边正跟小白发微信呢,小白说是之前合作的网络平台那边,有个合作意向,希望跟自己面谈,该如何回复。发语音方便,但是有外人的话,很不合适。因此她在打字,也没太在意后面。 然后丫丫每天出来的稍微晚点,上车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林雨桐见孩子上车了,回复了小白几句,就开车上路,还问丫丫,“肉干好吃吗?你同学喜欢吗?” 丫丫:“……”这女人脑子也是不好使。你偷摸的给我的,干嘛要叫另一个知道。她只得道,“都跟狼一样,多少都能吃完。本来我想着每天吃他们的加菜怪不好意的,带去也算我的加菜……可没想到吃了一顿,还想着下一顿。谁能天天带那个呀!麻烦死了。我说朋友送的,省的都找我要。” 林雨桐愣了一下,这孩子说话向来不解释的。这一解释……她朝后看了一眼,得!明白了,闹误会了。 车到门口的时候,四爷也才回来。他下来在门边等着呢,“没堵车吧?” 不等林雨桐从前面下来,后面车门子先打开了,然后心心先从车上下来,从四爷面前路过,然后直接进家门了。 朱嫂正开着院子里的水龙头浇花了,就看见心心蹭蹭蹭的进去了,她追着问:“晚上要吃宵夜吗?给你们单做?” 没搭理,上去了。 四爷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没有哪个孩子有过这个毛病。动不动就甩脸子,可不是好习惯。桐桐也没受过这个委屈。 丫丫都慌了,微微的挡了林雨桐一下,“我要吃肉干,家里的肉不多了……只给我带了,文竹和文韬都没有。” 林雨桐愣了一下,手放在丫丫的背上来回的摩挲,她的脊背崩的直直的,这是紧张到极致的一种表现。 因为‘偏袒’她造成的误会,怕一家之主怪罪的吧。 四爷拍了拍丫丫的肩膀,“没事,没人误会。你妈不是个偏心眼的人,我知道。” 但愿这话是真的吧。她只得先上去,进了屋子却觉得疲惫。 她靠在门上,只盼着赶紧高考。考完了,就可以离开了。这个女人很好,她现在坚信,当年一定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她才不认她的。她心底的那个结解开了,不用纠结了。她可以轻装上阵的活一回了。又不是真的孩子,自己一个人其实也可以过的很好,像是上一辈子一样,跟这个女人偶尔见一面,这就可以了。 留在这里,只会把别人的生活搅和的一团糟。 金文心是金教授的亲生女儿,嘴上再怎么说没关系,都会觉得他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吧。 四爷从不惯孩子的坏毛病,他此刻坐在文心的对面,问说:“你林姨对你不好?” “没有!挺好的。”文心站着,低着头,从没见过爸爸的表情这么可怕。 “你觉得你林姨偏心了?”四爷又问。 “不是……”心心右手拽着左手的手指头,“我就是……突然想起我妈,要是我妈活着……” “你妈活着的时候有三个孩子要管,没工夫管你。”四爷淡淡的道,“你林姨也有自己的三个孩子要管,可她还是管了你。你十八了,不是八岁什么不懂的孩子了,这差别非得要有人捅破了,你才能明白?” 金文心瞪大了眼睛,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这孩子长的好看,哭起来叫人瞧着楚楚可怜。可比金文心会哭的姑娘四爷见的多了,他的表情不仅没有舒缓,更加严肃起来,“我就很好奇,你姥姥到底是怎么养的你?对你而言,只有偏着你的公平,才叫公平?” 金文心一愣,眼泪一下子都停住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爸爸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但有个东西,像是被揭开了。她坐在书桌前,将表姐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然后拨打了对方的电话。 电话里提示电话正在通话中,她就先挂了。 其实不是通话中,而是那边周如烟也拉黑了她。拉黑了,电话打进来还是会有提示的,周如烟看见提示愣了一下,可算是想起她了。她也顺势把对方再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两分钟之后,电话果然打进来了。 “表姐。” “怎么了?”如烟坐直了,这声音不对,像是哭过。 金文心拽着书桌上课本的封面,“你……从小到大,有没有很讨厌我?” 如烟靠着自家这种连粉白都没有的水泥墙面上,然后笑了一声,“说实话吗?” 嗯!说实话。 “说实话,讨厌过。”周如烟轻笑一声,“真的特别特别讨厌过。恨不能将你丢出我们家才好。” 金文心连哽咽都不会了,呼吸都像是顿住了一样,良久才问了一声,“为……为什么?” “幼儿园的时候,我得的大红花最多,老师奖励给我一个芭比娃娃,能给娃娃梳头发,换衣服的那种……” 金文心的声音低下来了,“你不是不喜欢玩才给我的吗?” “那你觉得你喜欢,我为什么会不喜欢?”周如烟盯着挂在头顶,十五瓦的节能灯泡,“上小学的时候,运动会我得了一辆自行车,奶奶说我太皮了,弄坏了就可惜了。最后是你骑的!你一直骑了三年,从三年级到五年级……上初中的时候,奶奶非说你比我高,你年年有新衣服,我呢,总是第二年捡了你剩下的穿,你那时候笑我比你胖。说一样的衣服你穿着合适,我穿着为什么紧绷绷的。因为你穿小了,才换到我身上的。咱俩分不出谁高谁低,谁胖谁瘦……”不说的时候,她从来不知道,心里积攒了这么多的不满,“还有,我得告诉你。我特别爱吃鸡蛋。一顿吃八个,我都不腻。凡是那些我说不喜欢的,其实我都爱的要死。只是你喜欢了,我就不能喜欢。你七八岁的时候不明白这个道理,十七八的时候没想到还不明白……”其实到了二十七八岁,三十七八岁,这样的道理,她依旧都没明白。只是不知道,她今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给我打电话……肯定是发生什么了……说吧!你又干什么蠢事了?” 金文心‘哇’的一嗓子哭出来了,想说一句‘对不起’,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乐文 435 转向人生(16)二合一 转向人生(16) 周如烟揉着眉心,有些头疼,她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被哭声搅和的有点烦躁。这样的哭声她听了太多次了。人活在这世上,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了。 “有话就说话,没话就挂了。”距离艺考只那么一点时间了,她不得好好准备吗?这是一条从来没有走过的路。 心心勉强忍住眼泪,被表姐不耐烦的声音给吓住了,“你……你还是讨厌我?” 周如烟轻笑一声,“没有!每个人出生都无法选择。你从姑姑的肚子里出来,哪怕现在没有姑姑,你也有你爸。只要有你爸,你就能活成公主。而我不一样。我的父母……失业人员,现在不过是打着零工,吃着国家的低保……” “可是我拿了你的洋娃娃,我骑了你的自行车……” 周如烟越发觉得这个话好笑,“是啊!这些东西是我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可得来的不能归自己,这怪不得你。若不是你爸每月给家里三千,我父母用了你家的钱,我又怎么会失去我自己挣来的东西呢?有一种债,叫做父债子偿。跟我比起来,你该觉得幸运!我的父亲留给我的是还不清的债。钱财好还,人情债难还。”当年,她就知道,家里的房子是姑姑给的钱被奶奶省下来买的,妈妈的病要是没有姑姑的钱说不定就耽搁了。这些不是说我把钱还了就完的事啊!那欠下的是人情,也是人命。所以,奶奶的话她才听的进去,也才这么拼命的替姑姑护了表妹一辈子。 如今,知道这钱不是姑姑的,是前姑父的,这也没大的差别吧。 所以说,投胎这东西,真的得看人品。她大概真的是人品不好,不算个好女人。所以重来一回,也没给她孟婆汤,叫她忘记过往。还是来了这里,做了父母的女儿……难道上辈子欠的还没有还完吗?怎么兜兜转转,就是转不出去呢? 她尽量耐着性子,“这些话我最后告诉你一次。这世上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哪怕是你的亲姥姥,你的亲舅舅,你的亲小姨,对你的好,也只是因为你爸爸有钱,且你爸爸舍得给钱。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明白!因为舅舅没钱,所以姥姥不那么疼爱表姐。是个意思的吧? 周如烟叹气,“姥姥惯着你,那是因为只有你离不开姥姥,你爸爸才从姥姥身边带不走你。所以,姥姥对你的好,没有你爸对你的好那么纯粹。你看人,得看心。有人一张笑脸,不知道肚子里藏着什么心思。可有人板着脸,人家也未必不是为你好。当然了,我说这些,你现在便是觉得懂了,一到事上,也还是犯迷糊。要我说,你真想懂这些道理。除非你爸把你从家里扔出来。给你租个房子,找个保姆,钱给你,别的都不管。你看看别人的眉高眼低,去试一试外面的世态炎凉,要不了两年就学乖了……” 这些,确实是没听懂,“表姐,你就告诉我,要怎么去做?” 周如烟靠在墙上,“怎么做啊?这么说吧,对外,别讨好无关紧要的人,这些人对你来说,几乎没有意义。他们都是人生的过客,今儿聚明儿散,那都是虚热闹。对内呢,你可以讨好任何一个跟你相关,又没有恶意的人。他们与你休戚与共,割舍不断。花费多少心思,都是值得的。你知道你是哪种人吗?” “你说!我听。”心心不有的都握紧了电话,估摸着表姐的话大概不会好听。 “你是对内又苟又横,对外,却是百分百讨好型人格。”周如烟嘴角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你这种性格,是奶奶造成的。对内,你是公主,你是女王,一家子围着你转。对外,因为家境,你处处不如人,在谁面前你都卑微。你想获得别人的认可,你总是不经意的想要讨好别人。你很清楚,对外你不讨好,别人就会把你放在脚底下。可对内,不管你什么样,家里人都不会说你什么。但是,现在情况变了,你是大学教授的女儿,你的父亲给你带了光环,你走到哪,别人都不会小看你。你一出生,就注定你不会成为泥的。便是你父亲不在了,别人提起你,也是她出自书香门第,父亲是教授云云。而对内,你跟那个家,分来十多年了,便是亲生父亲,少了十多年一起相处的时间,再亲的人也会陌生。所以,你要跟他们培养感情。你问我要怎么做,就这么做。对内对外的态度颠倒一些,什么就都好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这些话。如果说这辈子也欠了你的,那么这些话,你要真的听话,认真的去做了。我也算把这辈子欠你的人情还清了。” 金文心不知道表姐为什么总是这辈子这辈子的,“你不欠我的,表姐……” 结果话没说完,那边挂了电话。再打,已经挂了。她其实还没说她这边出了什么事呢,那边却已经挂了电话。她想给姥姥打过去,结果手机都翻到黑名单里了,她又想起表姐的话。 姥姥的好是有功利的,不如你爸那么纯粹。 金文心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原来这世上真的没有人能爱自己,且只爱自己吗? 表姐说的对,也不对!爸爸对自己,应该是比姥姥对自己要纯粹。可是爸爸心里装的人太多了,对林姨,对弟弟妹妹……如果有天平能称量,她都不敢去想,哪头重哪头轻? 害怕失去爸爸吗?害怕! 当姥姥舅舅他们因为那五十二万闹起来的时候,她就明白。没有钱,他们不会像是以前那般的爱自己的吧。 这一晚,她没睡。丫丫起来的,她也跟着起来了。她找丫丫,“能不能帮我请个假?” 眼睛通红,面颊浮肿。丫丫皱眉,还是点点头,应了一声。 看这她要下楼,心心这才追过去,“我就是想歇一天,告诉老师我去上专业课去了好吗?” “行!”丫丫走了两步又回头,“还有别的事吗?” 心心摇头,靠在楼梯边上不说话。 丫丫到底是转过身来,“你别怕。没人能抢走你爸爸……就像是我,从你担心你能抢走我妈一样。” 心心抬头看她,“你也担心我回抢走你妈?” 丫丫笑了笑,“你看,你们俩要是站在一起,别人会说你们是母女,而不是我。我哪里像个姑娘?她希望的女儿应该就是文竹那样的。你和文竹从相貌和气质上看,都像是她的女儿。可便是我再不是她心里想要的那种女儿,我也不担心。血缘这东西,变不的了的。你每天带吃的去学校,她也会担心我,会不会不合群。她又知道我的性格,不爱婆婆妈妈的那些,所以才偷偷给我塞了点吃的。塞成跟你一样的,又怕我抢了你的风头。不给吧,又怕我在班上被孤立。她是给你做后妈的,本身就难做。我不长在她身边,她心里也会过意不去……你要是这么想,是不是觉得她其实挺不容易的。当然了,那是我妈,我肯定想她的难处。你想不到我妈的难处,你想想你爸的难处。就说我妈吧,也没对你哪里不好。你说你那么大个脾气,这幸亏昨天文竹和文韬都不在,要不然看这你这么对我们的妈,心里该怎么想。他们要闹起来,你爸夹在中间,是说你好呢?还是说他们好。说你吧,你觉得你爸成了后爸。说他们吧,他们又哪里做错了?跟你血缘最亲的就你爸,你想着你爸的难处,平时多往宽处想。想想别人那么做,是不是有原由的。当时想不到,你先别急着恼,多想想,多看看……说句再不动听的话,你爸挣钱,但我妈也不少挣钱……这家里别说加俩孩子的开销,就是再添十个孩子也养的起。这样的家庭,是那种为了省两斤肉,偷着给这个,不给那个的吗?有这个必要吗?” 心心低着头,“其实我爸昨天说我了。” 丫丫觉得今儿已经话多了,人家爸爸说什么了,她不想知道,“行了,不想去就在家吧。时间不早了,我先下楼吃早饭了。你再去睡会。” 心心靠在楼梯边上看着丫丫下了楼,一转身,却看见文竹站在她自己的房间门口,瞪着眼睛,不知道在后面听了多久了。她顿时手足无措,“你起了?怎么这么早?” 文竹昨晚回来跟白露分享了不少奶茶,早上憋不住尿起来的。本来不想吵人睡觉,手脚就轻,谁知道轻轻拉开门,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 她憋着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去了卫生间。只听大姐的口气,就知道昨晚上的事一定不小,要不然爸爸不会找金文心说话。她在水池边洗着手,一遍一遍的使劲儿搓,搓着搓着,眼泪就下来了。 她一点都不想要现在的日子。要是能回到过去就好了!以为自己忍着就能好的事,可有时候真不是自己改变就能改变的。 她决定讨厌金文心,再不跟金文心说话了。 林雨桐起来的时候丫丫都已经吃了早饭了,她先送丫丫去学校,不见心心。 丫丫道:“她让替她请假,您别管她了,我快迟到了。” 林雨桐的胳膊搭在丫丫的肩膀上,丫丫忍着不适没推开,两人出了门。到了校门口要下车的时候,丫丫才道:“您别管她了。她不是不懂道理……她就是那种你越是围着她对她好,她越来劲那种。” 知道了!赶紧去吧。 金文心这孩子,问题大的很。先让她高考吧,考完了之后再说其他。 回去的时候文竹和文韬正吃早饭,文竹表情有点怪怪的。林雨桐就笑,“干嘛呀?今晚又像跟白露分享什么?” “不是!”文竹笑了一下,“周末我想请同学到家里来。得有七八个吧,能在家里吃饭吗?” “能啊!”林雨桐坐过去跟着一道儿吃了,“周六还是周日,你定了时间,具体的午饭还是晚饭,都告诉朱嬢嬢,叫提前给你们备菜,我给你们做。” 好啊! 上学一路上都有说有笑的,一下车跟文韬并排往学校走的时候,文韬就用胳膊轻轻撞了撞文竹,“怎么了?不高兴?谁惹你了?” 文竹摇头:“没有啊?哪有不高兴?” “你高兴不高兴,能哄的了爸妈,能哄的了我吗?怎么了?”文韬站住脚,也拉她站下,“周考没准备好?怕考糊了。” 爱糊不糊!所谓的好学生真讨厌,什么事都能跟考试、跟成绩挂上勾,有意思吗?也就是只能在那种地方证明自己的可怜人而已,“我是那种在乎成绩的人吗?我压根就不是为那个生气的。我是气金文心……” 文韬看她,然后抬手就点她,“你说你这嘴,你就不能把秘密多放一会儿再拿出来。还没怎么套你呢,你自己就说出来了。”愁死了!“说吧,又怎么了?” 文竹气道:“这回真不是我挑刺。”说着,就把听到的话一五一十的学了,“你听听,爸是那种帮亲不帮理的人吗?去年的时候你忘了,妈跟他一个同事的老婆拌嘴了,是妈的脾气当是没忍住,在外面本来就气的够呛。爸爸回来二话不说,说了妈妈好一顿。连着一个多月都没个好脸色。就爸这种性格的人,要是金文心稍微占点理,爸会为了妈妈说她吗?她肯定是特别不占理,爸爸才上去说她了。然后,她可好,今天就不来上学,要请假。这是想干嘛?还得叫妈妈去哄她吗?” 文韬的表情一下子就硬了起来,三姐的心里不藏话,但从不说瞎话,是这么着就一定是这么着的。 这天晚上,文韬愣是等了爸爸回家,然后追到书房去,“爸爸,我有话要说。” 嗯? 四爷指了指椅子,把公文包往旁边放了放,“怎么了?说吧。” 文韬坐直了身子,“爸爸,我觉得,要是不能在一起生活,我们可以分开。我们和我妈我们可以回公寓去住,您呢,两边都能住。我觉得,哪怕是做后妈,如果是非要以承受委屈为代价,那大可不必……” 四爷觉得很有意思,一直这小子都是嘻嘻哈哈的,是家里的和事佬。却没想到,还有这么硬气的时候。 行啊!男子汉没有底线和硬朗的脾气,也是不行的。 四爷就起身拍了少年的肩膀,“像个爷们了。知道了,有我在,没人给给你委屈受。”说着,就又道,“这段时间,你妈也累的很。之前,是出了点事,怕牵连到你们,所以你妈接送你们。现在,事情告一段落了……应该不会有威胁到你们安全的事了。但是会不会有人勾搭你们不学好,这却不知道。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事本来没打算跟你说的,可瞧着你小子还有点样子,告诉你一声。你三姐那性子,是藏不住事的。你看着点她!司机我找好,以后让你们上下学……” 文韬傻眼,憋着一口气过来,结果走的时候心里揣着个大雷。原来在身后,父母比想象的更不轻松。 从书房上来的时候,隐隐的听见保姆朱嬢嬢在说话,“……一天没下来,我端了吃的送上去的。早上吃了一个鸡蛋,两包子,喝了一杯奶。中午吃了一碗拉面,卤牛肉吃了一盘子。晚饭这还没送上去呢。” “不用送了,我上去叫去。”林雨桐起身上了楼。 金文心没看书,就在她房间的阳台上坐着呢。四楼只这一个房间带了阳台,是她住着的。 见林雨桐进来了,她急忙起身,“林姨。” “好点了吗?”林雨桐假装不知道她没有不舒服的事,问说。 “嗯。今早有点头疼,睡了一觉就好了。”她低着头这么说,相互把玩着手指。 “拿就下去吃饭吧。保姆年纪也不轻了,当年家里没这么富裕。你爸工资只有四千二的时候,家里也没断了你每月三千的开销。那时候朱嬢嬢是学校里面搞后勤卫生的。你爸的工资不多,你弟弟妹妹又小,那时候忙着挣钱养家,也顾不上他们。有时候放下都来不及去接。都是朱嬢嬢不要钱的帮忙,接回来送到你爸的办公室。我们要是时间晚点,他们吃饭都成问题,也是她帮你弟弟妹妹打饭,照看她们吃喝。后来咱家条件好了,学校呢,又正好裁人。就请到家里来帮忙了。是保姆,但是也不是一般的保姆。对你弟弟妹妹来说,朱嬢嬢是很亲的亲人……这么上下楼的,端着热饭热菜的,不方便。” 金文心的脸蹭一下就红了,这话里没有指责,但是还是叫人很羞愧,“我没有那个意思,我这就下去。” 恩! 吃饭的时候林雨桐刻意忽略了几个孩子之间的别扭,跟四爷说起了司机的事。 四爷才道:“是个汽车兵,转业前还是个班长。是朱成志那小子的班长,在不对很关照这小子。” 朱成志是朱嬢嬢的儿子,考了专科,然后在学校的时候报名参军了。朱嬢嬢当年是招赘,男人身体不好,早早的就没了。一个人在学校里干清洁工的工作,把孩子拉扯大的。朱成志跟文竹和文韬都是熟人了。 “是成志哥的班长呀!”文韬就道,“那我们也叫哥,必须得是哥!” 朱嬢嬢就特别高兴,“蒋海这孩子,靠谱。” 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正是活泼的年纪,没两天,这海哥海哥的叫的可亲热了。晚上回来,丫丫还能找对方过过招,不一定得去健身房的。 周末的时候,林雨桐这边准备招待文竹的同学,四爷本来也说在家的,结果四爷接了个电话,林雨桐扫了一眼,是小李的。 李弋洋吗? 这小子终于憋不住给四爷打电话了。 “那我出去一趟。” 这么出门也不能放心呀。林雨桐喊蒋海,“你跟着,看见不对及时打电话给我,别逞强。” 蒋海低声道:“要是怕不安全,要不要我回头找几个人。” 这次不至于不安全,但要是有可靠的人,当然还是需要的。但这得是后话了。 她又交代了一遍,才放两人离开。 今儿丫丫和心心也在家,高三再没人权,这一个月总得放一天,修整一下吧。丫丫扒拉着头发,“我出去理发。” 住在别墅区不好的地方就是,走出去忒麻烦,没有车是真不方便。 一说理发,文韬就跟出去了,“大姐我跟你一起。”只要是不大放心。 丫丫看了看文韬的头发,“你要理平头啊?” 文韬表情扭曲了那么一下,“啊?啊!理吧。” 小男孩平头也挺好的,“那走吧。” 心心一看,家里只剩下她跟文竹脸对脸在客厅吗?她的同学要是来了,自己难道躲起来吗?她也追出去,“等等我,我也一起。” 丫丫头疼,“你要是拉直或是烫卷,就比较费时间了……” “我……修个留海。”心心摸了摸不算长的留海,“想偏分着梳……” 没流过长头发的不懂这中间的差别在哪儿,想跟就跟着吧。 文韬一路沉默,左看看右看看,比较操心。 丫丫是拿着手机,正跟红毛视频呢。 红毛叼着烟,“也不是太繁华的街道,边上连个商铺都没有,你这是出门连个车都没有?我手里还有两万,要不要跟你转过去,先弄一个二手面包车开着……” 文韬朝两边看看,别墅区的地界,你嫌弃不繁华,要给弄一辆二手的……还面包车? 没听见路过的保安都笑了吗? 谁知道这边大街却一本正经,“说的是呢。两万的面包车,他娘的不得报废了!能开几天啊?” “那你可不知道,你两万买的,开两年再卖还值个一万四五,不折损呀!你要能一十万八万的车,到手就掉一半的价儿。你别转移话题,别管能开几天,就是开半年,你也不亏呀!你那开车,跟开拖拉机的,突突突的,那种车开着你撞了不心疼呀!买不买,哥们给转钱……” 文韬这才知道,大姐是会开车的,“那考个驾照,让爸妈给送一辆车呗。前儿我还听见爸爸跟妈商量着,要送你成人礼呢。” 丫丫连同那头的红毛都愣住了,“送我?” 不用! 恩重了,还不起的! 乐文 436 转向人生(17)三合一 转向人生(17) 三个头理下来小三百没了。 丫丫心疼的够呛,在老家十块钱给你打理明白。在这儿,他们理出花儿来了吗?没有!价格差不多翻了十倍。全靠时间在那里磨蹭。又浪费钱,又浪费时间,真不知道好在哪儿了。 就连文韬的男生头,也没少花。 当然是她这个大姐一起给结账的呀。 文韬被逗的不行,“之前我就说人多,我不理也行的。”人家这手艺在线的很,大姐非大方的要请自己理发,不理还不行。一咬牙上去了吧,结果人家理发师又是洗又是给护养头发的,只剪的时候稍微的修了一下,没大动。可算保住了自己的形象。只凭着这一点,多花点钱都是该的,“头发护理了还是不一样,大姐你得注意点形象了。”这都不叫花之前吗?以前跟三姐出来,那折腾的。 说起这个,文韬突然发现,妈妈好像很长时间没有泡美容院。 有那么一瞬,他的心里突然特难受。 丫丫扭脸问:“是走回去还是打车?”走回去也就半个小时。可打车,又是钱,今儿这三百是非凑起来不可了。 文心抬起脚,“忘了出门要走路,没穿运动鞋。”脚上是一双小皮鞋,带着点根。她还没习惯。 行吧! 那就打车。 上了出租车,一告诉司机要去什么地方,司机就一眼一眼的看三人,好似见了多奇葩的事似得。在路上强调,“不能靠太近,也进不去,得你们走过去。我提前跟你们说了,要是觉得不行,那我也不载了。” 行!知道了。 司机又嘚嘚,“是去同学家的吧?这样的同学要好好的巴结好,你们还小,不知道这人脉的要紧。等大了再想拉关系,人家不是说给拉就给拉的,晓得吧?” 一下车,文韬就说丫丫,“大姐,听见了吗?没车是真不行。”打车进出都没人信。 那也不能要啊!有些东西自己买了用着才踏实。 文心就道:“十八岁能考驾照……高考完刚好去考一个。”然后问丫丫,“你之前就会开?” “哦!开过农用车,朋友家有小面包车,用那个学过。” “没有驾照能上路吗?” “不上路。”具体的却没说。在农村好些生产小路,晚上半个人都没有。她十六岁就能自己开车了。别说小车,便是大货车也不在话下。可这些说给她听,她还怕对方笑话那个做后妈的女人呢。 文心就道,“那是没必要买太好的车。” 文韬看了文心一眼,扭脸跟丫丫说话,“大姐,你可别跟给省钱啊!你知道拍的这一季妈赚了多少吗?”他伸出两根手指,“能缺大姐买车的钱?” 丫丫愣了一下,心里却一暖。文韬这是给心心说话呢,我大姐便是花钱,那也是花我们妈自己挣的钱,贵了便宜了,别人管不着的。她的手在这小子的脑门上扒拉了一下,“挣得多不等于得浪费呀。”金文心说那话,应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着,就叫人不由的想歪了。 果然,金文心没意识到文韬的话哪里有问题,她还不解,伸出的两根手指到底是多少,“两百万?”这么多吗? 看看!别管多少,这话就不该她问。 文韬淡淡的说了一声:“两千万。”所以,她不是依附爸爸的存在,如果不是因为跟爸爸的感情,她凭什么因为你受委屈。 金文心却睁大眼睛,“这么多吗?”她连忙拉丫丫,“那就买车呀?为什么不要?买一辆红色的……”说着,就指着一辆从身边路过的车,“看!就那种!” 哪种? 丫丫看过去,好家伙!红色的小跑,目测两百万:“……”大概人家天生该是公主命,自己就不行。因为这会子满脑子都是,如果非要送自己车,自己该选一什么样的呢。什么样的车是自己还的起的。 两万多的迷你qq行不行? 实在不行,宏光也很好呀!五六万的那种真的很不错的。 于是她特淡定的说那小跑,“那种车啊……坐里面憋屈不?它就适合文竹那种小短腿……” 金文心先是一愣,电视上那么长腿欧巴不都开这个?怎么就小了?但她也没坐过,怕说出来露怯。再一想也是,那车看着是低到不行。再看看丫丫的身高,然后指了指一辆贴着物业后勤字样的车,“那种呢?” 丫丫扫了一眼,然后点头,“这个可以有。”那是一辆chang安suv款的,七座车,能拉人也能拉货。价位现在的话,看配置呢。一般六七万,七八万的都有吧。没比宏光贵到哪里去。 金文心高兴了,“家里买这么一辆车,出门都能坐的下。” 是啊!都能。 “那是比那辆红色的实用,那辆车只能载一个人。” 对啊!很不划算。 文韬抚额,朝边上走了几步,那边的保安快被你们俩笑死了知道吗? 然后三个人以一种非常奇异的和谐进了院子。文竹正跟同学在院子里玩呢,桌上摆着吃着,七八个聚在一块闹呢。一看见他们进来了,都站起来打招呼。 就有个小姑娘喊道:“金文竹,你真的是你们家最丑的。你俩姐姐也是异卵双胞胎吗?长的也不一样嗳!但是都很好看,一个帅,一个靓……” 金文竹把手里的金桔砸过去,“谁最丑!谁最丑!说谁丑呢。” 那边那小姑娘挺活泛的,跑动起来躲在文心的身后,“有本事站过来比一比,看看你是不是比你姐姐丑。” 文竹正跟金文心不对付呢,才不会过去。再闹下去要翻脸的。 丫丫就在边上补了一句,“你叫不过来她。她不怕被人比丑了,她怕被人比矮了!” 这话一出,这群孩子都笑疯了。 文竹也绷不住了,抓了一把瓜子挨个的扔,“叫你们笑!笑!还笑!” 金文心见文竹今儿情绪不错,这几天她都不跟自己说话了。她就主动过去跟文竹说话,“其实……” 大家收了笑,都看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不过这个姐姐长的真有很仙儿呀。对美人大家都比较宽容。 再说了,上别人家做客,听主人说话是最基本的教养。 就听金文竹这漂亮姐姐继续道,“刚才跟大姐还说买车的事,我们就说你特别适合那种车……” “哪种?”这么多人呢,文竹不可能不搭理她。 文心就道,“刚才过去那辆红色的……” “小跑啊!”刚才过去的时候,大家也都看见了。 还有人问,“金文竹你现在都已经买车收藏了吗?” 文竹心说,自家现在可没那样的经济实力。她这边还没说话呢,就听金文心道,“对!反正就是觉得文竹很配那种小跑。那车真的很漂亮,就适合文竹……” 这边的同学羡慕啊,看你姐多疼你的。 白露就道:“姐姐你也很配那种车。” 然后这姐姐一脸无辜的道,“我不行,那车太矮,我长的有点高……” 白露:“……” 众人:“……” 静默足有三秒,然后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文竹跺脚,怒吼一声:“金文心!” 丫丫拉着金文心就进去,说那些孩子,“你们玩!你们玩!” 文心进去了还懵着呢:“我说什么,她们笑成这样。” 丫丫看了她一眼,拍了怕她的肩膀,“其实……你要一直这么着,也挺可爱的。” 可是这样的可爱,得怎么呵护才能永远如此。 这天请了客,金文竹就是以前也常被请去同学家做客,因此这次她就顺便请了。正好,帮白露认识认识班上的同学。看!这么玩了一次,大家都愿意主动跟白露说话了。 她心里还挺高兴的,可随即不知道怎么的,班里的同学都在传她上面还有一对异卵双胞胎姐姐。好几个人都问她,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只含混的道,“反正不是!”紧跟着就恼道,“哎呀你们不要说她们了。是我的朋友就只准讨论我!” 然后大家就玩笑,说你肯定嫉妒人家美貌! 文竹:“……”我嫉妒个鬼哟!美不美的你们说了算吗?我自己说了才算。我就觉得我最美,我美出圈,美出泡泡了,怎么着吧? 私下里跟白露却都说了,家里的事白露应该也知道一些,“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爸妈之前都有一段婚姻,都过的不怎么愉快……嗐!反正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可是,我也不能见人就解释吧。管她呢!随便吧!早知道这样,就上你家玩好了。我带了好吃的去你家,大家一起吃也行啊!” 白露沉默了一瞬,“我爸我妈也离婚了。” 啊? 白露点头,“所以,还是去你家玩吧。要不然他们问我爸我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虽然不丢人,但还是觉得怪怪的。 文竹‘哦’了一声,双皮奶推过去,取了两个勺子,“那一起吃吧。” 吃了好吃的,就没有什么事能影响心情了。 两人处的好了,早上上学下午放学都一起走,然后上升到两人坐一辆车。于是,自家的车这边就只文韬坐了。 文韬也没拦着,张家的车应该很安全。 他回家的时候跟爸爸是这么说的,“她们玩的好,同进同出的,应该不要紧。” 这般的紧张。 四爷就笑,“没事了,不用太紧张。事情真处理的很妥当的,不会有人敢在你们的安全上下手。”这么说,好像这孩子也没有真的放松下来,四爷就挑了一些能说的跟他说一点,都是外面的事,“……昊阳集团说起来是庞然大物,但在张家面前还是不够看。这里面牵扯到了张家的幼子。” “是白露的小舅舅。” “对!这位早年是文艺青年,年龄大了,成了文艺中年人。追求所谓的艺术,拍一些烧钱的文艺片,张家这样的人家,不缺钱,也不缺继承人。反正他是怎么高兴怎么玩。人也单纯的很。李弋洋跟此人有来往,若只是酒肉朋友,一块吃喝玩乐,这没人管。便是弄个投资骗点钱财,拿那位当冤大头,张家都不会动怒。可他不该把那位往送命的行当里拉。”四爷就说,“之前李弋洋找过我,不是说过去的这些事的。而是想请我给他转圜转圜。这次的事,他几乎被赶出家门。若不是风口浪尖上,不容易叫背后那些人误会,李弋洋光在李家就得不了好。当然了,你知道此人,但凡跟他有干系的都要提防。得罪还是得罪了。他所创立的公司,后半年,会慢慢的退出大家的视线,然后宣告破产。这是早就计划好的事情。他要是还敢有过分的动作,谁也饶不了他。提防是需要的,但也不用草木皆兵。不过,有再多的人保护你,都不如自己。你得有聪明冷静的头脑,还得有敏捷的身手……当然了,这些东西,学着,别露!永远别忘了留一手给自己。留一手有时候就是保命的底牌。懂吗?” 懂! 文韬就问:“那若是李弋洋这边破产了,爸爸您就是半失业了吧?” “不会!”四爷告诉他,“庄律师最近挺忙的,忙的新公司筹备的事情。张家出于感谢的心态,愿意拿出一笔资金来跟咱们合作。愿意给张家面子的,也多少回拿出一些来……放心,不会赔的养不起你们的。” 虽然这么说,但回头还是网购了许多书。 都是经济金融一类。 文竹就发现,文韬的时间跟她的时间好像除了在学校期间的交集之外,别的很少了。 便是在家里,他也很忙。闷在屋里一点娱乐都没有。以前还有人跟她窝在沙发上追剧的,现在没有了。 哦!他还有一个时间段会出现,在睡前。不知道从哪学的娘们唧唧的本事,自己调了面膜,端着下去,非给老妈做面膜。家里三个女儿,没一个比他更娘们的。 林雨桐其实不用这么折腾的,但是不用——也不好解释呀! 行吧!只有这孩子在这个细节上注意到了,她很久不去美容院了。顾不上是一方面,主要还是觉得没必要。但是孩子不知道,他用他的方式在心疼她。 躺在床上,昨儿糊了绿油油的一层,今儿换成黑乎乎的。都是补水的,那就补吧! 涂完了,还剩下一点,刚躺下的四爷也没能逃跑,被这孩子摁住给抹了一脸。他一边忙活,一边说丫丫不愿意买车的事,“我大姐就是太争气……我觉得车还是得买的。不过太贵的,她肯定有心理负担。” 四爷今儿也算是开了一会洋荤,张嘴说话都别扭,“那就买一二三十万的车,暂时代步的那种。” “我大姐喜欢越野!她那气质,要我说就该买一辆贼霸道的那种……” 说的都是丫丫的事,对文心一句都没提。 等孩子走了,夫妻两人关起门来说话。林雨桐才道,“我就不知道那周美云是一什么样的女人,便是孩子给她妈带了……那也没有出去十多年,不闻不问的吧。这得是什么妈。” 林大丽对丫丫,这里面的原因很复杂。但是那个周美云跟心心并不是! 她是跟金思业大学恋爱之后结婚的,便是后来日子没过好,但是在孩子出生前,两口子的感情应该不错。孩子应该是在被期待的才对! 再看林大丽跟金思业结婚后,两人都在经营婚姻。这经营里面包含了很多理智的东西,比之毫无保留的爱恋便少了一些东西。 原主金思业给钱不接孩子……在社会上这属于常见的。离婚的,主动要孩子的男人占的比例不高。舍不下孩子的更多的是女人。 这个周美云为了前程放下孩子,这就跟很多人不得不把孩子留在老家出外谋生是一样的。只是周美云多了一些野心而已。但谁把孩子放在老家,逢年过节不回家的!不回家不给钱,不给孩子寄衣服。 看孩子之前的穿着……但凡有美国寄回来的,一定当成体面的衣服,出门的时候肯定是要穿的呀。 她在美国再难,给孩子一年几身衣服买不起吗? 她娘家的情况她一点也不知道?就那么叫她放心? 简直不可理解。 不到点四爷就去洗脸去了,一边洗一边跟桐桐说这事,“当年原主一个助教,一个月能拿多少钱?苦日子过怕了,急着奔前程了。走的那么放心,总还是想着孩子有亲爹的照顾呢。” 林雨桐就道,“就凭那一家子的样子,我一直都准备着,看那孩子的姥姥什么时候忍不住过来看这孩子。”尤其是四爷说了文心之后,林雨桐一直等着,等着周姥姥上门呢。 结果并没有。 林雨桐心说,这孩子还算有分寸,知道不能什么事情都跟她姥姥说。若是说了,以四爷说的那个老太太的样子,不来闹一闹才怪。 反正四爷说了文心一次之后,这孩子确实是消停了一些。最近就是上课上学,没别的事。再加上艺考报名的时间定下来了,她的时间就更紧了。老师给的建议是,先把文化课停了,突击一下专业课。 这是孩子一辈子的大事了,四爷跟孩子的老师在电话上沟通了之后,约好了第二天去学校跟老师办手续。结果还没到第二天呢,老师打电话,说是有点事,叫四爷去一趟。可四爷正跟张老和张老引荐的一位朋友谈事情呢,哪里走的开?四爷又给桐桐打了电话,叫桐桐去一趟。 得!桐桐这边拍摄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急匆匆的就往学校赶。 在路上了,她先给老师打个电话说一声,因为从电视台过去,时间可能有点久。那边倒是客气,直说注意安全,来了再谈。 听语气也不是很严重的事。 到了学校,先看到的是挂着的成绩排名榜。高中部这边,排在前面就不要想了。她从最后找,结果在倒数第五十七找到了金文心的名字。 可从后往前,倒着数两张名字了,都没找到林文雅。林雨桐诧异的挑眉,继续倒着找,终于在倒数第六张的中间,找到了林文雅。看了看分数,林雨桐嘴角带了几分笑意。这孩子是下了功夫了。 数学和英语的成绩还是差的一塌糊涂。但是其他科目需要记忆背诵的东西,她确实是背了,要不然,不能进步这么快。 文科班一共十三张名单,她的总分在中下游。 丫丫这孩子其实不想考体育大学的吧,还是想学点文化,她清楚自己的目标。 至于文心,也不能说没用心,她的专业课进步很快。文化课没退,总分还提了十多分。两人在文化课上下的工夫不一样,因此不能就说丫丫比心心强。 看着孩子学的挺好的,她还真不明白老师叫家长是个什么意思了。 到办公室的时候,班主任老师赶紧起来了,“是金文心的妈妈吗?您好!您好!” “您好!”林雨桐过去,然后跟其他老师问了一声好。她手里还拎着拍摄的时候做的吃的,是枣泥糯米糕。过来了,顺手就带上了,这会子客气的请老师们尝尝。 大家都挺客气的,只坐在靠近门口的那位面色不好。 班主任尴尬的介绍,“这是咱们班温厚同学的妈妈。要不……换个地方聊?” 那就换个地方吧。 换了个小会议室,老师先让两人进去,等她进来的时候,后面跟了三个孩子。 一个是文心,一个是丫丫,还有一个是一个长的高瘦斯文的男孩子。 这是什么组合呀? 林雨桐看向丫丫,丫丫白眼一翻,看向老师,“我说了,是我打人的。我道歉……”叫家长干什么? 丫丫打人了?这孩子不是随便跟人动手的人呀! 谁知道话还没说完呢,那温厚的妈妈就冷哼一声,“道歉就完了?一点教养都没有……” 丫丫要说话,林雨桐一把将人给摁住了,扭身看班主任,“我女儿打谁了?我的孩子我知道,她不会平白无故就动手打人。” 班主任就道,“丫丫打的是温厚的妈妈。” 林雨桐惊讶,对方脸上身上不见痕迹,她压根就没往对方身上想。她看丫丫,“你为什么打她?” 丫丫回身,抬起文心的下巴,“您看!” 文心半张脸都肿了。 林雨桐脸色猛地一变,头都不会,胳膊就朝后轮过去,‘啪’的一巴掌就抡到了那家长脸上。 这一巴掌,把所有人都打蒙了。 班主任赶紧来拦,“心心妈妈,你冷静。” 林雨桐连班主任的面子也不给了,“孩子在学校,你们连基本的安全都不能保证吗?心心性子软,挨了打你们不说给我们打电话,结果我家丫丫打回去了,你们倒是打电话了!就凭着她在学校殴打未成年人,这事是谁的错?学校还没有是非?” 班主任急忙道:“心心妈妈误会了,温厚妈妈不是故意打的。有监控视频的,是误伤!” “误伤?误杀了人也一样得坐牢,误伤了就没错了?误伤了态度要是好,丫丫能动手?” 温厚的妈妈这会子终于反应过来了,“那你怎么不问问,全校这么多学生,我为什么没误伤别人,只误伤了她?我儿子以前成绩一直在年级的前一百名,现在落在倒数一百里了。我上学校来跟老师沟通一下怎么回事……从教室外面过的时候我朝里扫了一眼,看见两人手拉着手。” 文心急急的摇头,“不是的……阿姨!不是的!你误会……我们没有……” 丫丫白了文心一眼,这个的蠢呀!她插话道,“温厚的手抽筋了,他最近不是手抽筋,就是胳膊抽筋……好像是缺钙了。抽筋了就找同桌帮他摁一下,扯一下……班里的同学都知道。阿姨,我妹妹这长相,根本就不用学什么狐媚子本事。倒是您儿子,每天都得想许多借口寻求同桌的帮助……心思当然不专了,成绩怎么会好?” 说到底,就是男孩耍手段,想跟漂亮女孩多点亲密接触而已。然后男孩的妈妈撞见了,以为两人早恋。 但怎么会打上去呢? 班主任赶紧调来监控录像,林雨桐也是服气了,人家当妈妈的教训亲儿子,你拉着干什么?这一拉着,对方想甩开她,然后失误了,啪的一下手背甩脸上了。 光这样丫丫也不会上去打人,当时这个家长的情绪激动,手指着心心在不停的说什么,想来一定骂了不好的话,丫丫才上去打人的。 所以,林雨桐甩了对方一巴掌也不算是打错了。 这女人也不是善茬,“我已经报警了……” 班主任就道:“温厚妈妈,学校内部处理……” “这不是学校能处理的事?她上来甩手就是一巴掌,这是什么性质?这是你们学校处理的结果,这一巴掌可是当着老师你的面打上来的。” 正说着呢,丫丫的手机叮咚一响,她低头一看,是同桌发来的视频。她低头打开,正是之前的过程被同桌偷拍上了。之前监控上只能看见动作,听不见声音。但现在,这个可以听的见。 视频里,女人的声音尖利的很:“……我就说成绩怎么考成这个样子……是跟她谈恋爱不是?一脸的狐狸精长相,就是那个主持人的女儿是吧?怪不得你叫我看那个破节目呢!什么东西?一个图书管理员爬到那个位置上去,你知道她是凭什么上去的不?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你跟你妈是一样的,才这么大点就一身狐狸精的本事……” 文心还拉着这个女人,“不是的!阿姨……你听我说,你错怪温厚了……” “我管我儿子,你算干什么的……滚开!” 然后‘啪’的一声,隔着屏幕都能听出疼来。 这边还在叫骂,教室外急匆匆的跑进了人来,是抱着一堆卷子的丫丫,丫丫把卷子一扔,拽着这个女人就是一扭,“你他妈的嘴里不干不净的骂谁呢……”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林雨桐面若寒霜,“现在不是你不肯罢休。而是我,我不肯罢休。你这样的诽谤,恕我不能接受。你等着法院的传票吧。”说着就看了丫丫一眼,“将视频发给庄律师。你有她的联系方式。” 好! 班主任不知道前情,知道了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一个劲的道歉,“这是学校管理出现了疏忽,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家长来,该老师去接进来。不该让家长跟其他孩子单独接触。 林雨桐朝老师点点头,“这件事回头再说,我得先带孩子去医院看看。” 班主任看看温厚的妈妈,被两人打了,脸上也不见伤,可看看人家孩子,打成那个样子了,“您慢走。” 林雨桐走的时候看看丫丫,“你在学校行吗?” 有什么关系? 丫丫摆手,“你们先回吧。” 林雨桐突然伸手抱了抱丫丫,谢谢你第一时间想的是维护我这个妈妈,谢谢你! 这突然的温情,叫丫丫的鼻子一酸,心里怪怪的。 带着文心出去的林雨桐脸上却没有半丝的笑容了,甚至是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 到家的时候,四爷已经在家了。庄律师在边上坐着,显然是丫丫发给她的视频,四爷已经看了。 四爷看向文心:“跪下。” 文心愕然的抬头,“爸爸——” “跪下!”四爷的脸色特别难看。 文心慢慢的跪下,但显然,她不知道她哪里做错了。 林雨桐摁住四爷,坐在距离文心最近的沙发上,看着这孩子,“你是不是觉得你爸爸不问青红皂白就责罚你。” 文心低着头不说话。 林雨桐靠在沙发上,头疼。她沉吟了半晌,就问道,“我问你,你同桌是男孩子,他找各种理由跟你亲密接触,你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吗?” 文心的脸红了,连脖子也红了。 “不!你懂。你觉得你同桌是喜欢你的。”这些话由当父亲的来说,并不合适。这个家里,还只她能说,“心心啊,你知道吗?你自己不光对别人的定位出了差错,也对你自己的定位出了差错。你定位错了别人,最多就是不讨人喜欢。可若是定位错了自己,那可就害了你一辈子。” 文心抬起头看看林雨桐,不是很明白的样子。 林雨桐低头看着她,手搁在她的头上,轻轻的揉了揉,“养女儿,都说得富养。这个富养,是说物质上不该苛待;也是说情感上,得给予她们爱。得叫她们知道,她们是可爱的,是值得爱的。而显然,这两点,你姥姥都没有给你。以前,在班里,你觉得你是只丑小鸭……任何一点善意,你都诚惶诚恐,可对?” 文心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然后轻轻点头。 “后来慢慢的长大了,小姑娘变成了大姑娘,心里也会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秘密。也许,心底里有过暗暗喜欢的人。可是,灰扑扑的灰姑娘只配躲在角落里,你是这么想的。后来,你爸把你接回来了,你换了学校了。过去的很多东西淡了,但有些东西在你的心里一点都没变。从头到脚给你换上最鲜亮的衣服,你变成大部分同学眼里的公主。可你心里,你不是。你还是那个灰扑扑的好似随时等着别人施舍一点善意的灰姑娘。别人赏脸多跟你说句话,你都能雀跃半天。于是,有那么一个男孩,找各种借口亲近你。你什么感觉呢?”林雨桐的声音压的更低,“你窃喜,你自得!你甚至还感激。可是孩子啊……你对着镜子看看自己,你比绝大部分的姑娘都要漂亮。你这些所作所为,就如同给华丽的锦缎贴上了麻布的标签。今天,他找借口跟你牵手,你欣然应允。那么明天呢?他更过分的要求,你也因为这点‘垂怜’而感恩的把自己祭献出去?你是家里当珍宝一样养着的女孩儿,你这么着,让你爸情何以堪。” 文心皱眉,想说点什么。 林雨桐摆手,“我知道,你大概想说爱情。小姑娘对爱情心有向往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你爸不是食古不化的人……这么大的姑娘,心里如果没有心仪的小伙子,这才该叫人担心。但是爱情是基于两个字——平等。你细细想想,你是因为他亲近你而心生欢喜呢?还是因为他的某个地方特别优秀而不由的要对他多些关注?” 文心的脸慢慢变白了,她脸上多了一丝惶恐,多了一份无助。 林雨桐就道,“那孩子,就是个胆子大些的男孩子。还有更多的男孩子,他们距离你远,跟你接触的少,不知道你的性子,所以,把你当成真正的公主敬而远之。而他……因为同桌的关系,对你的了解应该多了一些。” 文心紧紧的咬住嘴唇,他问她,他送给她的巧克力好吃吗?她说,她没舍得吃,找了个盒子收起来了。 当是他是怎么说的?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说一声‘傻瓜’。 再往前想,她会主动给他的杯子里接热水,她会主动给他占座位,她会主动给他抄笔记…… 她想起表姐的话:讨好型人格。 原来,是她在人家释放了一点善意的时候,就不由的又干了讨好人家的事吗? 所以,是自己释放了错误的信号给温厚。 如果是这样,那换个人对自己好点呢?自己会如何? 想到这里,她整个人都忍不住害怕的发抖,她想,结果都不会怎么变的吧。 林雨桐就道:“幸而这是在高中,环境单纯。那孩子没动什么歪心思,这若是以后,你到社会上了。这个对你好,那个也对你好。有些人死缠烂打的,不管你有没有对象,有没有结婚,就是对你好……那你要怎么办呢?”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就成了姥姥嘴里骂的那种不要脸的女人。 “自尊,自重,永远别小看自己。不管发生什么,爱自己,把自己当成公主。哪怕不是谁的公主,也请你做你自己的公主。公主只等那个对的人,从不将就自己。”林雨桐低头对上她的眼睛,“记住了吗?” 乐文 437 转向人生(18)加更 转向人生(18) 记住了! 文心哭出了声,“我真的记住了。” 林雨桐点点头,“我再说你第二错。”林雨桐坐直了身子,“这也是家庭教育的缺失。你对人情世故半点不懂。我就问你,人家做妈妈的教训儿子,你以什么身份去管呢?你姥姥教训你舅舅的时候,你舅妈插手会如何?” 文心不哭了,好长时间没跟姥姥舅舅联系了。以前,姥姥说舅舅的话,舅妈要是跟姥姥一起说舅舅,等事情了了,姥姥会很不高兴,觉得舅妈瞧不起舅舅。要是舅妈帮舅舅说话,就说是舅妈挑唆的舅舅怎么样怎么样,舅舅的不好都是舅妈教唆的。 “看!”林雨桐摊手,“做儿媳妇的都不能管的事,你以什么资格管呢。你是当事人,出了事有老师,边上有那么多同学,别人都没管,为什么只你拉着不放吗?因为那一点点亲近,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我就问你,一个爱儿子的母亲,就是再生气,能把亲儿子怎么样?你的脸被打肿了,温厚可被打出好歹来了?” 是!亲妈打儿子,永远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这是小姨常挂在嘴上的话。 文心懊恼,“蠢!蠢透了!”她觉得恨不能甩自己俩耳光。 知道自己蠢了,这还有救。 四爷就问说,“我看了视频了,你们的同学好似都误会你林姨是你的亲生母亲。既然这样的误会你没有解释,那么在别人辱骂你‘母亲’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还急着在人家当妈的面前为人家的儿子辩解,对那些辱骂的话充耳不闻。以前,没人教你,你可以不懂人情世故。但是,做人最基本的底线不能丢了。你林姨,只是你林姨,不是你妈!一个不是你妈妈的人做到了你妈妈都没有为你做到的事,你凭什么视若无睹?她欠你的吗?” 文心‘哇’的一下子哭出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错了……对不起林姨,我……” 话还没说完呢,她攥在手心里的电话响了。本来想挂的,不小心碰了一下就接了起来,“表姐——” 明显是哭了。 周含烟也不问,急道:“爷爷不行了,你能回来吗?” 文心‘嗝’了一声,把眼泪吓回去了,“你说什么?姥爷怎么了?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你把人都拉黑了,联系不上你。”周含烟在那边很着急,“要是能回来就尽量回来吧,看样子今晚都扛不过去……” 文心不敢看他爸,只看林雨桐,“林姨……林姨……怎么办?” 林雨桐皱眉,“你先去洗澡换衣服,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然后抓紧时间下来,我马上叫小白给你订机票……” “我一个人回去吗?”文心问说。 你若是乖,你爸会陪你回去的。但是现在,不会的。 林雨桐就道,“小白会陪你走一趟。她在酒店等你。事情办完尽快回来,专业课得抓紧了。” 好! 起身急急忙忙的跑楼上去了。 保姆在后面叮咛:“要素淡的衣服,黑的带上两套。”要是人没事便好,要是有事,这丧礼你花枝招展的,不像话。这孩子没有这方便的常识。 文心应了一声,跑了两步想起来了,站住脚认真的道,“谢谢嬢嬢。” 四爷的表情稍微缓了两分,眉头却皱的更紧了,等人上去之后才道:“听见了吗?她把她姥姥舅舅他们拉黑了,很长时间了……” 这是一种什么处事方法。 林雨桐给把脸上的伤敷了,没有太明显的红肿痕迹了,时间也差不多了,直接让小白带着走了。 说实话,林雨桐宁肯要个十八天的孩子养,也不愿意要个十八岁的孩子教。 中医上有句话,叫做‘宁治十病,不医坏病’。这所谓的坏病,就是被别的大夫给治坏的病。放在管教孩子上,这是一个道理的。 晚上的时候,小白打了电话过来,“林姐,我们安全到了。心心的舅舅来接的人……林姐,我跟你说啊,这家人有毛病。她舅舅先问我说,就你一个人来的?我还当人家挑理呢。解释的话我都搁在肚子里了,结果人家来了一句‘挺好’。什么意思呀?离婚了,又不是结仇了,咋还跟金教授结仇了一样。” 是说不希望四爷去吧。 不去就不去!四爷压根也没想着去。 林雨桐就说,“只当给你放假了,闲着没事的话就在周围转转,权当旅游了。” 挂了电话,林雨桐看手机,一直到晚上十二点,也再没有消息来。文心没有主动给她或是她爸报一声平安,或者说一下那边的情况。 那就不用管了。 事实上,文心站在病床前,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姥爷突然脑梗,送进来就没醒过来,如今也不过是等最后的时刻而已。姥姥没在医院,在家看着大宝呢。小姨去给姥爷买临终要穿的衣服去了。 表姐距离病床最近,低声叫着‘爷爷’,用棉签沾了水给姥爷湿润嘴唇。 舅舅不在,在联系丧葬服务。 舅妈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好像是在给姥爷之前的老同事报丧。 病房里只她们姐妹二人。 她问说,“怎么突然就……” 赵含烟也不知道,爷爷在家里是个存在感很低的人,一辈子奶奶说什么是什么……只是这辈子老人家走的早了一些。上辈子老人走的时候该是两年之后了。这两年中,她回家过一次。在走的时候爷爷又给她买了豆干和挂面,告诉她说,别听你奶奶的,你妹妹要紧,你也要紧。想着你妹妹五分,也给自己留五分。 那是老人留给他最后一句话,再见面,老人已经躺在殡仪馆里了。 原本想着,在外面赚了钱了,到年底了,带老人检查一下的,可没想到这么突然的,就没有了。为什么这么突然就病发的,除了奶奶没人知道。 当时家里只有爷爷奶奶和大宝三个人。 自从被送进医院,大夫说,自从送来,老人就没清醒过。这当然是一句话也不会再留下了。 赵含烟用平铺直叙的语气,把过程说了。 然后屋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谁都没有说话。 夜里的医院,很安静,只有外面报丧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进来。 赵含烟就问说:“你一个人回来的?” 文心点头,“舅舅好像也不想叫我爸过来。” 赵含烟心说,应该是没法面对债主的心态吧。 这两句话说完,就又沉默了。没有哭,没有闹,这样的老人走了,应该算是解脱了。 文心站累了,靠着墙,外面是舅舅舅妈低声争执的声音。 舅舅说:“一共也花不了一万块钱,咱们出了……” “再少,那也是子女该尽的孝心,周月该出五千。” “行!那酒席订多少钱的?” “六百六……” “二百六十八的就挺好,就放在城郊的哪家酒店。那边就是偏一点,但菜色不错……” …… 在争吵声中,天快亮的时候,文心站在表姐的身后,看这显示器上心跳成了一条直线。 赵含烟特别平静的摁了床头的铃,“麻烦医生来一趟,我爷爷好像没呼吸了。” 直到医生和护士过来,门外还在商量的两口子才住口了。 走在前面的护士长看见只两个小姑娘在里面,眉头皱着回头就训斥,“怎么回事?有这么当大人的吗?” 说着,又朝后看了一眼,“李秋?你是李秋的吧?怎么回事你?你好歹也是做过医护工作的,病人到了这个程度了,不能在身边伺候?” 赵含烟往门口看去,李秋是自己的母亲。她曾经做过医护工作? 稀奇!两辈子她都不知道这事。 她收回视线,翻出手机,出去给小姑打电话,衣服买了一晚上还没有买来。这买的什么衣服?人都咽气了,衣服还穿的上吗? “来了!来了!”周月气喘吁吁的,“已经到医院门口了。” 那剩下的事情就没有她们的事了,都有专门的人去安排。 从医院折腾去殡仪馆,明天火化,就算完了。 而在火化前,把爷爷的东西拾掇拾掇的,一块火化了算了。这些东西扔了心里怪别扭的。老太太拉着文心就没撒手,小姑要照顾小宝。爸爸妈妈要在灵堂招呼来祭奠的客人,这事只得她去干。 上辈子回来什么都给老爷子做过,她愿意把这点事给老爷子处理完。 老太太分的很清楚,爷爷的是爷爷的,奶奶的是奶奶的。老两口的东西从来不会混着。家里的地方窄,心心走了,她也搬到只简单的走了水电装修了厕所的毛坯房子里去住了,按说,已经算是腾出一个房间,老两口能住了。其实不是,老太太搬到心心的床上去住了,老爷子还住在客厅,家里的东西之前离开家那次并没有大的不同。 家里没那么多柜子,衣服是能塞哪里就塞哪里。老爷子睡的床,揭开三合板的床板,下面便是放东西的地方。 里面没有新的,要么是老爷子的旧衣裳,要么是捡了不要的旧衣裳。不过收拾的倒是齐整,叠的齐齐整整的。可这怎么拿呢?她去原来住的那屋找包,也只心心有个装东西的大包,放她觉得重要的东西, 将包从床底下抽出来,扫了上面的灰,把包拉开,把里面的东西一点一点的腾出来。破的不成样子的布娃娃,带着锁的日记本,还有看起来新的没写过的,这不是表妹的东西。这是她小学时候老师奖励的,然后奶奶交给心心用了。没想到心心没用,在这里存着呢。 一时还有点感慨,伸手拿了橘红色塑料封面的打开,扉页写着:奖给三年级二班赵如烟同学。 她不由的莞尔一笑,算了……欠她家的,还了! 心底那些不甘,在再次摸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一下子释然了。她从包里拿出来,重重的拍在床上,就这么着吧。 东西腾出来,将包往起一拿,包上的袋子又把这才放下的本子给扫到地上了。她弯腰去捡,扉页粘到地上,脏了。抬手擦了擦,却看见塑料封面里像是夹着什么。 她往出抖了一下,几页像是□□的东西掉落出来了。 心心哪里会有□□,可家里的什么□□能夹在这里面。她打开,第一张□□是医院的。 应该很老旧了,上面的字迹都不清楚了。勉强能看清楚是市第一医院的,好像是产科,病人的名字是周美云。再看日期,表妹的出生日期的前一天。 “原来大姑是回娘家这边生产的。”那她刚结婚的时候日子是不容易。上面花费了多少钱已经看不清楚了,她还纳闷,收着这个干嘛,老太太还找大姑要债吗? 随意的扫了第二页,赵如烟一下子愣住了,还是市第一医院的,不过却是生殖科……日期比大姑那张往前了半年,病人的名字是周山。 周山是自己的爸爸。 他看生殖科?那个时间……按说自己已经出生了。他看生殖科干嘛!是其他毛病吗? 她没太往心里去,继续往下翻,上面都是周山的检查票据,检查项目很多看不清楚了,打印出来的墨时间久了也会褪色的。只那种很重的痕迹勉强能分辨出‘精|子’‘活力’‘密度’这样的字样。 这是什么意思? 爸爸怀疑他不孕?!可按照时间推算,那个时候妈妈已经怀了生了自己了。 难道自己不是爸爸亲生的? 可不对!如果不是爸爸的亲生的,那自己凭什么跟大姑长的像! 想到这里,她整个人都激灵一下子,手不由的颤抖起来,视线重新落回属于周美云在产科的结账□□上,心里有了一个异常荒诞的想法。 此时此刻,她什么也顾不得了,拼命的朝外跑,她想问个清楚。可人站在马路上了,车水马龙一片喧嚣之中,她却生生的站住了脚,然后低头看着手里的□□,良久良久……这才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收好。 这些东西不属于文心,也不会是奶奶留下的。 这是爷爷留下的东西! 赵如烟抬眼看着阴沉沉的天,心里憋的想哭,可眼泪却一滴也没流下来。她浑身发抖,从心里泛起了冷意,只觉得气都喘不过来。她机械似得拦了车,去了殡仪馆,站在灵堂门口,看着在里面坐在灵堂边弯着腰的老太太,上辈子那些过往一帧一帧的从脑海里闪过……再然后她只觉得喉咙腥甜,眼前一黑,直直的朝后倒去…… 乐文 438 转向人生(19)三合一 转向人生(19) 再度醒来,已经是在医院里了。 应该是夜里,很安静。周含烟抬起头左右看看,看到边上坐着个人,侧着身子,没看到正脸。耳边有些吵闹,一边是震天的呼噜声,一边是护士大夫救人的声音。 这里该是急诊。 她撑着坐起来,边上坐着的人就转过身来,“咦?你醒了!” 周含烟愣了一下,看向坐着的……姑娘,这不是那个主持人的助手吗? 对!曾经的时候她作为经纪人,见过她。她叫什么那时候已经不用打听了,反正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是听人说:看见了吗?伺候的老板跌下去了,跟着的人也一样是凤凰变野鸡了。现在再怎么急着扑腾的给那位找活,也白搭。不过就是有点死心眼,就这还不赶紧撒手。 这话是在提醒她,表妹要是扶不起来,她的下场跟这助理一样。 “你叫我小白就行。”小白递了一瓶水过去,“喝点。喝完再吃点,我给你买了粥……哦!凉了,我去借护士站的微波炉给你热一下。” “不用了……” 她话没说完,人家已经出去了。 周含烟靠在床头上,其实觉得身体已经没事了。才掀开被子要下床,小白又来了,端着粥,“不着急起来,先缓缓,吃了再说。” 今儿小白是被文心打电话叫去的,让自己去那种古玩街的铺面里,买上几个铜钱。不在乎是不是古玩,就是那种造型的东西,说是老讲究了,本来要放在棺木里,现在都是骨灰坛子了,但该放还得放。结果那边没准备,叫自己帮着买几个。 这东西也不贵,一百块都买一大把。 这种小事,小白就利索的给办了,然后给送过去。结果就看见一个小姑娘直愣愣的朝后倒,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她赶紧拨打了120急救,到跟前才知道是周家的孩子。 灵堂里正忙着呢,文心要跟着上医院,但周家老太太拉着不撒手,“叫你舅妈去。” 孩子的妈正在收礼金的那个地方,跟人家预支钱呢,“先拿两千,这不是得赶紧去医院吗?” 那边救护车都等急了,现等你数两千是不? 文心急了,就喊:“小白姐,你先跟着去。我舅妈一会子就到!钱我转给你……” 得!她接了这么个差事,然后就来了。但是文心的舅妈并没有如约前来,她也不能把一还在昏迷的孩子仍在医院不管。 反正,周家人都挺不靠谱的。 家里没了长辈,也没见哪个哭,只这孩子低血糖加上情绪波动太大,结果晕倒了。 现在都夜里十二点了,显然,周家的人好似也没顾上这孩子。她就在这里陪着吧。 吃了饭,又叫大夫给看了看,大夫只叮嘱说,“平时注意营养,按时吃饭。回去多休息,保持好心情……这么大的年纪,能遇多大的事,这气性怎么这么大?” 小白赶紧解释,“孩子的长辈才去世。” 哦!那难怪。 大夫又安慰了几句,示意可以回家了。 可这个点了,回什么家呀。 医院附近最不缺的就是酒店,小白过去开了一间标间,“先凑活一晚,明儿早上起来我送你去殡仪馆,一定不错过送你爷爷最后一程。” 她点头还是没言语,但也乖乖躺下了。一个陌生人,人家照顾你到这个份上,可以了。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肯定也累了。 小白洗了澡,挨了枕头就睡。 周含烟却一晚上没眨眼,再怎么想,很多事情还是想不通。比如周山不能生,又不是李秋不能生。两人的感情又不是多好,为什么李秋还选择跟周山一起过?逻辑上不对呀! 她甚至都一度怀疑,她是不是猜想错了。 第二天葬礼,她整个人木木愣愣的,大家都当是老头儿突然没了,孩子伤心难过的原因。就是周家人和文心,也是这般想的。 其实,这都算不上个葬礼。因为周家还没有给买墓地呢,就以坛子骨灰。周山的说辞是,“我爸原先事从村里出来的,老家那边还有一个叔叔,虽然死的早,但墓地老家有。我爸又想落叶归根,我就想着,回头把骨灰送回去,埋在我爷爷奶奶边上,也算是了了我爸的心愿。” 那这个就没人说什么了。 本来周家的交际就不多,就是原来厂子里的人。当年一块的工人,都因为下岗四散了。剩下的没搬走的,日子不怎么样。搬走的,那些房子人家是租出去的,本人或是有本事的走了,或是跟着子女享福去了。也没多少人,预备了八桌,坐了六桌。 两百六一桌的酒席,还带酒水的。想想那能是什么菜色。说起来是八菜一汤,可实际上一个硬菜都没有。好些人,人家一看那样,动了两筷子就走了。老同事难得碰到一块,去别的地方吃烧烤也比在这里吃醋溜土豆丝、西红柿炒鸡蛋好啊! 本家没顾上吃,剩下这么多,先是找人退,人家不给退,又在那里打包。 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算是收拾好了回家。 一家子都跟着回了老屋,老太太指了指客厅的床,“回头把这个抬下去扔了吧。” 周月就道:“妈,我爸才刚走,您干嘛呀!老同事看见了不笑话?” 李秋就道:“礼金得分了吧。谁的关系来走的礼,咱们把这钱先分了……” 心心就拉着表姐去了里面,这才看见里面床上一团乱,像是有人找什么了。她顺手都给塞到床底下,“表姐,你也别难过。姥爷活着的时候就累,你就想着,他现在肯定享福了,心里就好过多了。” 周含烟回头看了没有关的房门,‘嗯’了一声,问说,“你是今儿就走呢?还是明儿再走?或是多住两天?” “我今儿晚上就走。”心心就道,“专业课的老师都请好了,这也没两月就要考试了。我耽搁了这么些年,时间可紧了。”说着就问,“表姐,你要考北影还是……我的意思你不如考到明珠市,戏剧学院怎么样?不过每年专业课考试好像是设有三个考点,你要是考这个的话,专业课还得到明珠去考……到时候你跟我一起住,我叫司机送你去考试。” 周含烟垂眸,果然,外面说话的声音都小了,怕是支棱着耳朵听着呢。 她就故意道:“我打小就没跟你分开过,肯定也想考到明珠市去。那咱们就说定了,回头我就去……” 话没说完,老太太就在外面道,“去什么去?给你表妹添什么乱。你这孩子一点也不懂体谅人,要是你大姑活着,你就是转学去那边念,住你大姑的,吃你大姑的,这都没事。但那边是后妈!你跟人家有什么关系呀?跑过去干什么?不许去!” 周含烟转身,房间门果然被推开了,老太太站在门边,一脸的不高兴不耐烦,“我再说一遍,不许去。” “听你奶奶的,别给你表妹添乱。”周山说了一句。 李秋一直没抬头,拿着礼簿在那里算账。 倒是周月皱眉,“妈,孩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呗。干嘛呀!本来咱们家孩子就不多,叫姐俩相互照应照应怎么了。就是不住金家,考试那两天住个酒店,能花多少钱?以后孩子在明珠市,上学也好,工作也好,又不是要住金家,也不是跟金家来往,自己过自己的,只姐俩能常见面,这多好的。干嘛这也不让,那也不让。” 周月把从分给自己的礼金里抽出一千来,起身过来塞给周含烟,“住酒店的钱姑姑给你掏了,拿着。” 周含烟心里算了一下,如果这其中有猫腻,周月并不是知情人。当年,周月没考上高中,家里又没什么关系。她就直接去了早些年设在三线厂那边的技校,那是几十年前,厂子最辉煌的时候开的,招收的都是厂里的子弟,反正内部就业消化。 在那边又是实习又是干什么的,其实早已经把人力外包出去了,一个月挣不了几个钱,但因为是学生的身份,一年到头也回不来的那种。周月要在那边呆了小五年,学技术三年,实习加岗位培训两年,这是周月常念叨的话。说那时候事真傻,被人给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周含烟没要这钱,“算了姑姑,我听奶奶的。” 老太太马上换了一张脸,“我就看不上戏子那一套……” 上辈子您可不是那么说的!大把的花着钱,国内国外的旅游,谁不说老太太善有善报,善待外孙女,辛苦的外孙女养大,看!养出个大明星来,如今是享福了。老太太过寿,粉丝们跟着贺寿,网上那个热度,比三线的明星闹绯闻都热闹。 老太太的声音还在耳边,“就在奶奶身边考个大学,将来留在家附近工作,多好的。等你考上大学,奶奶就做主,把你们家那房子过户到你名下。自己有房子,再有份工作,这过的就是人上人的日子。你放心,等你大学毕业,房贷就基本还完了。你无债一身轻,什么都有了。以后好好的给你爸妈养老送终,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多好。非得跑那么远什么?再说了,咱们心心不是说考大学就考回来吗?你们姐妹不一样在一块?不就是学音乐吗?咱们这边的大学就没有能学音乐的地方?” 文心低头,装作很忙,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她其实不想回来的。明珠市是有别于别的城市的地方,她喜欢那里。在那里她还有蜕变成公主的机会,在这里,她好像永远都是那个灰姑娘。 周含烟的心彻底的沉到了井底,却只‘嗯’了一声,再懒的去试探了。只道,“我想去送送心心……” 老太太就收拾吃的,“走!帮我拎着,给你表妹送到车上去。” 小白租的车在小区门口停着,不时的看一眼时间,刚想催呢,人下来了。 三个人,东西那个叫含烟的姑娘拎着,小老太太拉着心心的手小声说着话。她赶紧下去,跑过去接了,“你才出院,怎么不歇着。” 周含烟分了一半叫小白拿着,另一半她死活自己拎着,两人到了车后面,后备箱打开,把人都遮挡住了。 东西放上去,小白才要合住车盖子,胳膊就被这姑娘拉住了。 周含烟看着小白,低声道,“帮我转交一样东西给金教授。” 小白愣了一下,然后手里就被塞了些东西。才要看呢,那边心心催了,“小白姐,还没装好吗?” 小白一把盖住后备箱的盖子,拍了怕周含烟的肩膀,“放心,我放好了。回去吧!” 一直到了机场,小白去厕所,怕兜里塞的东西掉了,想拿出来整理了放好,然后才看见了第一张发|票,这一看她就皱眉,再翻了第二张,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周美云她知道,听林姐提过,是心心的母亲。 周山……那天在殡仪馆她也见了,就是周美云的弟弟,也就是周含烟的父亲。 周含烟跟心心同岁,只生日大,这个她也知道。救护车过去的时候,肯定要登记病人的情况。当时她没注意听是多大,不过出院的时候手续是她办的。看年纪跟心心一样,但心心叫表姐,那必然是生日大。 这是很好做的一个推论。 而按照这个推论,在怀着周含烟或是周含烟已经出生的时候,周含烟的父亲却正在看医生,治疗不孕不育。 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个女孩子不是周山亲生的。 不是周山的,也可能是周山媳妇跟外人生的吧。 这孩子叫转交给金教授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怀疑是周山媳妇跟金教授生的吧?这太狗血了。她赶紧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赶走。 金教授不是那样的人! 可如果不是这样……那别的隐情是什么呢?她的视线又回到第一张发|票上,孕妇怀孕了,非得回娘家生产吗?a大有自己的附属医院的。教职工应该是有一定的福利吧。不至于在明珠市生不起孩子?难道只是为了能有人伺候月子的?这也有可能。 小白脑子转的飞快,但不管是那种情况,这孩子把这东西给自己,还指明交给金教授,那必然是有原因的。能叫自己转交,那就是不怕林姐知道。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这孩子肯定不是儿媳妇和姑爷搞出来的这种狗血剧。 知道这一点就行了!至于具体是什么样的,得叫林姐自己判断。她尽量的将这些东西拍的清晰一些给林姐先发过去,这才打了电话。 林雨桐看到这东西的时候有点懵,小白再在电话里一说,她就皱眉,给这些东西,这孩子是想说明什么呢?说明她不是周家亲生的。那被抱养的孩子多半都是被父母瞒着的,这并不奇怪。 她沉吟了半晌,想到周美云回去生产的事,就问小白:“那孩子长的跟心心像吗?” “像!正面有五分像,侧面足有八分像。身高身形都像!如今是心心养的细了一些,细皮嫩肉的,这孩子还是有点糙……” 林雨桐自己也蒙圈,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种东西怎么猜测呢? 是周美云背着金思业的原身,在婚前就生了一个孩子?那孩子还不是金思业的? 这不可能!林大丽早年也是学校里的学生,她上学的时候金思业和周美云两人都已经结婚生女了,但还是流传着关于两人的故事。可以说,从恋爱到结婚,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怎么背着人生孩子? 不可能! 那要不就是生了俩?生了俩个……就算是周美云背着丈夫送给了娘家哥哥一个,这也不是那么好操作的。检查单子丈夫就算没看,怀孕肚子比较大……这个做丈夫的粗心也没注意到,但是生产的时候,你生了一个还是两个,这个医院是有记录的。你生下之后抱出去送人那是你的事,可医院这个做不了假的,人家大夫也不会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开玩笑,给你做这个假。况且,周家没有那么大动干戈作假的能耐。 再则,这也没办法瞒天过海的呀!那周家的儿媳妇怀孕不怀孕,大家看不见吗?街坊邻居,单位上的同事,这都是明晃晃的人证。周家的孩子比心心大,都应该是显怀了,周美云才发现有孕。你不能说等着小姑子肚子里的孩子,先假装怀孕吧? 这说不通呀! 出于谨慎,也只出于心知这个世界给自己和四爷的满满恶意,她不敢大意,交代小白,“这样,你先别回来了。订酒店,我跟金教授争取尽快过去。” 这么严重吗? 小白赶紧答应下来。 这边挂了电话,桐桐就给四爷打过去,把事情说了。却不想四爷说了一句:“原主的记忆里,周家的儿媳妇是护士。还有……周美云发现怀孕的时候是在老家,过年回她家过年,突然恶心……那天周家有客人,金思业没走得开,是她母亲和她嫂子陪着去的。回来说怀孕了,金思业喝多了,记忆里没有看了b超单子这件事……” 老婆说怀孕了,那就是怀孕了。没有单子,难道去怀疑老婆说的假话或者是隐瞒了什么? 只要人好着,孩子好着呢,看不看这个有差别吗? 女人给了就看,女人不给……男人忙了也就忘了。反正老婆肚子大起来了,谁为了一张纸心心念念。 林雨桐就问:“产检呢?” “产检……也不是每个孕妇都会按时去做产检的。”金思业就道,“那时候正有一种说法很流行,纷繁的做那些b超,电磁波的影响会导致胎儿畸形……” 那时候两人过的紧巴巴的,年轻人没做过父母,既能省钱又为了孩子好,少做两次产检好像也没什么。 可这怀孕肚子大不大? 当然了,这个也不好判断。一个人一个怀法。有些人就是特别容易显怀,肚子里只一个,六七个月都看不见自己的脚尖了。有些人就不容易显怀,都到临产了,那肚子都小小巧巧,就跟怀里踹了一个球似得。 “怀孕得有八个月吧,周美云说坐月子在职工宿舍不方便……”职工宿舍只有一室一厨一卫,两口子住可以,要是来个伺候月子的,就不成,“她说不行的话她在娘家做月子。回去之后过了个两周多吧,不到三个周,反正原主的记忆里文心是不到九个月就生了……” 九个月零十天,是正产的怀孕时间。提前半月退后半月都属于正常的。也就说这个生产时间在正常的范围之内。 “生的时候金思业在产房外?”那就不可能存在生了两个他不知道的情况。 四爷摇头,“不在,生的很急……那时候交通没那么快。金思业到的时候已经是生产完的第三天了,正准备出院呢。是顺产的!” 顺产三天也确实是能出院了。 两人把情况这么一对,傻眼! 林雨桐不由的骂了一句:周美云就是个傻叉! 受过高等教育,怎么会做出这么过继孩子的事,还瞒着丈夫。 四爷就道,“你收拾东西,我叫人订机票,咱们尽快过去。” 林雨桐跟保姆交代了一声,家里有她在很放心,接送有蒋海,她有给几个孩子发信息说了一声,要跟爸爸出差一趟,随时保持联系云云。 这才跟四爷去了机场。 林雨桐就道:“周美云要去出国,不惜以离婚做威胁,只怕不光是为了前程,也是怕丈夫发现她偷摸把另一个孩子给送人了。” 有这个可能。 四爷就道,“之前就知道周家有个孩子,身体不好,常年找大夫看……只是有了心心之后,很少回去过。孩子小,路上颠簸……再加上经济窘迫……她娘家有事,也是她回去。” 也就是说四爷压根就没见过周家的孩子。 四爷又摇头,“也不是,原主之前去学校看孩子,进进出出的,跟一个小姑娘一块,不过都穿着校服,刘海留的遮住半张脸……”只要不是特别像的,就不能指着人家姑娘说这怎么看着像我们家孩子吧。 也有些道理。 可这原先周家就有个孩子……那是抱养来的,后来又出事了吗? 算了,不想了。这里面逻辑接不上的多了去了。除非当事人跟你说明白,否则这背后的事你永远想不明白。 文心多滞留一天,非要回姥姥家。小白给她的说辞是,你爸和你林姨来这边出差,想带你玩两天,然后一块回,并没有多说什么。文心也是这么以为的,“那等我爸和林姨来了,你再来接我。我想去陪陪姥姥……” 结果姥姥一见文心挺高兴,可一听缘由就又不高兴了,“那你回酒店去。别叫你爸来了,我不爱见他。一看见他就想起你妈……” “那我跟表姐一块住酒店……” “你表姐要上学,赶紧去,别闹。” 周含烟全程不言语,只听见说金教授和那个叫林雨桐的主持人要来的时候,她的手指不由的蜷起来。 四爷和林雨桐到的时候很晚了,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文心还问说,“爸爸,今天去哪玩?” 四爷没避开文心,“去医院玩。” 啊? 去医院玩什么? 林雨桐对医院的流程很熟悉,像是门诊的挂号这些档案,医院一般保存十五年。但是住院记录,会保存三十年。周美云就算是死了,但是孩子的生父是谁,身份证号码这些医院都是有底子的。孩子的出生证明当时是李秋帮忙办的,身份证复印件拿了就行,有熟人就不用排队等。那时候产妇和孩子正是准备出院的时候,那么多东西要拿,也没有车接送,自然是有熟人好办事了。 其实,这都是正常的。娘家嫂子帮小姑子这点忙,这不是很正常吗? 正因为太正常了,谁都没有往别的地方想过。 如今四爷拿着身份证,找医院要调前妻在这家医院的生产住院记录,因为时间久,需要点时间,但手续上,并不麻烦。 很快,就调出来了。 林雨桐翻开记录,上面显示,十五点零八分,生下2400g女婴。十五点二十七分,生下2550g女婴。 双胞胎! 大的那个反而不在正常的新生儿体重范围之内。一般正常的新生儿体重是2500g到4000g。 小的这个勉强达标,大的那个属于低体重新生儿。 不管周家的那个孩子是不是金思业和周美云的,但这明显就少了一个孩子,只凭着这一点,周家得给个交代。 心心都傻了,“我妈生了两个?那我妹妹去哪了?” 你是姐姐还是妹妹,这得去问周家。消失的那个孩子去哪了,也只有她们知道。 小白真觉得这天下什么荒唐的事情都能遇上,她悄悄的跟文心说,“给你表姐打电话,叫她带上你舅舅舅妈,上你姥姥家。” 为什么找表姐? 文心才要问,就傻住了:什么意思? 她的手哆嗦到给手机解不了锁,脑子里嗡嗡嗡的,只有一个声音: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姥姥对自己比对表姐好,说是因为妈妈给了钱了。 姥姥对表姐不好,总是念叨表姐托生没托生到个好肚子里。这怎么会不是舅妈亲生的。 所有人都知道,姥姥对外孙好,亲孙女都要退一步。她们打小就长的像,可从来没人认为她们是双胞胎。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她好容易解锁了,然后打过去。她以为表姐会在学校,但听表姐接电话的声音,又不像。她来不及问,只把小白叫自己说的话说了就挂了电话。 那边周含烟的心却落到了实处。她不知道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金家最后会落到何种境地她知道,但是她宁肯明明白白的跌落深渊,也不愿意糊里糊涂的被塞在臭水沟了自生自灭。 她的遭遇金教授不知道,那么她现在的所作所为,亲生父亲会不会认为自己是嫌贫爱富……这些她都顾不得了。她得逃离这里! 上辈子,她以为一直是老太太偏心心心。其实不对!早前是因为钱偏心心心,后来自己护着心心,给了心心机会,叫心心发展的更好,老太太自然还会偏心心心。可实际上,不管是自己还是心心,谁出人头地都没差别。她们都养了周家一辈子,给她和周山李秋养老送终,尽自己所能叫他们过人上人的日子。就连周月和大宝,那也都算是贵妇和富少爷了。 这些前提是,心心没认金教授,自己的身世永远没人知道。就这么一辈子。 算算,老爷子上辈子去世,就是心心刚刚崭露头角,而金教授刚刚开始倒霉的时候。她从昨天到今天一直都在想,老爷子的死跟这些事是不是有关呢。 她觉得自己越想越阴暗了。这才悚然,要是这辈子自己不寻求帮助,那么自己想考表演,什么电影学院,戏剧学院,都是笑话。家里不会让的。抛头露面就有可能被人看见,最好就是在老家生活一辈子,好好的给周山养老送终。 抱养了人家的孩子,心态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她回家,“心心没能回去,在姥姥家。刚才打电话,叫咱们过去一趟。” 周山就道:“心心这孩子有良心,怕不是又给她姥姥私房钱,叫替她收着。” 两口子出门又不讲究,睡衣拖鞋就能出门。这次大概怕周月在家会近水楼台先得月,所以,还豪横的拦了一辆出租车。 他们比四爷这一行先到,到家了老太太就皱眉,“怎么又过来了?” 周山就看周含烟,“你不是说心心要过来?” “她电话里是这么说的。”周含烟这么答道。 老太太就拉着个脸,“心心请假,你也跟着请假?行了!心心找你爸大概有事,你赶紧上学去。别耽搁了!” 周含烟没有辩解,老太太怕是自己跟金教授碰上吧,行吧,大不了去外面等着。她才要出去,门被敲响了,心心在外面道,“姥姥,是我!” 刚才只顾着说话,没听见上楼嘈杂的脚步声。老太太真以为就心心一个,谁知道打开门,看的就是面沉如水的前姑爷,和那个看着年轻漂亮的有点过分的女人。 老太太挡在门口,“你走!我不想在见到你!怎么?还敢带着这个女人上门?我告诉你……” “医院我去过了……住院记录,生产记录医院会保存至少三十年。现在电子档案,不是过去的故纸堆,说不见了就能不见了。这个谁也清除不了。”四爷就道,“只拐卖孩子这一条,能把你们都送进去。” 老太太面色巨变,回头看李秋。 李秋微微点头,确实是如此。 老太太嘴唇颤抖,让出位置,四爷和林雨桐进去,先看到靠着墙站的一个女孩子。 那女孩子低垂着眼睑,不看人,脸上没有表情。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对待,能叫一个孩子主动去怀疑自己的身世。 那边这老太太像是找打了她的节奏,“谁说是拐卖的。我们手里有证据,这是当姐姐的主动把孩子过继给弟弟,是主动放弃的。是写了字条摁了手印的。”说着,就朝屋里去,“你们等着,我给你拿。” 周含烟的手又止不住的颤抖,她以前恨过,恨过天恨过地,恨所有的不公。可现在,她连恨都不知道该去恨谁! 恨父亲?他也挺可怜,被老婆瞒的死死的。 恨母亲?该恨!生下就扔给别人,不该恨吗?可该恨的人死了! 为了表妹搭上了一辈子?恨表妹!可现在告诉你说,那是你亲妹妹!你们没法认爹,你们没有妈,你亲妹妹也是个被欺骗的傻孩子。你要恨这个人吗?没有父母护着的孩子,做姐姐的护着妹妹,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更可恨的是叫她重来一次,这些差点都错过了。而自己也差一点就恨上了心心……她不敢想象,若是当时任由自己的心底的那股子恨蔓延下去,她会对心心做出什么事来。 她怕,后怕不已! 越是怕就越是恨,可恨来恨去,该恨谁? 恨这该死的老太太!可周美云要是不答应,谁还能硬把她的孩子抢了吗? 老太太果然拿出一张字据来,是周美云写的。周美云自愿放弃长女含烟,过继给弟弟周山。 “你们可看看清楚,我们不是拐,更不是抢来的。你们当年那是什么日子……住那么大点的地方,就你们俩人那日子都过的勉强。美云生了又没奶,俩孩子的奶粉钱你们都挣不来。美云不送人有什么法子?你每月给三千的生活费,是给心心的。可这钱我也没乱花……”说着,就拿出一个购房合同来,“你看看,这就是给心心舅舅买的房子。你看看买在谁名下的?打从一开始,这房子就是写在含烟名下的。你再婚了,美云去了美国了……我照顾两个孩子,养了两个孩子,是养的不富裕,但好些大学生出来,奋斗半辈子没有房子。心心将来有你,有房子。含烟是你亲生的,你的钱省下来该是花在你女儿身上了,是在含烟名下的。我自问我这老婆子虽说想给儿子找个养老送终的人,但也没昧着良心贪了你的钱呀!” 周含烟死死的盯着老太太,然后疯了一样扑过去,抢了购房合同就撕,“谁稀罕!谁稀罕……”越是这么一副嘴脸,越叫人浑身的劲儿没处使去……她受够了! 真的!真的受够了! 乐文 439 转向人生(20)二合一 转向人生(20) 周月都被眼前的情况吓傻了,眼看着购房合同真被撕了,才赶紧拦了,“含烟呀,听话。咱跟钱没仇,跟房子更没仇!” 周含烟整个人摇摇欲坠,喊的撕心裂肺:“那你说,我跟谁有仇!我该跟谁有仇!” 老太太都恼了,这房子是她半辈子辛苦的佐证哟,说撕就撕了,“你想跟谁有仇!你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瞧着心心享福,你心就野了。”要不然咋瞒的好好的事,现在就知道了呢。肯定是她干的!老头子住院她在医院,后来自己又晕倒了还在医院。还有那个助理也在!打小就看得出来,这丫头比心心有心眼,脑子活泛,果然是这样。她低头去捡那些被撕碎的合同碎片,气道,“狗养上十八年,也知道看家了。你连……” 这话可太难听了! 周含烟张嘴就要骂回去,可胳膊抬起来,手都抖的控制不住,嘴唇抖的上下牙磕碰的哒哒响。四爷赶紧把这孩子往回一拉,林雨桐却上前一步,挡住了周含烟,一脚就踩在老太太要捡起的纸上,这老太太果然不骂了,抬起头来,林雨桐就道,“您就真当有那么一纸所谓的过继声明,孩子就是你的了?” “那都不算什么才算?自古就是这样……” “自古?1982年之后,民间的过继不具备法律效力。什么是过继?被过继的孩子需要在十四周岁之下,并且,是丧失父母的孤儿,或者是查找不到生父母的弃婴或儿童和生父母有特殊困难无力抚养子女……这些里,你觉得含烟是哪一条呢?” 跟着老太太讲道理,那你永远讲不明白的。她只讲她的道理,别人的理她都听不进去。 果然,这么一说,老太太生生的愣住,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肯定是有特殊困难无力抚养子女……” 林雨桐嗤笑一声,“你儿子是无业游民,孩子的亲生父亲当时已经是大学助教讲师,你说一个大学助教讲师不如一个无业游民挣的多?养不了孩子?老太太,收入证明这种东西,拿到法庭上,是能作为证据的。” 老太太气道,“我儿子是没有收入,但是我儿媳妇有,她是护士……” “妈……”一直没说话的李秋急忙站起来,“孩子的爸爸找来了,孩子跟去也是享福。咱们养了孩子一场,自然是盼着孩子好的,孩子要娶,我没意见。过户户口有什么需要协助的,我肯定积极配合。不管是闺女还是外甥女,我都一样的待。孩子十八了,妈!好的坏的,孩子都记着呢……” 老太太抿嘴就不说话了,周月却看见自家前姐夫后娶的这个女人嘴角挑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竟是叫人看了,心里透出了一股子寒意。 好厉害一女人。 就见这女人转过身来,看向自家嫂子,“护士啊!我就说呢,少了你这一环也不行啊!”林雨桐掏出那些老发|票,“这上面的信息显示,你丈夫周山不是少|精不是弱|精,而是无|精。你们身上还有一股子中药味,这说明你们一直在调理。也就是说,你丈夫的病还没有起色多少,你又发现卵巢功能退化了。求子之路难吧!” 这话触动到人心底了。 李秋将脸撇向一边。 林雨桐紧跟着又问了一声,“那原本你们夫妻名下那个比含烟和心心大的那个孩子,去哪了?你们买的孩子?偷的孩子?有了亲外甥女,或是那个孩子有什么疾病,你们又把孩子卖了?只凭着这一点,我现在马上就能报警!” 李秋的脸刷一下白了,“不要!不要!那是我的孩子,我亲生的……你不要瞎说!” “哦!一个不能生育的丈夫……你却能有自己的孩子,有意思了!”林雨桐就道,“这该是丑闻吧?你丈夫窝囊到这份上了,要靠这样的法子留个后?” 周山的脸憋的通红,抬脚就踹在了李秋身上,“贱|人!” 李秋被踹的朝后一倒,冷笑一声,便哭出来了,“这二十年,我受够了!反正横竖都得进去,我今儿就说个明白。” 周山还要再动手,林雨桐将一个脚边的木板凳咔嚓一下踩断了一条腿儿,“你敢动一下试试。” 欺软怕硬的,在斯文的人面前他们一哭二闹三上吊没有对付不了的。猛地来了这么一个横的,他们还真就没办法了,一个比一个怂。 周山蹲在墙角,再不敢动。 李秋瞥了一眼,满眼鄙夷,谁也不看,只说她的,“我是护士,是从农村考出来的。上了卫校,然后分到了医院。在农村,我这种的就算出息的,可实际上,在城里就知道,护士那点工资,自己租房子都困难。所以啊,找对象,就想找个城里的,家里有房的。这人就是没本事吧,城里地方大了,咋不能找一碗饭呢?当时就有一护士长,给我介绍了周山。那护士长父母也是这厂里的,我一听,老城区有房子,父母还有退休金,两人年纪也相仿,就算暂时没工作,也没事。干个体的多了去了,就算是摆个早点摊子,人家不也养一家老小吗?就这么着,我们结了婚。” “结了婚,他还是啥也不干。整天泡在网吧里。那个时候那网吧挺烧钱的。一个大男人不挣钱还花钱,是个女人都忍不了呀!我就说,我们医院门口的早饭摊位,挺好的。我争取一个,在那边生意好,医院那地方嘛,人流量大。可人家嫌丢人,看不上。说是看医院的后勤上还是哪需要不需要人,要不然走走人家的门路。说你在医院工作呢,连这点人脉都没有?没钱送礼,没钱走关系,他一个大男人连跟我上人家的门都不去,我怎么跟人家说。后勤那边的主任,我只能常去走动走动……可走动的多了,人家误会了,还当我是有啥意思呢。慢慢的对我也好起来了,医院里发个福利什么的,都给我多留一份。有什么好事,都想着我。突然就觉得,我不是非要跟周山这种男人过下去的。除了他,我还有选择,我能找个对我好的。这个时候,我就提出离婚……周山不答应,我一不做二不休,很快就跟着主任在一块了,我还不瞒着周山,就是逼他离婚。可……” 她说着,就哭出来了,“可周山这王八蛋,他打从一开始就在骗婚。他爸他妈都知道他不能生!他的不孕不育是外伤导致的,所以,当时治疗外伤之后,人家就该告诉他,他没有生育能力。可他们瞒着我,骗我。直到我告诉周山,说我怀了别人的孩子,这个婚非离不可!人家什么话也不说,跑到我工作的医院,去看生殖科。这边我才检查出我怀孕了,那边他检查他是不是能生孩子……这是干什么呢?这是要臭了我呀!我在城里无根无基,要是没了工作,我该怎么办?” “我去找那个主任……也是我傻,人家有家庭,要保公职,我算什么呀?跪下来求我,说叫我把孩子打了。”说着,她的脸色一下子冷起来了,“我不!情人不敢叫我生,丈夫不能叫我生,可我偏要生。我不能离婚,我还不能有我自己的孩子妈?他不能生,难道就得剥夺我生孩子的权利?我留了孩子,谁都知道我怀着孩子呢……这老虔婆大概也觉得这么着也好,至少他儿子有个完整的家,在外人看来,她对我是真好。我也想着,只要周山肯应,那就这么着,凑活着过吧。也就是那个时候,周美云和金教授过年回家了。蒸鱼一出锅周美云就吐了,看着像是怀孕了。她不知道我跟周山的事,还想着我是护士,去医院能行个方便,于是我们就去了。谁知道一查是双胞胎,老太太就跟我变了脸。她先是求周美云……周美云长的好看,上高中的时候被小流氓纠缠,周山护着她,才被人打伤了,伤了根本,不能生育。老太太就求周美云,说孩子是你欠你弟弟的,周美云死活不肯,老太太跪下哭求,再不行就跳楼。周美云逼着没法子,应了下来。老太太又跟我说,只要我瞒着这事,等处理好了,就叫周山跟我离婚。还跟我说,那个主任好办,她每天就去医院坐着哭闹,就不信对方能不认账。我一想,这事也行,就应了下来。老太太胡搅蛮缠的劲儿,没有人不怕!” “可……周山不能生的事,在医院还是被传开了,所以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单位山传的难听的很……到底是被主任的老婆知道了,跑到医院,带着人把我打了一顿,那个时候,我都怀孕七个多月了,早产了,在医院生的,孩子生下来就弱……当时我在医院的名声都那样了,我没法在医院住着,就转院了。老太太跟周山倒是没见死不救,真就拿钱给我,带着我四处求医,到底是一条命,希望能保的住。可惜,大人造的孽孩子得受着,那孩子到底是……没保住。这件事只我们三个知道,就在这时候,周美云回来准备生产了……老太太就说,也是命数,先抱养外甥女养着,咱先攒着钱,调养身体,不是说有试管婴儿吗?就算周山没有精|子,不是还有捐赠的吗?再说了,说不定周山调养调养就有了,那个时候才二十多岁,想想,四十岁要孩子都不算晚。我便认下了这个事。我不认也没办法,之前半年,为了给我生的那个看病,请假请的太多了,又因为照顾孩子太累了,有一次差点给病人输液输错了,这么大的事,医院也不能留我了。没了孩子,没了工作,老家回不去,我能怎么办?” “周美云生的很顺利,生了两个,这个做不了假的。便是去找那个主任,他也给做不假的。只能说瞒着金教授。其实给金教授打电话说要生了的时候,人已经进了产房了。周美云专门查了班次,算好的时间叫我打的电话,金教授不可能早到医院。他一来,就见到这边收拾齐整,抱着孩子都能走的样子了。” “其实,那个时候,病房里只有文心。含烟被我娘家嫂子抱回我老家去了。我要了金教授的身份证复印件,理直气壮的找了那主任给我去办出生证明这些东西……后来需要的很多上面东西,都是他经手办的。他并不知道我生的那个孩子没了,因此觉得亏欠,有求必应。” “办好了,我跟金教授说,我得带着孩子瞧病去。金教授知道我生的那个身体一直不好,并不疑心。给了我一千块钱,说没有多的,把这些钱添着吧。我拿了钱,回了我娘家。在我娘家住了一年多,这才回来的。如烟生下来弱,但我是护士,我养的精心,老家我爸妈又专门买了奶羊,孩子吃的好,很快就养的壮实起来。等孩子会走路了,能简单的叫爸妈了,我就带回城里。人家都知道我生的孩子弱,一个身体弱的孩子,学走路晚,学说话也晚,这并不会叫人疑心。就这么着,如烟就成了周如烟。” “周美云提心吊胆,怕丈夫发现她送了个孩子出去,奶水也不好……连着几年不回来,等带着孩子回来的时候,俩孩子绝对看不出来是孪生的。如烟比心心大出一圈去。那几年,周美云过的不好,本来好好的家,因为一个孩子,叫她不能安心。她回来的时候,我听见她跟老太太吵架,说现在好了,我欠我弟弟的都给你还了!我两个都给你……你把我这一辈子毁了,现在心满意足了……因此,周美云走了,再不回来。她走的时候我心里是有数的。只是不知道她当真很绝情,一分钱也没寄回来过。” “老太太又是气又是恨又是悔……对心心她是真好,她把对她女儿那种好,那种爱,全部投注在心心身上。可却把临走时候对她绝情的,满身怨气的女儿的恨投注在了含烟身上。她就是个疯子。两孩子养一块,她就怕人家怀疑,她做贼心虚,怕孩子知道了,将来不给她们舅舅养老,她得把事做的真真的,不叫任何人怀疑。事实上,老太太真是能人,真就养了除了老爷子,谁都没疑心过两孩子是双胞胎。” “也许是天助老太太,连原来给我和周山介绍对象的那个护士长,也出车祸没了。厂子这边的圈子跟医院那个圈子完全没有交集的地方。只要不去那边看病,我几乎被人遗忘了。而且,老太太也不叫我们在家里这边老呆着,就怕有人看见我又想起我的工作单位,或是叫我给帮忙挂和专家号或是什么的。只说我得了病,辞职了,得好好养着。说是城里的空气太不好了,尘大了我就咳嗽。慢慢的,就没人跟我接触了。我们搬到了郊区,孩子留在了老屋这边上学。大概我真作孽了,中药吃多了,反倒是吃病了,气候不对的时候,确实是喘的厉害……” 林雨桐看李秋,“你有隐瞒。如果只是这样,你不会这么害怕我报警……” 李秋沉默了半晌,“实在没钱的时候,我和周山要挟过那个主任……他不知道我生的那个女儿没了,一直以为含烟是他的孩子。他断断续续的,给过不少钱。” 这是敲诈! 林雨桐看了这周老太太和周山一眼,看表情就知道这两人说的是真的。 她和四爷对视了一眼,然后按了手机上的键,“刚才的对话我都录下来了。鉴于你们嘴里的实话不多,这两个孩子我们带回去,都会亲子鉴定。至于我们跟你们的事,我们会咨询律师,律师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不过我奉劝你们,有什么还是去派出所,自己说清楚,还能罪减一等。” 可能入罪的,好似就只有敲诈。 老太太却死死的盯着林雨桐手里的旧发|票,“这是哪来的?” 周含烟朝前走了两步,眼神阴森的很,“您信吗?我爷爷给我的。” “什么时候给你的?” “在我给我爷爷收拾遗物的时候,我就听见屋里像是有脚步声,似有似无的……我爷爷走路在家里都不能大声,一是怕你骂,二是怕楼下,你知道的,他一辈子都胆小怕事……” 老太太的嘴唇不由的抖了起来,“胡……胡说……” “那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她的眼泪刷一下下来了,“我把床板掀开,拿爷爷的衣服,我说爷爷,您这大半辈子都没添过一件衣服,您怎么不等我出息了,享享福再走。”说到这里,她的声调猛地高亢了起来,“然后!” 这一声,林雨桐都觉得后辈起鸡皮疙瘩。 就见这孩子慢慢的转头,慢慢的抬手指向卧室,“我就听见脚步声没了,那屋里有叹气声,就是我爷爷的声音……也是怪了,我当时就好像忘了我爷爷已经没了一样,还挺高兴的进去了,可一进去,就听见心心原来睡的那床,咯吱咯吱的响,就像是有人坐在床上一样……我就问说,爷爷,是你吗?你是有什么东西在床底下吗?然后特别神奇,床不响了。我也清醒了一点,才想起我爷爷没了。我心说,是不是爷爷还有新衣服收在床下面呀。结果就找出个包来,我赶紧把包里的东西都掏出来看是不是里面有衣服……掏出来的东西奶奶应该看见了呀,我都放床上了……” 是!看见了。 老太太喉咙艰难的滚动了一下。 周含烟就道,“可是包里没衣服呀!我就起身,我说再找找……可是也怪了!我都转身走了,一脚踩下去,您知道踩到什么了吗?”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她森寒的声音,还有老太太因为惧怕,牙齿打架的声音。 周含烟的声音更低沉,“我踩到了一个橙色塑料皮的本子。” 心心惊叫了一声,“那本子是我存放在包里的。你不是把东西放床上吗?” “对呀!”周含烟就道,“就是放在床上,别的东西都好好的,它就是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被我踩在脚下了。这是心心喜欢的东西,我得捡起来把东西给她放回去呀。结果本子一拿起来,就掉了这沓子东西。这是爷爷心里放不下的事吧,人没了,还要指引着我找到真相。哎!都说人一辈子缺什么,死后的执念就是什么。我现在就想,爷爷这这一辈子缺什么,我给他满足了呀。可我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奶奶,您知道我爷爷一辈子有什么执念吗?” 老太太不说话,头上的汗都湿了头发。 周含烟像是看不到,满是遗憾的样子,“人家都说,欠谁的都别欠死人的。我就想,我这也算是欠了爷爷一个人情吧,以后逢年过节,我给爷爷烧纸,我供奉爷爷,以后我有了孩子,我也还供奉爷爷。叫爷爷香火不断。”她凑近老太太,说话犹如呓语,“奶奶,您这辈子,欠爷爷的吗?欠的多吗?”她微微一叹,“欠什么得还什么,欠的多了,他不肯走,总要债主讨回来的。” 老太太的手攥紧衣摆,“知道欠的要还就好。养了你十八年,谁花的心血不是心血。别忘了,你就算不是我孙女,也是我外孙女,是我闺女肚子爬出来的。只要叫我闺女一声妈,我就是你姥姥。” 周含烟能吃她这一套? 她立马转身,对着林雨桐的方向,噗通跪下,紧跟着咚咚咚的就是三个响头,冲着林雨桐就喊‘妈’:“妈!您就是我妈!我就叫您妈。” 林雨桐给惊的差点避开,她这边还没应呢。人家已经仰着头,熟稔的不行,“妈,我姥姥呢?” 啊? 是问林大丽的妈妈吗?是啊!妈换了,姥姥当然换了。 林雨桐直言,“死了!” 周含烟起身,扭脸看面色青白交加的老太太,“您可听见了,我姥姥她老人家——死了!” 林雨桐心里哎哟一声,看向四爷:这又是弄回个什么妖魔鬼怪呀!怎么这么个路数! 乐文 440 转向人生(21)三合一 转向人生(21) 庄海燕觉得,应该找这俩老板给自己涨工资。正式的活儿没干多少,私事处理不完。什么样的奇葩事这俩都能遇上。她甚至有一瞬间的动摇,当初选择他们是否正确。人只有本事是不行的,气运这东西也很重要。那话怎么说的,‘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前提得是‘一遇风云’吧。这要运气不到,老遇不上,它就还是个池中物呗。 瞧瞧这俩,本事是真有。可这倒霉催的都是什么运气。 在电话里听了之后,她都觉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在酒店里,她对着这两人欲言又止。边上坐着个刚带回来的据说是亲生女儿的姑娘。心里想着,这有些话该不该当着当事人的面说。 四爷点头,“她们都快十八的人了,不是孩子。该知道的就得知道,多见识一点,吃不了亏。” 庄海燕点头,行吧!那就说,她就提议说,“这个亲子鉴定都得做。鉴定跟您的亲子关系,鉴定她们彼此之间的亲缘关系。” 四爷还没说话呢,周含烟就马上道:“应该的。没有人不想弄清楚自己是从哪来的,一辈子活的明白,比稀里糊涂一辈子提心吊胆的要好的多。” 庄海燕看了周含烟一眼,然后点头,这才道:“还有就是,如果鉴定之后发现周家人说的属实,追究周家人的责任,要考虑很多……” 话没说完,心心就问说,“还有追究责任?” 周含烟冷笑一声,“就该追究责任。”她的表情比声音更冷,“这几天我看了一则新闻,新闻上一家的孩子丢了,父母痛苦找寻了二十多年。爷爷奶奶也因为这个早逝,可结果呢,人找到了,最后皆大欢喜,那孩子说,两边的父母他都会养,两家当亲戚走动。呵!亲生父母顾忌孩子跟那边的感情,除了表示高兴,一肚子的苦只能往下咽。是啊!人家有感情嘛!可谁请他们帮着养孩子了?孩子哪里来的?抱养的?不给人家钱孩子是谁都随便能抱走的?不还是买吗?他们不知道孩子的来历有问题?好一个不知道!一句不知情就什么责任都没有了。他们想着将来有人养老送终,却不会想着失去孩子的那个家庭正遭遭遇着灭顶之灾。如果没有买的,如果没有人总想着弄个孩子据为己有养儿防老的,哪里还有拐卖!没有买,就没有卖,就不会有拐!世上就没有那么多悲剧。” 庄海燕挑眉,这孩子倒是刚硬的性子。 林雨桐心里叹气,能追究周家很多责任,只在孩子的事上难说。只不过,现在不跟周家掰扯,周家就可能会倒打一耙。四爷说不知道过继孩子的事,那边之前也承认了四爷不知道。可周家那些人……随时能反口,假如对方咬死了四爷知道此事,那么过继不成立的结果就是,四爷和周美云就构成了遗弃罪。当事人周美云死了,很多东西都是你有你的理,我有我的理。他们死皮赖脸的,到了这份上了,豁出去了。什么事不敢做?什么话不敢说?可四爷要脸,孩子们要脸。因此,处置起来当然得多方面的思量思量。必然的,孩子的感受也得在考量的范围之内。 说实话,文心的反应在林雨桐的预料之中。周含烟嘛,不知道到底是在周家经历了什么,恨积攒了这么多。 周含烟知道自己的反应看着叫人觉得奇怪,甚至有人会想着,这孩子生性凉薄。可她现在不在乎。是啊!若是没有上辈子的记忆,若是只是一个傻乎乎的高中生,在这个年纪,遇到了这种事……心里是不该有这么多的恨的。不就是被偏心吗?老太太偏心外人了吗?没有!那是你妹妹,亲妹妹。当姐姐的让着妹妹怎么了,长辈偏疼小的怎么了?所有人大概都会这么想。她们会说,看!你姥姥省下来的钱也没干别的,不是给你攒了买房了吗? 可是只有自己知道,老太太才是真正的生性凉薄。她在乎的只有她儿子,在乎的只有在她闭眼之后,谁能照顾他儿子,养他儿子。可别说养亲了外甥女跟女儿是一样的那种傻话了。亲爹躺在床上伺候吃伺候喝寸步不离那是本分,没见过谁家的舅舅躺在那里了,外甥女跟伺候亲爹一样伺候的。养的再亲,给钱,雇佣人伺候都有,但做到真像是伺候亲爹亲妈一样的,有,但绝对少。而且,抱养来的孩子养着,尤其是抱着那种靠着孩子养老心态的那种人,其实他们自己心里就先不安稳。老话是怎么说的,那是除非闭眼了,否则心都是悬着的。 为啥呢?因为不亲!亲生的不孝顺的都多了,何况是抱养的。但亲生的便是不孝顺,亲爹亲妈心里有气也都咽下去了,他们想的最多的是咱没教育好孩子,是想着肯定是孩子没钱没能能耐,反正给孩子找借口的时候多。他们不看重自己的付出跟回报是不是匹配。 反之,非亲生的到最后,孩子不孝顺了,想的最多的就是我为了养你付出了什么什么。而你才回报了我多少多少。 就是那句话,亲生的,爹妈觉得付出是应该的,哪怕这份付出最终被辜负。抱养的,养你是恩,人家做了本不该他们做的,付出了他们本不用付出的,所以,你这个情欠的大了。 心态只差那么一点,很多东西就都不一样了。 周含烟就想,老太太若是给周山两口子抱养了别人的孩子,未必就会像是对自己一样对人家。可她为什么没抱养别人家的呢? 能为什么?不过是现在的孩子不是随便能抱养到的。现在多是有约定俗成的规矩,抱养别人家的孩子没有几万块钱营养费意思意思,谁给你?所以,第一,她没钱给抱养别人家的。第二,以她的交际圈,也没有途径抱养别人家的。第三,周美云怀孕的时间凑巧,生产的时间都踩在点上。关键是,因为周美云,周山失去了做父亲的资格,这是周美云欠了周山的。 不用花钱,不用去别处找,还能养一个血缘关系近的,当时的情况周美云的孩子就是不二选择。 如果没有周美云离婚带回了心心,她想,她的日子也不会差。离得远,周美云刻意避免回家,那基本就没有了认出双胞胎的风险。可周美云撑不住了,她回来了,好好的一个家毁了,她带着怨气和恨意把心心扔下了,那么老太太当初以为做的□□无缝的事,就有被发现的可能。 其实老太太更怕被金教授发现,然后把儿子儿媳妇再送进监狱。 于是,她就是要做的所有人都不会把自己和心心看成一样的。一天天,一年年,坚持不懈。 别人说,这姐俩真乖。她就说,心心是文静,像她妈。含烟死犟活犟的,像我那儿媳妇,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双胞胎就得一视同仁。不一视同仁,谁会往双胞胎上想。她自诩精明了一辈子,也都没想到这上面。 如今她跟文心是双胞胎,她比谁都不想真是这个结果,真的!这就像是已经扔到的麻烦重新就被塞到怀里,那种感觉就像是哔了狗了!他娘的砸手里甩不掉了。之前还想着,我走我的阳关道,跟你再无瓜葛,爱咋就咋。可要是亲妹妹……你不管她,她就不缠你了吗?她不缠死你才怪。 当然了,人不能钻牛角尖,她现在得往好处想。 如果是亲姐妹的话也有好处。表姐妹的时候我得让着你,还不能有怨言。但是亲姐妹,你滚边去。我说你听,这还行。你要是不听,我就是揍你一顿,保证没人说啥。 因为我亲姐!没有亲妈了,亲姐管教你还错了?只要不打死打残,怎么收拾都成。 因此,在心心的手放在背后,不停的拽她的时候,她‘啪’一下就打过去了,“有话说话,话往明处说,鬼鬼祟祟干什么?” 心心看着瞬间便红起来的手背,委屈的看爸爸,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周含烟眉头一挑,眼睛一瞪:“你要是敢哭出来,信不信我立马把你扔出去。” 心心看着周含烟像是看着个陌生人,但是眼泪真的真的没有再掉下来,看着脸都憋红了,也没有哭。 小白在边上看的呀,“那个……都睡去吧。我给你们开了一个标间……”现在这么着,会不会打起来。 打起来不至于,再哔哔那些有的没的,收拾她的法子多着呢。 这姐俩一走,小白和庄海燕都看四爷,眼神都带着同情。这事吧,实在太糟心。 四爷能说啥?最不耐烦跟脑子不正常的人打交道了,可净给弄的都是些脑子不正常的。 这边得先报警,说明这个情况。要不然带着人家十八岁的小姑娘走了算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亲闺女这得去鉴定,但在走之前,事要去派出所说一下的。当然了,这事庄海燕去就行。 庄海燕去了派出所一说是谁家的,人家有位老民警还挺有印象的,“之前报警,说是孩子离家出走的那个。” 庄海燕有录音证据,户口本上的母亲李秋把话说的很明白,孩子的来历怎么样,在对话里很清楚。也就是说孩子的亲生母亲死了,孩子的亲生父亲找来了。这种情况下,人家要带回去做亲子鉴定,特意先说一声。人家就再出警,去找周山和李秋,告知这个事情。毕竟在没什么直接证据之前,他们才是那孩子的父母。 先把人带回去,剩下的事情,庄海燕慢慢走流程。 从机场出来,都没回家,先去做鉴定。等待需要时间,周含烟就在家里住下了。没有她的房间,她就先跟文心住一间。 保姆看着又带回来一个,都不敢问怎么回事。但看孩子那样子,就先问说,“孩子,想吃什么,嬢嬢给你做。” 周含烟说不上来是轻松还是别的,道了一声谢之后才道:“鸡蛋!” 啊? “我想吃鸡蛋!”她看向保姆,“水煮蛋太噎了,我想吃荷包蛋,水蒸蛋,要放香油葱花和香菜。” “嗳!这就去!一会子就得。” 一家子谁都没说话,看着她坐在餐桌前,一个人干掉了六个荷包蛋,还有一大份水蒸蛋。 保姆低声道:“水蒸蛋我用了八个蛋。” 本来是做了一盆,今儿算一个菜的。结果这孩子一个人就这么给吃了。 她吃的香,狼吞虎咽的。 别的人或是怜惜,或是同情,都露出些这样的表情。 但四爷和桐桐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沉重。这个孩子这些表现,至少有五成是演出来的。她要比看上去的聪明还要聪明,她懂得利用一切为她自己争取。 吃了饭,四爷和林雨桐去了书房,单叫了周含烟。 周含烟坐在四爷和林雨桐对面,不由的升起了一点叫做紧张的情绪。这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了。 四爷看这孩子,“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但人嘛,没有人愿意把日子过的跟演戏一样。” 周含烟蹭一下坐直了,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直直的看向四爷。 四爷也看她,“你若是我女儿,这里便是家。在家里,你什么样儿都行。高兴了笑,不高兴了就哭。在外面受了欺负了,你可以打电话说爸爸谁谁谁欺负我了。没钱了可以理直气壮的伸手,跟我说,爸爸我想买什么。弟弟妹妹不好了,你可以训可以揍。训错了揍错了也没关系,他们是你弟弟妹妹。你能按照你的心意,过你想要的日子。你要的,做父亲的总也要想法子满足你。你不要博取同情,获取可怜。因为你有受疼爱的资格,你有任性的权利。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你也不要担心。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给你资助。帮你完成学业。甚至帮你从那个家里独立出来,都行。同样,你也不需要心里不停的谋算什么。告诉你这些,就是叫你把心放在肚子里。” 林雨桐就笑,“别那么紧张。就凭你磕的那三个头,叫了一声妈。你便不是金家的女儿,我也认你做干女儿。在你需要的时候,你随时可以找我。只要不违背法律道义,能帮的我会帮你。” 周含烟竟然从他们眼里看到了一种从没见过的真诚和郑重,他们是认真的,认真的在跟她承诺。 这是她两辈子中,鲜少有人给她这样的善意。 这样的两个人,最后是怎么以那样的姿态落幕的呢? 周含烟脸上变的郑重起来,就凭这一点善意,她发誓,“若是你们有任何麻烦,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你们。”我周含烟一向说话算话。 这个态度,这个话……从一个孩子的嘴里说出来。但四爷和林雨桐谁都没有敷衍。 这事没瞒着家里的几个孩子,过程很详细的说了,就连录音也给他们听了。听完之后,文竹气疯了,看着周含烟眼圈都红了:她可太可怜了。 因为太可怜了,所以周含烟在结果出来的这几天,在家里得到了非同一般的对待。 她像个客人一样这么住着,连带的文心也觉得自己像个客人。 这种等待,对于谁都是煎熬的。家里多个人呀,不是旁的。 对文心来说,这种等待叫人不安。可对文韬和文竹来说,两人从心底来说,并不排斥。他俩有他俩的逻辑。因为之前,他们是住在大学的教职工宿舍的。那么,其实是听了很多爸爸和初恋的美好故事的。那样的初恋一辈子都忘不了。也许对爸爸而言,那是美好的。但对于他们来说,他们觉得不公平,对妈妈不公平。可现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被挖出来之后,多少美好的过去都会被丑恶所掩盖。 这对父母的感情,对家庭的稳定是有好处的。 这是其一。 其二是,自从来了这个姐姐,那个闹心的姐姐,好像没那么闹了。看得出来,周含烟是那个能降住金文心的人。她抬眉动眼,金文心都怕。 是的!金文心很怕。姥姥家肯定是回不去了。以前一直觉得,表姐就是最后的退路,最后的感情依仗。再如何,她背后还有表姐。可现在她发现不是!表姐成了亲姐姐,好似对她并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这天起床,她选了一件红色的妮子裙,这个季节穿这个刚好。她拿出来叫姐姐看,“要是再有一顶红色的贝雷帽就好了。一定好看!” 然后话才说话,毛绒熊被砸过来,吓的她尖叫一声,扭脸还没来得及质问了,就见姐姐一脸寒霜,“金文心,你长心了吗?今儿什么日子记得吗?今儿是你姥爷头七!头七不能回去祭奠就算了,你穿的大红大绿你是想干什么?老太太说老爷子是窝囊废,你就觉得他是窝囊废!那窝囊废在下雨的时候背你回家,那窝囊废在晚上放学晚的时候会在路上等着,你嫌弃丢人不叫上前,他就在后面悄悄的跟着咱们。混账东西,你可长点心吧。你可真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别的没学会,忘本那一套你学的比谁都快。” 就跟上辈子一样,稍微有点钱了,老太太就立马不一样了。适应好生活的能耐是一模一样的。老太太后半辈子都是老爷子养着的,可结果呢,养着她没养好就成了仇人一样,好像亏欠了她。谁叫她过上她满意的生活,谁才是亲人。 看看文心这德行,衣柜里衣服那么多,今儿非选红的。人家后妈把衣服选的都挂衣柜里了,她还觉得少了一顶搭配的帽子了。 “你还记得你姓什么叫什么不?”以前能忍的,现在一点都不想忍了,她从柜子里挑出一身黑的,“给我老实换上。不长心的玩意……” 这还不算完。从楼上下去吃早饭,文心想吃翡翠包子,今儿的包子一看就很好吃。 就见自家姐姐抓起公筷,把包子夹着分了,你一个我一个的,连保姆和司机的碗里都放了一个,最后剩下的一个,又放到文韬碗里了。 文韬看着多出来的包子,“我不……” “你吃!”周含烟就道,“不许给她。今儿她做了错事了,凡是她喜欢的都不许她碰。家里你最小,多出来的给你吃。” 文韬受宠若惊呀,第一次感觉被偏爱了。 文心敢怒不敢言,文韬在她的注视下,真的吃掉了。 吃完饭,习惯性的,推了碗要走的。她以前没觉得怎么样,家里有保姆。可周含烟却注意到了,家里人吃了饭,不是这样的。桌上的盘子里有剩菜,这个交给保姆。但是自己用完的碗筷,起身的时候都顺手放到厨房的洗碗池里泡着。那个丫丫是这样,文竹和文韬也是这样。便是女主人也会把男主人的一起收了,放进去泡着。只文心,跟着二傻子一样,放着,等保姆来收。 她没被人家讨厌死,当真算是人家教养好。 但是她才不惯着她的臭毛病。 这不,文心吃完饭扭身要下楼去,现在在家上专业课呢。这一起身,周含烟立马拿起手里的筷子敲在她的胳膊上,“把碗筷送厨房,今儿的碗你洗!” 保姆赶紧道,“没事!没事!顺手的事。” “嬢嬢别惯着她。”周含烟对保姆笑了一下,对着金文心却横眉立目,“看什么?说的就是你。” 金文心摸着胳膊,都给敲红了,用过的筷子油了,都粘在胳膊上了。她正低头看胳膊呢,筷子又抡过来了,她赶紧一躲,“我送回去就行了,干嘛我洗。”从没洗过碗。 保姆也道,“有洗碗机。” “那就叫她都给放洗碗机里,嬢嬢教她用洗碗机。反正不看着碗筷洗好,她敢出厨房一步试试。” “我还要上课。”文心说着就求助般的看林雨桐,“林姨,老师快来了,我要迟到了。” 周含烟立马道,“妈,你忙吧,别管她。”说着就看金文心,“自来惯子如杀子!知道的说你懒、没规矩、管不了你,不知道的呢?不得觉得家里是故意惯着你害你?你这就是为难人。今儿找谁求情都没用,洗碗去!” 金文心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你干什么呀?你还不是我姐呢!你凭什么管我呀!姥姥都不叫我干活,你就是报复!你就是小心眼,你有本事找姥姥去呀!又不是我害的你,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行!我不是你姐不能管你。那我是你姐了,我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的管你了。你别管我是好心管你,还是为了报复你才管教你……你的话,我要是你姐,我管你就得给我受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 金文心急着要辩解,那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上楼了。 她急的直跺脚,“爸爸!” 四爷指了指碗筷,“赶紧端进去,学着用用洗碗机。之前连见过都没见过,现在家里有了,你要不会用,是不是人家也得笑话。” 金文心‘嗝’了一声,哭声咽回去,然后磨磨蹭蹭的去厨房了。 丫丫压着嘴角的笑意,今儿要模拟考试,去的晚一点,刚好跟文竹和文韬的时间一样,三个人拎着书包蹭蹭蹭的出了门,上了车才忍俊不禁的笑。 文竹就道,“她超凶的,但是我还挺喜欢。” 丫丫心说,就文心的性子,如今正祈祷了,千万别叫周含烟成了她姐姐。 但是事情吧,往往事与愿违。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支持金思业是这俩孩子生物学上的父亲,同时,她们两人也确实是同父同母的血缘上的亲姐妹。 那也就是说,其实周家人在这两姐妹的事上,至少说的是实话。 取鉴定结果的时候没带两孩子,是四爷和桐桐去取的。取回来放在两人面前,什么都没说。 金文心伸手想拿,但看了周含烟一眼,手又缩回去了,低着头不言语。 周含烟突然间像是失去了勇气一般,坐在那里久久不能动。直到金文心不耐烦了,将东西推到她的面前,她才强忍着颤抖,伸手拿了。看到那份亲子鉴定报告,她心里的大石落定了。 是的!就是那种大石落定的感觉。在周家,不会有□□烦。只要能挣钱,他们就很消停。然后一辈子过不怎么起波澜的日子。但是那一家人,她多看一眼都嫌恶心。 这里是金家,金家如今看着是一条大船,看着自己是攀上了高枝。可自己知道,这船会沉的。最终,也许都逃不了落架的凤凰不如鸡的命运。但是她不在乎……这是一种明知道会沉沦可还叫人贪恋的地方。 从此,这里就是家了。 她的手松开,去看另一份报告,支持她跟金文心两人之间亲姐妹的血亲关系。 她狠狠的闭上眼睛,到底还是又把扔出来的包袱给塞到怀里了。她狠狠的将东西塞到金文心怀里,然后起身,从沙发边缘走开,在侧边的空地上站好,对着四爷和林雨桐的方向,缓缓的跪下,一下两下三下的磕头,“爸,妈,我回来了。” 一句话说完,像是用劲了所有的力气。她的额头贴在地板上,压抑的哭了出来。 保姆在边上抹了一把泪,心说这孩子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了。进了这个家门,爸爸是亲的,可妈是后妈。她叫的这般真的……怎么这么叫人心酸呀! 这哭声吓的金文心不敢动,怀里被塞了东西,都不敢主动去看。 林雨桐没动,四爷才伸手,伸手去扶,“孩子,起来……” 周含烟却一下子扑到四爷身上,爬在四爷腿上哭的撕心裂肺,“爸爸……你怎么那么蠢!你怎么就不知道还有我……你怎么现在才接我……” 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吗?你不知道! 我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是我那时候不知道你是我父亲!我不知道呀! 曾经,我供养着我的仇人,他们吸着我们姐妹的血,过着人上人的日子。从不管我们在外面经历了什么。他们冷眼看着我们的亲生父亲跌落深渊,而无人告知我们一声那就是我们的亲人。他们在背后是一副怎么样的嘴脸在嘲笑,在得意。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的那股子戾气就压也压不住。压不住,她就不压。这个是自己父亲的人,说这里是家,在这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现在就想哭,就想闹,就想质问一声,你为什么那么蠢,老婆怀了几个孩子你都不知道。 如果知道……如果知道!如果你知道,我的命运不会是那个样子的。 四爷没言语,手在这孩子的背上一下一下的摩挲,听着她一声声哭诉和抱怨。直哭到整个人抽了过去,手都蜷成一团了,林雨桐才慢慢给摁过来。 人的情绪失控到,哭没止住,人已经哭的精疲力尽,整个人抽抽噎噎的睡过去了。 睡过去了,家里得给这个孩子腾房间了。 二楼四间房,文韬主动让出来,“我住阁楼。我这间给二姐。” 文心排老三了,文竹拍老四。 其实上面也说不上是阁楼,因为上面有个露台,那个房间一直当茶室在用。房间里有门直通露台,现在总不能把姑娘家安排到最上面去。文韬是男孩子,那就他了。 周含烟醒来的时候都第二天中午了,眼睛疼,脸都觉得绷着,嗓子也疼。起来一看,家里正忙着呢。 今儿是周末,除了丫丫都在家。这会子都在二楼帮着收拾房间。 文竹拉她,“二姐看看,这是我帮你布置的,好看吗?” 没钱的什么不存在布置,有地方容身就不错了。后来有钱了,人也变了。她更习惯冷硬的工业风,什么时候住过这么少女的房间。 房间少女了一些,但不得不说,看见了就觉得心里敞亮。只有心里明亮没有阴霾的人,才能做到如此的吧。 “好看!”她这么说。 文竹就小得意,“那是!等会子布置好了,咱们一起去买衣服呗。不叫别人,就咱俩去。大姐要上课,三姐在家也要上专业课的。” 周含烟应了一声,她听说过文竹。知道她是因为她跟张家的小公主是朋友。金家败落了,文竹有些时候也接一些配乐的工作的,在这一行里,没人敢踩她,也是给张家面子。她虽然生存不困难,但脸上却再没有过如此明媚的笑。 吃饭的时候林雨桐问是不是要找专业老师,她应承的很利索,“是!要找的。我还想请几个家教,文化课拉下很多。” “好!”林雨桐喜欢这种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性子。一个屋檐下,利利索索的,这不是挺好。 “要高考,如果要考明珠本地的院校,户口还是得尽快。”高校都照顾当地的考生,录取人数多,而且分数线相对教低一些。 有亲子鉴定的结果,有当地的派出所出具的证明和调查材料,这些东西足够落户的了。 四爷顺便给改了名字——文华。 “金文华?”周含烟拿着户口本,看属于自己的那一页。姓名那一栏里,填着一个崭新的名字。周含烟放在曾用名里,跟她的过去一起,束之高阁,不再使用了。 四爷就道,“华者,荣也。这是《说文》里的话。” 周含烟不解,看向林雨桐。 林雨桐就道:“你爸是盼着你生命繁茂长荣,将来能子孙绵延丰荣,你能前程似锦人前显荣,一生平安富贵享尽华荣。” 一个很普通,普通到平凡的字,原来有这么深的意思在里面吗? “金——文——华!”她一字一顿的念,直到把这个名字刻入心底。 金文心站在边上,心里有点难过。 家里所有孩子的名字,都有特殊的寓意。 雅,为正。 华,为荣。 竹,高洁。 韬,谋略。 每一个字里,都代表着父母对她们的期许和期盼。 只有自己,一个‘心’字,能有什么含义吗?这才像是随口叫的名字。虽然大家都说很好听,但是论起涵义,好像也说不出来个什么。 她在边上咕哝了一声,“爸,我也想换名字。” 正好的气氛,瞬间没有了。 四爷沉吟了半晌,“你的名字很好啊!《诗》里有一句话,叫做‘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这是说,别人有什么心思,我能猜度出来。因而,我希望你也做一个有心人,去察言观色,去体验人心。同时,也希望你做一个用心人,留心别人的善心善意,用真心去回馈。只要你做到有心和用心,那你就能活在别人的掌心。懂吗?” 金文心懂没懂,但是金文华懂了。 这便是有人教和没人教的区别了。上辈子没人教,她是跌跌撞撞的,碰的头破血流,才咂摸出一些味道的。这些东西,她懂,可要她说出来,她又说不出来,更不会说的这么好听。 她觉得她得回去查一查这句话,这不仅是爸爸教给文心的道理,也是教给自己的。 等真的去查这句话了,她才猛的一惊。爸爸这话,不仅是教育文心,其实也是在告诫自己。 ‘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这话是在《诗经巧言》里,对于文心那样从不用心的人来说,学会揣摩人心当然是好事。但对于自己而言,太善于揣摩人心,太善于用巧言谋算,这就不好了。人应该懂得适可而止,否则,这便失了赤诚。 她坐在书桌上,久久不能动。上辈子若有一人,能给自己一句善言,何至于自作聪明的浑噩了一生。 这个没养过自己一天的父亲,是个有智慧的人。他这一句婉转的告诫,与她而言,受益终生。 是的!她到底是受了上辈子的影响了。而上辈子留给自己的,又不全是好的。 只有修正自己,才能成就更好的自己。 教养教养,虽没养,但能用心的教,那么这个父亲,她从心底里——认了! 乐文 441 转向人生(22)三合一 转向人生(22) 庄海燕回来的时候都在大半个月之后了,得回来的消息是——周山进去了。 只周山进去了。 林雨桐皱眉,“周山一个人把罪认下了。”是说敲诈勒索的罪。 庄海燕就道,“周山打的好主意,觉得这事吧,只要对方不追究,就拿他没法子。他为了叫李秋去找当年那个主任,叫对方出面表态不追究,就先自首把什么罪都给认了。可敲诈勒索就不是说一方表示不追究就可以的。这是公诉案件,对方不追究能减轻刑罚,但不是说就能饶过他。李秋也是能人,那位主任如今年纪都不小了,六十好几的人了,老伴儿也没了。他也不想追究这事闹的人尽皆知,再影响儿子,给儿子丢人。自然就不追究了。可李秋不知道怎么跟周山说的,好像周山以为的是不离婚对方就一直追究,这一吓唬,周山利索的跟李秋离婚了。我回来的时候,李秋已经搬去跟那位老主任去住了,那位的儿子在京市,工作体面,成家立业了,人家也不回来了。又因为当年的事闹的难看,孩子对当爸的没什么好感,据说是人走了就不怎么回来了。这位年纪大了,退休了,刚好需要个照顾他的人。当年的情人这一离婚,两人正好搭伴过日子。老头儿退休金不少,在那样的二线城市里没什么大事的话,能过的很滋润。” 只把周山一个人给扔坑里了。 林雨桐点头,“周山能判多久?” 庄海燕沉吟了一瞬,“一年多吧。”怂人是犯不下大案子的。“另外,起诉书我已经递交上去了,现在就等那边的消息。” 周山和李秋对周含烟的抱养行为是无效的,因为孩子送人得夫妻双方共同决定。金思业被妻子隐瞒,如今得知真相,是有权向对方索要各种精神损失的。但这边又不是要钱,就是要把这个事情有一个完整的定性。因此,索要的精神损失费也只一元而已。 这也是帮孩子把后续的麻烦一次性给了结了。要不然总也没有个说法,对方又抚养了她十八年,那孩子不给其养老,别人还是有很多话说的。现在就是要把这件事拿到法庭上,对方先是违法抱养,随后又冒名顶替,以一孩子替代另一个已经死亡的孩子,之后又没有尽到父母的责任,孩子只交给老人抚养,并且不曾支付过任何抚养费。用金教授每月给一个孩子的三千抚养费,抚养属于金教授的两个孩子。 只要不要很多钱,只一块钱的精神损失费,周家都懒的去折腾了。认了这事又如何,输了这官司又如何,一块钱而已。在他们看来,还没有周山因为敲诈勒索坐牢来的严重呢。 可这对于孩子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彻底的斩断关系就从赢了官司开始。 金文华当然知道这么做的意义,听说了之后,就彻底的放下心来,做自己的事。 中间周月倒是打过电话过来,“我是真不知道这事。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意思……老太太最近精神有些不大好,一惊一乍的。你那个房子的事,你自己看着处理,那是欠你的。我自己申请了廉租房,也快下来了,那边的幼儿园也便宜,大宝去那边上学了。之前从心心借的钱,我买房子交了首付了,以后每月我按时还给心心。再就是……这边联系不到心心,老太太的情况……” “老太太的情况不用告诉我们。”金文华冷笑,“你告诉老太太,她自己养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她自己没数吗?金文心是大人了,她要是不想把你们拉黑,谁能拦着她?说到底,她对你们,对回你们身边早已经没有想法了。老太太之前背着人给她打电话吧。怎么?告诉她,她姥姥只剩下她了,叫她一定得回去她真就会回去?老太太打哪的自信,人家在这边要什么有什么,回去有什么呢?除了一辈子灰头土脸叫人看不起,还有什么东西是要紧的?老太太的疼爱吗?老人家年纪大了,怎么也变的天真起来了。”说着,她又笑了一下,“对了,老太太精神不好,您给我打电话。怕不是你要搬去廉租房,老太太要跟你去吧。” 周月很尴尬,老太太之前又提议说叫自己把大宝给大哥,自己另外嫁人,还年轻,还能生。这不是胡扯吗?这事自己能干吗?她都不敢叫老太太帮着给自己带孩子了。廉租房比较偏,不在城区,但那边都是安置房。安置房的话市政有很多优惠政策,孩子从幼儿园到高中,那附近都是公办的学校。她借了心心的钱,交了首付之后,还有些剩余。自己和孩子能消停的过两三年,自己学手艺出来了,孩子也能上小学了。到时候挣的钱也够娘俩花用了。再则,大宝的爸爸也提出想要复婚。这也不是不能考虑,两人之间也不是有第三者,就只是经济上的问题。一个男人三千多挣的是真不多,可两人要是都挣三千多的,在二线城市就能过。自己一个人了一段时间,人也冷静下来了,生活就是这么操蛋!所以,复婚,踏实的过日子,对孩子许是最好的。 但这前提是,不能叫老太太跟着掺和。 老太太要跟去,本来不是不能。但她一提把孩子给大哥的话,那是算了。她这辈子都要把大宝跟老太太隔开。 她联系心心,一是老太太念叨了。二是心心跟老太太感情深。老太太这边,许是心心能想法子安排着给照顾了。却没想到,怎么打电话都打不通。换了同事的电话也打过,打通了之后那边挂了。之前还想是不是上课不方便接电话。如今这一说,肯定是看到号码归属地不愿意接听而已。 周月实在是没法子,“大宝年纪还小,老太太她最近是真的不怎么正常。大晚上的她不敢在家呆着……” “她当然不敢在家呆着,你问问老太太,老爷子是怎么没了的?她亏心不亏心。我知道她在边上,你可以转告她,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没人管是吧,养老院多着呢,送去呀!把老房子租出去的租金,足够她在养老院里呆着了。”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周月拿着电话,看向老太太,“妈,含烟这丫头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爸……” “你爸就是累的狠了,突然病了,谁还亏待他了?” 可大宝已经上幼儿园了,不是不会说话的孩子。当周月见老太太的眼神有些躲闪,她的心就往下掉,不由的就看向墙上挂着的老爷子的照片。这一对着照片看,大宝就拉着周月的手,“姥爷……姥姥推……”说着,还示范了一下,用小小的两只手轻轻的推了一下。 周月慢慢蹲下来,当时家里就只有老两口和大宝。她问说:“大宝,告诉妈妈,姥姥推姥爷了没有?怎么推的?从哪儿推的?” 大宝结结巴巴的,“姥姥骂……姥爷,姥爷……”他指了指头顶,“灯……”然后有转身爬的站在茶几上,“姥爷在这里……姥姥说姥爷窝囊废……干不好,推了一下……”孩子又从茶几上下来,睡在地上,“姥爷倒了……然后不见了。” 孩子把当时的场景差不多还原了。 老太太在家骂人,然后好像是说叫老爷子换灯,对!家里没有大孩子了,老太太想把客厅里四十瓦的灯泡换了,老爷子应该是站在上面,然后换灯泡的。当然了,站在茶几上是换不了的,一般得有个板凳摞在茶几上。可老人年纪大,迷迷糊糊的上去的,这才发现没拿板凳。应该是示意老太太帮着递一下,老太太肯定是气不顺,然后推搡了一下,这才从高处摔下来了。 周月奇怪,“姥姥骂姥爷什么了?”平时非必要,这老两口都是不说话的。 可孩子哪里说的清楚? 老太太从卧室里出来,看着周月,“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我。我不是推了他一下,我就是递东西他没接好,一低头晕了才摔了,他有低血糖的毛病,跟我什么相干?” “那您跟我爸,吵什么?”周月恍然了一下,“我爸肯定你跟我哥我嫂子办的那些事,是不是?对了!出事那天是我姐的生日……一定是那天我爸说什么了,你才跟我爸吵起来。” 老太太嘴唇颤抖:“滚!给老娘滚远点。不就是嫌弃我累赘吗?为了不养我,你倒是什么罪名都能给为按上。你走远,老娘不要你养。滚远!” 周月被撵出来了,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一会子是难受,一会子又觉得解脱。 只凭自己知道的这些,老太太就是出门要饭去,也不会再叫自己管她了。 如烟说的对,这老房子租出去的租金,找一个养老院就能过活。那就这么着吧!她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因为这老房子,老太太根本不敢住。非要坚持跟自己走的原因也在于此,最终,她还是会去养老院的。 不安置好她也不能放心,于是就亲自去城郊找了一家,那边一个月只要九百块,按月缴纳就行。她主动上门,把老太太的情况说了,然后叫他们主动上门去联系,然后接人。等人到了自己可以先垫付三个月的费用。只要对方告诉老太太,他们养老院可以帮着老太太把房子租出去,一切手续不用老太太操心。多租出来的钱会给老太太送到手里就行。 这又不麻烦,当天去当天就把人接到了。 一个月九百,条件能有多好?三四个人一间屋子,家常便饭一日三餐。每一层有一台电视,空调什么的倒是都带着呢。其实说起来,比家里的日子要好一些的。 周月安排了之后觉得这真的是最好的安排了。她告诉人家,老太太不舒服就打120,低保又不花钱。人家养老院特愿意要这样的人,不太用担责任呀。 等从里面出来,她借了养老院负责人的电话给心心和如烟编辑了短信,发送过去。把老太太的安排说了,告诉了她们养老院的地址和这边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又把她自己的和那俩孩子的都留给这边的负责人,“一般联系我就可以了。如果万一联系不到我,你就联系第二个电话。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联系第三个人。” 等大哥出来之后,大哥怎么安排是大哥的事。现在只能这么着了。 心心正上课呢,手机响的时候她没在意。等下课一看,手机上两条短信,一条是陌生人发的短信,她自动过滤掉了,压根就没点开看。一条是温厚发来了,问能不能见一面。 自从那天之后,她就回家了。家里发生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但总体她的生活节奏没怎么乱,就是在家恶补专业课。 那件事后续怎么样,也没人跟她说过。温厚突然发短信要见一面……他想做什么呢? 她没回消息,老师已经催了,又一节课开始了。要是叫老师催第二遍,隔壁上课的姐姐就会出来,二话不说拿任何一个她能抓到手里的东西揍她。因此,老师一喊,她就被尾巴被踩了一下,蹭的一下往过跑,人还没到,声先到了,“来了!来了!” 人虽然来了,但后两节课到底是受了影响,效果不好。老师强调了几遍,“今晚你多练一会子,这几个过度处理的不够圆润。” 好的!好的! 她低声哀求,“您小声点,别叫我姐听到。” 老师不由的失笑,“行!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再有下一次我不跟你家长说,直接跟你姐姐谈。” 嗯嗯嗯!嗯呢! 这边答应着,心里却想着等丫丫回来等问问丫丫学校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在丫丫回来之前,她特别乖巧的在练琴。吃完饭的时候也迅速,保姆给什么吃什么,吃完把碗放好,说了一声,“我下去练笛子去了。”话没说完,人就蹭蹭蹭的走了。 到了下面,她才摸出手机给丫丫发了消息:你回来的话跟我说一声,我找你说点事,别叫我姐知道。 丫丫正在上晚自习,扫了一眼没搭理。 回家之后没等她跟对方说一声呢,卧室的门就被敲响了,她给开了门,文心跟做贼似得溜进来,然后利索的又把门关上了。 丫丫就道,“我才说换了衣服下去找你呢。怎么上来了?” “我估摸你快回来了,就自己上来了。”金文心拉了文心坐在床边,“今天,温厚给我发短信了。”说着,就赶紧道,“那个,你别误会。我在微信群里都把他拉黑了,他给我发的是短信……” 丫丫就点头,“联系就联系呗。他家大概收到律师函了。这事你别管,也管不了。有律师处理,跟你不相干。” 金文心当真愕然了,“真打官司吗?会不会太严重?” 丫丫看她:“你怎么会这么觉得呢?” “大家相互骂还有掐架,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多了去了,也没人因为骂几句打几下就去打官司呀!”以前楼下的邻居闹的比这个厉害多了,还有去菜市场,哪一天不为了你占了我的摊位,我占了你的摊位吵架?话说的难听的多了,过了就过了呀。不是说和为贵吗? 丫丫就起身,一副送客的样子,“因为你见到的都是贩夫走卒,而这回不一样。我妈是公众人物,她靠这个吃饭。你就没想过,这个可以对她胡说诽谤,那个也可以胡说八道,那人人都觉得那么说没事,名声就毁了。毁了名声,靠什么吃饭?何况,不是任何人都觉得被人骂一下无所谓的。别说她自己觉得有所谓,就是她觉得无所谓,我也觉得有所谓。她不找人打官司,我也会找人……打官司的。所以,管好自己的嘴,不是想好的话,别往出说。” 金文心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又说错话了,也不好意思呆着了,“那你明天去学校,帮我告诉温厚,就说不要给我发短信了……” 有毛病啊! “你直接不搭理他不就完了吗?”丫丫起身开门,“今晚作业挺多的,我还忙着你,你赶紧忙你的去。” 被丫丫半推搡的塞出去了。 那边丫丫把门关上了,金文心才反应过来,才说要敲门的,结果就看见自家姐姐靠在楼梯边上抱胸站在那里,好整以暇的看着。然后张嘴就问,“你又干什么了?” 金文心摇头,“没有!”她急匆匆的回房间,“就是跟她聊天。” 这一回屋,见金文华没敲门,这才松了一口气。把房间门反锁了,这才拿出手机,对温厚回了一句:以后不要跟我联系了,叫我家里人知道了该生气了。 很快那边回了一句:心心,其实那天的事要不是林文雅突然动手打人,其实都没事的。她一打人,事情一下子变的复杂了。我听初中部的人说,你跟她是双胞胎,之前也没听你提过。是异卵双胞胎吗?难怪一点都不像。 金文心心情复杂,回了一句:我有个双胞胎姐姐,不过不是她。 那她就是多管闲事。她是你们家亲戚吗?她先动手打人,按说我们家也能起诉她的。 金文心吓了一跳,起诉丫丫吗? 可千万不要! 她急忙回复道:她是…… 打了这两个字,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说她是林姨的女儿?那她要是林姨的女儿,自己是谁?别人都以为林姨是自己的妈妈。班里的同学一直都是这么说的。 于是,她把这两个字删掉,又重新打字,为丫丫说话:她挺可怜的,老家没什么人了。在这边上学呢。 那边回复了一声:那我知道了。 就再没有发过来了。 温厚把手机递过妈妈,“问过了,林文雅不是金家的女儿。好像亲戚家的孤儿,在这边借读的。告了也没用,不会为了林文雅就撤诉的。这种案子,最多就是以道歉为结局,妈,这其实也没什么。您本来也是有错的,脾气也太着急了。认了也没什么……” 放屁! 温厚追了几步,“而且,金文心脸都打肿了,人家肯定留了底子。您说被打了,脸上连个印子都没有。去医院人家医生也说您是无理取闹。妈,别闹了!再闹我连学校都没法去了。打官司的事悄悄处理完就算了,也没多少人知道。您要再闹下去……我不管,反正我不去学校了,太丢人了!” 孩子高三了,温厚妈妈能说啥?不就是一致道歉信吗?给!给还不行吗? 事情处理的很干脆,这事到这里就算结束了。 可林文雅是孤儿的事还是被学校很多同学知道了。温厚觉得自己的宽容应该叫人知道,要不然真以为自家怎么着了呢。就把这事跟两个关系比较好的说了。 大家这才知道,林文雅是孤儿呀! 最近,丫丫是觉得很奇怪,大家不自觉的都给她打饭,而且这一顿这个多买了一个鸡腿,吃不了给她了。那个多买了一份红烧肉,也给她了。还有网购的教辅书,说是商家多发的,退了就是犯傻,留着用吧,然后扔给她了。 她的人缘比之前更好了,大家……怎么说呢,反正就是好到叫她无所适从。 直到有一回上厕所,听到两个隔壁班的女孩聊天,“……看着酷酷的,没想到这么可怜。” “就是,谁能看出来她是孤儿。” “那金文心家真挺够意思的,收养了她还送她上咱们这种学校。这学费可不是小数目。” “估计她也不知道人家花了这么多钱。她是遇到好人了。” “不是我说,金文心妈妈看着真的很漂亮,做的吃的也很好吃。可惜后来金文心就不带了……” “也是!之前都是只金文心会带吃的来,林文雅从来不带……现在想想也能理解,虽然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但到底是不好意思吧。” “那肯定的呀!我要是住在别人家,也不好意思提要求的。你看她们班的同学,现在都特别照顾她。” …… 直到指名道姓的,丫丫才发现这个孤儿是说自己的。 等那俩姑娘走了她才出来,然后又觉得荒唐。她也不是孩子了,这样的流言小儿科的很。她不打算澄清,不澄清对那个女人来说有好处。以前的事对公众人物来说,不是什么好的过往。没人提最好。 不就是叫人说一句孤儿吗?曾经什么样的流言没有过?她不至于为这个怎么着。 她就是不能再收人家的东西了。 今儿天冷,前后几个人都说一起去吃牛肉面,好啊!那就去吃! 然后同桌多加了两份牛肉,非扒拉一份到她碗里,“分量这么大,我还以为跟外面卖的那种一样,一份两片肉的那种。你帮我解决一份。” 丫丫:“……”她用筷子挡住了,“我不缺钱,更不缺吃饭的钱。真的!” “没人说你缺吃饭的钱。” “不就是吃不了帮着解决一下吗?你怎么还这么想?” “就是,现在哪里还有吃不起饭的人?” …… 她倒是成了多思多想的那个了。 晚上放学,海哥来接了。她觉得要是别人都把她当孤儿,其实就很不必叫司机接了。学校还有班车的,班车上下学还自由了。 回去之后她就想提,结果她还没提呢,就被金教授叫住了,“丫丫十八岁了,生日那天刚好是周末。我问过你们老师了,那天是你们修整的日子。你有没有要请的同学,可以在家里小小的办个成人礼。” 不用!从没想过这个。她不觉得她有什么可高调的,将来,她终将跟班上的那些同学不一样,归于平淡。有这一年不一样的人生体验,她已经很感激了。 可拒绝吧,说的还不能太硬,于是便道,“高三都挺忙的,别看修整的那一天,家里都安排了课程的。成人礼什么的,那都是形式,我也嫌弃麻烦,就不办了吧。” 四爷不强求,就道,“那也好!等考上大学了,通知书下来,请同学到家里来玩。” 丫丫才松了一口气,可结果生日这天,过的一点也不朴素。一早起来,就被拉去看车。 “我现在也用不到。”她不是很想要。 林雨桐就道,“用不到先放着。想要个什么样儿的。” 文竹拉着丫丫就跑,“大姐,看那辆车……黄色的能亮成那个样子,太漂亮了。” 是一辆黄色的小跑。这种颜色不是好车的话,黄色的开出去怎么看都像是出租车。 但那车贵成那德行。感觉要了买了这东西,她一辈子都还不起。 “不用,瞧不上这颜色。” 文竹嘟嘴,你这什么审美。 文韬给她使眼色,然后又指了指边上的另一辆,“那辆越野怎么样?大姐,那俩您该喜欢的吧。” 丫丫不是车盲,上辈子跟红毛一块混,那家伙买不起好车,但对车的喜欢那真是深入骨髓,什么样的车什么配置,什么价位,那是如数家珍。 因此,那辆越野的价位比那辆黄闪闪的小跑也没便宜到哪里去。 她还是摇头,“不要,驾驭不了。” 林雨桐在边上看着也不说话,看着文韬和文竹两人拉着丫丫,车是越看越贵。这俩小的精明着呢,坚持要在看过的贵的里面买,丫丫不得不妥协,“行行行,买还不行吗?但这种的我真不需要。我开车不把稳,再给撞了心疼……” “可以走保险…………” “等我成老司机了,再换辆好的。”丫丫非常坚持,死活拉着这俩从超贵的那边给拖回来了。文韬是男孩子,见了好车迈不动道儿就算了,怎么这文竹比文韬还疯狂,见了车就往上扑,只要一点头她恨不能立马打包带走。她感觉金家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俩这种不看收入只管消费的样子,什么样的家不得败了? 却不知那俩在身后悄悄的击掌,然后给林雨桐使眼色。 林雨桐一脸的失望,问丫丫,“没看上的吗?这么多车!” “没看上!”丫丫面不改色,“再去那边看看。” “那边有什么好看的?”林雨桐不大乐意,“这边真没有?” “真没有!”丫丫着急找别的,文韬就朝对面一指,“大姐,你看那一辆怎么样?外观跟之前那辆越野一样,就是仿的之前那款。不过,这种车便宜……仿造的就是仿造的,外观看着再相似,那不是一个东西……” 仿的车是便宜。 丫丫马上点头,其实没看见是哪一辆,她就先点头,“那就挺好的。开两年倒手也不心疼。” 那就能开! 林雨桐点头,“那你们等着,我去办去。” 前后半个小时,等三个跟看车展似得转悠了半圈出来了,林雨桐这边处理完了,“没现车,一周后得来提车。” 行!反正买回去也是放着的。就这么着吧! 可一周后,提的车把丫丫吓了一跳。周五放学早,车一入库就看见车库里多了一辆越野。她还问海哥,“家里来客人了?” 海哥就笑,扔了一把钥匙给她,“你的车回来了,不去试试?” 我的车? “弄错了吧!”丫丫过去细看,车标又不会哄人。这车怎么也在两百万上下呢吧! 她不敢接钥匙,急匆匆的进门,在厨房找到当妈的就问,“那车弄错了!” “没错!”林雨桐看她,“怎么样?人家仿的好吧。” “……”这女人怕不是把我当傻子,“那车至少两百万!” “是吗?”林雨桐看四爷,就笑,“看,赚了吧。花了二十万,看着却像是两百万。开出去有面了!” 不是,我又不傻。 “这车我不要!”真要不起。 四爷就道,“不要那也不能留,转手卖了吧。” “买进的时候二十万,再卖可就二手了,看十八万有人要没?” 蒋海在后面起哄,“要是十八万卖,我这就联系人。抢着要呢,这边一说,那边就能打钱……” 这就是说你不要就卖,卖出去就赔钱。两百万买的,一百八十万只要能卖出去。转手二十万不见了! 疼死人了! “要!要!我要还不行吗?”她咬牙切齿,这个礼收的,怎么就这么开心呢! 红毛还记着今儿要提车的事呢,就发了视频过来要看车,“叫我瞧瞧。” “等我写完作业去车库。” 然后半夜里,都睡了,她一个人悄悄的摸到车库打开门,开了灯跟红毛视频,“看见了吗?就是它!” “我靠!可以呀兄弟!”他在那边大惊小怪:“你妈对你是真舍得。” 是啊!真挺舍得的。 但是,“我这还没考上大学呢,就背了二百万的债。兄弟,还不起呀!” “你就是死心眼,你妈的钱你花不应该吗?” 丫丫不想说话了,沉默了好半晌才道,“不早了,睡觉!”心里烦! 一边是拥有了一辆豪车,一边是在同学心中可怜兮兮需要别人接济的孤儿,她觉得自己快要精分了。 很快她没有这个心思了,因为学校迎来了一模考试。这个考试很重要,考完之后根据成绩,晚自习的时候会被分到不同的学习组里进行晚自习。数学不行的去一个教室,英语不行的去另一个教室,几个班合在一起,查漏补缺。老师根据这个成绩来分的。 但学生不知道,考完了之后是要开家长会的。 通知家长的事不用学生通知,老师自会跟家长联系。林雨桐接到了通知,就自然把时间空下来了。 别的同学都知道要开家长会,只丫丫不知道。人家是听家长说的,但这些孩子又觉得不该刺激丫丫,没告诉她。而林雨桐觉得开家长会这种事,学生必然也知道了呀。因为只提前一天接到通知,没来得及沟通,也就没跟孩子说。 家长会要召开,学生们被集中到大教室上自习。林雨桐到的时候,班里都已经到了一半的家长,没有见孩子。 丫丫同桌的妈妈是个很精干的女人,跟客气的跟林雨桐打招呼,送上了名片。 原来家里是开车修车行的,洗车修车车辆装潢都带。在明珠这样的地方,开了几家分店,家底是相当厚实的。 做生意嘛,嘴甜到不行:“我也看您的节目,之前只觉得您是人美手巧,现在才知道,您还心善。养着孤儿,还能供那孩子上这么好的学校……我家孩子跟我一说,我都不敢相信。那孩子真是好运道,遇到您这样的善心人了。” 嗯? 这话头不对呀! “您这孤儿指的是——林文雅?”怎么会传出这样的话呢?老师是知道自己是孩子的亲生母亲的。 这家长点头,“对!就是林文雅!都姓林,是您娘家亲戚吧?” 林雨桐哭笑不得,“不!误会了,我不知道怎么传出这样的话,这孩子也没跟我说。她不是孤儿,她是我女儿……” “收养了?” “亲生的!”林雨桐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还不定多少人背后这么说呢。拿出手机,对着黑板拍了一下,黑板上写着‘家长会’三个字。然后她又拍了林文雅同学考的最好的一张卷子,是语文,150的满分,她考了136. 林雨桐把两张图都发在微博上,并且配上一句话:进步真快,妈妈为你点赞。 到了大教室才知道要开家长会的丫丫,摸着手机正不知道要不要给那位当妈的去个电话说一下家长会的事,结果手机响了,一看是关注的微薄推送。她点开一看,是非著名主持人林雨桐的。上面两张图,一张图还是一张很清晰的能看见姓名栏里写着‘林文雅’的卷子。 她还没有从‘妈妈为你点赞’这句话中回过神来,就见这个微薄下面,已经有人点赞并评论了。这人是金教授,发了一句:爸爸也为你点赞。 丫丫:“…………”这俩人想干啥! 乐文 442 转向人生(23)三合一 转向人生(23) 今儿没让司机接,开完家长会顺带的就捎回去了。 回去的车上,林雨桐就问丫丫:“为什么不澄清?” 有必要澄清吗? “传一段时间自然就不传了。”她不是真的孩子,这种事真都不叫事。快考试了,她越学越觉得自己差的多。她马上跳过这个话题,不想谈的样子,“那个……老师今天说什么了?我这次语文考的稍微好点,算是追上进度了……” 被发到微博上,还是觉得有点羞涩。自己没叫过妈,更没叫过爸,但这俩在微博里自称是爸妈的人又是那么一种态度,叫人有些无所适从。 林雨桐笑了一下,她这般转移话题,是不想谈这个事吧。 行!不想谈就不谈吧。今儿老师确实是单独叫她说话了,“你们老师说,你数学和英语差些。其他科目基本都赶上来了。语文已经算是班级的前几名了。你这样的成绩,要是考体院的话文化课已经可以了。但是发现你对专业课训练不上心,问我你的打算。怎么想的?” 丫丫有自己的考虑,“要是学体育……我要是喜欢这个专业的话我就认了。课要是只为了学历文凭,我觉得就是浪费时间。这东西……就业难。” 林雨桐就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好的就业方向。选的选择还是有的,像是体育老师,还有一样有资格公考。”但是公考里她的父亲的事会不会影响她的前程,这还说不好,“最不行自己做健身房也不错……” 那还不得你掏钱吗?我哪有那个本钱。 她就道:“不上体育大学就不能自己开健身房了?”是不是相关专业的有什么要紧,“我还是想学点东西……成绩是不是离本科线还有点远。” “挂在二本线上。”林雨桐就道,“这不是还有半年时间吗?咱们再努把力,把数学和英语往上提一提……读个二本还是手到擒来的。将来读研,可以找好一些的大学,再深造就是了。” 这样啊,“老师的意思,我晚自习重点放在英语和数学上?” “我跟老师商量了,在学校的话,重点放在英语上。数学嘛,咱们自己解决。以后,每天放学回来,花四十分钟做一份我给你找来的题。突破重点题型,先把分拿下来。像是压轴题之类的,能做的做,做不了的放弃。只把基础和稍微难一些的分值拿下来,成绩就在中上。只数学就能提十五到二十分。” 丫丫以为是麻烦金教授,她想着大学老师肯定认识这方面的人多,有些老师就是特别会抓题的。 却不知道林雨桐抽了几天空,把现在的高中课本齐齐的翻了一遍,又抓了几本高考真卷,然后自己出题。 一个考点一个考点的过,专项训练模式开始。 手写的,然后复印三份。 三个高考生每天多了一份题量不算大也不算小的练习卷。考完之后没人讲,再给一份答案。答案详细到每个计算的步骤都在。看不懂的话边上有注释,用的是哪个知识点都在那里写着的。再看不懂,就等家教老师来了问老师。 可三人又不是笨蛋,这么详细再看不明白,那还考什么呀? 关键是,题的难易程度适中。别人感觉还不明显,但是丫丫却觉得非常有用。高三就是大考接着小考,天天都有卷子写。这样的练习最初几天,她发现选择题的前几道题,她不会出错了。怎么变她都不会出错,相当得心应手。 然后坚持了半个月,选择题基本不出错了。以前很费时间的题,现在觉得做起来不艰难。题目上的陷阱好像不用刻意去分析,就感觉读了就明白老师的出题意图,时间节省了就罢了,关键是争取率百分百或者几乎接近百分百。再加紧练习了半个月之后,选择和填空连着考了三次,都没有出现任何失误。 别小看小题,小题失分是非常可怕的。选择题六十分,加上填空题二十分,这就稳稳的把八十分拿到手了。 她以前的数学成绩,总也在九十分上下徘徊。一百五的满分,九十分是及格线。如今只前面的小题稳拿了八十分,后面怎么答,也能在一百以上吧,甚至可以想想一百一。这叫她到底是有了一些信心。 做题卖力的多了。 相比起丫丫,文华要细心一些。她发现每天给的卷子,字迹都是一样的。之前她看过林雨桐给保姆写的采购单子,字迹是能分辨出来的。心里对这个后妈有些感慨,在不知道的地方,她挺卖力的。确实是没见偏着谁。更多的则是考虑她们的不同需求。这种区别对待叫人心里很暖。至少在她一辈子多的人生里,没有人这么细致的对待过她。 她这边专业课考试就在跟前了,其实是有些焦躁的。吃饭的时候四爷就跟文华说了,“专业课成绩越好,对文化课的要求就越低。只要能达到一本最低录取分数的百分之七八十,就都有戏。” 文华点头,她自己现在数学基本能赶上了,能考个一百分上下。老师补习了一段时间,英语的感觉也找回来了。要问上辈子留下来比较好的东西,那便是英语了。跟着大明星,国内国外飞来飞去,经纪公司还专门给请了老师,教英语。结果大明星学的磕磕巴巴的,她倒是出国就基本没障碍,英语说的很好。不过是跟应试不搭嘎而已。现在找找感觉,这不是就找到了吗?老师几次给出的题,都能在一百四十五。 她现在都已经考虑英语课暂停,保持每天刷一套英语题就行,把功夫用在其他地方。文科偏重记忆,只要专业课考试之后,下些功夫。文化课能高于二本线二十分左右,就有机会上戏剧学院。实在不行也可以去其他地方的艺校。但留在明珠念书当然是最好了,这里的机会多。 但总的来说,是专业课成绩越好越有利。 报名是在年底,考试是在年初,差不多就是春节之前。 而各种专业考试的时间还都不大一样,文心考的是音乐,时间比较靠前。但她这个专业吧,又比较冷僻,在考试中,算是人数少的了。 考试林雨桐没去,是四爷陪着去的。孩子回来倒是挺高兴的,“我觉得我可以。” 之前请的专业老师也说,这孩子的专业基本能过。 老师说的是能过,不是优秀。这其实是很悬的一件事,往后还得看她的文化课怎么样。 文华就不同了,四爷专门请了好几位专业老师给评估,她要是报表演的话,老师的原话说,这不像个新手,也不像个没有表演基础的人。 这个评价就有利有弊了,有些老师喜欢白纸上作画,不喜欢有些功底的学生。他们会觉得你身上的毛病掰不过来。 这叫人考试之前压力徒增。 文华就道,“要知道这样,我就不去做群演了。”只有这样,才能掩饰自己不是新手的事。 四爷叫了孩子坐下,“你自己心里不要有压力。喜欢演戏,是不是艺术类毕业的人家照样演戏。咱们自己有平台,你就是现在想玩玩,也都能安排。所以,放轻松,就当玩去了。” 林雨桐也说:“要真喜欢,高考完了,你跟我一起先做一段时间节目。给你量身打造一个也不难。你爸有钱!” 这话叫人舒心,但她却知道爸爸在外面应该很快会遇到麻烦的。所以,她越发的急迫。艺人是没什么权利,但是艺人有了知名度了,就有一定的公共舆论资源可以用。这非常的宝贵! 结果几轮复试下来,文心这边,明珠市的音乐学院没戏,专业考试她没过。不过师范大学这边的音乐系,倒是过了,还有两个外地的艺术学院。 文华这边稍微好一些,首都电影学院、明珠戏剧学院,还有国家戏剧学院的表演专业都过了。但只是过了,成绩却在中不溜的位置,文化课的压力骤然增加。 也因着这个原因,今年过年的气氛整个人都是紧张的。 这就直接把文竹给吓住了,她跟林雨桐道,“说真的,金文心那人不怎么样,但是音乐天赋真的很好,比我要好的多。可是你看考下来,我的天啊!我也要顺着音乐那条道儿走,是不是将来得饿死。” 从来都不知道民间疾苦的她难得说出这样的话,文韬就把书合上,“怕将来也考不上。” 这不废话吗? 文竹就道,“我觉得大姐那样挺好的。大姐务实!这位新二姐吧,身上还有一股子干劲,好像就要干这一件事,不干成不行。我就没有那种感觉了……我觉得音乐喜欢就是喜欢,喜欢了我就去学,至于考试谋生那一套,我没想过。觉得奔着考试去,就变味儿了。我就玩音乐……” 林雨桐听懂了,就是不想叫音乐考试成了她的负担。 “那就玩吗?琴呢,想弹就去弹。若是不想,就不必为了练习而练习。”这么小的孩子,人生有很多种可能。最开始孩子学琴和练琴也不是孩子要求的,不过是大人嘛,像是当妈妈的,觉得孩子应该有个特长。然后练着练着,喜欢上了。可这种喜欢要是给上一个枷锁,那就大可不必。 新年没过完,艺考完的得回学校上课去了。 文华是插班生,直接塞到跟丫丫和文心一个班。 文心的座位还保留着,文华就坐在了最后一排,反正个子也高,无所谓,前面就是丫丫,算是一个比较熟悉的。 当然了,也就是比较熟悉。哪怕是在一个屋檐下,大家都是吃饭的时候说句话,碰见了点个头。在二楼的话,碰见的大概率是在卫生间,两人说的话最多是你先还是我先的问题。这一到班上,跟金文心这个相似度,大家马上意识到:这俩是双胞胎。 丫丫的同桌就扭脸到后头去问,“你跟金文心是同卵双胞胎还是异卵双胞胎?”就是同卵双胞胎,也有长着长着,就有点不那么像的时候。 文华之前听到文心跟班里的谁打电话,那边声音还挺大的,说什么林文雅是孤儿还是怎么的事。这会子她朝文心那边看了一眼,就声音不小的,“不是!我俩不熟。” 不熟? 长这么像你说你俩不熟?! 新转来的学生,建档案需要填很多东西,班长拿了一沓子给金文华送过来,“填完给老师送过去。”然后给班里的其他人发表格,“抓紧填了,下节课的课间收。” 金文华就填了,她自己过去的名字,她的出生日期等等。 当时转户口的时候,她的出生日子并没有改,还是按照周如烟的来,只把名字换了。这不是因为改了的话档案包括身份证等等信息都得换吗?这转学的时候手续就会非常麻烦。那就干脆没换,就这么着吧。 填写其他的东西的话,父亲那一栏里,他填了金思业,职业当然是教授,任职单位是a大。母亲那一栏里,她填了林雨桐,职业是主持人,但是单位什么?电视台还是自己的工作室? 她不清楚,就戳了戳前排的丫丫,“把你的表格给我看一下。” 丫丫还没填了,不知道她要去看什么的,没言语也没回头,直接递过去了。 文华一瞧,空白。 她干脆就发语音问了:妈,学校让填个东西,您的工作是添哪里呀?电视台还是工作室? 林雨桐跟电视台的签约其实已经到期了,到期没续约,默认在工作一年。但这一年,你可以自由做你的,但如果台里有事,你还得过去。 她就道:“那你就填电视台吧。” 好的! 她不仅给自己填了,也把丫丫的帮着填了,然后递回去。 丫丫看了一眼,父亲那一栏里填的是金思业。她沉默了一下,这个就是个学校不知道干啥用的,无所谓。现在也确实在一个户口本上,就这么着吧。 然后收表格的同学就真的惊讶了,“林文雅和金文华是姐妹呀?” 丫丫的同桌低声问:“那你俩的姓怎么不一样。” 丫丫:“……”我怎么解释呢? 她还没解释呢,金文华就道,“我们俩一个随爸爸姓,一个随妈妈姓。” 那就真是姐妹喽! 这家的关系怎么这么想不明白呢。不是还有个金文心吗? 到了金文心那里,留心一看,金文心母亲那一栏里,填的是周美云,后面所有的信息都空白,只备注那一栏里,填了‘过世’两个字。 所以,林雨桐不是她的亲妈! 虽然没人主动去问吧,但相互交换一下眼神,表达的意思是一样的:之前她可不是那么说的。 是啊!大家都以为她妈是主持人,结果弄了半天,林文雅的亲妈才是主持人。 温厚皱眉问:“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这该怎么解释?本来也想填林姨的,但是上学期开学的时候档案里填的母亲就是自己的亲妈,艺考都结束了,当时报名的资料里也填的是亲生母亲,这总不能弄个不一样的吧。 突然发现百口莫辩了。于是下课找老师,“我不想跟温厚一起坐了。” 老师比较理解,发生上次的事,再一起坐着确实容易有矛盾。于是一上课就给调换了作为,但她早前跟老师说过,她的眼睛不好,坐在后面看不清楚,这次调座位,不仅没调换到后面,还给调换到了第一排。 温厚便是男生,不爱跟女生计较,尤其是不爱跟漂亮女生计较的人,这会子也被气的够呛。之前他听了金文心的话,说是林文雅老家没人了,在这边上学。他当然就觉得对方是孤儿,结果不是!后来班里的同学连同老师,都以为是他在造谣中伤同学,老师还专门找他谈话了,说是人家家长没追究,林文雅也没言语,这要不然又是事情。高考就在眼跟前了,不要在班里生事。 这事闹的,现在见了金文心了,想问清楚。结果是问都不能问一声,人家一句解释都没有,然后换座位走了。 能不生气吗? 情绪不对,回家去家长肯定要问的。孩子不说,当妈妈的就又要去学校找老师。温厚是在是怕了妈妈去学校,就简单的把事情说了,“现在都道歉了,肯定告不成了!算了,就这样吧。”对漂亮的女孩子有阴影了。 但温妈妈就觉得不对,之前想着跟对方打官司的,因此她把林雨桐了解了一遍。她自己的个人简介,在网上可以搜出来的。 比如哪一年到哪一年,在什么地方受教育或是工作。 而孩子的年龄,这个又不能作假。 她就问儿子,“那个你原来的同桌那孩子,她跟你一年生的吧?” 对! 那要是一个妈生的孩子,前一胎至少比这个孩子大一岁,或者是大半岁。有那种生的比较密集的,一个孩子生在年头,一个孩子生在年尾的。这种有,但比较少。 按照时间算,那除了自家儿子的同桌,另两个孩子就是林雨桐上大学之前生的孩子吧。 温厚就道,“妈,那个新来的金文华长的跟金文心特别像,两人要不是一个妈的,那肯定是一个爸的孩子……” 那就更不对了!这证明林雨桐上大学之前就跟她的现任丈夫之间不清白。 这可是个大料。 嘴上跟儿子说,“那是人家的私事,跟咱们不相干!”可私下里,她直接私信一娱乐八卦大v,爆料这个事情。 上大学以前生了孩子,还不止一个。那个时候他的丈夫可还在大学呢,且已经结婚了。 所以,金思业是婚内出轨了一个问题少女,他跟妻子离婚,只怕是因为林雨桐这个第三者。具体什么样不知道,但有这些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其实,非著名主持人,哪怕出了一档还不错的节目,她的知名度也不高。属于节目火,人不火的类型。这也是团队现在越来越离心的原因,她不炒作。且坚决拒绝炒作。 这天晚上,林雨桐都睡下了,接到小白的电话,“林姐,您上网看看,上热搜了。” 可不上热搜了吗? 有人怀疑林大丽和金思业早前就认识,林大丽以为金思业生下孩子为代价,换取了进入大学读专科的资格,随后还依靠金思业的帮助留校工作。 上面的证据一条一条的,主要就表现在几个孩子的年龄上。很多人都知道金思业有一个前妻生的女儿,而后林雨桐才生了一对双胞胎。这突然多出来的两个孩子,据说比原配妻子的年纪大。之前没人知道这两个孩子,于是大v用推测的语气,说了猜测。猜测金思业是为了不被人发现不道德行径,于是就将两个女儿寄养在别处了。 大v最开始没有指名道姓,只说是林姓的非著名主持人某某某,这个人怎么着怎么着,不提姓名,你要对号入座那是你的事。也还真是巧了,就有人接招。问题还就出在林雨桐本就打算散伙的团队上。李导这背后怕是有人了。 有人顺势在背后推波助澜了一把,说是肯定不是这样的。说这个林雨桐,按照年纪算,当年年纪小,在老家有过一次婚姻。 好像是为林雨桐说话。可后面紧跟着就有人说:那是为了遮丑的,说是有过一次婚姻,可证据呢?谁能证明有过一段婚姻?敢不敢上民政局查一查? 紧跟着就有不知道是不是a大的,然后冒出来,说成功的被这件事恶心到了,当年金思业跟周美云,在大学里是何等样叫人艳羡的情侣,结果没想到背后是这样的。 这件事能引爆,实在是里面的爆点很多:又是小三,又是教授,又是违规上大学,又是暗箱操作留校工作,竟然最后还能混成主持人。 这件件都在大家的敏感神经上。 只在一瞬间,就人人喊打了。 这里面牵扯到的东西很敏感,尤其是违规上大学,这就是违法的。 一时间,呼吁好好调查当年高考录取是否存在猫腻的呼声震天响。林雨桐也实在佩服这些网民,大半夜的都不用睡觉的吗? 林雨桐叫小白别管,自己会去处理。 四爷已经醒了,“那就说清楚。趁着这么大的热度,有什么就说什么。澄清之后,再说这背后的事。” 这次当真是突然发难,一点征兆都没有。防备的那些人,也只是推手而已。 林雨桐把手机递给四爷,叫他帮着录视频。她就穿着睡衣,坐在家里的床上,录制的时候拍到肩膀那个位置就可以了。 “我不知道大家都从哪得来的消息,半夜三更的我被助理给打电话吵起来了……” 半个小时之后,非著名节目主持人的微博上,发了一段视频。镜头里明显感觉到人是半夜被弄醒的,蓬松的长发一点打理过的痕迹都没有,睡眼惺忪的,说话的声音还带着沙哑的质感。身上穿着半袖睡衣,就是很朴素的纯棉睡衣,一点不花里胡哨。人应该还在床上,身后是枕头还看的见。她对着镜头,很自然的说她的:“……吵起来,才知道我上热搜了。上热搜是好事啊,只是这姿势有点不对。本来自己的私事,不愿意拿出来说,但是这里面牵扯到违规违法这些东西,我给吓呀,不说清楚明儿还不定被传成什么样呢。我呢,就先说说我的情况。我本名叫林大丽,农村孩子,父母双亡,打小孤儿,是我叔叔把我养大的。后来,高中的时候,我叔叔想叫我嫁人,然后换一笔彩礼,好给他娶媳妇。那时候我不满十八岁,不愿意,就被关在屋里。后来,跑出去了,认识了一个小伙子,没领证,但是以农村的习俗办了婚礼。后来怀孕了……再然后,我叔叔以怀孕的我为要挟,要五万的彩礼,那笔钱我前夫家也拿不出来。两方起了冲突,我前夫失手将我叔叔打成重伤,他自己则畏罪潜逃,我叔叔伤重不治,死了。后来我生下一个女儿,前夫就回来了。我劝他自首他不去,我选择了报警。于是,夫妻关系破裂,夫家将我赶出门,不叫我见我女儿,并且迅速的将我女儿的户口放在了我前夫哥哥夫妻的名下。这个孩子,是在孩子的大伯去世,她大伯母改嫁之后我才想办法接回来的。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就说被夫家赶走之后的事吧……大家等我一下……”紧跟着镜头一闪,她下床了,听着像是在翻找什么,半分钟之后拿了一沓子东西过来了,“我卖了林家的宅基地,拿了钱去县城找了复读班。”说着拿了一个陈旧的贴着照片的学生姓名牌,“这是我所就读的复读学校的学生卡……”然后放下,又换其他,“这是我的准考证……这是我当年的高考成绩成绩单……这是我在大学历年考试的成绩单……这是大学毕业证书……这在大学期间自考的成绩单以及文凭证明。我在图书馆工作,是因为我拿到了相关专业的本科学历。之后我去了一个饮食栏目……”她把脸对准镜头,“我想,第一,我长得还算上镜。第二,我做饭的手艺也还行。有这两点,还不够吗?至于其他的,我让金教授给大家回答……” 然后镜头晃悠,两人的位置应该换了一下,镜头里出现了一个同样一身睡衣的男人,“这里有几个法院的判决,我跟大家说一下。另外也更正一点,我跟前妻周美云不是生了一个女儿,而是生了两个,一对双胞胎,只是这中间出了一些变故……”他把当年生产的事,以及这些年的事,以一种非常平铺直叙的方式陈述了一遍,“所以,什么金童玉女,什么眷侣,那都是假象。事实上,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十八年。法院对此有了判决,我们胜诉了,也要回了女儿。这些都是我们家的私事,只因为桐桐的工作性质,以及最近跟一些人因为工作的原因跟她出现了分歧,没想到就引来如此大的风波。我们夫妻在这里澄清一下……随后一些能公布的,我们会在网上跟公布出来。但之后,若是再有人恶意中伤,那咱们就法院见。谁都有过去,谁的过去也不都是绚烂一片的。好容易从过去的阴霾里走出来,不管是我们夫妻还是几个孩子,都不愿意再旧事重提。在此,我们也对a大,我们的母校表示嫌疑。因为我们让学校被质疑被污蔑,是我们的错。另外,我再说一点,我们夫妻没有隐瞒过往的想法,大众的不知道我们家这些糟心事,但是我们身边的朋友都是清楚这些的。之前没有说明,就是觉得,私生活不需要大众的关注。以后,也希望大家多放一些视线在桐桐的工作本身上。就解释这么多了……”说着,男人扭开脸,在问不在镜头里的女人,“还有要补充的吗?” 然后镜头就晃了一下,只有声音传来,“不用了,就这么着吧。这都几点了,睡觉睡觉!” “明儿你先别去上班……” “再说吧……嗳嗳嗳……这怎么关不了呀!你换手机密码了?” “没有……” “你肯定换了,你竟然背着我偷换密码……” “哎呀……你用你的指纹呀,不是录了你的指纹吗……错了,你当时用的左手拇指……” “哦哦哦……解开了……” 三秒之后,视频断了。 小白在网络的那一边,这个视频一出来,她就紧张的盯着。先是紧张这素颜上镜被人骂,再然后又怕这些过往引起别人的不适,再后来,还是被金教授所陈述的前妻奇葩事刺激的不轻……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可还是会被刺激到。 话都说明白了。但网友买不买账,她也不知道呀。 才说关了刷新看评论呢,结果谁知道拍不到人了,后面还有那么神来几句。 这个视频听到最后,她其实是觉得微微有些甜的,好像整个人都被这种平和给感染了。 而网上瞬间炸锅,人家当事人的这个反应,完全不在套路里面。一点矫情做作都没有,半夜起来靠在床上裹着被子发了澄清的视频,把事情说的清清楚楚。你们不是说要调查吗?查吧!人家把在哪里就读的,高考的准考证都拿出来了,成绩单也都还在呢。 叫嚣呗! 不是说人家怎么潜规则,怎么婚内出轨生孩子,扯淡!人家这遭遇,你能违心的说出个什么来! 林雨桐惨不惨,惨透了。能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这种职业还能把容易引起非议的女儿接到身边,你就是骂她没有责任心,你也说不上来呀。 不到十八岁,陋习之下嫁人了,丈夫又失手打死了亲叔叔,因为举报阻止丈夫外逃,而夫妻反目,被夫家抢了孩子。这分明就是个自立自强的女人。 这种人你们揪着人家那点过去,是不是不地道。 还有金教授,这个事情更离奇,原以为从初恋走到婚姻,总有过一段叫人艳羡的日子。可谁能想到,相知相恋才走到一起的妻子背后藏着这许多不能叫人知道的事,而且这样的事情一隐瞒就是这么多年。金教授就是一个被感情愚弄的傻子。亏得之前还有知情人士说什么纯纯的校园恋情,说什么才子佳人的动人故事。说的跟童话似得,看看,童话果然是骗人的吧。 你质疑这是假的?呵呵!法院的判决书这总假不了吧。真以为法院这种地方是能随便信口开河说话的地方吗? 小白就发现,评论里除了一些个别的极端分子之外,大部分真挺和谐的。 “心疼林姐。” “林姐好励志。” “这个女人不一般!举报丈夫的事没几个能做出来。” “不举报怎么办?才生了孩子,难道她也要弄个包庇罪吗?我发现现在这人三观有问题,什么时候举报逃犯遵守法律底线还错了?” “赞同楼上的,那前夫脑子有问题,那一家子脑子都有问题。当妈的为了孩子才举报当父亲的,可他们却抢夺了人家的孩子,都不得好死。” “就没人觉得金教授也很惨吗?有时候觉得,欺骗比背叛更叫人毛骨悚人。” “周美云脑子是有毛病的吧,她妈要孩子她就给!” “这两口子都挺惨,现在还在被人黑。” “就我一个人磕到糖了吗?莫名觉得最后那段对话好甜哟!” “手机对老婆不设防的男人都是好男人。” “就没有人觉得他们的颜值超高吗?半夜起来素颜睡衣都美成那样,一点皱纹都没有,这不科学。” …… 小白拿着手机刷了一晚上评论,发现主要集中在五个方面:第一,同情林雨桐。骂前夫以及全家。第二,同情金教授,骂前妻以及前妻娘家。第三,这半路夫妻也可以相互信任,且超甜。第四,这俩颜值超高的说!第五,有人反应过来,他们家五个孩子。 还有一小波人关注点更清奇,镜头晃动之下出现的卧室一点镜头,竟然叫他们发现人家两口子审美不错,卧室这地方布置的相当有品位。 因此林雨桐一早起来接到小白的电话,小白把这个情况通报了。 林雨桐给小白放假,“在家休息吧。工作室这边先晾着,没有内贼,风波不会这么大。” 小白低声道,“要不要查查李导跟谁接触?” 林雨桐轻笑一声,“这样,你先把编导妹子找来,我跟她聊聊……” 电话里没有多说,网上吵成这样,她跟四爷得先跟几个孩子打声招呼。 乐文 443 转向人生(24)三合一 转向人生(24) 丫丫起的早,她在家早读完,等着吃饭的点,准时下楼。 她是一起来,就受到好几个同学的消息,大家都在提醒她,上网看看。 看什么? 除了;还有关注的微博也有提醒。她点进去一看,主持人和金教授的微博都沦陷了。她花费了她早起所有的早读时间,这才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晚辟谣及时,不等发酵的更大,好似那点风雨就被吹散了。但也因着这一股子风,把家事闹的人尽皆知了。当然了,像是这种重组家庭,还有很多个点叫人挖的。尤其是前任的孩子现任的孩子,你的孩子我的孩子以及我们的孩子这种梗,简直太喜闻乐见了。也就是说,他们会成为关注的重点。 这是一件很烦人的事。 她扔下手机,像往常一样出去洗漱,就见金文华从卫生间里出来了。往常两人都是相□□点头,然后彼此错开,但是这一次,她上了厕所出来洗漱的时候,金文华还在外面靠着,靠着门边似乎是等她。 丫丫挤了牙膏,一边接水一边刷牙,然后看向金文华,有事就说话。 金文华朝里了两步,“你上网看了吗?”她刚到这边,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和朋友,因此上,并没有人给她什么提示。她不过是常年养成的看娱乐八卦的习惯,对于一些娱乐大v关注的多了一些。然后每天第一件事,先是刷一刷圈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事。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和云媚可都还没发迹呢,有很多东西都不知道。她觉得这辈子不一样了,她不能确定其他事情会不会跟着也变了,因此,她特别关注娱乐圈这点事。早起扫一眼,然后心里就踏实了。只是没想到,今儿一睁眼,看见的是自家的八卦。 这就不好玩了。 她找丫丫,是真的有事,“收拾好了,你跟我去一趟车库。” 丫丫不解,“干嘛?”她这边漱口,“出门?我没驾照。” “不是!”金文华说着就往楼下走,“我在楼下等你。” 丫丫很快,换了衣服就下去了,连书包都一块带下去了。下到车库,这边灯已经被文华全打开了,特别亮。 “给你车钥匙!”文华从放钥匙的地方取了新车的钥匙,“我给你拍几张照片,你的手机呢?” 用我的手机给我拍照,干嘛呀?她的手搭在车上随便的站着,看着文华。 文华一边拍照一边道,“我听班里的几个女生嘀咕,说是文心以前经常带吃的去学校?” 上厕所的时候听说的,几个人在议论文心。文心那长相那性格,真是不怎么得女人缘。凡是接触过的女生,很少有喜欢她的。在学校也一样,女生们在议论,说这个金文心怎么那么假呢,说她妈妈是主持人,却说林文雅是孤儿,哪有这样的。就又有女生说了,说肯定是家里偏心金文心呗,林文雅跟着妈妈上别人家,就是拖油瓶什么的。 普遍意识里是这样的。孩子跟着妈妈改嫁,这就是去了别人家,理不直气不壮。有些后妈,对自己的孩子好,对丈夫的孩子不好,这叫恶毒。而有些呢,为了好名声,反而处处对丈夫的孩子好,亏欠着自家的孩子,这种就是所谓的好后妈。可好后妈在舆论上现在也不占上风呀。 她其实觉得吧,自家这个后妈人家做的也还不错。对人挺好的,因各自的需要给你们不同的东西。说不上是偏心谁,不偏心谁。 但是有之前金文心那一拨动作,林文雅就显然有点被冷落的感觉了。闹不好这位还不错的后妈就真的被大众讽刺为‘好后妈’了。 舆论这东西吧,她一辈子都跟这种东西打交道,太知道那些人的尿性了。为了防患于未然,有时候该炫的时候就得炫。 她催着丫丫换了好几个姿势,甚至还去车里坐在驾驶位上拍了几张,然后她熟练的凑成一九宫格发朋友圈里,并配上一句话:十八岁了!爸爸妈妈送的成人礼。超喜欢,可惜没有驾照(大哭jpg). 文华发完之后递给丫丫,“如果有人发出不和谐的声音,这东西就是证据。不用你说话,你朋友圈的人就会有人说话。”幸好你比较受欢迎,那么多的微信好友。 丫丫从来没有发过朋友圈,也很少去关注朋友圈这个东西。结果第一条,就是炫! 她非常不适应,尤其是看到那么些人大惊小怪的点赞和评论,只能假装看不见,“上去吧,该吃早饭了。” 林雨桐看着时间,心说这俩怎么还不下来,才说打电话叫两人起呢,结果发现朋友圈的动静,一看这东西,她就明白了。丫丫是没有这个心思的,倒是文华跟那个圈子接触过,她的这个操作,也行吧。 她问说,“网上的时候你们知道了?以后可能会有那么一段时间,你们会比较受关注……对你们有一些影响……” “我无所谓。”丫丫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关注这个。 文华更不在乎,“我今儿想带点吃的去学校,妈,还有点心吗?” 之前试着做了藕粉桂花糖糕,“应该还有一盒。” 吃完饭文华取了四五块装了,这个点还不见文心下来。文华打电话催,她才慢悠悠的下来,手捂着肚子,“爸,林姨,我肚子疼。” 林雨桐一看那脸就知道,她哪也不疼,就是不想去学校。 她是看出来的,文华一看这作态就猜出来了。文心肯定知道网上的事了,不过大家也就都知道她不是像她说的那样是后妈生的。谎话被揭穿了,亲爹和后妈都在网上给澄清了,她脸上挂不住,不想去而已。 四爷皱眉,“肚子疼?要去医院吗?” “不用!”文心低着头,“我在家学是一样的。让老师来上课!” 你当请来的老师人家是家里养的奴才,叫人家来就得马上来?给他们请的,哪个不是外面重金难请到的。但就是花再多的钱,你得提前说呀。人家的时间很满了,尤其是到了高考临近的时候,谁家请了好老师了,能随便就放手的。你这边说叫来,人家就得来,那边且等着你,啥事都不干的对吧? 四爷把这道理跟她说了,“你要么利索的去学校,要么就在家呆着自学。但每次的模拟考试,你还是得去。看成绩吧!如果下次考试的成绩能进步,那你就一直在家呆着。如果退步,我给你办住校手续。你直接住校吧!” 金文心吓坏了,“我不要住校。”在班里女生们都不理她,住校不得更不搭理她吗?她才不要。 “那就立马换衣服,去学校。”四爷难得的冷了脸,金文心利索的上楼抱着书包下来了。 这边保姆已经给把饭放在饭盒里了,“在车上吃吧。” 几个包子,一个鸡蛋,一份牛奶,可算是把人打发了。 大的省心的是真省心,不省心的那个心里是个糊涂的。这种糊涂蛋,看你怎么去想了。她虽然总犯蠢,但能带来的麻烦有限。比那些肚子里藏心眼的,又强了许多。 再怎么说这大些的几个,很多东西她们都懂。反倒是两个小的,就怕孩子们被议论,心理上接受不了。 两个小的确实是不知道,高高兴兴的下来吃早饭,然后告诉他们只睡了一觉之后,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父母说的时候,两人只是惊讶,一晚上原来可以发生这么多事。但就这一晚上,能怎么着?对他们来说,这种事完全是陌生的。 两人还信誓旦旦的,“没事。又不是做了亏心事,有什么大不了的。”也不是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能有什么呀。 这种事,别人说是没用的,除非是自己去体会体会。 文韬是男孩,还罢了。除了玩的好的几个男同学过来拍拍他,搂着他的肩膀问了一声:“真没事吧?”其他人是不会管的。 不过文竹就觉得很麻烦了,女生的关注点永远跟男生不在一条线上。那边文韬被在课间拉出去玩球或是其他,出一身汗,然后啥事没有了。没人老围着你问东问西。 可文竹这里,大家倒不是看笑话,而是那种同情和善意的提醒,当然了,还有一些八卦。 下课了都急过来,这个问,“那上回去你家,那两个姐姐还不是异卵双胞胎,对吧?” 对! “其实我觉得她们还挺好的,不像是那种事事的人。家里多几个姐姐其实也挺好的。” 还行吧。 “你也别太傻。有些人看着好,可是特别有心眼。你别傻乎乎的一点防备都没有。” 这话说出来还有人附和:就是!长点心眼。 那边还举例呢,“我大姨家就是,我大姨夫的前妻生的一个女儿,人家都说她可好了啥的,每次见客人的时候特别乖巧。可私下里,我听我大姨说,在家里动不动就给爷爷奶奶告状,老人就只说我大姨。然后那边的老人就不喜欢我大姨跟我表妹,一家子都得小心的捧着那早前生的。我大姨还是我表妹的亲妈呢,结果还不是一样的受委屈?我跟你说,遇上这种的你就别怂,就该撕了她的脸。” 文竹:“……”其实挺简单的生活的。真的!家里没有那么多的鬼事情!那三个现在都忙的要死,一回来就被妈妈发卷子然后晚上不到十二点肯定是不能睡的。这个点,都是他们俩在下面跟爸爸妈妈在一起。早上起来,那三只就已经从家里消失掉了。不到周末有时候都碰不上面的,别看只在一个屋檐下。作息不一样导致的结果就是大家都成了好邻居了。 她就算是有个休闲什么的,也会去负一层,那边比较隔音,弹琴啊,玩耍呀,甚至是看个电影,下面的放映室呆着难道不好吗?这么大的家,各有各的事,连碰面都难,坐下来聊天没那个时间,这么下去……哪里有什么矛盾。 她想解释吧,但看大家这样,好像解释了也没用。更像是自己在掩饰太平一样。 这边是关心的,还有那不怎么关心的,会问你说,“你爸的前妻家真那么坏呀?你们家赢了官司,那那边呢?” 那边就是千不好万不好,也轮不到自己说呀!自己说一分,传出去不得成了两分了。这是最近这半年才学会的道理。第一,学会闭嘴不谈。第二,家事别总对人言。 还是白露在边上慢悠悠的撵人:“哎呀!都别问了,家里肯定也不是什么事都跟她说的呀。” 也是! 但这些人私下里怎么说就不知道了。 反正就一个字——烦! 就连老师都把她叫到办公室,温声细语的说了很多关怀的话。拜托,她家里爸妈都挺好的,又不是没人要的小可怜。怎么这会子大家反而同情起她来了。好像妈妈顾着前头的,爸爸也顾着前头生的,没人管她了一样。 她突然间就想起那个段子:老婆,赶紧回来,你的孩子和我的孩子正在打咱们的孩子。 我可去他的吧! 林雨桐那边呢,粉丝量突然大幅度增加。小白一整天就坐在沙发上,没别的事,就是刷微博。今儿中午,她还发了一个动态,将一桌子饭菜拍了上去。 虽然照片里没有人,但还是能看出来当事人并没有受这次舆论的影响,生活依旧在正轨上。瞧瞧这一桌子饭菜,有食欲吧。 天慢慢暖和了,今儿叫了编导妹子过来,林雨桐多做了几个菜,还做了一个麻酱拌凉面。这妹子是北方人,一来就赶上饭点,然后毫不客气的大口朵颐,连着添了三次饭,那个小碗吃了四碗面,喝了一碗面汤,吃了n多的菜,打了一个饱嗝之后,才靠在椅背上,“林姐,谁走我都不走。”只凭这隔三差五的改善生活,她是打死都不会走的。 小白白眼翻着,录了一季节目,这位吃胖了十斤不止。可饶是这样,也没有丝毫要减肥的想法,每天还是一听说哪里的口味好,那是死活也要去尝尝的。别的事,那是相当不走心。 这就是一吃货而已。 但又不得不说,这个吃货脑子里是很有创意的。之前没采纳,不是主意不好,而是觉得执行不了。而且,这位对那些背后的暗潮似乎天然缺一种敏感度一样。好几次李导叫这位去吃饭,她就摇头,“去城东的那间煎饼铺吗?评分超高……” 没人跟她一样,热心于平民饮食。 当然了,要是把这位往聪明的想一点的话,她确实是那个没有跟人同流合污,而叫两边都没有厌恶和提防她的人。如果这一切都是有心而为的话,那这人就真的挺了不得的。 大家都叫她沈小胖,沈小胖这会子那表情像一只吃饱喝足的猫,透着一股子慵懒,“林姐,那边都接触的差不多了。您是怎么想的?” “除了你,还有没有不想走的?”林雨桐就问说。 沈小胖想了想,“化妆师不想走,还有摄像助理不想走……” 林雨桐:“……”这俩是走了就没饭吃的。化妆师本来就是林大丽的化妆师,别人的节目换了主持人,人家主持人有自己的化妆师的,用不上她。而这个摄像助理,是个摄像专业刚毕业的大学生,平时帮着摄像师傅扛机器的。自己愿意养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但换了东家人家未必愿意要他。 沈小胖就道,“林姐,不想走的就别留。早点处理干净,咱们早做打算。我信姐的手艺,只凭着这手艺,跟着您饿不着的呀。李导呢,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野心大,知道能赚钱,那自然就得赶紧赚呀!您太佛系,他太急,不能说是谁的错。毕竟,不是谁都像您一样,挣钱不挣钱,您都是阔太太对吧!” “谁说我对赚钱不着急。”林雨桐被这小胖给逗笑了,“那你瞪大了眼睛看看,看看今年咱们不挪窝,我怎么挣一笔比干一年还要挣的多的钱。” 沈小胖往上扶了扶眼镜,“您认真的?” “认真的!”林雨桐说着,就给李导把电话打过去,“见一面吧,越快越好。” 那边沉默了一下,叹了一声,“其实,这半年咱们合作挺愉快的。” 林雨桐懒的废话,“哦!对了,你一个人的话我就不见了,你把李弋洋带上,就说我请他吃饭。地方你们定。” 李导足足愣了半分钟,“林姐眼明心亮,没什么事能瞒住你的眼睛……” 不等她说完,林雨桐就把电话挂了。随后李导发了信息,告知了约好的时间和地点。 时间就在今晚,地点在一家还不错的西餐厅。 她问小白和小胖,“今晚一起去?” 小白没意见,小胖算是弃暗投明了,砸吧了嘴知道躲不成了,就点头,“好啊!一起去。” 西餐厅的包间,环境相当好,林雨桐带着两人来的时候,李导已经在了。他比较尴尬,“那个……李总一会子就到。” 没错,李弋洋留下的尾巴,他老子出面处理了。但人总得干点啥吧,他就往娱乐圈走了。反正只要有资金,赶上好行情的时候,挣钱不那么难。虽然没有之前挣的多,可好在不违法。而想尽快入行,没有比找一个成熟的品牌做起来更快了。 李弋洋不算是生人了,在这样的场合见面,对方也不见尴尬,好像是好久不见的朋友似得:“嫂夫人,我其实还是想跟您合作的。资金不是问题。” “我这样的态度你应该听说了,你作为投资人,是受不了我的。既然如此,你又实在看上了这档节目,那我只能割爱了。” 割爱?这叫什么话? 林雨桐摊手,“人各有志,李导想走,谁也拦不住。但是他是他,节目是节目……他虽然还不错,但不是不可替代的。你们就算重新策划节目,不还是打算走这档栏目的路子吗?再怎么策划,做菜都是灵魂。只要有正品的在,赝品就始终是赝品。那就不妨我把正品卖你。” 李弋洋被气笑了,“卖给我?嫂夫人在开玩笑?” “我不爱开玩笑。”林雨桐就道,“我哪怕不要平台,只在微博上更新,你说,我能不能把你们照猫画虎策划的新节目的台给你拆了?我的投资小,身边有这两人,我就能开工。花不了五十万的成本,就能把耗资千万以上的节目给毁了。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这是两败俱伤的事。正品给你,我不再做那个节目。紧跟着,你可以推出第二季,光是宣传节省下来的,就不是小数目。这笔账,李总不会算?” 李导沉默了,因为栏目他们都占了股份,若是卖了,他们都会得些分红。这是对大家都有利的事情。他还劝李总,“这将来,少些舆论上的批评。”跟风可以,但是跟的讨厌了,且档次也不高了,就有点讨人厌了。没有观众缘了,你挣谁的钱去? 李弋洋眉头没松开,“林姐想卖个什么价钱?” 林雨桐伸出一只手,就不言语了。 沈小胖一看这架势,顿时坐直了身子,肚子一吸,小肚子好像都小了。 李弋洋气笑了,“林姐可是狮子大开口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你可以一直往下拍。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饮食,先拍大菜系,再拍小特色,别说一二三四五六七了,就是到七十,都是有内容可拍的。挣的可都是稳定的钱。不说别的,只要品牌效应打出去了,这赞助商可就不是第一季那样了。第一季赚了多少李导有数,若是当时有别人的赞助,又该赚多少,李导心里更有数。若不是我消极怠工,李导未必舍得这课摇钱树。亏不亏的,你问问李导就清楚了。” 这价钱按说是不高,第二季拍下来,保守的话也能赚回来。以后再拍,那就是纯利润了。但这个前提是,第二季不能比第一季查,不能把招牌给砸了呀。 当然了,应该是砸不了的。做国宴的大厨那样的级别,花钱一样请的到的。 李弋洋沾了红酒,在桌上写了一个‘三’,“最多这么多。” 林雨桐摇头,“那个数不能少,我可以承诺,三年内我不做类似的节目。” 李导在桌子下面示意李弋洋,可以了,对方不捣乱,便是最好的结果。 沈小胖就看见双方各自打电话叫律师,然后现成拟合同,签字,转钱。 转眼间,五千万到手了。 是啊!今年什么也不干,也不亏呀。 沈小胖在回去的车上,一边觉得这钱来的容易,一边又愁了,“林姐,接下来咱们不能真什么也不干吧。” “干呀!”林雨桐就道,“这得保密啊!咱们花费的时间,出个不一样的。” 什么东西? 第二天,在工作室里,沈小胖看到了策划书——调味人生。 油、盐、酱油、醋、茶、糖、酱、鸡精、味精、酒,全都是厨房的调味品。这十种调味品家家都要用到,但是怎么做的,你们都会吗? 油可以分各种的油,盐是怎么熬煮的,怎么提纯的。酱油得分老抽生抽,这个过程都知道吗?醋也分米醋香醋和各种果醋,你们在家都会做吗?茶你们会炒吗?各色茶的制作工业都是什么样儿的。糖更是分白糖、红糖、冰糖各种的糖,你们知道古法怎么制作糖吗?酱还分辣酱面酱豆酱,甜的咸的。鸡精味精你们会在家里做吗?酒会酿造吗? 这个节目就是叫大家看看,这些的手工做法以及工艺演变,一直到现代的工业技艺。 只光凭着最后这点工艺技艺的展示,这得多少生产调味品的企业愿意与咱们合作,给咱们赞助。 另外,还有一个亮点就是不仅会以古代的场景展现,里面出现的匠人,也将是古装的样子示人。 说它是娱乐已经不准确了,这应该属于带着娱乐性质的纪录片。要让里面的场景逼真,并且演绎的工艺进程不出差错,这就需要找很多位历史学家,好好的去考证。 她还是在做吃的,不过不是那种性质了。她在以一个严肃甚至是严谨的态度做东西,她做的其实是人类饮食的发展历史。 里面不仅是吃的,包括灶具的演变,包括烹饪方式等等,都会包含在里面。 这东西别说耗费一年时间去做,就是耗费三年时间,都是值得的。 沈小胖只觉得无数的想法,无数的词汇往外蹦跶,数不清的灵感瞬间被激发出来。 “林姐,牛啊!”沈小胖顿时觉得,只要参与进来,她的履历上就会有金光灿烂的辉煌一笔。 林雨桐就道,“所以,忙起来吧。需要你做的很多……” 明白!明白。 剩下的化妆师和小助理,两人暂时一个当前台,一个打杂,先这么着吧。 林雨桐现在需要找一个合适的团队,来合作完成这个巨大的工程。 小白搜集了几天,弄了不少个人资料过来叫林雨桐看。文华晚上回来的时候,就见林雨桐在客厅里坐着抱着平板在看什么。 “妈,您在工作吗?我爸还没回来?” 林雨桐抬起头来,“今晚有应酬,还没回来。饿了吗?厨房有吃的……” 文华扫了一眼,‘哦’了一声之后,人都走了,又转身回来,“您要跟这个齐伟导演合作吗?” 啊? 林雨桐低头看了一眼,不小心翻到下一页的,正是一个叫齐伟的资料。她就道,“你知道这人?才在寻找,还没定下。” 文华不免多说了一句,“我以前做群演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人家讲话。这个齐伟人品不太好……”这位现在正是低谷期,后来拍了一部不错的片子,然后被爆出婚外情。好容易起复了,又被爆出吸du。最后就销声匿迹了。跟这样的人合作太有风险了。 林雨桐愣了一下,没说别的,只划拉到第一页那个名单上,“我很少关注导演圈子里的事,以前也没想着要如何。现在不过是跟之前的团队分了,也把栏目打包卖了,想做个其他的。大导演人家看不上咱们,小导演吧,知名度不高,就是有事咱确实也不容易知道。还别说,是不太好找。实在不行,就得从老牌的导演里找了……” 文华却看着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愣神,好半天才道:“这个人……听人说脾气不好,老得罪人,都不爱跟他打交道,但是很有才华。”说着,见林雨桐看过来的视线带着打量,她马上就道,“我就是听说的,也不一定做的了准。”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些懊丧,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急切了。 林雨桐笑了一下,把视线落那个叫郑开志的名字上,然后翻出他的资料,“明天我叫小白先联系看看。” 郑开志是个不到四十岁的男人,看着有些邋遢,毛躁的头发有点长,遮住了眉眼,下半张脸的胡子不知道是没刮呢,还是就那么一个造型,年轻不大,感觉挺苦大仇恨的。 林雨桐叫小白打听了,这位七八年前拍过几部文艺片,在国外都得奖了。在国内的话,跟其他人合作,把几个大导演都给得罪了。说话心直口快的,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去年因为一部大制作电影副导演潜规则女配的事,把那部片子给人搞臭了。本来心照不宣的事情,人家女配说的委屈,可要是真自己不情愿,再如何副导演也不敢强迫吧。结果他一吵嚷,被对家抓住了把柄,一番宣扬,没杀青呢就脏了名声,各种负面新闻层出不穷。这不,到今年好没上映呢。这位到现在都休息了大半年了,没人找他。 他见了林雨桐第一句话就是,“电影不是谁想拍就能拍的!你要拍什么?食神?”他嗤了一声,“这题材早烂大街了。” “我要拍一部纪录片,但要有大荧幕的质感。”林雨桐粗略的说了一个想法,“你能接嘛?我不管你脾气是不是臭,也不管你说话是不是好听,我要的是能干活的人,能把活给干漂亮的人。” 郑开志皱眉,“能做到你承诺的那种预想的一半,我就接了。反正我的名声在这里,不能更坏了。我没什么可损失的!但如果真成了,真赚钱了……你能不能投资,我手里有个本子,捂在手里两年了,可惜没有愿意投资的。” “我得看了本子再说。”林雨桐没一口答应。 郑开志也不失望,只谈眼下,“你有现成的团队的话怕是不行,我跟新团队磨合需要时间……” “不!用人不疑,你主导,就用你自己用的惯的人。”林雨桐就道,“但有一点,保密。这个保密协议得签。” 当然! 这是打算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 而很快,另一边的网上,第二季的官宣也已经在网上开始了。节目改组,主持人换了,换成了李默。 小白就道:“李默也有林姐这本事?” 沈小胖嗤笑一声:“剪辑呀!大厨做,拍的只有手。然后把李默剪辑进去就可以了。” 小白就道,“美女的手,跟常年做饭的大厨的手那能一样吗?” 一块菊花糕,花瓣融合在糕点里,一只修长完美的美人手轻轻的捻起来,那个动作,那个姿态,这玩意不是说你学就能学会的。当然了,现在这么批评的确事不厚道,那就等着,等着看你们出什么洋相。 因为有第一季成功的案例,因此第二季就属于一周出一期的模式。这一周,把周末播的要拍出来。这东西不需要取外景,在摄影棚里就做了,并不复杂。而且,内容也没换,红楼菜色多,有的做呢。 李默的第一期,拍的是花样小面果子。 这个东西,全国各地都有不同的做法。甜的咸的各有各的好。但无疑,这是一个非常费工夫的面食。你得把面果子做成很多的形状吧。然后拍出来的手部镜头就很多。做这个师傅应该是个胖胖的师傅,他的手指短粗,但确实很灵巧。可这跟李默压根就不搭配。 剪辑出来之后,有跟沈小胖关系好的之前的团队里的人跟小胖吐槽呢,“李导的意思是,叫李默做主持解说就行了。不用假装自己很在行的亲自上阵,结果非不听。然后第一次剪辑出来之后,效果叫人一言难尽,咱们自己都看不下去。” 摆明了糊弄人的嘛! 这种的其实就可以叫大师傅自己亮相,然后李默做个解说的花瓶都比那样的好看吧。 小胖嘻嘻哈哈的把那边应付完,回头却跟林雨桐道,“辛苦打造的那个节目,完蛋了。” 只能是死路一条,混着剪吧,糟点太多。分开吧,大师傅是大师傅,主持人是主持人,可大师傅一亮相,那自来就有说好的,有说不好的。厨子多了去了,光是同行就能挤兑的你怀疑人生信不信? 她叹气,“之前能成功,那是同时占了两点,第一,美女主持人。第二,大师傅。当两个身份重叠,才有了看点。要不然瓜pp的谁去看那个去!” 多少厨师争霸类的节目都做死了,你们这不是走老路吗? 林雨桐却觉得这个小胖做个编导,真屈才了。她看她,“以后工作室这边,你负总责,工资待遇咱们另谈,干不干?” 妹子眼睛一亮,“要是能每周让我在你家蹭一顿饭,我就干!” 乐文 444 转向人生(25)三合一 转向人生(25) 沈小胖这姑娘是个思维很活跃的人,且看上去特别的人畜无害,一副心眼不多的样子。见了好吃的像个吃货,咧嘴一笑看上去憨憨的,反正不像是很聪明的样子。 她跟以前的团队保持这一种哪怕分开了,也来往频繁的姿态。 林雨桐跟之前的团队可不算是撕破脸,这卖了五千万,林雨桐正儿八经的把哪怕要分开团队请到家里,做了一桌好吃的,然后律师在场的情况下,把每个人该得的钱都分了。 可以说,跟林雨桐合作了一场,他们是赚了很多。大部分拿到的钱,已经可以考虑在明珠交首付买房子了。 人嘛,谁能坏到哪里去?不过是为了那几两碎银罢了。人家这么一种态度,对方就很不好意思。 小白当时就说:“林姐你脾气可太好了。” “好聚好散,别留隐患。”林雨桐当时是这么说的。 结果小白第一百次庆幸当时老板的那个举动。 哪个节目火,看着吧,有的是人会想着跟风。这一行里,李弋洋是个新人。这节目一换血,对手就知道了。 人家在推新节目之前,能拉你神坛为什么不呢? 可以说第二季的第一期刚播完,网上的黑料就铺天盖地。节目中的截图是很明显的对比,哪怕李导最后找了个女厨师,拍了很多手部特写。可这女厨师再如何,那也是厨师,长期泡在厨房的手,能是保养的非常好的手吗? 况且,李默早前就是节目主持人,她在节目中也不是没有露过手,前后两只手的照片对比对比,一目了然的好吗? 网上黑人,那是不会暴露自己的。人家选了个角度,开始为林雨桐鸣不平,说林雨桐自己策划的节目,结果被人给踢出来了。 李导那边赶紧辟谣,说这个节目是花了五千万从林雨桐手里买的。 结果立马就有人说,如果做的好,十季都能做。一季赚的可不止几千万那么点,你们这跟巧取豪夺有什么不一样。 这个算法也没错,第一季是试水,也有很多宣传花费,所以利润不高。但这个品牌做下去,不要说提升质量,就只保持之前的质量,赚的也不止那么一点。 有人在背后引导,再加上林雨桐这家事刚暴出来,正吵的热闹的时候,大家便给予了更多的同情。 尤其是有人翻出当时的视频,四爷在其中说了这么一句话,“……桐桐在工作中跟人产生了一些分歧……” 之前只顾着那个瓜了,完全忽略了那么一句话。但后面发生的事情再回顾去看的话,是不是当时黑林雨桐的就是这一拨人。 这也未免太卑鄙了吧! 然后很快大家脑补出一出戏,有人眼红林雨桐做的节目,要强买,林雨桐不卖。然后对方就整人家的黑材料,逼迫对方。结果哪怕澄清了,林雨桐也应该是害怕了,这不,把好好的节目给贱卖了。 然后新节目组官网上都被人骂出翔了。 李默找李弋洋,她的微博粉丝大增,但都是黑粉,关注她就是为了骂她,“肯定是林雨桐在后面捣鬼的。” 李导皱眉:“不会是林雨桐,她没必要这么做。她也不是这么一个人。李总还是打听一下,看哪个影视公司有新的计划,要推新节目,估计跟咱们是一个题材的。” 李弋洋也是这么想的,他生气的是,他上了林雨桐的当了。林雨桐早就知道这一行里的跟风行为,她也清楚,若是她不卖,想要跟风的可不止是自己,还有别人。那么其中就是越掺和越乱。人家干脆赚了一把快钱,抽身出去了。 可自己却一脚踩在泥里。 这一行他确实是新手,但论起炒作公关这一套,他也熟。 稍微手忙脚乱了一阵之后,找到节奏了。很快往上就有营销号往出放消息,证明李弋洋跟林雨桐绝对不可能撕起来。证据如下:第一,林雨桐的老公金思业之前是李弋洋的财经顾问,两人关系莫逆。第二,李默曾在金思业被暴徒袭击的时候挺身而出,她跟林雨桐关系很好,乃是闺中密友。 有了这两条了,然后矛头对准那幕后黑手:说你们啊,不要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们之间的关系亲密异常。你们要踩着人上位,也要做好调查的! 这个回应很多人都信了,然而,被好友的林雨桐和金思业却没有半丝回应的意思。 越是没有回应,越是有人爱深究。然后林雨桐就发现,好像出门变成了一件很艰难的事情。第二次模拟考试,她和四爷得过去跟三个孩子开家长会,然后一出小区,就看见外面有长镜头短镜头的对着。春天的天气,车窗是开着的。 怎么办呢?想拍就拍吧,爱跟就跟吧。到了学校门口,两人还下去找了在校门口潜伏的狗仔,给人家买了水,“知道你们要吃饭,这是你们的工作,拍到我们就算了,要是拍到孩子,记得打马赛克。” 当然当然!狗仔也是有职业操守的。 这人还大着胆子问林雨桐,“林姐,您是被迫卖的节目吗?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只要有创意,就不乏好节目。”林雨桐就道,“新节目明年会跟大家见面,敬请期待。” 很简单的一句话,然后被人解读出了不知道多少意思。 有人拍到照片,说林雨桐夫妇现身某中学,出席三个女儿的家长会。 照片上两人手拉手,十指相扣,又说是恩爱甜蜜,模范夫妻。 反正不一惊一乍的,就不会说话。 然后那句‘只要有创意,就不乏好节目’,被解读为,这就是嘲讽有些人没有创意,只是拾人牙慧,疑似友谊的小船翻车了。 这种算得上是红了吧。 她没有这种感知,可沈小胖和小白有。因为突然间她的邀约一下子多了起来,有拍广告的,什么厨房用品呀,什么好太太之类的床上用品呀,当然了,化妆品也是少不了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综艺,像是谈话类节目,就是说说你的感情经历之类的。 “不去!”闲的蛋疼吗?“非得拿自己的过往卖惨换钱呀?咱缺钱吗?最近还不够忙的。” 她本来也不是冲着艺人的方向去的。她也从来没把自己当个艺人,这些东西一盖不接。 结果不接这边,那边李弋洋亲自登门了,不仅自己来了,还带着李默。过来是跟林雨桐谈两个合作的。一个是,希望林雨桐能继续录制那个节目,价钱按照李导的价钱算。第二个,有一档综艺节目《我和我的闺蜜》,希望林雨桐能和李默搭档,一起去一期。李默的那一份费用可以不要,都给林雨桐,这个可以私下协商。 这两人是晚上登门的,进小区前林雨桐没有得到门口门卫给的通报,一般有客人拜访的话,要是约好的,业主会提前告知保安。要是突然拜访的,那保安会通知业主。 之前没说,那就是李弋洋在这小区里还能认识其他人。 门铃被摁响了,才知道来的人是谁。这地方把人挡在门外就很不好看了,请进来分宾主坐下,这才知道李弋洋为什么来的。 用李弋洋的话说,“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 林雨桐就感觉李弋洋还是欠揍,这家伙是二世祖的思维没转变过来,也把四爷和林雨桐还当做过去的金思业和林大丽了。他的出发点永远是他能得到多少好处,而不是林雨桐能从从中得到些什么。 林雨桐也不说不行,沉吟了片刻,只问说,“李总不过是想解除误会,正面形象。这两个法子都太刻意了。要么这么着,李默在电视台之前不是还主持着一档谈话节目,这节目我接手半年,相当于跟李默调换了一下。” 那节目并不火,要不然,李默不是只是一三线主持人了。 交换嘛,算是个比较划算的事。虽然这节目不火,却属于明珠卫视。大的电视频道定时播放,这又是一般的网络平台没法比的。 这么一折中,看起来就公平多了。 李弋洋能安排李默去做主持人,如今只是换一下,还真不是难事。按照林雨桐的签约合同,她跟电视台默认的一年合作期还不到期呢。属于内部的调整。 而那边的节目组当然也乐意,毕竟李默最近都是黑料,而林雨桐却红了。这必然能带动一些收视率,何乐而不为的事呢。 李弋洋也觉得这两口子挺好说话的,办事不把人的脸往地上撂,便是撕破脸人家仍然给你体面,出来的时候他心情怪好的。在门口的时候还跟四爷约下次吃饭的时间,被四爷打太极的给推过去了。 回来四爷才问桐桐,“想要个谈话节目?” 人总得做点什么吧! 谈话节目挺好的呀,看你找谁谈话呢,对吧? 可以是娱乐圈的大咖,也可以是行业的佼佼者,甚至可以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再做的好了,那能请到的人就更多了,商业巨子,政要名流,这东西做出来能把播放权卖到全世界去。 但这首先,你得有个平台,有个起点,叫人看看,你除了做菜,其他方面也是很拿手的。那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平时要找这个机会或是创造这个机会挺不容易的,但是李弋洋傻乎乎的送上来,这个便宜属于不占都说不过去的。 《我们聊聊》又换主持人,这次换的也就是名气起来了,但从一个做菜的主持人,跨度性的搞谈话节目,行吗? 通知一下来,林雨桐就过去了,先见了台里的领导,然后去节目组,跟导演沟通。 导演也是操碎了心了,见林雨桐的时候带着浓黑的黑眼圈,“昨晚一晚上没睡,大家一起开了个会,谈话的几大要素,咱们自己整理出来的,林姐你看看。” 林雨桐在家看了几期李默主持的节目,怎么说呢?台本的感觉非常明显,生硬的很。面对陌生人,又要做熟人的姿态去聊,比较尬。尬之后,她想诙谐,可又诙谐不起来,穿插几个笑话,又都比较冷。 这要不是请来的都是明星,别管咖位大小,都有一些流量的,要不然,是一点浪花都溅不起来的。 她有她的路子要走,因此,她找导演,要不然咱们试试。拿什么试?拿自己台里的著名主持人来,试的好了,当一期节目。试的不好了,咱们也知道哪里不好。 这个想法……算是个很有想法的想法。 台里一线的台柱子,人家忙的很呢,哪里有时间跟你试这个。找了领导,领导才找来一退居二线的,曾经也是红极一时的主持人,就说要不,你俩试试。 俞红都六十多了,属于最早那一拨播音主持,人年纪大了,也很和气。 她一辈子都在面对镜头,知道这是试试,因此就更放松了。跟林雨桐两人,就跟家常聊天一样。 俞红一辈子婚姻颇为不平顺,有过三次婚姻。林雨桐呢,在问的时候,从来不涉及家庭啊孩子这方面的问题。说的最多的都是当年事业辉煌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后来怎么走入低谷的,从红极一时到黯然落寞,人心里的这个起起伏伏。 两人很放松的坐在地毯上,靠着身后的沙发,茶几上是林雨桐冲泡的茶,放着几样她从家里带来的点心。真就跟朋友一样,谈天说地,台本怎么写的全没有。但是被谈话的对象,愿意谈的就很多了。而叫人舒服的是,对方哪怕引导你谈话,也会适可而止。好几次俞红差点嘴边秃噜出去,林雨桐反倒是直接给拦了。这个分寸拿捏的叫人真的很舒服。 本来计划的四十分钟,两人足足聊了两个多小时,桌上的小点也吃了,茶也喝了一壶。然后对方身心舒畅,导演隐晦的提醒了三次,拍摄的部分才算是完了。然后两人手拉手去食堂吃饭,继续往下聊去了。最后相互加了微信,有空一块吃饭喝茶。 导演彻底的放心了,这种的东西需要剪辑的都不多,完全可以分为上中下三期。 以前吧,每周一期,半个小时。大家得跟着忙一周。嘉宾请来一次不容易,不好的地方还得重新拍,哪里的表情不对,哪里又问的出圈了,对方的经纪人那边就要求了,那一块不能往出播。可这个就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她一个人把很多人的工作都干了。 一天干完分三集。其余的时间他们可以联系别的嘉宾,时间调整上就更充裕了。 大家都一下子变的轻松起来了。 俞红是台里的老人了,出去就给台里打电话,“她很厉害,也很专业。这种人你们怎么不留着,我才听说合约到期了,台里去却没有签。” 谁知道这位是人才呢?以前那就是一关系户。要不是有金思业的面子,哪里有她的事。 哪怕俞红那么说了,台里也等呢,等第一期节目播出后,看看效果。 林雨桐本就有热度,再加上李默和李弋洋为了表示之前确实是误会,他们跟林雨桐之间并不存在谁把谁怎么着了的事,因此极力的宣传这个节目。就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做菜的大咖却做了访谈类节目。 本以为还是原来的调调,两人坐在沙发上,坐姿优雅的说一些台本上的话。可一看,感觉节目改版了。那是一种非常舒适自在的姿态,两个都有故事的女人坐在那里,闲话家常一般。说到高兴处了放声大笑,说到难过的时候红了眼圈,也只是红了眼圈。林雨桐没有煽情的非要叫对方流泪,而是觉得触动到了别人心里不好触动的地方的时候,她主动了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其他的事。就跟和朋友聊天一样,正说这个话题呢,毫无预兆的,跳过了。然后当初聊的啥,后来为啥歪楼的也不知道。其实就是平平淡淡的,可看的人就是看完了。看完之后啥感触? 反正没换台,看完了。 得出的结论是——林雨桐有毒。 这个人真的很会跟人沟通,就是看的人就觉得跟这样的人做朋友简直太舒服。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公交车上无聊,然后听着坐在前面或是后面的陌生人闲聊八卦,各说各的事,作为偷听的人听的井井有味,到站了还舍不得下车那种。下了车跟朋友还要絮叨几句:欸,今儿在公交车上,听人家说……这个那个的,能掰扯一堆。 对!就是这种的感觉。当时收视率没多少,但是网络上的点击量成倍数的增长,这就证明很成功了。 然后李默之前一直在微博上替林雨桐做宣传,说她离开《我们聊聊》特别不舍得,如今因为工作的原因做了调整,换了林雨桐林姐,要相信林姐的实力,林姐也很棒,也会把节目做的很好。 结果一播出,李默的微博下面简直成了车祸现场。 你跟人家是闺蜜?你不了解人家的实力吗?什么叫做‘也很棒’,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好吗?你自己有多尬你知道吗?跟林姐比?脸呢?她很棒是真的,麻烦把‘也’去掉。 台里也专门来谈这个签约的事,这回是四爷帮着约的人,这事就算是拒绝,也得拒绝的体面。把台里大大小小的能请的动的都请出来,两人很推心置腹的就把事情说了。毕竟工作室投入了那么大,都已经开始拍摄了别的了,现在这不能搁置一半不干呀。 这也是实情。林雨桐也承诺,她也希望以后换种方式合作。节目可以是台里的,她可以以极低的劳务费去做这个节目的主持人。 这个结果两方都表示满意。 因为节目做的叫人舒服,所以很多之前栏目组联系过的艺人,现在又表示可以抽出时间来,看着来安排。这咖位一上去,节目必火呀! 李默差点气疯了,李弋洋却觉得,这不是运作的问题,这主要是能力的问题。以前还想着提携李默,现在李默这明显就是技不如人。他觉得,很该签一些新艺人往出捧一捧了。这一行,手里没有摇钱树,你靠什么赚钱呢? 林雨桐没那闲工夫,四爷这边忙着呢。像是好的操盘手可不是那么好找的,这都需要时间,他好像最近正跟一些人接触,这些人手里的钱属于民间游资的性质。这些游资之前是炒房炒地皮,后来,开始炒各种物资了。今年大葱明年蒜的,别看东西不大,可这是家家都少不了的东西,甚至吃饭的时候顿顿都要的,那集中起来,赚的可真的不是少数目。 炒了这个明年说不得就得炒猪肉了。 虽说钱这东西吧,人人都爱。但有时候这一类资金,要是不干好事,就叫人觉得这资本可恶的很。市场骗局不外乎几种:第一,上市公司设的局。第二,基金、私募、游资设的局。第三,股评人、大v、专家设的局。 这要是其中两者活三者结合在一起设局,真不知道多少人得倾家荡产的跳楼。 四爷回来跟桐桐说这些事一般都是点到即止,桐桐的性格里接触这些东西,他真怕她哪天晚上偷溜出去给有些人下药去。真的!她真干的出这样的事。 因此,桐桐知道的这方面的东西,永远是进行过修饰的。 “谈的好吗?” “这有什么不好的,他们有钱,咱们有把握挣钱,就这点事。” 虽然不可能这么简单,但四爷说了林雨桐表示相信,再难的事,到他手里也应该不难吧。 四爷在家没有任何异样,除了身边多了一个助理之外,没有其他。不过这位助理有些来头,是世界顶级的商学院出身,相当的万能。他本科也在a大念的,比金思业低两级,后来出国,再之后,不知道怎么就被四爷给挖到身边了。 再忙,孩子们的事都是大事。 二模的时候,丫丫的成绩提高了十八分,按照往年那个录取成绩,她就个能上二本线的。文华的英语相当有优势,比丫丫的成绩要高一些,但也还够不上一本线。对于能不能上她心仪的学校,她自己没把握。 林雨桐比对了成绩,文华高中几年,英语都不及格,现在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再结合之前两次这孩子的提醒,林雨桐才跟四爷把猜测说了。 两人谈不上惊讶,别说活两辈子,就是活三辈子,在自己和四爷眼里,那也还是个孩子。而且,看这孩子的样子,像是个过的好的样子吗?以为隐藏的很好,其实她可以继续隐藏下去的,但为什么叫人一眼就看穿了,因为她急切的想要提醒自己,害怕自己掉到坑里去。 没有坏心,那就这样吧。她跟四爷都假装不知道,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 三模的时候,丫丫的成绩又往上涨了十分,这个成绩若是稳住,能上一还算可以的二本,但是一本的门显然是摸不着了。丫丫表示满意,她真的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而文华的成绩,比一本线递了十几分,再不能寸进了。 文心呢,有时候进步个七八分,有时候又退步个四五分,成绩稳定的一塌糊涂。 越是临近高考,三人都越是焦躁。丫丫和文华是属于没读过大学的,命运对二人来说,从这里就该转弯了,这对她们来说,意义非凡。越是重视,越是紧张。文心呢,她那成绩铁定属于考不上本科的那种呀。当然了,除非去读个三本。 她们就读的高中,属于私立,学费斐然,那就表示能上的起的家里情况都不错。 所以,很多孩子考不上,人家就不考了。他们是要出国读书的! 她不敢跟她爸说,考前修整呢,她就先找林雨桐,“林姨,如果学音乐的话,听说在国外更好一些。” 你国内的艺考专业的音乐学院都没过,去国外,人家名校就能收你? 林雨桐就道,“去国外念书,得你一个人去。去了之后,先学一年语言,在国内,你英语差些,其实以后用到的不多。但是你在国外,那是出门必用的东西。也就是说,一个人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得在国外先学一年语言,语言不过关的话还得继续。你确定要去吗?” 文心愣了一下,“我同学有出国的……” “他们经常出国,他们的英语打从幼儿园起就开始学了。你看,他们的成绩就算再差,英语也基本都可以。考试未必是满分,但人家口语很好。不信你打电话问问。” 文心想了想,好像也是。他们数学不及格,四五十分,但是英语都在一百三四。她试探着问,“那不能带翻译吗?” 雇个翻译陪你出国留学? 拜托,你爸现在不是首富的好吗? “肯定不能带翻译呀。有翻译,你的语言什么时候能学好?不现实!其实留学一年,未必有你现在就读的高中的花费更多。你要是实在想去,我回头就找人去帮你联系,并不困难。” 家里没反对,文心反而胆怯了。她打电话咨询了好几个同学,他们大惊小怪,“留学你还要带翻译?从来没听说过!” 那就是行不通喽! 行不通就得去高考,她整个人都蔫吧了。林雨桐在家一周什么事也不干,就是盯着他们每天每科各一张卷子。然后将她们送进考场。 丫丫出来的时候浑身轻松,林雨桐问说:“发挥超常了?” “没有!”大热天的她还是长袖长裤,“我本来期望也不高,能考上本科就行。二本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反正够不上一本线,二本的话考多少分区别不大。” 胡说,区别还是挺大的。好一些的二本录取分数就是高! 但是她这种心态吧,也不是不对!都考完了,再说什么也晚了,就这么着吧。 可文华就紧张了,她不是没考好,是想够的地方太高。她想上明珠戏剧学院表演专业,本来就属于这一行里比较顶级的学府了,明星大腕层出不穷的地方,对文化课的要求也不低。她只要能挂住一本线,那基本就稳了。可她不确定能不能……所以,感觉人像是在空里悬着一样,不上不下。 文心是不说话,出来就哭了,没考好,感觉没戏。 行吧,带回家,回去慢慢说。 丫丫是回去就睡觉,睡了个天昏地暗,然后就查各种学校。最终把视线落在了明珠政法学院。 一看这个大学,林雨桐微微皱眉。这个大学是本科,二本学院类。专业不占多少优势。在明珠市这样的地方,人才济济的,若单论学校的话,这样的学校专业,跟别人比起来,真的没有竞争力。 她就问说,“想好哪个专业了吗?” 丫丫其实想学监狱学,她觉得这辈子和上辈子人生调个个,或许没什么不好。但想想,亲生父亲还在监狱,自己再学个监狱学,比较容易惹人非议。靠在沙发上半晌,她像是才拿定了主意一样,“法律学院吧。” 哦!这个可以有。 文华呢,是只等成绩。她的目标很明确,所以就越发的累。 只文心,在复读和三本之间徘徊。她不愿意上专科,哪怕是师范大学音乐学院的专科也不愿意念。 最后志愿还是认真的填了三本,叫个视觉艺术学院的。里面没有音乐这个专业,她干脆放弃了,“我周末找老师单独学。” 反正就是不愿意复读,那个学校里有播音主持,但是可惜,当时她艺考的时候没考这个方向。那只能报其他的,比如动画和摄影。 林雨桐还说,学动画其实也挺好的,结果第一志愿的动画没录取上,第二志愿摄影倒是录取上了。丫丫如愿的读了政法大学,但不是她早前选的民商法方向,而是被第二志愿,人民调解方向录取了。 这个就很尴尬了,就业怕是有点难。除非你考公!可考公的话,亲爸是个杀人法,估计是没戏。然后就有个问题:学出来我干啥! 不尽如人意就是这样了。 文华是想考戏剧学院的,但是文化课还是稍微有点欠缺,最后被师范大学的影视传媒学院表演专业给录取了。她这已经是第三志愿了。 成绩出来了,文竹和文韬在家里都不敢高声喧哗了,这是该贺喜呢,还是该怎么着啊? 四爷正好要去滨城谈合作,那边靠海,《调味》摄制组正在那边拍摄制盐,两人就说,带几个孩子出去旅游算了。这一个个在家里,耷拉着脸,算怎么回事呀? 两个小的倒是挺高兴,高考离他们还很远。只要一说出去玩,就兴奋了。 路上林雨桐也跟三个大的说些开解的话,“人这一辈子,不到最后,每个点都只是一个站点。这一个站点比别人落后了,咱慢慢的找补,对吧?走一步看一步,我当时读个专科,那个时候谁能想到会成了主持人?路得看你怎么走了。” 有人低开高走,有人高开低走,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几个人好像谁都没听见去,听的时候瞧着挺用心的,但其实,看动不动就走神的样儿,也不像是听进去的。 飞机上,文韬在找本书看,文竹对着窗外拍白云,文心在自拍发朋友圈,另外两个像是走神。林雨桐也不说话了,干脆靠在四爷身上睡觉。 她这一觉睡的好,一醒来却被几个空姐为围住了,“是林姐吗?林姐,能合影吗?” 啊? 林雨桐懵了一瞬,她没有自己很出名的自觉。出门戴着口罩,上了飞机就已经摘了。被人认出来了,得!合影吧。 连四爷都没有起身,周围的空姐一个换了一个,拍了好几个人的才能下飞机。 下来之后,文心就道,“林姨,你赶紧把口罩戴起来,要不然被人认出来了。” 林雨桐就摇头,“我又不是小年轻,哪有那么多狂热粉丝。”便是有喜欢的,也多是上了年纪的,认出来打个招呼的有,真追星的,哪有? 果然,在机场有认出她的,喊她一声招招手,她回应一下,并不见那种疯狂的粉丝。 可饶是这样,也叫文华纳罕。是!这位是跻身一线了。她该是参加了一个明星做菜的节目慢慢出道的,后来没有这一码事,她还以为是她这边的一点变故,比如说文心的突然出现,连带的她想起接她的女儿,以至于错过了那个节目。之前还挺替她可惜的!后来见她换个方向发展也不错,她还心说换了条路走,好在总能到达目的地。 可看她现在这样,也不像是要专心做明星的那种。以前她主持综艺,现在她好像并没有往这方面发展的意思。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她趁机试探着问了一句:“妈,你没想过上一些大节目吗?”一边问着,一边暗含打量。如今细细想来,很多事情没有变,可变化最大的就在眼皮底下,她之前为什么觉得理所当然,半点都没有怀疑呢?,,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乐文 445 转向人生(26)三合一 转向人生(26) 林雨桐哪能不知道她问的意思? 她笑了笑,“以前真有过这个想法,现在那档收视率很高的明星厨房,当时都已经在洽谈了。可当时刚好家里有事,给耽搁了。再者说了,当时考虑到丫丫和文心……这要猛的关注度高了,家里的事肯定会传的到处都是。本来她们就觉得换了环境陌生,这要是连大环境都变了,一点不给她们适应的时间,对她们不是好事。因此最后给推了,那边的投资人跟你爸认识,去不去都没事。后来,自己做了节目,我就发现,比起做名人,我更喜欢做老板。以前做这个做那个的,也为了多赚点钱的,做艺人本也不是我的兴趣。我跟你不一样,你是喜欢演戏……这就叫人各有志。要不是时机这么巧,我说不听就朝着另一条路走了。” 文华点点头,要是这么说的话,好似也没什么不对,“您要做娱乐公司?” “也不一定非得事娱乐公司的性质,这个可以做,哪怕给你一个人服务的,保留着都行。但更想聚拢一些资金之后,做一些投资……”林雨桐没有深谈,“这都是以后的事了,想着的是挣钱,可能不能挣钱能看看发展的情况,走一步算一步吧。” 文华对林雨桐没有其他的怀疑了,可心里却更不安了。如果真是做了投资,那是什么样的投资最后能落到那一步田地呢? 她看着在车上还大呼小叫的文竹和文韬,这种忧虑感更重了。真要是有败落的一天,她想到的竟然是,这两小祖宗受不了那样的日子吧。 哦!对了!文竹她还见过,还听过,只是为什么没有听到过关于文韬的人和事。 网上那种骂名,那是恨不能把一家老小都搜索出来骂一遍的。她即便不是很关注过,但至少应该听过才对。 可惜!没有! 她的心里升起一股说不上不祥的预感,一路上分出一只眼睛盯着文韬。 文韬就发现,他好像不那么自由了。 滨城是海滨城市,有国内最美最干净的一段海岸线,既然是来旅游的,那自然是住在海边了。爸爸的助理汪叔叔是个牛人,一路上的行程安排的特别好。定的酒店也很好,别墅酒店,直接选了靠近海边的酒店。从别墅的后花园出去,就是洁白的沙滩,蔚蓝的大海。而且,这一段非常的清净,没有乌泱泱的游客,再这里玩,简直完美。 可结果行李放下,他才换上沙滩裤,准备出去的时候,先是被大姐叫住了,“你干什么去?” 外面去看看呀! 他朝外指了指,“景色不错,大姐要不要去?”主要是你一直长袖长裤的,我也不好意思叫你一起。 结果这边大姐还没出声呢,幺姐就出现了,手里拿着一大瓶的防晒霜,抬手就给他喷,“你光膀子出去要晒破皮的。” 这防晒霜是女孩子用的,浓烈的水蜜桃的味儿,文韬欲哭无泪,“叫我这么出去?” 碰见人三米之外都能闻到这味儿,如此的香甜的味道,人家得怎么看我? 结果上身和脸上被喷了就算了,这还打算给腿上喷,“不用!不用!真不用!”一会子连腿毛都成白的了。哦!他才发现,这玩意还带美白的功能,一喷就白。 文竹得意洋洋,“还防水!” 所以,去海里游一圈也不怕,保证你下去的时候白嫩嫩的,出来的时候看起来依旧那么鲜白可人。 文韬不想去了,他想溜。 可没能溜掉,大美妞老三文心也换了泳衣过来了。三点那种的肯定不能穿的,家里给买的泳衣都很保守,上身跟运动文胸似得,下身就是个短裤,高腰的那种,真没露出多少来。文心本就白,现在叫文竹给她喷防晒的,背后这不是自己够不着吗?三个人你给我抹,我给你抹的。 丫丫一看,这三个人是打算一起出去的。文竹又靠不住,文心不拖累就不错了,她皱眉,“你们等等,我换了衣服就出来。” 三个人都愣住了,但不敢说话,心说也没见这位穿过短衣服呀。 结果出来的时候果然没叫人失望,黑色的裹得的严严实实的连体泳衣,“走吧!” 文竹还比较周全的道,“我喊二姐。” 文华没打算下水,只换了身衣服,带了个大遮阳帽跟着,到了沙滩上还不忘了叫文韬,“你在岸上候着吧,她们要是出点事,我一个人也帮不过来。” 文韬:“……”我折腾的白嫩嫩香喷喷的,然后站在沙滩上晒太阳吗? 林雨桐站在别墅里的落地窗跟前,能看见外面的情景。文华拉着文韬,不叫他下海,这说明什么? 她回头找四爷,四爷正跟谁通话。林雨桐直接打电话给汪敏达,就是四爷找的那位助理,“帮我找几个人,孩子们去玩我不放心。男女都要!” 那边一句废话没有,“好的!最晚半个小时人就到位了。” 结果不到十五分钟,就有三女两难带着潜水设备过来了。这些设备都放在岸边,这是以备不时之需的。 林雨桐和四爷从里面出去,催文华,“想玩就赶紧去换衣服。”然后警告其他几个,“想玩不许自己出来,得有人跟着。可哪怕人跟着,也不能往远处去,就在近处玩一玩算了。” 文韬想玩冲浪的,想想还是算了。有一种危险,是姐姐们觉得你有危险。就像是下了水了,大姐距离他的距离没超过三米。他怀疑他要说去冲浪,估计大姐得跟着去冲浪。 那还是算了吧。在海边的浅水区玩一玩过过瘾就行了。要是执意往深处去,他怕会被套上一粉色的救生圈。 所以,被请来的五个人不知道他们是干啥的。有钱人的世界他们都不是很懂,这几个孩子就在最多深一米的地方玩玩,至于把他们都弄来吗?泳池的浅水区都在一米二好吗?尤其是两个男教练,站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毕竟人家这几个大姑娘,个顶个的漂亮,多看两眼都可能砸饭碗,干脆就稍微远点。 于是,文韬就更不自在了,四个姐姐加上三个陪练姐姐,七女一男,他不由的想起了西游记上那一集,猪八戒碰上蜘蛛精。 想想就恶寒的很,这娃勉强玩了半个多小时就不玩了,“你们玩吧,泡在水里饿了,我去找吃的。” 吃的当然更有吸引力了,“走走走!同去!同去!吃海鲜去。” 回屋换了衣服都下楼,林雨桐就喊:“晚上有饭局,你们跟我们去吗?要是去的话就少吃点,晚上带你们出去。要是不去,你们自由活动,我跟爸爸回来的应该很晚。” 商业性质的饭局,没兴趣。 文竹觉得无聊,文心也觉得没意思,文韬和文华倒是想跟着的。文韬觉得听听大人说话很有意思,文华觉得她该知道,金家的危机是从哪里开始的,见人就是最基本的,不知道都接触的什么人,牵扯到的什么事,那等真出事的时候,真跟个傻子似得,只能抓瞎。 说不去的避的远远的,说去的朝另一边退,丫丫搁在了当中间,“那你们俩跟着去吃饭,文竹和文心我看着呢,就不去了。” 就这么定了! 林雨桐拍了拍文心的肩膀,“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于是,晚上带着文华和文韬去了饭局。 路上的时候四爷跟两孩子说要去见的人的情况,“此人叫麻道,挂着一家基金理事的头衔,不显山不漏水。但在温州帮里非常有名气。” 这些词文华一句也听不懂。 文韬倒是能听懂一点,低声跟文华解释,“说的是股市里的,温州帮很神秘,这所谓的温州帮也不是说温州帮操盘,而是这些人利用温州商人手里的资金,私下募集起来的游资,通过股票配资方式,进行短期股票炒作……” 听好像是能听懂,但对股票基本不在行的人,听这个就是云里雾里的。 但大致意思她懂了,爸爸是在找资金。 容不得她多问,地方已经到了。麻道是个五十上下的胖子,很有气派的一男人。见了四爷很客气,“老弟啊,之前咱们就认识,你直接打个电话便是。” 四爷是通过张老的长子那位张董联系到这位的,“老哥有没有兴趣,我也是拿不准呀。” “不管有没有兴趣,咱们兄弟见面喝喝酒,聊聊天,也是好的吗?” 言语里不给一句准话。 这人身上有些江湖气,见人就会夸,说林雨桐,“那菜做的,隔着屏幕都能闻见香味。” “那改天一定得请麻先生和嫂夫人上家里坐坐。”林雨桐笑着跟对方应酬。 这人就越发笑的欢快,“那可好,等闲没有人有这样的荣幸。”然后又夸文华,“长的真好,我家就一个臭小子,我是做梦都想要一闺女。” 边上站着个女人,三十来岁,这会子突然插了一句话,“要真喜欢,实在不行,咱们双明今年也不小了……” 四爷和林雨桐脸上的笑就淡了,麻道回头冷冷的看了这女人一眼,扭头就跟四爷道,“让老弟见笑了,只长脸不长脑子的。这闺女我是真喜欢,但我家那小子……不配不配,配不上……” 后面跟着个二十七八的小伙子,看着吊儿郎当的,不过说话却很有分寸,“这个妹妹谁看见了不喜欢?在滨海要是有谁不开眼,你就报我的名字。这个妹妹我认下了,跟你们大人没关系……”说着话,却勾了文韬的肩膀,“走走走,咱们这边说话。” 文华心里却惊涛骇浪,这个吊儿郎当的人他见过,在明珠市,这样的公子哥很多,偶尔见过他几回,此人叫麻双明,是那些公子哥里风品较好的一位。酒局也常有模特十八线的女艺人陪着,绯闻传了无数,但也没个实锤,这一行里真真假假的,谁知道呢。 这些人,当年得是她小心捧着的人。可现在,却能平等相交。 想到这里,她为刚才自己的反应有点恼怒,她刚才应该好好的怼过去的。那个说话的女人她想起是谁了,早年拍过几个电视剧,后来听说事嫁人了。 她翻身回去趴在林雨桐的肩膀上,低声耳语,“妈,这个女人叫江月白,早年在圈子里混过,稍微有点名气之后就嫁人了,据说是奉子成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林雨桐拍了拍,“去玩吧,我知道了。” 麻道并不知道这是哪个女儿,但她对这样的事不敢兴趣。江月白却以为文华是林雨桐亲生的,在这边跟林雨桐搭话,就问说,“听说你们家还有一对双胞胎,还有一对龙凤胎。”儿子肯定是龙凤胎里的一个了,但那三个怎么不见,“双胞胎女儿长大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看着都赏心悦目……” 林雨桐心说,这是什么教养。当着后妈问前妻生的,你多能耐的呀。她就道,“小子是龙凤胎里的一个,闺女也是双胞胎里的一个。见了两个,跟见了四个是一样的。” 江月白愣了一下,真带着前面生的来了呀,看起来特别亲昵,还以为不会是亲生的呢,“那我可要跟你取取经。你们我们家双明,跟我这个后妈一点也不亲近,我自己生的那个,我婆婆养着呢。一年到头我也见不了几次……” 林雨桐心说,你这后妈三十出头,人家原配留下来的儿子都二十七八了。人家跟你亲近什么?瓜田李下的,有规矩的人家都不会太过亲近的好吗? 麻道很尴尬了,他平时出门是不带老婆的。知道这就是这个只长脸不长脑子的。这不是知道金思业的老婆也是她们那一行里的吗?原想着有共同语言,也省的有女人在打搅男人说话,却没想到人家全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样子的。 人家在那边三言两语的支应着自己那蠢瓜老婆,这边还听着男人说话呢。 这不,金思业才道:“就是约您去钓鱼,鱼大,饵得重呀。” “你老弟可不缺饵呀!” “钓自然是钓的上来的。可这钓上来又该怎么办呢?” 他哈哈一笑,“自然是吃下去了。” 那边金思业含笑不语,人家老婆却拿公筷夹了桌上那盘红烧的海鱼,你一块我一块,桌上的人一人一块,“鱼大,分着吃了,都好消化。” 他微微一愣,看金思业。金思业举起杯子跟他示意,他沉吟了片刻,到底是举起杯子跟对方碰了一下。 这是于双方都有利的事情。 人家这话插得恰恰好,男人不方便说出来的话,她隐晦的提了一句,什么就都有了。这毕竟是在外面,很多事不能说的那么清楚,这压根就不是说话的地方。双方不过是初步的接触而已。 可自家那蠢老婆还在一边吃海鱼一边道,“不会不好消化,这个鱼啊,是粗纤维,最好消化了,还不长肉……” 嘚吧嘚吧的没完,吃了几口,林雨桐就以要减肥控制饮食为由,停了筷子。江月白也就不吃了,“对了,差点忘了,你还要上镜的。我现在不工作,比原来重了十多斤了。你有什么好的减肥方法没有。” 林雨桐就顺势起身,将她带离桌子,去沙发那说话,给四爷腾点时间说话。 放眼看过去,麻家的孩子正带着文华和文心正在外面的露台上,他们点的是其他的,看三个人说的挺好的,林雨桐也就没去关注。 一扭脸,就见江月白正拿着手机:“林姐,咱们加个微信吧。” 行,扫了一下,加上了。 结果就发现江月白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照片,正是她刚才自拍的。自拍本没什么,但是背景里能看得见自己,还能看见稍微远些的四爷和麻道。 我靠!商业上有些事情不比谍战的勾心斗角的差,本质上就是一边要坑另一边的钱的关系。四爷和麻道见面……你发朋友圈?能耐的你怎么不发微博里。 她起身,过去跟四爷低声说了一声。四爷皱眉,看麻道,然后苦笑,“看来咱们得换个方式合作了。” 怎么了? 等麻道知道发生了什么,怒火差点压不住。他尴尬的笑了笑,重重的跟四爷握了一下,“回头我去明珠一趟,咱们再谈。” 四爷就看桐桐,“这两天你邀请江女士多出去转转。” 林雨桐明白这个意思,第二天邀了江月白一起散步,在海滩上,游客多的地方。林雨桐这张脸还是很有辨识度的,很多人都拿手机拍,拍呗。现在的自媒体这么发达,很多人都发上去了,偶遇明星吗? 然后就有人认出江月白。 林雨桐也为微博里发了几张照片,是跟四爷的合影,几个孩子在身后,都模糊处理的,并附上文字:孩子放暑假了,一起来度假。 很多网友就扒呢,说这是哪个酒店,酒店怎么样,住一晚多少钱等等。 江月白应该被她老公警告过了,碰上认出两人的人要合影,她也配合的合影。人家问说,从来不知道你们还认识? 从出道的时间上,江月白虽然年轻,但是出道的早,后来早早的就嫁人。反倒是林雨桐,是这两年才出道,去年才慢慢有点名气的。她俩该没有交集才对。 江月白就跟人解释,“在一饭店遇上的,我先生跟她家先生也有过一面之缘,我又实在是喜欢林姐,大家就一块吃了顿饭。没想到,今儿出门散散步,又碰上了。林姐人很好,没有架子,我们一块走过来的……” 这些东西就只出现在娱乐八卦上,然后风向就是大家都猜测,林雨桐现在有多少身家。毕竟她先生就是个教授,那岂不是说她才是家里的顶梁柱? 总之舆论被引导的偏的很了,一家子这几天还就在这里好好的度假。要是只吃喝玩乐,啥事没有的话,可以说家里一派和谐。连文心都不闹腾,每天出去扑腾的就累了,回来吃的肚子圆,那连闹腾的精力都没有了。 在这边玩了十天,文竹和文心还不想走。 林雨桐叫两人称体重去,“看看小肚子鼓出来没?” 来时穿的小牛仔短裤得吸着气往上拉拉链了。 文竹都傻了,回去就节食。外带上课去。她本身就有形体课,再报了一个爵士舞的班,闲着没事上课去了。回来之后一半时间在家跟家教上文化课,晚上腾出来时间弹弹钢琴。 文韬的生活就丰富多了,去了健身俱乐部,练拳练散打,出来再游个泳。下午在家上课,晚上时间自由,随便他是干什么。 三个大的就都安排去学车了,专门给三个人陪了三个女教练。丫丫本身就会开车,学了几天,就能考试了。她说起来是在农村学的,开过破面包车,这个挺好解释的。她的秘密却都只是秘密,除了她,她跟谁都没露过,也应该从来没谁疑心过。 文华是本身就会,但她得装作不会,怎么着也得折腾个十天半月的,才能说要去考试吧。 文心是真不会,也就是家里能掏得起钱专门找了教练带着,要不然真得被教练给骂死。 丫丫最快的拿到了本,之后找了林雨桐,提了一个要求,“我想……我想回老家一趟。” 老家没什么值得她惦念的了吧. 林雨桐才这么想,突然就想起一个人来——陈刚,她的父亲。 这孩子并不清楚陈刚是怎么一个人。在她心里,那到底是生父,她想去看望一下,告知一声她考上大学的事,“去吧!我让小白陪着你。” “不用!”丫丫就道,“我自己一个人行的。”她好像怕林雨桐多想,解释了一句,“红毛比我大点,这都二十了。他也不上学,家里也不放他出门,他妈还想着给他说亲。他不想这么着急那个啥……叫我回去跟他爸妈说说,我觉得出来也挺好的,在明珠弄个烤肉摊子,一个月挣的都要比守着老家一年挣的多。” “这是好事呀!”林雨桐就道,“要是需要找铺面,你告诉我一声,我叫人帮着找找。” 好! 虽然出门,但也没多少东西要带。一个背包,装两身换洗的衣服,就能出发了。到机场了就租了辆车,开着车,第一时间还是去了监狱。在上路之前,先发了消息过去,告知一声平安落地,这才重新启程。 宁市的天要比明珠凉爽一些,但却干燥的叫人突然有些不适应。开车一路到了监狱门口,顺利的见到了陈刚。 陈刚看起来瘦了一些,见到自己的时候脸上带着激动。 她轻轻启唇,“我高考完了……” 陈刚目光灼灼的看向她,急切的等着答案。 “考上了,是明珠的政法学院……” 陈刚眼里迸发出一股子光亮,只听名字就知道,这个大学出来以后就代表政府的吧,“出息了!”谁能想到,他这种坏痞子的种,却是个好的。他欢喜的语无伦次,“争气……出息!” 可丫丫想问的不是这个,“这一年,我妈对我很好。” 陈刚不住的点头,“你是她亲生的,她怎么会对你不好。” “这一年,我才对她有了一些了解。”丫丫的声音越发的晦涩。 陈刚却愣了一下,然后就道,“母女处一处,自然就了解了。” “是啊!”丫丫又点头,“我早前在镇上交了一个朋友,就是普通的朋友。我叫他打听我妈的事,就听说她之前被说亲给一家还不错的人家,那家现在的在县城有不错的铺面,还有厂房,听说在省城也买了楼,买了铺子……我妈怎么会跟你呢?” 什么? 陈刚抬头看着孩子。 丫丫低垂着眼眸,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指节都泛白了,“我了解我妈,她很上进,到现在也是如此。而且,她眼光很好,又会权衡利弊……我实在想不通,当年的事。我妈先被说亲,她不乐意,她要念书,这事我信。她被关起来,这我也信。但发现事不可为,她只会选择对她最有利的……那家的条件不错。至少跟你和陈家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将她带出来,她很感激你,但她不是个蠢人,她一心上进,怎么会就跟了你?这件事,我搁在心里半年了。越是了解她,知道她的能耐心性,我就越是怀疑你们告诉我的真相!我过了十八了,我也考上大学了,我有权知道真相。” “那你怎么不去问比你妈?”陈刚头上的汗都下来了,他从不曾像今天这般紧张过。当年被抓住,也没有像是今天这样。他看过去,只能看见这孩子的头顶。一时间,他的神色复杂,有些话,他实在没有勇气都孩子说出来。 丫丫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你觉得我去问我妈,合适吗?要真是我猜想的那样,你觉得重新揭开伤疤,是好事?” 陈刚喉结不停的滚动,“当时……我……我是一时糊涂……” 这话一出口,丫丫愕然的睁大眼睛。她只是猜想,只是推断,但从来没想过真的是这样的。她手里的话筒瞬间掉落,一股子从来没有过的恶心从心底涌起,她一刻也不能面对,转身就奔了出去。 浑浑噩噩的走出监狱的大门,站在车子的边上。太阳炙烤着,可她还是遍体生寒意。 易地而处,换做自己,自己能坦然面对这样来的孩子吗? 不能! 这个存在,时时刻刻的都在提醒着过去那些不堪的过往。 她开着车,一路往前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路就在那里。以为会开向不知名的地方,前头可不就是红毛家的旅馆。 晚上了,门口很热闹。烤肉摊子,炒面米线小笼包子,热闹的很。红毛帮着给客人端饭,看见她下了车才欢喜的迎下来,“你还真回来了?走走走!吃饭!” 因为她回来了,红毛爸妈也没抓着红毛干活。反倒是烤了许多肉串鸡翅鸡胗,又给炒了两碗细面,放了很多肉丝在里面,弄了一盆的凉醪糟给送到里面,叫他们去里面说话。 红毛从冰箱里取了啤酒,顺手打开给倒了一杯过去,“怎么?情绪不高?跟你妈那边闹矛盾了?” “没有!”丫丫喝了一口,“就是去了一趟监狱。” 哦哦!看她爸去了。 “你爸那边不好?”红毛跟丫丫碰了一个,自己先抿了一口。 丫丫摇头,想说吧,又不能说。这样的事只能烂在肚子里,要不然,她现在大小也算个名人了,离婚总比被那啥说起来好听些。沉默了半晌只得道,“就是心里憋闷,他在那地方,我却偏考了个法律事务的专业……” 红毛也不知道法律事务是干嘛的,就问呢。 “就是做调解工作的。这一行不考公都不知道该干嘛。” 噢噢噢!懂了!千辛万苦的拼出来了,结果却因为亲爹,断了前程了,难怪心情不好。他就安慰说:“后头黑头他表哥,听说人家考研究生就换专业了,不行咱就换呗。你那个后爸不是还是大学教授吗?” “教授也不能随便安排孩子去上学呀!”她摆摆手,拿了烤鸡胗转了话题,“相亲的事是真的呀?你真不想相?那要不就跟我去明珠市,我手里还攒了一点零用钱,你先用着?” 红毛嘿嘿笑,“就哥们手里这点钱,哪里真敢去大城市。我就是闹着去宁市……在那边做生意,卖一样的东西是不是比小镇上挣的多?不过以后咱们再见面就难了……” “要去宁市肯定花钱更多,估计你爸你妈手里的钱也不够。” 两人絮絮叨叨到很晚,红毛自己把自己给撂倒了。丫丫睡了三个小时就醒了,醒来的时候红毛还睡着呢。她抬手微信和支付宝分别给红毛转了三万块钱,就偷偷的出门了。 车停在门口,她开着车哪里也没去,直接调头,回吧。这里没有要呆着的必要了。如果红毛不在这里,她这一生都不再打算回来了。与其想东想西的,倒不如回去想想,怎么赚钱实在。 林雨桐还以为丫丫出去怎么着也得三五天才能回来,结果才去就折返,回来倒是看不出异样。只是也在家里呆不住,早起就出门了,晚上很晚才回家。 林雨桐去她的房间,“这几天忙什么呢?跟同学去玩了?” 这孩子在班上的人缘挺好的。 丫丫含混的应了一声,“对!就是出去转转……” 这是不想说了。 林雨桐没逼问,“要是跟同学玩,没地方去可以带到家里,平时家里上午也没什么人。” 文竹和文韬出去上课去了,文心也去了音乐培训班,上一上午可。她下午得回家,她下午在家学画画,专门请的老师。 她本来走的是音乐专业的艺考生。但是艺考不理想,上专科她不想上,也不想复读。那就只能不考虑艺考生的那么一码子事,只从能拿高考成绩填志愿。其实这样的话,可选择的不少,但她不想学文化课,还是把视线放在艺校上。本来想着播音主持,将来工作有人带路,路会好早。但艺校里不要艺考成绩,单看文化课成绩的少之又少,有些学校今年有,明年都未必有这样的名额。这个民办条件本就放的宽一些,动画偏向运营方面的,不用艺考人家有名额,但她的高考成绩又够不上。摄影也有名额,关键是每年这个学校的摄影都招不够,学费贵,住宿费也贵,关键是搞摄影的器材都不便宜。谁没事学这个去。报考其他的学校专业它不香吗?关键是,搞这个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就业方向在哪里?人人手里都有手机拍照录视频的,你就说你们的就业面得多窄。 文心为啥报这个专业呢?因为网络上有个网剧,挺火的。讲述的就是摄影专业的大学生的生活。谈个情说个爱,学习很少,然后就是扛着机器这里拍一个那里拍一下,感觉还是挺美的。 光想着美了,就没想着,一个班里的其他大部分学生人家都应该是有些美术功底的。 她的时间这么一安排,瞬间占满了。前天见丫丫回老家,她还想回去看看的,结果文华一个电话打给美术老师,问问情况的。结果老师说了一堆的不足,她再不敢提不上课回老家看看的事了。 文华呢,最近都不会在家。《调味》摄制组正在拍摄呢,沈小胖要去看着,顺便把文华带去了。她大概是喜欢那样的氛围,主动要去的。 如此一来,家里丫丫随时都能带朋友来,不怕影响谁。 丫丫正要推辞,林雨桐的手机响了,是俞红打过来的,“俞红姐,今儿怎么有空。” “我是个清闲的人,不过有个老朋友求我帮个忙,我还得再拉上你。” 林雨桐就笑:“您开口了,有什么不行的。您只管吩咐。” “是一档节目,邀请的嘉宾出了一点问题,得找两个替补的。导演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儿子了,看了咱们俩那个访谈节目,就想起我这个老菜帮子了,说是得带个闺蜜……” 林雨桐就知道是什么节目了,她应下来,“行,咱们见面谈。”挂了电话,她就看丫丫,“你要没事,跟我出一趟门。有个节目我得去录制,小白忙着工作室的事,你去给我当几天助理,就当咱们娘俩单独出门旅游了。” 说是助理,不还得见很多人吗? 您真的确定带我去见那个圈子里的人吗?你不怕人家非议吗? 丫丫抿着嘴,这样的话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乐文 446 转向人生(27)三合一 转向人生(27) 《我和我的闺蜜》这一期在云省拍摄的。那地方的夏天,有些地方气温是挺高的,但像是在昆市周边,那温度不算高。上三十度的气温也就那么十来天,其他时候的气温都在三十度之下。若是遇上下雨,很凉,甚至有些冷。 “四季无寒暑,遇雨如过冬。”林雨桐叫检查丫丫的行礼箱子,“带两件厚点的……对!那个户外防风衣就行。” 收拾来收拾去的,她也就一个小小的皮箱就装下了,然后再背了一个双肩包,可以了。 文竹后悔的什么似得,“早之后我就上后半程的课了。”这孩子有个好处,计划内的事情就会按照计划去执行。在外面报班,报的哪一期就去上哪一期,绝对不会因为可去可不去的事去改动它。 她喊文韬:“你不去吗?”你那也不是上课。 文韬不去,“我才说要学射击的。那边俱乐部请了市局的一位外勤刑警做教练的,人家是有空才去。这回据说是受伤之后有点假期,在场外指导可以。这机会难得,错过了这次不定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云省又跑不了,什么时候不能去玩呀?” 那倒也是! 两人在边上缠呢,回来要记得给买什么买什么,要拍照发过来,要怎么怎么着,感觉不拿个本记下来都记不住。 文心在门口看了几次,她不敢说跟着去的话,就给文华发消息:林姨要带丫丫去参加节目。姐姐之前不是想要资源吗? 文华愣了一下,丫丫不可能面对镜头,所以,压根就不是上节目的。带过去玩倒是有可能。她直接怼:“人家靠本事考上本科了,人家学那些多余的东西,你管得着吗?人家把驾照拿上了,人家也满十八周岁了,你管的着吗?” 文华基础比人家还好,如果文化课上了二本线,那选择就多了去了。哪怕不读艺术类,也是有很多选择的吧。结果她读的那个三本还有那个专业,真的,不是家里富裕的,真读不起的。说到底,人家靠本事,你靠钱,你还瞎bb什么呢? 再说了,驾照你拿到手了吗? 从开始的天天训练,到现在的一天训练两次。自己当年也是半个月就拿到了呀,只要真的去学,只却做一件事,怎么就学不会的。可没人陪她去练车了,她以学画画为由,训练的时间大幅度缩水了,这还不定什么时候拿到驾照呢。 叫你干啥你都没恒心干下来,你管人家是去干啥的?自己的事情弄明白了吗? 怎么爽怎么怼,怎么刺激怎么说,说的这边话才说了一半,那边挂了电话,世界终于清静了。 说是叫丫丫当助理,但其实哪里真用她?小白找了个刚毕业的学生,也就比丫丫大几岁,叫常欣,临时充当林雨桐的助理,大事不用她管,只要处理一些日常琐事和出门的一些事宜就行了。另外还有化妆师、形象设计师,再然后还带了一个女保镖兼司机。所以这一行就得六个人。 跟俞红两个人在机场汇合,坐的一趟飞机非过去。 俞红见面就笑,“我这是蹭了你的热度。” 林雨桐就道,“没有您的提携,热度哪里上的去?” 第一次访谈节目能做的不错,首先得是俞红的知名度,这么些年也不见衰了多少。那个年代家喻户晓,如今不常出来了,但一出来,大家还都会忍不住的关注她。这才是真正的名气! 林雨桐这么一捧,俞红就特别高兴。现在很多突然红起来的孩子,看着她们这些老了的,青春不在的,那说话是很不客气的。 两人就跟真的闺蜜似得坐在一起,林雨桐就跟对方介绍丫丫,“我的大闺女。” “阿姨好!”这种人物当年只能在电视上看见。 俞红忙点头,“你还你好,是叫丫丫吧。你妈不止一次的提到你。高考完了?” “是!”丫丫应着,“在放暑假呢。”多余的废话一句没有。 俞红不问成绩,也不问考了哪个学校,应该是知道才被认回来的孩子,基础本就没打好,问出来就很叫人尴尬了,她只说一些去哪里玩的话,哪里好玩,哪里的什么好吃,应该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 林雨桐倒是主动跟人家说了,“一年前,还补初中的东西呢。今年考了个二本……” “那可太了不起了,这是下了苦功夫了。”俞红真心实意的夸赞,“以后考研,还有机会。专业选择的空间也很大。再者说了,现在这走出大学门,干自己本来的专业的,那情况可太少了……” 人老成精,能混迹一辈子,那真是人通透的很。一说情况,人家就知道学校和专业都不尽如人意。所以,她说的话都是朝给人宽心的方向说的,特别的真诚。 她还不避嫌,说以前恨红的大咖级别主持人,谁谁谁是哪个地方的师范学校毕业的,谁谁谁就是文工团拉大幕的,都是一个个一路奋斗到那么高的位置的。金钱呀,权利呀,名望呀,“人嘛,得认识自己你,但也别小看自己。别给自己设限,说我只要求做到哪里哪里……不到闭眼的时候,谁知道会怎么样呢?踏踏实实的往前走,老天不会亏了谁。”说着,就说起她自己的女儿,她有过三段婚姻,大儿子都已经成家了,小女儿还在读大学,“她的情况就是当年畏惧高考,高三都读了一半了,结果第一次模拟考试,考的不理想,然后整个人心态崩溃了,回来死活就不去了。坚决不高考,要出国。那我说,出国也行。跟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出去了人家花费多少你花费多少,觉得不够,你给人刷盘子去,送牛奶去,我管不着。也跟她父亲沟通,说不要给她那么多钱……她父亲也很配合,我们真说到做到。结果在那边一年多了,也上了大学了,打电话回来,说妈妈,这个赚钱太不容易,以前太大手大脚的……到现在,我依然没有多给钱,她反倒用刷盘子赚的钱,过年回给家里人买礼物。我就说,这个大学上不上的好不要紧,只要知道这个道理,哪怕大学不读,这个时间都没有白费。” 一路上絮絮叨叨,说的都是家里的事,很自然的就亲近起来了。 下了飞机,就有节目组的车来接,也就开始拍摄了。 林雨桐和俞红一辆车,丫丫拍呗拍上去,就跟常欣在一块,节目组给每家的艺人暂时还提供一辆车,为了出门方便的,因此,几个人上了最后一辆车。 都知道丫丫是谁,那就没丫丫什么活干,大家分出一大半的精力在照顾她。 因为林雨桐实在是太省心了,特别好伺候一人。身边跟着随时倒水拎包的,那基本不存在。 另一边呢,俞红老师也一样,“我们那个时代的艺人,哪有那么大的谱呀?” 两人坐在后面,就是这么一种说法方式。 然后来接她们的节目组成员:“……”这句肯定得掐了的呀。他引导两人说话,“之前就想着邀请林姐的,后来听说林姐挺忙的……” “对啊!她真的很忙。”俞红接过话头,“这次是我生拉硬拽,把她带来的。”她听说了那个叫李默的曾邀请林雨桐来的事。 林雨桐转了话题,“我们还不知道,要来的其他嘉宾是谁呢。” 节目组成员,这个问题干嘛叫我来回答?她只含混的道,“我主要负责俞老师和林姐这边,其他的还不清楚。不过好像有林姐的熟人……” 我的熟人……可不多! 结果到的时候才发现,人家已经到了。 除了节目常驻的主持人一男一女这异性闺蜜之外,剩下的四个人里,有两个林雨桐都认识。 一个是江月白,跟她搭档的闺蜜叫乌燕,是个现在还比较红的一位。 江月白给两人介绍,“乌燕是我的大学同学。” 怪不得呢!一个成了阔太太,一个在圈里摸爬滚打。本来江月白已经不怎么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不是在之前,跟着林雨桐曝光了一次么,这不,就马上被拉出来重新溜溜了。这个乌燕还挺有心眼的,估计是多少知道一些麻道的背景吧。 两人在圈里身份地位天差地别,但看乌燕说话,却处处以江白月为先,捧着她,就知道这位是那种聪明会做人的人。 跟这边打了招呼,林雨桐也跟俞红介绍了一下。 那边李默就笑着过来,“林姐,又见面了。” 镜头开着呢,林雨桐不远不近的跟她握手了一下,她带的好像是个新人,很年轻的小伙子。李默介绍了小伙子叫什么,林雨桐都没怎么记住。 还是那位叫万和的男主持人出来道,“我们都叫他小古。” “对,俞老师,林姐,叫我小古就行。” 很乖巧的一男孩子,应该是李弋洋新签的艺人,叫李默带出来遛遛的。 这个节目每一期给闺蜜们出的难题都不太一样,谁也不知道在这里集合之后,节目组会要求怎么做。 丫丫一路跟着过来,他们是站在拍摄组的身后的,看着艺人拍。总得来说,觉得挺受罪的。时时刻刻的都在做戏的感觉。 节目组主要的拍摄地点不在城区,还是放在城外山上的民宿。民宿带当地非常有名,人家给你们地址,然后给了包括主持人在内的四组闺蜜,四种出行方式。现在才中午,赶在晚上之前,你们得到底预订的地点。出行方式抽签决定。 俞红谦让,“你来,你去抽签。” “俞姐,你来吧。不管哪种,节目组都不会叫好过的。” 边上几个人就笑,那边导演就插话,“还是有难易的区别的,来来来,赶紧的。每组派个人出来抽一张。” 俞红抽过来递给林雨桐:“看看是什么?” 林雨桐一看,上面两个字——派车。 也就是说坐节目组派的车。这应该是最好的一种交通方式了,其他人就呼喊,最好的被抽走了。 俞红摇头,“看着好的未必好,这还不定掉什么坑里了。” 结果剩下的三组分别抽到了摩托车、公交、步行。 摩托车和公交就不说了,步行是俩主持人抽到的,两人跟导演组商量,“就是我们走着去,那我们搭顺风车行不行?反正是你们不提供交通工具情况下,只要不用你们的交通工具,对吧?” 两人很会调节气氛,你来我往的,得到的结果是:不要不搭嘉宾或者节目组的车都行。 就是找纯素人嘛。 这就是个看点了。 万和又十分亲昵的跟林雨桐道,“林姐,本来还想着蹭你们的车的。” 林雨桐就道,“导演那个坏样儿,瞧着最好的,指不定就是最坑的。” 万和马上指着导演,“听听!您那坏样儿已经人尽皆知了。” 果然,一出去就看到给林雨桐和俞红的车,像是从废车场翻出来的二十八手夏利。 俞红还挺怀念,“当年我最早的一辆车就是夏利!” 这得自己开车的,可这自出漏风摇摇晃晃这个劲儿,“还能用吗?” 导演在后面补充,“从一废车场找出来的,叫人修了三天,开过来的路上坏了四次,反正开到了!” 俞红也指着导演笑:“果然,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林雨桐开了车,后面跟的是摄制组和两人带来的人。一路上慢慢跟着。 丫丫坐在后面,朝前看。今儿这天比较热,但是那车里没有空调。常欣抱着水,“早知道就不来了,这个节目可真折腾人。” 果然,还在环城路上呢,车子就动不了了。 半路上停车,边上车来车往的,其实这是非常危险的。 丫丫前面的动不了,后面的就没法子。修车丫丫也会,换轮胎干啥的,啥都会。她急着往前去,找那拍摄组和跟着的副导演,“车坏了,跟路人求助修车……我当这个路人……” 大太阳底下晒着,不难受呀! 俞红低声跟林雨桐道,“你家这孩子心疼你呢。” 林雨桐左右看看,也舍不得孩子来修车呀。这破车修了也没用呀! 她朝丫丫摆摆手,然后跟俞红装模作样的商量,“干脆不修了,走过去,转过那个街道应该就是菜市场。刚才看见好几个拉菜的车都朝那边走了。” 俞红打开点子地图,“对!那里是个蔬菜批发市场。” “咱从这里走过去,最多二十分钟。到了菜市场,那交通工具就多了……” 副导演也不拦着,不管采取什么,得叫节目有看点。去从菜市场借车,这个不难。 是不难,菜市场出现了明星,被围堵了一翻之后,就借到了一辆三轮车。两人开着三轮车,奔着目的地去的,到的时候连主持人都没到。 因着路上风吹的都乱了,这不得先去洗澡吗?这一段肯定不播呀! 民宿安排的其实挺好的,拍摄的时候,闺蜜是住在一起的,机器都放好了。但其实,该去哪里睡还去哪里睡。一户住两个艺人以及她们各自的工作人员,地方比较紧。两三个人一个房间,自然是林雨桐和丫丫都安排到一起了。 林雨桐得先去洗澡,换了衣服出来不还得拍吗?丫丫就在外面帮着从皮箱里拿衣服,“……根本就不应该来。节目组太过分了,又不是只年轻人的综艺,还有俞老师呢。那么大的年龄,都六十多了。” 那三轮车一个敢开,一个敢坐,一路走的小路,这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一路上提心吊胆的,差点吓死人了。 正说着呢,突然想起什么,退了卫生间门就进去,“等一下……” 林雨桐还没脱衣服呢,才把头发散开。 丫丫在卫生间里这里看那里看的,林雨桐这才明白,她是怕偷拍吧。 这是民宿,到底不是酒店。现在这科技又发达,所以出来就很危险。 但是林雨桐是干嘛的?这些东西逃不过她的眼睛,之前进来,她已经习惯性的观察过了。只是现在她面上不显,由着她查。 可查完了她还不放心,把她自己的行李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把雨伞和一块防雨布。将半折叠伞半撑开,挂在淋浴头的上方,再给上面罩上一层防雨布,“好了!” 这孩子到底是经历过什么,导致她的戒备心这么重,在家里一年,她不怎么戒备家里人,但是一出门,她的戒备功能自动打开。 林雨桐没有表现出异样,而是在外面换了睡衣,不是脱了衣服直接换睡裙,而是把睡衣从下往上套,套到身上了,才把里面的衣服脱下来,绝对不会漏。 洗澡的时候,钻到那个防雨布里了,这才把睡衣脱了手伸出来放在边上的板凳上,洗好了,再把手伸出来拿衣服,套上再出来。 这玩意除非淋浴的花洒上装监控,肯定是拍不到什么的。 化妆师过来的时候,看见那玩意愣了半天,“林姐,您那是什么东西呀?” 丫丫眼神有点慌,怕被人看穿一样。 林雨桐就道:“蒸汽都圈在里面,就跟做了一次桑拿一样,对皮肤好。” 是吗? 您这个蒸桑拿的方式,当真是闻所未闻了。 里面正说着呢,常欣急匆匆的过来了,说是乌燕的经纪人,跟节目组吵起来了。因为乌燕知名度比较高,一进村子,就被人给认出来了,围了好些人,有粉丝过来要签名,求拥抱,谁知道这附近的村民里有个男的,五大三粗的,挤过来抱了乌燕不算,还抱着不撒手,做了很多不文雅的动作,保镖被挡着没挤上前来,经纪人就火了,跟节目组吵的不可开交。 丫丫面色大变,很有些坐立不安。 林雨桐拉着她的手不停的拍,没事,不是谁都是乌燕的。肯定不会遭遇这种事,但她的担心半点没减少。 也因为这事,本来晚上还要拍的,只能延后一天,等节目组和乌燕去处理这件事。 这事该说谁呢? 俞红年纪大了,一路颠簸也没休息,正好修整一天。林雨桐和丫丫就没啥事了,晚上两人出去当地人用山上的菌菇做的汽锅鸡。 这里还是有很多游客来避暑的,有认出林雨桐的,也知道这里有节目组,就是打个招呼,有些人要合影就给合个影,总的来说,没什么太过分的人,基本不怎么受干扰。 可丫丫还是紧绷着,每一个靠近的陌生人,都叫她紧张不已。 她之前也出去,早上出去晚上回,应该并没有很明显的社交恐惧问题。她跟自己出来,才这样的。换言之,她怕自己这个大明星在外面被人欺负。 “吃吧,这玩意在别的地方可吃不了这么地道的。”林雨桐给她夹菜,桌上还有带来的其他人呢,她也没法单独跟孩子说什么。 化妆师跟着林雨桐的时间比较长了,她就比较放得开,跟林雨桐道,“林姐,您发现没?其实只有丫丫跟您长的最像。文竹都是像金教授的多。你们俩五官得有四五分像。只是您的棱角更柔和些,丫丫的就显得凌厉!” “是吗?”林雨桐看丫丫,“我一直觉得她的眼睛像我。” “眼睛只看形状是像,但眼神不一样。您发起火来,不言语的时候那眼神怕的很。”丫丫虽然看着冷酷,可眼神里没那感觉,“气质不一样。”说着又说丫丫,“说真的,不换个风格吗?咱们的形象设计师不介意免费操刀的。” 丫丫摇头,“我还在上学。” “妹妹!”设计师走的是御姐风,那说话带着几分妖娆气儿,“这上大学才得更注意形象。这谈恋爱先谈的是外形气质……” “太肤浅,不谈也罢。”一句话把人给怼回去了。 其他人就笑,御姐拉着塑料凳子朝丫丫靠近了一点,“妹妹,男人都是肤浅的,你这话容易找不到对象的。” 我也没想着要找对象。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一种心理上的厌恶。 林雨桐看着她放在嘴边的鸡肉又放回盘子里,就马上转移了话题,问形象设计师,“明儿以简单舒适为主,这里是大山,活动得在山里吧。” 设计师嗯嗯嗯的点头,“您个子高,怎么穿都行。” 吃了饭,转悠了一会子,回去的时候俞红那边都休息了。这边也没吵,个子回房睡觉。 都躺下了,丫丫翻来复去的睡不着,林雨桐才道,“我把易拉罐瓶子在门口放着呢,放心睡吧。” 丫丫躺平,低声道,“我回老家,去了一趟监狱。” 林雨桐‘嗯’了一声,“猜到了。” “当年的事……我知道了。”丫丫到底是说出了口,然后问了一句,“叫你面对我,很难吧?” 林雨桐倒是没想到陈刚真敢说,她沉默了一下才道,“面对你不难,面对自己的过往才最难。你先得正确的面对,才能坦然,才能从容。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只要肯学着去面对。” 丫丫没有说话,这话是说她,也是说自己。 她发现自己有问题,她在点化她,让她学着正确的去面对。 可怎样的面对才是正确的,她不知道。她觉得她有些话对,有些话又不对。自己是得学着面对自己,但更得学着面对她。 第二天得拍摄了,四组人才重新聚集在一起。 跳过那些道歉的废话,就正式的进入录制。闺蜜在一起常做的事,不外乎那么几个:吃饭、聊天、逛街、美容。 给你们一些采购任务,然后采购去吧。山下面就是集市,给的采购单子上列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 俞红本来就是被拉来救场的,然后昨天又发生那样的事,她就比较抗拒这次的节目组,完全没有说想着好好的怎么去做,就是出镜头,完成个任务而已。再说了,最后剪辑完,估计是另外两边的镜头多些。李默带了新人,能用新人,估计那边是带薪入组的,乌燕又比较有名气,再加上江月白豪门太太,怎么说也比这边有看头。 知道这个潜在的规矩,两人就都是应付。 要买什么就买呀。比如山珍,这个难为不了两人,品种两人分的特别清楚。然后再你来我往的讲讲价钱。比如辨别茶叶,什么样的普洱是上品,林雨桐打眼一看就出来了。再就是药材三七,林雨桐难得的瞧见了野生的三七,品相还不错。林雨桐赶紧跟人家预订,节目组给的钱少,买不了多少。剩下的林雨桐自己包圆了,“这可是好东西,美容养颜抗衰老,血管清道夫呀,用这个泡酒也好,或是炖汤,乌鸡煲、三七藕汁蒸鸡、三七根须炖鸡……用处大了去了。回头我炮制好了,送您一些。” 俞红连声道谢,“你对药材的认识很深呀!” “医食同源,可不得多学学吗?”两人说着话,林雨桐还顺手买了一筐子三七芽,“这个回去用水抄了凉拌着吃,离了这个地方再想吃这个可难了。” 然后又是买活鸡,又是买活鱼,回去又得帮厨,这些对林雨桐不难,对俞红这个在家也给孩子做饭的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也不难。两人把自家买的食材回去做成菜,分给摄制组的人吃了,剩下的两人摆在外面的亭子里,吃了饭,喝着茶,闲聊。 节目组估计跟人家美容品牌合作了,推什么花露精油。两人也不做脸,就做个手部美容就行了。她们聊她们的,边上的美容师做自己的。两人偶尔问一句美容师,这东西什么效果啊,然后穿插两句自己的感受,做完就完了。 这才半下午,反正节目组安排的就算是彻底的结束了。回去收拾行李,别的组要拍到什么时候她们也不确定,只等对方回来,何在一起拍了个结束语,这一期到这里俞红和林雨桐的就结束了。 如今天晚了,原本想着过了这一晚上,明天就能回城里。想走的走,想留的还能继续留。结果半夜里,出事了。 丫丫本就睡觉轻,外面有点动静就醒来了。这里是山里,雨多来的又突然,夜里说下就下了。这民宿是个两层的仿古建筑,很有当地的特色。她们的房间在二楼,两边都有挑出去的大阳台,通往阳台的门都是玻璃门,通透。 晚上林雨桐把门窗检查了一遍,其实夜里气温还是不高的,就怕半夜起风下雨骤然降温。 起风的时候林雨桐知道,结果她这边才迷迷糊糊的,就听见呲呲呲的,像是摩擦什么的声音。丫丫蹭的坐起来,抬手就摸枕头下面。可惜,她枕头下面什么都没有,她现在都不带刀了。 林雨桐赶紧去了,‘嘘’了一声,给保镖打电话,不管外面有什么没什么,看看没什么要紧。 结果保镖起来一看,没什么。还敲了林雨桐的门,“林姐,我就在门外。起风了,雨挺大的,倒是没什么人。” “睡觉都警醒着点,不知道会不会有山洪。”她忧心的是这个。 里面一说话,那呲呲呲的声音倒是听不见了。 保镖也没在山里住过,也不知道这山洪是什么样的,这么一提醒,她回去就都叫起来,换上衣服再睡也不迟。 林雨桐叫丫丫睡,“我看着呢,你睡吧。”说着也换了衣服,她觉得两边的阳台得看看去。虽然那种声音没有了。 丫丫哪里会再睡,利索的套了衣服。林雨桐去了一侧的阳台,丫丫顺势就去了另一侧。结果林雨桐这才还没看清楚个啥呢,就听见丫丫尖叫一声,她吓的快速的跑过去,就见丫丫指着楼下,“人——人——人掉下去了——” 林雨桐一把将人抱住,用手机里的光往留下照,楼下一人,正抱着腿压|抑着呻|吟声。她拍了拍丫丫,“没事,就摔断腿了,跟咱们不相干。” 正说着呢,拍门声响起,俞红那边的人也起来了,外面又是风又是雨的,没电了。俞红披着衣服转过来。 这么多人,丫丫才说呢,“我一到阳台,就看见那边阳台的围栏上骑着一个人,不在我们这屋的阳台这边……我被吓了一跳,他也被吓了一跳,然后我吓的叫出来了,他手一松就掉下去了。” 这人,民宿的主人已经带到大厅里去了。 老板也委屈的不行,“这人我不认识呀!今儿就是进来问了个路,我也没在意。这边是不住外人的……他怎么进来的我都不知道……这肯定不是我们本地人。” 这人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长的瘦小猥琐,这个点报警,警察也来不了,就只这么捆着,腿林雨桐看了,留不下后遗症,就是二楼摔的,没摔到脑袋。 不过节目组的人还是被暴怒的俞红给找来了,“已经出事了,还能不能保证大家的安全。这是人家睡觉警醒,这要不警醒呢?今晚着又是风又是雨的,喊救命都没人听的到。” 不至于的! 林雨桐伸手拿这人挂在脖子上的东西,这是相机,“还很专业!” 不是狗仔,也是被人雇佣了来拍黑料的。 可是,这里就住了自己和俞红,身上简直没有有黑料的地方呀。 “误会!误会!”这人终于忍着疼说话了,“这就是误会,我是林姐的粉丝,就是来找林姐要签名的。” 丫丫的脸都白了,是冲着自己这间屋子来的。 林雨桐信了这人的才有鬼:“我带着我女儿,其他的工作人员,也都是女性。我生了三个孩子,证明我各方面取向正常。我身体健康,没有不良嗜好,我这里,有什么值得你拍的?再就是俞红俞老师,六十多了,跟绯闻都不搭嘎呀。我跟你说,你现在最好说实话,要不然,只凭你吓着了我女儿,我就能告的这辈子别想安宁。” 这人都快哭了,要是能动,他早都跪下了,“林姐!林姐!求求你,饶了我吧。我说实话,我说实话还不行吗?我确实不是冲着林姐和俞老师来的,我是冲着江月白来的。有人给钱,叫我拍江月白的!” 拍江月白什么? 导演觉得这个事情严重,“我这就亲自去请江女士。” 江月白就住在这栋民宿的对面,中间隔着一条山路而已。这边民宿的老板给对面的老板打电话,叫他们起来开门,别闹的太大,叫人知道了就不好了。 门开了,导演带着人过去了。然后对面的灯亮了一片。这边不由的都朝对面看过去。林雨桐的眼神不错,然后就看到对面的二楼,有人上了阳台,好像还光着膀子,然后从一边的阳台,翻越到了另一边阳台。 俞红的助理是她的亲侄女,这位大姐也是心直口快,“今晚怎么回事?流行翻阳台了?那屋住的谁呀?” 俞红瞪了一眼,然后跟林雨桐道,“我看咱都休息吧。这边交给导演处理。” 是啊!发现人家的j情不是好事情。 回屋后,丫丫才问说:“那个江月白是之前去咱们家的那位麻伯伯的……” 对! “不是说那位伯伯不是一般人吗?谁敢搜集这样的黑料?” 黑料不黑料的林雨桐说不好,她只盼着,这事真像是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乐文 转向人生(28) 转向人生(28) 这个猥琐男是谁找来的现在不知道,说是拍江月白,那应该没错。因为江月白那边的情况确实不对。从她屋子的阳台上翻出来个光着膀子只穿着裤衩的男人,大半夜的,这能是什么意思?早前阳台上可没人,只能是从屋里出来的。 这个人翻出来到哪里呢?翻到江月白带来的随从人员的那个屋子里呢。那么这人的身份就出来了,要么是保镖,要么就是司机。她的化妆师虽然是个男的,但看起来娘娘腔的很,她应该是看不上的。而且那么个人也没胆子做这个事情,做了只怕也没胆子从阳台上往下翻。所以那人是谁大致是有范围的。 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个猥琐男要爬自家这边的阳台,爬了做什么呢?要说对自己做什么吧,这个男人没这胆子,随身挂着相机那也不像是为了干别的,他的目的应该很单纯,就是为了拍照的。巧的为了拍江月白却来爬了自己的阳台,为什么的? 只能理解为他是为了选择拍照的方位,是为了将来好把祸水引过来的。叫江月白以为是自己在搞她的黑料。 反正这个方向住着的不是自己就是自己的随从。当然有俞红……但是俞红六十多了,人家跟她压根就没有交集的地方。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身上带着的标签大众是认可的,绯闻之类的东西压根就跟她没有关系。便是经历了三次婚姻,大家都把这归位大众遇到的婚姻中的问题。可换个现在这明星试试,肯定说什么的都有。所以,只要从这个方向的视角上拍出来的照片,那么,不管别人,江月白铁定要认为这事跟自己有关的。 丫丫就皱眉:“那个拍照的怎么知道江月白那边必然会翻出来一个男人?要是人家不出来呢?要是今晚上他没被发现,那个男人又是江月白身边的工作人员,人家只要起早点出去,在外面转转,谁能说人家之间有什么?他怎么这么笃定就一定能拍到?” 这就是问题了。 林雨桐示意她继续睡,这才道:“江月白身边被人收买了。咱们今儿晚上要是发现不了,那边必然还是会有人惊了江月白,让那个男人翻出来给人拍的……” 对!只能是这样。 丫丫心里跳的厉害,“是……生意上的事?” 把‘金教授’三个字就那么给吞了。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个人。叫金叔吧,人家自称父亲。称父亲吧,感觉很奇怪。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她又是真担心金家最后成了那样是被人算计的。 因此就道:“其实……日子现在已经很好了。您压根就不用出来这么辛苦做这个节目。做不做出名的节目主持人有什么关系,现在家里的钱足够了。等我毕业了,我能挣钱了……”是不是不要追逐这些东西,就不会惹上麻烦。平淡一点未尝不是福气。 林雨桐眼里就染上暖色,“我知道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尽量少跟这些圈子里的人接触……” 丫丫就想到了金文华,她以后肯定是奔着这个圈子来的。这个女人如今这么着,难道是因为文华? 可金文华要真是云媚的经纪人,她的能力那就是非常好的。在这个圈子里她自己就能如鱼得水,不必为了她现在委屈自己。她嘴角动了动想说的,但想想……还是算了。给人当后妈,是不大容易。 林雨桐何尝看不出她的意思,就笑道:“上次李默邀请,我就拒绝了。讨厌李默和她背后的算计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我不爱出来露面。但是俞红老师邀请了,这个面子得给的。以后我不能说是绝对不出来,但这得看跟谁。像是俞红老师这样的,还得合作。别人不行,哪怕再大的腕。”说着就失笑,“人家大腕也不请我呀。” 丫丫这才肩膀松了,大概是觉得自己太紧张了。 但到底是脱了外套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她闭着眼睛,听着边上的女人起来去了卫生间打电话。这边的隔音效果并不好,隐隐约约的能传出声音来,应该是打给金教授了。她听见说:“……不用过来……出了这事这里就是个是非之地。你最好先联系麻道……跟咱们有瓜葛是肯定的。但他是不是把有些合作的意向跟别人提过,这个人是不是跟他意见相左……这是要跟这个合作中间下蛆……” 基金会那东西,也不可能麻道一个人就能定。 这边的话,四爷没露底。就是那个李弋洋,在这个行里搅搅浑水还罢了,甚至都可能提供了这边的消息,但他不会大胆的再往里面掺和的。 再说什么丫丫也听不清了,然后很意外的迷迷糊糊的给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多沉,蹭的一下坐起来,满眼的惊慌,却见那个女人做在那边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书,很平静的样子。她的心一点一点放下:“我起晚了。” “不晚,还不到八点。”林雨桐看了看时间,“洗漱了刚好赶上吃饭。” 今儿外面格外的安静,好像都知道没有老板的话最好不要乱跑。反正今儿这个事谁掺和谁倒霉。圈子里的人只知道江月白据说是嫁给了一富豪,超有钱的那种。那种人的面子可不是那么好下的。 林雨桐这边把行礼都收拢好了,这边的房门一开,其他人才动了。她早把事情跟沈小胖和小白说了,管理这些人是那两人的事。昨晚沈小胖和小白逐个给沟通过。告诉他们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要是谁掺和大概齐没那么容易脱身。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看不听不问。别拿着手机没事就拍照,现在这技术追查从哪里发出来的这个很容易。不要想不开自己往死的作。手里要真是有拍的东西,就交上来。那这东西最终的目的是换钱,我替你们找买主去,别想不开想自己卖。 早起的时候小白发了消息过来,确实是有人拍照录音了。就在自己这边的团队里。有些人有这样的习惯,不管碰见什么,都要用手机拍下来,当时没啥心思,但之后会不会引来麻烦,他们没想那么多。 就算是现在有交上去的,可是不是还有那种拍了但是偷偷藏着的,谁也不知道。 一行人没言语,跟着下楼。楼下的院子里放着早餐,自助的。俞红那边也刚出来,两边都默契的谁也不谈,只当不知道。那个猥|琐男不知道是节目组将其留给麻道处理了,还是联系派出所移交了,没人问。估计给麻道的可能性更大。 对面一排住着的人那边悄无声息,不知道是已经走了,还是躲着没出来。 早饭吃的很快,丫丫吃的心不在焉,好像这山里藏着猛兽一样叫她不自在。那就走吧,别留了。 一夜的雨之后,山里的空气清新,林雨桐有点遗憾,“本来还想带你玩几天的,现在看来只能以后再找机会了。” 丫丫没有那么特别期待出来的心情,每到一个新环境,她得好长时间才能适应。 这次出来,林雨桐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迫切需要面对,因为开学她得住宿舍,这就很不方便了。以她现在这种状况,只怕在宿舍是睡不安稳的。但出来住显然又不现实。心里却想着,应该给她在学校附近买个公寓,洗澡了再回学校也行的那种。然后床上的帘子只怕得费些心思。 等上了飞机之后,林雨桐才和俞红挨着坐了,俞红是道歉:“真没想到遇上这种事……真不好意思……” 拖人下水了这是! 林雨桐就笑道:“谁连累谁还不一定呢。您很不必如此。” 俞红就连连摆手,“到底是老了,这样的节目再不参加了。” 林雨桐深有同感,结果下了飞机之后,才一打开手机,娱乐头条就来了。 里面的内容跟江月白毛关系都没有,反倒是乌燕之前被村民熊抱不撒手被大肆的报道,这个报道后面,还含混其词的说了她被当地的粉丝雨夜翻阳台骚扰,但人员已经移交派出所,等着后续云云。 里面没有林雨桐的事,也没有江月白的事。便是乌燕遇到这样的事,只会叫人同情,而且,对提升知名度是有好处的。有哪个大腕没被粉丝这么骚扰过?她如今也遇到这样的事,难道是坏事? 不知情的吃瓜群众当然是信的,但这些知情的,只能更闭紧嘴巴。知道江月白身后能量有多大了,也知道林雨桐这个新红起来的中年女人,人家后面也不是没背景的。这样的事出了,都能片叶不沾身,这得多大的能耐才能做到。 因此,不想惹事的知情人这会子只想怎么缩着好。 出机场的时候没有发生任何骚扰事件,她跟俞红道别,约好了一起喝茶的时间,然后各自上车回家。 这次是小白来接的,工作人员塞了一车跟在后面,小白在这边副驾驶坐了。 林雨桐就道:“你抓紧睡一会……” “我刚才在来的路上睡了。”司机是信得过的人,在车上说话并不妨碍什么。她就道,“金教授打电话,叫工作室这边不用插手。事情解决的比预想的要顺利的多。那个娱乐热点刚出来,除了一些乌燕的粉丝在您的微薄下面留言之外,没别的。” 粉丝不过是叫林雨桐作为大姐照顾一下他们家女神,别的倒是还罢了。 小白几次张口要问,林雨桐就有道:“真跟咱们没关系……” 明白,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吧。 果然,紧跟着乌燕自己在微博上说话了,说是感谢大家的关心,不过是虚惊一场。并没有对她造成实际上的伤害云云。 竟是主动站出来把这事给认领了。 得了!不管事情真相怎么样,小白知道,到了她这里,事情就算是完了。她就道:“不管怎么样,您最好还是休息一段时间……” 淡出一下,省的不知道哪里出了事再牵扯上。之前一听就知道,现场混杂,谁知道有没有那不知道轻重的说出点什么来。 对这个安排林雨桐表示满意,“工作室那边我都先不去了。有事上家里来开会。” 最近要宅在家里。 边上的丫丫心里松了一口气,可直到进了家门,她浑身的劲儿才卸了。 四爷在家,没有出门,看这个样子就笑,“去吧,上楼梳洗去吧。没事了,回家了。” 丫丫利索的上去了,到现在才发现,这里是叫她觉得安全的地方。 林雨桐洗澡出来,四爷拿着打毛巾过去,给她擦头发,“我给麻道打的电话,麻道处理的。是他那边出了问题……本来合作的决心没下,如今被这么一闹,麻道是非跟咱们合作不可了。” 明白,虎须摸不得。下面出了这种意见相左就用这种方式坏事的人,这一是影响他的威信,二嘛,自然是影响声誉。谁以后敢跟他合作? 基金这种东西,钱财来源杂。管着这东西不可能叫你一家独大,这必然有个你挣我夺的过程。 所以,坏事没做成,很可能就变成了另一面。 两人关注的是这个,但是文华从滨海专门跑回来,晚上跟文竹在丫丫那边八卦,这里面没文心的事,这丫头嘴太松了,她洗澡呢,几个人躲在这边说小话。 文华纯碎是不记得还有这么一码子事,乌燕大红大紫,要是有过这样的事她该记得的,但这没有。所以,但凡有任何一点改变,都叫她紧张不已。 见她急切的问了,言辞里满是关心,丫丫这才把事情简单的说了,“……出去别露口风……” 文华了然,说到底还是自家这边的变化引起了其他的变化。 但是文竹关注的是:“那麻伯伯会跟江月白离婚吗?” 文华点了点文竹,“要离也不是现在离……过个一年半载,说不定就偷偷的离了。然后再过三两年,谁都不记得这事了,把两件事联系不到一起的时候,便是叫人发现离婚又怎么了?” 哦!那也倒是。 文竹就鄙夷:“那个江月白是不长脑子的吗?” 是啊!愚蠢的很! 麻道晚上来拜访四爷的时候,也是一言难尽:“老弟,叫你看笑话了。” 四爷就摆手:“嗐!我遇到的糟心事还少了。”是说被前妻瞒了一个孩子的事。 四爷待客,林雨桐没露面,省的对方更尴尬。只四爷在书房泡了茶,请麻道坐了。 果然,麻道是来合作的,“……出问题的是当年一个老兄弟了。不过老弟不要顾虑,此人对咱们的合作,影响没那么大。他拦着合作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对我不满。不满不是因为公事,是因为当年的一点私事。我之前家里那口子……跟下面这些老兄弟处的好。下面的老兄弟,也都敬重她这个大嫂,当年我们离婚的时候,下面差点给炸了……” 这事四爷了解过,跟他合作,能不把他了解透吗? 那位原配是个烈性的,麻道犯了错了,喝了点酒跟江月白过了一夜,然后江月白大着肚子上了门,麻道压根就没想离婚,但原配人家容不下这事,坚持离婚的是人家。 可离婚了,麻道这边的家只要那位愿意,人家就能当这个家。家里的老人,是只认那边不认新娶的这个。至于当初跟着麻道一起闯出来的老兄弟,那是敬重那边不搭理这个,为这个甚至跟下面的人起了嫌隙。 麻道也直言不讳,“我们家那口子对那些老兄弟发话了,把事给摁下去了。闹事的这个,她在其中转圜,叫他主动从我这边退出了,过去帮她……” 所以,事没闹起来,就被那边给摁了。 这就是找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 麻道说到这里浑身都是放松的:“我家那口子一听我说这个合作,倒是赞成合作,反而把那位老兄弟数落了一顿,说是公私不分……” 四爷查麻道,不可避免的就要查查对他影响至深的女人。人家离了他分了他一半的家产出门后,做的也很大。麻道是依托基金会,那位却一直在做实业。这种的人出事的概率小,再则,像是这一类的投资经营,她未必有兴趣。 不过交好的话,倒是可以给桐桐引荐。应该是比较处的来的那一类人。 因此他欣然允诺,客气的道:“嫂夫人的名声我是知道的,改天该我们登门才是。” 麻道很喜欢人家继续把前任叫嫂子,因此一句‘嫂夫人’他立马高兴起来,“还是我们来吧,少不得麻烦弟妹。我是真看着弟妹做的那些节目上的吃食眼馋。” 两人谈的挺好,因为太晚了,没有多留。 送客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客厅的灯亮着,以为是桐桐起来了,却不想文华在客厅里一边端着杯子喝水一边在转圈圈。她穿着睡衣,因为家里人多,睡衣都很保守,短袖短裤。倒是不妨碍什么。 客人一出去,都愣了一下。 文华赶紧把杯子放下,“麻伯伯好。” “好好好!”麻道就笑道,“瞧瞧,把孩子吵起来了。” 文华赶紧道:“没有的事,饿醒了……下来转转……” 四爷微微皱眉,先送麻道出门,这是为了减肥饿的只喝水吧。楼上有饮水机,下楼来其实还是想找吃的,但到底忍住了吧。 文华跟在后面,很规矩的将客人送走。回身来却见爸爸把水杯收了,“晚饭我记得你吃了……” 吃了怕胖这不是又用筷子掏出来给吐了吗?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四爷就明白了。他往厨房去,文华不知道什么意思,紧跟着。四爷给荷包了两个鸡蛋,“蛋白吃了,蛋黄剩着也行。把热汤都喝了……” 文华愣住了,然后默默的坐过去,不知道怎么的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吃完了,眼泪也收住了,很好的隐藏了自己的情绪。 那边四爷找了桐桐配置的丸药,“把这个吃了,养胃的……以后正常吃饭,七八分饱就行,也不怕胖……” 文华接过来都吃了,然后低着头,不敢叫看见她的神色,讷讷的道:“那我上去睡了。” 嗯! 上了楼,关上房门,从窗户上往下看,才看见一楼的灯灭了。文华把自己扔在床上,心里的滋味难言的很。 这么大岁数回来,跟父亲相处,其实还是理性占了大多数。可这样的理性之下,才更能看清那关心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都是真的。 也是真的,她越是不安的厉害。晚上的噩梦里,是到处找不到文韬,是看见文竹一脸忧郁的站在雨里,眼神茫然。 文韬,是早前并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文竹,是真的见过。然后也真的见过那雨里那一幕,当时,她护着文心上了车,然后车从文竹的身边过去,而这只是她那一生经历中很不起眼的一帧画面,但偏偏的,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了那么一帧。 她甚至都想,以文竹跟张家小公主的交情,其实是有很多选择的。非要在外面混杂的环境里谋生吗? 不是! 如果不是,那她为什么那么选择呢?她是想查什么吗? 脑子里纷繁,恨只恨当年压根就不知道这些事,也一直把那当做无关紧要的人。然后所知实在是太少了。 这会子满脑子的想头,可就是抓不住一点头绪。 满脑子乱七八糟,以为会睡不着,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然后早上起来,被子一半被压在身下,一半裹在身上的醒来了。 窗帘拉着,摸了下手机,已经九点多了。她利索的起床,出了卧室,二楼已经没人了。 她洗漱了下楼,除了爸爸都在楼下,围着沙发坐着,不知道在干嘛。 一看见她下来了,文竹就蹦起来,“赶紧的二姐,就等你出门了。” 出门干嘛? 林雨桐就笑,“先去吃早饭。” 哦! 那边文竹拿着一本杂志,“爸妈说给你和三姐买车去。你想要哪一款……” 买车吗? 林雨桐笑着朝她招手:“也不光是买车,还想顺带看看公寓。”主要考虑到丫丫的情况实在跟别人不一样。她住校洗漱真的是个问题,但给丫丫买公寓,就不能不考虑文华和文心,“找个距离学校近的,方便你们……” 文心低了头,之前只听说是买车,从没听说买房。那现在说买房是什么意思,不叫自己和姐姐回家的意思吗? 她眼圈都红了,文华倒是细心一点,看了丫丫一眼。丫丫被这一眼看的,这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她忙道:“我不用……” 林雨桐就道,“总要给你们置办房产的。买了不用可以租出来收租呀!补贴零用钱也行。你们几个的学校地段都不偏,便是公寓租出去租金也不少。赶的上低收入人群的月薪了。” 文心眼睛一亮,“不是非得住吗?” 林雨桐:“……”有点明白这孩子的心思了。她失笑,“想什么美事呢?不等你们出嫁,都得老老实实的回来住。等你们结婚还是得给你们陪嫁房产的,趁着房价现在还行,先买进来再说。放在你们自己的名下。本来也想着租的,但是别人的房子想改动都难……装修添家具白往里面放钱……” “那肯定还是自己的好呀。”文心马上道,“我支持买房子。” 文华瞪了文心一眼,一边吃早饭一边道:“妈,也不急。碰见合适的再买也行……要是买车的话,房倒是不急需。我要是觉得在外面洗澡不方便,开车回来就行了。这么着急忙慌得买房子,不一定都是合适的。而且我和文心那边的住宿条件肯定好,大姐那边就不行了,要不然先紧着大姐买……” “我不用!”丫丫赶紧道,“我开车回家。” 文心嘟着嘴看文华,文华没搭理她。 家里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公寓面积再小,那样的地段,三套下来小一千万就不见了。自家爸爸那边说是投资公司,可这才运营了多久。其实大部分钱,都是人家后妈的。人家工作室那边还投资拍摄着呢。很不必把流动的资金变成固定的资产。 于是只能这么着,先去买车。 丫丫的车花了小两百万,这两个在这上面倒是不争,文心到底是选了一辆小跑,因为坐在车上以后才发现,这个车啊,腿长完全没妨碍的。之前丫丫说的都是哄她的。 而文华不要那个,选了一辆安全性能最好的suv。车里的空间相对来说比较大。这个就是以后出去接活,带上助理化妆师之类的,都能坐的下的。反正还是实用一些的比较好。 车嘛,自己喜欢最要紧。 文心选了一辆火红的,文华这个就是最普通的黑色,特别的低调。她特别看不上那辆小跑,以自家的现在的条件,开这种车,太高调了,“换一辆……” “不换!”文心在车上不下来,把着方向盘,“我就喜欢这辆。” “你这车开到学校,不擎等着人家说呢吗?选一辆实用的,你学的那个专业说不得得去外面找素材,到时候要带个同学之类的,你这车怎么带呀?你们去拍的风景,你这车能走什么样的路你心里没谱吗?” “到时候我开你的或是大姐的就行了。”反正也用不了几次。 文华的眉头气的都能飞起来,“没戏!借谁的也不行。” 文心就不,死扒拉着方向盘不撒手,然后一脸委屈的看林雨桐,“林姨!” 边上的经理就笑,“要是学生出门用的,我们有一款车,林姐要不要看看。” 林雨桐大小也是个名人了,边上已经有人拿着手机再拍了,文韬随手指了一辆车,“三姐,再给你随便买一辆那种大点的车行吗?” 那边的车他早前看过,就是七八万的国产车。 但文心是真不懂车,忙不迭的点头,“好啊!好啊!那个车很大,能坐很多人。” 因为提了两台好车,这个国产的人家给算五万就给拿下来了。文心挺高兴的,她一个人要了两辆车。 边上的人看小姑娘长的好看,就打趣说:“那边的车不好,得看那个……” 文心对这个是相当没有概念,“那车很好呢。那么大……看起来都差不多……” 文华讨厌死了这种天真。 回去之后,四爷果然皱眉:“从文心的零用里扣五万。” 文心瞪大了眼睛:“爸爸!为什么呀?” “两个姐姐都是一辆车,要想多占,那这多出来的,得你自己负担。” “可是我可能会带同学……” “既然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为什么买车的时候不考虑?” “可我想要那辆跑车。” “想就非得要吗?这次是你见到了这么一款两百万的跑车,明儿你见一两亿的邮轮,也赖在人家上面不下来?后儿看上个飞机,也死活扒拉着不撒手,哭着喊着要买?今儿这车是咱们买的起……那要是买不起的呢?这世上的好东西多了,你林姨还觉得故宫好呢?能买吗?自来都是先考虑有多大的用处,再是你的喜好。用的东西,你可以紧着好的买,等确实是觉得花费两百万的感觉跟出门买个玩偶一样不觉得是花了多少钱了,那时候你有个收藏好车的爱好,并不过分。咱家现在日子没到那份上,等真到了那份上,不用你哭着喊着要,有好车都给你送来,你在家里开车展都行。这世上的事情,无外乎四个字——量力而行!可记住了。” 文心不敢说话了,哼哼似得应了一声,然后才低声道,“那……那五万的车算我买的……” 四爷脸上的表情才好看点,“你拿出四万,给其他四个人一人一万……” 只要拿出四万,其实还是自己占便宜了。 她觉得她爸是偏爱她了,相当于补贴了她一万块钱,然后眼睛都亮了,拿着手机就转账,那边几个人手机叮咚一响,一人多出来一万。 自打买了车,文心学车就用心了。跟着教练好好的练,家里不怎么见她的身影。回来还得跟着学画画,练习笛子和琴。 丫丫跟着文韬的时候比较多,文韬去学射击,她也去。文韬去打球,她也去。最开始文韬能别扭死,可后来就发现,这位大姐大概比较喜欢跟男孩子玩吧。反正她就是那种跟男生很快能成为哥们的女生。他之前带过文竹,结果大家都很别扭。结果现在带了大姐,那些年纪稍微年长的学长,很快跟大姐成了兄弟了。 有两个都是住着一片别墅区的,一到傍晚,就在微信上召唤他们过去打球。有时候没及时看到,人家骑着山地车就到家门口了,在门口吆喝呢。 为此文华偷偷的观察丫丫,总想着丫丫是不是跟她一样,对未来知道一点什么。可紧跟着发现,应该不是。那些人是真拿丫丫当兄弟。 发现了这一点,又发现丫丫在外面有时候露出来的表情很社会,就是那种混社会的大姐大的表情。她的心稍微放下一点,至少这么一个人跟着文韬,文韬出去是相对安全的。 不用分出精神老操心文韬,她就把视线挪回家里。 而后发现,家里爸妈都挺忙的。她现在不知道家里的危机从哪里开始,她打算一点一点的去发现。她想先去工作室那边。 地址她知道,然后自己开着车过去。 这里有点偏,是个科技园区。里面一栋楼一栋楼的,都属于不同的企业。有些企业整栋楼都是。有些就是占了一层,还有个只占了几十平而已。在里面转悠了半天,才找到工作室所在的楼,然后上了顶层。整个的顶层都是工作室的地盘。 里面布置的很简约大气,前台的姑娘见过她,她上次跟沈小胖去滨海之前,见过这姑娘给沈小胖送资料。 这会子一间她,就笑道:“是找沈总吗?” 她摇头,“找我妈,我妈今儿该是来了吧?” 啊! “您稍等,我联系一下常助理。” 是说常欣吧。 常欣急匆匆的出来,“林姐在会客,你跟我去办公室。” 不去办公室了,在会客区坐一会子就行了。 工作室的工作人员还不少,在办公室的得有四五十人,但是很多的工作位上,放的私人物品和工作物品不少,但是不见人,应该是那种需要出去工作的那种人员的。 大家都挺忙的,朝她笑笑,很多人都没见过她,以为公司里新签约的艺人。 她还能听见有人低声道:“咱们不是只做节目,不单独签约艺人吗?” 文华一下子心理安稳了,只做节目,不签约艺人,这是比较安全的。便是哪个艺人有问题,坏事也有限。 她突然觉得,要是出事,肯定不是出在这里的。 起身才说要走,想跟常欣说一声,结果那边会客厅的门打开了,林雨桐陪着客人从里面出来了。文华眉头一皱,这人她认识。 转向人生(29)三合一 转向人生(29) 这会子文华没有上前。 林雨桐也看见文华了,也没叫孩子上前说话,先把客人送走了才招手叫她,“是有事吗?还是过来玩的?” 文华比较着急,“刚才那个……” 林雨桐赶紧先拦住她的话头,“不是内地的经纪人,跟他们合作,我非常谨慎。这次他主动找过来,我没应承……只说节目还在酝酿,只是初步的接触。” 文华心就落下了,那出问题的只能是爸爸那边。她问说,“妈,您今儿还忙吗?” 不忙了! 林雨桐不知道她想干嘛,就等着她说话。 文华亲昵的挎了她的胳膊,“那咱们去爸爸那边看看……公司成立之后,您还没去过呢吧?” 这般的急切,也叫林雨桐不得不慎重对待! 四爷这边显然比林雨桐那边气派的多。 两人过来的时候并没有通知四爷,直接找到了地方。 四爷现在想拥有一栋楼做办公地点那也是不可能的。在这栋大厦上,最上面的两层跃式的。面积有个五六百平,附带一二百平的大楼台的办公地点就是了。 前台的小妹还是认识老板娘的。怎么说也算是个名人吧。之前还觉得老板这样的男人一般女人真配不上,这会子老板娘在站在眼前了,她马上星星眼,“林姐,您请。我这就给秘书室去电话。” 粉丝把她叫林姐,这小妹也把她叫林姐。 边上还有一连上长痘痘的姑娘,好像不知道怎么找到声音,好半天才道:“您放心,在这一行里,公司里就我们俩姑娘。” 是说这一行里,基本没有姑娘能干的了。 文华都逗的不行,“没事,你们忙。我们等等,我跟我妈路过这里,过来找我爸吃饭的。” 哦哦哦! 一边不好意思,一边把人带到会客区。 那边电话已经打过去了,四爷应该在大会议室开会,叫人带她们去办公室。 说实话,办公室并不算大。十来平米的样子,有办公区域,有会客区域。东西一目了然。也没有各种的书架放各种的典籍,简单的厉害。 林雨桐随意的往沙发上一坐,由着文华去打量。四爷不用什么典籍,他都在脑子里放着呢。有文化没文化,有学识没学识,这不是装能装出来的。跟人越打交道,就越知道四爷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么往脸上贴金的东西,他当然不需要。 而且,这样的公司,怎么可能把有用的东西摆在面上。 所以,看是压根看不出来的。 文华多少有些失望,两人在办公室有的没的扯着闲话,大概能耽搁个半个小时,四爷才回来。黑色的的衬衫松开了上面的纽扣,袖子卷起来,显得胳膊特别有力。整个人是那种又文雅又绅士,又不乏力量的男士。 按说,孩子都读大学了,这个年纪也是个中年人了。可叫文华现在用眼光去看,这就是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纪。特别有味道。 真的,这样的男人撒出去,那真是趋之若鹜不为过。 以前爸爸的样子都是居家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工作状态中的人,感觉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四爷抬头揉了揉文华的脑袋,这才过去挨着桐桐坐着,“今儿怎么想起过来了?” 桐桐跟他耍花腔,“查岗呀!能为什么的?” 四爷就笑,文华在呢,他不好顺着这个接话,只道,“也到饭点了,带你们去吃点?” “要忙就算了,我们就是顺便转到这里了,来看看。” 再忙陪你的时间还没有吗? 他起身拉她起来,叫文华跟上,问说:“是出来买开学的东西吗?怎么不把丫丫和文心带上?” 文华摇头,“就是好奇,拉了我妈来看看。” 四爷看桐桐,桐桐点头,四爷就有点明白了,说文华:“对公司要是感兴趣,想来就来……” 文华吓了一跳,“不用不用!我快开学了……”上了学,能接活儿的时候就接活了。 她其实就是怕弄这个公司将来会掉到坑里,因此吃饭的时候就道,“其实我觉得在学校里教书挺好的。咱家的积蓄怎么也能支撑几年,我很快就能挣钱了……” 一个明星的收入,能叫一家子过上很好的日子。 她是这么想的。 上辈子能养一些那些人一辈子,这辈子大不了再养这边一辈子就是了。 这话叫四爷和林雨桐的心也不由的提防起来,是不是这孩子的记忆里,这边出事的时间比较早。 当然了,要说她有多明白那也未必,这孩子是压根连自己的日子都没过明白的那种人。所以,她对有些东西的看法必然不存在偏颇。 林雨桐能把这些动作当做借鉴,但要是因为这个裹足不前,那就大可不必。 但这件事还是跟四爷和林雨桐提了个醒,尤其是对文韬的保护,得足够的重视。 这件事得四爷悄悄的安排,然后汪敏达就诧异的很:“找保镖偷偷护着你儿子?” “包括女儿。”四爷又补充了一条。要不然就会叫人觉得很奇怪。 汪敏达皱眉:“这是在国内,没有多少人敢闯那条底线。” 知道! 这还真没法解释了。他只得道:“是我家那位,多少是个名人。名人的私生活太受关注了。尤其是这种前面的孩子后面的孩子,几个孩子好像被人为盯上了……” 这倒不是假话。 小区门口确实有这种狗仔记者,文韬本来打算骑车出去的,结果到门口又给吓的窜回来了。还是丫丫开车去送的。 哦!这样啊,倒也能理解。 “行!我去安排。”汪敏达转身出去了。 人找到之后,林雨桐暗地里观察过,她觉得这样的人水平比较过关,叫他们偷偷的跟着孩子,其实不容易被发现。那就没有告知孩子的必要了,省的人心惶惶的。 但暗地里,还是偷偷的告诉了丫丫。丫丫要比一般人更敏感。果然,她这么一听就道,“那我要见这些人。”人认下了,这要是万一文韬被人盯上了,她得分辨谁是自己人,谁不是自己人。 这个也行。带出去见了一面,然后就这么着了。 果然,连着几天,几个人都没有异样,也没人发现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们。 丫丫见这些人确实厉害,也确实盯着文韬,她也就不继续跟文韬绑定了。她出去转悠去了,有些事要办。 在什么地方,都少不了混混。而混混用的好了,她觉得比那些保镖要好用。 在学校附近,就有那么一拨人。混子嘛! 她把保镖甩开,找了他们经常出没的地方,然后靠在墙上玩着打火机,那边过来两个勾肩搭背,嘴里叼着烟,不知道在嘀咕什么的小子,路过的时候,她抬脚绊了一下,穿的非常嘻哈的这位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回身一看丫丫:“哪里来的小次佬……不要命了!” 丫丫上去勾了对方的脖子,勾肩搭背的朝一边的老里弄里拉,另一个只敢跳着叫唤不敢动手,怕丫丫伤了另一个。这不是什么坏人,只是看起来像坏人的混子。丫丫瞪眼,“喊什么呀?我跟你们做个生意……” 给钱呀! 早说呀! 嘻哈男嬉皮笑脸的,“哥们,你想怎么着?是找人揍谁一顿呢还是怎么的?可事先说话,揍点皮外伤的我们干,要下死手的我们干不了……就是致人伤残的也不干。”打人进去也就是十天半月的,可把人打出个好歹,可不是只这么一点就行的,弄不好真得进去蹲几年。 “不用……”丫丫就道,“帮着看一个中学生……” 就是不被人给欺负这点事呗。 简单! 嘻哈男伸出一个巴掌,“一个月五千。每个人五千!就我们俩,别管我们用什么人,怎么做到的,那不是您的事……反正我们拿我们的……” “我给你们一人一万……这是个长期的买卖,你们接不接……要是不接,我找别人。要是接了,人没给我看好,我只要再掏一百万,有人很乐意把你们扔到江里去……” 这哥们还真是一凶人! 嘻哈男忙不迭点头,“接了!接了!” 接了就好!丫丫跟两人互加了微信,分别给两人转了一万,随时保持联系,每日最好能实时的告诉她文韬的消息。 嘻哈男叫沈晓轩,钱一到,他关注的就是:“那个……我们要关照多久……” 不知道! 也许一年,也许三五年……也许一辈子!总之,记忆里没有这个人,这就像是悬在头上的利剑,心里总是难以安稳的。 她其实不知道这样的办法有用没用,她也曾发誓,一定规规矩矩,跟这样的圈子一定离的远远的。但是……当急切的想要去保护一个人的时候,好像能想起的也只有这些人。 她给这两人吃定心丸:“你们只要好好的把人看护好,你们就算是有工作了。这个活儿……算是长期的!工资跟着物价走!成吗?” 成! 那就这样吧。 她是觉得她把保镖甩开了,但其实人家能吃这碗饭,岂是那么容易就被甩开的? 她还没到家,那边就打电话给林雨桐了。 林雨桐也才知道,丫丫竟然安排这样的事去了。 那就是说,除了文华,丫丫也觉得文韬有危险。她是因为文华的紧张开始紧张呢?还是因为……跟文华一样? 不管因为什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她做的这件事再次向林雨桐和四爷传递了一个讯号——文韬很危险。 这件事林雨桐压在心里,丫丫回来的时候她只问:“保镖说把你跟丢了一会子,你去哪了?” “去看看当地的小弄堂,都是老建筑,比较有特色,转迷了吧。”她是这么说的。 又不是胡同,还能把人迷在里面了? 林雨桐没拆穿,算是接受了这种解释。 等四爷回来的时候她提了这个:“……是不是有哪里的漏洞咱们没发现?” 应该没有呀! 金融这个事情,不是个人针对个人……都是那种掌控资本的人,又不是糊弄小户人家三五万,可这三五万就是全部的家当。没了就倾家荡产之类的……这个不存在!就是一种很正常的投资行为。 林雨桐这边就更不可能因为公事上惹来麻烦。 那就是私人恩怨。 原身两口子吧,对外的形象基本就是不与人交恶。到了四爷和林雨桐来了,事情处理的基本不存在尾巴。 两人细细的想了一遍,都没有找到漏洞。 可没有漏洞,两人的心却越发的沉重了。有一种东西,叫做意外! 意外是不给人任何准备的时间的。它突如其来,没有任何的征兆。 每天都有因为意外出事的人,开车出车祸的,走路被车撞的,从高处摔下来的,甚至有从楼下过被高空坠物砸到的。还有那种坐在家里,大路上油罐车爆炸被连累的……意外出事的,多是无辜之人。 可这种东西,是你派多少保镖都没用的。 然后四爷趁着晚饭的时候就若有若无的观察文韬的面相。可因着渊源深,还能看别人的面相,却当真看不了文韬的。 文韬被看的不自在:“您看什么呢?” 四爷收回视线,“最近运动的多,长肌肉的吧。多吃瘦肉……” 哦! 孩子怪莫名其妙的。 第二天两人抽空出去,找了几个上好的玉石,叫人家加工成小小的玉牌,不要花色,四爷回来亲手给上面雕刻符箓。正面是符箓,背面刻着每个孩子的名字,然后用特制的线穿了,给每个人挂在脖子上。 几个孩子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当是一种宝石挂饰。文韬还有点嫌弃,一个男孩子夏天穿个背心,结果脖子上还挂着这东西,是不是有点不好……他不是很喜欢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林雨桐给他戴好:“你们一人一个,几个姐姐都戴……” 行……吧! 家里的姐姐多了,他把从善如流这一点做的特别好。 这东西给戴上了,四爷和林雨桐基本是放心了。要是这么着还不行……那总不能把孩子捆在身边二十四小时带着。 这之后,又默默的观察了大半个月,一切都正常,一点小磕碰都没有。 那就只能这么着了。 大半个月,也都该开学了。 先开学的是丫丫,大学学校在哪里她暑假都看好了。报名的当天就打算自己开车去报名的。林雨桐能让吗? 四爷今儿上半天的活都干完了,就为了陪她去报道的。结果丫丫非不让,“叫人认出来……” 毕竟夫妻俩一起出过镜呀! 于是本来林雨桐一个人戴着口罩帽子的,现在连带四爷一起,也得戴着口罩。 不过四爷就不去宿舍了,他认识高校的人多,过去直接找熟人给办入学手续去了。只林雨桐带着过来先在宿舍安顿。 她在家早就给孩子准备了床帘子,内外两层,里面是黑的遮光,外面的颜色素颜,挂着不奇怪,晚上也能尽量给她一个相对安全的睡眠环境。而且,床围子下面带着拉链,配套的是床垫子。想休息的时候拉链从里面拉上,床帘子跟最下面的床垫子就成了一个整体,从外面是拉不开的。跟个小帐篷似得。为了透气,都是从上面透气的,反正是遮挡光线的效果特别好。 如今这宿舍,条件都还不错。就是宿舍旧了一点,但空调都是带着的。 进了宿舍就选了空调风能吹到的地方,厚帐子不怕风吹的。离的远了怕帐子隔着会热。 这就得在上铺,这地方没人抢。 丫丫本来就利索,在床铺三下五除二就挂好了。宿舍里还有两同学,都只是一眼一眼的看着母女俩,但肯定是没认出来林雨桐。八成还有些奇怪,没见过这种大热天把自己捂的那么严实的。 林雨桐把香包给挂在帐子上,“一周记得一换……”住宿舍这种嘈杂的环境,以她的睡眠质量来说,不这么着晚上估计是睡不着。 丫丫应着,这样的生活对她来说……其实没那么难的。 监狱里哪里有单间?这些都能考上大学的好孩子总会比那里面的人更好相处。因此,她真不是想的那么脆弱。 但这些又解释不成,收拾好她就跳下来,“我送您下去吧……一会子人多了……” 未必就没有眼尖的认出来。 成吧!林雨桐下去的时候四爷已经在楼下了。两人也不叫孩子送,只叮嘱丫丫:“要是学校周末没事,就记得回家……” 四爷那边跟人家教职工那边弄了个车位,现在带丫丫去看,“一个朋友的,以后你的车就停这儿……出入证已经办下来了……”顺手给丫丫,“要是在宿舍有不方便的,就回家。另外你也可以考虑调配专业的事……” 叮嘱了很多话,这才把两人给送出去了。 回头往学校走的时候,学校确实已经拥堵不堪了。到处都是人,红毛发了视频过来,也问报名的事:“……现在自由了吧!” 那时候计划的就是要是考上大学,就彻底的出来。 可现在这情况,她……真能跟那边一刀两断吗? 她细细的跟红毛说,有些怅然:“……觉得恩重……” 红毛不能理解这种拿了亲妈的心里却过不去的,他就道:“觉得你就是太见外。” 挂了之后丫丫还在想红毛的话,太见外吗?他要是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上的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给文华报名之前,林雨桐先问文华,要我露着脸去吗? 文华表示不用,一开始调子高了也不好。但还是很感激,至少这个后妈愿意用她的人脉和资源无偿的给她用。好容易把俩大的都送到学校了,接下来是两小的开学。文心开学,却都要在九月十号。 九月十号是周六,文心本来想叫文华她们回来一起送她去学校的,结果人家都在军训。也都没回来,林雨桐和四爷也都说要去的。 结果文心想开她的爱车,“林姨挺累的,我爸去就行。” 她是真的只想开她的车,而车上的位置除了司机,就只能带一个人。她选择放弃一个。 可这事是不是不对味。 林雨桐看了这孩子一眼,“行!我就不去了。” 然她不去,四爷又怎么会惯文心的毛病,到了这天早上要走了,这才道:“今儿有点急事,就不能陪你去了。入学手续叫助理帮你办……你直接过去就行。要是宿舍收拾不了,你带着朱嬢嬢去吧……” 文心瞪大了眼睛:“怎么突然有事……” 四爷还真有事,本来安排明儿去挺赶的,今儿去比较从容。那就今儿去吧!他是跟麻道见几个人,要是谈下来,这次的事情就可以开始操作了。 但这些没有跟孩子交代的必要。林雨桐已经进屋去给四爷收拾行李去了,原本以为今儿晚上收拾也不迟。 客厅里只剩下朱婶子和文心,文心的眼圈都红了。 朱婶子就叹气,想不通这孩子的逻辑呀:“你林姨对你不好?这怎么就不叫你林姨送你了?” 文心嘟嘴:“车上坐不下呀!” 朱婶子一愣,看了这孩子一眼,然后把餐桌收拾了直接进了厨房。要是这么着,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孩子了。你跟着你爸和后妈去报道,再跟着车回来,吃了饭自己开着车再去学校难道不行? 你只叫你爸,将后妈排除了,还大喇喇的说出来,这是想干什么呀? 车重要呀?还是人重要? 林雨桐没工夫搭理这个事,最多朱婶子回来的时候她问了一句:“安顿好了吗?” 好了!朱婶子自己喝了水过来,“文心这个孩子……怕是不太会跟同学相处……” 林雨桐知道她想说什么,“我也想教她,但是有些孩子受教,有些孩子不受教……文华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开那么张扬的车去学校,她听了吗?她爸跟她说,要开车就先开她那辆不起眼的,她听了吗?有些孩子言语教不会,就得另外想办法。”她就问说,“学校也不是随便能车进车出的……丫丫那边是找了关系了,文华那边是我找的关系,才有了教职工停车位……她那车停哪了?” 朱婶子尴尬的笑了一瞬,“学校外面就是酒店,酒店带着停车场,停车包月一个月三千六……” 这么贵! “她是二十四小时放车,最近的那个地方人家酒店自己的车位也紧,要不然不租的……不过也只这一个月。那个学校可能是孩子们的家庭条件都不错,自己开车的人多,我帮着收拾床的时候,听边上那些孩子议论,说是学校有停车场,立体的……得申请的那种……” 随便吧!反正每月每人的钱都是有定额的。暂时看半年再说。 她也没去公司,在家里看看拍回来的成片。制盐的那部分基本拍完了,在剪辑之前,她都得看一遍……抠细节这种东西,眨眼都能错过,她没精神分神。 这点片子她来回的看了几遍,那边沈小胖打来电话:“林姐,看完了吗?” 嗯!完了。 沈小胖声音都是抖的,“惊艳!林姐,绝对的惊艳。几个摄制组加快进度的话,今年年底就能完成……” “不着急,不赶时间……慢慢来,要的是精致精致再精致……这后半年其他的工作都能停一停,咱们只把这一个做好且叫响了……以后的路就好走了……” 是! 这边才挂了电话,那个谈话类节目的节目组又打电话了,通知了一下,下一期节目组邀请的嘉宾是乌燕,提前做一下准备。 像是这种咖位的明星,不得迁就别人的时间吗? 跟乌燕虽然一起录制过节目,但接触真不多。顶多就是打个招呼,节目需要的时候说一些话。但私下里跟这人真没接触。 文竹和文韬放学回来的时候,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满屏都是乌燕。 “妈,你要采访她呀!我们班有同学特别喜欢她,能帮着要签名吗?” 能啊!叫明星签名又是在节目里,这是很有面儿的事。 林雨桐应承了,一扭脸文韬正从冰箱里抱冰激凌的桶,“家里一剩下我们俩,什么东西都下去的慢了……还挺不习惯……” 一人捧着一小碗冰激凌凑过来了。 林雨桐主要关注文韬:“今儿还好吗?” 每天都有那么一问。 文韬习惯性的点头,反正也还行吧,每天不都这样吗?不过是学校里几个据说在外面也很有牌面的不知道怎么的,最近好像见的多了一些而已。上厕所能见到,上下楼能见到,在操场打个球也能见到。 更惊悚的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跟那些人关系有多好,打球的时候被撞了一下那边差点过来帮他揍人。 但这些事就不需要回来汇报了吧。 行!好着就行。 文竹在那边摆弄手机,对着冰激凌拍照,发群里:姐姐们,吃饭了吗? 文华看的会心一笑,拿着啃了一半的苹果自拍了一张:正吃着呢。 要靠脸和身材吃饭的人,晚饭基本可以省了。一个苹果已经算是奢侈了。 那边丫丫发了一大碗的牛肉面。没说别的。 给文竹看的馋的,喊朱嬢嬢:“能吃面条不?” 朱婶子是当地人,不太擅长做面条。林雨桐干脆起身了,“我给你做去。牛肉汤没有……吃臊子面吧。” 好啊!好啊! 她跟着到了厨房,手机才又响了一下,是文心发来的,这个就比较精致了,她把手机拿给妈妈看:“这餐厅像是去过吧……这地方可贵了……” 而且不能是一个人跑去吃西餐的吧。 林雨桐皱眉,“发个视频请求给她……” 但是那边并没有通过,直接给挂断了,然后回复了一句:在外面,回头联络。 林雨桐给跟着的保镖通了话,这才给做饭。等这边饭吃完了,那边保镖把电话回过来了,林雨桐没当着两个孩子的面接听,而是去了卧室里面:“……喝了酒,喝的有点多,一块吃饭的不是她的同学,正准备带着文心去酒店……” “你把人带回来吧!”林雨桐气就冲着脑门冲,仍在电话就在客厅里等着。 结果文心还没到,文华急匆匆的进了门,“妈——” 林雨桐的表情缓了缓:“怎么回来了?” “我看见她发的图片知道是在外面,打电话过去也不接……好不容易打通里,才知道是保镖……”她也才知道自己和文心身边都被派了人跟着的。那边说文心喝醉了,家里发话让带回家。她一刻也没停留,赶紧往回赶。 林雨桐指了指沙发:“坐下……坐下说!” 文华深吸一口气,“妈,能不能……先不叫文心出去上学……” 嗯? 林雨桐看她,稍微有些沉吟,之后才问:“你有什么想法?” “我……”文华抬起头来,“我接了一个活儿,就是一个小配角……我身边需要一个助理,叫文心跟着我吧。”说着,语气越发坚定起来,“跟个三年五年,知道好歹了,哪怕是送她出国念书呢……也比现在撒出去好。您知道的,这个圈子里最乱了……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见见世上的恶,她永远都不会懂事……这事您不好做,我爸……未必舍得。可谁也不能护着她一辈子呀!她都十八了,可人家请吃一顿饭,她就能喝醉了……这要是熟悉的人也还罢了,才刚开学,便是同学老师也都不熟悉,何况那不是同学也不是老师……不知道怎么认识的……她长那样,喝醉了跟喂到人家嘴边的肉有什么不同?” 林雨桐抬手:“你叫我想想……不着急,回来先问问……” 回来真是醉过去了,林雨桐给喂了解酒的药,醒过来的时候文竹都做完作业上完家教课还练了半个小时的琴了。 林雨桐没主动开口,文华坐在床边问的:“醒了?” 文心左右看看,“怎么回家来了?” 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文心急着摸手机,都快十点了,“哎呀!宿舍都快关门了!” 文华一把把手机给抢了,“不着急,我给你请过假了。今儿跟谁出去吃饭,喝了那么多……” “他把我送回家了吗?”文心脸上有那么一瞬的不自在,“那个……就是刚认识没多久……” 我当然知道你刚认识没多久,“怎么认识的?” 文心看这边看那边就是不敢看文华,文华的声音不免大了起来,“问你呢?在哪认识的?” 文心吓了一跳:“你干嘛呀!我能在哪认识的?就是我上铺那个同学的朋友……” “什么朋友?”文华的拳头几乎攥起来了。 文心气恼:“朋友就是朋友,什么什么朋友!” “给我装糊涂是吗?我是问这男生是你同学的普通朋友,还是人家的男朋友?”文华看着文心,“你给我想好了好好说……” 文心瞪眼:“普通朋友怎么了?男朋友又怎么了?” 文华狠狠的闭上眼,“男朋友!那是人家的男朋友!怎么?敢做不敢认?你也觉得那是不对的!” 文心把脸撇向一边,“她男朋友喜欢上我,要追我,要跟她分手,难道是我的错?” 文华一把章抡过去,‘啪’的一声甩在文心的脸上,“告诉我,错没错?” 文心捂着脸不可置信:“你打我?” 文华胳膊又抡过去,又是‘啪’的一声,“告诉我,错没错?” 文心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姐,你打我!” 林雨桐心里微微一叹,唯一欣慰的是,挨了姐姐的打,却没想过动手还回去。 文华的手颤抖着,固执了看着她,眼圈都红了,“告诉我,错没错?” 文心眼泪滴答滴答的往下掉:“是她们都在背后说我……宿舍里没人跟我说话……她欺负我,我答应她男朋友跟他吃顿饭……怎么了?受了欺负就不能叫我还回去!” 文华低着头,半晌才问:“在学校……过的不痛快?” 文心点头:“嗯!女生不爱理我……我跟男生说话,她们更不爱理我……” 文华点头,“那不去上了……以后,还咱们俩在一块……我去哪都带着你,我要是在学校,你就在家,跟着老师学音乐学外语,成吗?” 文心惊疑不定,“不叫我上学……” “不是上学不高兴吗?”文华就道,“先学两年外语,然后出国读大学,不是一样吗?” “可……可以吗?”文心看向林雨桐,“能行吗?” 文华也转过身来,看着林雨桐的眼神带着几分祈求之色。 林雨桐久久没言语,“先叫文心请假一周在家里呆着……回头我给你物色一个好的经纪人……” 能护住你,也能起到教育文心作用的经纪人。 如今这样的人,可不大好找。 可转天,再去电视台的时候,却叫她意外的遇见一个人,这个人在张家见过。 对方一见她也笑,“是林姐,今儿要录节目?” 林雨桐跟对方客气,不赶时间,正好请对方去一边坐坐,“今儿撞不见你,才说要找张董帮着联系你的……” 转向人生(30)三合一 转向人生(30) 眼前的这个女人庄寒,张家那位小儿子背后的女人。这位也是刚刚回来,之前的一年一直在国外修养,肠胃上动了个手术,就被老板强制送走修养,国内的事情一盖不许她过问。然后这老板自己差点被人给算计到沟里去。 这边一出事,庄寒利索的就回来了。从她能进出张老那边,此人不会走了大折子。 两人也没在大楼里面说话,那地方谁知道哪里藏着耳朵。因此从里面出来,直接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林雨桐叫常欣去买咖啡,庄寒就直接拦了,“林姐,有事您说话。之前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要不是金教授,我那位糊涂老板,得把自己给玩进去。您看,咱也不是外人。” 林雨桐朝常欣点点头,“那你自由活动,到时间了,我自己去摄影棚。” 常欣朝庄寒点点头,然后也没走远,在能看见这边的地方站着。 林雨桐这才收回视线,“正是因为不是外人,我才敢这么着找你,拜托你的也是私事。” 庄寒微微一愣,然后点点头,“您说。”神情也难得的郑重了起来。 一说这事,林雨桐都不由的皱眉,“我家的事,你也听说了。” 庄寒就有些明白了,“听说你家哪个闺女读了表演专业……”她以为是为了那个孩子找戏的。 还真不是:“文华很省心,也很懂事。我要拜托的除了文华以后请多关照以外,是另一个……” 这么一说庄寒就知道是哪个了,她从小区进出的时候还真见过,是个特别漂亮的小姑娘。 这姑娘也想拍戏? 林雨桐摆手,“要是真想干什么了,倒是不为难了。”她把文心的性子大致说了一遍,然后又说了文华的建议,“她是当姐姐的,两人自小一块儿长大。她提出叫文心跟着她……可有父母在,凭什么叫一个孩子背负另一个孩子的一生?” 庄寒微微皱起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起来。这个是后妈,后妈在这种时候,其实完全可以不管的。继女成年了,还有亲姐姐管着。便是外界也没法说这位什么,毕竟孩子回来才多久?要学坏,要如何,那都是孩子的姥姥没管好的缘故。跟她有甚关系? 人家亲姐姐要管,那就管去呀。再不行,那也得是金教授说话。要是金教授有这心,直接给自己的老板打个电话便是了。那边没打电话,这位却不顾非议这么安排了。 叫一个孩子停学只为了见识世态,学人情世故,这可不是一般的事。 庄寒沉吟了一瞬,“我想见见孩子……” 当然!不看过孩子谁也不敢接。 林雨桐点头应承,对方的电话却响了,见对方伸手要挂却又犹豫了一下,她猜着应该是有急事,就直接道,“事就是这么个事,急倒是不急……” 庄寒没接电话也没给挂了,叫电话一直那么响着:“林姐,这么着吧……晚上……要是林姐有空,我今儿晚上去家里,要是方便的话顺便蹭顿饭……” 并没有推脱。 两人寒暄了几句,庄寒的助手急匆匆的朝这边跑过去,庄寒才告辞离开。 人走了,常欣跑过去,“林姐,庄总是来谈春晚的事的……” 应该是在群里打探到的消息。行!常欣也慢慢的进入角色了。 到自家这边的摄影棚的时候,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林雨桐换了衣服化了妆,乌燕就已经来了。应该之前江月白的事,乌燕隐隐的知道林雨桐背后也是有大佛的。之前助理去买咖啡,还看见这位林姐跟庄寒在一块说话。这就更证明这位不一般。 因此,她自己提前七八分钟到了。因为之前专门叫人打听了这位的做派。每次她都是提前五分钟。她到的早,摆出一副恭敬的姿态来。 “林姐。”一见面她就热情的很。 “你好!”客气了几句,导演就开始提醒了,准备准备开始了。 最后试了设备,确保没问题,林雨桐都摆好架子了,结果导演急匆匆的出去,几分钟之后,又急匆匆的进来。进来就直奔林雨桐过来,那边乌燕的经纪人也朝乌燕招手。 常欣朝这边来,导演却已经在跟林雨桐说话了:“有人在网上发了一段视频……” 什么视频? 林雨桐第一反应便是,江月白那件事的有人又给爆出来了。 结果导演把手机划开给林雨桐看,视频像是在西餐厅拍摄的,镜头一转,拍到的是文心和一个小伙子。而且,文心都已经是七八成醉了,那小伙子上前扶她,装似亲昵…… 林雨桐蹭的一下站起来,不用问也知道媒体已经挖出这孩子是自己的继女了。之前文心又刚好出境过一次,就是那个闻见包子的香味一脸陶醉的小姑娘。 一个纯成那样子的小姑娘,怎么就变成这样的? 后妈!是后妈把好好的孩子给带成这样的。 那么接下来,铺天盖地只怕就是对自己的讨伐。要删视频很容易,但是……发出来了就是出来了,删除不干净的。越是删除别人还越是觉得你有鬼。 常欣一脸焦急,给四爷发消息说这件事。 四爷直接给桐桐把电话打过来了,“你在电视台不要出来,等接你的人到位了再下楼。我现在就订机票往回赶……” 看来这节目是录制不成了。林雨桐才要摘话筒,乌燕去而复返,“林姐,可以开始了吗?” 导演意外的看了乌燕一眼,然后跟林雨桐道,“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无风还起浪。牵扯到孩子,要不给你一点时间给家里安顿一下,咱们再开始?” 节目组没有临时撤销这一期节目录制,乌燕也留了下来。 那就录吧。 乌燕本来也是给背后那些人面子,想抱着大腿。谁知道这位林姐端是不一般。她出道之前,在大学是谈过男朋友的。后来,她慢慢的红起来了,跟之前的男友分手了。要说有黑料,那就是常不常的会被人将这些事给提起来。不外乎是红起来了,跟某导演怎么着怎么着了,然后一脚把男友踹了。去年这位男友接了的男二的戏,意外的反响不错。她又被拎出来刷了一波。说起来,这真是挺叫人疲惫的一件事。 林雨桐没回避这个人,“之前在网上看到很多你年轻时候的照片,是上大学时期的吧。” 跟男友的合照。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作答。却听林雨桐满是赞叹的说了一声,“真好!我看的时候就觉得那个年纪真好,在那个年纪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哪怕没有走到一起,也觉得好。能跟一个人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共度一段最灿烂的时光……真好!” 这话一出,她瞬间就反应过来了,眼里就带了几分雾气,“特别感谢那段时光……虽然有很多遗憾……但人生就是这样……” “没有对错,只有成长。”林雨桐给她递了一句话。 “是!成长了。虽然不知道怎么走到那一步的……” “但其实都是奔着阳光去的,不管是你还是他。” “是!就跟紧靠在一起的两棵树一样,长着长着,就发现树梢是越来越远了……” “可你们一起共度的那些时光,就跟两棵树深埋在地下的根一样——相互影响……” “也跟朋友一样相互牵绊。” “应该感谢出现在我们生命里那些还能叫我们牵绊的人和事……” …… 乌燕的经纪人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幸而留下了。对于过去,怎么解释都不如眼下这么处理来的恰当。与其撕来撕去,就不如这般:坦诚的、温暖的,带着祝福与怀念,给前任一个肯定,给曾经的时光和那段感情一个肯定。 年轻过,成长了,经历着,然后不知不觉,远了,散了。 但那又如何! 节目两个小时,录制完乌燕就起身,给了林雨桐一个拥抱:“谢谢林姐。真的!特别感谢。”总是在恰当的时候引着自己说最恰当的话。 林雨桐就笑道,“回头多给我些签名照,我家还有你的小粉丝。来之前可都嘱咐了……” 乌燕连声应着,又约林雨桐以后有机会一起吃顿饭,“带着孩子一起。” 因着知道林雨桐急着处理事情,没多说就告辞。等人走了,导演才过来,“咱们连着有六期节目了,你先处理你的私事,等忙完了,咱们再安排也来得及。” 这次的录制又能分三期,而且,效果特别好。这样的给艺人带来积极影响的东西一旦播出来,想来主动联系节目组的艺人就更多了。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洗白。 林雨桐也没客气,跟人家告辞,进了化妆间卸妆的时候,常欣才道:“接的人在楼下。” 那就走吧。上了车林雨桐给四爷打过去,“谁发的那东西……” 估计四爷已经查出来了。 “一个不知道深浅的孩子。” 嗯? 文心好像压根就不知道戒备心是什么,跟那个男孩子才见了几面,就把家里的底倒给人家了。我爸爸是谁,我后妈是谁……然后那男孩子嘛,多是带着点恶作剧的心思。在朋友间就吹呢,相互打赌几次能把这个大美妞给拿下。他跟文心吃饭,不是一个人去的。隔着景观树,背后还坐着一桌人围观了两人一顿饭时间。然后还在拍摄。拍完之后不仅没有删除,还放在朋友圈里。然后男孩的女朋友知道了,直接把这东西保存,放在了网络自媒体上。因为颜值高,又曾经出过镜,被人认出来了……这就是林雨桐的继女。 后妈继女,这不是话题吗? 到家的时候才没过去几个小时,网上都有文心在姥姥家那边上学时候的照片了。照片上的姑娘穿着校服,脸上带着羞涩的纯纯的笑。 这前后一对比,变化太大。 这变化怎么来的?物质上的丰富?当然有这个因素。但主要的应该不是这个。这么一个一看就很好很纯的姑娘,变成这样,只能是家里没给引导好。 换句话说,后妈没起好作用。 林雨桐坐在车上靠在椅背上,就听四爷道:“你一直与人为善,对孩子……别管是不是自己生的,只要是自己咱们的责任,你都没放弃过。你也坚持你是对的……” 所以,就有了文心这个糟心的。 自己要管,想管好,非采用非常手段不行。而这些最容易惹人非议。就光是叫孩子在大学休学停课这一条,就够人家骂到天荒地老了。 受人尊敬,得到的是力量。被人唾骂,会削弱这种力量。 可不想被唾骂,就干脆别管文心。可若不管文心,那便是放弃一直所坚持的。心便不纯了! 这就是个两头堵的局。 林雨桐轻笑一声,隐隐有点明白了。别管说的再洒脱,但谁真能在无尽的非议中坚持本分? 她就轻笑一声:“折腾起咱们来,还真是花样翻新。” 这种事烦就烦在,解释不清楚。你就是把最真实的生活摊开叫人看,人家也未必信你。反正,信的总信你,不信你的总也不信你。 四爷冷笑一声:“管跟管教是两码事。有时候,不管也是一种管教的方式。” 是啊!不管——也是一种管教的方式。 常欣耳朵听着老板说话,手里不停的刷着手机。说实话,真挺替老板委屈的。做后妈做到老板这个份上,真不多见了。谁又能想到,那么一个孩子性子事那样的。长的太有欺骗性了。 正刷着呢,微博和朋友圈都有消息提醒。 微博是一个关注的微博号更新了。她点开一看,是文华的。文华放了一组照片,应该是偷拍的。偷拍的地点是琴房,文心坐在钢琴边,旁边还坐着个老师,手正比划着讲什么。林姐一手端着水果,一手放在身后像是跟谁摆手。她站在琴房外,只有小半的侧脸露出来,照片上的她正惦着脚尖,朝里面看。端着的水果看的出来,她是想给里面送的。另一只手放在身后摆动,像是阻止别人靠近。那身后的那个方向,没拍到人,墙上的影子却拍到了,那是个穿着裙子扎着马尾,手里正拿着手机对着这边拍的姑娘。 而微博上,只有一句话:妈妈和我们。 再点开朋友圈,竟然是丫丫发的。丫丫很少发东西,今儿发了,发了一张照片,应该是文韬偷拍的。林姐手里拎着一张展开的面膜,要往丫丫脸上贴,丫丫一脸的惊恐侧着身子在躲,边上的沙发上有三个贴着面膜的姑娘,两个大一个小,咧着嘴都在笑。而沙发对面关着的电视上,有文韬的影子,他举着手机对着这边拍。 常欣将手机递过去,“林姐,您看。” 林雨桐愣了一下,说实话,多少是有些意外的。丫丫好像很不愿意平静的生活被打搅,因此,也不愿意叫人知道她有一个算是有点知名度的妈。但这种时候,人家都骂她这个当妈的了,她却把照片放出来了。而文华要走那一行,流言蜚语更可怕,她现在连门都没入,就以这样的姿态出现。要自己只是好名声,她还能借光。现在这么着,其实对她并没有好处。 林雨桐摸出电话给丫丫打过去,“要是在学校住的不舒服,晚上就先回来。我会跟学校沟通一下……”这肯定先是班里的同学知道,紧跟着朝外扩散。然后那么些人都盯着她。以她的情况而言,绝对不会很舒服。 丫丫只‘嗯’了一声,就不言语了。电话里还能传来老师讲课的声音,她该是把手机调到静音在上课。 林雨桐就不多说了,“你安心上课。我这边不用担心……” “嗯!”丫丫又嗯了一声。 林雨桐挂了电话,又给文华打过去,那边一接起来就道,“妈,我在家。” 知道了。 文华放下电话,看着手足无措的文心:“你是猪脑子吗?什么都跟人家说!你再看看那照片,那个角度,没有一个角度把那个男生的正面拍上的,正面的只有你……你看看……视频在两分十八秒的时候……你起身放了个手机,然后那个男生微微侧了身子……为什么?因为他怕挡了摄像头,怕拍不清楚……你看他那个姿势怪不怪……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不是偷拍,这是蓄谋好的……这男生跟偷拍的人压根就是一伙的!你说,这是喜欢你的态度吗?人家把你当一个长的好的傻子……要不是爸妈派了保镖,你知道你会遭遇什么吗?被人家给带到客房,那不是一个人!是一伙子人!他们把你带进去……你说,会发生什么?” 文心的脸都白了,“不会……” “不会?”文华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我告诉你——会!不仅会把你当个玩物,还会拍在不堪的照片和视频威胁你,你要是以后不跟他们保持那种关系,要是不听他们的话,不肯配合他们的种种变态要求,他们就会把视频发出去……还有,他们或许还会不停的录制那种视频,然后卖到国外的那些se情网站。金文心,要真是这样。你这辈子,就毁了。怎么毁了的?被你的愚蠢毁了的!你有多需要人捧着呀,人家稍微给你点好脸你就贴上去……” 朱嬢嬢看着文华说着说着又要动手,赶紧过去拦了:“好好说!她心里不明白,你就是打死她,她还是不明白……” 正拉扯呢,林雨桐进门了。 文华收了手,“对不起,妈!” “她不是你的责任。”林雨桐过去摁着文华坐下,“这事,我心里有计较。你爸两个小时以后就到……都收拾收拾,准备吃饭。天大的事,吃完饭再说。” 文华一把拉住林雨桐,“妈,她更不是你的责任。” 林雨桐拍了拍文华,“去吧,洗澡换衣服。信我就交给我。” 朱嬢嬢就催,“好孩子,赶紧去。等着你吃饭呢。” 林雨桐推了文华一把,“去吧,快点。” 文华看了文心一眼,文心站着没动,想来是怕了。等文华上去了,文心看林雨桐,“林姨……” 林雨桐坐在沙发上给丫丫发消息,叫她上完课能回来的话回来一趟。眼皮都没抬! 文心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转身磨磨蹭蹭的往楼梯上去了。 朱嬢嬢一边叹气,一边往厨房去,安慰林雨桐,“说起来,也是赚了。丫丫和文华这孩子,是真懂事。你说这世上的事,也没有总那么完美的……” 是!哪能给你的个个都是好的呢。 吃饭的时候,林雨桐跟文华说话,“今晚上你就在家吧,晚饭我邀了庄寒上家里来吃饭……” 文华愣了一下:“庄寒?” 对! 能把庄寒请到家里?是那个庄寒吗? 还没细问呢,丫丫回来了。 “吃过了吗?”林雨桐扭脸问。 丫丫走的急,满头大汗的,看见林雨桐好好的,看不出别的影响,这才松了一口气,“家里没事吧。” “没事!”林雨桐叫朱嬢嬢盛饭,这肯定是没吃就跑回来了。 丫丫去厨房洗了手又出来,坐在饭桌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把我们都叫回来……是有话要说?” 是!有话要说。 四爷一回来,衣服都没换,指了指客厅:“都坐过去,我有话要说。” 很严肃的样子。 三个人都噤若寒蝉,一直以为四爷的形象都是慈父,少有这般严肃的时候。 林雨桐挨着四爷坐了,没说话。 四爷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再次三个人坐过去,谁都没说话。 文心不安,“爸……” 四爷摆手,没看她:“我有件事跟你们商量一下。” 文华忙道:“爸,您说。” 四爷看了三人一眼,“咱家五个孩子,你们三个算是成年了。十八岁是大人了。那我就立个规矩,文竹和文韬长到十八岁,也按照这个规矩来。以前,我们想把你们当小公主似得养着,但是……公主长在城堡里,却未必遇见的各个都是王子。所以,这种想法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错了不怕,咱们改过去。怎么改呢?从十八岁起,每月只给你们最基本的生活开销……” “爸——”文心都急着。一个大学生生活费才多少?三千算是多的了吧! 但是,三千够干什么的? 两百万的车,三千是连车都养不起的。 四爷没搭理她,只看丫丫和文华,“你俩呢?有意见吗?” 丫丫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心理压力都变小了。她忙不迭的点头,“我没意见。” 林雨桐就多看了丫丫一眼,这孩子还雇着两个小混混偷偷护着文韬呢。就算她手里攒下一些零用钱,也不过十来万的样子。够给人家开半年工资的。她没意见,她以后靠什么给人家开工资。 那边文华一直等着丫丫先说话,因为她这边接到活就用工钱拿,钱很快她就能自己赚了。自己要是先应了,丫丫就会很尴尬。说起来,如今这么着,不过事爸爸想教训文心,不是说舍不得给她们钱。 果然,她们说意见了,就听爸爸说:“我们每个月会给你们存一笔基金,交给专人打理。你们随时可以查询这笔基金的情况。但要是想动里面的钱,除非我们俩共同认为你们有这个能力掌握这笔钱财,我们才会签字同意你们动它……否则,就一直存着。哪怕等到你们的孩子大了,有能耐了,再来动这钱。否则,账户上再多,那都是镜中月水中花……” 丫丫心里压根就没想要人家的钱,因此,这个可有可无。但也理解,这是激励孩子自力更生。不管男女,得能自己在社会上立足,可谓是用心良苦。 文心求助的看向文华,文华没理她,而是先点头,“我赞成。” 文心却急了:“这存的钱大概能有多少……” “跟我和你爸的收入挂钩。你们五个,一视同仁。把我和你爸的收入总和加起来取一半,在两个小的没成年之前,分三份,给你们仨分别存入。在两个小的成年之后,分五份,你们五个一人一份。” 文华愕然,这吃亏的明显是后妈、文竹和文韬呀! 公平的分法应该是爸爸的分四份,后妈的分三份。自己和文心只拿爸爸分出来的那部分。丫丫只拿后妈那一份。文竹和文韬是拿双份才对。如今这么着……这怎么行? 可偏偏却又不能说出反对的话。自己给划定的分法,是有一种伤人心的分法,不能那么做。这个便宜不占也得占。 她跟丫丫对视一眼,然后错开视线,不能提了。 文心心里却有笔账,上次好似听沈小胖说了一句,说是林姨这边今年后半年怎么说也得七八千万,后妈私人落在手里的,少数也在一两千万呢吧。两千万拿出一半,就是一千万。一千万分三份,三百多万!再加上爸爸赚的……怎么着也不会比后妈少吧。那这加起来,得六七百万了! 大学四年下来,就二三千万。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心却提溜起来,“怎么样才算是达标,才算是有能力掌管财富,这总得有个标准吧?” 总不能根据喜恶来吧! 林雨桐点头,“你说的对,是得有标准。” 文心忙道:“标准太高……怕也达不到。” “不高!”林雨桐就道,“在家,要孝顺父母,尊敬长辈,和睦兄弟,友爱亲朋。在外,要遵纪守法,要谨守道德,要与人为善,自尊自强,能自力更生,积极向上。”说完,就看文心,“这个标准,高吗?” 这话像是上小学的时候,学期末老师在成绩单下写的评语和寄语。因此,她以为这是开玩笑。她抬眼一眼,对上一双认真的眸子,她一下子就愣住了,“就这样?” 对!就这样。 人能有小毛病,但大的方向上不错,就可以了。 四爷又补充,“为了安全,暗地里还是会有人跟着你们。但这些人若是发现了你们身上的问题,发现一次,就记一次。记这个做什么呢?在你们申请掌握那笔基金的时候,从申请的那一天算起,朝后推迟三年才给批准……以此类推!” 犯错十次,岂不是三十年之后了! 文心倒吸一口气:“爸,你认真的?” “我像是开玩笑吗?” 不像! 文心举手:“那我……我能申请,不要保镖吗?” 要不然,感觉这辈子都不要想那笔钱了。 “可以呀!”四爷就道:“我尊重你们的自由和**。” 文心彻底放心了,“好的!我没意见。” 四爷起身,直接往卧室去,“行了,散会!各自忙自己的吧。” 丫丫起身,目送四爷回了卧室,她才跟道:“那我回学校了。” 林雨桐应承着,等丫丫下了地下车库,她才追着四爷去了卧室。 文华也从沙发上起来,准备上楼。上楼之前跟朱嬢嬢叮嘱了一声,“我妈出门买菜的时候您叫我一声,我陪着去吧。” “还有我!还有我!”文心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孝顺父母这一条,得做到的吧。 于是,半下午去超市,文华开车,文心寸步不离的跟着。然后当然就有人拍到疑似林雨桐的人带着两个漂亮姑娘逛超市。 网上正各种的骂后妈呢,然后人家就有这样的视频:后妈携继女购物,关系亲昵。 “洗白不要太明显。” “怎么就洗白了?再说了,人家后妈到底干啥了?物质条件好了,人家姑娘打扮的好点,出门跟朋友吃的饭,不就是喝点酒吗?你家的是亲妈,你亲妈不叫你喝酒你都照样喝……这关亲妈后妈什么事?那么大的成年人了好吗?” “但这么急切的放出这样的视频,是不是有点太急切?此地无银三百两……” “难道没人注意到今天不是周末,要是上学的孩子的话,这个点不是应该在学校吗?怎么会在超市晃悠?” “楼上的真相了!能为了什么?肯定是为了洗白后妈,好好的课都没法上了,出来演了这么一出戏……当大家都是傻子……” …… 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林雨桐没再看,要是在网上看这种评论,那真是什么好心情也没有了。她能不看,但助理和工作室不能不看。 常欣打电话问了几次,林雨桐都是那句话:“不着急,明天再说!” 她做了一桌子菜,招待庄寒。 庄寒一个人来的,带了一束花和一个果篮,“花是我自己种的,自己剪下来自己包的。果篮里的果子也是我那边院子里的……” “住城外?” 庄寒点头,“周末一般会过去。平时上班还在城里。今儿这东西事叫助理专门去取的。”说着话就看文心和文华,“哎哟!还真是一对姐妹花。”做艺人的话,明显更漂亮的文心更有竞争力。但是,之前听了这个文心的性子,她一下子就打消了这种念头。又看文华,“听说你读表演系?” “是!”文华一边给倒茶,一边就道,“才刚开学……” “这一行,靠天赋吃饭的多。”庄寒就道,“我那边有个戏,有没有兴趣?” “之前面试了李章导演的戏,是个小配角,有几句台词……要是时间不冲突,回头我去试镜……” 庄寒心里点头,这个孩子挺踏实的。 吃饭的时候,并没有对两孩子的事多说什么。庄寒真就是吃饭,“以前真就是觉得好看,现在吃知道事真好吃。之前我那位老板跟我夸呀,说是真不错,我还不信。今儿可算是见识了。说实话,不从投资的角度,只从节目的角度考虑,你之前卖给李弋洋那个节目卖的亏了。你这手艺,不用当真可惜了。” “那咱们可以合作呀!”林雨桐就道,“我这边是初起炉灶,可用的人不多。我一直想弄个私家小厨的谈话性节目,策划都是现成的。可惜,没有靠谱的团队……” 庄寒手里的团队多着呢,策划好的也不少,但就是少点灵魂性的东西。那边一说,她就动心了。本来说是帮个忙的,结果两人在这边谈起了合作。 吃完饭了,坐在一边闲聊的时候庄寒才问文心:“你这姑娘外形条件很好,没想过朝这个方面发展?现在读哪个大学。” “学摄影的。”却没说大学。 庄寒就道:“你这样的家庭,学摄影当□□好可以的。但要靠这个吃饭,小姑娘还是挺辛苦的……” “其实我更喜欢音乐,只是没考上。” “音乐这个标准……不好说呢!从专业的音乐角度,你可能稍微欠缺。但要是做商业的性质的话,你这外形条件加上特长,应该路不难走……” “我不喜欢镜头前的感觉……” “不喜欢没关系呀!音乐这个……有用的地方可多了。配乐演奏……我们公司就有现成的音乐培训,全都是最专业的老师。像是好几个一线的明显,音乐上的东西,基本都是在公司培训的……” “现在最火的那个练习生女团……” “对!就是我们公司旗下的艺人。”庄寒笑道,“喜欢她们呀?那边正缺个兼职的领队助理,你要不要去试试?” “有工资吗?” 当然! 文心眼睛一亮:这算不算是自力更生?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转向人生(31)三合一 转向人生(31) 这天晚上,丫丫躺在宿舍的床上,床帐子拉的严严实实,阻隔了大家的视线。但声音是挡不住的。同寝室的同学都在低声议论着,有见过自己报名的两个同学还道:“怪不得林文雅的妈妈戴着口罩帽子,我还当帽子是遮阳的。然后准备过来打扫卫生,所以戴着口罩……原来不是……” “嘘!”下铺的就道:“小点声,没睡呢。再说了,网上说的那个能有几个真的?咱不了解,也不谈论。都赶紧睡!” “就是好奇嘛!也没说什么呀。” 然后悉悉索索是轻手轻脚的洗漱的声音。丫丫翻身,慢慢的闭上眼睛,这些同学都没别的心思,往常这会子能闹翻天,这会子估计是考虑她的心情,所以都尽量的放轻脚步。 她躺下,睡不着,手机放的是静音,本来想跟红毛聊一会,但想想,还是算了,她这会子夜市的生意正好,就别打搅了。 以前的同学和认识的人,之前都发了信息过来,有知道自己的妈妈是谁的,有不知道的。这会子知道了,都发了消息过来问候一声。连雇佣的那俩比平时都殷勤,多发了好几张文韬的照片过来。用他们的话说,知道自己不差他们的工资。 可其实还是差着的。一个月三千,在学校能过的很富裕。但是想再多的,那是不能了。这次是急着过来上课,所以开车出来了。等周末再回去的时候,直接坐地铁吧,钱确实不够养车的。然后还得想法子再去赚钱去。 她满脑子都是这件事。至于网上的那个谩骂和指责,她不去想了。早就知道会身败名裂,心里一直有最坏的打算……所以,活下去,万不得已,大不了自己养她便是了。有什么要紧。 心里正想着,攒着的十几万怎么能叫它生钱,这点本钱能做什么呢? 满脑子都是钱的事,正寻思呢,就听宿舍里一声尖叫,她蹭的一下起来,拉开床帐子的拉链,直接从上铺跳了下来,将在宿舍当中间尖叫的妹子往身后一拉,警惕的四下里看,“怎么了?” 一宿舍的都愕然的看丫丫,刚才那动作简直太帅!这会子人还光脚站在地上呢。手抓着尖叫妹子的胳膊,攥的紧紧的,跟护犊子似得把人护在身后。 这妹子这会子一脸陶醉的把脸贴在丫丫背上,“完了!完了!你这样我还怎么找男朋友?不会爱了知道吗?” 其他人贴面膜的贴面膜,泡脚的泡脚,躺在床上练瑜伽的练瑜伽……都维持着动作看她们。 丫丫这才反应过来,问说:“你叫什么?” 这妹子这才想起来,“我家女神发微博了……你看看,是关于你妈妈的……” 啊? 丫丫扫了一眼:“乌燕?” 对啊!对啊! 丫丫接过来看了一眼,她发微博说今儿录节目的事,放了一张跟自家妈妈的合影。她点点头,“今儿上午她们应该是一块录制节目了。” 为这个尖叫,她还真没这个心境。 上了床,戴上耳机,隔断了一切外界的声音,睡觉!学法律的,需要记住的东西太多了,她得再修一门个专业才行。因此,她从开学,基本就是四点半起床的。她将来要养家,那得先有本事。靠着修脚洗脚,管的了谁? 她睡着了,却不知道一晚上网上都热闹的很。 林雨桐给庄寒带了一些家里做的点心回去,庄寒呢,回去就拍照,又把在林雨桐家自拍的照片选了两张发出来。 照片是自拍的,但背景里有林雨桐和文华文心,文华在撑着袋子,林雨桐将东西往袋子里装,文心正偷摸的想抓一块往嘴里塞。 有了照片,再把带回家的点心拍几张发上去,附上一句话:吃不了兜着走。 庄寒吧,手底下的一线艺人能占娱乐圈活跃的一线艺人的五分之一。超过六成的一线艺人跟她合作过。很多的戏,别管是不是这边拍的,但多数有张家这位张董的投资。而庄寒可以当这位张董的家。所以,她能给演员好的资源,那她的咖位就在那里摆着呢。 大家都卖她的面子。 她这边一动,她那边公司不管大的小的艺人就帮着转发,然后合作过的著名导演演员之类的,也都发一发。 然后有人就说,怪不得林雨桐白天逛超市呢,原来是晚上招待客人。 但招待客人就得耽搁继女上学吗? 然后就有人爆料,你知道人家继女学的是什么吗?人家一个学的表演,一个学的是摄影。你说这种专业的,叫她们暂时请一下午的假,出来见见庄寒这种人,难道错了吗?这两个专业不是坐在教室里就能学好的,这不得实践吗?可实践——你得有机会,得有人给你平台呀! 然后话题歪了,说这个现在的竞争不公平。有些人有本事有才华,就是没有施展的舞台。然后有些人有资源有人脉,就是比别人容易成功。 嘚!又有了新的争论点了。又开始说林雨桐利用关系提携她的继女云云。 早上一起来,看到这个文竹差点没给炸了,“怎么总有人有话说?不管吧,这说后妈不用心。管了吧,又说这么做有违社会公平,作为公众人物得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怎么都是道理?” 那人家是有她们的道理! “吃饭!”林雨桐给两人把鸡蛋剥了,“昨晚上跟你们说的,都是认真的。十八岁之后,跟三个姐姐一样,除了基本的生活费,没别的了。” 文竹嘟嘴:“就跟我们现在有别的一样。”吃的话只在学校和家里吃。学校那边是交了伙食费的,家里不用花钱。衣服都是家里给买的……学校需要什么,家里给买了就行。除了一点零用钱买个饮料零食,好像也没别的需求。等将来能自由支配了,却发现不会给那么多钱叫你支配。能更悲催吗? 文韬在下面踢了文竹一下,接了鸡蛋:“行!跟姐姐一样。十八岁在国外那人家都能养活自己了。您放心妈,将来有儿子呢,儿子养您。所以以后,不用那么辛苦。像是那些节目……能做就做,不能做就不做。” 文竹反应过来了:“对对对!其实我觉得以前就挺好的,住在大学那边的宿舍里……真挺好的。” 是怕她受这些流言蜚语的影响吧。 “行!接下来到年底,我除了偶尔花两小时录制节目,其他时候都在家,哪里也不去。”林雨桐给两人吃定心丸,“过了年,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你们呢……在学校人家没说什么吧?” “说什么?”文竹撇嘴,“之前不是请我同学上家里玩过吗?咱家什么情况人家看的见。没事!” 哪里能只有说好话的?肯定还有背后嘀咕的,不过是孩子报喜不报忧而已。 林雨桐又看文韬:“你呢?” “我更没关系了。”男孩子关注的压根就不是这种娱乐八卦,要嘀咕也是女生嘀咕,嘀咕不到自己耳朵里有什么关系。 送了俩孩子去学校,回来的时候文心才起来,脸也没洗就先下来了,“林姨,我爸呢?” 四爷已经走了,这次他那边有大动作,一笔吃下来光是自家,就能拿到十五个亿左右。但鉴于文心嘴上从来不牢靠,这些话当然不能跟她说。只道:“你爸最近公司挺忙的。有很多国外的合作要跑……飞来飞去的,没有固定的时间。怎么了?找你爸有事?” 文心又亲昵的抱着林雨桐的胳膊,“林姨,我想上庄寒阿姨那边兼职上班?” “说了,你是大人了,怎么规划你以后的人生,你自己说了算。”林雨桐抽出胳膊,直接回卧室补觉去了。 文心愣在了当场,继而惶恐不安。她给爸爸发消息,说了要去兼职的事。 那边回了两个字:随意。 这种不安迅速的蔓延开来,她问保姆:“嬢嬢,我姐呢?” 这个姐只指文华。 “早走了,早上有课,连早饭也没顾上吃,带了一个三明治走的。” 文心又给文华发消息,那边还是两个字:随你。 一瞬间,她觉得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以前什么都有人管,现在,好像做什么都没人管。 她不死心,又去敲卧室的门,“林姨,问你点事。” “嗯。” 文心将门拧开推门进去,“林姨,庄寒阿姨的联系方式……” “茶几上有名片,上面有电话……你直接联系就好。”林雨桐躺着,眼睛都没睁开,“出去把门带上。” 哦! 文心出来在茶几上找到一张名片,但这并不是庄寒的。她拿着名片又要去卧室,出来收拾卫生的朱嬢嬢就道:“你林姨昨晚睡的晚,半夜起来还送你爸去机场了,回来又给你们做饭……这会子才躺下……” 可这不是庄寒的名片呀! 那你非得现在就联系,迟点行不行。等你洗漱了,吃饭完了,然后化妆挑衣服换好出门的时候,这得两三个小时之后了吧,然后这补觉的也就补的差不多了,完了你再去问不成吗? 但显然这么说这孩子不会听。于是就道,“你林姨这平时除了亲近的人电话直接打手机上,多数不都是小常帮着处理的吗?这会不会是助理的电话。” 庄寒阿姨跟家里不亲近吗? 那自己干嘛过去? 朱嬢嬢:“……”第一次上门,之前没见过呀,能怎么亲近。要亲近也是亲近你林姨呀!她耐着性子,“像是她们这样的人,不都忙吗?也不全是因为亲近不亲近……这要是正在开会……那这不得助理安排吗?免得耽搁要紧的事。” 也对! 她又高兴起来了,拿着名片蹭蹭蹭的上楼,跑到楼梯的一半了,突然想起来,刚才要吵醒林姨睡觉,这算不算是不孝顺。于是赶紧跑下来,声音也轻了,“那嬢嬢在家,我就不在家吃了,等会我直接出门……等林姨醒了您告诉她一声就行,我就不去吵她了……” 朱嬢嬢的面色柔和了起来,“好!去吧!” 文心上楼给那边打电话,那边说话特别热情,“是小金呀?寒姐交代过了,你过来吧,我把定位发给你。”然后干净利索的撂了电话。 文心的心一下子放下了,她收拾好,赶紧出门。自己的跑车还在车库里还在那家西餐厅的停车场。那天是被保镖带回来的,车还没取呢。她急匆匆的开着她那辆suv,先去停车场换车。停了这么长时间,人家是按照小时收费的,一下子花出去大几百,给了钱,停了这一辆,开了那一辆,这才按照导航找到了地方。 好大一栋楼呀! 她按照给的地址直接上了二十楼,人家从前台到办公区域都挺忙的,她先去前台,“你好……我找……” “是找杨助理吧。进去左拐,第一间办公室就是。” 哦!好吧! 她进来有些怯场,在这之前,出去都有人盯着她看。无一不是觉得她很漂亮。可进了这里,人家脖子上挂着工作牌,要么都盯着电脑屏幕,全神贯注,要么就是拿着文件夹,脚步匆匆。有个别的去冲个咖啡倒个茶的,也不过是扫了她一眼,全没有别的神色。 她又开始忐忑了,找了杨助理的办公室敲了门。 “请进!” 她推门进去,里面是个三十多的女人,看起来很干练。她热情的笑着,指了指一边的沙发,这会子她才主意侧着放着的笔记本电脑正开着,好像在开视频会议。 杨助理指了指边上的小冰箱,示意她自己找喝的,然后忙她的去了。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但是她没走。只觉得人家很厉害,这个杨助理开会说的很多个名字,都是在电视上电影上还有娱乐节目上常见的人物。都是那种级别的大明星。人家的广告海报贴的到处都是的时候,她还是那个丑小鸭。而这个杨助理,却在这里跟那些人的经纪人开会,讨论他们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好容易等到结束了,时间都过了十二点半了。 杨助理笑的很抱歉,“寒姐昨晚就给我打电话了,我一早就等你的电话……” 文心腼腆的笑笑,很不好意思:“庄寒阿姨都安排好了吗?” 杨助理:“……”这要不是寒姐说老板跟着熊孩子的家长很有交情,她能一脚给踹出去。她面上不动声色,发现这孩子很多事情是真不懂,她就先拉了她起身,“咱们去食堂吃饭。”一路走她一路问,“我听寒姐说了,你可是你爸和你妈的宝贝疙瘩。怎么想起来出来做兼职了?” 文心就把家里的安排都给说了,边上来来去去的人,她也没注意,只管说她的,“……反正就是要自立。在自立之前,家里只给基本的生活费用……这上大学肯定也能很轻松,但是毕业了,宿舍不能住了,还得回家住的。到时候再找不到工作,一个月三千块钱,够干什么的?车都养不起。我这不是想出来赚钱吗?刚好庄寒阿姨说这边有个工作的机会……” 杨助理心里更有数了,别管谁问都能把她掏干净的孩子,真给她一笔财富她也守不住。不就是教她做人吗? 她也不提点了,只笑眯眯的听着这孩子说话。 吃完饭,回办公室,她从抽屉里抽出一份合同,“咱们用人都是正规用人的,合同还得签……”她递过去,“你看一下。” 文心将合同拿到手里,然后翻了几下,把需要填的都填了,需要签字的都签字了。全程杨助理都没有说话。 等文心递过来,她笑着问了一声,“都看好了?” 文心点头,还开玩笑:“庄寒阿姨跟我妈关系挺好的……我还怕签的是卖身契吗?” 杨助理笑了一下,拿着合同直接起身,“那你跟我走吧。” 上楼直接上了二十四楼,然后好像把合同递过去了,人家翻了翻取了印章直接给盖上了。留了一份递回来一份,“欢迎你的加入,明天就来上班,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 那边继续忙她的去了,没工夫闲话,“可以就行,那就这样。” 文心看杨助理,杨助理已经出去了,她好像接了一个要紧的电话,脚步匆匆。文心紧追两步,那边捂着电话跟她说了一句,“那就这样,明天准时来上班就行了。” 可是……我跟学校还没说好!学校最多能请假三天,要不然得系主任批的。昨天家里帮着跟辅导员请假的,最多也就到今天了呀! 她想找个人问问,但每个人都很忙,好像不归自己管的事情也没人感兴趣的样子。没法子,她只得先出来。 杨助理拿着电话,看着她离开,才跟庄寒道:“不谙世事!白瞎了一张好脸。这样的人做艺人也不行。她非得累死经纪人。挣的都给我,我都不带。寒姐,怎么弄这么一孩子?” 庄寒跟着小张董刚下飞机,也是去见那熊孩子的爸爸去了。据说这边要大干一场,她来瞅一眼好放心的。要正是挣了,那就是白养那熊孩子一辈子都不叫事。她才能花几个钱。于是只叮嘱:“只管收拾,我给你兜底。但也看着,别叫出岔子。另外,音乐这个特长别叫那孩子丢了,教做人是教做人,但该学的还得学……董老师那边,你帮着联系,晚上的课给她排上……叫她跟别人一起上,别告诉是特别照顾她的。” 那肯定啊! 文心啥也不知道,她回到车上,开到学校了,才懵了。这可该怎么办? 要办休学吗? 她打电话给爸爸,那边没接。她又打给汪敏达汪叔叔,“需要跟学校沟通……” 汪敏达早得了话了,耐心还特别好,“是吗?但我跟你爸现在在外地,回不去。” “那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一定!也许一个月,也许三五个月……” 啊? 她又给林姨打电话,可电话一直占线,根本就打不进去。 还能给谁打?打给姐姐,文华把她拉黑了。 她手机里存着小白和常欣的,打过去的时候小白在拍摄基地,顾不上。她现在可不是小助理了,没时间处理这些杂事。常欣倒是助理,但现在网上正闹的凶,她得盯着呀,分不出精力来。而且,都被林姐叮嘱过了,不准管。 然后还有谁? 司机和保姆。 她给保姆打电话,林雨桐就在边上。 朱婶为难的看林雨桐,林雨桐示意她只管接,“还是那句话,别惯着。为了她的,丫丫跟文华都得受着,这个狠心不下不行。” 于是朱婶接了电话,文心赶紧道:“您来一下,跟我去找老师,学校这边听课得问老师……” “那你问了吗?老师怎么说的?” “还没问。” “那就先去问呀,看人家怎么说。这会子我也顾不上过去,你林姨要在家里招待一位重要的客人,小海也出去采购去了,走不开……” 啊? 那这怎么办?她只得去找班主任。老师也为难,“休学都是有规定的。不是非要找家长的。你因病因伤等原因,确实需要休学的,递交申请,我帮你去找系院领导,都行。但你这空口白话的,好端端的休什么学?” “我跟公司签约了……” “那跟公司去协调。学校管理学生有条条框框在的,这不是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就是不行了! 但答应了明天去上班的呀!就是去协调,也得时间呀,“老师,我再请三天假。” “可以,我只这么多权限了。连续两次三天的假。再要连着请假,你还得找系主任……” 嗯嗯嗯!三天一准给处理好。 第二天上班她先去找杨助理,“要不然我兼职吧。我们学校不让休学……” “这样啊!”杨助理特别好说话的样子,“那你去跟人力部门领导说一声。看你这个情况怎么处理,地方还认识吧。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个人,去吧!” 哦! 去了人家也没为难,只说了一句:“那就按照合同办吧。合同上都写着呢。” 合同上写着什么? 她出去把合同翻了一遍,才发现,一方若是违约,需得赔偿对方违约金:“两百万?” 两百万! 怎么不去抢! 她进去找人家:“我没说不来,我只是想兼职……” “可以呀!先把这份合同处理了,咱们再签兼职的合同。不冲突的。”人家很好说话的样子,态度跟昨天没一点差别。 可处理这份合同不得赔偿两百万吗?就划拉了那么几下,两百万就不见了? 她转身出去,都快哭了。重新回去找杨助理,“都跟庄寒阿姨说好的了……竟然要赔偿两百万,哪里有这样的?” 谁知道昨天还一脸和气亲热的就跟亲人似得杨助理瞬间就把脸给变了,“合同昨天我让你看了吗?” 看了!但是…… “谁跟你但是?”杨助理蹭的一下站起来,“黑字落在白纸上,这就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张口庄寒阿姨闭口庄寒阿姨的,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什么时候该公,什么时候该私,不懂吗?” 文心摇头,真不懂! 杨助理哼笑了一声,“按照合约办,办完你就懂了。” “我要给庄寒阿姨打电话。”文心赌气道。 一个助理还能做主了? 杨助理直接用自己的电话拨过去,“给吧!是你庄寒阿姨。” 文心一下子就哭出来了,“阿姨……她们……” “我知道了。”庄寒在会议室外面看着坐在沙发上,跟一圈大佬开会的金教授,真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男人,有那么一个闺女。她的语气平和,“这个事啊……阿姨来处理。不就是两百万吗?阿姨帮你出了!但是这个事啊,我不能瞒着你爸……” 叫爸爸知道就坏了,肯定给自己记大过一次!这一记,可就是三年呀! “阿姨!我不借钱,您帮我问问,看能不能把我的跑车抵押给公司……”要不然学校那边得退学了。退学之后再去高考吗?那还不如不要跑车呢。 庄寒一口就应下来了,“你把电话给杨助理,我跟她说几句。” 杨助理拿着电话‘嗯嗯嗯’了几声,就伸手,“车钥匙呢?” 文心把钥匙递过去,委屈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杨助理就道,“你这车是旧车了,现在按照市场价,也就是一百五十的样子。”她把玩着钥匙,“这也就是寒姐看在你父母的面上,才这么办的。回头还不知道要给董事会交代呢。” 那就是还差五十万。 文心在群里发消息,问兄弟姐妹借钱。 文华看了一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不能给钱呀。于是就回道:要去试镜,刚买了几身衣服,还有两身礼服,二十多万就没了。 反正本来也没多少钱,买奢侈品花费又多,这钱不算是虚报。 文华紧跟着又问,“给你两万,要吗?” 文心没急着回,那边丫丫也回复了:我刚把学校里面的一个格子间盘下来了,花了十多万,还要准备装修。你要是实在需要,我给你挤两万出来? 文竹:我有一张压岁钱的卡,妈保管。手里攒的零用钱大概有一万八钱多……都给你。 文韬:我还有两万三千多,转给你? 四个人都凑不齐十万。她手里的领用还有十来万。加上这个也就二十万。 文心回了一个:嗯! 然后又赶紧道:我借的,周末给你们打欠条。 好的! 然后叮叮咚咚的几个转账入手。文心都转给杨助理,“二十万!还欠三十万……你容我想想办法……” 那边杨助理心里笑,就提议道:“你不是要做兼职吗?剩下的从兼职工资里扣吧。不管怎么说,寒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转眼赔进去一辆车,把身上的钱搜刮的只剩下几千块了,这还欠了人家三十万。这还是看了面子之后的! 文心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杨助理这种面甜心苦的人。 她不想跟这些人再来往了,更不想在这里兼职了,于是抓了手机,跟能联系的人都打过去,一个目的——借钱。 可本来关系好的同学也没多少,有些压根就没接电话,有些只说一个月就两千,问她要借几百。然后她给小姨打电话,小姨都恼了:“之前说好的,借的分月给你还!这才几天啊……”再说什么她不想听了,直接挂了电话。 原来跟人借钱是这么一种滋味呀! 杨助理也不催:“怎么办?想好了吗?” 跟这人哭好似也没用,她也不哭了,如今不这么着好像也不知道该跟谁借钱了,那唯一的选择好像就是接受这人的提议,在这边继续兼职,然后还这三十万的债。 磨蹭了半天,终是点头,“那走吧。” 这次再签兼职合同她长心眼了,她先一张一张拍下来,发给律师庄海燕,又特意打了电话过去,很客气,“阿姨,您能抽空帮我看看这个合同。我不是很懂……当然了,您要是忙的话,我可以等的。” 庄海燕就在林雨桐对面坐着呢,应承道:“那你得等半小时到四十分钟。” 好的!好的! 这边杨助理忙去了,人家人力资源部这边也不催,还给她倒了水放在边上。 庄海燕压根就没看,两口子这么折腾为什么的都知道,这亏且有的吃呢。她挂了电话就跟林雨桐笑,“可见还是有效果的。被骗了一次,知道咨询律师了。” 是啊!这就是进步。 可这咨询律师就一定把稳吗?你跟人家律师所在的律师行签订了合约吗?人家受你委托了吗?没受委托,人家凭什么一定得对你负责? 时间过了四十五分钟之后,庄海燕打了电话过去:“我看了,没什么大问题。” 然后文心忙不迭的应了,“谢谢!谢谢阿姨!” 庄海燕:“……”好吧!之前告诉她了,没有什么大问题,那就是还有小问题。 结果她不问了! 这个孩子啊! 庄海燕跟林雨桐道:“确实是还需要教训。”然后又说起了那些男孩子私下偷拍文心,并且把这些视频发出来的事。这件事,肯定还是要追究的。 文心那边自己还把合同再看了两遍,然后才谨慎的签下。 具体的工作,得找杨助理安排。杨助理先要了她在学校的课表,然后叫她回去等通知。另外告知她:“你的工作可以需要住公司。所以,学校那边抓紧办走读。” 这个可以! 出了公司的门,没车了。也没钱了!打出租去了西餐厅,看了那辆五万的国产suv,这家伙以后就代步了。 找班主任把走读办下来,噩梦才真的来了。 下午五点半下课之后,得赶到公司。因为六点半轮到她接手工作了。这个练习生女团六点半以后有训练的。她不仅得负责招呼这些人,还得在这些人上音乐培训课的时候全程跟随。中间人家渴了,她负责倒水。要是哪里疼了哪里不舒服了,得随时帮着找医生或者买药。晚上倒是有个独立的房间可以休息,但是学校的作业不还得完成吗?考试要是不及格,要是过不了,这就是不上进呀! 不上进就是不达标,所以,该看的还得看。 本来不想这么辛苦的,但是自家姐姐和丫丫,常不常过了十二点了还发朋友圈。那都是在学校的图书馆通宵自习室里的。那自己要是不上进……可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熬夜到两点才睡觉,但是早上六点得起来,不能开车了。车就放在公司吧。早高峰车过不去。只能选择地铁。公司距离地铁站大半站路呢!起床,刷牙洗脸,然后去公司蹭早饭,这里便宜又好吃。拿着鸡蛋饼和牛奶边吃边等电梯,等出了公司,早餐也吃完了。然后骑共享单车去地铁站,坐地铁到学校刚好七点半。又得绕到宿舍拿今天的课本,然后去上课。中午吃饭能休息半小时,间隙的时间得抓紧写作业,能写多少写多少。下午课一结束,立马就往公司跑。晚饭怎么解决?就在路上随便买点什么,外加一瓶矿泉水就是全部。 这样的日子一日一日,周末她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衣服从短袖换成了长袖,才恍然,一个月过去了。 一个月,能发工资了吧! 她手里这个月花的,只剩下不到一千块了。 可拿到工资条之后,她几乎崩溃:“三千二百一十三?” 不是! 辛辛苦苦的一个月三千二? 这是扣了自己多少呀? 另一个跟她差不多的助理也拿着工资条,她问人家,“你多少?” “不到七千。” 啊? 那也就是说,人家真就扣除了自己的一半工资抵债了。可这么着……一年才能还不到四万。三十万得七八年才能还完。 她满脑子都是迷茫,然后猛的听到女团那边凑在一块,嘀咕什么金教授。 哪个金教授? “就是那个主持人林雨桐的老公……咱们老板跟金教授都在金融杂志的封面上,听说一个多月,做什么期货,在国外收割了几十个亿……” “听说金教授一跃成了亿万富豪,说是这一笔就十五六个亿……” 文心拿着三千二的工资条愕然回头:十五六个亿?! 转向人生(32)加更 转向人生(32) 金融圈的事,其实关注度没那么高。要不是张董在里面掺和了一脚,跟着转了一笔,这些小艺人关注自家老板,也不会这么快知道这么一件事。 然后说着说着,就被那个小助理给看的不对劲。 紧跟着才有人反应过来,这个小助理好像是林雨桐的继女。而金教授是林雨桐的老公,岂不是这个小助理就是那个金教授的亲闺女。 是了!是了! 靠!前一秒还是小助理,后一秒就成了富豪千金。 金文心只觉得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了,昨晚上还颐指气使的嫌弃自己给冲的柠檬水有一股子苦味的姑娘,这会子亲手碰了她泡的柠檬水过来了。边上一样做助理的同事,这会子主动把屁股下的椅子让了出来,以前两人是谁占了就是谁的。这一个月受气了吗?受了!跟家里比,是受气了。跟在姥姥家比,也是受气了。可跟在以前的学校比,其实也算是常态,她不算多失落。 受气的时候,也委屈的哭过,甚至幻想着,等到有一天,我把我爸给我存的那笔钱拿出来,我要战在你们面前,把今儿我受的都得讨回来。就像是现在,同事让出了凳子,小艺人亲手捧了柠檬茶,按照以前的想的,她该一脚踹倒凳子,然后接了那柠檬茶泼小艺人一脸。但临到事上,她跟同事客气的笑笑,“你坐吧!我找杨助理请假去。这一个月我都没休息。”然后跟小艺人道,“我就不喝了,今儿累了,想回去歇了。” 她们很客气的送她走,去找杨助理的时候还碰见人力资源那边的熟人,对方笑的也殷勤了几分。直到站到杨助理面前,看着杨助理那张脸,听着她平淡的问了一声,“怎么?不想干了?” 确实不想干了! 我爸给你老板赚了那么多钱,我现在提出走,你总不好意思拦我吧。 可对上杨助理的眸子,那种迫不及待,甚至是跃跃欲试……她心里的所有的想法都压下去了,低了头,“不是……是一个月没有轮休了。我申请休息一天。” “哦!”杨助理低了头,“这件事啊!批了。走正常的请假流程。” 好的! 嘴上应着,站在那里却没有动。 杨助理忙她的:“还有别的事吗?” “我有个建议……”她小心的提了出来。 杨助理没言语,但是文心还是说了下去,“我觉得练习生上课,助理不一定得全程陪同的吧。” “正式员工在公司干满三年的员工,才有资格提建议。凡是不满三年的,张嘴建议闭口建议的,直接清理出去。你是兼职,头一次犯,扣两百……还有事吗?” 文心一肚子话瞬间被这态度给打回去了,从办公室出来,盯着关闭的办公室的门,恶狠狠的。 从公司回家,做地铁并不是很顺。要么中途换乘,要么在距离家里两站的地方下车,然后骑共享单车。 那就单车吧!至少单车可以骑到家门口,直接进小区的。 可骑进去了,小海正在院子里浇花,一看这架势,赶紧跟文心比划,朝外指。文心不明白啥意思,小孩追出来小声道:“前儿文竹跟同学出去玩,结果骑单车回来。被你爸给罚了。说是没成年不算数,要是三个姐姐,肯定记过一次……说是共享单车就是为了共享,你骑回家了,自己方便了,那别人用的时候怎么办?” 那么多单车不都落灰呢吗?怎么就没有的用了。 但她还真不敢挑战,算了!骑出去吧。 骑到单车放置的地方,才又一点一点的走回去。到家的时候都在呢。 丫丫也才进门,“我进小区的时候看你骑车出去了,干嘛去了?” 文心小心的看了她爸一眼,“没有,本来是想跟同学拿个东西再送出去的,结果到门口了他却说不要了,刚好把单车放到该放的地方……才走回来。” 今儿是周六,都在家。文竹正捧着果汁,“三姐也是听说爸赚了十几个亿……才回来的吧?” 没有没有! 文心赶紧道,“就是顺道回来……”说这话的时候很小心的打量大人的脸色。 文华没搭理她,面上会装了,也算是一个进步。但亲闺女想知道就想知道呗,她就直接问,“爸,真赚了那么多?” 四爷给了三个账号,“回头你们自己去查一下……” 这个直接打电话或是手机登录就能查的吧。 “这钱我帮你们运作着,账目随时可以查。”四爷看了三人一眼,“我说话一向算话。” 给钱算话,但对每个人有严格的要求,这个也算话。 文华那边已经查询出来了,文竹趴在她背后惊呼一声,“这么多零!我怎么长的这么慢!十八岁!十八岁!倒是快点来呀,我的十八岁!”她催丫丫,“大姐,赶紧查呀!” “不……不用!”丫丫求助帮的看林雨桐,“我不用……” “不用查就不查!”文韬接过话,挤在丫丫边上,“大姐,你在开店呀?”他直接打岔岔开了话题。 见都看她,她才道:“没有……”之前说的那是借口,就是单纯的不想借给文心那么多钱。不是舍不得,是觉得不想坏了金教授的打算。但现在这些话却不能说,只得道,“本来都下了定金了,可之前的租户跟房东之间好像没说话……我就不敢租了。” 其实这一个月,她都在健身房。晚上泡在那边当陪练的。有那种陪打的,按小时收费,赚的还挺多,周末要是算上的话,一个月把支付出去的两万工资赚回来是可以的。再没找到新的来钱的道道之前,她就先这么干着吧。 文华在边上接话,“这猛不定的来了这么个消息,然后同学老师都盯我了。吃个饭嘀嘀咕咕的,我干脆回来了。估计大姐也是……” 是! 丫丫这边更是如此。都知道她只是金教授的继女,所以有个突然特别有钱的继父,人家说起来都是,“就算不可能给你平分,但大几千万得给你的吧。说真的,别说咱们这职业不行,就是职业行,很行的那种,干到大律师那种,一辈子才能挣多少?你这就是能养老的状态了……” 边上还有出主意的,“按说,你这种是有平等的继承权的吧。” 她不爱听这个,想回来找机会说清楚。但现在这样……好像也说不清楚了。 上了楼回了房间,林雨桐就跟进去了,“在学校住的怎么样?” “还好!”她起身把位置上出来,“学校环境相对单纯,同学也挺好相处的。”除了睡前闹一会子,其他时间她也不会宿舍。中午在图书馆眯一会儿,该看书还得看书。出了这事,她们议论议论,也没坏心。还都是想着帮她参谋,不能叫她吃亏的意思。 林雨桐进来不仅为了这个,还有她晚上在健身房的事,“是单纯的喜欢,还是……” 丫丫就知道,肯定是她周围还跟着保镖的。这些都是保镖说的。这话怎么说呢?“就是喜欢!然后觉得出一身汗就舒服了……” 还是不肯说实话。 行吧!慢慢来。 四爷这一把干的,很漂亮。随着消息发酵,网上越发传的疯了。如今这自媒体,闲着没事就爱刷一刷。有讲这次的金融战的,有但从个人履历以及私生活入手的,反正就是大讲这个人嘛。 再加上之前闹了几个风波,像是有个主持人的老婆,还遇上了前妻隐瞒孩子的奇葩事,前不久还有关于他的女儿和后娶的老婆关系的种种报道,这就更增加了故事性。 而不巧,为了声援林雨桐,文华自爆了跟林雨桐的关系,丫丫在朋友圈中的东西,被人三传两不传的,这也就藏不住了。学校了还有不是一个班的同学偷拍,然后放在某音短视频上,表示我们学校就有那谁谁谁的女儿,谁谁谁的继女云云。 这导致的结果有好有坏。 好的一方面是,文华那边,找她排戏的多了。送过去的本子要么就是都市剧的女主,要么就是某些重要的配角。之前因为自爆和林雨桐关系带来的负面影响转瞬便没有了踪影。 坏的一方面是像丫丫这样,健身房那边虽然能挣钱,但也不能去了。要是传出去,不得成了家里苛待她,她还得出来打工挣钱。 一下子行动就受限了起来。 她跟红毛联系,问红毛有没有兴趣过来,合伙干点买卖。她可以入股,手头虽然只有十几万,但之前交到的比较靠谱的朋友还不少,不管是之前的高中,还是在小区里认识的两个一块打篮球的,那都是家境好的。挪借一点也是能借来的。实在不行拿车抵押去银行贷款也行,“来不来?我这边的情况你爸你妈肯定都知道,你来他们估计也能放心……”毕竟,跟土豪做朋友嘛。 红毛挺动心的,不过他急着想说的不是这事,“你今儿不给我打,我也会给你打的。你知道徐成的儿子吗?他今儿过来还提起你了,那话音吧,好像就是等着我妈多提你几句,可我妈也不知道你的情况,就啥也没说,我怕他不安好心……” 徐成的儿子? 丫丫的脸一点一点的变了颜色,然后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以为飘过去的乌云,好似重新遮住了日头……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这一章删减修改了好几次,本来有六七千字关于四爷商战的那一部分,但因为牵扯到很多专业上的术语,这些东西一牵扯又得有很多概念性的东西,这些东西备注吧太频繁,我看着就觉得影响,不备注吧这肯定就是借鉴,因此,考虑了再三之后,还是决定删除了。因此自我感觉处理上有些单薄。之前存了一部分稿子,但得把相关的事业线上的很多东西删减再增加东西,修改比重写还费时间。因此,过多的加更真做不到。很多读者问了,我解释一句。见谅。 转向人生(33)三合一 转向人生(33) 徐成是谁? 徐成就是大伯母嫁的那个人渣老师。 曾经自己的人生是怎么毁了的?就是这个徐成。 而对于徐成的儿子徐培林,除了在徐家的时候偶尔有接触之外,其实接触的机会却并不多。徐成刻意避免他儿子跟她这种一看就没有前途但长的还过的去的小姑娘接触,这个人再人渣,对儿子还是寄予厚望的。 徐培林在市里的一所师范学院的音乐教育专业念书,去年自己回来的时候,他在家里过暑假。顺便也安排在老家的镇上实习的事。紧跟着徐成就事发了,在镇上的名声也彻底的坏了。徐培林实习的事当然就泡汤了。徐成的事情一了,她就把那些过往抛之脑后了,这个人也就刻意的忘记了,总想着,只要不回去,至少就没有交集了。 可人怕出名啊,若是金教授只是金教授,若是妈妈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主持人,想来慢慢的,那些过往接触过的人,也会慢慢的将自己给忘记了。 可如今,到处都是金教授的消息,她不懂金融,那些大篇幅的分析报道她看不懂。能看懂的都是从短视频上刷出来的,都是民间非专业的评论家,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反正就是听着就不明觉厉的那种。 大众能接触到的,而又喜欢的,也就是民间这种带着一点演绎的评论。要是再加点私生活,那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于是,有心人当然就留意到了。 她就问红毛:“是不是咱们那里很多人都想起我是谁了?” 红毛赶紧道:“没有没有……偶尔议论那么一声,说那谁原来是咱们这儿的谁谁谁,可年纪大都忙着正事呢,谁整天盯这个?年轻的又不知道当年的事……”那肯定是网上之前澄清的是什么样儿就是什么样儿,“徐培林吧,原本开始的时候在咱们镇的高中实习呢,后来他爸出事了,他还挂着实习的名义,但基本就在家……哪儿也没去。这家伙今年算是毕业了,看那样,也不像是找到工作的样儿。现在都十一月了,也没学校接收……看样子也不像是出门找工作的样子,我前几天还恍惚听谁说这小子要卖了他家的院子,当时没太往心里去,想着他爸那名声,他估计是觉得在镇上没有必要呆着了。他又是大学毕业,户口也不用回来。就算是在县城买了小户型的,也比住在镇上好啊!可如今吧,你家这么有钱,我是担心这小子奔着钱去……” 嗯! “许是我多想了。”红毛就道,“这么着,我先去打听去……实在不行,我找人把这小子……” “别!”丫丫赶紧道,“别胡来!你先打听……叫我想想,叫我想想怎么办……” 然后这天晚上,噩梦又来了。 梦里天是黑沉的,黑沉沉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耳中都是雨声,一如她杀人那天听到的,可鼻尖萦绕的却全是血腥味,好似天上下的是殷红的血雨。她奋力的奔跑,周围像是有无数长着千眼的怪兽,隐藏在黑暗里,一眨不眨的窥伺着她。危险好像一点一点的在靠近,她怎么跑也跑不出来……那一刻,她成了当年那个孩子,手里挥舞着刀,跟当年杀人的时候一样,一下一下又一下…… 不! 不能杀人! 母亲给她取名为‘雅’,她至少得做个不犯罪少犯错的人。 蹭的一下,眼睛一下子睁开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喘息声,发出这种声音,她想,她整个人都像是离开了水的鱼一样。 半天才平息下来,头发已经汗湿了,脖子上湿漉漉的,睡衣裹在身上,汗黏黏的。她摸出手机,时间是凌晨的三点五十二分。宿舍里的同学睡的正香,有打小呼噜的,有磨牙的,还有不时的哼哼两声的。 睡不着了,也不能起来。顺手拿了枕边的书,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看了两页,可什么都没记住。 她把书放下,关了手电筒,攥着手机却不知道拿手机干嘛。点开w信,朋友圈很热闹。文竹拍了晚上的宵夜,一碗馄饨,飘着香菜末的那种,隔着屏幕都能闻见香味,她顺手点了个赞。文韬发了一篇看不懂的金融什么文章,她实在看不进去,但不妨碍点赞。文华进了一个古装剧的剧组,她是放弃了一部都市剧的女主而选了一个古装剧的女配……她只选戏选角色,只要对角色有兴趣,三五个镜头的配角她都去。反之,主角也不去。这是金教授赚了钱之后,文华明显的改变。她不由的莞尔一笑,又点了一个赞。文心的动态也很多,多是那种简单的早餐,拥挤的地铁,以及枯燥的陪读课程。 给最近朋友们发的朋友圈点了一圈赞了,外面的天还是黑沉的,她放心手机,心里好似能松快一些。然后几点再睡着的就不知道了,今儿是被其他人的闹钟给惊醒的。 喧闹的早上驱赶了夜里的阴霾,下床的时候,那个一直压着好长时间不随身携带的小刀,不自觉的又悄悄的摸出来塞进裤兜里,好似只有这样,心里才能稍微安稳一些。 一早上,奔忙于各个教室之间,说实话,在教室里上课她现在会觉得很不舒服。因为家里的原因,注意她的人太多了,到哪儿都别人指指点点。当然,人家就是好奇。但是她的状况她自己知道,之前只是有些不舒服,可因为昨儿的电话,叫她这种不舒服无形中放大了很多。焦虑不安,手不停的转着笔,老师讲课的声音一会子远了一会子近了,好容易熬过了一个早上,要不是被下铺的同学拉着一块吃饭,她几乎要第一个冲出教室,落荒而逃。 跟几个同学一块,从教学楼一出去,就听见有人叫她:“丫丫——” 丫丫扭脸,愣在了当场:“您——怎么来了?” 林雨桐先走过来,“刚好在附近,过来找你吃饭。”她摘了口罩,朝另外几个孩子看,“都是丫丫的同学吧,刚好,一块吃饭。” “阿姨好!”几个人不好意思,跟林雨桐摆手,“我们先走了,阿姨再见。” 人跑远了,还能听见几个人说话声,这个说林文雅的妈妈比电视上还年轻漂亮,一个说气质特别好。 有发现的还用手机拍呢,林雨桐拉了丫丫往出走,“车在外面停着,咱们就在学校对面吃点凑活凑活。下午不是还有课吗?” 哦! “这附近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你怎么上这儿来了?”丫丫又问起了这个。 林雨桐就笑,“怕你晚上睡不好,过来问问到底怎么了?” 丫丫愣了一下,才想起在朋友圈点赞的事。是啊!什么时候点赞的这个是有时间的,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刷朋友圈,可不是就是睡不好吗? 徐培林的事只是猜测,大动干戈的告诉家里,家里只会当大事来办。 因此她只道:“是白天多睡了一会子,晚上下铺的同学上厕所,进出动静大了点,我醒了暂时没睡着。大概能玩大半个小时手机,四点多的时候又睡了个回笼觉。没事!” 林雨桐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直到进了餐馆,丫丫挑座位,挑的是最角落的位置,她自己靠墙角坐了,林雨桐才笃定说这孩子的情况好像更严重了。 是因为急着赚钱,跟陌生男人接触的多了,所以又没有安全感了吗? 对于心理上有过创伤的孩子,有些话不能明着问的。她也并不高兴别人知道她的过往。因此,林雨桐不提这事,只说其他的,“有没有考虑换个专业……” “我想多修一个专业。”丫丫说起了她的打算。换专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到最后还是少不了用金教授的面子,与其如此,她倒是宁可多花费点时间另外修一个,再说了,“既然开了这个专业,总肯定有用处的。” 她有她的固执和倔强。 “以后有专业方面不懂的,可以联系庄律师,她是个非常专业的律师,但凡跟法律相关的东西,都可以问她。常交流交流,对你以后有好处。”又问说,“以后想过做律师吗?” 律师吗? 其实,她对以后并没有明确的规划。虽然活了一辈子,但接触的人和事就那么些,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干活换饭吃,以后是什么?从没想过。 这话叫她一时有些怔愣,“还没想好。”说着又问,“庄律师现在还做法律援助吗?” “做!”林雨桐点头,“有棘手的,她还是会接手。要是她没时间,也会给对方推荐别的肯做法律援助的律师。” “我先学几年,等实习的时候,希望跟着庄律师,接触一些法律援助的东西。”丫丫将饭菜往嘴里扒拉,“主要是为妇女和儿童维权方面……如果有能力的话,我希望能花一些时间,做这个工作。” 林雨桐心里有些触动。林大丽原身确实是被qj的,后来因为孩子的事,她更是处于弱势。若是她当年懂法,若是当年有人肯在这方面帮助她,不说她自己,至少眼前这个孩子能少受很多折磨。 她将鲈鱼肚子上的肉都夹给丫丫,“如果要从事这方面的工作的话,其实我更建议你换专业了。为什么呢?一是能节省时间,二嘛,你业余的时间,能参与一些实践性的工作。比如庄律师跟她师兄,两人就准备出一本书,书里面分门别类的把这些年遇到的案子,摘录上去。之前庄律师还问我,说是看你有没有时间,她需要助手帮她做些基础的工作。而有些事情,不知根底的人她都不敢大胆的用的。毕竟案子都是真案子,里面有些东西出书要处理掉的,不能叫人家当事人的消息从这里泄露了。我想着,每个案子你都从手里过一遍,这比你浪费时间在你不想发展的方向去努力要好的多。像是调解这个方向,便是要学,难道以后不能抽空再去学?在这方面,你有些固执了。” 丫丫能怎么说?转专业在大学,规定上是可以的。但申请是你的权利,给不给过是人家学校的权利。全不能由自己做主的。 说到底,没有金教授,只自己肯定是转不了的。 “您叫我再想想。”丫丫用了一个拖字诀。 行吧!先这么着,吃了饭,林雨桐把车后备箱里准备的东西的都给拎出来,“上次冰箱里做了那么多,文华带了一部分去剧组了,文心都给她那边的练习生带了,你怎么不知道带?”不由分说的给塞过去,“给同学分一分。改天我请她们吃饭,或是哪个周,请她们上咱们家去玩。” 手里拎的东西沉甸甸的,心也被塞的满满的。 回到宿舍东西就被抢了,然后都不见外的哄抢着吃,为了躲她们的问题,她拿了书直接去图书馆了。 下午六点半,正在食堂吃饭呢,手机响了,是雇佣了跟着文韬的那俩小子:金文韬下午最后一节课请假出门了,现在去向不明。 丫丫手里的筷子‘吧嗒’一声给掉地上了,她蹭的一下站起来,撒丫子就往出跑,“就他一个人不见了,还是连文竹也不见了?” 您就叫看着金文韬呀! 那就是并不知道文竹的情况。 她挂了这边的电话给文竹打过去,文竹都在家了,“谁知道那小子跑哪儿去了。只给我发了消息说是放学别等他。不过没事,保镖跟着呢,爸妈肯定知道……要不然我给妈打个电话……” 丫丫心里急的什么似得,一边往校门口疾步走,一边跟文竹说话,“没事,我打电话。你就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 正说着话呢,就听见一声:“大姐!” 不是电话里的声音,是马路对面。校园里的路,一个进一个出,走的马路的两边。隔着路站在树下的,不是文韬能是谁? 丫丫三两步过去,“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谁叫你跑来的?不好好的呆着你瞎跑什么……” 这般的疾言厉色,文韬给愣住了。见她真一脸焦急,握起来的拳头都微微有些抖……文韬慢慢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察觉到她果然在抖之后,慢慢的松开她,然后展开双臂轻轻的抱她,“大姐,没事,我知道有人跟着我我才来的。” 少年的肩膀稚嫩,但双臂却格外有力。他轻轻的拥抱她,轻轻的拍她安慰她,然后慢慢的放开,“就是想见大姐了……”说着,从兜里拿了什么直接给她塞到手里,“大姐别出学校了,回去吧。我也要赶紧回家了,作业还挺多呢。”少年说着,就挥挥手跑远了。站在不远处两个穿着户外运动装的男人,少年站在那两人中间,又摆了摆手,这才真走了。 丫丫低头看看,手里是个香薰球,放在鼻尖闻闻,一股子薰衣草的香味。 薰衣草能镇静催眠。 原来如此! 因为晚上没睡着,所以他请了一节课的假,专门买了这个给她送来了。 刚才那股子劲儿一瞬间她泄了个干净,她转身,就坐在马路牙子上。这样的姿势坐在这里,裤兜里的小刀戳的人难受,她顺手就掏出来。坐在这里一手把玩着小刀,一手把玩着香薰球。 良久之后,她将小刀对准垃圾桶,瞄准,扔!中!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哪怕是没什么可以失去,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害怕,觉得恐惧。可如今,她还是害怕,但却知道,不能再任由恐惧这么蔓延下去了。她有不想失去的东西。她不想那个生下的她的女人一辈子难过落魄,她不想那个温暖干净如暖阳一般的少年出事,她是她的长女,是他的长姐。 她有义务也有责任护着他们。 所以,因为有不能失去的,所以,才不能畏惧。 她攥着香熏球,紧紧的。 红毛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正在回宿舍的路上,“打听的怎么样了?” “确实打算卖他家的房子,说是要出门找工作。”红毛就道,“具体出门去哪儿,我找人盯着他,看他坐去哪儿的车。” “嗯!”丫丫长出一口气,“也没事,他能怎么着。不过是想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他什么都没有了,可我这边,却得要脸。他爸虽然没把我怎么着,但到底在那个家里,这些事叫人翻出来,我就算说我没被怎么着,别人也不信呀。刚好我妈跟金教授又有些名声,我要是遭受了不好的事,那那些啥也不知道人会对我妈说出什么样的话来?想想也能知道。最坏的情况就是被他敲诈勒索。他敢来,我就敢接着。” 杀人都敢,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事吗? 没有了!再没有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一下子就安定起来。 红毛到底是不放心,“这么着,这小子要走,我跟着这小子走一趟……” “不用。”丫丫常出了一口气,“叫我自己试试。” 当天回去,她就网购,像是录音笔之类的,她买了好几个。这一天晚上,她睡的特别平稳。 这边买了东西,手机还没放下呢,那边文竹发来了消息。是分享了一个音乐:催眠用的。虽然我不觉得对我有用,但也许就对大姐有用呢? 丫丫会心一笑,回了一个:好。 文竹又发来一段:爸爸今晚请了你们学校的一位副校长吃饭,上家里来吃的。人刚刚才走。爸爸答应做你们学校的客座教授。 丫丫不由的皱眉:我们学校? 那么多的好学校都等着请他呢,自己这边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二本院校。 文竹回复一个‘是’,又道:如果爸答应了,那边至少要给爸提供一个教职工宿舍。大学的教职工宿舍还不错,就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那种,一般都在大学内部。住的都是本校的老师和家属,虽然条件不能跟家里比,但是安全和私密性上要好些。等到天冷的时候,应该就能搬过去了。 她就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生分的话说出来就太伤人了。 她以为怎么说也要等一段时间这事才能定下,谁知道前后一周的时间,事情就处理好了。中午一下课,电话就响了,是金教授。 金教授没在人来人往的地方等她,选了教学楼对面假山背后的亭子。她赶过去的时候金教授正等着呢,“先吃饭?还是先看看住的地方?” “我在宿舍其实可以……” 四爷没说话,示意丫丫先跟上,“住那边也是方便你兼职工作的意思。一是门禁没那么严格,二是如果真接了庄律师那边的兼职,那很多东西就绝对不能在宿舍里做。不管是什么工作,学习阶段很重要,但实践更加重要。你边学边实践,不懂的就问。将来考研可以奔着更好的大学去……所以,这事不能推辞。” 丫丫也找不到再推辞的理由了。 四爷看了这孩子一眼,“若还是不接受,你妈心里该难受了。不光是你妈难受,便是文竹和文韬也该难受了。上次回去为什么的,我们心里都清楚。家里的任何一点东西,你拿了都觉得是占了便宜……本来就该的是你的东西,你接了却像是受了多大的恩惠。孩子,易地而处,别说等你妈老了之后想用你的时候客客气气的,就是现在……假如处处都跟你客客气气的,你这心里会怎么想呢?” 丫丫一句也不能言。 “在这一点上,你就要跟文华学。她用你妈的时候从来就不知道客气是什么,昨儿还打电话,说是家里的泡菜特别好吃,剧组的人都爱吃,下次回来她还要多拿,叫再给她泡点。放下电话你妈就出去买料,昨儿忙了大半天。今儿一早还把家里剩下的都给打包好,叫常欣今儿专门做飞机给送过去……”四爷叹气,“她是你妈,亲的!文华能理直气壮的事,为什么你不能呢?你心里的关心比文华多的多,可却一直惧怕这种亲近……你担心什么?” 丫丫站住脚,“我其实很抱歉打搅家里的生活。我如果不出现……”她会少很多的麻烦。她本来就不该出现,甚至都不该出生。如果……如果早知道她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上的,她就是再难,也不会向她寻求帮助。 四爷就笑,“如果你不出现,我跟你妈之间,就永远像是隔着一层。我不敢问她的过往,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提那些过往。而我也不会因为你的遭遇,想起寄养在姥姥家的文心,就更不会认回文华。有了你的出现,我跟你妈之间的距离更近了。因为你的出现,我接回了文心,找回了文华,你是我跟你妈的贵人,是文心和文华的贵人。而对于文竹和文韬,你更重要了。如果我跟你妈有个什么意外,我们能信任谁?他们能全心全意的信任谁?除了你和文华再没有别人。咱们家现在是没有多余的亲眷,你妈那边一个亲人都没有。我这边父母也没了,我是独生子……对于我们来说,亲人——从来没有多余的。” 四爷将钥匙给她了,地址发给她,也没陪着吃饭,转身走了。 丫丫转身目送这个男人走远,鼻子没来由的一酸。她往前追了几步,前面的人却没有停下脚步。直到要转弯眼看要看不见人的时候,她猛的朝前跑了几步,喊了一声:“父亲——” 四爷站住脚步,回头看她。 丫丫站在那里,却再没有喊出来,只说了一声,“您路上小心。” “好!”四爷摆摆手,“赶紧去吃饭,我下午两点还有个会,就不陪你了。”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钥匙,转身跑去看了房子。不算很陈旧,里面其实什么也没有。就是个空屋子。 这边才想着是要找同学过来帮忙打扫呢,还是要找保洁,结果朱嬢嬢的电话就追过来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过去帮你收拾。对了,门锁要换的吧,叫小海帮你联系。钥匙给我留一把,我趁空档就给你收拾了。” 那还是找同学帮忙吧,怪折腾的,“要是不叫人家帮忙,她们偶尔想来做顿饭,也会不好意思。不如先叫她们收拾,回头还得买点需要的东西……” 那也行。 晚上朱婶就在家里说呢,“我说我去收拾,非不让。” “您在家做做饭就得了。不是说了吗?再找个收拾卫生的,不用住家的那种,您看着干活就行。”林雨桐就道,“她们年轻孩子喜欢的那个调调跟咱们不一样,由着她折腾去。” 文韬就道,“那这个周末,我们去给大姐帮忙呗。估计墙面也没那么干净,也不知道贴墙布得需要多长时间。我出钱叫人给贴吧。” “那家电我买。”然后又给文华发消息,“二姐不出点吗?” 文华正在片场休息,穿着厚重的戏服,手指上还带着甲套,不方便打字,她发语言,“你们才有几个零用钱,别管了,我给大姐买。” “那不行!”文韬就拦。 文竹才不,“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出力,二姐出钱。不许耍赖反悔。” 文华就笑,“你二姐什么时候反悔过……” “上次答应我的那个包包就反悔了!” “你才多大点背那种包?过几年,过几年你大点了给你买。” “再大点就没有那种的了。” “你是喜欢那种款式呢,还是喜欢那个做工呀!要是喜欢那个做工,我找个私人订做的,做工跟那个可以媲美,做个跟你搭的款式……” “不要!就要那个!” “臭丫头,说不听了是吧?” “要听也行,那你给我买上次在杂志上看到的那双鞋……” “作死呢,小两万,买回去看妈不骂你才怪。” “所以说是你买的呀!”文竹朝卫生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妈这会子并不在。 “行行行!给你买。回头去大姐那边量了尺寸画了平面图给我发过来。”文华抿了一口水,还不敢马上咽。穿这衣服怪麻烦的,上厕所不方便。 “那你什么时候拍完?半月能完吗?” “能吧!”文华咽下去才道,“回去叫上大姐,一起去吃泰国菜,我请。” 两人又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那边导演叫了这才罢了。 文华的助理是林雨桐这边工作室的,对家里也比较熟悉一些,她是知道通电话的是谁。可别人不知道呀,另一个女配就问文华说,“是你妹妹吧?” 是!文华喜欢文竹现在这性子,也盼着她一辈子都不会变成那个忧郁的文竹。因此,一说起这个妹妹,没来由的,眼里就染上了暖色。 这人就问说,“双胞胎一定很像。之前听说张导那边有个戏,主角是一对双胞胎,听说选角挺严格,一人分饰两角,其中一个还精神分裂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演员。” 听起来很有带感。 但文华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回答人家,“是我小妹妹,跟我弟弟龙凤胎那个。还是个孩子,刚到了爱美的年纪……” 这人就尴尬了一瞬,不是一个妈生的吗?刚才听了半天,觉得是关系很亲的那种。这个话题不好,赶紧转移话题,“那个……今晚上收工要聚餐,听说了吗?” 文华点点头,衣服也被助理整理好了,“我先去排戏,晚上聚餐咱们再聊。” 本来以为就是聚餐,谁知道包间还有别的客人。她本来就躲在人后面,这会子也不往前面凑。只找了角落坐下,想想还没跟丫丫联系说她搬家的事,就发了消息过去问问。 丫丫简单的说了几句,就问她是不是还要加班拍摄。文华顺手拍了一张包间的情景给发过去。 丫丫就皱眉,发了一句过去:半小时你给我回一下。 文华愣了一下,手放在手机上半天没动地方,好容易才发了一个‘好’过去。这样的话曾经的她常跟文心说的。文心一跟人出去,她就担心。半个小时是非常艰难的等候。等不来焦急,等来了,其实心里还是会焦急。 这是在关心她的吧。 其实在场面上混过的人,她这面子工夫其实能做的以假乱真了。对文竹和文韬,这是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妹妹。可跟丫丫,说起来就是陌生人。她跟她搞好关系,是非常必要的。因此,她会很她搞好关系,但这之前,也仅此而已。 丫丫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以她的观察来看,这是个心里有谱,但不会也不屑作假的人。她关心,那就是真的关心。 一个只是因为需要而叫了一声‘姐’的人担心她了,在这个姐的身上似乎找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 她突然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她得回房间,然后跟家里开视频,告诉他们她现在很安全。 她起身,绕过去就打算出去,门都打开了,谁知道跟一个人走了个面对面。 “哟!妹妹,这是去哪儿?”说话痞里痞气。 这么一说话,就都静下来看这边的动静。 文华暗道一声晦气,眼前的这个是混世魔王叫于东,曾经就听过他的名声,很不好。她这边还没说话,于东的手就要往她肩膀上搭:“走走走,妹妹,一块喝一杯。” 文华侧身一躲,“不好意思,我有点事……” “什么事这么着急?你说,我帮你去办……” 话还没说完,有人在门外搭话了,“于东!” 说着话,人出现在身后,文华一愣,是他! 文华的神色一下子复杂了起来,这人就是那个说她是文心的贵人的那个人。没由来的,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她这面色一变,后面又闪出一个人来,“文华?” 谁? 她抬眼看去,“双明哥!” 麻双明,麻道的儿子。曾经在滨市有过一面之缘。 这次两家这个合作,都挣了不少。麻双明的母亲跟自家后妈听说还挺说的来的。她的面色就缓和下来了,“双明哥。” 于东左看看右看看,“麻哥认识呀?” 那眼神带着几分暧昧,文华着实是恼了。 麻双明皱眉,“于东,道歉。这是金教授的掌珠!” 于东愣了一下,“那这真不知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他直接拿了桌上的酒瓶就喝,“给金小|姐赔罪了。” 文华愣在了当场,只因为一句‘金教授的掌珠’就能叫她曾经小心的周旋巴结的人这么以待。她曾经到底错失了什么? 她能任性的甩袖离开的,这句话就叫自己有这样任性的资本。 她特别想这么甩袖而去,但……不能!想到自家最后落到的那一步,想到那个站在雨里一脸忧郁的文竹,她顿住脚步。 她不仅不能走,她还得留下来,从维护关系到巩固关系。不奢望将来一朝跌落下来有人雪中送炭,只希望将来少几个落井下石之人。 因此,她一把扶住对方手里的酒瓶,顺手接过来,“我也敬于哥一杯,之前不认识,现在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说着话,才要把酒瓶子往嘴边放,就有一只手伸过来直接将瓶子给拿走了。 拿走瓶子的那只手匀称修长,还是她曾经熟悉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今天陪孩子去选兴趣班了,试听了一天的课。所以更新的晚了,没捉虫先放出来。明天我捉虫之后替换。 转向人生(34)三合一 转向人生(34) “女孩子在外面不要喝酒。”这人将酒瓶子直接接了。里面坐着的几个公子哥都出来了:“这可碰的巧了,不知道你们也在过来了。” 导演过来打招呼,“诸位是请都请不到的贵客,里面请……” 麻双明面色就有些不好,这人脑子不清白吧,这种场合把文华拉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导演也冤,就是想着最近辛苦,大家聚聚,谁知道碰上了,顺便让了让,人家就进来了。这像解释都没法解释。 他就接话道:“你们随意,我们还有事。”然后就说文华,“住在楼上吗?要是不住这里,我叫司机送你回去?出来该多带几个人的。” 文华指了指门外,几个保镖助理等都在那里等着呢。确实是不知道里面还有别的人的。她朝几个人点了点头,才说要走,丫丫发了视频请求过来,她犹豫了一瞬就接通了,丫丫应该是在图书馆的走廊里,“怎么回事?遇到麻烦了吗?要不要给妈打个电话?” “不用,处理好了,我马上回房间。没事,大姐,我回去就给家里回电话。” 丫丫在镜头了看见了麻双明,就点点头,这才挂了。 文华跟几个人致歉,“遇上了,本来该敬几杯的。但家里催了,改天!改天一定赔罪。” 麻双明就又叫了自己的司机,“他跟着我的时间长,一般这样的地方他都熟悉。叫他送你回房间吧,省的再碰上不长眼的。” 文华再次道谢,看了那个熟悉的陌生人一眼,带着人直接走了。 文华一走,公子哥们都跟着要去了另一个房间。 于东也跟过去,“麻哥,这事可别跟家里说。我家老爷子之前还托人要请金教授吃饭,你看这事闹的,多尴尬。” 麻双明就道,“不是我说你,主动凑上来的,这属于你情我愿,那你随便……像是不主动的,少祸害人家。小姑娘家出门混口饭吃,不容易。” 几个人说着话,就往另一边更豪华的包间去了。麻双明今儿跟沈谨宣是有正事要谈的,纯粹是给碰上了。这会子跟了这么些人来,那就什么话也说不成了。于是,他出面打发人,“酒店里地下酒吧不错,今儿我请,我跟瑾萱说点事,随后就到。” 那就是不方便别人旁听,几人也知机,打了个招呼直接下去。 剩下两人坐在一块,就说起了别的。沈谨宣坐在主位上,“金教授我也是有些耳闻,按说这些书香人家出身的孩子,家里一般是不支持孩子干这一行的。别说书香人家了,就是咱们这样的人家,有几个叫女孩子出来做这个?” 麻双明就道,“就是喜欢,没指望怎么着……就当是玩了。她的情况不一样,不在家人身边长,金教授很宠。我听我妈说了,他家的孩子从成年开始,每年金教授夫妇,会拿出一半的总收入平均分给成年的孩子……这不,如今有三个女儿成年了,这次光是这三个女儿,一人就分了两三个亿。那笔钱还放在金教授手里帮着运作。但显然家教还是很严格的,双胞胎的另一个还在张家那位的公司里给打杂呢,为的就是怕将来驾驭不了那笔钱……” 之前那些公子哥饶是家里富贵,别看豪车随时能换,别墅住着,但其实手里的钱都是有数的。别说他们了,便是李弋洋那样的,送出一套两三千的别墅,那都疼的直抽抽。可那么点大的姑娘,往后的每年都是数亿的财富入账。 沈谨宣就道:“以后这话别当着那伙子说。谁知道背后会打什么主意?” 我能不知道这个吗? 只不过是沈谨宣不是个能把那些钱看在眼里的,更不是那样性子的人。这才给交了个底。他说着,不免打量对方的神色,“那姑娘也才刚刚十八,你可比人家大了不少,少打主意。” 沈谨宣笑了一下,他大概是错觉,总觉得那姑娘看他的眼神不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说不清道不明的。 是啊!再见到这个人,感情上来说,还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文华将自己甩在床上,然后先给丫丫回复了一句:我回来了。没事,碰上麻双明了,说了几句话。 然后自拍了一张躺在床上的照片发过去。 那边只回了一个‘好’,就再没动静了。 她又发视频请求给后妈,林雨桐正在审片,见是她就点了暂停,“怎么样?今天顺利吗?” “顺利!”她躺在床上没动地方,“本来晚上聚餐的,结果来了几个不速之客,我没留,出来的时候碰上了麻双明,他帮我处理了一点麻烦……” 人家帮忙了,这个必须是要让家里知道的。 林雨桐皱眉,“以后这样的场合你不想去就不要去。你喜欢演戏那就单纯的去演戏,是不是明星不要紧,做个好演员就行。挣的够花,又玩的开心就是你的任务。这事我会跟庄寒再说一声的……” 说了一会子话,挂了电话。林雨桐又给沈小胖打了过去,给文华的助理是她挑的,“你提点一下,以后先打听清楚。宁肯架子端的高点,不参加那些聚会呢……得罪人就得罪了,能怎么的?” 沈小胖给吓出一身冷汗,放下电话就给那边把电话打过去。 小助理正说帮文华做美容呢,这会子正打算去文华的房间,已经开了门走到楼道里了。她忙不迭的把今天的事说了,“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工作没做到,您放心,再有一次这样的事,您直接开了我。” 沈小胖觉得这姑娘其实也还不错,“就是白叮嘱你一句,也不是文华告状了。牵扯到那些公子哥,人家要跟家里说一声的,这个,你明白的吧?所以,心里别存了怨怼。照顾好她,这就是能干一辈子的工作,懂?” 懂! 沈谨宣从这姑娘身边过的时候,电话里传出来的话他还是听到了。他多看了对方一眼,这才往自己房间去。 其他人去玩了,他没兴趣,早早上了楼,才知道金家的姑娘也住这一层。 他也没在意,带着人回了房间。倒是文华的助理看见对方了,知道这人给自家小老板解过围,于是进了房间就跟文华说了。 文华当时没言语,可晚上却做梦了。 梦里,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温度,耳边也是他的喘|息声……她喜欢这种感觉,甚至于是沉迷于这种感觉……她像个溺水的人似得,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想攀着他……好似只有这么着,才是安全的。好似他的怀里他的身边,自己才能释放那点压在心底的脆弱。 她紧紧的攥着他,身后却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她不由自主的转过身,就看见文心一脸欢欣的跑过来了,她站在她的面前,羞涩的低着头,连脖颈都变成了好看的粉色,她说:“姐,我能谈恋爱吗?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喜欢他……”她伸手指向自己的背后,背后站着的是他! 文华大口的喘着气,睁开了眼睛,摸黑打开床头灯。然后起身,顺手拿了边上的杯子,喝了两口水。不敢多喝,怕明儿脸肿了。 靠在床头睡不着,有点焦躁,只觉得屋里憋闷非常。披了衣服拉开阳台上的门,一股子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好似压在心里的那口气也散了一般。 一扭脸看见隔壁的阳台上,一丁点火光一明一暗,她吓了一跳。楼下的路灯照不到上面,越往上越是黑沉。倒是两人的房间都有灯亮着,从打开的阳台的门照出来,适应了倒是能看个模糊的影儿。 是他?! 两个阳台间隔在一米以上,这么高的楼层,是没人敢相互这么攀爬的。再加上铁围栏加高加固过的,也不存在能相互从阳台串门的可能。 但彼此却也能看见对方。 沈谨宣抬手开了阳台上的灯,“是我,别怕。” 知道是你!哪怕只有一道儿影子,也知道那是你。 是你——我当然是不怕的。 文华靠在墙上,“大半夜的还有人跟我一样出来透气?” “出来抽根烟。”沈谨宣这么回了一句,站在那个没动地方。 文华涩然的笑了一下,他房里大概有个不喜欢他抽烟的女人吧。他就是这么体贴,哪怕是露水姻缘,也能体贴女人的感觉。 一时间,没有丝毫说话的兴致,“那你抽吧,失陪了。”闪身就回了里面,一进来比之前更憋闷,也就忘了关阳台上的门。缩进被窝,直到隔壁关阳台的门传来,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一早起来,鼻子有些囊囊。 “这是感冒了。”助理都急了,“要不然跟剧组请假吧。” “没事!只剩下十多场了,每天也就那么一会子工夫。”主要是上妆比较麻烦。 结果一到剧组,一说她不舒服,那边立马给调整了,要是能怕的话,十几场而已,今天赶出来,回头就能好好歇了。 这不好吧。 “不舒服嘛,应该的。”再加上人家这位不仅背景硬,关键是演技很过关的。大部分都能一条过,最多不过三五条,她一直也不是拖累进度的那一个。主角都是大腕儿,人家那咖位昨晚上说不去,那就不去了。私下里跟这样的腕接触的也不多。能是腕儿,那本事没问题的。几场对手戏一两条就过了。剩下的就是跟新人的。老戏骨搭上几个新人,这是标配了。之前还把文华当新人,但这个新人不一般的情况下,剩下的走几场戏就过的比较难。 副导演在背后做工作,都上点心。配合点她,回头人家手里漏下来的资源,也够你们出头的了。 许是潜力无限,夜里十一点,收工了。她这边就算是杀青了。 助理提前都把机票订好了,行礼也塞到车上了,换了衣服上了车就奔了机场,回家。 助理在边上念叨:“休息一晚,明儿再走也行。”感觉声音比之前更沙哑了。也许是拍了一天戏,说话多,喝水少的缘故吧。 “我想回家。”她不是上辈子的周含烟了,她是金文华。好似回到那个家,她就更能确定这个身份一样。 到家的时候都半夜了,客厅一有响动林雨桐就醒了。晚上朱婶子是不出来的。她的房间得绕到后面去,有一间比较小的房间,但里面带着卫生间电视还有小冰箱,晚上压根也不用出来。如今只文竹和文韬两孩子在家,一有动静还以为是两个小的哪个醒了呢。 她就起身出去,她一起身,四爷就醒了,“你睡吧,我起来看去。” “我去吧,怕谁哪个半夜不舒服。” 说着话一到客厅就看见正轻手轻脚的上楼的文华。 大灯一打开,文华就朝这边看,“爸妈,吵醒你们了。” 四爷就皱眉,“病了就好好休息,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杀青了,不想呆着了。”她这么说。 “赶紧上去洗个热水澡,我给你拿药。”这得林雨桐去,姑娘大了,做爸爸的就不方便。 家里吃的都是这种丸药,不是西医药片。吃这个确实是有用的,至少不刻意节食,正常饮食之后,体重控制的很好,皮肤的状态也很好。 林雨桐就问:“给你准备的成药丸子,没全带?” 文华不好意思,“我很少生病……”生病了扛扛就过去了。只是感冒,她真没觉得怎么着了,“洗了热水澡就好了一半了。” 过的太粗糙了。 睡了一觉果然轻松了,下楼的时候文韬和文竹都在,文韬一看她就笑,“听妈说半夜二姐就回来了,感冒了吗?这房子带了地暖,今儿就把地暖烧起来。最近雨多……湿冷湿冷的,是容易感冒。” 文竹蹭蹭蹭的从厨房端了一碗汤来,“酸辣汤,放了不少胡椒,赶紧的,喝点发汗。” “你们俩不上学呀?”文华坐过去才想起来,“周六了?要上大姐那边吗?一起啊!在家里我憋不住。”又问说,“爸妈呢?都出门了?” “a大那边的张老师,他家的女儿今儿出嫁,爸妈都过去了。” 吃了饭三人出门,丫丫那边已经忙上了。打扫的打扫,找来贴墙面布的贴墙面布,房间本就不大,墙布只要订上就行。几个人量了尺寸,一块去商场选购了东西,订好叫送去就得了。 全程都是文华拿主意,丫丫对这个不太在意,什么样儿的都行。文竹倒是想发表意见,但没自己过过日子的孩子知道个什么,文华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一路上吵吵嚷嚷,遇上拍的也都不太在意了。 文心还是在短视频上刷到才知道四个人今儿是一起行动,她这是被孤立了吧。 背着人就把电话打给丫丫,有时候丫丫要比姐姐好说话。她问说,“大姐,都不知道你要搬出宿舍……” “没事。” “你们今儿都在家?” “对!”等会一起去吃饭,文华说她想吃泰国菜了,那就去吧。 “在哪吃,我也去。” 能说不叫你来吗?丫丫就道,“到了地方我给你发定位,开车过来。” 文华撇嘴,“她那个小心眼,肯定以为咱们聚在一起是说她的坏话呢。” 果然,文心到了地方,推开门见四个人说说笑笑的,就半开玩笑的道:“是不是说我坏话呢?” 四个人彼此对视一眼,果然还是被说着了。 可这一对视,文心瞬间觉得她像个外人,她坐过去,“你们都有出来逛逛的时间,就我没有。你们不知道,那个活儿多难……”絮絮叨叨的说起不容易来。 丫丫一叹,那么一个父亲,可文心这心性,实在不敢恭维。她爸难道是诚心为难她吗?于是提点了几句:“上班赚钱是不是比学习累人多了?” 那肯定啊! 丫丫就道,“你看你姐,干着喜欢干的事,还有钱拿。能靠着爱好养家糊口,这就是天下最幸运的事了。说实话,你音乐天赋确实挺好的,跟着人家上课,不挺好的。要是我,我要是能一边学,一边靠着吹吹笛子弹弹琴挣一份饭吃,我就乐意……” 什么意思? 文华在桌子下面轻轻的踢了踢丫丫,示意她提醒到这里就算了,能不能动动脑子悟一点,还得她自己来。 在外面吃的饭,晚上就都回家住了。却不想进了家门才发现,家里有客人的。正在客厅里。 文华当即变了脸色,坐在沙发上的不是沈谨宣又是谁? 沈谨宣在几个人进来的时候就起来了,他这次更确定文华应该是知道他认识他的,应该还有些渊源。可再怎么从脑子里扒拉,也找不出关于她的任何一点信息。他只做看不见,还特意跟她单独打了招呼,“不知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要知道路上也好做个伴。” “是突然决定的。”文华一下子矜持了起来,“您请坐吧。” 文心自觉比别人都了解文华,她左右看看主动过去招待客人,“续杯热茶吧。” 其他人就先上楼去了。 文心续了茶就在下面帮忙,人在餐厅坐着,能听到客厅的动静,也能看的见。 沈谨宣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大学本科的时候上过金教授的选修课,这次上门是叫张家牵线搭桥,但却以拜访师长的身份来的。过来就喊老师,这就是个不好拒绝的客人。 四爷叫他坐下,继续刚才的话题,“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下次什么时候出手,得做多大的盘子,这是确定了目标之后才能决定的事。到时候叫人跟你联系,你如果有兴趣,那就一起。总之,国内的盘子就这么大,伸不开拳脚。国外呢,相比起别人,你更有优势。” 沈谨宣姿态放的很低,“一直在家族的庇护之下,您说的优势,学生汗颜的很。不过您既然提供了方向,那我以后尽力多去了解。如果有不懂的,再跟老师请教。” 很懂规矩,第一次上门并没有多呆,事情说完,多留了十来分钟说的一些闲话,就要起身告辞。刚好其他几个也换了衣服下来了。家里有客人老躲着那是没规矩。 文韬是唯一的男孩子,他快走两步过去送客人。 沈谨宣就笑道:“听我堂弟说你喜欢射击,回头给你一张卡。家里自己的射击俱乐部,不接待外人,喜欢就过去玩。” 文韬就知道是谁家了,小区里有两个一起打篮球的学长,其中一个就姓沈,原来是他们家。他回头看爸爸,四爷点头,表示可以接下。之后他才笑道,“那好啊,回头跟学长一起去。” 沈谨宣就又道,“等你们放假了,聚会的时候给你们下帖子。多认识认识人,出门碰上了,有时候见面不相识。”说着就看了文华一眼。 文华低着头,压根没抬起来。 文心看了文华一眼,就笑着接话,“好啊!我们一定去。一定要提前给我,要不然没时间买衣服做头发了。” 沈谨宣莞尔一笑,“记住了,我叫人专门给你们送来。” 四爷和桐桐没送出去,四爷只在里面说这个沈谨宣,“之前那一口吃下去,肥了好几家。这不,动心的不少,但像是沈谨宣这般,放得下身段直接上门的却少。收了不少邀请函,不是打着学术会议的幌子,就是弄什么沙龙,那种地方是谈事情的地方吗?” 很看好沈谨宣一样。 大家子养出来的孩子,第一次泛泛的交际,不失礼的达到建交的目的就可以了。这个小伙子年纪不大,但跟人相处,说话的分寸,都拿捏的很好。 正说着话呢,几个人送了客人进来了。 文心直接跑过来,“爸爸,是您的学生吗?他现在是做什么的?”说着,不等四爷回头,就看文华,“姐,你之前就认识他吗?” 文华几乎是掩不住脸上的表情,只摇了摇,“说不上认识,拍戏的时候见过一面。” “拍戏的时候?”文心忙问说,“他是做娱乐公司的吗?” “不是!”文华说着就起身,想回楼上了。 在座的都看出了文华这会子的状态不对,林雨桐就道,“去吧,感冒没好,捂着被子再睡会儿。” 好! 应了一声,就直接上了楼。 四爷和桐桐对视了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分开。 几个孩子显然跟四爷和桐桐想的不一样。文竹就道,“妈,您有没有想过也去投资电影电视剧。我二姐要是看上哪个戏,叫她带资进组好了。您又能赚钱,又没人敢为难我二姐……” 显然,把文华的这种反常,当成了文华在外面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文心这才恍然,那个沈谨宣不是做娱乐的,出现在拍摄基地那样的地方能为什么的?肯定是为了捧女明星的。 明星……就那么招人喜欢吗? 就像是自己跟姐姐站在一起,对方看姐姐的时候明显更多些。姐姐还不是明星呢! 当天晚上她什么也没说,第二天去公司的时候,又找杨助理,“……我要是愿意跟公司签约,做公司的艺人,做一些配乐这样的工作……” “你有那个能力吗?”杨助理直接问了一句,“你也看见了,能被选进来的,哪一个长的不漂亮,哪一个不是多才多艺?我为什么要选你?行了,出去干活吧,不要胡思乱想……” 直接把人给打发了。 人一出去,杨助理就叹气,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心浮气躁,这才干了多长时间?一个人听课跟那么些人一起听课有多大差别? 文心出去,知道这条路肯定是走不通的。她靠在墙上,不由的就想起见过的那个人。 真的!那样的人,是曾经作为灰姑娘梦想中的白马王子的样子。 英俊、儒雅、绅士,衣着得体,言语亲切,脸上总带着恰如其分的笑。这个人的出现,幻想中的人终于有了具象。高中时候遇到的同桌,刚有点好感最后以不愉快分手了。才上了大学,有个家境还算不错,也说喜欢他的人,结果家里又说对她不怀好意,好像家里还把人家给告了还是怎么的。之前上课的时候,同宿舍的女孩几次想跟自己搭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人家,就直接跑了。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觉得孤单。以前在老家,姥姥姥爷舅舅舅妈还有小姨,还有表姐,那是一家人,都围着她转,她从不知道孤单是什么。等到爸爸身边了,之前爸爸和林姨对自己还不错,文韬和文竹也带着她玩,丫丫也不讨厌。 从什么时候起变了呢? 从表姐变成姐姐,好像很多事情都变了。大家喜欢姐姐明显比喜欢自己更多些。 “怎么站在这儿?”同事递了一杯咖啡过去,“怎么?有烦心事?你说,你这样的大小姐都有烦心事,我们这些凡人还活不活了?” 我哪里是什么大小姐?谁家的大小姐过的跟我似得。 但这话不能这么说的!她只笑道,“其实都一样,你烦那个,我烦这个的,各烦各的。” 有钱人的世界她这样的普通人不懂,只问说,“你说你,按说你的钱吧,这辈子吃喝玩乐,可着劲儿的花,一辈子也花不完,你说现在这么辛苦,图什么呀?” 我不这么辛苦我也得能拿到钱呀?! 同样,不能跟谁都傻啦吧唧的交心,这是她最近学会的道理。因此她只道,“不光是我,我们几个都一样。我大姐现在好像是给人家做助理,熬死熬活的。我姐吧,还在剧组当配角呢,都不知道排到女几号的那种角色。在剧组还不是一样熬着。我爸跟我妈的理念就是,从最下面干起……说老是那么飘着也不行。要不然,有钱也握不到手里……” 还是不懂。但显然,电视剧上的剧情都告诉我们,肯被长辈历练的,那都是寄予厚望的。她主动给人家排忧解难,“你要是缺顶班的,你告诉我。反正白班晚班的,我都在公司。晚上就在课堂上陪着是休息,在宿舍也是休息。要是实在有事需要我的时候,只管说话。” 真的? 真的! 不过到底因为这个,专门抽空回去了一趟,从之前收到的礼物里找了两个,重新包装了给同事带过去。这次带的是个手链,上面带着碎钻,是一个林姨的朋友上门做客的时候送的。她其实不喜欢这种风格的东西,放着一直没带,价值怎么也在一万上下。另外还有一条丝巾,正适合这个季节佩戴。 这东西一送,偶尔找人顶班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边一找人顶班,杨助理就知道了,叫了顶班的助理,“金文心是怎么回事?” 这助理就道,“她说她得练习,时间不够,我就帮帮……” 练习乐器吗? 杨助理心里安慰了一些,想着是不是给她专门调配一间练习室。再把工作给调整一下。 结果文心哪里是去练习的?本来想回家找文韬打听一下那个在小区里住的他的学长,不是说那是那位沈先生的堂弟吗?她其实也没想干什么,就是觉得能见见也好。 结果出公司的时候碰见公司里一个带艺人的经纪人,人家主动搭话,“要去哪,我送送你。” 是个白骨精一样的女人,好像姓梅。 告诉人家自己家的位置?好像也不行。叫爸爸知道了,又该说自己没心眼了。她没回答,而是反问,“梅姐您呢?去哪?我看顺不顺路。” “我去一家酒吧,听说那里来了一位驻场歌手,唱的不错。” 哦!是挖掘新人去的。 文心刚要推脱,就听着人道:“听说你的音乐素养不错,要是有空,跟我一道儿去看看?” 啊? 我吗? 梅姐一拉她:“走吧!听那几个练习生说,你的耳朵特别灵,音调在你那里是错不得一丁半点的。闭着眼都能听出毛病在哪。这可是天赋!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种。” 哪有? 被人这么恭维,稀里糊涂的就被拉去了酒吧。 这样的地方,她是第一次来。里面倒是不闹,相反,安静的很。灯光昏沉,聚光灯下,是个穿着格子衫带着黑框眼镜气质很文弱的小伙子。只那长相,扫了一眼她就收回视线。但对方一开口,她就‘咦’了一声,这声音意外的干净,不染丝毫的尘埃。 一曲终了,梅姐写了一张字条给侍者,叫他给台上的歌者递上去。 舞台交给了别人,台上的小伙子被请了下来。 梅姐递了一张名片过去,却没急着说邀请的话。只问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大勋就行。”小伙子腼腆的笑了笑,坐在这里有些局促,“我听过你们公司,但我想了解了解……” 当然! 梅姐也想多了解对方,“你呢?不像是野路子?哪个音乐学院毕业的?” 大勋只摇头,“不是什么学院……我是青省人,今年刚从我们当地的师范学院毕业,学的是音乐教育,七月份毕业……我是八月份来了,也就三个来月的时间。” 那就是他本分的天赋好。 第一次见面,台上又催了,一束光刚好打到这一桌来,就没法再留了。大勋起身告辞,一扭脸才看清文心,他当是就愣住了,直勾勾的看过来。直到梅姐将名片递给他,他才回过神来,“我会联系您的。” 刚才还说考虑考虑。 小伙子喜欢漂亮的姑娘,愿意签约只怕也是为了能再次见到美人。人一走,梅姐就那么打趣文心。见小姑娘真羞了,她才道,“不开玩笑了,说真的。这小伙子怎么样?” “自身条件很好。”文心有些羡慕,“我也喜欢音乐,但我自身如果唱歌的话,其实是没有多少潜力的,我的嗓音条件不如他好。”最近跟着听课,也听了很多新人唱歌,不知不觉好像也懂了很多,“他是公司里所有新人里嗓音条件……最好的一个。而且,他不用过分包装……现在像是他这样,青涩,害羞的,有点内向的……不怎么见到这种男艺人,但肯定有人吃这一款。” 梅姐听懂了,她是说,原生态的就是最好的卖点。 两人没多留,梅姐也不敢带着这样的姑娘在酒吧街上溜达,直接就给送到公司。结果第二天在学校上完课,晚上赶到公司的时候,杨助理还没下班,专门再等她:“你之前说,不想做助理……毕竟人多听课受影响。那如果给你调整一下,让你带个新人,你做不做?” 啊? 杨助理就看她:“梅姐昨晚带你去酒吧,听说你对那个叫大勋的,很赞赏。怎么打造对方,你心里都有方案了。今儿那个大勋还真来了,但就一个条件,希望能跟你一起工作。我想想,叫你给对方做助理显然不合适。他也愿意你做他的经纪人,怎么样?做不做?” 我?经纪人? “我不会!”文心就急了,“我真不会,我会耽搁他的……” “我不在乎。”门被从外面推开,大勋低着头,“我不在乎成名不成名……你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 杨助理指了指门外,说文心,“你要不想做他的经纪人,那现在你的工作就是说服他。” 这都叫什么事。 文心皱眉看对方,对方只顾傻笑,手里的手机不停的响也不接。还是她提醒,“手机响了,先接电话。” 对方这才像是刚发现电话响了一样,看了一眼电话号码却又皱眉,犹豫着要不要接,还跟文心解释了一句:“我大学同学的……” 而此时,丫丫接到红毛的电话,“徐培林买了车票,两小时之后的动车……”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转向人生(35)三合一 转向人生(35) “你要过来?车票都买好了?”大勋皱眉,“不是实习的时候你说留在老家的高中教书吗?”说着,还小心翼翼的看文心,怕她跑了一般。 文心烦躁的过去接了一杯水,大勋这边的电话还没打完,“我也才来几个月……我现在刚准备签约一个公司,人家公司说安排住宿……要不然,我之前租的那个地下室还没退房,完了我把地址发给你,你直接过去。锁是密码锁,我把密码发给你。” 三两句的就挂了电话,大勋朝文心不好意思的笑,“一个同学的电话,以前大学的时候上下铺。他爸爸是老师,他回去工作好安排……”然后红着脸笑笑,“我……我是不好在老家找工作,学的音乐这个……高不成低不就……”说着,就指了指长椅,“那个……坐下说话吧。” 他小心翼翼的,不知道怎么的,文心就觉得这副小心的样子,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卑微的,怯懦的,好像怕全天下嫌弃一样。 她到底是坐过去,“我是兼职的,我没做过经济人。你的嗓音很好,你要是跟个好经纪人,你能大红大紫。我不行……我也没打算在这一行里干……” “那你不干我也不干,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在舞台上唱歌的感觉。”大勋说着就低了头,“要不是实在没钱吃饭,我也不会去酒吧唱歌。那个酒吧你也去了,其实很好的,里面的客人都很有修养,就是静静的听,感受音乐,要不要……我宁愿回老家,种地去……” “你不干了你住哪儿?”文心觉得这是个比自己还傻的傻子,“你把你租住的地方都告诉别人了,连密码也说了,你有退路吗?” “那你就带我,不能红就不能红,能挣一份饭钱就行。我也不烦你……你叫我干嘛我就乖乖的干嘛……行吗?” “不烦我?” 大勋忙不迭的点头,“绝对没事不烦你。” 那就是说自己的时间自由了。不能老是这么赶,跟赶场子似得。 文心看了他几眼,“那咱们约法三章,耽误了你,你不能怪我。咱们之间互惠互利。你能在公司吃一碗安生饭,我呢……时间自由。即便不来公司,你也得给我打掩护。” 好!一言为定。 大勋就拿出手机,“那……加个微信,好联系。”他红着脸说这句话,拿着手机却输错了三次开机密码。 加上了,两人达成默契。文心找人给安排了单人宿舍,钥匙给他了,公司上上下下都参观了,其他的都有什么政策,那不是有规章制度手册吗?自己看去。剩下的事情,他自己安排。 然后发现这个人是真省心,就这么一放,愣是接近一个月,她没去公司,他也没烦她。 丫丫也等了一个月,以为徐培林怎么也该找来了,结果没有。她这一个月,多是关注家里人对外公众都知道的一些账号。 像是金教授的,看下面的评论留言有没有特别的。 然后非著名主持人的,这边的评论实在是太多了,一时之间她想刷完也不可能。没法子,她给小白打了个电话,小白如今把很多事情都放手给常欣负责了,丫丫这边一问,她还当出什么事了,又特意问了常欣,结果说没大事。 不外乎是继女后妈着一些话。只要是后妈,就少不了被人这么念叨。当然了,这些话题逐渐被取代了,因为继女成年了嘛。大家更关注的是继女的继承权。都是些先吃萝卜淡操心的话。 也没什么特别的。 小白给丫丫回复了一下,问她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事。 丫丫怎么说?她是觉得徐培林肯定不知道怎么联系自己,那么关注那些对外的平台,应该算是一种捷径。可这并没有动静,这是几个意思? 难道是自己把人想的太坏了,人家来就只是因为大城市工作的机会比较多,发展机会也多,所以才来的。 要是这样,自己未免太紧张了些。父亲犯罪,儿子必须得是罪犯吗?就像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不也是罪犯,难道自己就一定事坏人? 她看着电脑上整理了一半的案卷,揪在一起的心一点一点放松了下来。 等周末回家的时候妈妈说起常欣细致了查微博留言的事,然后问她是不是有事不好说? 她抬起头,对上妈妈的眸子,转脸见父亲也放下手机看过来,她第一次坦然的迎着他们的眼睛,“就是老家那边有消息,说徐成的儿子奔着这边来了。我之前担心他在外面胡说八道……这都一个来月了,也没见怎么着,就问问。不过想想,许是我想多了。” 是这个事呀! 四爷就道:“你平时的轨迹就那么几个地方,大部分都在学校。在学校也是教室、宿舍、图书馆三点一线……” 是!有了自己住的地方,图书馆也都是白天没课的时候去。晚上很少过去了,都是借了书之后晚上自己在教职工宿舍那边看。总的来说,她还是不喜欢夜晚。一到晚上就不愿意出门。 四爷也觉得这个孩子是真省心,“再就是见庄律师,也都是周末在家里见。庄律师跟我们谈完了工作,你找时间跟她谈,再不懂的,都是电话联系的,对吧?” 对! 说着丫丫又报备一声,“之后周末我会抽时间先接触一些找庄律师做法律援助的当事人……” 所以,见的人就会很杂。 四爷给了个地址,“一般寻求法律援助,家境都不算好的。在比较高档的地方约见,对方会不自在。这个地址,距离咱们家比较近。骑单车过去也就两站路,派出所的旁边,有个门脸不大的小饭馆。回头叫小海带你去,那是他老部队的班长复员之后开的馆子……” 以前为了孩子的户口他跑过派出所,这地方他知道。 这边没事的话,小海晚上也会过去帮忙出夜市。 “在学校很安全。在路上有保镖跟着,在家里就更安全。别管是见谁,在可以放心的地方,周围都是放心的人……没事,试着去接触看看。” 林雨桐拍了拍她:“你谨慎是对的,不是要恶意揣度别人,但做到最大程度的防备,才能减少对自己的伤害。不过……这孩子既然接受过高等教育,那就不是法盲,他就算是个坏人,不是逼的万不得已,没有活路,是不会去铤而走险的。” 丫丫若有所思,这是不是在说,当你不能用合法的途径将这人一把摁死的时候,可以想办法去掌控这个人。 可掌控别人,这是多难的事?她从来不知道还可以这样去解决问题。 四爷就发现丫丫这孩子的悟性特别好。刚才桐桐的话就算是跟文华说,她未必能这么想,未必回这么想。要是说给文心听,你就是说一万遍,她也是情风过耳,半点不往心里去。要是换成文竹的话,她会直接告诉你,没饭吃活不下去了就能当坏人了? 说起来五个孩子,文心能把好坏分清楚就行了,文华的执念很深,她一个劲儿的直冲着她自己的执念而去,心里没别的念头。文竹的性子,耿直了些,虽年纪小,但大事上她拿不了。 文韬这孩子哪里都好,但就是一点,他太温和了。这样的人要掌事,非有一尊霹雳菩萨镇着不行。 他还想着,是不是以后文韬找媳妇能找一厉害些的,但显然这是看机缘的事。若是人家谈的不是那一款的,你还能棒打鸳鸯?但现在丫丫露出来的这点悟性,四爷觉得眼前一亮,这不是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但显然,要是把丫丫往这方面培养,在一定程度上,又失了一种平衡。 在外人看来,丫丫和文韬都是桐桐的生的,看起来像是把文华和文心排挤出去了。要维系几个孩子之间的关系,就不能留有一丝叫人挑起嫌弃的机会和可能。那么就得把文华往回引导。 文华的长处在哪里呢?她善于隐忍,善于交际。如果说丫丫能成为镇山的护法,文华就是伸出去的触角。 这两个要是配合默契了,就彻底的补上了文韬的短板。 因此,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四爷就通知文华和丫丫,“以后再忙,周末抽半天去公司。”总得试着接触和了解。 丫丫愣住了,文华也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父亲——”丫丫先打破了沉默,“我学的专业跟公司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有关系我怎么会专门请了专业的律师。别的就罢了,你去法务部先熟悉熟悉……” 啊? 丫丫看文华,文华摊手,她不觉得爸爸叫丫丫去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不明白,“爸,叫我去妈那边我都能理解,可叫我去您那边,说实话公司那些东西,我更是一窍不通。” “你去广告部先熟悉熟悉。一周只半天,只看不说话。”不是商量,是通知。 文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是第一次发现,丫丫管爸爸叫父亲。她强压下心里的局促不安,看林雨桐,“那我是去您那边吗?” 其实之前并没有这样的安排。 但显然,四爷安排了丫丫和文华,三个孩子一般的对待,就不能不对文心有所安排。 林雨桐点头,“之前听说你做经纪人了?” 其实扔下艺人压根就没管。但这话不敢这么说的,她就道,“我先叫她熟悉一个月的公司,然后我也趁机学学怎么去做经纪人。这还没正式开始,算不上的。” “愿意学就行。”林雨桐就道,“一周也抽半点时间,去工作室那边。你姐主要是演戏,对经营没兴趣……” 那是说工作室那边将来会给自己吗? 文心就赶紧看文竹。 文竹白眼翻她,“看我干嘛?我也没兴趣!你们最好都能赚钱,然后我想干嘛就干嘛,永远有用不完的钱。” 文心这才带着几分忐忑,又看丫丫,“那个……大姐,我行吗?” “行!”丫丫言简意赅,只这一个字,便不再言语了。 四爷的考虑是为了孩子以后铺路,可丫丫和文华却吓坏了。以为是大人意识到了某种危险,然后提前安排后路。 丫丫就想起之前两人在学校说的话,金教授说:假如我跟你妈真有个什么事,我们能依靠的除了你和文华,还有谁? 两个小的在跟家教老师上课,上课的地方在负一层。文心吃了饭就决定还是去公司看看属于自己的艺人,再不管,估计林姨就该知道了。 因此,二楼只剩下文华和丫丫了。 文华敲响了丫丫的门,“大姐,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咱们不知道。” 丫丫摇头,“我没听妈说过什么?”她咬牙道,“还是认识的人太少了,想打听都没地方打听去。” 打听? 这话提醒了文华,“要是真有事,庄律师说不定是知情人之一,你跟接触的机会多,仔细的观察观察。有些事只怕咱们问了他们也不肯说,但真要出事,总能找出蛛丝马迹的。我再从别人哪儿探探消息。” 丫丫以为文华找麻双明,如今自家这边跟麻家牵扯的最深,两家在一条船上。麻双明也比较叫人放心,文华跟他接触多,试着探探口风也行。 但她还是提醒,“别叫人觉察出咱们这边公司出问题了。”有时候越是亲近的叫人放心的人往往反噬起来越狠。 文华愣了一下,便‘嗯’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回房间将门给反锁了,这才拨通了一个怎么也忘不了的电话号码, 那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你好,我是沈谨宣。” “……”文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话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她沉默的时间有点长,那边又‘喂’了一声,“是哪位?” 沈谨宣这个号码除了家里人,就是比较亲近的人知道的。有些重要的关系,他给的私人名片,上面也是留这个号码的。这样的人都是非常有身份的人,也很懂规矩,不会轻易将这样的号码给别人。所以,陌生人来的电话他也不敢大意,给出去的名片,人家也可能有事联系他的。 这么一问,文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好,我是金文华。” 哦! 金家的那个姑娘。 他给金教授留了名片,这个姑娘知道自己这个电话号码也不奇怪,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都带着几分柔和的笑意,“是文华呀!怎么今儿有空给我打电话?” 这辈子还是陌生人,好像想找个见面的借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边她好没编好理由呢,电话那边的人马上体贴的接话了,“于东提了好几次,要跟你赔礼道歉,你看要是有空能不能给个面子,我来约个饭局,大家一起吃个饭。” “那就简单点吧,三四个人就好了。”她这么说。 文华是为了找机会能说说话的,说熟了怎么也好说。这个男人其实上辈子很愿意拿一些他公司的事回来跟她说的。不在乎她回应什么,但就是乐意说给她听。她熟悉他,一如熟悉自己。 当然了,也是为了跟于东搞好关系。人家说赔罪,不接着不行。但大动干戈,就是不给人面子。小范围内有那么一层意思就完了,这才是长久的相处之道。 沈谨宣不知道这姑娘本来找他是想干什么,但她接下来愿意见面,心里就有数了,那就是想见面再说。因此他就道,“那我约一下饭局,定下时间和地点的话,我发给你。” “好!我的手机号码就是我的微信号码。你加一下吧。” 好的! 沈谨宣加进去,叫了麻双明和于东,定了时间和地点,然后发给文华。 这个地址文华熟悉,但凡招待关系亲近的人他都订在那里。那是一家不错的私房菜馆,只是地方不怎么好找而已。 果然那边又发来了,“若是不知道在哪,我过去接你。” 自己知道在哪儿的,不过他过来接的话,路上会有时间单独说话。 她回复了一个‘好’,就放下了手机。 第二天要出去吃饭,她习惯性的又翻衣柜,想找些素雅的衣服来,他应该是比较喜欢那样的打扮。因此他每次送她的,都是极为素雅的那一款。 但这次,她不想迁就他。她把柜子打开,发现天冷了之后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添衣裳。想了想直奔楼下,“妈,你今年添衣服了吗?” 林雨桐添了,都是四爷都买的。有些还没拆呢,“你要出门吗?”她以为是去试镜,家里没有合适试镜穿的衣服。毕竟嘛,看了剧本,你总得打扮的比较靠近剧情人物的性格。她就道,“你自己去找吧。想要什么样儿的?” “想要那种明快点的。”文华说着,就自己跑进去了。很快就提了一身出来,“妈,我拿了这一身。” 林雨桐都不知道自己的衣柜里还有这般明艳的颜色,文华穿着,倒也合适。她随意的拉了一个包,就出门了。 林雨桐没多问,她有自己的司机和助理,又有保镖跟着的。却不知道她是叫司机开了车停在小区门口,等着沈谨宣来接。 沈谨宣才说提前打电话给文华的,结果就见不远处的小区门口,车门子打开,文华下来。然后直接就看向自己这辆车。 沈谨宣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这姑娘好像熟悉自己的很。他不记得他看这辆车见过文华。可对方明显是看到自己的车过来才下来等着的。 车停在边上,这姑娘直接上了副驾驶,就像是笃定开车的是自己,不是司机。 看着她上车,系上安全带,然后目视前方,一副等着开车的样子。 那就走吧。在路上,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沈谨宣倒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这姑娘还是个孩子的样子,虽然处事像个大人,但其实年纪不大。是不是找自己有事不好意思开口。可她……能有什么事求自己? 他主动打开话匣子,“最近没再接戏?” 文华摇头:“没有。” 那是没戏拍了,找自己牵线搭桥的?也不会呀,以他家跟张家的关系,张家那位小张董的资源无限量的向她倾斜才对。 那是什么事呢? 他试探着问:“以后就打算拍戏了?” 文华垂下眼睑,“我是那么想的。但是我爸好像不是那么想的。他叫我每周都得抽空去公司一趟……可对公司我是一点也不懂。” 沈谨宣觉得自己明白了,“想了解这一行呀?” “对!”文华抬头侧脸看他,“表演这个……倒是好学。”本来上辈子陪文心,就把表演这方面的课程是学完了的。所以哪怕是没读过大学,如今重新读这方面的东西,她才发现,其实没多大差别。考试很好应付,演技又是做替身千锤百炼过的……在这方面她是自信的。在这个圈子里怎么操作,怎么去捧红一个明星,她都是熟悉套路的。但是隔行如隔行,以前跟这些公子哥相交,那可不是平等相交的。有自己在的场合,别人都不会跟沈谨宣说正事的。如今不一样,而怎么跟眼前的这个人相交……不能再跟上辈子一样了,那么如今求教好像是个不错的切入点。而且,谈的多是行业内的事,自家那边到底有没有事,想来言谈间总会有些端倪的。她就顺着这个话往下说,“我怕到公司被下面的人笑话,到时候我爸该失望了。” 其实自己爸只叫去看,去学,并不让说话。只要不说话,那谁能知道自己会不会,懂不懂呢? 原来是这样。 沈谨宣没怀疑这个话,“要了解这个,你随时问,我随时都在。不过老师还是太着急了,你才多大?” 这可不就是叫人害怕的地方。 她不动声色,“主要是我弟弟还要小几岁呢。” 沈谨宣愣了一下,就算是小几岁又如何?金教授很年轻,有什么关系?“那不成老师的身体……” 只怀疑身体有问题,而不是怀疑其他。 文华发现她和丫丫犯了蠢了,若是公司出问题了,爸爸怎么会把自己和丫丫朝公司里拖。还真是关心则乱。 她恨不能拍自己一巴掌,这会子当着沈谨宣的面却只得道,“我弟弟年纪小,性子不定。将来要是不愿意打理公司怎么办?我爸的意思是,给我们每个人机会,先试试再说。我大姐去回去公司……”说着她一顿,不可避免的要说起文心,“我妹妹去我妈那边,现在那边的摊子也不小。” 沈谨宣点头,要是这么说的话倒也解释的通,“你大姐就是那个留着短发的,我听我堂弟说起过她,两人关系挺好的。” “我大姐那人很会交朋友,一相交就是兄弟。”她这么说着,等着他饶了一圈之后问文心,可对方并没有问,而是道,“老师也是多虑了,文韬年纪小,才正是好引导。我之前去家里,看见茶几上随手摆着的都是金融类书籍,不过是刚入门的。想来不是老师看的,家里能看那个的,除了文韬也没别人。他既然对这个感兴趣,那下次再出来带上他一起。” 说着话,就到了地方。于东和麻双明已经到了。 于东喊着:“妹妹,今儿我做东,想吃什么只管点。” 文华笑着应了,顺口就点了几样。点完之后,见沈谨宣看她,她愣了一下,才道:“之前在网上搜了一下这个私房菜馆,说是这几道菜都做的不错。” 于东就笑:“是吗?现在什么都能搜到了。这互联网还真是无所不能。” 麻双明却多看了文华一眼,这几个菜都是沈谨宣爱吃的,每次过来都必点的。他看沈谨宣,沈谨宣却像是没发现异样,低头拿着手机,像是在处理什么事情一样。 沈谨宣一脸严肃在往上搜这个菜馆,还真有。但招牌菜却不全是这么几种。 他不动声色,也不说话,默默的听着于东跟文华说话,真就只当是来做和事佬的。 于东跟文华释放善意,“我之前刚拿了一笔钱,要投资李导的一部电影,你有没有兴趣?” 有兴趣自己找后妈以工作室的名义投资,然后自己试镜去便好,为这个领人家的人情那就大可不必。她笑道,“有那种有意思的片子,有意思的角色,我去演的乞丐都行的。我就是好玩,纯粹就是玩票性质的。之前我还跟沈总说,我爸让我周末去公司,这不是什么都不懂,正烦着了吗?” 这样啊! 于东就道,“我也不爱去我家的公司。不过你没兴趣,不知道你家那个妹妹有没有兴趣?我听说她现在都带艺人了?” 文心? 文华笑容微敛,不由的看了沈谨宣一眼,然后才道:“她的艺人是唱歌的,估计跟电影那边不搭。”说着又跳过这个话题,“于哥从哪知道她的消息?” “嗐!我那边不是刚认识了一个拍广告出身的小模特吗?都是他们公司的事,我听她提了一嘴。” 话题这么被岔过去了。 沈谨宣眉心跳了一下,只有提起她妹妹的时候她多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给人的感觉还是奇怪。是怀疑自己跟她的妹妹有什么? 可她妹妹长什么样儿? 脑子里把金家的人过了一遍,想起那个跟她有七八分像的姑娘。 漂亮吗? 漂亮! 可除了漂亮再没其他特别的了。除了在金家见过,压根就没接触过! 这顿饭,就是于东跟文华在交际,麻双明在一边偶尔搭腔,沈谨宣全程没怎么说话。没说话他的注意力一大半放在这姑娘身上,就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一道汤菜里有泡发的猪皮,他就好这一口,但是知道的人绝对不多。这姑娘盛汤的时候没给他盛一片,倒是她自己的碗里,都是这个猪皮。 这要不是故意针对,就有意思了。 麻双明在两人之间来回的看了看,沈谨宣也不吃,坐在椅子上,背靠在椅背上,胳膊搭在胳膊椅子的靠背上,静静的看着文华。 于东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了,“这是怎么了?我刚给妹妹道歉,怎么你又惹人家了?” 沈谨宣似笑非笑的看文华,“我也想知道,我这是怎么惹着她了?” 文华心里懊恼,只一副不解的样子,要多无辜有多无辜,“没有啊?沈总怎么会得罪我?” 于东就看她的碗里,“你这是……” “猪皮不是养颜美容的?沈总喜欢?”她看沈谨宣,带着几分询问之意。 沈谨宣轻笑一声,“行!只是恰好,咱俩的口味一般无二。” “原来沈总也爱吃呀?”文华就道,“要不,再叫一份?” 沈谨宣又笑,“行,我去叫。这边的菜没有熟人人家不给上第二份的。”说着,就起身出去了,顺便把门给带上。 他哪里去叫菜了,只不过靠在门边又点了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里面传来麻双明说话的声音:“他是个稳重周全的人,怎么得罪你了?” “没有!”只能否认,“真没得罪我。” “你这……像没有妈?” 文华随口就道,“就是看他虚伪的不行。我爸那人很板正的人,他一口一个老师的,我爸还觉得他不错。可不错的人……能追着明星去影视基地?跟你们这些公子哥没什么不同。可你们至少不装啊!他——装的太像了。” 为这个的呀! 于东哈哈就笑,“他是真正经还是假正经我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沈谨宣在外面养着人呢?妹妹,说说,谁啊!别到时候再被我给冲撞了,那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麻双明也哭笑不得,“他那天是跟我去的。不是去剧组探班的,是我们看中了一块地皮,想建酒店,过去看现场去的。那天跟你们住一家酒店……你忘了?” “就是住一家酒店我才知道的呀。”文华嘟囔了一声。 麻双明愣了一下就不好说了,他也不能保证说一个成年的正常男人,就一定没有那个事呀。要是真就刚好撞上了……小姑娘家家的,大概就是觉得男装装腔作势的样子有些碍眼罢了。他就笑道,“有时候吧,你情我愿的,这种事情,只要不是要跟你结婚的那种,那就随人家的便。这个圈子里没那些个毛病的少!” 于东笑麻双明,“跟小妹妹说这个干嘛?”说着就岔开了话题。 外面沈谨宣一个烟抽的差不多了,心里在琢磨,那天晚上我到底是哪里叫人看起来屋里像留了个女人了? 送文华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文华装醉,之前喝了一点果酒。沈谨宣也不主动说话,直到小区门口了,文华要下车了,沈谨宣才道,“我母亲生前得了哮喘,很突然的,就哮喘了。屋里不能见一点烟火气,那时候就下决心要戒烟。但戒烟有时候真不是那么容易,尤其事伺候在病床前的时候,夜里烦躁的压抑,总得有点排遣的,我就出去抽烟。然后漱口水随时准备着,身上也多是薄荷和艾草的精油,不敢用香水……怕对我妈有妨碍。可我妈这病发展的太快,不等我把烟彻底的戒了,人就没了。我呢……就落下了毛病,有时候烦了才抽烟,而且,只在户外抽……” 文华一下子给愣住了,那边车却已经开走了。 沈谨宣从后视镜里看见那姑娘在下车的地方一直站着,边上有个应该是她的助理的小姑娘撑着伞已经到她身后了,她还不动地方。 四爷回来的时候就见文华站在小区门口当中间的地方。司机摁了喇叭,文华才醒过神来,她马上收起了脸上的表情,然后上了车,“爸,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晚上有个酒会,带你妈一块去。你呢?要不要跟着去?” 不想去的!心里乱糟糟的,以前的事情一下子变的理不清头绪了。如果沈谨宣确实洁身自好,那么自己为什么会一直认为他有女伴,而且不止一个? 她没时间细想,也不敢细想,只压下心头的万千想法,然后把家里的事放在第一位,酒会上许是就有什么发现也不一定呢。 因此,她表示要去的。 结果进了家门,见丫丫在家,四爷也随口问了一声,“要不要去?” 那就去吧! 丫丫跟文华在这一点上的想法是一样的,她们得试图走近家里的圈子,要不然,真等到起风了都不知道风从哪里来的。 林雨桐左右看看,行吧!一反常态的都想去,那就去吧。 文华好办,随便一件礼服她都行,可丫丫是不露胳膊不露腿,从来不穿裙子,这礼服怎么办? 林雨桐这边没有合适的,文华那边有一款女性西装礼服,她直接给拎过来,“我一直觉得撑不起来,我觉得大姐行……” 中性帅气风,加一头短发和冷冽的气质,好看。 林雨桐这会子要去换衣服,叫文华问一下文心有没有空。 文华的手一顿,不由的响起之前在小区门口刻意的不敢想的问题:到底是谁叫自己坚定的认为,沈谨宣除了自己,还有别的女人的? 是你吗? 文心! 如果是你,你又是被谁给利用了? 转向人生(36)三合一 转向人生(36) 这纯粹就是一次商业酒会。与会人员名单应该是经过筛选的,邀请人是麻道。可以说,是一次非常有针对性的酒会。 这里面的每个人都可能是合作者,这是经过筛选之后觉得靠谱的一些的。 四爷一进去就是恭维声,而林雨桐要是始终站在四爷边上,就有些奇怪了。跟四爷认了一圈人之后,就被麻道的前妻拉去了。 这位大姐是个爽直的人,但其实以她的身家和身份,站在男人群里也是合适的。于是她就道,“不用招呼我,您去忙吧。” 这大姐就笑,“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跟你们家那位谈和跟你谈是一样的。你可别告诉我你什么也不懂?细节你不懂,但大方向上耳融目染的也该懂了。再者了,咱们什么关系?要谈不是非今儿谈的?他们谈他们的,我带你认识几个人。” 到底是一层艺人的皮在身上挂着,她也没出门刻意的交际,除了跟张家走的近之外,也就跟这位大姐算是熟悉。 没有熟人带着,很难踏入这么一个圈子的。也是这位大姐的面子大,人家最开始至少面上是客气的。还问起了站在身后的三个女儿。 没错,文心到底是来了。在公司收拾好,然后自己过来,在门口等着一家人汇合了才进来的。 丫丫是那种一看就很厉害,反正不是乖女儿的样子。文华又是在外面拍戏的。这些圈子的贵妇人对这种姑娘多少还是有些排斥的。倒是文心,谁看了第一印象都特别好。文雅干净,乖乖女一般。 好几位夫人拉着文心都舍不得撒手,说林雨桐,“藏着这么乖的女儿,也不说带出门。” 林雨桐笑了笑,说丫丫和文华,“去找年轻人玩去吧,我们说的话你们小姑娘家不爱听。” 两人求之不得。 有位正拉着文心的大姐说文心,“好孩子,你也去玩吧。没的陪我们在这里耗着……”这里一圈都坐着呢,必须闲聊,没有那种端着酒杯满场交际应酬的。 文心乖巧的很,就坐着边上由着人家拉着手,“没事,坐着这里挺好的,这里暖和。” 几个人哈哈就笑,这里是小厅,温度比外面稍微高一些。外面男人们穿着西装,那是不冷。女人的礼服,少有保暖性能好的。没必要的基本就不在外面受着。 这会子觉得这姑娘又憨又直。 就有人问:“怎么之前不见你出来?” 文心哪里敢乱说话,孝顺父母这一条要做到的。林姨这人其实也不错的,她就道,“母亲每次都要带我出来,我其实是不爱动的性子。因为我不出来,害的两个姐姐都不能跟着出来玩了。现在不是要在我母亲的公司实习吗?想着多认识几个人,这才出来的。” 一溜子的话说完,大家才明白这个‘母亲’说的是后妈。 林雨桐不免对文心侧目,其实这孩子不是没有悟性的。给了她框架,她就能在这个框架里做到很好。而且方方面面都能考虑到。 一句母亲,表达了亲近。这是听丫丫叫四爷父亲,她临时改了称呼。 又专门指出来,要去自己那边的工作室,这是告知众人,所谓的后母和继女不合,这事压根就不可能。继母的产业没想着留给亲生女儿,却要留给她,那这是多亲密的家庭关系? 可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特质,林雨桐不喜反忧。 不分好赖和不想分好赖这可是两码事。 最初的文心,是真的懵懂,养成的习惯就是她得是被偏疼的。那么她现在的变化说起起因,也不过是两个——公平。 太公平了在她看来,就是一种不公平。 四爷和自己一直想把这一点给掰正了,但显然,效果不好。不仅不好,在这孩子受了一系列的教训之后,她偏了。 这就不行了。 这个办法不通,那就得换个法子。不就是偏爱吗? 偏!就偏你,只偏你。 只要你能消受我的偏爱,我这后半辈子只偏你。 心里有了计较,她就接了话,“每个孩子的性格都不一样。我家那个老大,一心往律师的行业里钻……” “姑娘家做那个挺好的。” 林雨桐就摇头,“做那个的,满脑子都是法律上的条条框框。可管公司……诸位都是明白人,只那些条条框框,行吗?” 早些年发家,有几个不是踩着条条框框的边的。拿法律的逻辑去管公司,那还得了? 众人就点头,这么考量也对。 “我家那二姑娘呢,那是个爱演戏的。理想啊,爱好啊,轴的很。也行吧,叫她玩去吧。只要高兴就好。他爸现在是把人往公司里引,可看那意思,不怎么乐意。” 谁家没几个这样的败家子?有小子的人家大把的把钱花在女人身上,人家家里的姑娘只是爱演戏,那古代还有大户人家的出身就爱客串一把,上个戏台演戏,这是风雅的事。说起来又不能说人家是在那个圈子里混的就如何如何。 林雨桐又说两个小的,“一个性子直的,一说话就戳人。一个是性子柔的,出门我老怕被人欺负。要是再大几岁,两个小的没有一个在金融上有天赋的,我们家金教授那边呢,也就是他在的时候这个行业能做,之后少不得要投资出去,长线的投资,以后他们吃着红利就行了。倒是我那边,要是找个靠谱的,还是能继承下来的。文心这孩子……我狠心叫出去历练去了。一边在外面历练,一边在自家公司实习……等过几年,她能接手了,我就彻底的退了。” 文心脸上的惊讶当真都藏不住了。 原来家里是这么打算的吗? 边上就有人说,“我们家那个小的,他爸也是说要扔下下面的工厂去,从工人开始做起。我这不是舍不得吗?得亏你们,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舍得的?” 文心心里愕然,她一直觉得对她最冷酷,原来根子在这里。 林雨桐就叹气,“那古话怎么说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要是她扛不住,随时回来跟我说。这也是对公司负责。” 那是!与其这样,就不如找经理人来的好。 拉着文心没松手的这位就拍这孩子,“听见你母亲的话了?真是寄予厚望了。” 是! 她的脸红红的,眼睛亮亮的,觉得要去消化消化这个事儿,就起身,“我出帮忙拿饮料吧?” 真就拿了果汁蛋糕水果过来,是她自己选的,放下之后也再没凑过去,直接隐了。 林雨桐余光扫见他往丫丫那边去了,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在这里应酬。 丫丫在这边的沙发上坐着,边上有几个年岁也不大的,她跟几个公子哥一样,大马金刀的坐着,手里拿着蛋糕叉子来回的转着玩,侧着身跟边上的谁说话。 文心不认识这个人,但是文华认识,这人叫于宏。自家爸爸之前跟一个叫李弋洋的有过合作,而这个于宏就是跟李弋洋极度不对盘的那一个。 而这个人还有个身份,她是于东的堂哥。 怎么说呢?不算是个坏人。反正就是看上哪个小明星了,就去追人家了。看上了就要死要活的,处腻了,就自然分了。不够是出手够大方,跟过他的女人分手都得到一份补偿。花名在外,却没因为花花事惹出多大的麻烦来。也算是娱乐杂志上常出现的那一类。 这俩人能说什么? 于宏是主动找丫丫说事的,“……李弋洋做娱乐,我能输给他?但叫我单独做,我还真就没有这个底气。我想跟林总合作……” 所以找亲生女儿希望有人从中递话。 丫丫其实不管这些事的,李弋洋即便过去有些不愉快,但是如今,他还翻不起浪。至于跟于宏的合作,她说话不算数,但转达一下这个意思还是可以的。 这边才要说话,文心过来了,听了那么几句,想着母亲那边将来是要给自己的,自己又得去公司实习,这边的事她该接着的。于是就道,“原来是想合作呀?这话我回去会告诉母亲一声。” 她大大方方的,对着丫丫笑了一下。 丫丫默然,谁说都一样。 于宏左右看看,然后点头。人家这家务事到底怎么回事,他不好细问的。不管谁转达,意思到了就行。紧跟着又跟丫丫说起了其他,文心再听,不外乎是拳击设计高尔夫那一套,都是男人感兴趣的话题。 她转身去找文华了,于宏都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怎么跟那样的姑娘打交道。他打交道的只两种人,一种是能泡的姑娘,一种是兄弟。那姑娘再漂亮不能泡,也成不了兄弟,于是不会搭话了。相比起来,还是丫丫更好相处。 文华是在一群名媛圈里的,各家带来的女儿来,都在这里呢。文华今晚上打扮的很低调,看起来不是那么惊艳。就是那种稳重大方的就行了。上辈子历练出来的本事,那就是倾听。她不出风头,乐意倾听,甘当绿叶,然后姑娘们接纳起她来也不困难。彼此留了联系方式,说好了以后要一起逛街购物,一起喝茶……又说去谁家谁家的游轮出海等等。 文心过来的时候叫了一声‘姐’。一站过来,大家都成了背景,只她一人像个发光体。 四爷在那边都有人恭维,“金教授家的姑娘,那真是如珠如宝,光华璀璨。” 只长了个看起来聪明的脸。 人家就简单的打扮,然后什么首饰都没有,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就漂亮的发光。这一圈打扮的珠光宝气的,反而不如人家亮眼。有那不是爱嫉妒的就笑着跟文华道,“你妹妹是真漂亮,我现在信了那话了。漂亮的脸蛋,白皙的皮肤,完美的身材比什么珠宝都昂贵。” 只一站在这里,就是人群的中央。 另一边一圈公子哥朝这边看,还有大胆的直接过来,跟文心要联系方式的。 文华不自觉的看过去,沈谨宣正好看过来。他没看文心,而是看向文华。 他现在笃定,这姑娘对自己的特别,其实可以理解为喜欢。至于说她妹妹……给那样的妹妹做陪衬,她该是不自信的。如果任何人喜欢她妹妹都多过喜欢她。那她遇上个喜欢的人,她会怎么想呢? 是不是也担心这个喜欢的人在见到她妹妹之后变心? 这种想法很幼稚甚至于可笑。但想想小姑娘的年纪……算了!以后还是少接触的吧。别管喜欢有多少,她都太小了。 点菜点了自己喜欢吃的,明明知道菜馆在哪偏叫自己去接,因为莫须有的是迁怒……这些叠加起来,只能说明小姑娘在背后做了很多工作,而且,做的非常细致。 文华这一眼看过去,文心就顺着这视线往过看,然后灿然一笑,扭身朝沈谨宣走过去,“沈先生,你也来了。” 本来要去卫生间的沈谨宣站住脚,不由的朝文华又看了一眼。果然,这姑娘直勾勾的朝这边看。那眼神……怎么说呢?一种怎么也挡不住的沧桑,叫人觉得心里没由来的难受了起来。他只客气的朝文心点点头,说了一声:“是啊!”然后笑了笑,“金小姐去玩吧,失陪了。”他毫不犹豫的转身,朝文华走过去,跟几个相熟的姑娘打了招呼,就叫文华,“我们家要做援建,需要爱心大使,有没有兴趣?说好的,没工钱,全是义务的。” 文华愣了一下,“爱心大使?”以前分明就是给文心了,“我的形象怕是不那么合适?” 这话周围的人都发出善意的笑声,“爱心大使得要什么形象?” 至少是文心那种长相。她在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 沈谨宣哭笑不得,这姑娘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个好|色之徒。可色这个东西吧,见仁见智。美当然是好,但相处不是只靠眼睛看就行的。美,可以挂张画放在墙上,盯着瞧呗。但人跟人相处,哪怕不是找伴侣,哪怕只是做朋友,那这不得说话交流,互动的不是脸蛋和身体,而是想法、认知,更深层次的还有为人性格等等。 再说了,她自己也不差呀!许是因为经历不同,她身上多了一些沉淀,以两人的年龄差来说,这份沉淀之后的东西,已经能叫两人近乎以同龄人的姿态相处了。 至于她那个妹妹,要真是那么一直纯纯的,只当个邻家小妹难道不好? 文华心里有些滋味难言,“爱心大使得是白天鹅那样的姑娘。” 沈谨宣看了她一眼,“那你就是黑天鹅!” 文华一下子就怔忪了起来,这样的话他曾经也跟她说过。 黑天鹅吗? 酒会结束之后,她回消息给沈谨宣:黑天鹅是反派,代表邪恶。我觉得我不适合爱心大使。 沈谨宣站在阳台上,扫了一眼手机,回复了过去:我却觉得黑天鹅代表忠贞,据说,黑天鹅一生只一个伴侣。 发过去了,又觉得这话似乎有些暧昧,他迅速的撤回来,重新编辑了一下:做金融的,不可能没听过黑天鹅事件。不是要了解这一行吗?弄清楚什么是黑天鹅事件,就是今儿学到的。 撤回去的再快,文华还是看见了。 随后第二条是什么,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黑天鹅代表忠贞,这才是他说自己是黑天鹅真正的寓意。 到底是错过了多少,又辜负了多少? 正愣神呢,门被敲响了:“进来,门没锁。” 是丫丫,“我是真没发现什么。” “酒会虽然是麻道办的,但主角明显是爸爸。”文华收敛了心神,“除非盘子太大,最后操作失败,导致大家跟着赔了个抵掉,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哪种可能。” 金融风险这种事,永远存在黑天鹅事件。突如其来,又影响巨大。 两人相互对视,对这个一窍不通的两人,压根就无能为力。那么多行业内的大牛都愿意相信父亲,他们难道都是不懂行的?既然懂行,还愿意相信,拿出来冒险的可都是真金白银。那这有意外,一定是突如其来,不在预料之中的事。 防是防不住的。 还是得自立,作为大树的父母倒了,她们得自己站的起来才行。 文华深吸一口气,之前想的简单,只觉得找出问题解决了就好,只要解决了,自己就能玩票。现在……怕是不行! 她当着丫丫的面回复沈谨宣:很高兴跟你合作。 文心上辈子除了挖掘她的导演,还有一个转折点,那就是这一支公益广告,叫自己和沈谨宣建立了超乎寻常的关系,自此,文心一路朝上,这就是有人愿意捧的功劳。 她曾经以为,他放在心底珍藏的人是文心,而她……以及其他的女人,都只是个替代品。如今再来,她得试着不以卑微的姿态看待自己,揣度别人。 当年文心大红大紫,好些人整容,都朝着文心的方向靠。据说是沈谨宣女人的人,多多少少的,都跟文心有些像。再加上自己一直就是文心的替身……不能想了!越想自己越是像个笑话。 如果自己一直保护着的人,是不需要保护的。那么,自己那一辈子又算什么? 她跟丫丫在里面相顾无言,门被推开了,文心进来,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挤过去,抱住文华的胳膊,“姐,母亲今儿说将来把工作室交给我打理。” 像是炫耀姥姥给她吃好吃的时候的表□□一样的。 文华看了她一眼,她到现在都没明白一个工作室的核心是什么?如今工作室做的,无一不是从‘食’这个方向着手的。而这方面,后妈是打出名气去的。工作室存在的核心,是后妈本人。她的手艺,她的能力,她的创意,她精益求精的态度……如果离开这些,交给你的,那就是个空壳子。显然,她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有点明白后妈的意思了,若是文心听话,她不介意偶尔出个创意叫她经营下去。若是不听话,直接撤出来,那就什么都不剩了。这块画出来的肥肉,显然是把文心给钓住了。 “挺好的。”文华就道,“那你得叫人看见你有那个能力。” 当然!文心就跟丫丫打听,“那个……之前我听大姐跟那谁说话,说是有个什么活动,选歌者。” 那是李弋洋那边筹备的。 李弋洋跟自家这边的关系曾经可不太融洽。 丫丫把这些都说了,怎么决定她自己定。 文心皱眉,有矛盾她当然不会去了,这是会惹恼后妈的事。 不过到底是有些可惜了。晚上发了消息给大勋:你手里有没有原创的歌曲。 大勋蹭一下给站起来,拿着手机发语音,声音都是颤的:前几天刚自己录了一首,想叫你听,又怕打搅你,我发给你吧。 然后很快的就有一个音频文件发了过来。 她点开,是清唱的。清澈干净的嗓音从手机里流淌出来,闭上眼睛,好像一个青涩的少年站在阳光下,对着他心爱的姑娘诉说着衷肠。 很好听,特别好听,叫人心里又明亮又酸涩,她听了好几遍,然后回复一句:好听,像是暗恋的感觉。 对! 就是要表达这个:真的好听吗? 好听! 文心觉得,这样的歌其实不用参加什么比赛,单独出一首单曲也是可以的。 她第二天去了公司,找杨助理谈这个事情。结果杨助理不在,跟庄寒出差了。她皱眉,摸出电话了,想起这也不是电话里能说的事。于是想先找大勋,然后一起去录音棚再来一遍听听最终的效果。 结果到那里的时候,大勋那里有客人,是个非常帅气阳光的小伙子。高高的个子,挺拔英俊,干净整齐。他比大勋要高出一个头来,此刻,他逆光站着,早晨的太阳从窗户洒进来,照在他的身上,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似得。 这是自己见过的,从外形气质上比沈谨宣更好的男人。 大勋有些局促,好像没告诉经纪人就带了朋友来有些忐忑,“这是我同学……之前告诉过您的,他叫徐培林。” 徐培林见到文心,也微微愣了一下。这个人怎么那么像是网上看到的那个丫丫的妈妈后嫁的男人的女儿? 这还真是,找的时候找不见。躲着不想见的时候,偏就碰上了。 不过盛传这家特别有钱,这样的千金大小姐……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你好!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文心笑了一下,微微低了头,“你们要是有事,今儿就算了……” 大勋其实不想跟徐培林太深的交往,以前事同学,但是关系没那么亲密。他才来大城市,他把租住的房子给他,自己预交的半年的房租也没要回来,有这么些时间,他也差不多可以了。他觉得作为老同学,帮到这份上就算是尽心了。 他今儿来的特别突然,在公司的下面等着不走,不叫上来他怕影响不好。这还没怎么着呢,连同学也不认了? 谁知道刚好文心找自己有正事。他想借口有正事把对方给打发了,谁知道徐培林来了一句,“也没事,就是知道老同学在这里上班,过来看看,再想问问,这边有没有什么工作机会。” 大勋目瞪口呆,他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明明是来借钱的。 但要是在这里找工作,估计也行吧。这里很多音乐室,昨儿太听说缺个懂这个的来做维护,之前那个回家生孩子去了。 他才要说这个,就见文心上下打量徐培林,“你有没有想过做艺人?” 啊? “我不行吧?”徐培林不敢出名。他怕他父亲的事被人给挖出来,这就要了人命了。 金文心却不这么觉得,“你也许专业上素养不高,但是……你长的很好。就是为了偶像剧而生的。小女生就特别喜欢你这种大哥哥……像是那种特别有流量的明星,颜好能遮百丑,会不会演戏其实没那么重要。” 徐培林:“……”可我爸爸的事情,这不是遮丑能遮过去的。 但随即又想,自己缺的是什么?是钱。 自己的目的是做红透天的明星吗?不是!自己需要的是一大笔的钱。只要能迅速的赚到一大笔钱,之后脏了名声又能怎么样?有钱在国外一样能生活的很好。 但这个前提是自己能出头!但显然,做过功课的他知道金文心的背景确实能将他捧起来。而捧起来之后,自己还是能争取一些时间的。毕竟,爆出自己的丑闻,就相当于爆出了丫丫的丑闻。那个有名的林雨桐和她的丈夫,就会投鼠忌器。只要帮自己压下来,压多长时间是多长时间,钱当然是越多越好。等将来,钱一拿,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说不得,时过境迁之后,自己还有重新回来的一天。反正娱乐圈里,前几年恨不能骂的跟过街老鼠似得人,没几年工夫,这不又该干嘛干嘛了吗? 这么一想,好像这个提议也不是不行。 金文心就站在徐培林的对面,抬手给徐培林照了一张照片,然后发给杨助理,问她:我想签这个人,您看行吗? 又补充了一句:没开滤镜,没修照片,本人就长这个样儿。 杨助理看了一眼,只看卖相是合适的。她回复:拍一段视频给我。 这个当然得看看他说话,他走路的姿势等等。 金文心就叫两人,“跟我去排练室。” 大勋把歌谱往手里一拿,他以为要叫他再练练的。 找了小厅,角落里是乐器,大勋自觉的过去想编曲的事去了,没管那边。 金文心叫徐培林从边上走到正中间的位置,然后也不要复杂的,只要自我介绍就好。 走路的姿态很好,说话也字正腔圆,笑起来阳光灿烂,“我叫徐培林,二十三岁,刚从一所师范学院的音乐教育专业毕业。没拍过戏,也没什么特长。音乐这个不属于特长,算是专业吧。要不然,我唱一段。” 他对着镜头,眼里带着询问。文心朝大勋那边指了指,叫他过去,随便选乐器就行。 大勋自然就让到一边,架子上放着那首大勋作词作曲的暗恋,徐培林拿了吉他,顺势就坐下,自弹自唱的正是这首。 他的嗓音不如大勋,但大勋唱歌就是唱歌,不存在表演。全程半低着头,只能看见头顶和上半张脸。而徐培林完全不同,他一边唱一边对着镜头的方向放电。 文心自己心里也有谱了,论起闭起眼睛听音乐,大勋更适合。可论起睁开眼睛看,耳朵只是顺便的事,无疑徐培林才是更优的选择。 如今,有几个是真正懂音乐的?差别其实不是对专业的东西特别敏感的人都是听不出来的。大家在乎的是,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唱歌还这么好听,这就足够了。 她发了视频给杨助理。 杨助理愣了一下,这歌是原创的吧。从哪里捡来这么一块宝贝,软件硬件都不错。 她没急着决定,而是教文心怎么做:你要好好先查这个人。各方面都要调查清楚,查清楚之后再说。可以以见习生的身份,先留在公司。 这个可以有! 文心把这一层意思就告诉徐培林,“家里什么情况,之前在大学谈过几个女朋友,怎么能联系到她们,在你出道之前,这些问题都要处理清楚。半路上冒出来,公司公关就是花费再大的代价,有些东西也是清理不干净的。”她特别提醒,“你别告诉我你没谈过女朋友。”像是这种长相的男孩子,在漂亮的女生面前还没有丝毫局促的,这种男生绝对不是新手。这也是在公司跟那些练习生接触的时间长了之后听她们说的经验之谈。 徐培林在大学那绝对受欢迎,光是大勋知道的女朋友就能撑满一个巴掌。而徐培林担心的不是这个,哄住前任这种事并不难做,难的是调查的这么仔细的结果就是,自家的事未必能瞒的过去。 但现在的他必须得坦诚一些,“我跟大勋是同学,我家的情况他知道。我妈去世的早,生前是幼儿园的老师。我爸做过小学音乐老师,中学音乐老师……就是小地方,会拉手风琴的那种。” 家事不怕普通,越是普通才越是励志。 “那回头你填一张表,我核实之后,咱们正式签约。”她说着,不自主的就把脊背挺起来,“没问题吧?” “没……”一说核实,怎么会没问题呢?他笑道,“那个……我得请假几天,处理一点事情。” “女朋友的事?”文心问道。 徐培林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会处理好的,只是需要时间。” 只要能处理好,那就行了。 “那我回来再填表。”徐培林见对方要问,忙道,“我还有一现任女朋友,她要是不愿意我做这个……那为了她,我就做不了了。我希望说服她……” 只要不爆出恋情就没事。 明星背着人成家生子的多着呢。 她不仅没恼,反而觉得这种顾着女朋友的人品行还不错。 “那行!”她点头允诺,“你尽快处理,然后咱们后续就好办了。还需要什么帮助,你只管开口……” 徐培林看了大勋一眼,不好意思的笑笑。 大勋一想就明白了,“你说钱的事呀?” “对!”徐培林就道,“不多,领毕业证的时候你不是给了我五千嘛,这次一万就行。” 大勋手里还是攒了一些的,顺手就转了一万过去。 徐培林马上告辞,大勋松了一口气。他其实最怕的是大勋对文心动歪心思,现在看来,并没有。那其他的事都是小事。 可谁知道徐培林这一去,再没联系上。最初文心以为是徐培林的女朋友不让,这个处理起来大概需要些时间。可这从十二月到过元旦,杨助理催了几次了,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 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大家都关注的那个《歌者》的预选赛在春节期间播出,文心愕然的在脱颖而出的人员里找到了徐培林的影子。第八号选手,现在不叫徐培林,他叫林旭。一出场就是惊艳众人的一曲原创《暗恋》。 文心蓦然变了脸色,从二楼直接跑下来,叫小海,“麻烦你送我去公司。” 一家子都在家里呢,她连大衣都没穿,直接就跑出去了。林雨桐就给杨助理打电话,得知道这又怎么了。杨助理已经把大勋问了,也才知道这两人愚蠢到哪种程度了。但这里面的错,大勋占两成,文心得占八成。有时候这种脑子里只有艺术的人,是没有那根世俗的弦的。所以才需要经纪人,处处都要想到前面。 曲子做出来了,为什么不去注册版权?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文心赶到公司,闯进杨助理的办公室,“可以去告的!” “怎么告?”杨助理就问,“我问过大勋了,那天是不是他们俩在你面前有个对话。那个徐培林说,领毕业证的时候给了五千,这次一万就行。从大勋的账号上给了那边前后一共一万五。这是什么意思?借条没有,借款也没说明。人家那话音像借钱吗?你怎么知道当时人家没录音。只这录音,人家解释为他把这原创的曲子一万五卖给大勋了……” “既然卖了,那就不是他的。” 杨助理哼笑一声,“我已经叫人跟大勋一起去他租住的地方了。你等等就知道了。” 结果大勋回来带了一万五,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很抱歉,我这首原创的《暗恋》不能卖给你,咱们也没签合同,我把钱退给你。 而落款的日期是一个多月前了。 “你怎么说?”一个月钱不说,这会子人家出头了,你说是你原创的? 谁信你! 而林雨桐是没想到,丫丫一直地方的徐培林,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住院,我是存稿箱, 转向人生(37)加更 转向人生(37) 电视屏幕上的林旭坦言他的窘迫,曾经因为生活被迫卖过《暗恋》,但最后到底是舍不得。幸好他的同学很仗义,并没有急着注册,还在他最窘迫的时候收留了他。他也是一位非常有才气的歌者,可惜没能来参赛。不过他已经事某某某公司的签约艺人,想来以后一定能给大家带来更好的作品。 文心愣愣的看着这样的徐培林,简直不能理解。自己这边给他提供的平台不好吗?起点比那个选秀高出去何止一筹? 这真不是自己没防备,实在是条件在这里摆着呢,需要防备什么? 而且,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怎么可以顶着那么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害人? 文心站在文华的对面,浑身都透着一股子丧气,“姐,能借我三十万吗?” 文华看她:“你要钱干什么?” “我不适合在那样的地方呆着。”文心低着头,抓着衣角,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我第一次觉得害怕了!” 什么? “就是害怕!”文心眼圈都红了,“之前你们说那些人会怎么怎么样,我其实不太信的。这次我真的信了。真的信人可以那么恶!” 文华看她,她其实不敢肯定文心说的是实话。于是就道,“文心,你要是现在不坚持下去,妈那边的工作室,你不要了?” 工作室很重要,但工作室不还是为了赚钱吗? 做的好,当然什么都好。爸爸承诺的那笔钱会给,后妈说的工作室也会给。但实际上,现在摸出里面的门道之后就会发现,没走一步都得战战兢兢。自己要每日里那样活着吗? 不要! 反正知道那工作室家里谁也没打算给,只打算给她就够了。 “我认清我自己了,我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我现在知道了。”文心这么说。 文华愣了愣,当年她曾尝试过往音乐方面发展,但可惜,学的太晚了。出了一首单曲反响平平之后,她果断的缩了。什么挣钱做什么?拍戏挣钱,她就去拍戏。做综艺挣钱,她就去做综艺。 她其实提议过,如果喜欢,可以沉淀两年。她却说,“要养一大家子,歇不下的。” 那时候两人是表姐妹,那一大家子,说起来是自己的责任。那时候,自己应该是很愧疚的吧。 就听文心又道,“说起来,姐姐其实才适合母亲那边。你去吧,我不要。给姐姐和给我是一样的。” 文华一下子就笑了:这才是文心。觉得行就上,觉得能就抢,觉得不行果断就缩。 她其实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的。 缩着——未尝就不好。 文华果断的转了三十万给她,“那你以为呢?也不打算要爸给的钱了?” “那怎么会?”她转瞬又高兴了起来,“我打算找一家教孩子的课外辅导班代课。我这水平教刚入门的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在公司认识了一个维护乐器的大姐,她不是生孩子去了吗?她自己就开着乐器行,二楼开了艺术舞蹈中心。学生特别多,但是比较缺水平还行的老师。我打算去,教笛子也行,教钢琴也行。按照课时给钱,不要小看这种的,人家课时费不低呢。跟我在学校的时间也不冲突。晚上和周末上课就行,一个月两三万是能拿到的。要是加上寒暑假的话,我一年就能还上你这三十万。” 这怎么说也算是自立了吧。 四爷和林雨桐准备了太多的东西,觉得文心还能再接受一些教训。结果不用,人家缩了。 很坦诚的说了她的打算。 以现阶段的情况看,说实话,她这个打算还是很靠谱的。人家甚至都说,“我不买房,也不买好车,我现在开的那辆就能代步。要是爸爸始终不给批那笔钱,我就住家里,这日子也能过。”人家甚至害怕四爷和桐桐反对,提出了一个建议,“我知道我自己没能力,一把掌握那么多的钱,你们怕人哄了我。我在公司听说,有个特别有名的艺人,把资金托管出去了,他的子女每月领钱。或者是那种用钱需要申请的模式。如果对方觉得是合理的,才可以动用。我觉得这两种都很好。” 四爷和林雨桐见过那么多孩子,养过那么多孩子,可从没有一个是文心这个样儿的。 我想要的多,我去争取。发现不行,我就立马退一步。 对于不上进,她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说起花用父母的,她说的理所当然。还知道你的担忧是什么,然后给你可行性的建议。 这种变化比之前的处处卑微算是进步了,因此,好像也不算白忙活? 至少她成了一个颇有自知之明的人。 于是,你给她碗里多放一个鸡蛋,证明她比别人受优待,她就能很满足。 在她确实找到了一家能任教的机构之后,四爷当真就去给办了资金委托。她自己提出的两种方案结合,每月她能领多少,如果有特殊的需要,比如买房子,换车之类的,如果有需要,她申请,对方评估,觉得确实有需要,那行,批给你。但这得从毕业之后算起。另外,委托人随时能终止这一委托,如果对被委托人的行为不满的话。 这就跟一条链子似得,把文心给锁住了。 两人是以父母的心想要教她,哪怕是给她教训,也是想引导她。但无奈,她自己不选。 也行!她至少按照她的想法活着。 文心看过了委托协议,来回的看了好几遍,确认好了之后,才从屋里出来。初春的暖阳撒下来,没来由的,有点想姥姥了。 一直是姥姥暖着她,她好似也失去了温暖别人的能力和力量。当这个家的人,没有再把温暖主动的给她的时候……夜里一个人想想,其实还是冷了的。在公司,那些练习生得闲了就拿着电话。不是家里打来的,就是要打去家里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她竟然连个闲暇的时候通一通电话的人都没有了。 她想最初接自己回来的爸爸,可她知道,回不去了。 她想跟母亲搞好关系,但关系好和亲昵是两码事。她或许有过格外亲昵的人,因此不能像是姐姐一样,跟后妈变的亲昵。跟丫丫和文竹文韬就更不行了。 跟姐姐亲昵过,甚至之前,姐姐还是肯打她骂她的。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因为什么的,姐姐突然疏远了她。 从什么时候起呢? 想不起来了,也不想想了。卑微讨好,得不到真正的温暖,这也许是这么一段时间的经历告诉她的。 所以,她想姥姥了。 她不敢跟家里说,但却偷偷的找了一家还不错的养老院,甚至跟学校请了三天假,专门回去了一趟,想借姥姥过去。 结果去了才知道,老太太没了! 她几乎是傻了,怎么会没了呢?好端端的,怎么会没了呢? 她小姨就道:“……老太太住进来就神神道道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说是要去看你去。我提前不知道,是老太太偷跑出去,然后被车给撞了……当时就没救过来。”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文心质问着,问完了,才有些恍然。感谢这点时间吃的亏,她马上明白了,人被撞死了,肯定是赔了好大一笔。就是养老院,也因为没看护好,只怕也出了不少钱。舅舅在坐牢,自己和姐姐不在,那笔钱,小姨拿了。 恰好,她曾经找小姨要债,老太太出事,就在自己要债之前。 文心什么都明白了,“我跟你要钱的事,你是不是跟我姥姥说了。” 小姨目光有些躲闪,是!是跟老太太说了。 文心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我姥姥以为我过的不好,所以才坚持要去看我的?” 是!然后就出事了。 从来没有哪种疼来的这么撕心裂肺,那个最后一个疼她,且只疼她的人,没有了! 再也没有了! 她不知道怎么回来的,这段时间她也不想回家,她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浑浑噩噩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在这边代课的人里,多了一个大勋。 “你怎么在这里?”她问。 大勋局促不安,“那个……我签约,就是为了能跟你一起工作的。现在不在了……” “你解约了?”那得赔一笔天文数字赔款。 “没有。我不出境了,我做幕后。专搞创作。”大勋憨憨的笑,“你就是我的灵感,那首暗恋就是第一次在酒吧看见你的时候做的。不管现在他属于谁,但在我心里那就是属于你的。最近老不到你,我又创作了一首《流光》,已经注册了,也卖给公司了。以后我唱给你听。” “你不唱歌,可惜了。” 没有没有!不可惜不可惜!“只要你能听到,就不可惜。” 文心垂下眼睑,“我……我大概不会喜欢上你。”因为我是公主!公主需要等自己的王子。 大勋低着头,笑笑,“我喜欢你,能看见你就行。只要你回头,我在就好了。” 文心笑了,笑着哭了,这是在所有的温暖都离自己而去之后,唯一一个给予自己温暖的人。她……真有点不舍得这点温暖。 这些跟着文心的人汇报给四爷知道,四爷没插手,却偷偷的叫人买下了那个培训机构连同下面的乐器行。经营的还是原来的老板,并不叫文心知道,她一直还在她爸的庇护之下。这事文华是知道的,“您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瞒到你也白发苍苍,再也不能给亲人庇护的时候。 这话一下子撞到了文华的心里,曾经那些纠结着放不开的,这一刻松动了。当年到底如何,追究起来有什么意义。文心到底是有心也罢,无心也好,自己陪伴了她,她也陪伴了自己。沈谨宣便是没有别的女人,便是真的喜欢自己,但是两人之间从不论及婚嫁。从始至终,他不曾想过要娶自己。自己是误会过,但如果他想解释,有很多机会。因为自己跟他出入酒店,被狗仔拍到过。偷拍的不清,自己跟文心长的像,因此都在传文心和沈谨宣在恋爱。沈谨宣没澄清,大概是觉得不需要。文心这边,自己是经纪人。自己要是帮着澄清也行。但这澄清又该怎么澄清?说那个人是自己?男方不说,她就没法说。反倒是不解释,对文心倒是一层保护。人家只当文心有粗大腿。 许是文心用私心留自己在她身边,但是……没有这私心,沈谨宣会娶自己吗? 是好是歹,相扶相持走过了一辈子,过去吧。 重来一回,不能照着上辈子的样子活了。 她像是放下心里的石头,不再主动关注沈谨宣的状态。更多的则是找剧本,以前大红大紫的剧本她有兴趣,但并不苛求一定得抢别人的。她想找新的,没被挖掘出来埋没掉的那种。觉得好了,就自己找资金,别管小成本还是大制作,反正干呗。客串演员还不算,还小试身手做了一回导演,是那种小众电影,在国外拿了个奖,国内两个音儿都没听到。 她也不气馁,在林雨桐工作室这边关于调味品的纪录片《百味》播出之后,她又赖在这边的工作室,说是愿意跟这边的拍摄组实习一段时间。 《百味》一经播出,瞬间点爆。评分一直在九点五分,没掉落过。 一部纪录片,拍出了大片的质感。普遍反映是,这看的不是调味品,这看的是从古至今,数千年文明的进步。 叫好又叫座,然后钱自然是滚滚而来。 钱分下来,通知每个人账户上又多了多少,她们知道的永远都是数字。 文心诚恳的说了一句,“您辛苦了。” 给她们做了嫁衣裳。 林雨桐笑着问了她最近的生活,才又看丫丫,“你最近回来的少了,怎么?庄律师那边很忙?” 没有! 丫丫这段时间在处理徐培林的事。 跟他见面,并不是多困难的事。于宏是李弋洋的老对头了,找到李弋洋,还怕找不到徐培林。 再见李弋洋之前,她还花钱,叫红毛找人查了徐培林。徐培林这样的人,大学里的事,一个又一个的女朋友,如果不做艺人,这些事一点事都没有。可如今做了艺人,有些东西挖出来就是黑料。 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有意思的就多了。徐培林高考成绩事压线过的,他里面是有几个加分项的。比如省三好学生之类的。结果呢?这个三好学生被选上,是因为救了一个落水的孩子。而镇上的人都知道,救人的压根就不是徐培林,而是另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家收了一万块钱,觉得这事就过了。谁知道有人冒名顶替,得了个省级三好学生。而这关键的五分,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因为加了五分,徐培林以比补录线高一分的成绩被补录上师院,上大学去了。而那个救人的孩子,却因为距离本科线两分,无缘大学。因为家贫,没有补习,直接出门打工去了。 而在大学里,这小子四年谈了七个女朋友。差点因为女朋友堕胎被人家家里知道,那边家长来闹,这事很多人都知道。除此之外,这小子补考了三科才毕业,而大二的时候还有一个作弊记录,被学校给予记过处分。 李弋洋觉得发掘到了一棵摇钱树,可等人家把这些黑料都给抖出来,他简直了。这人还是金家的姑娘。 他点着桌上的东西,“你想怎么样?”人家肯定不图钱。 丫丫怎么可能告诉他收拾徐培林的真实原因,料定徐培林也不敢把那些老底都告诉李弋洋,谁不得留点本钱自己用?因此,她给李弋洋的理由就是,“我妹妹之前做经纪人,被你的人给涮了。” 胡说!那个时候还不是我的人。 不是你的人现在也说不清楚了,我就咬定你是你的人,你存心算计我们家的人。 李弋洋再次低头看这黑材料,这玩意要是扔出来,就会产生一种效应。这会子是徐培林的黑料,明儿就能多出来其他选手的黑材料。当黑材料满天飞的时候,你花费了那么多人力财力物力所打造出来的东西,那就臭了。 之前人家就说李弋洋只会拾人牙慧,自己没创意。好容易创意了一回,这么半路折戬沉沙?不行! 丫丫轻笑一声,“我要的不过是公道。” “什么意思?”李弋洋皱眉,“我能给你什么公道。” “那首《暗恋》是谁的就是谁的,我不管你怎么操作,我要你澄清这一点,用大勋换下徐培林。当然了,徐培林这个人不能一下子往死的打,否则,他会反噬。我不信你的节目里一点黑幕都没有。” “只要这样?”李弋洋皱眉,其实谁上谁下意义也不大。他打造的是节目,若是真有好苗子,培养培养也不是不行。他确实是看好徐培林,但这家伙如今被人家捏住了黑料,偏他这个老板包庇不住的时候,只能舍弃。换那个大勋,虽然是别的公司的人,但……若是能以此为契机跟张家重归旧好那比一个徐培林的价值高多了。这其实是自己得利的事。 丫丫就笑,“冤家宜结不宜解。曾经那点事,我听我父亲和我妈说过,这次这事了了,那过往揭过去,一盖不提。以后若有合作,只要有利可图,还是能合作的。” 危机不知道在哪里的时候,她愿意少个敌人,多个朋友。 她甚至邀请,“我妈那边随后会出一档节目,需要现场主持人,李默其实也不错。” 释放足够的善意。 李弋洋觉得金教授这个继女有点意思了,“你能做主?” “我妈的主能做!”她这么说,“我爸的主……只要我愿意,我也能做。但就是一点,别欺负我家里的人,只要不触这条底线,怎么都好说。” 好似还真就只为了文心出头的。 李弋洋就有点信了,继女给亲生女儿出头,是比较容易叫人有好感。他沉吟了一瞬,“你看这么着行不行,之后徐培林会正常淘汰,但因为他的条件着实好,我们公司会推荐他去国外的音乐学院继续深造,所有费用公司出。等人送出去之后,我们再爆出他和大勋的事……” 这就把徐培林的后路给断了,想回来重新开始那是没戏了。 “之后我们会邀请那位大勋,可行?” 可行! 这些操作,是直到徐培林被淘汰大家才知道的。保镖只知道丫丫在外面跟李弋洋碰面了,但是具体的谈了什么,他们并不清楚。 徐培林被淘汰,怎么能甘心?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一个电话,是监狱打来的。 而同时,接到电话的还有丫丫。 丫丫站在林雨桐面前,面色苍白,神色复杂。 “怎么了?”林雨桐看她,“说什么了?” “他死了。”丫丫这么说。上辈子,她在监狱服刑的时候他死的,是癌症病死的。而这辈子,死的时间比上辈子早了三年,也不是病死的,他是被人给杀了的。 在监狱里,陈刚被人给杀了? 林雨桐瞬间就明白了,“是徐成杀了他?” 丫丫点头。 徐成一个在监狱了混成老混子的人怎么可能被杀?除非被杀,被谁杀,是他算计好的。他没犯下再杀人的罪过叫人非议丫丫,而是做成了他杀,甚至是杀人者都选好了,就是那个徐成。他以他的死,要了那个欺负他闺女人的命! “我陪你回去,处理丧事。”林雨桐说着,就转身去收拾行李。 “不!”林雨桐一把拦住了,“我想自己去。”两辈子了,我想送他一程。 也好! 在她登机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李弋洋发了一断视频过来,是徐培林登机的画面。本来还想讲讲条件的,徐成杀了人,监狱联系了他这个唯一的亲属,他若是不想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出国避风头才是唯一的出路。 在国外很多事情就好办了。不动歪心思是一种办法,动了歪心思又是另一种办法。 丫丫关了手机,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飞机进入云层,白云朵朵……原来冲破阴霾之后,看到的会是这么一番风景。 人生就在这一刻,发生了偏转。 五六年的时间,丫丫研究生眼看就要毕业了。她正式在公司的法务部就职,做庄律师的特助。以此为平台,熟悉公司的方方面面。 文华很红,她属于圈内的奇葩,什么都干,干成她不见多高兴,干不成她也不恼。反正是富家千金的人设,一年哪怕拍一部戏,哪怕做个配角,关于她的话题也比一般的流量明星大。她在公司属于神出鬼没,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更多的时候属于外联那部分的,别人也管不到她。 两人这几年都挺紧张的,暗地里熟悉公司的一切,就是为了排除风险的。但是,公司一年往上飞跃一次,这几年年年干一票大的,资产蹭蹭蹭的往上翻。 以前是一层办公楼,现在是一栋楼。这两年,公司开始转移重心,大部分都在做科技创新一块的投资。 文心呢,就在那个艺术机构里呆着,哪里学费贵,报名的人偏还多。只因为那里有优质的资源,能给孩子们提供平台。有时候电视节目,往往这些孩子能去参加。有了这样的背景,多贵都有人去。 这次说稳的住就稳的住,大勋选秀一亮相,腼腆的性子和毫无杂质的嗓音就赢得了大家的喜爱。他是想找文心继续做他的经纪人的,但是文心死活不答应。如今大勋算是红的炙手可热了吧,但对文心还是一样。而且毫不避讳,说他有喜欢的女生,但是这辈子只怕都无法得到回应。 然后大家就挖出文心了,这个颜,这个出身,这个身家,大勋那样确实是有些不够看了。 林雨桐以为,好歹文华总能带个男朋友回家的,不是很喜欢那个沈谨宣吗?但这几年下来,两人不远不近。到底是如何,她也不问。 如今两个小的也都大了,如今也都上大学了。 文竹没有读音乐专业,她纯粹就是玩票性质的。人家选了艺术鉴赏的专业,比较蛋疼。对于林雨桐这种实用主义者,她对这样的专业敬谢不敏。四爷心说,那是你自身先不具备鉴赏的天赋。 行吧,反正你爸有钱,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这东西属于烧钱的东西,你觉得好了,你是不是就想弄回家里。自从上了这个专业,凡是一排拍卖会啊,画展啊,艺术展览的邀请函,都给她。林雨桐最怕拍卖会了,那去了啥乱七八糟的都往回买,人家现在嫌弃房子小了,要申请一笔钱,她自己买房子去。因为她的宝贝们没地方安置。 而文韬呢,学了金融。他想出国来着,但一提出国,除了文竹支持,文心弃权之外,其他四票反对——且坚决反对。 用妈妈的话说,“国外的教授有你爸牛吗?” 那没有!哪个教授也没凭着一肚子理论断断几年,实现了资产的连番翻倍式的增长。 “所以啊,你出国的意义在哪里呢?” 要非这么说,还真叫人无言以对。 这几年日子过的太平平顺,好似那些危机只是人杞人忧天而已。阻止了文韬出国,放在眼皮子底下,想着这总没事了吧。 却不想,该来的总是会来,来的那么突如其来…… 转向人生(38)完 转向人生(38) 这一天,与平时并无不同。 十一月了,天已经冷了。秋风一起,秋雨不断,湿冷的天气叫四爷又一次怀念北方。出门的时候还跟文韬说,“等你能接手了,我跟你妈就去京城住。” 他最近比较忙,今年一票还没干呢。自己倒是不急,可往年跟着捞钱的都急了。从去年年底,其实就已经在准备了,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人人都知道他稳,可今儿一到公司,看到熬的双眼透红的麻道,他微微愣了一下,麻道的面相大变。之前明明财运宫亮如明昼,今儿一见,却发现暗沉沉的。 这是要出大事。 他以紧急情况为由,召集所有合作人开会,能来的马上来,不能来的,视频会议。 能来的来了一半,四爷心里骇然,这些人面相都已经变了。这就证明这次若是出手,绝对是要出大事的。 摁下暂停键? 便是自己乐意,这些人也不乐意。这么大笔的资金闲置了这么长时间,只为这一下的,然后你不干了?这个玩笑不能开。 四爷只道:“我预感不好,我提议搁置。”这话一出,都争着讲话。四爷抬手往下压压,“这么着……若是不肯停,那么接下来怎么操作,与各位无关。你们都离开这里,听我一人指挥。” 之前也是你的方案。只不过现在这是……要临时变动却没时间跟大家解释吗? 成啊!金教授这人这几年从无败绩,压根就没有人有异议。天文数字的钱从他手里过,他都不怕,大家怕什么。 偌大的指挥室里,只留他一人指挥。无数的电脑屏幕挂在墙上,闪过一串串字符和数字。 麻道没有远离,时刻关注这这个动静。这才发现金教授这次的指挥方向,跟之前的计划压根就是南辕北辙。 这是什么意思? 这得什么样儿的大事要发生,才叫他一瞬间就做下了这么一个大胆的计划。他坐在车里,吓的几乎腿软,这若是败了,这么多人的身家就全搭进去了。赚钱的时候怎么都好,可这要是彻底的搭进去,是要出事的。 他不敢把这消息露出去。在车上一坐就是一天。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他想动一动了。可谁知道脚一站在地上,就轻微的晃了一下。 没吃饭,做的时间久了,血运不畅? 不! 不是! 四爷下达了最后一个指令之后,喊了一声:“快!全员撤离!” 地震!地震了! 林雨桐几乎是同一时间把几个孩子都喊出来,“快!出去,广场上,这是地震!” 不知道多大,但是有震感。也可能是别的地方地震这才有了震感的,先撤离再说了。 大衣裹着,出门就上了那辆更换了防弹玻璃的车。 “我爸!我爸!”文韬拿了手机就往出打电话,四爷刚下了楼,小海开车在门口等着。这个时候开车可不是明智的办法。 文华抓着手机,打给沈谨宣:“你的直升机……用着吗?” 沈谨宣马上明白了,“我马上叫人接金教授和你们……”他们家有一个不小的院子,都是平房建筑,如今就那里最安全。 “接我们就不用了,送我爸回来吧。这边房子住不了,但小区空地足够大,很安全。”车子后备箱里有帐篷,也有饮用水。这些暂时就应该没事。 车子开到小区的篮球场,这里已经停了好几辆车了,都是一样,在这里停着,人也下来了。住了这几年,也都是熟人。家里人守在一起的,这会子还能安心一点,若是还有人在外面,还是会担心。 这个说,“没事,看你们手机,不是发消息了吗?咱们这里只是余震,震感强烈而已。” 是!说是邻国rb发生了十级大地震。 说话的工夫,直升机就在头顶盘旋,然后慢慢降落,周围草坪上的草被吹的跟波浪似的,四爷就这么从直升机上下来了。 林雨桐快步迎过去,四爷一把抓住她的手,视线却落在迎过来的张老身上。 张老的面相变了,之前开视频会议的时候,面相还不是这样的。这会子已经是雾霾尽去,光华初绽了。 那就是说之前的判断并没有错。如果没错,那么发生这个谁也没法扭转局面的天灾,就绝对不仅仅是rb的地震。 只怕是m国那边也或者是即将发生了大事。四爷以为会是自然灾害,可谁知道rb的地震引发了海啸,地发在东南亚。一晚上,偶尔还是会有轻微的震感。 没法在家住了,有办法的都趁着晚上车少路好走的时候去安全的地方了。 自家也有,在郊区,是林雨桐做节目用的拍摄基地。临时搭建的拍摄点,都是泡沫棚起来了,安心的在里面呆着,便是塌了也砸不死人。这种天,空调开了也不冷。司机保姆的都跟来了,大家聚在一块,为了安全的。 文韬蹲在他爸边上,“其实没事,您紧张什么?” 再等等,等等再看。 一等就是三天,三天后,m国媒体报道,m国发生了he泄露。因为he泄露,各地开始有零星的反he□□。 四爷的心一下子就落下了,这个一点开始,在m国那种现有的制度之下,这个事件只会越演越烈。紧跟着,便是股市的大动荡。 他把消息群发出去,心落到了实处。扭脸看桐桐,“这一票干下来,你能当首富夫人了。” 一票一票的,说的跟土匪打劫似得。 但总的来说,这是个好消息。看似危机,这不也平稳过度了吗? 不参与的人不知道这里面的凶险,这会子收到四爷消息的人,心这才落到了实处。又不由的庆幸,差一点点,只差这一点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文韬就跟几个姐姐说这次的事,他说的浅显易懂,反正要不是老爸最后来了一把临门掉头,这会子大家都该排队从世贸大厦的塔尖往下跳了。 文华不由的想起沈谨宣说的黑天鹅事件,这总有些事是不在预料之中的。 这种不在预料之中其实是被四爷硬生生的拽回来的。事情过了,好似风平浪静了,四爷却更加不安了。 林雨桐知道这种不安来自哪里。 本来该事一败涂地的,那种变故若不是四爷靠着面相,他能提前预知吗? 不能! 既然不能,非逆天而行,将必败之局,生生的拉回来了,这是何等的因果。 可这又是个两难的局:任由败了,那这真就是身败名裂。处处非议一样会反噬到两人身上的。 那么,幕后操纵的人是不是就达到了目的了的呢? 若是干预了,那这个因果又该应在谁身上? 两人同时想到了——文韬! 打从这天起,四爷将文韬捆在身边,哪里也不许去。林雨桐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跟着这父子二人。 丫丫和文华也是要去公司的,在公司就亲眼见了文韬上厕所自家妈都靠在门外面的情况。 这是怎么了? 别说这两人不知道了,文韬自己都糊涂了。也得亏这孩子的脾气好,加上这几年也习惯了。之前是姐姐们觉得她有危险,好容易好了吧,现在又上演爹妈觉得他有危险。 家里确实不重男轻女,四个姐姐拿到的财产跟他是一模一样的。并没有偏袒谁。要不是这么着,他当真以为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颇受宠爱呢。 今年好不容易摆脱了一直保护他的小混混,也才知道自家大姐每年花费二十多万请人这般照佛。要说好吧,也还行。要说不好吧,就是连个女朋友也没谈。但凡靠近他的人,背后都被各种的盯着,那人家姑娘也不敢呀。 今儿又是这般,正不知道该怎么摆脱呢,四姐的电话来了,“我一学长开个展览,没人陪我去,你陪我吧。” 好啊!好啊! “好什么好?”林雨桐一把抢了电话,“他不能去。想去你自己去得了。” 干嘛呀这是! 林雨桐没解释,一把挂了电话。 要下班了,文竹又打了电话,“我要跟你们一起回家。我在楼下的咖啡厅,过来接我。” “你一个人吗?”文韬问说。 “我跟三姐。”文竹就道,“她陪我去的,出来之后我俩又逛街了。刚好距离这边近,就开车过来。三姐那辆破车,真该换了。刚进停车场,爆胎了。” 行吧!那就一起回。 最近上下班,这边一来就是一家五口。进进出出的人都善意的笑,今儿更夸张,门口还等了俩,一家子七口聚齐了。 文竹和文心两人,手里拎的满满的。 “怎么买了这么多?”文华问着,想起什么似得看文心,“你今儿出门背包了,放车上了吗?” 哎哟!忘那个员工咖啡屋里了。她把东西放地上,“帮我拿一下,我去取包去。” 在公司大楼门口,也没事。后面汪敏达又追过来,叫四爷签文件,林雨桐顺便就站住了脚,听两人说话。 丫丫和文华跟公司里下班的其他员工打招呼。 文韬就过去拎了文心放在地上的购物袋,就这么一弯腰,就听到外面一片尖叫声。就见一辆油罐车以极快的速度超这边冲过来,撞飞了一辆车,那飞来的方向,不是这个门口又是哪里? 文韬几乎是本能的,一把将文竹推开,文竹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几乎是同时,丫丫和文华冲着两人过去,一个扑在文韬身上,一个扑在文竹身上。四爷和桐桐稍微远了几步,两人动的早到的晚,林雨桐只觉得,刚把丫丫护住,一股顿疼就蔓延全身…… 林雨桐觉得声音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她的身体很轻盈,飘了起来。 然后这是来到了哪里?她幻想过,会不会终点就是仙气飘飘的地方,站在山巅,俯瞰众人。但其实不是,到处是银白色的,像是某种机器,上面布满了按钮,各种颜色的灯不停的闪烁着。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觉得她是回到了那个营养仓之中,她很害怕,迎接她的是那个叫做高明的女人。 但好像不是营养仓。不知道是哪里,凑近一点,能看见按钮上标识的文字。 那是什么文字? 像是汉字!但是不是。她不认识。 但是在哪里见过? 脑海中好像有个声音……不,那不是声音,那是一缕意识。反正没有说话,对方想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这人是四爷,四爷就站在他的身后,他脑子里想到的是:白老和那位擅使长针的老先生,赠于的两本医书。 是了!是了! 是在那里见过类似的文字。 所以,自己和四爷这是在那场事故中丧生了,又重新开始了吗? 才有这样的意识,就有另一个人的意识迅速的传到各自的大脑中,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 这个意识表达的意思是:若是想要终结,这里便是终点。你们是这么多囚犯中,唯二能自主流放的犯人。 什么? 犯人?! 是的!犯人。 这一刻,林雨桐第一次觉得,自己和四爷在一个频道上。因为两人用意识表达出来的东西是一样的:若是成为你们,那人便不再是人。意识这般交流,无遮无拦,在彼此面前坦诚相见,何为男?何为女? 若无男无女,舍弃情感……那我们宁肯成为你们嘴里的囚犯。 况且,你说我们是囚犯我们就是囚犯了?! 便是囚犯,只要有彼此,我们也愿意将老底坐穿! 那一刹那,只觉得心口一疼,如万箭穿心。然后扑腾一下,猛的就醒了。 “妈——” 一圈的孩子围过来。 丫丫,文华、文心、文竹、文韬,都在! 之前的经历好像经历了什么,又好像没有。总之,就像是把什么重要的事情忘掉的。但唯一没忘的就是:“你爸呢?” 隔壁的床上一声咳嗽,四爷猛喘了几口气朝这边看过来,孩子们奔过去,他只安抚的点点头。然后看向桐桐,确定她好好的他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皱眉,又疑惑的看桐桐,“我刚才好像做梦了……” 是!做梦了!可梦到了什么,一想就头疼。 两人心里都明白,一定是两人窥破了什么了。那东西是什么,现在还不知道,但可以确定,幕后确实是有人的。而这些人,好似也拿自己和桐桐无可奈何。 这不,又回来了吗? 不过,到底是给两人提了个醒。太逆天的事别做,要不然,天道会有罚的。 不过,好在劫难过了,跟他们息息相关的人人生都出现了逆转,是好是坏如今且不知道,反正,活着,且一直好好的活着,能长命百岁,就最好。 至于自己和四爷,大概还得这么流放下去,至于终点是哪里……且走且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敛财人生之新征程》到这里就完结了,《敛财人生之重启》还会继续。这个故事到这里就这么结束,有很多的遗憾。故事的情感主线没有变,因此,不妨碍故事的连接性。想要说点什么,或是解释几句,但却发现,还从无从说起。我看了读者的留言和微博的私信,有读者说承诺了却做不到就不如不承诺,对这一点我很抱歉。多少解释都苍白无力!等时过境迁,很多话能说的时候,我愿意回答大家的问题。私信的读者我都记下了,等将来……若是你们还在,我们回过头再看看,或许你们能理解且谅解。 谢谢!谢谢大家的一路的陪伴,一路的支持。因为你们长达两个月的等待,因为确实承诺过你们,所以,再难,我还得把四爷和桐桐的故事慢慢的讲下去,直到圆满,直到兑现给大家的承诺。由衷的感谢!感恩!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