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侦探夜行录》 第1章 《吸血鬼侦探夜行录》第01部——《五芒星杀阵》 作者:楼兰海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序:因为有这样的人,才有这样的故事 书的序,通常都是找别人来写的,比如朋友、亲人、老师一类。而这次,除了确认自己朋友和认同写小说这行为的人不多外。最主要的原因是,是有很多事情想说,所以还是由自己亲自操刀吧。 记得小时候,第一本在图书馆借的书,就是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的《巴斯特维尔的猎犬》,之后是爱伦坡的短篇(比如黑猫),再之后阿嘉莎?克莉丝蒂的作品、希区考克的短篇,史蒂芬·金的作品以及最近刚看徐四金的《香水》,就这样一直看下去。 现在回头看看,自己喜欢的、平日关心的、感兴趣的,都一直和杀戮、暴力、恐惧、死亡、“不正常”等有关。这些来自人类“扭曲”的欲望,被社会视为“桌面下”、“黑暗”的东西。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可是四种都沉溺其中,真是糟糕。 可能就是因为和这种“黑暗”有共呜吧,我才选择了吸血鬼和侦探这个题材,展示或抒发自己的不安和恐惧。 其实我真的有更多东西想说的。但我相信,一个作者想表达什么,会在故事中说,而不是在序言处啰啰唆唆。 所以,请你们翻到下一页吧。 序章一:五芒星·女之喘息·飞蛾 夜幕悄悄地降临在哥特市,一如过去一星期的夏夜,市内各处都没有半丝凉风,空气如同死水般胶着,唯一适合人类的活动似乎就只有自杀。 一道白光倏地打破整个胶着状态,下一刻,雷声和雨点同时降临,哥特市迎来本年夏季的第一场豪雨。 夜空中再传来一道闪光,强烈的白光瞬间穿过某幢建筑物的窗户,照亮了一名女子的脸孔。 女子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大大小小的汗珠流淌在她光滑而赤裸的肌肤上,在泛黄的烛光映照下,如珍珠般闪闪生辉。 寂静的房子异常漆黑,唯一的光源来自布满地上的数十根蜡烛,把室内的所有东西都化成起舞的黑影。 天花板及墙壁传来拍动翅膀的“啪啪”声响,细看下会发现,壁面上竟伏着一大群蠕动着的飞蛾,其翅膀呈黑色,偶有微小的白色和黄褐色的小点夹杂。而胸部背面都有一个如人类骷髅头形状的斑纹,彷如无数小型的骷髅骨在干瞪。 烛光中站着一名高大的男人,大约四十来岁,脸颊尖长而脸色苍白,身材高瘦。他的衣着十分普通,只是一件运动外套配休闲裤,脚上是一双慢跑鞋。 比较特别的是男人颈项上的项链,项链以金属制成,最外围为圆形,内侧则呈五芒星状。在五芒星中央则镶有一颗圆形琥珀,橘黄色树脂内是一颗比乒乓球略小的眼珠。 窗外再闪现一道白光,紧接着是一道如野兽咆哮般的雷呜。刹那的强光令人可隐约看清地板上绘画着的古怪图案。 那是一个倒转的五芒星图案,图案以白石灰所绘,由躺在地上的女人为中心点,外围包围着数个同心圆,上面还写上无数令人难以辨认的古怪文字。 男人一脸严肃,嘴巴同时念出冗长而不知名的句子,声音低沉但又带着某种奇妙的节奏。 随着空中飘扬的语句,他苍白的脸上渐渐爬满了汗珠,一双眸子则以古怪的神情默默看着面前的女性,那是混合着悲哀、恐惧以及兴奋的奇妙眼神。 和男人神态成强烈对比的是女人脸上的表情,其上找不出半丝惊惶,相反更似是因兴奋而喘息着,她的一双眸子不带任何焦点,脸上因血液集中而呈现出如玫瑰般的艳红色。 随着平缓而节奏稳定的念诵声,男人步至女人跟前,右手从外套腹部的口袋中轻巧的掏出一条长条状、黑压压的东西出来。 “隆!”夜空再次咆哮,白光和雷声彷似同时传来。 男人手上的东西在强光中展现出真面目,那是一把连鞘的匕首。鞘身予人一种古雅的感觉,其上更刻有一行英文“feargodanddonotkill”(敬神,戒杀戮)。 他倏地拔出匕首。匕首为双刃,把手边相互平行,上面包着鱼皮,鱼皮外则缠有钢丝,把手末端则为一圆形的金属圆球。 刃身反映着闪烁不定的烛光,冰冷的金属贴近女人发热的肌肤。 窗户再透入一道闪光,紧接着是阵阵雷声。 男人深吸一口气,刀子迅速划向女人胸膛上,鲜红的血液自伤口处涌出,女人的身子一阵抖动,但神色仍旧不变,双目仍是散乱茫然。刀子灵巧的划割,在女人的胸前画出一个由两个同心圆包围,呈上下掉转的五芒星图案。 这是一个以肉色肌肤作画布,以鲜血为颜料,以诡异为主题的五芒星。 随着胸前图案完成,吟唱声音亦同时停止,男人沉默下来,空气中只剩下女人的喘气声。 男人复抬头,一头棕发瞬间尽白,整个身体也如刚跑毕马拉松般衰竭下来。他仰望夜空,一双眸子似要穿透密云。 “乖女儿,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做到。” 这番说话像是带来某种鼓励作用,男子再次握紧手上的冷硬金属。 刀子沿着皮肤滑动,瞄准,向着心脏,然后,深呼吸,下刺。 没有想象中的尖叫,只有一道如同手指被夹到时发出的呻吟,接着是一连串高分贝的长笑声,女人嘴上浮现出一个极度满足愉快的笑容。 “当!”刀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声音,男人像是虚脱般跪倒在地上,双手紧掩两耳,女人的笑声对他来说恍如最恶毒的诅咒。 笑声在空间内回荡着,再飘散于夜空中,在雨中逐渐消融…… 序章二:银凌海 哥特市,城东区商业街。 一向人来人往的商业街在星期天更为挤迫,本来供车辆行驶的几条道路,会暂时封闭变成行人专用区。街上人来人往,异常热闹。 人群中忽然出现一阵骚动。 “啊!好痛。” “哎,我的脚……” “谁推我?” “喂,你走路不长眼睛的吗?” 骚动来自一名约十七八岁的青年,他像是被猎人追赶的野兽般,边奔跑边推开旁人,人群传来尖叫不满的声音,但他没有理会,只顾拚命向前跑,还频频回望身后。 因为青年的横冲直撞而引起的混乱尚未平息,街上的同一方向又跑来另一名青年,大概二十来岁,身形高大挺拔,肌肉结实,如果不是因为急促奔跑而令脸孔像是扭曲了般的话,青年的样子可说眉清目秀,相当英俊。 他身上穿着普通上班族的西服,但未结领带,此刻他正以一百米短跑的速度,追在前方青年身后。 对方刚想拐进一条横街,脚下却一阵踉跄。 “你还想逃?”西服青年看准机会,如大鹰扑兔般扑向青年。 二人同时倒地,变作滚地葫芦。 “嗄……好……好了,这次我……”青年喘着气的道:“我认栽……嗄……给你逮……逮到了……哎,很痛啊!臭条子……不,警官先生,我不会反抗的……” 西服青年也边拚命喘气,边把对方的手反扭到身后,再掏出手铐拷上,好一会才断断续续的道:“嗄……你……你……嗄……抢抢……我……绝不不……容忍……罪恶……” “警察先生,你不如休息一会才说下去吧,”青年以不忿又带点讽刺的语气道:“不过我真是“佩服”你,只是抢了那老乞丐的几十块钱,犯不着这样卖力,足足由城西区追至这儿吧。” “即使……”西服青年仍在喘着气,道:“即使你……抢了一毛钱……犯罪……就是……犯罪……而我……嗄嗄……我是不会……容忍……任何罪罪……罪恶的……” 虽然是相当堂皇而且令人感动的宣言,但西服青年说话时却涨红了脸,活像落到地上的鱼儿般,拚命张大嘴巴,边喘气边期期艾艾的说出来,所以半点威严感也没有,反而令人发噱。 被捕的青年放声大笑道:“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是在自讨苦吃的,条子。” “你……”西服青年,不,年轻的警探正想回嘴,腰间的手提电话忽然响起蓝色多瑙河的音乐声。 “喂,我是银凌海,谁找我?” “你这臭小子,死到哪儿去了?不知现在是工作时间吗?”电话另一头传来一把带点苍老但是甚有威严的声音。 “啊,对不起,莫叔,我刚才抓到……” “在工作时叫我长官!还有别给我说那么多废话,马上给我过来,地址是……” “那是什么地方?” “命案现场。” “莫叔,你的意思不会是……”银凌海的声音有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是的,“魔法师”又动手了。” 第一回:“魔法师”·意志·少女 银凌海来到一所位于市区边缘的独立平房处,外面早已围满了闻风而至的传媒,还有不少好奇的邻居。 他展示证件后,跨过黄底黑字,印有“police”英文字样的胶带,向屋子走去。 此时一名站在大门旁,高大健壮,脸上挂着爽朗笑容的便装黑人青年看到他,忙挥了挥手,上前笑着道:“实在太过分啦,阿海,情况很糟糕。” 第2章 黑人青年叫力高,是银凌海的拍挡兼好友。他也是警队中有名的“花花公子”,可惜恋爱次数和失恋次数成正比。 “嗨,阿高。”银凌海晓得“实在太过分啦”是对方的口头禅,本身不具任何意义,问道:“情况有多糟?” “情况就像你所有女朋友都不约而同告诉你,她们怀孕了一样糟。”力高不由打了个寒战,道:“案子应该是那家伙干的没错,所以你“老爸”现在是低气压,生人勿近,你小心点。” “谢了,阿高。” “甭客气,我的嗜好是帮助比我长得丑的同性。” 银凌海越过大门玄关,来到客厅。室内是典型中产阶级的客厅,墙上挂着水彩画,皮沙发上放着坐垫,花瓶内插着玫瑰,地上躺着尸体。 那是一具女性尸体,身上一丝不挂,饱满的胸膛上被人用刀割出一个逆五芒星图案,胸膛上的血迹及出血伤口则显示死者的心脏被利器刺入。 尸体旁的地上有十数枝差不多燃尽的黑色蜡烛,附近还躺着五六具像是蛾蝶一类的昆虫尸体,不远处的地上则整齐的堆放着一套女性衣服,加上在尸体四周的古怪文字及图案,整个情景诡异得没有半丝真实感。 女人的肌肤异常苍白,可以看出生前是位美人,此时脸上犹自挂着一个极度欢愉的笑容,像是发生了什么极美好的事情般。银凌海忍不住有如初入大观园般,东张西望。 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踏足命案现场,但毕竟是从制服巡警升任成警探后,所参与调查的第一宗连环谋杀案,而且还是近日闹得沸腾的大案子。所以他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他是专业的,要保持冷静、客观。最重要的是,不要出糗。 接着他发出咦的一声,迅速向一名半蹲在地上的女性走去。 对方正在检查尸体,她约三十近四十来岁,身材高瘦,一头淡金色的头发全往后梳,露出宽广的前额,一双充满自信的眸子则隐藏在金丝框眼镜后,予人一种知性感觉。 “嘿,凯阿姨。”银凌海学她般也半蹲下来,边观察着死者的尸体边道:“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会叫你出动的。” “我不是说过工作时叫我康薇尔的吗?”对方看到银凌海,如机械般冷淡的表情融化,露出慈祥的笑容。 “啊,抱歉,一时忘了。” “你还一脸嬉皮笑脸的样子?你也不是不知道老莫的脾气,被他听到的话,小心他扒了你一层皮。” “知道了啦,我会注意的。” “嗨,他来了,待会再聊。快,记着样子要认真一点。” 银凌海回头,刚看到一名中年男子走来,他大约五十多岁,头发带点灰白,国字脸上是一双彷佛已连结成“一”字的粗眉毛,加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予人极强的威严感。 他就是莫凡,哥特市凶杀及严重罪行组组长,银凌海的养父。 “啊,莫叔……不,长官。”银凌海马上敬了个礼。 “你这混小子迟到了,跑到哪儿啦?”被叫莫叔的男子露出没好气的表情。 “对不起嘛!”银凌海露出兴奋又跃跃欲试的神情,道:“肯定是“魔法师”干的吗?” “魔法师”是警方私底下对这一连串命案凶手的称呼,因为凶手每次均在命案现场留下神秘的逆五芒星图案,而这已经是第三宗了。 莫凡注视着他的神态好一会,才道:“我暂时还不敢肯定,不过……”说着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抽烟的冲动,道:“除了他外,我还找不到第二个家伙会那样病态……” 他又向蹲在地上的女性问道:“康薇尔,有证人表示,曾经在昨天晚上十一时多目睹死者外出倒垃圾,这样可不可以缩短死亡时间?” “唔,”康薇尔掏出夹在死者腋下的体温计,再比身旁一个量度室温的温度计,道:“应该可以。如果你没说错,计算尸体温度及室温,那死亡时间应距离现在约十至十二小时,即昨天晚上近午夜时。 “而死者的尸斑也集中于背部、大腿背等地方,故这儿应是第一现场。至于直接死因嘛……应该是心脏遭尖锐对象贯穿,不过这只是现场初步判断,你知道。” “嗯。”莫凡点点头,道:“那要多久才有详细检验报告?” “放心吧,我会作优先处理的。”康薇尔说罢,脸上浮现出一个倦怠的笑容。 “唔,麻烦你了。” 室内的鉴证组人员在四周忙着采集指纹、血迹及纤维等“微量物证”和拍照存证。莫凡待他们完成后,上前检查茶几上的对象,几面上堆着数本报导娱乐消息,即俗称的“八卦杂志”,在旁的是一大迭账单、大减价广告以及十数张附在花束上的小卡片。 老探长大约地看了看,账单主要是信用卡或是行动电话费用一类的,而小卡片都是那种画有红心之类的设计,上面写上我爱你、你的魅力逼人、星期五有空吗等的追求语句,莫凡忙命人详细追查账单数据、死者的通讯纪录及送花者的名字等。 “哇!”银凌海看看桌上的东西,道:“看来她的生活真的多姿多采呢。” “唔。”莫凡忽然看着银凌海,如考官派发考卷般,道:“臭小子,你站在犯罪现场已经十五分钟,告诉我你看到什么?” “这个……” “别告诉我你什么也看不出来,像个称职的警探般回答我。” 是的,我要冷静一点……银凌海,你不是通过了联邦调查局那一连串严格的考试吗?很多干了多年的警察也一直不合格,你做得到,冷静点,想想学过的东西。 “对了!”银凌海沉吟了一会,道:“首先,现场是死者的家,但一切井然有序,没有挣扎或是搏斗的痕迹,门和窗也没被破坏的痕迹。死者是自己让凶手进来的,可能她认识凶手,或是凶手骗过死者进门来。” “唔,这点连门外汉也看得出来。” “还有还有……女死者的双手都没有明显伤痕,指甲也很干净,没有一般的“防卫伤痕”,表示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凶手。再加上死者的脸部表情及身体状况,很可能死者服食、吸入或注射了某种药物,陷于昏迷状态。” “继续。” “另外,”银凌海指指离尸体不远处的墙壁,灰白色的壁面布满暗红色,如斑点般分布的血迹,道:“墙上那些呈感叹号状的血迹,它们四周都有喷雾状的极小血点,加上在壁面上的血滴扩散范围极广,表示那是呈中速飞溅的血滴,而且撞击的力量大,意味着是刀伤或是棍棒一类武器造成的。 “再细心看看的话,壁面某处的血迹分布突然疏落起来,这表示凶手当时站在死者身旁,即夹在死者和墙壁之间,他先在死者身上留下古怪的割伤,然后用利器……” 年青探员如表演哑剧般,双拳紧握,如提着一把隐形的短剑般,两手高举再猛然往下落,道:“从上往下,啪,然后再拔出凶器,因为压力改变,血液从伤口处喷出,留下这些喷溅痕迹。 “而因为凶手的身体挡着部分飞溅而出的血液,所以墙上的喷溅痕迹分布不平均。” 银凌海所用的是血迹喷溅形态分析,基本上可以从血迹的形状和大小推断出当血液自人体喷出时的位置、高度,以及其速度和力量,从而推测命案发生的情况及引致出血的对象种类(比如凶器)等。 “唔,还有呢?” “另外,依我推断,从现场的环境,死者身上及现场留下的不知名符号及图案等,在在显示凶手是个异常的宗教狂热者,在现场留下的符号图案等,对他来说有某种特殊意义。” “这点我知道,简单来说凶手是个疯子,满脑子都是女人、血腥和恶魔之类的怪胎吧。” “不,不是的!”有点兴奋的银凌海摇摇头,道:“凶手并非你所想象的那种胡言乱语,做事颠三倒四的神经病。 “他性格冷静,计划周详,他受某种欲望驱使,但不是那种热昏头,想干就干的类型,他一定是先选定目标,详细观察对方,然后静心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在被害者最松懈的时候才动手,所以被害者没有反抗的迹象。” “再说清楚一点。”莫凡眉头皱成八字,露出思索的表情道。 “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他是疯狂但没有失序。”银凌海登了顿,指指死者不远处的地上,被整齐折迭堆放好的衣物,道:“一般谋杀犯会把从死者身上脱下来的衣服放好吗?可见凶手有自己的一套游戏规则,而其所造的一切,都有其背后的意义。 “只要我们找到那些符号图案等的意思,就可以理解凶手心中所思,明白他的内心世界,从而推测出他杀人的原因或目的。” 莫凡以极难察觉的微小幅度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你读的所谓罪犯心理分析(criminalpersonalityprofiling)(注一)吗?” 银凌海一直希望进入联邦调查局(federalbureauofinvestigation,简称fbi)学院就读,成为fbi的调查探员,是故一直钻研有关的各种资料及技术,更报读了不少相关课程。 “嗯,莫叔……长官,这样子的连环(serial)命案,不同于普通的连续命案。”银凌海想起学过的理论,加上得到莫凡的鼓励,开始滔滔不绝的解释道:“普通的命案随着时间过去,破案的机会愈小。 “而连环谋杀案不同,凶手每作一次案,时钟就重新算起,时间永远站在我们这一方,所以他只要再干掉多几个人,届时破绽和线索不断累积,我们一定可以逮到他……” 莫凡忽然又皱起眉头,低声咕噜了一句:“你还没弄懂最重要的事……” “很抱歉,长官,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第3章 “我说,你给我出去,在屋外协助维持秩序。”莫凡的表情和声线的微妙变化,令银凌海知道自己的养父生气了。 “但是我还没说完……”银凌海大惑不解的道:“长官,是不是我遗漏了什么重要线索,还是分析得不够全面……” “唉……”莫凡叹了口气,道:“你待工作完成,回家后再好好在床板上想清楚,你是来干什么的?你工作的目的是什么?” 就在警方封锁线外,围观人群中的一双眼睛缓缓闭上。 眼睛的主人是个少女。从外表来看,她大约十七、八岁,一头金色长发,精致的五官及纤细的四肢。 肤色如同雪花石膏般苍白而又缺乏血色,配合脸上冷漠的脸孔,再加上一身黑色的洋装,彷似无生命的瓷器娃娃般。少女站在一大堆看热闹的人群身后,视线像是能穿透任何障碍物般,同时某种悲哀感从心中涌出,令她双手微微抖动着。 “雯妮莎,够了,这已经不干你的事,岁月还没让你明白过来吗?”心中某道叫理智的声音不断提醒着她。 “……” 是做正事的时候,现在给我冷静下来,马上!立即! “好吧。” 她集中精神。感应对方残留下来的魔力,对方最少应该是“术者”中接近中阶者,所以凭此直接找出对方所在的机率极低,不过最低限度可以留下对魔力的印象,当对方再施术时,能更快感应到对方,自己的胜算会更高。对,所以现在唯一要做的是集中精神。 “可恶……” 天空忽地传来一阵咆哮,在毫无先兆下,骤雨倾盆而至。围观的人马上四散走避,互相推挤,忽然不知是谁发一声喊“出来了!”人群又像是嗅到血腥味的苍蝇,宁冒着雨也不肯散去。 门猛地打开,医护人员抬着以黑色尸袋包裹着的尸体步出大门,人群如大合唱般哗声四起,相机的闪光灯闪了又闪。 雯妮莎,看到他们的丑态没有,你已不是他们的一分子,你和他们不一样。 是啊,那到底哪一边更像怪物? 一阵寒意涌来,雯妮莎身子不由得发抖起来。这股恶寒并非来自雨水,而是感受到残留魔力中包含着施术者的强大意志。坚强固执,饱含了欲望,但并非那种近似食欲、性欲般的狂暴欲望,而是静穆冷冽,背后是冷静及理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强大的意志流经全身细胞,令她有种马上跪在地上,把身子蜷曲起来的冲动。落在身上的雨滴倏地消失,一道阴影覆盖在颤抖着的少女身上,有人撑起伞子来到她身旁。 “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叫医生?”那人是名青年,样子俊俏,但是笑容却傻气得可以。 青年看到对方疑惑的样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你别怕,我是警察。” 说罢,青年拍拍自己胸口挂着的委任证,少女随着他的动作,目光转向证件处,上面清楚看到“银凌海”三个字。 银凌海续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逮到那家伙的!对了,你住在这儿的吗?是不是认识住在发生命案那幢房子的人……” “哼,少管闲事。”少女一把推开银凌海,径自离去。 注一:criminalpersonalityprofiling,一种fbi常用的心理分析技巧,可根据凶手的作案模式,特征等分析出其年龄、性别、教育程度等背景资料。 第二回:鬼面天蛾·连续高潮四十年 迎接星期日早上的仍旧是恶劣的天气,天空保持它漆黑的脸孔,再洒下毛毛细雨,无数雨丝为整个城市披上一层薄薄的轻纱。 不过人们尚没发现这破坏星期日的天气,城中大多数人尚未从周末的狂欢中醒过来。他们是幸福的。 男人步进浴室,扭开水龙头,冰冷的水缓缓流出。他抬头,在自己前面,不,在镜子中是个陌生人。干枯脸上爬满了不少皱纹,一头小麦色的头发则掉了一大半,全身上下唯一剩下生机的,就似只有一双眸子,这就是使用“禁忌魔法”的代价。 他摸摸挂在胸前的五芒星项链,那是他的王牌,他深知若没有这个“圣物”的话,自己很难撑得下去。 他闭上眼睛,呼吸开始变缓,双手摆出某种姿势,嘴巴循某种节奏吟唱着不知名的语句。一股热流从项链处涌出,遍及全身。然后男人肉体的生长过程如倒流般,头皮长出健康的棕色毛发,干枯的肌肉变回丰腴结实,男人彷佛一瞬间年轻了十多岁。 他再次抬头,镜子中的人已回复原状,那双眼睛也瞪着他。目光中混合了恐惧和喜悦。对未来的恐惧和目标快达到的喜悦。 这种感觉令他觉得自己是个人渣,特别是喜悦那一部分,他想吐。 他连忙低下头以冷水洗脸,希望冲淡这种恶心的感觉。 “不,我一定可以的,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可以,我可以,可以,可以,可以……” 同一时间,法医办公大楼,首席法医办公室。 莫凡和银凌海分别坐在椅子上,后者把视线投往远方的雨景,窗外灰茫一片,一切模糊不清。 门被推开,康薇尔抱着一大迭文件走进来。 凯·康薇尔是哥特市的首席法医,而除了警察和法医的工作关系外,三人有更私密的关系。莫凡和康薇尔是夫妇,没有正式举行婚礼那一类仪式,只在户籍上作了登记。银凌海则是莫凡的养子,毫无血缘关系的三人一起生活了十多个年头。 “嗨,凯阿姨。” 康薇尔看着这个从十岁开始成为自己儿子的人,因曾流产而导致不孕的她,把银凌海视同亲儿般,她向年轻探员亲切的道:“阿海,你也偶尔回家吃个饭,外面的东西用太多调味料,对身体不好。” “咳咳,康薇尔,我建议私事待会再谈。”莫凡道。只要在家里以外的地方,固执的老探长对妻子及养子也一定以普通姓名相称。 “莫叔,你这样说话,小心今晚要在沙发上过夜喔。” 莫凡没有回答,只狠狠敲了银凌海的天灵盖一记。 “好了啦,我们开始吧,”康薇尔笑笑,来到办公桌前,打开手中的活页夹。 “等等。”莫凡转头向银凌海道:“好啦,小鬼,招呼你也打过了,现在可以走了。” “喂喂,我可不是来玩的。” “那你待在这儿干什么?” “下一个月有一个关于犯罪现场鉴识的考试,当中包括被害者学及尸体采证等部分,现在这种不是最好的学习方式吗?”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警队内参加考试的不只你一个,这样对其他人不公平。” “是他们自己不来罢了。” “……” “阿海说的也有道理,”康薇尔道:“我也建议前线人员偶尔来参观及协助验尸工作,这样他们可以知道我们收集证据的流程及方法,减低在现场检查尸体时破坏证据的可能,只是没有探员有兴趣罢了。” 莫凡白了康薇尔一眼,眼神发出“你就是纵容他”的讯息。 康薇尔又笑了笑,道:“好了,我们开始吧。” 她假咳了一声,笑容倏地敛去,语气变得冷静而沉稳,再从活页夹掏出一大堆解剖图表、毒物检测报告、残留物质报告等,续道:“我先说结论吧,[奇qisuu.书]死者的直接死因和前两名死者一样,都是心脏直接遭利器贯穿,引致大量内出血死亡。” 她翻到第二页,续道:“致命的伤口于前方胸部中间,是长而尖的锐器造成的刺创(stabwound),这是死者身上唯一的刺入口,刺入口约呈菱形,二个创角整齐而尖锐,所以推断凶器为一把双刃刺器,两边刃缘锋利。 “我测量过刺创管(刺器刺入体内后形成的管道)的深度,估计凶器的长度,和以往的两名死者身上的近似,都是二十至二十五公分,很有可能是同一把凶器。” “那么死者身上的图案……啊,我指,尸体胸膛上的五芒星符号,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银凌海问道。 “嗯,”康薇尔沉默了一会,道:“从伤口的出血状况判断,和前几名死者的状况一样,都是死前被利器切割的。” 因为人在生时血液会不停在体内循环流动,相反死后血液循环则会停止,所以从伤口的出血情况大约可判断是死前或死后做成的。 “这点是最困扰我的,”康薇尔继续解说:“因为刀伤的边缘平整,伤口深浅宽窄程度相近,照理说,就算被害者失去活动能力,也会因为本能地闪避和移动身体,不可能会出现这个彷似毫不反抗的状况。” “你是指被害者可能受到药物影响?但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毕竟和康薇尔合作良久,莫凡已猜到她的意思。 “因为我没有确切证据。”康薇尔推了推下滑的眼镜框,道:“之前我的确从过往几名被害者的肺部、气管及鼻腔中找到一些不明的粉状物质,我叫药物分析室做过各种毒物检测,可是也没结果,我只好把样本寄往匡提科,拜托fbi的专门实验室帮忙。” “结果呢?”银凌海追问道。 “这也是我特意叫你过来的原因,匡提科那边在半小时前终于把检测结果传真过来。”言罢,康薇尔唇上露一个苦笑。 “怎样?” “那边的专家表示,那些是“鳞片”。” “你指鱼身上那种?”莫凡皱起眉头道。 “不,我是指昆虫上的……”康薇尔沉吟一会,像是思忖要用的字句,道:“正确点说,是鳞翅目、蛾蝶类昆虫体表上的鳞片。 第4章 这些粉末状的东西有种颜色,很易脱落,就是其排列组合构成了蛾蝶等昆虫上的不同图案及花纹。” “那……” “重点是,在粉末上发现了一些近似番木鳖的生物碱,但是这种类的他们之前从没见过,也没有纪录。 “唯一肯定的是其毒性相当强,按数据推断,人体在吸入后,会刺激脑部中枢神经,除了出现心跳加快、瞳孔扩张等症状外,更会令人产生幻觉,其效果相当于一次吸食最少一公斤海洛英又或者……连续高潮四十年。” “哇!”银凌海吹了一下口哨,道:“听来真是叫人爽毙了,所以被害者就像瘾君子一样飘飘欲仙,连人家用刀在她们身上割上五芒星图案都不知道。” 沉默着的莫凡忽然道:“嗯,对了……现场找到的那些飞蛾尸体。” “嗯,”康薇尔点点头,道:“我看了报告后,马上到鉴证科找来现场的飞蛾尸体比对,初步分析,发现那的确是来自那些飞蛾身上,不过我会再把尸体组织样本寄回匡提科确定一下。” “真的难以想象,那么那些飞蛾到底是什么品种,竟然可以……” “不,那些只是很普通的一种飞蛾,”康薇尔翻出一本昆虫百科全书,她打开中间某页指了指,道:“它们叫鬼脸天蛾(acherontichesis),翅展开后约长一百至一百二十五毫米,以蛹的形态过冬,在七、八月间繁殖。 “最特别的地方是胸部背面有骷髅形斑纹,故以此名。当然,正常来说它们的鳞片上没有那种不明的生物碱。” “那么,你的意思是,是有人以某种方法在那些飞蛾上放上生物碱,然后借此来行凶?”莫凡的眉头像是结上个八字结。 “我很想回答你,但坦白说,我不知道。” 一时房内的三人均沉默着,因为讨论的内容太匪夷所思,简直像是由现实突然走进奇幻世界中。 忽然一阵轻快的电子音乐响起,是银凌海的手提电话。 “啊,抱歉。”银凌海告个罪,低头谈了一会,复抬头道:“啊,对不起,莫叔,凯阿姨,我有点急事……” “什么急事?看你那副贼头贼脑的样子,是岱莉雅吧,你又忘记约了人家对吧,她是好女孩,你尊重一下人家好不?”莫凡不满的道。 康薇尔笑笑,解围道:“算了吧,这一行忙起来自然天昏地暗,想当初你和我约会时也……” “咳咳咳……”莫凡腼腆地打断康薇尔,忙不迭的向银凌海道:“总之你要去就快去,别再啰唆。” “谢谢你们,那我走了。” “嗯,替我们问候岱莉雅。”康薇尔道:“对了,有空时你记着和她回家吃个饭,好吗?” “知道了……”说罢,银凌海呼的一声冲出门外。 二人看着年轻人的背影,不约而同流露出温暖但又没好气的微笑。 “凯,你老是在宠他。”莫凡不满的咕噜道。 康薇尔笑笑,轻拍丈夫的手,道:“没事的,你别老是瞎担心。” “老天,我总是弄不懂他在想什么,什么不好当,就是要干这一行。我说什么也没用,你也不是不知他父亲……” “悲剧总会引领我们回到原来的地方。你放心,他是好孩子,而且他也蛮有天分的呀。” “这正是危险的地方。” 第三回:我们并不畏惧未来·岱莉雅·选择 雨水彷佛耗尽了力气般,天空开始放晴,久违了的阳光再次照射在哥特市中。 银凌海匆忙赶到约定地点,他三步作两步的来到一名女子面前,露出歉意的笑容。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名年轻女性,她大约二十余岁,五官清秀,一头带着活泼味道的黑色短发,一双茶褐色而充满恶作剧神色的眸子加上脸颊上的小酒涡,奇-書∧網予人一种娇憨可人的感觉。现在她正鼓起腮帮子,一脸不满的瞪着银凌海。 “抱歉啦抱歉。”银凌海忙低下头双手合十作抱歉状。 “哼,又迟到了!你又忘了约会的事了吗?”对方嘟起了小嘴,不满的道。 “这个……岱莉雅,我一时忘了时间……你明白吧,我正在追查那宗连环命案……” 岱莉雅微嗔道:“又是案件……为了惩罚你,我要你陪我“那个”!” “什么?”银凌海的脸色瞬间变青,期期艾艾道:“真的要玩……那个吗?” “当然!”岱莉雅又哼了一声,道:“而且这次最少要五次以上!” “哇啊!”岱莉雅发出愉快的笑声。 相反另一边的银凌海气喘连连,像是刚完成三项铁人耐力赛的选手般。 岱莉雅轻轻拉着银凌海的手臂,带点撒娇意味的道:““嗨,再来一次嘛,好不?” “可是……可是……我没体力……” “来嘛,来嘛。”岱莉雅露出如小女孩般的撒娇神色。 “天,好吧。”银凌海口头答道,同时心忖:“天啊,还要玩多少次云霄飞车啊!已经是连续第十次了,她怎可能仍面不改色的……不行……我受不了,快要吐了……” 二人身后,云霄飞车上传来阵阵混杂了尖叫的笑声。在更远处的晴空,天色像颗刚开采出来的蓝宝石。 两人坐在游乐场的长椅上,吃着刚买来的冰淇淋。银凌海瘫软在椅子上,连续十多次云霄飞车已耗掉了他不少体力。岱莉雅则如一只温驯的猫咪般,静静轻倚在他身旁。 时近黄昏,夕阳洒在岱莉雅身上,把她白皙皮肤染上金黄的色彩。因为她穿着透明吊带上衣的关系,可以看到她右肩后方有一个如横置阿拉伯数字“8”的胎记。她看着正吃着冰淇淋的男友,手指轻轻刮掉黏在他唇边的一抹冰淇淋,然后轻快的笑了笑。 看到了岱莉雅的温柔笑容,银凌海心中泛起一阵幸福的感觉。就是这种混合了温柔和活泼的特质,教银凌海着迷。 “啊!那个好像很有趣!”岱莉雅忽然站直身子,二话不说一把拉着他往前奔去。 “又是什么游……游乐器?”银凌海的脸色瞬间变青。不过这次他发觉是虚惊一场。待来到近处时,发现女友指的是离机动游戏较远,一些如投圈、射击等的小型游戏摊位。 “吁!”银凌海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个一定很好玩!”岱莉雅拖着银凌海来到一座帐篷前,这儿和其它热闹的游戏摊位不同,四周看不到半个游人,冷冷清清的。 “什么?“预知你的未来”?”银凌海读着帐篷外的牌子。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神色,道:“岱莉雅,我说,这些东西……” “来,进去吧。”岱莉雅不由分说,硬把男友扯进帐篷内。 二人来到帐篷内,狭小的空间内没有任何饰物,只有在中央放着一张铺上黑布的桌子,黑布上画有三个同心圆。桌子后坐着一名女士。虽然有一头灰褐色的头发,但从样子看来,其年纪只约在三十许间,一双如毫无杂质的宝蓝色眼眸,静静看着进来的二人。 “欢迎你们,请坐。”她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予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你的生意好像不大好呢。”银凌海毫不客气的道,岱莉雅马上暗地里踢踢他。 “很简单。”女士仍旧优雅的笑了笑,道:“因为我只是个未来的陈述者,我会预言当事人的未来,而且不论好坏,最糟糕的是,我的预言百分百准确,因此……” 她顿了顿,轻轻扫着几缕垂下来的秀发,一双凤目打量着二人,目光在岱莉雅身上停留了好一会,才续道:“我想先警告你们,未来未必像你们想象般一定称心如意。很遗憾的是,失望和不幸的机率较大。 “所以,如果你们没有准备好,可以转身离去,放心,我不会介意。” 占卜师的话反而激起银凌海的兴趣,他轻轻靠前身子,带点挑衅的意味道:“不要紧的,我们并不畏惧未来。你……啊,很抱歉,还没请教你高姓大名。” “你可以叫我卡珊德拉(cassandra)。”占卜师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由先生开始吧。”她瞬即从怀中取出一个残旧的袋子,再从袋中拿出数十个外形相近,如子弹般大小的白色石头,每颗石头上都刻有不知名,像是英文字母的符号。 “我先说明一下,我用的是北欧古字(rune)占卜法……” “啊,就是在北欧神话传说中,奥汀神发明的魔法文字?”身为大学人类学系助教的岱莉雅露出似曾相识的表情道。 “这位小姐有点见识呢。”卡珊德拉以欣赏的语气道:“rune这个字,起源于哥德语中的runa,意思是秘密的耳语。古字共有二十四个,每一个都具有独特的形态,这些符号都具有传达自然基本能量的作用。” 接着她把所有石子都重新装进袋子中,然后闭上眼睛,轻轻摇晃,问道:“好了,先生,你的问题是什么?” “嗯……”银凌海脸上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他顿了顿,道:“好吧,我现在正处理一宗……正经手一宗生意,我想知道成果如何,我能否顺利“抓紧”这个“大客户”?” “请你在心中默想你希望知道的事。” 卡珊德拉的手摇了摇袋子,接着三颗石子从袋中跌在桌子上。她瞧瞧三颗石子落下的位置,先指指跌在最内圈的一颗,上有一个朝上的箭号图案的石子,道:“这个叫泰华兹(teiwaz),箭号其实是茅尖,代表了不容侵犯的正义、力量、意志、权力、勇气及决心。” 第5章 “嗯。” “你的工作和现世的正义和权力有关,你急于恢复和维持某种秩序,你热爱这样做,而且你有足够的能力及意志去完成。” 岱莉雅马上露出一副“啊,她完全说中了”的表情,但银凌海仍是一脸不置可否。 接着卡珊德拉指向一颗跌在箭号旁,离第二个圆圈较近的石子,上面的是一个近似倒转“u”形的符号,道:“这个叫乌鲁兹(uruz),是野牛或欧洲野牛(auroch)的象征,意思是如这种巨兽般的强大力量。但它同时表示这股力量也有如猛兽般难以控制。 “嗯,你虽然有足够的能力去跨越大部分阻碍,但运用时需要小心,因为力量太强大反而容易失控,一旦你失去控制,就如疯狂的野兽般,会带来灾难。” 银凌海冷哼一声。 没有理会银凌海的反应,手指再指向一块跌在三个圆圈外,接近桌沿的石子,上面像是英文字母“i”,不过在其头尾各有一个分别朝左右方向的小勾。 “而最后这个叫爱斯华兹(eihwaz),这符号代表了死亡……” “死亡?怎可能呢?阿海不会有事吧?”岱莉雅马上紧握着男朋友的右手,指甲甚至刺入银凌海的皮中,打断道:“这个未来可以改变吗?” “怎会呢,”银凌海轻拍女朋友,道:“你别太紧张了啦。” 卡珊德拉笑笑,向探员道:“有时越关心一个人,反而越看不清事实。” 她复转向岱莉雅,温柔的道:“小姐你镇静一点,这符号的“死亡”,它的意思其实包括了生命的转变及发展,而改变是不可避免的。” “嗯,卡珊德拉小姐,你的意思是我这个“大客户”会带来危险?” “不,那要视乎你的决定,你可以选择危险的道路,也可以选择安全的。” 这是什么废话?银凌海心忖。 “这不是废话。”像看穿银凌海心思,卡珊德拉道:“未来就如无数的分歧路,你可以选择危险,也可以选择安全,不过其实你早已作出决定。” 二人同时露出困惑的样子。 卡珊德拉唇角浮现出一个淡然的微笑,道:“你早已决定了自己的道路,面对其它选择的时候,你不是视而不见,就是一屑不顾。也就是说,你已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怎可能有人明知前面有危险仍然大步往前走的。”银凌海哑然失笑的回道。 “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卡珊德拉顿了顿,转头向岱莉雅,道:“现在该小姐了。不知你想问些什么?” “嗯……”岱莉雅偷瞄银凌海一眼,腼腆的道:“我想知道我和他的未来。” 卡珊德拉亲切的微笑道:“我明白了。现在请你在心中默想你希望知道的事。” “嗯。” 卡珊德拉把桌子上三颗石子放回袋子,闭上眼睛,轻轻摇晃,重复先前为银凌海占卜的过程。 “啪!”毫无先兆地,袋子底部的缝合处忽然破裂,一颗石子掉落在桌上,再沿着桌面滚动,直至近桌沿处才停下。 石子和之前几颗都不一样,上面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符号。 岱莉雅呆了好一会,才道:“卡珊德拉小姐,请问这表示……” “这颗是第二十五个符号,符号是空白,它的名字叫作沃德(wyrd),它表示命运或是宿命,象征未知因素。”卡珊德拉解说着,但一双眼睛却疑惑的盯着破裂的袋子,续道:“它代表人生的一个重大变化……” 话未说完,石子在毫无先兆下,忽然居中裂成两半,登时把三人吓了一跳。 卡珊德拉不语,注视着裂成两半的石子良久。 “对不起,请问……” 卡珊德拉看着岱莉雅,露出歉意的笑容,道:“很抱歉呢,小姐,似乎我这副占卜工具已经旧了,这次的占卜没法完成。” “啊!”岱莉雅闻言露出失望的神色。 卡珊德拉则一脸倦容,道:“我已经很累了,两位请回吧。” “啊,多少钱?”银凌海掏出钱包。 “不用了。”卡珊德拉淡淡道,待二人转身,银凌海跨步而出时,忽然又叫住了他,轻轻道:“银先生,爱斯华兹这符号同时也代表一个力量强大的女性,能够带来善或恶,或许你可以注意一下。” “嗯,谢谢你的忠告。” 直到回家以后,银凌海才想起他们从没告诉过卡珊德拉自己的名字。 翌日,法医办公大楼,地下二层的解剖室暨遗体放置处。一名约二十来岁的女子轻轻推开门,鬼鬼祟祟的从室内步出,她身材修长,五官标致,一脸精明醒目。 “你在干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把男子声音,把她吓了一大跳。 女子堆起笑脸,转过头来,道:“不好意思,我大概迷路了……老天,是你,阿海,别吓人嘛!” “哥特市邮报的王牌记者会迷路?省省吧,狄安娜,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在这儿干吗?”银凌海没好气的道。 “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东奔西跑才有新闻的啊!对了,你的刑侦考试怎样?” “少来这一套,你是偷跑进来吧。” “喂喂,我们是大学同学,只是关心一下老同学近况罢了,别说得那样难听。” “是啊,只不过是同学罢了,我也没忘记上次和你闲聊几句工作情况,结果翌日报纸就出现“来自警方内部的可靠消息”。” “你还记着啊?男子汉胸襟要广阔一点,好吧,我承认,我是来挖前天那宗上城区女性凶杀案的资料。” 狄安娜兴奋而滔滔不绝的道:“听说女死者自一年多前开始同时接受多名男子追求,几乎天天都是鲜花攻势,她的同事更说有次死者下班时,其中两名追求者在公司门外偶遇,结果干架起来,其中一名更扬言要花心的死者好看,警方是不是朝这个方向追查? “你们是不是已扣留了其中一名追求者?” “不是……不不,我的意思是无可奉告。” “即是说警方否定命案的动机是男女恋爱纠纷?听说命案现场出现一些神秘的宗教符号,而且还不是第一宗,阿海,是不是真的?” “不……我……你……老天……”银凌海想起自己上次就是被狄安娜这招套了话,为免重蹈覆辙,没再回应她,径自道:“我没看错的话,你刚从解剖室走出来,一定拍了不少精彩照片吧?把胶卷交出来。” “你这样是妨碍新闻自由,市民大众有知情权……” “不想因为擅闯禁区以及破坏命案证物而被捕的话,就把胶卷交出来。” “哼,算你狠。”狄安娜拿出别在腰间的小型相机,把胶卷交给银凌海。 “很好,另一部呢?” “什么另一部?” “你藏在裤袋中的另一部相机。” “什、什么……”狄安娜登时大惊失色。 “第一,以你的性格怎可能像只小猫般,乖乖的把照片交出来;第二,我从你们报纸上看到,从上个月开始,你们报馆全线数字化,所有记者一律改用数字相机,你不可能没在用。第三,别下意识的以手掩着自己的裤袋,这样等于告诉别人贵重的东西在那儿。” 女记者瞪着银凌海好一会,嚷道:“这不公平!” “你究竟知不知道详细报导杀戮的过程及行凶细节,会令我们更难抓到凶手?而且也会引起其它人模仿。 “而在日后的司法程序时,也可能因报导而出现传媒审判,令调查过程更麻烦,这些都可能令某个人,某个刚屠了数个像你这样的美女的人,能高高兴兴的走在街上?你现在认为我只叫你交出胶卷,公不公平?” 狄安娜哼了一声,掏出数字相机,把记忆卡取出,道:“这是1gb的记忆卡,很昂贵的!而且里面还有不少其它照片……” “放心吧,我会用计算机先看一遍,只把有关的照片删去,再把记忆卡还给你。” “阿海,你知道,和传媒打好关系有益无害,所以我们不如打个商量……”狄安娜轻声软语的哀求着银凌海,道:“就看在我们是四年同窗分上,我会好好回报你。” “就因为我们曾是四年同学,”银凌海皱起眉头,轻轻推开狄安娜,道:“我把你当成朋友,所以别把自己弄得那样低俗,好吗?” 狄安娜顿时咬牙切齿道:“老天!你和你那莫叔一样不识抬举,像头牛那样顽固!” “我可以容忍你骂我,但别再说莫叔的坏话。出口在那边,不送了。” “哼,你会后悔的!”说罢,狄安娜气冲冲的离去,但当她背向银凌海时,本来满脸的怒容顿时变为狡猾的笑容。哼哼,阿海,你还是太嫩了,现在的行动电话除了通讯外,还有很多其它功能的。五百万画素的照片虽然小了点,但印刷在报纸上也是很清晰的。 同一时间,看着狄安娜离去的银凌海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啊!”银凌海回头看清来人,道:“莫叔。” “那不是狄安娜吗?我没记错她好像是你的同学,现在是哥特市邮报的记者。” “没什么,她想偷跑进来,不过被我赶走了。” “唔。” 第四回:属于过去的痛苦·五芒星之意义 翌日,中央警署,地下室射击场。 戴上护目罩及耳套的银凌海,连续扣着爱枪葛拉克17(glock17)的扳机。 一连串的枪声犹如行进中的快板般先后响起,余音在隔音效果良好的室内回荡。 第6章 接下来卡的一声,人形靶从远处滑至银凌海面前。靶上布满弹孔,却没有如一般警察练习般,弹孔集中头及心脏位置,反而在靶上相当于人嘴巴部分形成一个上弯的半弧形,有如一张笑脸。脱下护目罩及耳套的银凌海笑了笑,对自己射击的精确度相当满意。 莫凡来到得意的年轻探员身旁,道:“阿海。” “嗨,莫叔,早上好。” “嗯,你看过今天的报纸了没?” “还没有,有什么有趣的吗?” “你自己看看吧。”莫凡把一份哥特市邮报放在银凌海面前。 银凌海定睛一看,登时倒抽一口凉气,封面的头条是“上城区命案另有内情死者被划上五芒星标记”,标题下方则是第三名女死者的上半身特写照片,内文则是对凶案的详细报导,更强调是来自警方的内部消息。 “怎么会……” “负责这篇报导的是狄安娜,昨天……所以,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告诉她……” “老天,当然没有!” “上层对这事很不满……我会想办法的,不过阿海你要老实告诉我,是不是……”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我没有把调查资料出卖给任何人!” “……” 二人眼神相接,视线充满火药味,气氛沉重得像是四周的空气都要随时掉下来。 又过了好一会,莫凡假咳了一声,道:“好吧,我相信你。” “你应该的,长官。”银凌海哼了一声,正欲转身离去。 莫凡喊住打算离开的银凌海,犹豫了一会道:“等等。其实我找你还有另一件事。” “呃?” “这个……反正他们也会通知你,我想由我先说比较好。” “嗯?” “你入读联邦调查局学校的申请被拒。” “什么?”银凌海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目,焦急的道:“我不明白……” “原因我想是上司推荐那一部分,我没有推荐你。” “莫叔!” “冷静点,你先听我说,我承认你很有天分,但我认为你还没有准备好。” “我还欠什么东西?犯罪心理分析?现场鉴识?谈判技巧?” “不,阿海,这不是技术的问题,是心的问题,你还没有明白当警察的真正意义。” “老天,你知道这是我的梦想啊!而你只要在表格上签个名字就行了,为什么你连尝试的机会也不给我!” 莫凡语重心长道:“阿海,有很多探员视自己为业务员,把破案当成业绩,眼中只有凶手而没有被害者。遗憾的是他们很多都能爬到高位,但我不想你变成这样,明白吗?” “……” 莫凡看着银凌海,一字一句道:“当你戴着警徽,就要记着我们最重要的工作是保护无辜者的生命,阻止其它人再受伤害。而所谓破什么大案都是其次,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所以我很担心,怕你在没充分准备就跑得太快,一摔倒可能以后再也站不起来。” 别开玩笑了!别再当我是小孩子!我有我选择的道路!银凌海很想这样子直吼出来,可是对养父的尊敬却勉强制止了他。 “我知道了。”银凌海听到自己平静的回答,那种强自压抑下来的愤怒隐藏得很好。 这是一个安静而温柔的夏夜,刚下过雨令市区的晚上出现难得一见的星空,像无数闪烁的碎钻。银凌海和岱莉雅倚在银凌海的公寓阳台的栏杆处,欣赏着市区的夜景。 阵阵凉风敲响了挂在窗边的风铃,除了二人的心跳声外,这是唯一的声音。他们打开了窗户,任由凉风吹来,探员的鼻端处传来一阵香气,他知道那来自阳台处的几盆观尝用的无毒红罂粟花(redpoppy),那是岱莉雅最喜爱的,象征她的生辰的花卉。 银凌海闭上双目,像是在享受这难得的安静时刻,可是细心留意下可以发现他的眉头轻轻皱起,像是为什么事情而苦恼着。 “那个游乐场的占卜师不是说过了吗?越关心一个人有时越看不清事实……莫叔只是太关心你罢了。”岱莉雅延续方才两人讨论的话题道。 银凌海发着牢骚的道:“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总是预先决定好什么对我好而什么不好,老把我当三岁小孩,我真是受不了这种老爹……算了,这种感觉说了你也不明白。” “我的确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岱莉雅轻轻说道,银凌海的话触动了她某个地方。 “抱歉,岱莉雅,我不是有意的……”银凌海猛然想起她是个孤儿,慌忙道歉。 “阿海,多说一些你父母的事情好吗?”岱莉雅和银凌海交往了两年多,而男朋友也一直没提其亲生父母的事,她和恋爱中的任何女性一样,希望知道多点心爱的人的一切。 银凌海想了会道:“要怎么说好呢……我母亲她……她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和另一个……总之他们离婚了。从小我就和父亲相依为命,我父亲绰号就叫万年巡警,因为他虽然没犯什么大过错,但也没立下什么大功劳,所以老是晋升不了。” “嗯,所以你才……”岱莉雅想起银凌海好大喜功的性格,原来其来有自。 “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误会了,那时我很尊敬他,纵然他老是做些鸡毛蒜皮的工作,但一直尽忠职守,而且乐于助人,他一直是我的英雄,直至那件事发生为止。” “那件事?” “某天内部纪律组的人找上门来,他们说我父亲原来一直在当“金手指”,利用自己的人缘收集情报,偷偷把警局内的机密调查资料,又或搜捕行动等消息卖给黑道帮会。很多谋杀犯能堂而皇之走在街上,又或证人在开审前无故“失踪”,统统都要拜他所赐。” 岱莉雅沉默了一会,好半晌才道:“那之后呢?” “还可以有什么?什么暂时停职,什么内部调查一类啦。不过他倒晓得节省纳税人的金钱,在内部聆讯的前一天,他选了市内某幢大厦,从屋顶上跳了下来,那天恰巧是我九岁生日。”银凌海淡淡的道,如诉说别人的故事。 女孩从后拥抱着她的男友道:“无论他做了什么,他很爱你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于是他选择了死亡?选择留下我一个?”银凌海激动起来道:“那时我就决定了,我不要像他那样,他犯过的错我不会犯,他没做成的事我一定干得到。所以你明白了吧?我很想破一宗大案,我想证明自己,证明他的儿子会是个好……不,是个出色的警察。” “我相信你,你一定做得到。” “谢谢你,岱莉雅。” “对了,我在大学有位朋友,他对古老宗教仪式很有研究,也许可以帮助你……” “什么?”探员皱起眉头,道:“岱莉雅,办案不是家家酒,外行人只会……” “反正你说现场很多东西都弄不懂,何不请教一下专业人士?” “但是……” “你又不会少块肉,”一向温柔的岱莉雅若觉得某事物对男朋友有益,就会变得相当执拗,她续道:“你就找个时间去和他谈谈,好吗?” “嗯嗯。” 三天后,哥特市立大学。 被女友啰唆了几次的银凌海,带着不情不愿的心情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前。 说是办公室,实在是抬举之词,那其实是一间地下室,就在体育馆旁的仓库隔壁。和大学内其它学院教授的办公地方隔得远远的,网令探员不由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好吧,反正来也来了。”他深呼吸一下,敲了敲门。 “进来吧,门没锁。”一把苍老又带点模糊不清,像是感冒了般的声音从室内传来。 房内四面墙都摆着高至天花板的书架,架上堆满了书籍和手卷,房间后方是张大书桌,同样堆着如山高的书籍文献,叫银凌海进来的声音就是从“书山”后传来。 声音的主人此时站起,他年约六十岁,气度从容,头发和胡子已花白,但背脊挺得笔直,半点也没有老态龙钟的样子。一双眸子如野兽般充满活力及侵略性,但又同时有岁月带来的睿智,似能把人看透。 “你好,是沃尔夫·亚门教授吧?感谢你肯抽空见我。” 沃尔夫·亚门看看他,嘴巴动了动,忽然从中吹出一个紫色的泡泡。 “呃?”银凌海一时呆若木鸡。 泡泡爆开,发出“啪”一声脆响,一层紫色的胶膜黏在老人嘴唇四周。 他再起劲咀嚼那层紫色胶膜,以模糊不清的声音道:“唔,不错不错,这种新推出的熏衣草口味的泡泡糖实在不错,你要试试吗?” “不,谢了。” “嗯,你就是岱莉雅的男友,叫银凌海是吧?看样子是个闷蛋,但总算勉强可以。” “什么……”银凌海惊讶的道,心中同时对这个第一次见面,即说出如此没常识的话的老人“刮目相看”。 “好了,岱莉雅告诉我你想问一些宗教问题,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银探员,对了,别老是站着,请坐。” 银凌海环顾四周,肯定自己没看见任何一张可供人坐的物体。 “啊,就坐在那张小桌上吧,那个雕像可以放在地上。” 天啊!这样的怪人可以帮我吗?银凌海心道。 “现在,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警探先生?” 他假咳一下道:“教授,最近城中发生了几宗离奇的谋杀案,你应该略有耳闻吧。” 亚门教授摇摇头,道:“我已经有一整年没看报纸和电视了,所以什么也不知道。” 第7章 什什么……这样的怪人会是岱莉雅尊敬的学者?银凌海再次心忖。 “总之我们在现场找到一些奇怪的文字符号,应该和某些宗教仪式有关,所以我们希望听取专家的意见。”说罢银凌海掏出十数张照片,都是在命案现场以不同角度拍下的。 “嗯。”沃尔夫毫不起劲的接过,先瞧了一瞧,接着像是触电般,目光牢牢盯着照片,再如着魔般抢过银凌海手上其余的照片。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他露出欣赏及赞叹的表情,一把将口中的口香糖吐掉,接着又恶狠狠的道:“你为什么这样迟才给我看这些东西?应该一早就拿出来啊!” “真的很抱歉,亚门教授。”银凌海强忍怒气,道:“但我想知道,这些符号和文字有什么特别意义?” “嗯,这五芒星符号和所谓的咒符字母,你知道它们吧?所以我认为……” “等等等等,抱歉,教授,麻烦你从基本说起好吗,我对宗教所知不多。” 沃尔夫露出面对愚鲁学生的不耐烦表情道:“好吧好吧,我从基础说起好了,首先,在那个女孩身上及地上都是一颗五角星形符号……什么是五角星不用解说吧?它又叫“戴维之星”或是“魔术家比喻之星”、五芒星形等。 “远在十七世纪的英格兰、公元前十九世纪的古埃及等传统宗教仪式上,都是常见的符号,中世纪时天主教会把其当作真理的象征。它象征着人的形式,又或是时间、精神实质的联合体,它的五个尖又分别代表土、大气、火、水及灵魂等五个元素……” 他顿了顿,拍拍照片,道:“五芒星被视为一种力量的泉源,而中央的点是力量的汇集处。基本上,它是护身符的一种,用以保护自身免受邪恶力量的侵袭,当时许多人把它写下来或是刻在铜、白银、黄金等金属上,当成是护身符。” “护身符?凶手要在死者身上及地上刻上护身符?为什么?” “因为你在打断我的话。我还没说完,五芒星基本上有两种,一种是我刚才说的,一个尖角向上,两个尖向下,象征人的形式,上面的尖代表头部,其余四个代表四肢。 “另一种则上下颠倒,两个尖向上,一个尖向下,上面尖象征山羊头上的两支角,另外的尖角分别代表它的耳朵及胡须,而山羊是魔鬼的象征,换言之,它代表了邪恶的力量,而你给我看的照片上,明显是后者。” “原来如此。”银凌海点点头,道:“看来这是邪教的仪式。” 沃尔夫挥挥手,示意银凌海安静,道:“而在五芒星外围的两个圆圈,是团结、完整的象征,在两个圆圈中间写上的文字……对了,在现场,是不是还找到黑色的蜡烛?” “嗯。” “唔,这就对了。简单点说,现场是一个祭坛,举行着一个仪式,一个和某种所谓邪恶力量沟通的仪式,那些女孩子则是祭品,用以换取某一些施术者想要的东西。” “是什么?” “不知道,不过圆圈内那些文字应该就是仪式的目的和意义,即施术者的愿望,用近似今日的角度来说,即是合约的条文。” “那“合约”上写些什么?” “这就是问题所在,如果我没看错,这不是一般现在通用的文字,而是十六世纪时学者所使用的文字……” “你指像是拉丁文那些已绝种的文字吗?” “拉丁文没有“绝种”!”沃尔夫忿忿不平的道:“当时的学者,或是后世称作术士、魔法师的人为了控制这种知识的流传,会刻意对咒文保密,令其晦涩难懂。 “最普遍的方法是,他们会将语言文字通过确定的对应方式,与另一种字母系统互译,比如说底比斯字母,基本上与希伯来字母一一对应,其它还有孔雀翎字母、渡河字母等,不过这上面的……”他顿了顿,凝睇照片一会,像是肯定某种想法,才道:“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伊诺克语。” “你可以翻译吗,教授?” “你在开玩笑吗?伊诺克语是一种由一一七六四九个字母构成的语言,你也可以想象它的复杂程度,更别提还要通过文字易位来破译。” “这个……” “不过难不倒我。”沃尔夫笑了笑,露出好像小孩看到什么新奇玩具的表情,道:“话又说回来,想不到今时今日还有这么认真的家伙,细节都做得一丝不苟,好家伙,简直是艺术,真是想和他见见面,好好交流一下。” 刚想道谢的银凌海看到沃尔夫教授的态度后,心中泛起一阵恶感。 “容我提醒你,教授,已经有三名无辜女性,因为这种艺术而牺牲了。” “那又怎样?”沃尔夫不以为然的道:“好吧,好久没有这样有趣的东西了。” “唔,这是我行动电话的号码,你有什么结果的话请通知我。” 行动电话忽然响起,银凌海向老教授说声抱歉,掏出行动电话。 “喂,我是银凌海。” “阿海,是我,狄安娜,有空谈一会吗?”电话另一头传来狄安娜无精打采的声音。 “狄安娜小姐,你还有胆子打电话来?托你的福,令我被怀疑出卖内部情报呢。” “我明白,算是我的不对。听着,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需要帮助?”银凌海故意冷笑几声。 “我不是说笑的,最近这几天我都感觉到,似是有人跟踪我……对了对了,最近的这几个月我也一直收到没署名的花束,一定也是那家伙送来的,拜托你帮帮我,我……” “等等,先让我弄清楚,你说这半年来都一直收到神秘的匿名花束?” “是的。” “而在最近几天,你更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你,你怀疑两者都是同一人所为,你这位仰慕者的“追求行动”升级了?”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 “而你一直没尝试弄清那神秘的送花人是谁?” “……”狄安娜沉默了会道:“我知道这听来很蠢,但我真的没骗你,况且我收到的花不只一束,在生日及特别日子时收到的更多……所以我以为是某个读者表示支持……” “搞不好他真是你的粉丝喔,跟踪你只是表达善意而已。” “你就别损我了,所以昨天我又收到那束花后,就径自前往送花来的花店调查。但只知道对方是个男的,惠顾时都戴上口罩及太阳眼镜,每次都是付现,没留下联络姓名及地址,听起来就像是早有预谋。” “唔,狄安娜,我建议你报警……” “你不知我在警察之间已是臭名远播了吗?他们会看在我当记者分上,雷声大雨点小地调查,直到我变成尸体后,他们才会认真起来!” “……” “我现在独自在家,但总感觉到被某道视线监视着……求求你,帮帮我吧……” 银凌海默言,思索着狄安娜说话的真实性。 “喂,阿海,你还在吗?” “嗯。” “可以请你……等等,有人按门铃,你等一等,别挂,求求你。” 银凌海从话筒听到对方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然后是若隐若现的说话声,接下来一切归于寂静。等了五分钟,话筒仍然保持沉默。 “搞什么鬼?”银凌海不耐烦的心忖,此时电话另一端传来一道沉重的呼吸声,在他想要说上任何话时,对方挂断了电话。 老天,不会如此巧合,她打电话给我时刚好出事?纵然如此想,银凌海也匆忙站起,向沃尔夫道:“教授,抱歉我有事先走了,有什么发现请通知我。” “嗯。” 第五回:追逐 旧城东部某幢平房,狄安娜的家。 银凌海匆匆驾车赶至。他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狄安娜房子前方,发现大门虚掩,一名老人坐倒在门外的院子里,他一脸苍白,看到银凌海来到,想说话却又结结巴巴的说不出来,只懂得拚命指着屋内。 “发生什么事?” 老人脸色惨白,期期艾艾的道:“女……女人……死……” “什么?”银凌海皱了皱眉,掏出配枪,先叮嘱对方躲到一旁,再慢慢接近大门处,深吸一口气,略微缩起身子,猛然一步跨进屋中,同时大喝道:“哥特市警察!”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凌乱景象,就像是被龙卷风吹袭过般,室内的家具和杂物都东歪西倒,墙壁上更有分别成斑点状、放射状和横向感叹号状的血迹。 狄安娜就躺在大厅中。他迅速上前,确定对方已断了气,他摇摇头,小心而迅速搜索屋内一遍,肯定建筑物内没有任何生物后,再回到大厅。 尸体的状况和以往几宗凶案的情况一样,身上有反转的五芒星图案,地上也有相同的图案,还有飞蛾尸体,但偏偏尸体四周却没有半点凌乱的痕迹,好似那就是台风眼。 狄安娜在笑,那是极愉快的笑容。 “可恶……真的是“魔法师”。”银凌海瞪着面前的狄安娜尸体,先拿出行动电话召唤支持,然后再上前详细察看尸体。尸身还没有僵硬,再加上尸体尚有余温,血迹也没干透,凶案离发生时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警察先生……我……嗄……”门外传来老伯的紧促喘气声。 银凌海忙走出屋外,上前扶着对方,道:“老伯,你没事吧?要叫救护车吗?” “嗄……不……不……”对方样子像是受惊过度,说话断断续续。 “你不用怕,我是警察,老伯,你看到什么?” 第8章 趁凶手可能还没逃远,银凌海想尽快取得其外貌特征,以便透过警方电台呼召其它巡警留意。 “我经过……看到大门打开了……我以为有小偷,推开了门就看到……看到……” “看到什么?”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男子,那些飞蛾都围在他身旁飞来飞去……” “男子?他长什么样子的?” “我……我没看清……那些飞蛾密得像什么似的……我……我刚想看……那一整群飞蛾就发疯一般向我飞过来……我我……突然那女孩……那女孩突然出现……” “女孩?什么女孩?你指屋内的那个女人?” “不不不,是另一个……那女孩……从窗户跳进……不,她是飞进屋内的……一下子……一下子屋内乒乒乓乓,像是世界大战似的,我……忽然那女孩……她呼的一声从大门冲出来……快得像什么似的……然后她一跃,就从这儿跳到对街……”老人激动起来,手脚不住比划着。 “飞蛾?那男人莫非就是“魔法师”,但还有第三个人?是帮手或是同谋?他们之间起了内讧?”银凌海思索起来,又问道:“之后呢?你干了什么?” “我……我太害怕……动不了……跪了下来……闭上眼睛祈……祈祷……” “那男的什么也没干?” “我……我不肯定……他好像从我身旁经过……然后在我耳边说了句什么的……” “他说什么?” “不知道……我聪不懂,不过很有……节奏感,就像某种……经文或是诗歌般。” “嗯,之后呢?” “嗯……然后他……好像叹了口气,说什么……不够魔力什么的……我没听清……然后又过了一会……我听到车子引擎的声音……我……我又待了一会才敢睁开双眼,老天,真的吓死我了!” “唉,”银凌海叹了口气,心忖:对方真的要杀你,你闭上双目有帮助吗?假如你有留意到对方样子,又或车型、车牌等有多好…… “警察先生,警察先生……” “什么事?” “那女孩受了伤流了很多血,她到了对街后,一拐一拐的往那方向走了……” 警车的警笛声由远而近。 “凶杀组的同僚正赶过来,那老伯麻烦先让他待在警车内休息吧,拜托师兄了。” “好的。” 银凌海向赶来的巡警简单的交代事情经过后,步行来到对街,沿着老人所指女孩的逃走路线搜索。虽然老人似是惊吓过度,说话半疯不疯,语无伦次,其证词可信度成疑,但还是令银凌海很在意。 “咦?”地上某些暗红色的东西马上吸引了探员的视线。 银凌海蹲下身来,细细检查,那是约呈圆点状,尚未完全干掉的血迹。 血液离开人体后,通常大约一小时,小点状的血迹会完全干涸,而大块的血迹则会逐渐凝固。而现在小点状的血液也未曾干透,意味着血液的主人最多一小时、最少五分钟前曾经过这儿。 他再抬头,血迹每隔一会就断断续续的出现,像是路标似的,一直沿人行道延伸。 狄安娜住的地区接近旧城工业区一带,最近市政府打算发展重建,令附近多了不少空置的房子及公寓。 银凌海随着血迹,进入重建区的范围,左转右转,来到一条两幢公寓之间的胡同。胡同两边的大门和窗户都用木板钉死了,不少更缠上长满铁锈的链子。他继续向前,又拐了个弯,发现眼前是一面墙,不,严格来说是另一幢公寓的背面,这是条死胡同。 怎可能,血路怎会突然断掉?他不甘心地四处搜索,终于在不远处地上的一块金属板附近再发现血迹。他再细心察看,发现那其实是一道金属门,上面还印有地下铁路的标记及请勿阻碍出入口的字样。 银凌海想起曾和铁路警察合作的案子,知道这是地下铁路的紧急逃生出口。 “我记得他们说过,这些出入口只能从隧道内打开……”这样想着的银凌海猛然发现门盖与门框间的金属锁,被外力硬生生扭开了。 看来那女孩跑到这儿,再利用工具破坏门锁,利用地下铁隧道逃走。 现在要怎么办?正确的方法是,马上通知上司,待他们和掌管铁路警察的运输警察署合作,封锁附近的地下铁路出入口及各逃生出口,再搜捕犯人,但…… 现在不是好机会吗,虽然不知道那女孩和凶案的确实关系,但只要逮到她,那不就是证明自己实力的好机会吗?况且一个正常人流了这样多血,一定很虚弱,不,说不定现在已昏倒了…… 不知是否因为被莫凡误会加上未能进入fbi学院的刺激,银凌海感到心中有另一个自己在怂恿着,不断说服自己作出行动。 是的,这是好机会,行动吧!他咬咬牙,用尽力气拉开了金属门。 门打开,眼前是通往隧道的狭窄铁梯,银凌海咽了口唾液,沿着梯子向下爬。来到楼梯尽处,眼前是左右伸延的铁轨,银凌海掏出小型手电筒,察看地上的水泥台子。 台子上留有一大滩血迹,像是比地面的更为新鲜,“宾果。”看来凶手受了不轻的伤,很可能跑不远,更有可能还藏在隧道。 “看我的。”银凌海反握手电筒,另一手掏出自己的配枪。手中以聚合塑料制成的握把传来冰凉的触感,银凌海不自觉再用力紧握,似要确定手枪的存在。在手电筒的惨白光线下,可以看到血迹沿着铁轨的水泥地一直延伸,像是写上“来抓我吧”的路标。 同一时间,地面上。 “嗯,我明白了,那阿海……不,是银探员,他到哪儿去了?”莫凡向巡警问道。 “是的,长官,我看到他往那边去了。” “嗯。”莫凡突然有种不祥预感。 隧道内,黑暗中。 黑暗中显现出一个蠕动的人影。 银凌海感到一瞬间心脏好似从喉头中跳出来,黑影伏在隧道的一个弯道旁,发出阵阵微弱的呻吟声。手电筒光线慢慢照向眼前的黑影,小腿、大腿、身体、头,眼前的是一名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女。 银凌海有一种古怪的熟悉感觉,然后想起曾在稍早前的命案现场看过她。 少女没有因他的出现而慌张,她似是受伤了,一手轻按小腹,另一手紧抓手中一件呈五芒星状的饰物,一双眸子彷似完全不受强光影响般冷冷瞪视着面前的年轻男子。 银凌海立时以手枪指向少女,道:“哥特市警察!别乱动,现在给我慢慢伏在地上,双手摆在脑后,双腿分开。”无论如何,眼前的这名女孩可能和一连串凶案有关,即使像是受了伤,银凌海也不敢托大。 少女的面色苍白得有如死人,她皱皱眉头,边喘息边道:“嗄……小朋友,趁我还有理智的时候,给我离开,马上!” “你没听到我说什么吗?我说举高双手!” “是你没听到我的说话!”少女一双眸子彷似随愤怒的咆哮而闪烁不定,她又急促喘了几口气,道:“嗄……我再说一遍,趁我还能控制自己的时候……马上滚……”然后少女彷似用尽电池的玩具般,头低下来,沉默不动,急促的喘气声也倏然而止。 “是失血过多,休克了吗?”银凌海心忖,正想趋前察看。 “吼!”如野兽般的声音回答了银凌海的问题,少女缓缓站起来。 银凌海全身上下所有汗毛都竖立起来。少女一直以手紧按着的腹部,原来整个小腹接近三分一的地方似被某种东西洞穿,一如被咬了一大口的曲奇饼般。 她紧盯着银凌海,呼吸平稳似有若无,喉头传来阵阵低沉的咆哮,眸子已没有最初和银凌海说话那种理智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饥饿的眼神。 探员枪口指向少女,用强自镇定的道:“小姐,别再乱动,否则我会开火。” 少女笑了笑,双目的眼白部分开始出现一丝又一丝的血丝,再逐渐密合,最后一双眸子变成暗红色,在黑暗中彷如一对猩红色的石榴石。 “别……” 少女毫无任何准备动作,身体如弹簧般,突然以极高速扑向银凌海。 “轰!”、“轰!”两发子弹横过隧道内的空间,却没有击中任何血肉。 接着,喉头闪过一阵凉意,探员看到红色的血花飞舞,身子一软,跌坐在地。 原来喉咙被割断的一瞬间,只要速度够快的话,是不会感受到痛楚的。 探员只感到一道温热的鼻息喷到皮肤上,耳边传来像是吸吮液体的声音。 一生的回忆如走马灯在脑海中涌现。 好冰。银凌海感觉自己像是泡在冰水中,整个身子由外至内每个细胞都冻结成冰。 眼前一片漆黑,一切的感觉似已麻木。这儿是哪儿?我已死了吗? 没有回应,只有无尽的寂静。 “不,我不甘心就这样死去!”银凌海怒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不甘心?”一把女性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不能在这儿倒下,因为……因为我答应过莫叔的,我要保护无辜,我绝不会让善良的人再受伤害,我要阻止凶手,我不能在这时死去。” “保护善良无辜?真是无聊又天真。” “不!这世上有某些东西,某些信念,值得我们拚命,值得我们不惜一切守护。” “不惜一切?就算是付出任何代价也要守护正义,你真的相信世上有这些东西?” “是的,我相信。” “好,我给你想要的。” 第9章 银凌海感到一个温柔的身躯拥抱着自己。 “小子,这是你的选择,日后你可以恨我,但不要后悔。” 一声叹息传到银凌海的耳中。接下来他感到脖子侧处传来一阵痛楚,然后身子颤抖起来,一波又一波的虚弱和疲倦感如浪潮般从身体深处涌出。 “我的名字叫作雯妮莎(vanessa),在拉丁文中有蝴蝶和新生的意思。” 同时银凌海感到某些温温的液体流进口中,暖暖的而又带着某种腥气。 彷似经过了永恒的时间,声音又再传来:“欢迎来到吸血鬼的世界,我们会再见面的。”这是银凌海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接着他真正的昏了过去。 银凌海猛然睁开双目,入目所见的是一片米白色的天花板。 “这儿是哪儿?”他动动身子,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老天!”身旁传来一把熟悉又亲切的声音:“感谢上天,你终于醒来了。” 银凌海转过头来,入目的是满脸忧色的康薇尔和岱莉雅。 两人一左一右给银凌海一个亲切的拥抱。 “阿海……你吓死我了……”岱莉雅又哭又笑,紧搂着阿海不放。 “这儿是?” “这儿是医院,老天,你已昏迷了三天了!”康薇尔也是又哭又笑的道,接着一向冷静的她推开门大喊:“老莫!” “什么……三天?”银凌海拚命整理自己的思绪。 走道外传来急促的奔跑声,莫凡猛然冲进来,看到醒过来的阿海,想走上前,但又倏地顿住。他又假咳了几声,然后用略微呜咽着的声音道:“你这小混蛋没事就好。” “莫叔,对不起,我……” “你要道歉就向康薇尔和岱莉雅道歉吧,这三天她们为了你都担心得睡不着。” “你还不是一样,是谁激动地扯着医生的领子,警告他弄不醒你就会屠掉他?”康薇尔轻松起来,笑着道。 岱莉雅和阿海也笑了起来,莫凡一脸尴尬,接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翌日。 “你莫叔在地下隧道中找到昏迷的你,接着背着你来到地面……”康薇尔坐在银凌海的床边,向他说明当时的情况,岱莉雅则坐在另一旁削苹果。跷班的力高站在一旁,毫不客气的吃着送来的慰问水果。 “那时只有我?没有其它人?” “你还想有什么?” “……” “对了,凯阿姨,阿海为什么昏迷这么久,不会有后遗症吧?”岱莉雅担忧问道。 “嗯,阿海的昏迷,可能是脑部受到撞击,出现脑震荡,导致较长时间的知觉丧失。不过你别担心,我替他作过x光扫描及核磁共振扫描等,他没有脑出血、脑挫伤或裂伤,身体其它部分也一切正常。” 康薇尔道:“勉强来说,阿海的红血球、白血球及血小板数量比正常略低,不过他身上没有外伤,内脏也没有受伤而内出血,故应该只是一般的缺铁性贫血而已。放心吧,岱莉雅。” “实在太过分啦。你别忧心,岱莉雅,”吃着草莓的力高笑道:“你要真担心,我可以马上找来一打比基尼女郎测试一下阿海……” 银凌海下意识地点头。 岱莉雅不语,伸手大力扭捏男友手臂一下,后者登时痛得哇哇大叫。 敲门声响起。 “请进。”康薇尔道。 进来的莫凡向众人打个招呼,力高吓得马上把所有草莓都塞进嘴内,登时两颊高高鼓起,再立正身子敬了个礼。 “咦,力高探员,你怎会在这儿?” “保搞畅关,沃德料塞先言,蒸大蒜象抗伪耳打斧熏仇移靴衣剪。(报告长官,我得了腮腺炎,正打算向康薇尔大夫寻求医学意见。)”力高努力不让草莓汁溢出道。 “啊,莫叔,案子怎么样了?”银凌海替力高解围的问道。 “我来就是为了这个,”莫凡道:“你好点了没?可以有条理地组织事情的经过了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昏倒在地下隧道内?” “这个……我……”银凌海登了顿,回想起发生的事。再顺次序,从狄安娜打来的电话说起,一直说到自己被神秘的少女攻击为止。 “事情就是这样……”银凌海看着眼前四张呆若木鸡的脸,恼怒的道:“怎么了,你们不相信?我很清醒,很正常,而且没有说谎!” “冷静点,阿海,我相信你。”岱莉雅忙道。 “阿海,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康薇尔劝说着:“单纯的脑震荡有时会有少许后遗症,比如幻觉、记忆丧失及遗忘症等,你有可能也是……” “凯阿姨,连你也不相信我?” “孩子,你刚刚说自己的咽喉被割断,而你现在还活蹦乱跳地和我们说话。”康薇尔温和的安抚道。 “小鬼,别像个三岁小孩般乱发脾气!”莫凡低喝道:“我告诉你吧,除了凶案现场外,我们在其它地方,包括对街、地下隧道上也找不到什么血迹,你的手枪有发射过,但我们找不到弹头。” “那么那名老伯呢,他可以证实那男人和少女的存在!” “我们替他作了一份详细的笔录,也相信他看到了凶手,不过略微调查后,发现他有精神病纪录,患有精神分裂症(注二),是小区内的麻烦人物,他的供词有多少是真实,多少是他幻想出来的,只有天晓得。” “什么……”难道自己跟随血迹,追踪至地下道,遇到那少女,这一切都是幻觉? 银凌海又道:“对了!那地下道的入口不是被破坏了吗?这总不是我的幻想吧?” “我询问了铁路警察那边,他们最近发现有青年喜欢破坏地下铁的设备,他们也为此而烦恼。” 他一时无言。 康薇尔拍拍银凌海的手,又转头向莫凡道:“但阿海总不会无缘无故钻进隧道中,会不会是他的确看到疑犯,追踪着对方至地下道,然后……嗯……和对方搏斗,头部受到撞击什么的,导致记忆混乱。嗯,不好,待会我再替他详细检查一下……” “嗯,这推测也算合理。”莫凡点点头,续道:“待会我叫绘图专家来这儿,画一幅那女孩的拼图作参考吧。” “嗯,是的,莫叔……长官。” “唔,有关狄安娜那神秘追踪者的事,我会详细调查的。”说罢,莫凡摆摆手,向门外走去,又道:“阿高,你的腮腺炎痊愈了的话,就跟我来。” “畅关,是滴,畅关。(长官,是的,长官。)”力高忙不迭把嘴中的果肉吞进咽喉中续道,“长官,我明天应该可以出院……” “给我好好休息。” 乌云密布的天空传来战鼓般的雷呜。 男人猛地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声和打雷声交错,撕破了室内的安静。 好一会,咳声渐减,他萎顿在地,本来健康强壮的肌肉已萎缩苍白,身子变得消瘦,头发及肤色都失去光泽。他习惯地往自己胸膛处摸去,然后发出愤怒的吼叫。 可恶,那血族的婊子竟然趁我进行仪式时,把那护身符偷走! 男人喝了口白开水,又休息了一会,冷静的思索起来;那婊子既已得手,一定已经躲起来了,要找她一来不知要花多少时间,二来则前功尽弃,又可能引起“公会”注意,我很难有第二次机会。但现下没有护身符,我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 男人忽地又猛烈咳嗽起来,他手一挥,不少心把桌子旁的小相框打翻在地。 “噢。”男人连忙拾起相框,相片上笑容灿烂的人,彷佛帮他打气般。 “是的,乖女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先做最重要的事。”男人的眸子炯炯有神,视线从相片转向窗外的天空,道:“即使要把剩下的生命急促燃烧,我也要坚持下去,完成这个仪式。” 银凌海沉沉睡着,无数陌生影像在他眼前闪现。 一双双跳舞的男女、小提琴的乐声、燃烧着的教堂和十字架、苹果派的香气、一张英俊而白皙的男性脸孔、小孩的笑脸、哭泣尖叫的声音、獠牙、血腥味、一片血红…… 影像伴随着声音、气味及各种感觉,银凌海彷佛伴随着记忆的主人,重温曾经历过的一切。接着影像出现与消失的速度愈来愈快,银凌海感到自己的头似要胀成无限大。 “啊!”突然一切倏然而止。影像淡化消失,四周如舞台落幕般回复黑暗。 无边的黑暗如有生命般蠕动着,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腥味,伸出舌头时似乎还可以尝到那微咸的味道。一双如红宝石般的鲜红眼睛在黑暗中浮现。 “你是谁?”银凌海听到自己在询问着。 “我是银凌海。”发出红光的眸子回答。 “你在说什么,我才是银凌海。”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不!不对!” 然后黑暗化成一个巨大,带着尖牙的嘴巴向银凌海噬去,他尖叫着醒了过来。 “老天,这是什么怪梦……”银凌海抹掉脸上的汗水,手无意中碰到身旁小桌上的一迭报纸,纸张跌在地上。他低头一看,狄安娜的照片赫然在上,还有斗大标题“本报记者惨遭杀害疑为连续杀人魔所为”,在下面的则是其生平小传。 看到狄安娜的照片,银凌海的心情更为恶劣。 注二:精神分裂症(schizophrenia),精神障碍的一种,患者会有幻觉、妄想及脱离现实的症状。 第六回:饥饿 两天后,中央警署,职员餐厅。 银凌海和力高拿着盛有饭菜的塑料托盘坐下,后者马上向手中的炒饭疯狂进攻,好一会后他才抬头,看看只虚应故事般的吃了几口饭的好友,道:“实在太过分啦,阿海,你没食欲吗? 第10章 那是你最喜欢的蛋包饭哩。” “嗯,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老是有种古怪的……饥饿感,但看到食物时却没食欲,即使勉强吃进肚子中,也如嚼蜡般。” “少来了,不是说检查后你一切正常吗?我神探力高已经知道在医院发生的事。” “你知道?”银凌海想起那个古怪的梦,立时问道。 “是的,事情经过一定是这样,”力高眼神愣惚起来,陷入妄想状态,喃喃道:“在某个晚上,午夜过后,一个漂亮的护士…… “不,是两……三个年轻貌美的女护士,人数太多不好,她们来到你的病床前,嗯,她们已注意你很久,决定在你出院前,替你作个详细而透彻的“身体检查”……” “阿高,你的口水都流到地上了,这样不卫生。”探员手掩额头道。 “所以你现在才一副脸色苍白的样子,是不是?是不是这样?真相是不是这样?” “……”银凌海沉默了一会:“言归正传,“魔法师”的案件调查得怎样?” “真要说的话,是走进死胡同啦,”力高勉强回到现实世界,他擦擦嘴角的唾沬,道:“先不说狄安娜,前三名死者都是年轻女孩,但她们的职业、兴趣和生活方式都各不相同,而且互不相识,就连住的区域也是天南地北,半点交集也没有。 “而且她们都生活正常,没可能招惹什么人,我们实在找不到她们被杀的理由。” “对了,那找到狄安娜那名神秘的倾慕者了吗?” “嗯,找到了。”力高不经意的答道。 “什么?”银凌海登时激动起来。 “喂喂,冷静点,兄弟,如果那家伙是凶手,我会是一副闲闲没事干的样子吗?” “你的意思是?” “说来真是气人,我们在狄安娜家中发现最新的花束及附在其上的字条,你猜上面写什么?”力高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道。 “呃?” “上面没有署名,只写着“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 “什么……” “想不到现实中真有这样的人,”力高脸上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道:“我们根据卡片背后的地址电话找到那间花店,再凭字迹和花店职员的口供找到了那位神秘的追踪者,原来那家伙是狄安娜工作的报馆的数据库管理员。” “真的?” “是啊,据其同僚说,那家伙异常内向,有点像是最近流行的什么御宅族。我们讯问过他,那家伙吓得几乎尿裤子啦,原来那男的自从在五月调职来这儿,遇上狄安娜后,就偷偷喜欢上她。 “他不知如何表达,又怕被其它人发现,所以选择有时偷偷地跟着人家,又或是在什么节日、生日,甚或兴之所至时送花给她。 “他就连订花也鬼鬼崇崇,找一间离公司远的。该死,真是受不了,事后我忍不住向他晓以大义,教他正确的泡妞方法。”力高嘿嘿的奸笑数声道。 “但这不代表他不会……” “不,”力高打断银凌海,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在几次命案发生时,都恰巧和同僚一起工作,又或大伙儿在开会,不在场证明比花岗岩还要硬,他是干净的。” “……” “所以我们回到原点啦,真不知道“魔法师”是聪明还是运气好,第一宗案件发生在中央公园就算了,那儿夜深时,即使是核弹试爆也没人知晓。 “第二宗命案就发生在被害人的家,那可是有警卫的新式住宅区,偏偏没有半个人看见什么可疑人物进出,哼,那些警卫九成是偷懒。” “嗯……中央公园、上城的高级住宅区,再加城东的重建区,看来凶手的活动范围遍及全市呢……” 这时力高忽地拢好头发,露出自以为最帅气的样子,再一把站起来,笑笑的向两名走过的女子打招呼道:“啊,是宝娜和罗塞朵两位小姐,看到你们马上令我完全明白秀色可餐的意思。” 其中一名身材修长,短发的拉丁裔美丽女子笑道:“小高,你的嘴巴倒甜。” 另外一个女子大约二十四、五岁,一头小麦色的长发,有着不逊同伴的秀丽五官,她向银凌海道:“听说你受伤住院,现在没事了吧,阿海?” “嗯,只是些小伤,谢谢你的关心,罗塞朵。” 宝娜开朗的向力高道:“喂,小高,你不是答应过,会弄到“黑暗福音”乐队演唱会的票吗?怎么样了?” “哇哈哈!我力高大爷出手岂有办不到的道理,四张票,都是前排中间的位置啊,哇哈哈!” “好吧,那我和罗塞朵两张票,你多找一个人吧。” “嗯,说定了喔,宝贝。” 说罢,二人向力高和银凌海挥挥手,径自离去。 “太好了,阿海,”力高激动的抓着好友的肩膀,道:“你知道吗?宝娜和罗塞朵两个分别都是警队内“最想娶回家排行榜”、“最想在荒岛共度余生排行榜”、“最想她成为自己孩子的妈排行榜”的前三名耶!实在太过分啦!” “我比较想知道谁这么无聊做这些排行榜。”银凌海平静的道。 “哇哈哈,男子汉心胸要广阔。阿海,这次我们出运啦。” ““我们”?” “噢,你要努力追上我的优秀分析能力才是。还有一张票耶,我怎会不预留一份给我的好兄弟呢?” “那什么“黑暗福音”,就是最近流行的摇滚乐队吧?抱歉,我对摇滚乐的兴趣不大,而且我有岱莉雅……”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力高看着好友,严肃认真的道:“兄弟,到了今天,我要告诉你赤裸裸的真相!你知道你是警队内“只宜远观,不宜亵玩排行榜”和“最没情趣男人排行榜”的前三名吗?” “我再问一次做这些排行榜的无聊人是谁?” “你想想看,会有女性喜欢一个只有虚伪的帅气外表,而内在是个大闷蛋的男人吗?没有吧。”力高慷慨陈词:“所以我要增加你与不同异性相处的经验,让你成长为一个更出色的好男人,让岱莉雅更幸福,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兄弟。” “原来是这样,那真是辛苦你了,阿高。” “不要紧,你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力高安慰的点点头。 “但我还是……” “你不答应?别对我这样残忍!为了追求宝娜,我已经制订了一个完美的作战计划,而你是这作战不可缺少的一环……” “这才是真心话吧?阿高。”银凌海掩着脸道。 力高不语,只默默地用“卖火柴的女孩”式的目光看着好友,为时接近十五分钟。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了。”银凌海一副被打败的表情,道:“下不为例。” “银大皇英明,银大皇万岁,愿我皇万岁万岁慢慢垂……” “你们这对活宝打算出道,表演二人相声了吗?”此时一名中年男子来到,他坐在二人面前,边打开便当盒边问道。 男子叫黄启法,是华裔,绰号就叫“老黄”,有丰富经验的他是警队中的万事通,同时也熟悉亚裔帮会的运作及情况。 “啊!是爱妻便当呢,真好啊,是什么中国菜?”力高一副嘴馋的样子,看着对方打开便当盖子,登时露出嫌恶的表情道:“老天,是猪血,我最怕的了,亏你还吃得下!” “哼哼,猪血配韭菜是一等美味,是你们这些小鬼不懂欣赏罢了。” “嗯,”银凌海看着眼前暗红色,呈果冻状,切成小块小块的食物,不自觉咽了口唾液,道:“老黄,我可以吃一点吗?” “没问题,不过你不是和力高一样最怕这种东西的吗?” “对啊,阿海,”力高故意夸张地掩着鼻子,道:“那是“银凌海嫌恶食物排行榜”的前三名耶!” “不知道,我突然就是想试试。” 银凌海也不知为何,只是嗅到那股味道,本来那种若隐若现的饥饿感突然如火山爆发般,他如饿了数十天的难民般,把猪血放在自己碟子上,然后再塞进口中。 太美味了,那种血腥味及咸味涌进嘴巴中,传来一阵满足感,但同时又有种未完满的感觉,体内彷佛有某种东西催促他追求更多这种味道。 力高以怪异的眼神看着银凌海。 银凌海没理会力高,只道:“老黄。” “嗯?” “还有吗?” 翌日,下城区。 力高和银凌海二人来到一幢公寓前,公寓是老旧的砖式建筑,没有升降机,只有在墙外建有简陋的防火梯,墙上则是无数以喷漆绘成的涂鸦。 “让我看看,根据资料,珍妮·卡尔,十八岁,患有糖尿病,需定时注射胰岛素,曾有多次离家出走的纪录,已失踪了近三十小时,最后和家人联络时表示刚和男友吵架,此后行踪不明。” 力高打开记事本,再次细看上面的数据,同时核对地址道:“她的包包则在离这儿一个街区的垃圾桶中发现,钱和行动电话都不见了,同僚曾尝试过拨其行动电话,不过电话不通,而根据其朋友表示,她的男朋友就住在这儿。” 虽然一般的失踪案中,对方失踪没超过四十八小时,警方是不会受理的。 不过若有特殊原因,比如失踪者为幼童、长期病患、智力有障碍者及老人等则不在此限。最重要的是,因为“魔法师”的一连串凶案中,所有被害者均为女性,在此阴影底下,警方高层特别重视女性失踪案件,稍有可疑的都派探员深入调查。 “那男友叫艾斯,有多次伤害前科……”力高顿了顿,忧心的看着银凌海,道:“喂,你真的没问题吗? 第11章 你的脸色还是很苍白呢。” “安啦,我没事的。”银凌海点点头,强忍住体内那种挥之不去的饥饿感。 二人沿楼梯来到七楼,其内部比外表更破旧,木板随二人的步伐嘎吱嘎吱地响,墙壁同样又薄又残破,彷佛大声点说话也会把整幢建筑物震倒。 艾斯的家位于走廊尽头,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乐从屋内传来,力高猛力敲门。 “谁?” “哥特市警察,艾斯先生?我们有几个有关珍妮的问题想请教你。” 门好一会才打开,一名约二十三、四岁的青年出现,有点烦厌的道:“警察先生,有什么事?” “我们就珍妮·卡尔小姐失踪一事,有几个问题请教阁下。”对方房内传出的吵耳音乐令力高要扯开嗓门大喊。 “我早先不是对她家人说过了吗?警察先生,我们是吵了几句,然后珍妮气冲冲的走掉,就是这样,之后她到了哪儿,我一概不知。” “你没有追上去,也没问她去哪儿?” “老天啊,你们有所不知,我们每次吵架时,她都摔门而去,哼,雷声大雨点小,结果不是在附近的公园溜达,就索性在走道外蹲着,我认为她这次也是老把戏而已。” 青年看看二人怀疑的目光,忽然恼怒的大叫道:“他妈的,我知道你们这些条子在想什么! “你们听好,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也没有对她怎样!我很喜欢珍妮,又怎会伤害她?那天早上她心血来潮,说要那部最贵、最新型号的行动电话,又要一个新的什么幸运电话号码,我二话不说,用光三张信用卡的额度也马上全数买给她,我又怎会……” “好吧好吧,艾斯,冷静点,珍妮有否什么比较熟的朋友,特别是可能收留她过夜的?”力高道。 “这个……” “告诉我他们的名字。” 在力高向艾斯问话的同时,银凌海一直保持沉默,他发现自己内心躁动不安,需要花大量心力压抑那种饥饿感。 身旁的门倏地打开,出现一名穿汗衫、短裤的男子,他用好奇的目光瞧瞧二人,再挥挥手示意银凌海走近,复压低嗓子道:“嗨,你是警察先生吧?” “嗯,有什么事?”银凌海淡淡的道。 “你们是为那女孩的事来吧?她怎么了吗?” “她失踪了,你最近有看过她吗?” “嗯,我记得最后看到珍妮……唔,好像是昨天吧,那时他们在吵嘴,声音大得要命,老天,也不是第一次了,三天两头就吵,那男的经常大叫我要杀掉你,不过那一次倒是有点怪。” “怎么个怪法?” “先声明,警察先生,我可不是那种爱八卦的无聊人,只是他们吵得价天响,你想不听也不行。” “知道了知道了,到底那天你听到什么?” “我本来也不在意,但现在愈想却愈不对劲,而且刚刚又看到你们来了……”对方吞吞吐吐起来的道。 “什么不对劲?”银凌海耐着性子问道。 “那时我很想叫他们静一点,不过通常那女孩会砰的一声摔门,然后乒乒乓乓的下楼,之后就会安静好久,可是那天却……嗯……怎么说好呢……” “你听到他们一如平常的在吵架,然后呢?” “是了是了,吵到后来,那女孩忽然尖叫了一声,然后就突然静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没有门关上的声音,也没有珍妮下楼的声音?” “是啊是啊,不过我那时没在意,心想可能是小两口和好如初吧,毕竟现在这一代就是这样,不过后来我又听到……” “听到什么?” “嗯嗯……大约昨天晚上半夜的时候,我睡得不好,起床喝杯牛奶时,听到门外有种古怪的声音传来……对了!就像是拖着什么重物经过般的声音,我当时还奇怪谁在半夜倒垃圾呢。”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当时我怎么知道?后来也就忘啦,直到刚刚听到你们讲话时,才突然想起来。” 银凌海心忖,如果邻居没听错的话,就有必要好好侦讯艾斯,他续道:“啊,还没请教先生大名。” 男人愣了一下,旋又露出兴奋的神色,在短裤的口袋内掏了掏,掏出一个卡片盒,礼貌的双手递上卡片,道:“我叫威廉,其实是干保险的,警官先生,你们这一行真的很危险啊,我知道政府替你们投了保,但有没有想过为了你的家人多一个保障……” “这个……”银凌海勉强接过卡片,看了一眼,续道:“威廉先生,言归正传,你刚才说半夜,你能否准确点说是什么时间?” “嗯,确切时间吗?我想想看……” 正要拿出笔记本纪录对方说话的银凌海忽然一愣,一股味道忽然钻到鼻子中,是某种奇怪的气味。这味道来自对方身上,不,应该是屋内,对了,是什么呢? “警察先生,你没事吧?”威廉道。 银凌海摇摇头,心中搜索着记忆,答案不到半秒就出现了,是血腥味,血液尚没完全干透发出的味道。他在职业生涯中嗅过无数次的气味。但这种味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来源是哪儿?嗯……嗅到了,来自保险经纪的屋内。 银凌海沉吟了一会,道:“威廉先生,你在煮什么东西吗?味道很怪啊。” “煮东西?没有啊,我没在煮食,而且你说什么味道,我半点也嗅不到。” “喂,怎么了?”力高此时来到银凌海身旁,道:“你们在聊些什么?” “阿高,你有嗅到什么吗?” “算了吧,兄弟,旧式公寓是这样子的啊,我从前有一位女朋友,就住在……” “不,我是说那股血腥味,你没有嗅到吗?”银凌海打断道。 “什么腥味?” “警官先生,我不知你说什么,时间好像是凌晨一时左右,就这样,对不起我赶时间……”威廉忽然焦急的道,甚至想关上门。 “等等!”银凌海大喝一声,像是心中有某道声音驱赶着自己般,猛然以身体顶着门,道:“威廉先生,你介意我们进你的屋内看看吗?” “我当然介意,珍妮失踪关我什么事,你们又没有搜查令,我怎么可以让你们进来。” 力高呆望着银凌海,不知所措。 “阿高!” “什……什么?” “那个电话,那女孩失踪前,她刚买的什么幸运电话号码,告诉我!” “好,好的,号码是9xxxxxxx。” 银凌海掏出行动电话,快速按下几个按钮,屋中立时响起行动电话的铃声。 威廉登时脸色大变,焦急的看着屋内。 “威廉先生,为什么珍妮的行动电话会在你屋内响起?” “不可能!我明明关上了……”保险经纪登时顿住,发觉自己说溜嘴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要白,忽猛力一把推开银凌海,向屋内冲去。 “糟了!”银凌海和力高急忙追上,威廉冲进睡房,架起一个被反绑着,衣衫不整,嘴巴被堵着的女子。她正是失踪了的珍妮,少女身上有多处被割伤的伤痕。 威廉从桌边掏出一把刀,横架在女子的脖项上,道:“你们……你们别过来啊!” “放下武器!”二人掏出手枪,力高喝道:“别伤害人质!” “别过来啊!你们听不到吗,别过来!”威廉神色激动的道。 少女拚命摇头,呜呜的哭声从被塞着的嘴巴中冒出。 威廉把自己大半个身子藏到人质身后,又再尖叫道:“退后!” “冷静点,我们谈谈。”力高声音保持平静,意图缓和对方情绪及引开其注意力。 威廉一言不发,忽然一刀割在女子的手臂上,再示威地挥舞了几下,冷冷道:“我说退后。” 随着刀子挥动,血滴洒到二人脸及身上,力高忙扯着银凌海后退数步。 “你们都是一样……说进来我家坐坐的……嘲笑我……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威廉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力高低声向银凌海道:“我尽量拖延他,你马上叫增援吧。” 银凌海木然点头,心中却充斥着某种感觉。 很热,很烫。 他摸摸自己的脸颊,全身上下发烫,空腹感以几何级数扩张,一阵怒气和狂暴的冲动如雪崩般席卷脑门。对了,就是这种味道了,快点,把眼前的活物杀死、折断他的骨头、撕开他的肌肉、吮饮他的鲜血……耳边彷佛有一道声音这样说道。 “臭条子,听不到我说什么吗,我真的会杀了……” 银凌海踏前一步,一双异常充血的眼睛冷冷瞪视着威廉,像看肉。 对方的呼吸变得更急促,持刀的手颤抖着,一如遇上野狼的小白兔。 “放、了、她。” 威廉倏地猛力把少女向前推,人质登时整个人往二人的方向跌去,他再一把推开窗户,落到窗外的防火梯处。 力高一把接着女子,银凌海则一个箭步冲到窗前,再跃到窗外的防火梯处。 急促的脚步声在铁楼梯下方回荡,威廉跑得极快,转眼间已差不多到达地面。 探员体内的那种空腹感及愤怒如失控般,有增无减,一直潜藏在内心的负面回忆:父亲的自杀、母亲的遗弃、莫凡阻止自己投考fbi的事,也如冲破堤防的洪水般,瞬间淹没了理智。身体比脑子先动起来,下一瞬间,探员的身体跃往空中。 威廉三步当作两步的从防火梯来到地面。 可恶,为什么会这样,臭条子,为什么会发现…… 一道人影倏地从天而降,落在逃亡者前方,是从七楼跃到地上的银凌海。 第12章 “什么?”威廉尚没回过神来,一道黑影在视网膜前急速扩大。 男人倏地发出惨号,整个人凌空倒飞,撞往墙壁处,再缓缓沿壁面滑下,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脸上一如被踏个稀巴烂的西红柿。 “嗄……嗄……”银凌海缓步踏前,手伸向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的男人。 对了,就是这样,杀死他,那白白的肉,红红的血……右手刚要接触对方脖子的瞬间,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他复以左手紧握着右手手腕,像跟自己角力般,然后他一个踉跄,往后跌坐在地。探员看着自己双手,拚命喘着气。 老天,这是怎么一回事? 稍后。 力高把惊惶失措的珍妮交给救护员,走向坐在一旁的银凌海,道:“实在太过分啦,这次可是大功一件啊!情况就像你女朋友说她其实没怀孕一样的美好。” “嗯。” “老天!你没事吧?你竟然同意我说的话耶,你肯定自己没受伤?” “没事的……”银凌海回道,又喃喃自语补充一句:“我希望。” “你在碎碎念什么?实在太过分啦!”力高兴奋的抓着银凌海的衣领,拚命左右摇晃着他续道:“不过我实在不明白,快点解释给我听!” “拜托,别再摇了,我有点头昏……我说我说,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你会发觉那邻居有可疑?” “嗯……首先是那男人太合作了,态度亲切得过分,这样反而显得很奇怪。他开门和我谈话时,穿着汗衫和短裤,像是赋闲在家,但又马上从裤袋中拿出卡片盒来,你若是休假,会在家中随身带着卡片盒?” 他喘了口气,续道:“我那时就觉得有点怪,最有可能是他一直在留意我们的对话,反正那公寓的墙壁这么薄,想听不到艾斯的话也不行。 “之后跑出来向我们套话及提供假线索以误导我们,为免自己显得太怪异,于是给我卡片来掩饰,可是欲盖弥彰,表演得过了火。” “啊,当时我神探力高也在场,为什么想不到!”力高道:“不过那男的也真够笨,就算不丢掉女人的行动电话,最少也要关上啊。” “罪犯总是贪心的,加上那电话又是最新型的,我猜他大概当成某种战利品,舍不得丢掉吧。但其实我也是姑且一试罢了,即便不行,我也会硬闯。”银凌海解释道:“而且他也没忘了关电话,我拨的其实是他卡片上的行动电话号码。” 力高啧啧连声:“什么?不过他连自己的铃声都分不出来,也聪明不到哪。” “你说得没错,如果他能冷静下来,绝对能识破这个连三岁小孩也看得穿的小把戏。不过我赌的是他一定听到艾斯说有关珍妮新的行动电话的事,加上我坚持进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作贼心虚,一时慌了手脚就露了馅。” “实在太过分啦,这样你在“随机应变兼英明神武排行榜”又递进一位啦。” “别说这个了,阿高,我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你,你那时真的没有嗅到血腥味?” “你在胡说什么啊?伤者虽然身上有多处伤口,但伤口都很浅,出血量不多,现场也没有其它血迹,味道没可能浓烈至传到门外,除非你是警犭吧?” “……” “嗯,我又检查过一遍,除了轻微贫血外,你的身体真的很正常啊。”康薇尔不解的看着银凌海。 “但凯阿姨,我……”银凌海期期艾艾的道:“我最近有点怪,吃得再饱也还是有种饥饿感,而且明明讨压的食物却变得很喜欢……” “唔。”康薇尔皱起眉头。 “还有我最近拘捕犯人时,有种冲动,想把对方……总之是痛扁对方那一类……” 康薇尔思索了一会,道:“我的专长并非心理学及精神病学,不过我知道很多前线警员也有这种问题,主要原因是高度压力及不规律的饮食作息所致,而饮食习惯改变也很可能是身体因压力而出现的反应。” 她顿了顿,续道:“特别是你,阿海,从小到大,你就是正经八百的完美主义者,干什么也像拚了命般,这就是你的问题,人的精神就如橡皮筋般,长期拉紧就会失去弹性,再加压的话,就会啪的一声断掉。” “但……” “既然如此,我叫老莫再让你放假休息吧。” “不,我没事的,凯阿姨,”银凌海急忙道:“我一定要逮住“魔法师”,而且我还没有弄清地下隧道那女孩的事……” “那事老莫会派人追查的。你就轻松下来,和岱莉雅约会,好好休息一下吧。” “但凯阿姨,我总有种古怪感觉,即使那少女不是凶手,也知道些什么……” 中央公园。 “汪汪汪!”一头皮包大小的狗儿边向着草地狂吼,边伸出前肢挖掘泥土。 “不,波比,不许!”狗的主人忙一把拉着自己的宠物。 “奇怪,波比今天干什么?”狗主身旁的友人问道。 “我怎么知道,刚刚它还好端端的。” 正兴奋挖掘着的狗儿突然像是遭雷殛般,慌张的跑到主人脚边。 “噢!波比,”狗主忙抱起惊惶的宠物,道:“你是怎么啦?” “看这儿,泥土好像被人翻过呢。” “大概是公园管理员翻过土吧,”狗主忧心的看着爱犬,道:“它好像不舒服,我还是带它去看兽医。” “可能是那些狗粮,我早就说那个牌子品质不佳的。” “知道啦知道啦。” 二人一犬远去。 时间又过去三个小时,黑夜再次降临哥特市,刚才狗儿狂吠的地表一阵震动,泥土逐渐往上翻,倏地一道黑影破土而出,是银凌海在隧道看到的少女。 少女拍拍身上的泥土与尘埃,又如作暖身操般活动自己的四肢,好一会后从怀中拿出一个五芒星状,中央镶有琥珀的饰物,宝贝地握在手中。 “终于到手了,虽然几乎赔掉性命,但也是值得的。”少女露出满足的笑容,又陶醉了好一会,才转头嗅嗅四周空气,复闭上双目,好一会才再睁开。 “果然如此吗?看来他决心干下去呢……”少女心忖:“也好,这代表他没空向我报复又或抢回护身符,他以后再杀多少人也不干我的事。” 真的没所谓?心中忽然响起某道声音,极微弱,但就是存在。 “哼!”少女摇摇头,彷佛想藉此挥掉心底某道声音,良久又喃喃自语道:“对了,那个小鬼……去看看他吧,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 同一时间,哥特市演艺馆,演唱会现场。 超过三十年历史的演艺馆,最闻名的是其残旧和空调不足,入场的歌迷即使脱下上衣和外套仍旧挥汗如雨,但这完全无损他们的热情,尖叫声和荧光棒的光芒充斥场内。 力高和宝娜如其它人般疯狂欢呼起来。 银凌海叹了口气,换作平常,他也会投入欣赏演唱会,但最近发生的事,令他没这个兴致,他复转头向身旁的罗塞朵问道:“罗塞朵,怎么样,你没事吗?” 穿着长袖洋装的罗塞朵满身是汗,她摇摇头,有点勉强的笑道:“我没事。” 馆内充斥着安可的叫声,乐队又向观众挥手,道:“谢谢大家,我们下次再见!” 说罢,众成员站于舞台中央的平台上,在观众欢呼下,平台缓缓下降。 好一会后,调暗了的灯光回复正常,人群站起,开始鱼贯离场。 力高向银凌海打个眼色,后者无奈点点头,想起之前和好友的对话:“我的好兄弟,听着,计划很简单。在演唱会结束后,你要第一时间建议送罗塞朵回家。 “我调查过,她也住上城区,和你家同方向。最重要的是,你是警队内“最不可能乱来男人排行榜”的头三名,宝娜一定会放心,这样我就能和她独处啦,哇哈哈!” 四人随人群来到出口处,力高拼命向银凌海挤眉弄眼,后者遂礼貌的道:“罗塞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也住在上城区。我也顺路,不若让我送你回家吧。” “好的,那麻烦你了。” 力高马上接口道:“那么,我送宝娜回家吧。” 宝娜笑道:“ok,那罗塞朵就交给你啦阿海。罗塞朵你就好好享用这个俊男吧。” “你在说什么啊!”罗塞朵有点尴尬的道。 二人挥别力高和宝娜,向停车场方向步去。此时罗塞朵却笑了笑,拍拍探员的肩,然后转弯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啊,罗塞朵,我的车停在前方……” “不好意思,我其实是打算乘地铁的,不过若我刚才这样说,宝娜一定会坚持陪我的,阿高就当不成护花使者了。” “啊,我很抱歉……”诡计被拆穿,银凌海登时一脸尴尬。 “不要紧的,阿海,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而且谢谢你今晚陪我,这是真的。” 银凌海抓抓头,满脸不好意思地随着罗塞朵沿人行道步往车站。 “好了,你送至这儿就行了,”罗塞朵道:“阿海,我虽然不知你的烦恼是什么,但希望你早日解决。”说罢,罗塞朵向银凌海挥挥手,拿出月票通过闸口。 罗塞朵来到月台,液晶屏幕显示牌出现列车将于十五分钟后抵达的讯息,她遂坐在一旁长椅上等待。忽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她转过头来,赫然是银凌海。 “咦,阿海你……” “我突然很想坐地铁回家。”他有点傻气的道。 罗塞朵噗哧笑道:“我很欣赏你的绅士风度,不过我是成年人,虽不是前线警员,但好歹也是个警察,懂得照顾自己。 第13章 况且,你有想过明天要取回车子时会很麻烦吗?” “这个……” “快点吧,购票的十五分钟之内是容许退票的。” “不,其实我……我有点担心,我……” “担心?” “怕那个打你的人再动手。”银凌海一时冲口而出,又急忙闭上嘴巴。 “……” “我……其实我是乱说的,你不要在意……”银凌海慌忙的又道。 罗塞朵叹了口气道:“老天,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不,不细心是看不出来的。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即使细心也看不出来,是这样的,对了,是这样的。”银凌海手忙脚乱的解释道。 “我我……其实我是推敲出来的。首先,你的粉底有点过厚。在演唱会时,你常不自觉以手遮掩左面,而最初入场选择坐位,于相连的四排坐椅中,你特意选最左的位置,好像有点怕我们看到你的左脸颊。 “所以我不自觉看看你的脸,发现那处有点红肿,从形状和位置来看,很可能是遭掌掴留下的,再加上刚才会场很热,但你满头大汗也坚持不脱下上衣,令我猜想是不是你手臂上也有什么……伤痕……” 银凌海看着欲言又止的罗塞朵,急忙道:“其实是我……我曾处理过一宗家庭暴力案子,那位妻子被丈夫以烟蒂烧灼手臂,前臂上有几个圆形的烧伤,所以无论天气有多热也穿着长袖衣服……我不是说你也是……如果我想错的话,我很抱歉。” “不,阿海,你的眼力很好。”罗塞朵把上衣衣袖推高,一双白皙的手臂上除有多处瘀青外,更有不少银凌海刚才所说的圆形灼痕,受过有关训练的探员更看出,伤痕新旧不一,不是一次造成的。 “是什么人做的?”银凌海愤怒的道。 “阿海,”罗塞朵把衣袖放回,道:“我很谢谢你,但每个人都有其难处……” “我知道,但一个人因为贪念而抢一个面包,和因自己的小孩捱饿而抢,纵使动机各异,但同样都是犯了罪。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容许一个人伤害另一个人,你也是警察,应该也很清楚这个道理。告诉我,是什么人打你,你的男朋友?” “老天,”罗塞朵叹了口气,道:“你的语气真的好像莫长官。” “是的,而且我和他一样不能容忍无辜者受伤害,是谁打你?” “是我的男朋友……” “老天!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在警队中有许多同伴和朋友啊。” 罗塞朵叹了口气道:“两个人的事很难说得清,他其实很爱我,他只是一时……” “他真的爱你就不会伤害你。” “唉,你不明白的……” “听我说,你和那混蛋住在一起?还是他有你住处的钥匙?” “他……他大概在家中……不过应该睡着了……” “不过也有可能心情不好,再扁你一顿?” “你不明白的……” “是你不明白!听好,女士,你有什么好朋友或是亲友可以让你住上一晚吗,如果没有,即使被阿高埋怨,我也要让你到宝娜家过夜,又或是安排你到酒店。” “不,宝娜她不知道,我没告诉她。”罗塞朵急忙道。 “她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但她也在警队工作……算了,总之以她冲动的性格,不告诉她是为她好。” 银凌海不解的看看罗塞朵,又道:“那你有能过夜的地方吗?” “嗯……我的弟弟其实也住在本市。” “好吧,那就到他的家。明早你回到家中,和那混蛋说清楚,告诉他敢再碰你,你在警队中的所有朋友都不会放过他,我和莫叔铁定会令他后悔曾经存在过。” “我很感谢你……但你不明白的,阿海……” 银凌海一言不发,拉着罗塞朵的手走向车站出口。 “阿海,你……” “告诉我你弟弟的住址,我用车子载你去。” “但……他知道我一整夜没回家,会很担心的……” “担心少了一个人肉沙袋?听我说,给自己一个机会,对自己好一点,好吗?” “……” “相信我,不用提心吊胆的生活是人的权利,明天你一定要好好告诉那混蛋。” “……” “答应我。” “好吧。”罗塞朵点点头,忽然笑了起来道:“你真的很好管闲事呢,阿海。” “是啊,我的嗜好真的很烂。” 第七回:杀戮之声 翌日上午,中央警署,职员餐厅。正推门而入的银凌海刚好遇上宝娜。 “嗨。”银凌海打了声招呼。 “嗯。”宝娜双目红肿,语带哭音的回道。 “对了,罗塞朵呢?”银凌海想起昨晚的交谈,问道。 岂知对方双目一红,抽泣着的道:“罗塞朵……罗塞朵她……” “怎么了?” “她发生了意外,今早从家中的楼梯滚了下来……” “什么?”银凌海整条脊骨有如泡在冰水中,凉飕飕的。 “医生说她撞到了头,可能受了脑震荡,现在还昏迷不醒。” “可恶!”银凌海想起罗塞朵说过男朋友施加暴力的事,怒道:“意外?我可不相信会如此巧合!” “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罗塞朵的同居男友喜欢把她当成人肉沙袋,她今天刚打算向他说分手,就发生意外?未免太巧了吧?” “你胡说个什么呀?”宝娜疑惑的道:“罗塞朵的男友打她?你从哪儿听来的?” “是罗塞朵亲口告诉我的。” “不可能的,他是公认的好好先生,怎会干这等事!” “你认识他?” “当然,你也该认识他……啊,对了,他刚调来这儿不久,你可能不熟,不过他以前和我及罗塞朵是同一个警区的,他叫杰比,是政风处的主管。” “你说什么?” 政风处是哥特市警队内一个近似宪兵性质的部门,专负责警队内部纪律及警员操守的调查,也可间接影响一个警员文件纪录上的评价,进而影响其升迁,是故即使本身身家清白,警队中人也对其又敬又畏。 下午,中央警署。 银凌海不用特意打听,单是随便问了几个人,就知道杰比·罗渣士的背景。他是一流大学毕业,曾是美式足球队的四分卫,更是警队搏击大赛的亚军,人缘甚佳。传闻他有机会升任署长,是警队内公认最有前途的明日之星。 透过康薇尔,他也找到当时赶往现场的救护员,晓得当时是杰比报警的,他说罗塞朵早上回到家里后,不小心从二楼的楼梯滚下来。而救护员知道对方是警察后,没有怀疑,只把其当成普通的家居意外。 “可恶,都是我的错……”罗塞朵仍然昏迷,令银凌海心中满怀歉疚。 当然,还有愤怒。 银凌海步进洗手间,杰比正对着镜子在细心梳理自己的头发。对方看到银凌海,不由皱皱眉。警署内不成文规定,位于这个层数的洗手间是供高级警务人员专用,一般像银凌海那种普通探员不该进来。 银凌海站在其身旁,扭开水龙头,视线射向镜中的杰比道:“长官,听说你女朋友罗塞朵出了点意外,我很遗憾。” “嗯,谢谢……银探员,我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杰比露出神气表情回道。 “听说她现在仍昏迷,你不用待在她身旁吗?” “这个……老实说,我又不是医生,在那儿也帮不上忙,假若有什么变化医院会通知我的,况且你知道,”杰比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道:“罪恶是不会休息的,所以警察的工作也做不完。” “嗯,长官,那真的辛苦你了。” “你过奖了。”杰比低下头,正想扭开水龙头。 银凌海一言不发,一把将他的头按在洗手槽上,同时另一只手把水龙头扭成最大出水量,自来水立时哗啦哗啦的流到杰比头上。 “干……干什么,你疯了吗?”杰比脸被紧压在水槽底部,出水孔被堵着,自来水开始积聚,呼喊声很快变成水中冒出的泡泡。 水花四溅,杰比双手拚命挥舞,想推开银凌海,但他手劲异常强大,搏击大赛亚军竟也挣不开。好一会后,银凌海扯着杰比的头发,把他的头拉起来,刚才还意气风发的他头发湿透,脸上的水一条一条如瀑布般,和着眼泪、鼻涕流下,一副狼狈相。 “操……操你妈的!”杰比的怒气连同粗话同时爆发,右手一肘顶向银凌海。 银凌海像是预知其动作般,右手硬生生地紧握着对方撞来的手肘,紧接着空中响起清脆的骨骼折断声。 “啊!我的手……”杰比立时发出杀猪似的惨嚎。 银凌海再把他的头按到水中,一会后再拉起来道:“被人伤害的滋味如何?” “银凌海,你听着,我不会就这样算了……” “听好了。”银凌海一把抽起其头颅,把他的脸压在镜子上,让他和自己压扁了的脸接吻。 探员冷冷的续道:“我知道你这坏胚的烂嗜好是殴打手无寸铁的女性,也知道是你把罗塞朵推下去的。” “你怎会知道……不,你在胡说什么……” “你最好向所有认识的神明祈祷,保佑罗塞朵醒过来,否则我会把一切抖出来。我会详细调查现场,追查这宗意外,叫人替她验伤,她身上一定有大大小小、新旧不一的伤痕瘀痕,届时看你怎样解释?”说罢,银凌海重重的把他推到一旁,转头打算离去。 第14章 杰比站起来,头发如海草般散披在脸上骂道:“银凌海,给我站住!你这黄皮猪,马上跪下来向我道歉,否则我要你好看!” “如果我不呢?”银凌海转过头来调侃道。 “你……” “你会像个娘们在地上空喊,还是来扁我?不过你真的有胆子向敢还手的人动手?” “你……操你妈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父亲的事!” “你说什么?”正要推门离去的银凌海身子倏地僵住。 “我在说你的父亲,那个万年巡警,那个出卖警队情报给黑道的“金手指”啊,”杰比冷笑道:“不过你知道最妙的是什么?他冒着被革职查办的风险,向黑道通风报讯,却只向黑道收那一点所谓的“车马费”。 “老天,不止日常工作,即使连贪污渎职,他也做得很烂啊!我们政风处一直把他当成笑话来讲。” “……” “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和你老子一样笨,一样是废物!我告诉你,你玩完了,银凌海!我不把你踢出警队,我杰比·罗渣士的名字倒过来写!” “……” “听说你母亲丢下你们父子,跟一个混黑道的出走,搞不好她就是知道你父子俩一对宝,都是无可救药……” 这话触动了银凌海的痛处。一瞬间,追捕威廉时的愤怒和杀戮冲动再次出现,迅速占据了他全身每一个细胞,理智和冷静彷佛从没有存在过。 来吧,顺从心中的欲望吧。 银凌海猛地冲到杰比面前,先侧头闪过迎面而来的一拳,同时右拳击向对方小腹。 杰比立时痛得如煮熟的虾子般弯下腰来,银凌海双手紧按其头颅,膝盖猛力顶向其脸部,一道清脆的骨折声传来,搏击亚军的鼻梁登时折断,血流满面。银凌海没理会对方呜呀呜呀,不知是哭泣还是惨叫的声音,紧抓他的后脑,再猛力往水泥壁撞去。 “砰!”洗手间的整面水泥墙如遇上地震般,灰尘从天花板上沙沙落下。 “银凌海,停手,否则我会……” “砰!”再撞。 “我……我……” “砰!”第三次撞击,两颗门牙从牙龈处跌落,当然,不会是银凌海的。 “我知错了……是我……是我不对……是我,我承认,是我把她推下楼梯的。” “吼……”银凌海没有回答,咽喉发出阵阵吼叫声,双目布满血丝,脸上更诡异地挂上一个享受的笑容。 “我……我不会再打罗塞朵的……我道歉……不,我去自首……求求……” “砰!”“砰!”回答的仍旧是一连串头颅撞击混凝土的动作。 “你在干什么?”尖叫声从背后响起,接下来如大合奏般,呼救,叱喝,高叫停手的声音此起彼落,而直到银凌海被数人压倒在地,已经是五分钟后的事。 “砰!”巨响再次传来,不过这次是莫凡猛力拍击桌面的声音。 “阿海,你……你……”莫凡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深呼吸几次才续道:“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莫叔……长官,我……杰比他故意把罗塞朵推下楼梯,然后装成普通意外般,现在她还待在深切治疗部,昏迷不醒。” “证据呢?” “杰比他……他亲口承认的。” “那是他的脸被打扁之前?还是肋骨被打断之后?” “我……” “一个警察最需要的是冷静,无论是办案时或帮助其它人的时候,用你的脑!别用你的心!你现在干了什么?刑求?私人执法?你的脑子哪儿去啦?” 银凌海沉默了一会才续道:“莫叔……长官,这次的确是我不对,但他打罗塞朵,把她推下楼梯是事实。求求你,莫叔,一定要彻底调查这件事,对了,你只要叫医生检查罗塞朵身上,一定会找到伤痕。” “我会试试的,但不能保证什么。” “谢谢你。” “先别谢,听着,阿海,警队最重视的是纪律和服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长官。” “好吧,银凌海探员。听着,由即日开始,你将暂时被停职,直至内部纪律聆讯有结果为止。现在,交出你的配枪及警章。” “是的,长官。”银凌海以掩藏着痛苦的声音道。 “很好,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长官,是的,长官。”银凌海向莫凡敬了个礼,转过身子。 “阿海。”莫凡轻轻叫住了探员。 “是的,长官。” 莫凡柔声道:“康薇尔告诉我,你尚没完全复原,你就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下吧。” 夜。那道声音再次出现,两道红芒再次于黑暗中亮起。 是谁? 你忘了吗,我说过,我就是你,我是你的欲望,我是你的愤怒,我是你的憎恨,我是你最真实的一面。 你说什么? 黑暗如浪潮般涌动,景象又变,少女的脸容浮现。 欢迎来到吸血鬼的世界……少女鲜艳欲滴的嘴唇张开,露出如野兽般的犬齿。 不!银凌海猛地睁开双眼,整个人挣扎着,从沙发上半坐起来。 “嗄……嗄……”他摸摸自己的脸,发现上面都是冷汗。 “老天,这是什么怪梦……”银凌海拍拍自己的头,因停职而待在家中的他,刚才倚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自己变得愈来愈奇怪了,先是那难以解释的饥饿感,还有那种随时爆发的暴力及嗜血冲动……最重要的是,五芒星凶杀案尚没破,但现在自己却只能窝在这儿睡觉。 欢迎来到吸血鬼的世界…… “可恶!”恼怒的银凌海往身旁的柜子大力一捶,“啪”的一声,一个铝合金箱子从柜子顶处掉到地上。 “咦,这是?”银凌海打开箱子,海棉状的防震物料内躺着一把美国史密斯·威逊(s&w)公司的m10型号,六发子弹左轮手枪,虽然已略微老旧,但保养良好,那是自己警校毕业那一天,莫凡送的礼物。 电话忽然响起。银凌海关上箱子,拿起话筒。 “喂,是阿海吗,吃饭没有?”电话另一头传来岱莉雅的声音。 “嗯,叫了薄饼外卖。” “很抱歉呢,有个研究生弄混了数据,所以今天晚上我要待在计算机前啦。” “不要紧,你专心工作吧。” “啊,对了,昨天我碰见亚门教授,他很兴奋似的,拚命拉我的手,说很感激我,让他碰到如此有趣的东西,我从没看过他如此起劲过,你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岱莉雅问道。 “嗯,是案件上的一些宗教仪式……”银凌海回道,他总是有意地避免和岱莉雅谈及自己工作中暴力和死亡的那一部分。 “他告诉我已两天没睡过,关在办公室内研究你给他的资料,你要打个电话给他,好好谢谢人家。” “我又没有要求他……” “人家是帮你做白工,你说声谢谢总不过分吧?”岱莉雅固执的道。 “好吧好吧。” “嗯,好了,我要挂线了,一个人在家要乖点,别带其它女孩子回家喔。” “咦,你怎么知道我想在家中开比基尼派对呢?” “你敢?今晚之内你记着打个电话给亚门教授说句谢谢,好吗?” “嗯嗯。” “不许敷衍我。” “是的是的,岱莉雅大人。” “对了,阿海,你记得再过两个星期的星期二是什么日子吧?” 银凌海登时心叫不妙,冷汗直冒,心忖:星期二……八月一日……是什么日子?第一次见面纪念日?第一次约会纪念日? 他强自镇静,打个哈哈,道:“我当然记得了,我早已有所准备。” “是真的吗?太好了,嗯,我爱你喔。” “我也是。” “呼……”银凌海松了口气,心中提醒自己,务必要在八月一日来临前想出那是什么日子,否则下场会很惨。 他又深吸一口气,再度拿起话筒,拨往沃尔夫的办公室,要是被岱莉雅知道自己没依她的话做,下场会一样惨,更何况老教授可能知道更多有关吸血鬼的事。 “喂,是谁?”电话响了好一会才有人拿起话筒,沃尔夫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你好,教授,打扰了,我是银凌海。” “银探员?是不是又有人死了?”老教授兴奋的道。 “不是的。”沃尔夫视人命如草芥的这点令银凌海很感冒,他顿了顿续道:“我只是想问问你研究有什么进展。” “那些文字我仍在解读中,现阶段暂时知道是一种……用比较现代的词语来说,是一种“交易”,施术者付出某种代价,奉献某种特定的祭品,以换取某种东西。” 老天,还真多代名词啊!银凌海心忖,同时心念电转,道:“教授,我可否这样理解,凶手并非是随机选择某位女性,而是因为被害者彼此有某种共通点,所以凶手才会杀害……不,是选择她们作为祭品。” “嗯,可以这样说。” “那这个共通点是什么?” “我不是说我在研究中吗,如果再有多一两个人被干掉就好了,我可以有多些数据……” 银凌海有点嫌恶的转移话题道:“对了,教授,我想多请教一个问题,请问你知道有关吸血鬼的事吗?” “吸血鬼,你指民间传说中,那些以吸人血维生,不老不死的吸血鬼?” “是的,你知道些什么吗,到底吸血鬼是什么东西?” “哇哈哈,你的问题很有趣,银探员,所谓吸血鬼,正确名称是梵姆帕亚(vampire),或叫vampyr、vampyre或是wampire,都是这个字的不同拼法,相当于拉丁文的vampirus。 第15章 “它们的意思都相似,意指吸血的尸体(cadaversanguisugus)、活尸、活死人、附体的鬼魂、与魔鬼订下盟约的死者(cum )等等。” “嗯。” “在欧洲,十一世纪以来,各地都有死人离开坟墓,袭击活人的相关传说,而对他们的称呼也各不相同,如德国人叫他们作nachzehrer,希腊一带则称呼他们为vrykkas,不过直到十八世纪中叶,开始统一叫他们作梵姆帕亚。” “教授,听说被吸血鬼吸过血的人都会变成其同类,这是真的吗?” “嗯,很多文献及地方传说都谈及这点,例如……” “那么变成吸血鬼的人有什么特征?”银凌海焦急的打断道。 “就是成为吸血鬼啊。对了,”沃尔夫兴奋的道:“你问这些干嘛,是不是和凶案有关?凶手这次模仿吸血鬼,吸食被害人的血吗?” “不……是因为我遇到……不,我只是一时好奇。” 沃尔夫像是玩电玩时被父母勒令去做功课的小孩般,大怒道:“什么?一时好奇?你知否我为了解读那些文字有多忙碌吗?你还要问些有的没有来浪费我的时间?” “很抱歉,教授。” 对方哼了一声,挂了线。 “唉,”银凌海叹了口气,忍不住喃喃道:“到底有谁可以告诉我,我身上是怎么一回事?” “你为什么不问我?”背后倏地传来一道女声,银凌海回头,一名少女不知何时坐在露台的栏杆上。 “是你!”银凌海虽然惊讶,但凭着本能及职业训练,震撼只不过维持约一秒时间,探员一个闪身来到床边,下一秒间,本来躺在箱子中的左轮手枪已来到手中。 “别动!否则我会开枪!”银凌海喝道,虽然枪中没有子弹,但对方当然不知道,最少可以唬住对手。 少女看着银凌海,打了个呵欠,道:“拜托你有点记忆力好吗?第一,别你你你的称呼人,没家教!我叫雯妮莎,而且我相信早前已经介绍过自己了。第二,你认为这些玩具可以伤害我?” “……” “何况我若是要对你不利,早就动手了,还要傻乎乎的与你在这儿穷磨?” 银凌海思索了一会,仍旧保持戒备的姿势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怎么进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雯妮莎一脸受不了,没好气道:“回答你第一条问题:我叫雯妮莎,绰号“阇夜女王”,年龄是秘密,是血族……即你们俗称的吸血鬼,如果你是问这个的话。” “……” “第二条问题:我是从地面上跳上来的。” “胡说!” “你自己也应该尝试过,不是吗?” 银凌海登时想起那次从七楼往下跃,而自己丝毫无损的事。 “第三条问题:我是来引导你的。” “你在说什么鬼话?” “那时我不就告诉过你了?欢迎来到吸血鬼的世界。” “荒谬!这世上根本没有吸血鬼!” “是吗?”雯妮莎优雅的淡淡一笑,倏地双目变得赤红,在银凌海尚未意识过来的瞬间,已由露台处瞬间来到他身前。 “什……” 雯妮莎轻松的把探员凌空举起,露出獠牙的嘴巴上弯,发出一道威吓意味十足的咆哮声,再砰的一声将探员撞到墙壁上,令他手中的左轮手枪掉到地上。 女吸血鬼轻轻放下对方,调侃道:“现在你认为呢?存在论者先生?” “……” “我可是很忙的,所以就先说结论吧。小鬼,你已经不是人类,而是吸血鬼。” “你……你说什么……” “是真的,在地下铁隧道时,我已受了重伤,处于“血暴状态”……我迟点再解释这个,偏偏你却跑来惹我。总之,当我回复理智时,你已受重伤,离鬼门关不远,我一时不忍……不,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和你进行了“吮拥”仪式,令你死而复生。” 一直被其它人当成是幻觉的事得到证实,但银凌海可半点高兴不起来。 “不!你在说谎!” “我是不是说谎,你自己最清楚!还是你对自己身体及内心的变化视而不见?” “我只是压力过大……” “哈哈哈!”雯妮莎忽地咯咯娇笑起来,纵然笑声充满嘲弄气息,但样子仍然清丽动人,她擦擦因为笑得太厉害而流出的眼泪道:“老天,那时我就知道你是个天真的小子,但想不到你的娱乐性这么丰富,哈哈哈,真的笑死我了。” 说罢,雯妮莎也不待银凌海回应,再次把他凌空举起道:“你这笨驴给我掏干净耳朵,一字一句的听好,你已经是一头吸血鬼,活人的鲜血就是你的食物,你定时需要吮吸鲜血,就如你肚子饿要吃东西一般。 “若太长时间没尝到血,你体内的欲望会愈来愈强烈,最后会战胜理智,令你进入“血暴状态”,变成“心兽”的奴隶。” “心兽?” “就是时常在你脑海中出现的声音,老是诱惑你、怂恿你,让你失控的东西。” “那……” “坦白说,你现在还没有失控,我已经觉得是奇迹了,所以趁惨剧尚未发生的时候,跟我一起走吧。” “去哪儿?” “你没记忆力的吗?我说,到属于血族,即吸血鬼的地方。” “别开玩笑了,我还有家人、朋友,我为什么要跟随你到什么劳什子地方?” “你认为我很乐意吗?但你承袭了我的血裔,我就对你有责任,而且……” 雯妮莎顿了顿,脸上忽然浮现出寂寞的神色,她放下银凌海道:“你以为你还能如正常人类般,和他们一起生活吗?总有一天,也许是明天奇-書∧網,也许是后天,你一觉醒来,发现身旁都是你亲人、朋友的尸体,而你嘴边的血迹还没干透,你是不是想这样?” “我是绝对不会杀人的!” “很多事情不是你主观愿望可以改变的。” “我不知你的话是真是假,但我告诉你,我是个警察,我的职责是维护正义,保护无辜,我不会杀人,不会吸血,也不会跟你当什么劳什子的吸血鬼!” “老天,和你说话果真是浪费时间。”雯妮莎摇摇头道:“算了,等你忍不住杀人时,就会尝试到悔恨这果子的味道。” 说罢,女吸血鬼转身往后轻跃,优雅的双足轻踏在露台栏杆处。 “等等!” “怎么啦?”雯妮莎不耐烦的道。 “有关那五芒星凶案凶手的事,你当时也在现场对吧?你是打算阻止他吗?” “哼,我才没有如此的闲工夫,我是为了……算了,这不关你的事,总之我已达到目的,今后他再杀多少人也不关我的事。” “你的意思是凶手还会继续杀人?” “当然了,他的仪式尚未完成。”雯妮莎站在栏杆处,居高临下的看着银凌海道。 “那他是什么人?还会在哪儿行凶?还有,他是如何选择被害者……” “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雯妮莎不耐烦的打断道:“而且你不是个正义的警察吗?自己去调查不就行了?” “雯妮莎,他再行凶,意味着又有无辜的人受害,你一点也不介意吗?” “关我什么事?这世界上每天也有人死去,我都要一一为他们负责吗?” “但她们是死于你的袖手旁观,而你只要告诉我凶手的事,就可以挽救其它人。” “哼!没益处的事我不干。” “算我求求你吧,而且你其实也很在意的,不是吗?” “你胡说什么?”一直笑嘻嘻的在调侃银凌海的雯妮莎忽然满脸怒容厉声道。 “我不会看错的,在第三名被害者的屋外相遇时,你看到那女孩的尸体被抬出来,眼神中流露出悲哀和怜悯,那是人类的眼神。” “你竟敢说这等话……”愤怒的雯妮莎忽然闪身至银凌海面前,正想伸手拎起银凌海的领子,却突然一个踉跄,倒在探员怀中。 “你没事吧?” “我没事!”雯妮莎一把推开银凌海,站直身子,倚在露台栏杆处,又喘息了一会才续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午餐,帮助你我有什么好处?” “我不能答应跟随你当吸血鬼,但在我能力范围内,又不伤害其它人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头固执的驴子,好吧,这点我暂时不勉强你……” 雯妮莎沉吟了会,忽然露出恶作剧的表情道:“好吧!你以后要叫我“师父”。” “什么?” “怎么样,一个称呼一条人命,算是很便宜了,还是你觉得自己的自尊更值钱?” “好吧,雯妮莎……师父。” “唔,乖。好吧,我告诉你,我的答案是:不知道。” “雯妮莎!” “不是说了要叫我师父吗?而且我没骗你,有关那魔法阵的事,我真的不清楚。” “怎可能?但你又为何能在他行凶的地点出现?” “我只是单纯感应到他在施术时发出的魔力,从而找出他的所在而已。” “那么你现在也可以感应他的位置……” “不,因为上次造成的伤势尚没复原,我的感应能力不及未受伤时的十分之一,站在这儿和你说话已经是极限了。” “什么……” “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雯妮莎闭上眼睛好一会又睁开道:“从魔力的波动幅度来看,那家伙应该会在今夜动手,而地点方面……我勉强可以感觉到,唔,应该会在这个城市西北方一带。” 第16章 “就这样?你可以再缩小范围吗?” “你这头蠢驴没理解能力的吗?这已经是我现在感应能力的极限了。” “……” “听好了,我“阇夜女王”雯妮莎一向言出必行,我答应了你,就不会打诳语,信不信随你的便,但即使你知道他行凶的确实地点又如何?你想去阻止他?” “作为警察,当然要阻止命案发生啊!” “天啊,你的天真和没大脑还真是怪物级的,虽然我已偷了他的……他的某种东西,令他的魔力变回一般“术者”的水平,但他毕竟是接近中阶的“术者”,和你之间就如蚂蚁和大象一般,比也不用比。” “不论如何,我是警察,明知将有凶杀案发生就不能坐视不管,这是我的责任!” “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啊?连现在这样状态下的我,也可以轻易把你搓圆按扁,你送上门去只有被屠掉的分! “虽然我不知那家伙施法的目的是什么,但我肯定的是,那是一种冷静强烈的欲望,会消灭任何阻碍的东西。你别以为自己是血族之身就多了不起,你只是雏儿而已,“压抑”、“觉醒”等控制力量的方法也完全不知道,你压根儿连半点胜算也没有。”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很多事情不是由胜算高低决定,而是由是非对错来决定。” “气人!你的脑袋还真是硬,随便你!不过你死后到冥府时,可别说是我雯妮莎的子嗣,免得丢我的脸!”雯妮莎说罢,也不待银凌海回答,向后一跃,再跃入夜色中。 第八回:离别 “怎么办?只有一句哥特市的西北方为线索,根本是大海捞针!”银凌海摊开市内地图,焦急的研究着。 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凶手再次行凶?对了,打电话给莫叔,叫他加强那一带的警力,加派巡逻车巡逻,加设路障,这样可能令凶手投鼠忌器……不!范围太大了,而且最大的问题是,我要怎么向莫叔解释说明? “要冷静,办案时用你的脑,不是你的心。”莫凡的话忽然浮现。 “是的,我要冷静下来。”银凌海忙深呼吸几次,把冰凉的空气吸进肺中。 “凶手前几次行凶的地点均不同,可见其活动范围极广……”银凌海思索着,同时拿出图钉把凶案地点逐一标示。 “我想想,第一宗凶案发生在中央公园,第二宗在上城区,第三宗在城东,凶案地点没有共通点,彼此相距又远,而且分布……等等……” 一道灵光在银凌海脑中,一个老是在凶案现场出现的符号倏地浮现。 “五芒星……凶案地点相距甚远……没重复地区……”银凌海拿出一把直尺,量度各地点之间的距离,果然地点间的距离相当接近,接下来他以线条将其连贯起来。 一、二、三、四,四个地点,刚好可以形成一颗尚未完成的反向五芒星图案。 “是的,还要第五笔,图案才可能完成,但最后一个的地点在哪儿?” 嗯,根据距离和五芒星形状推断,地点是:韦氏废纸处理工厂。 夜。漆黑的天际有如锅底,大雨再次降临哥特市。 银凌海静静地坐在车内,眼盯着不远处的废纸处理工厂大门。入夜后的重工业地区安静一如死海。探员想起自己在电话上与莫凡间的对话,他说了凶案将会发生的地点和自己的推理,可是对方的反应却相当冷漠。 “阿海,别忘了你现在被暂时停职,还是趁此机会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但莫叔,有人将要在今夜被杀啊!” “你凭什么如此肯定凶手会在今夜行凶?谁告诉你的?” “这个……” “我知道你对案子热心……好了,我们接到情报,有重要的行动,要挂线了。” “等等,莫叔……” “卡。”莫凡挂了线,银凌海曾不死心的再拨了几遍,但均已转往留言信箱,他知道警方有重要行动前夕,有关的警务人员均要关上行动电话,以免有泄露情报之嫌。 可恶,没有办法了吗?我难道明知道有人会被杀害,自己却袖手旁观吗?不—— 假如,假如凶手成功杀死了第五个人,完成了那五芒星图案,他会怎样?会否就此停止杀戮?银凌海在寂静中忍不住想,还有,自己的猜想有错吗?凶手真的会出现?其实凶案地点可以用线连结成任何形状,觉得像是五芒星图案可能只是先入为主……银凌海越忖度就越觉得自己的主意荒唐。 引擎的声音倏地传来,打断了他对自己的质疑。一辆残旧的厢型车缓缓驶到工厂大门外,车窗摇下,驾驶探出头来和警卫说话。对方是个男性,身旁的助手席坐着另一人,像是一名女子。 探员同时也看到警卫一脸大惑不解的样子,他摇摇头,低下头来和对方说话,接着他突然皱起眉头,手猛然挥动,像是要驱赶蚊子之类的昆虫般,没多久他又站直身子,没再说话,转身打开了大门,车子缓缓驶入。 这是怎么一回事?考虑了一会后,银凌海来到大门的警卫亭前,马上吓了一跳。 警卫呆站在亭中,像是没发觉银凌海的出现般,一脸呆滞,眼神涣散。口沬从嘴角缓缓滴下,几只飞蛾伏在他的脸上和身上,一动不动。 “是,开门,我明白了,开门。”警卫重复着这句话,样子就像服了某些药物般。 “喂,你怎么了,醒来!醒来!”银凌海摇摇警卫,但对方毫无反应。 本来静伏在日光灯及警卫身上的数十只飞蛾,忽然拍拍翅膀,往银凌海脸上飞去。 银凌海打了几个喷嚏,挥挥手,意欲赶跑它们,岂知飞近的几只突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其它则如逃命似的拼命拍翅飞走。 银凌海抓抓头,又探了警卫鼻息及脉搏,判断其没有生命危险后,忙跑往工厂。 工厂寂静如陵墓,像一个金属怪兽的胃,灯光若有若无。 孤身的探员面对整场黑暗,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正要打开手电筒之际,四周的景物倏地变得明亮起来,本来只有轮廓的东西,现在变得清晰可见。 “什么?”银凌海一惊,景物又变得暗淡下来,“是我自己?” “呼。”银凌海再次深呼吸,像刚才般集中精神,四周的景物又再次变亮。 “老天,夜视能力?我真的变成怪物了。”耳中倏地传来低沉连续像是诵经般的声音,银凌海随着声音的方向前进,没多久即发现不远处,堆放机械器材的空间传来闪烁不定的光芒,他忙放轻脚步,躲在一堆瓦通纸后面,探头看去。 一名男人站在不远处,他穿着普通的运动套装,手中拿着一把似是匕首的利器,地上则躺着一个女人,她呆望着眼前锐利的刀锋,双眼虽然睁得老大,但眼神却没有聚焦,一丝口沬从笑着的唇边淌下。 男人忽地吐出几个高亢的音节,再把刀子高举过头,正要往下刺去。 银凌海马上从藏身处现身,高叫:“住手!” 男人的动作猛然顿住,他瞪着银凌海冷冷道:“谁?” “哥特市警察!”银凌海大喝道:“马上放下武器!” “你是什么人?为何能无视我的结界闯进来?” “别给我那么多废话,马上放下武器!” “总是有人阻碍我……”男人低头喃喃道,复抬头看着对方,神色无奈道:“警察先生,很抱歉,但我真的要完成仪式,这比我的生命更重要,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 说罢,男人重复吟着某几句句子,声音带着某种奇异的节奏,黑暗中倏地出现一群飞蛾,向银凌海脸上撞来。 “可恶,这什么……”银凌海忙伸手拨开眼前的昆虫,在他视线受阻同时,男人声调一变,旋律、节奏急促起来,几个用作裁切纸张的机器凌空浮起,猛地向他撞去。 银凌海狼狈地就地一滚,机器在空中互相撞击,发出轰然巨响。 吃惊的银凌海刚想站起,男子已冲向探员,刀锋在半空划出一道圆弧向他斩来。 两道枪声响起,正要扑向银凌海的男人倒在地上,胸部及小腹位置的衣服逐渐变红。银凌海持枪小心接近倒在地上的男人,对方血流如泉,肺部拚命吸入氧气,血则从其背后渗到地上。 “你振作点,我现在马上叫救护车,”银凌海忙半跪下来,掏出身上的手帕,按在男人的伤口上。 “警……警察先生……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是警察,不是杀手。在你接受法律制裁之前,我不会让你死的。”银凌海边替对方作简单的急救,边掏出行动电话。 “你真是一个好人,我很抱歉……”男人的声音逐渐微弱。 “喂,你振作一点……” “骗了你。”银凌海背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他还未会意,胸口忽然一紧。 他下意识低头一看,一截尖锐的金属自胸部近心脏处冒出,刺穿了衣服。 “谁?”抱着这个疑问,银凌海半转过头来,竟然看到一个和男人一模一样的人,对方在自己背后,手中的匕首正插在自己的背部,“怎可能?” 同一时间,倒在地上的男人身体出现无数裂痕,龟裂迅速蔓延全身,然后躯体倏地粉碎,碎片一片片飘往空中,又融化扭曲,变成一只只的飞蛾。 “这是幻觉。”男人彷佛在道歉的说道。只不过是短短十多分钟,他整个人看来像风干的柿子般,比起刚才似是又老了十多年。他先叹了口气,复以沙哑疲倦的声音道:“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绝不会杀半个人,但很抱歉,有些事情我是非做不可。” 第17章 银凌海无力的背朝天倒在地上,浑身脱力,连不忿的怒吼声也只能在喉咙中打转。 “警察先生,我很抱歉,但仪式还没完成,而你又看到我的脸,留你活口只会阻碍我的行动,我不得不如此,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男人又叹了口气,猛地从银凌海背上拔出刀子。但探员体内的血液没有因压力改变而大量涌出,反之只随刀身造成的伤口往外冒,在同一位置形成一把鲜红色,如果冻状的刀子,男人拔刀的动作就如替刀子脱皮般。 “很痛苦吗?很抱歉,警察先生。不过请放心,因为你的善心,我会尽快结束你的痛苦。”男人再高举刀子,瞄准探员的脖子挥落。 “砰!”“砰!”两道连续的枪声响起,男人的身体像是被一个隐形的巨手往后推,他后退了两步,摸摸自己的胸口及小腹,看着子弹造成的创口及流出的鲜血,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接着再颓然倒地。 “怎么一回事……又……又是幻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银凌海心忖。 脚步声自远而近,有人来到银凌海身旁,握起他的手,莫凡熟悉的声音同时传来:“老天,阿海,你不要有事,不要有事,撑着,儿子,撑着,救护车很快会到。” “莫叔……” “行动结束后我放心不下,跑来这儿看看。老天,我为什么不相信你……”一向冷静的莫凡急得语无伦次。焦急的探长半跪下来,双手紧握着银凌海的手,鲜血自其背上的果冻状刀身缓缓流出,受过急救训练的莫凡也一筹莫展。 银凌海只感到手脚逐渐冰冷麻木,疲惫感遍及全身,眼皮渐重。倏地一阵古怪不适感传来,就如闭上眼睛,尖锐的东西接触自己前额般,某种感觉告诉他,不适感来自于男人。 他躺下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同样倒地的男人,对方嘴巴一开一合,发出阵阵几乎细不可闻的吟诵声,随着声音,射入体内的弹头自内而外,被某种力量推出伤口外,受伤流血的地方高速愈合。 同一时间,男人本来丝毫无损的右手前臂及上臂,赫然出现两个似是中弹的伤口。 虽然不知道男人在干什么,但肯定的是男人在尽力回复战斗力。 “不行,莫叔,后面,那男人,小心……”银凌海向着背对男人的莫凡发出警告,可是浑身麻木的他连喉咙肌肉也不听使唤,焦急的探员张大了嘴巴,但只能发出一连串呻吟般的声音。 “没事的,孩子,没事的。”莫凡以为银凌海因痛苦而抽搐,遂紧握着他的手。 男人缓缓站起,血流如泉的右手倏地如遭快速脱水般干枯。 “不行,危险,后方,快逃。”银凌海拚命用眼色向莫凡示意,眼皮及全身却违反主人意志,倦意及疲惫感一波又一波袭来。 莫凡终察觉后方有异,回过头来。 “不可以,我不可以昏倒,莫叔很危险,我……” 眼皮坚持它的重量,银凌海闭上双目,意识逐渐远去。 那是三人一起到某个海岸渡假的时候。 当时是夏天,天气热得彷佛连柏油路也要融化,十岁的银凌海和莫凡来到海边嬉水。第一次来到海边的他被石滩上的螃蟹等小生物吸引着视线,好半晌,年幼的银凌海转头看看自己的养父,发现对方正弯下腰来。 在其脚下是一处因石头凹陷造成的小池塘,一尾小鱼被困在池中,看样子是被大浪冲到此处的,鱼儿在水分逐渐被蒸发的小池中辛苦挣扎着,而莫凡小心翼翼以双手抓住鱼儿,接着把它放回海水中。 “莫叔,你在干什么?” “我让这尾鱼回到大海中。” “只是小小一尾鱼罢了,有什么所谓?而且搞不好它转眼又会被浪冲回岸上呢。”银凌海指指四周岩石上不少被晒干的鱼类尸体续道:“莫叔,这样根本没意义嘛。” “有的,孩子,对那尾鱼有意义。你说得对,它可能又会被冲上岸,但也有可能返回大海中,我不知道。但只要我看到,就不能视而不见。” “我不明白。” “听好了,阿海。”莫凡抱起疼爱的养子,让他坐在自己的肩上,二人看着远方的海洋,老探长续道:“越大的力量,就带来越大的责任,我们只要力所能及,都要尽力帮助别人,保护重视的事物。” “什么是重视的事物?” “这个……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同,可能是他们重视的价值,爱你的人,你喜欢的人等等,这要由你自己决定,但有一点不可忘记。” “是什么?” “一旦你决定了,某事或是某人是重要的,是值得你保护的,就绝不可以轻易放弃,你要记着,阿海。” “嗯,我答应你。” “吃饭了。”康薇尔从远处向二人喊道。 阿海,不要轻易放弃。 是的,我答应过的,绝对不可以放弃,我、绝、不、会、就、这、样、放、弃! 倒在地上的银凌海双目猛然挣开,大吼一声,果冻般的血刃从内至外迫射而出。 “啪!”古怪的武器掉落地上,如融化般变回一摊血水,心脏中刀处开始愈合。 “这是……”银凌海摇摇头,记忆开始逐渐回复。对了,莫叔! “阿海……阿海……”微弱的呻吟传来,银凌海定过神,发现一个人影躺在不远处。他跌跌撞撞的赶过去,眼前竟是血迹斑斑的莫凡,他持枪的右手被斩断,身上有多处深可见骨的斩痕,要命的一刀在喉咙,鲜血自断口不住涌出。 银凌海跌坐在地上,好一会才期期艾艾的道:“莫叔……我……我马上叫人来帮忙……你不会有事的……”他刚要站起,本已气若游丝的莫凡忽然用力紧握养子的手。 “对不起……莫叔……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莫凡静静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嘴边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阵阵血红色的泡沫自喉咙破开处涌出,银凌海知道那是因为伤口的血液流进气管内,莫凡正努力想说点什么。 “莫叔……” 莫凡的眼神忽然回复神采,整个人重新恢复力气,用双手紧握着银凌海的手。 “我、为、你、自、豪,我、的、儿、子。”莫凡流淌着鲜血的嘴唇微微开合着,被切开的气管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但一字一句,银凌海却听得一清二楚。 然后莫凡的身子抖了一下,双手失去力气。他的脸上仍挂着那个自豪、甚至带点炫耀味道的笑容,含笑而逝。银凌海的饮泣声响遍整个寂静的空间。 墓园上方的天空都被乌云覆盖,雨丝点点,有如来自天国的眼泪。覆盖上国旗的棺木缓缓前进,出席葬礼的人皆穿上黑西装或黑色洋装,加上灰沉沉的天空,整个世界彷佛只剩下黑灰二色。警队的风笛手吹出哀乐,棺木被抬到挖好的墓穴前。 “立正!” 众人全体肃立。 “敬礼!” 场内所有警队同僚同时立正敬礼。 棺木在乐声中放到墓穴中,家属及亲友逐一把花撒到棺木上。 莫凡,哥特市凶杀及严重罪行组组长,终于得到永久的休息。 银凌海冷眼看着这一切,整件事像是场闹剧,从救护员及警方赶来、医院中康薇尔悲痛欲绝的表情、力高等同僚赶来、岱莉雅拥抱着自己,发生的所有事、所有东西及所有人,就如协力办一场葬礼的家家酒般,而银凌海,就是唯一没参加的那一个。 他知道自己的内心在泣号,但心中另一个自己却拒绝承认这个事实,这个自己不愿听、不愿看,也不愿哭,只是敌意而冷漠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以及一个名叫银凌海的人在悲呜。当悲伤到达极限的时候,人会麻木,或是因为麻木以避免悲伤到达极限? 你哭个什么劲呀?无聊!好了,莫叔,别理那群傻子,站起来,我们一起去唐人街吃饭,吃你最喜欢的麻婆豆腐,好不? 泪水和着雨水沿银凌海的脸颊缓缓流下。“对不起,莫叔,一切都是我的错……” 在梦中,那个家伙又出现了。又是那种低呻声,又是那道发出猩红光芒的眼睛,又是那道半带诱惑半带胁迫的声音。来,顺从心中的欲望吧…… 闭嘴,我不要听,给我闭嘴! 声音倏地变成莫凡的声线,黑暗聚集成形,现出他的样子,颤抖着的嘴巴吐出痛苦的呼喊。阿海,我很痛苦,给我血,快点,谁都行,给我鲜血…… “不!”银凌海发出惨叫,倏地有人抓着其手臂。探员立时如触电般摔开对方,这才发现是被吓坏了的岱莉雅。 “对不起,我……我看到你满头大汗又大叫什么不要……” 从沙发上坐直身子的他摇摇头,终于想起自己原来在家中,而身旁茶几上的空酒瓶及啤酒易拉罐,提醒了自己喝醉的事实。探员喘了几口气,自己体内那种焦躁及饥饿感愈来愈强烈,内心彷佛有头嗜血的野兽,窥准每一个机会,随时破体而出。 “你在干什么?”银凌海看着女友背影问道。 “家中放些鲜花会令心情变好的,”岱莉雅正把一束红罂粟花放到花瓶中,道:“店主知道这是我的生日花,向来给我八折呢。” “别乱碰我的……”银凌海站起来,却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岱莉雅忙上前扶着银凌海道:“亲爱的,别怕,我在这儿……” 银凌海抱紧岱莉雅,温柔的她也回拥着痛苦的探员。从对方身体传来的体温彷佛能驱赶任何冰冷及痛苦。然后,岱莉雅雪白的脖子映现在银凌海的视网膜上。 第18章 很白,很漂亮,嗯,咬感一定很好,红红的血从白白的肉流出…… 银凌海不自觉张开嘴巴,犬齿倏地暴长,正要往岱莉雅的颈动脉咬去……不行! 警探猛然粗暴地把岱莉雅推开,掩着嘴巴站起,复又再后退数步。 “阿海,你怎么了?”岱莉雅诧异地问道。 “我……我……”银凌海的声音从被手掩盖着的嘴巴中冒出,声线低沉,有如野兽垂死咆哮。 “你是不是不舒服?”岱莉雅向银凌海走去。 “别过来!” “什么?” “出去!给我出去!”银凌海拚命压抑心底上涌的杀戮冲动,暴躁的大喝道。 “我……”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叫你滚出去啊!滚出去!” 门砰一声关上,这是岱莉雅首次离开银凌海的家时没有说再见。 夜,旧城区东区,市内有名的红灯区及酒吧集中地。 银凌海躺在某条小胡同内,皱巴巴的西服上尽是酒精及呕吐物的气味,他却毫不在意,拿起手中的酒瓶,把褐色液体灌进嘴内。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远处传来一道叫喊声,“抢劫啊!有人抢了我的手提包啊!” 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两名青年急忙地转进银凌海身在的小胡同,却没留意躺在地上的探员,领先的青年一个踉跄,顿时与其同党变作滚地葫芦。 “狗入的!”青年狼狈地爬起来怒道:“你这死酒鬼敢挡我的路……” “大哥,算了吧,我们快溜!”青年的同伴道。 “ok……啊!等等!”青年忽然高喊道。 “怎么了,大哥?” “我认得这家伙,就是我对你说的那个,那天追着我足足五条街的神经病条子。” 青年原来竟是当日银凌海追捕的抢匪。 “条子不好惹的,大哥。” “哈,你这家伙真是没种,看他醉得连自己姓什么也忘了!”说罢青年蹲下身来,搜搜银凌海的身子,从他怀中掏出皮夹,把内里的钱塞进自己的裤袋中,复嘲弄的道:“今天这条子没带家伙呢,我看看,连警章也没有,你是休假还是被踢出警队了?” “大哥,别玩了好不好?” “你这没卵蛋的东西闭嘴!”青年得势不饶人,掴了银凌海几个耳光神气道:“我那天不是说过了吗?你是在自讨苦吃,瞧瞧我,付点钱请个好律师,再在法官面前说几句我很后悔之类的话,现在还不是一条好汉?傻子,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意义的!” 银凌海嘴巴轻微的上下开合,发出如蚊蚋的声音:“你……说……说得对……” “哇哈哈,你这家伙很会说话啊。”青年哈哈大笑,同时狠狠向银凌海的小腹打了数拳,探员登时痛得弯下了腰。 “大哥!” “好吧好吧,也玩得差不多了,”刚想离开的青年忽地顿住,脸上露出恶作剧的表情,道:“先不忙着,我有个好主意。” “大哥?你不会是想干掉他吧?” “笨,杀掉这个死醉鬼有什么意思?要弄就要弄些特别的。”说罢,青年站在倒在地上的银凌海前方,把裤子的拉炼拉下。 “天啊,大哥你想……” “看什么,没看过人撒尿吗?” 带着阿摩尼亚气味的澄黄液体洒落在银凌海头上。 一瓢水猛然拨到银凌海脸上。 银凌海挣扎了一下,咳了数声,擦擦双目,眼前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 “喂,笨驴!”声音带着女性的高亢,语气冷静而坚定。 “是……雯妮莎,怎么啦,你又出现在我的梦中啦?” “第一,这不是梦。第二,要尊称我作雯妮莎师父或是“师父”,我何时容许你直接称呼我了,即使在梦中也不行!” “好吧,雯妮莎师父……”银凌海睁开眼睛,总算看到眼前拿着一瓶蒸馏水的少女,他喘息了一会道:“有何贵干?” “没什么,只是瞧你没挂掉,来看看而已。你查案查得怎么样了,大侦探?” “案件?”银凌海忽然失控般大笑起来,笑得泪水直流,嘴巴咕噜着杂乱的词句。 “唔。”雯妮莎皱了皱眉,轻轻踏前,猛地掀起银凌海的衣领,头抵在他额前。 “干……干什么……” “闭嘴,你很臭耶,闭上眼睛,回想我们分手后所发生的事。” “我想忘也忘不了……”发出嘲弄笑声的银凌海倏地顿住,身体传来一种古怪的感觉,就如一只冰冷的手在翻找自己的内脏般。 下一瞬间,过去发生的种种事情,从在废纸工厂埋伏、和凶手搏斗、莫凡的死、葬礼及稍早差点想袭击岱莉雅等回忆,在脑海中鲜活地闪过,自己就如被绑在椅子上,被迫重复观看名叫银凌海的人的痛苦回忆。“放开我!” 良久,雯妮莎一把放开银凌海,警探软瘫在地,雯妮莎又思忖了一会喃喃道:“想不到这家伙连“伤员转移”也懂,幸好没和他正面冲突,不过他真的不要命了……” “混帐!你刚才干了什么?”银凌海好不容易站起来,怒道。 “身为师父的看看弟子的记忆而已,有什么大不了?”雯妮莎不以为然的道:“不过你那莫叔死得真冤啊。” “你竟敢这样说!如果不是你……” 雯妮莎毫不费力地把银凌海推到墙边怒叱道:“我?别像个三岁小孩般推卸责任,身为上辈,我没警告过你吗?我没说你们之间实力悬殊,说你去只是送死而已吗?” “……” “是谁坚持什么鬼正义?什么无辜者的生命?即使单枪匹马也要去阻止凶手?” “……” “小鬼,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你要学懂为自己作的决定负责。” 银凌海垂下头来,好一会才道:“是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的错。我为了什么正义、什么保护无辜,害得罗塞朵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害得自己成了怪物,更害死莫叔,我这自以为是的混蛋老是想做正确的事,但永远得出错误的结果……” 雯妮莎叹了口气,道:“那么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打算?” “是的,你想为你的养父莫凡报仇,追捕那个凶手吗?我还感觉到他那魔力的波动,而且这次奇怪地遍及全市,故我猜他的仪式尚未完成,他很可能还要再杀人,你还想要阻止他吗?” 银凌海思忖了一会,带着自暴自弃的口吻道:“就算拘捕了他又怎样?死去的人会复活吗?莫叔会复活吗?这案件由其它同僚去查就可以,我已经受够了!” “那么,和我一起到属于吸血鬼的地方吧。”雯妮莎的语气温和下来:“你试过失控,差点杀掉你的女朋友吧?那么就该明白自己不再属于普通人的世界。” 银凌海首次认真考虑雯妮莎的建议。 “我的伤还没痊愈,要再“沉息”约一两天,你就趁此机会好好想清楚吧。” “沉息?” “就是躲进土中让身体完全静止……算了,以后我再教你,假如你决定跟随我的话。” “……” 雯妮莎说罢,正要转身之际,忽又回过头来道:“小鬼,还有一件事。” “嗯?” “我……你莫叔的事,我感到很遗憾。” 翌日早上。 “铃铃铃铃铃铃……”行动电话的铃声拚老命地尖叫,把因为宿醉而头痛欲裂的银凌海吵醒。 银凌海勉强从床上爬起来,好一会才找到被随意丢到沙发垫子下的行动电话,一向电话不离身的自己,在昨晚竟然把行动电话留在家中。算了,现在什么也没所谓…… 银凌海揭开电话护盖,屏幕上显示了十多个未接来电,他粗略看了一下,都分别来自力高及沃尔夫,而此刻的来电则是沃尔夫的。 “喂,我是银凌海。” “银探员?老天,终于找到你了,你简直比传说中的挪亚方舟还要难找。”另一端传来老教授兴奋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银凌海没好气道,不论沃尔夫找到什么,此刻他已失去兴致。 “那些五芒星图案上的文字,我已解读了大半,虽然还有少许文法的细节,不过意思都很明晰,就是施术者以女子作祭品,以求换取某人的灵魂回到现世……” “嗯嗯,”银凌海打断道:“教授,很有意思,不过我现在不想谈这个……” “还有还有,”沃尔夫兴奋的道,完全没理会银凌海的反应:“根据我的解读,那些祭品原来都有某个共通点,我再翻查报纸上有关被害者资料的报导,更肯定了我的假设,你猜是什么?” “我不想猜,教授,你打电话给警方吧,我已经不想再理会这宗凶杀案了。” “是出生日期,”沃尔夫真的完全无视银凌海的回应,彷佛在演讲似的续道:“她们的生日不约而同都是所谓的“魔力之日”,什么是魔力之日呢?这些日子被相信是特别的,具有魔力的,被称为“巫历节日”又或是“女巫日”。 “当时的巫师认为力量会在这些日子发挥到极致,通常他们会于这些日子举行集会。总共有八个,分别是:12月20日冬至(yule)、月5日圣烛节(candlemas)、月22日播种节(eostre)、月30日五月节前夕(beltane)、月21日仲夏节(midsummer)、8月1日收获节mmas)、9月20日丰收节(harvistide)、10月31日万圣节(samhain),还有,我以为……” 银凌海没好气地打算挂上电话,倏地整个身子僵住,本来心灰意冷的警探忽然想起一些东西,相当重要的东西,令他整条脊骨如泡在冰水,寒意直卷全身。 第19章 他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但身子像是跟他开玩笑的颤抖着,声音断断续续从话筒中传到老教授那一边:“等等,教授,刚才说的名单,你说有八月一日?” “是啊,是八月一日,收获节。” 老天,想起来了,那是岱莉雅的生日……然后银凌海想起力高打来的十多个电话。 银凌海以车子所能达到的最高速度,迅速来到岱莉雅住的公寓,倏地心中一凉,公寓正门处已设了封锁线,而且聚集了一大票警察及鉴识组人员。 站在外的力高远远看到银凌海的车子,挥手示意巡警让其进来。 “阿高,到底……” “冷静点,阿海,你冷静点听我说,”力高收起一贯的笑脸,忙不迭的道:“没有发现尸体,也没有血迹,不是最糟的情况。” 是啊,还只是第二糟的,银凌海低头掩脸,像头中箭倒地的兔子般呻吟道:“现场很整齐,只发现有飞蛾的尸体,对不?” “是的……” “老天!”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力高扯着银凌海的领子道:“岱莉雅现在只是失踪了,我们还有时间,还可以及时逮到那家伙……” “……” “振作点!兄弟,我所认识的银凌海是不会就此放弃的!” “是啊,还没有发现岱莉雅的尸……不!她不会有事的!我一定可以救回她的!”银凌海猛地大力拍击自己的脸颊,深吸一口气道:“阿高,发现的经过是怎样的?” “我们向附近的邻居简单的问过话,最后有人看到她是在昨天黄昏,当时她的样子像是很不高兴。奇#書*网收集整理稍后有人从走廊经过,发现门半开着,敲门和按门铃也没响应后,以为有人闯空门于是报警,到场的同僚发现地上有数十只死掉的飞蛾,连忙通知我们。” “银探员,我想请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一道冷漠的声音忽地打断了力高的话,二人回头,站在他们身后的是一名中年白人,五官俊俏,但一双眼睛却又细又长,他就是凶杀及严重罪行组的副队长,尼考尔。 因其外貌特征及行事风格,同僚背后都叫他“毒蛇”,现在由他暂代莫凡的职务。 “啊,队长!”二人下意识地站直身子。 “为什么一个被停职的警员可以在这里问东问西的,谁来回答我这个问题好吗?” “这个,队长,岱莉雅是我的女朋友啊。”银凌海慌忙解释道。 “我知道,但这个不是理由。” “队长,但我……” “银探员,你别忘了你还在被停职中,我怎么可以让你参与调查?” “队长,请你让我暂时复职。” “不行,你和杰比间的“冲突”还在内部调查中,我没法答应你的请求。” “队长!” “而且我看过你之前作的笔录,什么飞蛾、什么操纵幻觉,又或什么神秘少女,令我很怀疑你的精神状态。” “队长,那些都是真……队长,我求求你吧!”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我无视警队纪律让你参与调查,但以你的精神状况,我不肯定你会搞出什么事情来,对你和疑凶都很危险。” “老天,队长,难道你以为我疯了吗?” “我只是认为你的精神状况暂时不适合执勤。” 银凌海身旁的力高默然,脸上却不自觉露出同意尼考尔观点的表情。 “就这样决定,力高探员,带这位平民出去。” “队长!” “马上。” 银凌海无奈地转身,背后忽传来尼考尔的声音,话语间难得透出半丝温和道:“放心吧,阿海,我们会拚尽老命救……追查,岱莉雅一定没事的。” 第九回:独行 银凌海坐在家中的餐桌前,桌上堆放着有关命案的资料、市内地图及自己的笔记。 就如上次推敲出凶手行凶地点一般,他想再次预测凶手的行动。但偏偏老是不能集中精神,悔恨、内疚、歉意种种负面情绪如毒蛇绞缠着他的内心。 如果自己在莫凡死后坚持追查下去的话……如果自己没赶跑岱莉雅的话……如果自己那天晚上没跑出去喝酒的话……如果……可恶! 痛苦像是蔓延至全身细胞以至灵魂内部,银凌海如缺氧的病人般拼命深呼吸,脑子理性的部分不断喝斥那个叫感情的东西。 “查案时要保持冷静,用你的脑,别用你的心。”莫凡说过的话再次出现脑海中。 莫叔……是的,要救岱莉雅,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思考。银凌海又深呼吸几下,命令自己集中精神,并非他不信任力高他们,只是警方一定会把凶手当成普通犯人或是所谓的连续杀手等,属于“正常”范畴内的人,他不相信一般方法可以找到“魔法师”。 要怎么办呢?以为“魔法师”完成了逆五芒星图案就会罢手,自己实在太天真了。 等等,那个逆五芒星图案的确完成了,那他为什么还要捉走岱莉雅呢? 对了,雯妮莎曾说过“魔法师”的仪式好像尚未完成,是故岱莉雅就是下一个牺牲者……反过来说,他不在现场动手而选择带走她,即是说如之前第一及第五名死者般,他打算把她带到某地再行凶,岱莉雅现在还生存着。 但这次行凶地点会在哪?老天,你不是完成了那逆五芒星图案?为什么还要继续杀人?你还欠什么? 银凌海恼怒地往桌子大力一拍,以花梨木造成的桌子桌脚登时断掉,桌上的文件数据及花瓶斜摔到地上,瓷造的瓶身碎掉,水及红罂粟花都散落到文件上。 “可恶,连桌子都跟我过不去!”银凌海又生了自己一会的气,沮丧地蹲下身子,收拾地上的东西。 等等……探员的动作倏地顿住。 等等,有什么东西,是什么呢?花瓶……花……是的,这是岱莉雅买回来的花。 本来零碎而且看来不重要的东西,在刹那间合并成一幅完整的图画。 第三名死者自一年多前开始经常收到来自追求者的花束、狄安娜那害羞追求者自五月开始送来的花及贺卡、岱莉雅买回来,属于八月一日出生的她的生日花…… 生日、花,几个被害者的案件中不约而同出现这两个元素,会是纯粹的巧合?知道一个人出生日期的途径很多,凶手可以是政府人员、医生,或者信用卡公司、银行等机构的职员,不过同时能知道所有被害者的生日却有一定难度,由此可缩窄疑凶的范围。 比如,找出被害者之间的关联,例如是否同一间保险公司的顾客,或是同一位医生的病人等。或者,被害者她们都是惠顾同一间花店,又或收到同一间花店,来自追求者的鲜花?从订花者的数据、附在花束上的小卡片等地方不就可以知道她们的出生日期? “不!太荒谬了……”银凌海虽然心中如此认为,但现在任何线索也不可以放过。 他站起来,开始找岱莉雅提过那间花店的资料。 幸好岱莉雅把花店的塑料袋留在银凌海家的垃圾桶中,银凌海凭此迅速来到位于城东某商店街的花店。 “你是岱莉雅的男友?啊!叫银凌海,对吧?她常提起你呢,你是干警察的对吧?”花店老板娘大方的招呼他,又忙不迭的道:“说到这个,早些时候你的同僚也来过这儿调查,好像是要知道什么人送花给狄安娜的…… “啊,就是报纸上提及那名被害的女记者,老天,真是可怜。” “这么说,狄安娜的追求者也是花店的顾客。”银凌海心忖,同时道:“老板娘,除了顾客纪录外,你有否曾经送过花的地址及姓名纪录?我想看看。” “当然有,你要看?没问题。”对方按按身旁计算机的键盘,屏幕上立时显示出一长串名单来。 银凌海高速浏览及与顾客名单作交叉对比,发现除了岱莉雅(她的名字在顾客纪录上)及狄安娜外,在废纸工厂的第五名被害者,第一、二及第三名被害者(她其中一位追求者是此花店的顾客)的名字及地址都出现在上面。 “老天,就是这个!”虽然自己的推测得到证实,但银凌海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忙又道:“对了,老板娘,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位员工,男性,大约一点七米高,白种人,说话温文……” “啊,你是指尼古拉吧!”老板娘一打开话匣子,就滔滔不绝的道:“他在这儿工作了大概一年多,是从欧洲来的新移民,为人不错,工作卖力又老实,和女儿相依为命,说起那女孩,真是可怜,死得那样惨……” “女儿?” “嗯,是那次平交道火车和公交车相撞的意外,警察先生你应该记得吧?总之自从女儿死后,他整个人像是失了魂般,而且老是在喃喃自语,有点毛毛的,而且老是三天两头就请假,不知干些什么,不过他在一个月前已离职,连剩下的薪水也没拿。 “我想把钱寄给他,打电话到他住的公寓,房东说他搬走了,也不知道搬到哪儿,直至现在他也没有联络我。” 什么?好不容易追查到这儿,线索又断了吗? “那么除此之外,尼古拉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银凌海不死心的再问道:“他还有说过什么话,或是什么古怪的行为,再小的地方,只要你觉得奇怪的都可以。” “经你这么一说,是了,他离职前老是在喃喃自语……啊!我想起来了,他好像曾说过什么祈祷……”老板娘露出思索的表情道:“又说那是什么……什么仪式的最后地方,又说什么神的讽刺,我真的搞不懂。” 第20章 “就是这些?还有没有其它?” “嗯,其它的我不大记得了……” 距日落尚有半小时,夕阳缩成一个发出微弱白光的小圆球,像个被迫罚站的孩子。 根据以往命案的凶手行动模式,“魔法师”只会在晚上接近午夜时才动手杀人,“魔法师”,不,尼古拉现在在哪儿?银凌海面对眼前各种比例的市内地图及凶案资料,不由两手猛抓头发,似要把它们连同头皮也一并扯下。 银凌海离开花店后,整个下午都在追查尼古拉的下落,例如他住过的公寓等,但对方早已退租,也没留下联络方法,尼古拉像是早就有所准备般,把所有线索消去。 他也曾联络尼考尔,把查到的数据告诉他,可惜对方明显把自己当成疯子,不相信自己的话。 怎么办?银凌海连续几次深呼吸,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嗯,首先,我知道什么?尼古拉执意要完成某个仪式,可是他已杀害了五个人,理论上已完成了那个五芒星图案,为什么还要捉走岱莉雅?是先前五个死者中有令他不满意的“祭品”,还是仪式尚未完成?仪式…… 对了,一定是有关那仪式……不行,这些宗教上的东西我根本不擅长。 唔,换另一个角度思考,尼古拉不在岱莉雅的家中行凶,而选择捉走她,根据之前几次凶案的模式,他应该是早就预备了特定的地点……嗯,和花店老板听到的话有否关系?祈祷、仪式的最后地方、神的讽刺,那是什么意思? 慢着,祈祷……会否指某个宗教场所?庙宇?佛寺?教堂?修道院?神学院? 不,他谈及祈祷,又是欧洲移民,可以删去其它宗教,只剩下信奉耶稣基督、耶和华等的基督教、天主教及犹太教这一系统。银凌海根据地图的地标资料,用黑色签字笔于地图上圈出相关教堂、教会等建筑物。 老天,五十七座?已经没有时间了,可恶,这时候如果能动用警方庞大人力物力的话……银凌海咬牙切齿的穷焦急,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尼考尔也不会相信。 没办法,只好靠自己了……嗯,凶手因已杀死了五个人,无论怎样也会引起警方注意,所以他一定会选较隐密不惹人注意的地点,是了,或许,方便他举行仪式的地方。 慢着!仪式……仪式……地点……地点…… “它象征着人的形式,又或是时间、精神实质的联合体,它的五个尖又分别代表土、大气、火、水及灵魂等五个元素,五芒星被视为一种力量的泉源,而中央的点是力量的汇集处……”沃尔夫教授的话忽然蹦一声自脑海深处跳出来。 是了!我怎么没想到?银凌海掏出另一枝红色签字笔,先圈起各凶案地点,连结成一个反向五芒星,而在整个图案中央只有一个黑色圆圈。 “圣艾略特教堂,就是它了。” 破风声倏地响起,银凌海回头,雯妮莎又出现于阳台上。 “雯妮莎?”银凌海惊讶的道:“你怎会……现在可还没到晚上啊?” “是雯妮莎师父!你是没记忆力的吗?”女吸血鬼哼了一声,旋又露出嘲弄的笑容道:“谁说吸血鬼不能在白天出现?阳光的确会伤害我们,不过只限于我们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后,就如我早前一般,不过我“沉息”了两天,现在总算可以在白天出没。” 雯妮莎顿了顿,换上师长教训学生般的语气解释道:“我们是讨厌阳光没错,但不等于害怕,就像是人在黑夜中觉得不安般,只是相对的问题……你要学的还多着呢,对了,你收拾好行装了吗?那就走吧,我打算赶上今天晚上的那班“午夜列车”。” “不行。” “你又怎么了啦?难道你真的要失控杀了人才甘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女朋友岱莉雅被“魔法师”捉去了,我要去救她!” “什么?”雯妮莎皱起眉头:“竟会这样巧……但你知道那“术者”在哪儿吗?” “是的,我推敲出来了。”银凌海简单的解释了下他的发现。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感应到他的魔力遍及全市……”女吸血鬼顿了顿,冷笑一声,道:“那么你们打算围捕他?那最好有半打以上的人牺牲的准备。” “不,我的同僚不相信我,只有我一个去救她。” “你疯了吗!”雯妮莎瞪大双目道:“老天,我又要重复上次阻止你的对白吗?在废纸工厂那次,那“术者”尼古拉误以为你是普通人,把刀子插进你心脏就以为杀了你,加上你养父出现,他怕夜长梦多,所以匆匆完成仪式后逃走。 “这次你再出现在他面前,他铁定会发现你是血族,肯定会把你的头割下来!” “我明白,但我一定要救岱莉雅,所以雯妮莎师父,你可否和我一起去救人?” “帮你救人?门都没有!” “雯妮莎师父……”银凌海想起少女的话和行为道:“顶多事后我答应你……在能力范围内,又不伤害其它人下答应你所有要求。” “你的承诺还真是多前提和设定的啊,难道你是律师?”雯妮莎冷笑道:“不过我的答案仍旧是“不”,即使给我全世界也不行。” “雯妮莎师父!” “你冷静一点想想好吗,小弟。”雯妮莎收起嘲弄和讽刺的神色,平静的分析道:“并非我不想帮你,我曾直接面对过尼古拉,知道他力量的巨大。况且那次我的目标不是他,而是……他手中某件东西,我已经趁他集中精神及魔力于仪式上才动手,结果仍是被其重创,几乎要迎接第二次死亡,更何况这次是要直接破坏他的仪式?” “但你不是说过,尼古拉因为某种原因,力量已经减弱,加上他那次在废纸工厂受的伤应该还没痊愈……” “虽然经过两天“沉息”,但我现在的力量仍只及未受伤前的五分一,而且船破还有三千钉,即使我在全盛状态,要和他正面对决,胜算也只是五五之数。” “……” “你们不是有句话叫什么……赶狗入穷巷的吗?从尼古拉的魔力波动状况来看,仪式已是最后阶段,在这个要紧关头,他一定会拚尽所有力量,消灭任何妨碍的事物。” “既然如此,我不勉强你了。”银凌海说罢,打开抽屉,拿出莫凡送的左轮手枪。 “等等,你还是要去?你没听到我的分析吗?你是耳聋还是神经病?” 银凌海细心地将手枪仔细检查一番,边逐一把子弹装到弹匣中边道:“莫叔死后,我曾心灰意冷,认为一切都和自己再没关系,但现在我才醒悟到我错了。” 探员嗒的一声把弹匣推回枪身道:“越大的力量带来越大的责任,如果被掳的不是岱莉雅而是其它人,我会不会如此做呢……我真的不知道,但现在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去救她,这是我的选择。” 探员不由想起游乐场那占卜师说过的话:“你早已决定了自己的道路,面对其它选择的时候,你不是视而不见,就是不屑一顾,也就是说,你自己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怎可能有人明知前面有危险仍然大步往前走的? 银凌海苦笑一下,把枪放进腋下的枪袋中。 “你这超级大大大笨蛋,哼!我不会再理你的。”雯妮莎恼怒道。 银凌海带着歉意道:“对不起,雯妮莎,不论如何,我也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喂,驴子!”雯妮莎忽地叫着银凌海。 “嗯?” “听好了,我告诉你两件事,所谓魔法,其力量来自于人的心,也即人的精神意志,内在的精神与外在的物质就如同电源与灯泡的关系。精神是根本,是电源;物质则如灯泡,是否发亮、亮度强弱等都受电压影响,若精神不稳定集中,魔法的效果也会直接受影响。” “……” “依我推测,尼古拉大部分魔力都虚耗于那个“术”中,这对他的精神及肉体都带来巨大的负担,此时他即使能使用其它法术,也很难持久,而且威力愈大,维持的时间愈短。” “嗯。”银凌海抓抓头,自小受科学及理性训练的他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心中很难接受精神驾驭物质的说法。 “同时,身为血族,你应该能感应到对方发出的魔力,尤其你是我的血裔,这方面特别出色。” “感应?你说第六感之类的?” “嗯,你也可以这样理解,那是一种不同于眼耳鼻舌肤五感的感觉,如果善用这种感觉的话,可以大约预测对方的行动及攻击,这样你面对他时就不至于死的太惨。” “抱歉,你说的东西太玄,我想我不大明白。” “算了……这就等于在拳击比赛开赛前五分钟,才来教要上场的菜鸟什么是直拳一样,半点意义也没有。” “嗯,真的谢谢你,雯妮莎……啊,不,雯妮莎师父。”银凌海这一次的称呼最为诚恳。 “哼!你要送死就快点吧,我不送了。” 同一时间,市中心旧区,圣艾略特教堂。 在教堂后方的办公室内,一名年轻男子把桌上的文件整齐迭好,打了个呵欠,向身旁的另一名老人道:“神父,有关卖物会的数据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还有少许时间,不若我到院子的那间杂物房整理一下吧。” “不,孩子!不要!因为……已经很晚了,是的,孩子,你还是回家吧。”回答的老人身穿圣职人员的服饰,有点焦急的道。 “嗯,好吧,神父你还不打算走?” 第21章 “我还有少许工作要干,门和窗由我来锁就行了。” “需要帮忙吗?神父?” “孩子,只是些小小的杂务而已,我理会得来。” “你确定吗?神父?你是不是不舒服?”年轻人担忧的道,一向慈祥而且爱开玩笑的老人这天突然沉默寡言,神态和动作都像是变了个人般,而且右手老是微微发抖。 “是的,孩子,我相信是感冒,那令我的头脑有点……混乱,你知道。” “你要保重身体啊,要找医生来吗?”年轻人暗忖原来如此,怪不得今天神父做事时忘东忘西,像个搞不清状况的菜鸟。 “不,我吃点阿司匹灵,再睡一觉就会好的。相信我,明天一切都变回原状。” “嗯,那我先走了。” “好的。”神父关上门,穿过走道来到教堂主殿,室内多幅彩绘玻璃没有透入任何光线,殿内如被钉上一层层木板般,黑沉沉的。 老人舒了一口气,像个终于跑毕全程的马拉松选手一样,样子在瞬间变成一名皮包骨,神色萎顿的中年男子——“魔法师”尼古拉。 尼古拉吁了口气,扮成那老人真的很累,而真货现今躺在院子后方的杂物房中,处于昏迷状态。可以选择的话,他不想伤害其它人。 中世纪的建筑师相信,教堂就是上帝的房屋,光线则代表上帝的存在,而穿透彩绘玻璃的光线,代表天堂有着宝石般的光辉。 “假如真有命运之神的话,祂一定是个充满黑色幽默感的家伙。”尼古拉喃喃道,他又休息了一会,然后点亮几根黑色的蜡烛,澄黄的光芒照亮了他异常苍老的脸庞。 他可以肯定,如果有任何认识他的人出现在这儿,也绝认不出他来。使用被封印的“禁忌魔法”,再加上失去了护身符,令他被逼得以寿命来换取维持这个魔法的魔力。 窗外忽地闪过一阵白光,雷声大作,雨点劈啪劈啪的击在教堂外壁及窗户上。 尼古拉的眼睛盯着祭坛上的十字架,一阵虚弱晕眩感出现。他拍拍头,随着视线触及自己那只剩下来的手,手臂早已如皮包骨般,而另一只施行了“伤员转移”的手,已经一如木乃伊般,失去活动能力,他深知自己剩下的时间已然不多。 他念出几句具节奏的语句,长椅等物浮起,往四方整齐的迭在一块,空出整个大殿。接着他以石灰在地上绘上最后的反五芒星,图案的比例比以往几次的都要大,而且似乎复杂得多。失去了一只手臂令他的准备工夫更为耗时,幸好没造成什么大问题。 “魔法师”又念念有词,半空中出现两团被无数飞蛾包裹着的雪茄形物体,飞蛾逐一飞走,现出两具人体,接着人体如被一只隐形的大手托着般,缓缓下降。 降到五芒星图案中央的是一位像是熟睡着的女性,那就是最后的祭品,岱莉雅。 而降至尼古拉身后祭台的是另一具女性躯体。和熟睡的女性不同,躯体的胸口没有起伏,身体也没有白里透红的光泽,异常泛白的皮肤显示那是一具经防腐处理的尸体。 他走前数步,温柔的看着祭台上那女性,那是他女儿的躯壳,也是女儿剩下唯一的东西。过了今夜,这具躯体会再得活力及生命,一切都会变得如从前一样美好。 尼古拉闭上双目一会睁开,以颤抖着的声音道:“神啊,我……我不应得那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如果你对我……对我如此,我也可以如此对别人,这就是公正。” 喃喃自语似乎为他带来某种力量,本来颤抖的手回复稳定,手指紧握着匕首柄,嘴巴冒出几句如诗歌般连续的句子,匕首缓缓向岱莉雅的胸膛逼近。 一道白光从窗外划过,整个空间一瞬间切换成黑白默片画面。 门突然被猛力推开,倏地一名青年冲了进来,是银凌海。 “哥特市警察,放下你手上的武器!”银凌海高喝道。 尼古拉以不可思议的神情回头瞪着眼前的年轻人。 “你这个杀千刀的混……不,你……你已经被捕了,放下手上的武器,马上!”银凌海深吸一口气,紧盯着尼古拉及他持匕首的手,刀刃离岱莉雅的胸膛连一尺也不到。 女友胸膛有节奏的起伏着,探员心中松了老大一口气。 “老天,上次我明明已经杀掉你的……”尼古拉细细打量银凌海道:“原来你是吸血鬼吗?怪不得在废纸工厂时你能突破结界闯进来,你为什么要来妨碍我?” “因为你在杀害无辜啊,混蛋!” “无辜?我女儿难道就不是无辜?她是个好孩子……不应该有这样的下场!” 尼古拉瞪着银凌海,露出嘲弄的笑容,道:“死在你们手上的人比我杀的多一百万倍,现在你们这群家伙跑来我面前说无辜?”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别人的过失不是我们做坏事的借口。我再说一次,马上放下武器,否则我会开枪!” 尼古拉不语,他抬头仰天,视线像是要穿透天顶,到达穹苍的某一点,向那儿的某人提出抗议。复低下头,神色在瞬间突然冷静下来,一双眸子再没有任何疯狂的味儿,只有下了决心的平静。“魔法师”深吸一口气,手中的短刀倏地落下,垂直插在地上。 银凌海看到对方放下武器,松了口气。 尼古拉安静而慢条斯理的道:“那孩子是我的一切,仪式还差最后一步,我不会放弃的,即使……”他顿了顿,口中简短地发出几个音节,同时左手从怀中掏出一头幼猫,幼猫通体黝黑,手脚被牢牢绑着,眼睛及嘴巴皆被针线缝合。 尼古拉一口咬着猫儿的喉头,幼猫立时从被缝合的嘴巴发出细微的尖嚎,溢出的猫血从他嘴巴处流出。 “你干什么?” 下一刻,“魔法师”双目圆瞪,干枯的四肢肌肉回复健壮,他一手丢掉猫儿,残留的血液从唇边沿下颌滴下,续道:“即使灵魂被永远毁灭。” 插在地上的短刀嗡嗡自呜,啪的一声自地上弹起,来到尼古拉手中,刃身扬起,“魔法师”口中吐出几句音节。 教堂的穹顶,四周的尖拱、彩绘玻璃窗及墙壁倏地出现如波浪般的起伏,原来其上早已爬满了数千只大大小小的鬼面天蛾。它们像是接收到某种信号般,同时在教堂中环绕飞翔,以尼古拉和五芒星图案为中心点,瞬间在室内刮起一场由飞蛾形成的龙卷风。 同一时间,尼古拉的身驱慢慢透明起来,整个人像是融化在空气中。 “什么?”飞蛾再次伏回墙上,整个大殿回复安静,只剩下银凌海一人,及躺在地上像是熟睡的岱莉雅,刚才的一切彷佛是个梦。 银凌海擦擦眼睛,肯定自己没看错,再环顾四周,教堂内没有尼古拉的影踪。 “他……逃走了?”银凌海心忖,但同时又觉得可能性不大,从尼古拉刚才的话及地上的尸体看来,他执意一定要完成“仪式”。 “对了,”银凌海忽然想起康薇尔的话:“……人体在吸入后,会刺激脑部中枢神经,除了出现心跳加快,瞳孔扩张等症状外,更会令人产生幻觉……” 看来尼古拉的“消失”,还有先前的各种幻觉,可能就是因为吸入飞蛾身上的鳞粉,而出现的“特定幻觉”。 倏地,银凌海感到下腹一凉,紧接着下腹传来一阵剧痛,血水同时从衣服渗出。 “什么……啊!”银凌海惨叫一声,持枪的手腕爆起血花。剧痛如潮水涌至,令他几乎连枪也握不紧。 “可恶!”银凌海慌忙退到墙边,改以左手持枪,边掏出手帕按着伤口,边紧盯着眼前昏暗的教堂内部。从伤口位置及痛楚程度看来,自己右手的大姆指韧带已被割断。 是尼古拉在攻击我?但既看不见对方,又听不到任何声音啊! “啊!”探员再惨号一声,左臂中刀,手枪立时坠地,接着是大腿,右手,左,左,右,银凌海如被凌迟的犯人般,伤口逐渐增加,彷徨的警探被逼以背抵墙,勉强左手挡在胸部心脏位置,另一手则护着脖子。 怎么办? 血不断流出,渗到衣服上,令银凌海浑身一片血红,有如血人,他半跪于地上,随着失血愈来愈多,探员的视线开始模糊,阵阵疲惫感如海浪般一波又一波的涌至。 “不行了吗?我始终救不了岱莉雅吗?正如我救不了罗塞朵、莫凡、狄安娜及其它被害者一样,我谁也救不了吗?” “是吗?你就只有这点能耐?”脑中传来一道沙哑,混合着野兽咆哮般的声音。 “谁?” “一旦你决定了,某事或是某人是重要的,是值得你保护的,就绝对不可以放弃……”声音又变成莫凡的声音。 对!我不可以放弃,我答应过,我要保护无辜! 那就觉醒吧,孩子。 银凌海缓缓站起,双目眼白部分的血丝像是会成长般,愈来愈密,最后一双眸子都变成暗红色。两边的眉角高高竖起,鼻子皱成一团,低沈的咆哮声于喉头间徘徊,上牙龈冒出獠牙,各处被斩伤的伤口以高速愈合着。 这,这是什么感觉?浑身发烫,彷佛体内流动的血液于瞬间沸腾,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战斗的兴奋欢呼。 银凌海脚一挑,掉在地上的枪回到手中。 “那是一种不同于眼耳鼻舌肤等五感的感觉,如果善用这种感觉的话,可以大约预测到对方的行动及攻击。”银凌海脑海中响起雯妮莎的话。 一阵奇怪的不舒服感觉突然出现,就如蜘蛛触手上的硬毛在脸上拂过般,一阵无以名状的战栗感涌至。 第22章 左后方!如反射神经般,银凌海身子倏地侧移,扬起的西服一角被斩断。 直如预知危险所在般,银凌海跟随着这种感觉,不断的在左闪右避,每次都能在间不容发间闪过对方的攻击,银凌海再后退一步,衬衫自左肩往斜下方被割开。 机会来了!从斩劈的方向推断,对方此刻就在自己的正前方。 银凌海毫不犹豫地连轰两枪。空气中倏地爆起一蓬血花,尼古拉的身影瞬间浮现,但旋又变成透明,像是在半空中蒸发。 “成功了!”银凌海心下暗喜之际,身子猛地传来一股脱力感,他一个踉跄,半跪于地,身体各处本已愈合的伤口也同时裂开。 “怎么了?我……”危险!战栗感传来的同时,背部也同时一凉,银凌海就地翻滚,回身连射两枪,子弹划过虚空,击中以石板砌成的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怎么回事?”大小伤口再次冒血,银凌海只感到自己身体瞬间又变得沉重起来,情况变回原先,不,是比最初时还糟。 尼古拉的声音倏地在背后出现:“连力量控制也做不好,你真的是血族吗?” 银凌海转身,向音源方向射击。 “砰!砰!”子弹顺利击中墙身。 可恶,情况又逆转了吗?要怎么办?怎么办?不行,要冷静下来,冷静点,我不可以放弃的,我要救岱莉雅,所以要保持冷静。 警探忽灵机一动。等等,尼古拉刚才为什么要说话?从他的行事风格来看,他是不会做这些多余的事,这行动根本没意义,为什么? 除非他是……对了!他是引诱我消耗弹药,虽然比刀子更具威力,但在近身战时则相当不利,特别是耗尽弹药,需要更换的时候,是持枪者的真空状态。 雯妮莎曾说过,尼古拉现在的状态,施术的威力越强,维持时间越短。加上他刚才吃了一枪,很有可能他的身体不能支持太久,故而他改为引诱我用尽弹药,在更换子弹时作出致命一击。但知道了又怎么办?恐怕他在捱不住以前,我早已被碎尸万段了。 “精神是根本,是电源;物质则如灯泡,是否发亮、亮度强弱等都受电压影响,若精神不稳定集中,魔法的效果也会直接受影响……”雯妮莎的话再次于脑海中浮现。 是了,要动摇他的精神,影响他的集中力,但怎样做? 尼古拉要的是什么?他最重视的是什么……想到了!好,行动吧!我看看,不计后备弹匣,m10左轮手枪有六发子弹,我刚才开了多少枪? 嗯,先后开了四枪,只剩下两发子弹,好极,真是恰恰好。 计策的每个步骤如电光石火在银凌海脑中闪过,现在我就叫你露出原形。 银凌海转身。吸气,呼气,举枪,瞄准,扣扳机。 躺在地上的女子尸体的头部忽然如掉在地上的西瓜般猛地爆开。 “不!”惨叫声自左方传来。 银凌海闻声马上回身,在离自己约二米处,一道淡灰色,半透明的人影慢慢浮现。 “机会来了!”银凌海连忙举枪,瞄准。 对方也像是发现了不妥般,人影冲向银凌海。 银凌海的手指扣向扳机。时间彷似静止了般,由左轮手枪射出的9mm子弹从枪管射出,以每秒251米的初速,沿着一条十分接近平坦的抛物线(注三)前进。 然后,子弹在极近距离下,擦过淡灰色人影的脸,射失了。 银凌海感到胸口一阵刺痛,他缓缓低下头,左胸处突然出现一道伤口,血液疯狂涌出,再沿一道看不见的轨迹流下,渐渐形成一把尖锐刀刃的形状。 胜负于瞬间决定。 “对不起,警官先生,是你逼我的。”浅灰色的人影叹息一声,然后尼古拉的身影慢慢浮现,除了全身都爬满汗珠外,其小腹处更淌着血,应该就是刚才中枪的地方。 “魔法师”拔出刀子,空中出现一阵红雨,探员心脏伤口再结成果冻状的血刃。 吸血鬼倒地。 “为什么……就是只差一步……岱莉雅……”银凌海很想挥拳反击,可是身体像是不听使唤般,四肢浑软无力。 尼古拉无言,满布红丝的双目看着银凌海。 银凌海毫不退让的回瞪着。警探和凶手的目光交会,二人同样看到对方眼中流露出来的感情,那是失去亲人的悲痛。 尼古拉垂下持刀的手,复叹了口气道:“吸血鬼,我毁灭的生命已经够多的了。” 说罢,下定决心的父亲一步一步,似是极疲倦的移向躺在地上的岱莉雅处。 随着前进的步伐,尼古拉的身体出现不可思议的变化。皮肤肌肉急促干枯、头发脱落、几颗牙齿也随着他的移动掉在地上,“魔法师”以极高速度老化着。 尼古拉半蹲在岱莉雅身旁,女子仍是一副睡美人般熟睡的样子。充满健康气息的赤裸躯体和尼古拉的老弱残躯形成强烈对比。网他如鸟爪般的手紧握匕首,高高举起,嘶哑的喉咙吐出一连串声音低沉的句子,最后以两个连贯的音节作结。 “不要……”银凌海尽力抵抗着眼皮的重量,心中焦急的大喊。 飞蛾再次于空中舞动,像是为主人鼓励打气般。 “终于……最后一步了。”尼古拉喃喃自语,手中的匕首反射出冷硬的光芒。 接下来发生的事,银凌海一生也不会忘记。 尼古拉举起刀以极速落下,在刀尖距离岱莉雅胸膛不足半尺时,岱莉雅胸忽然睁开双眼,左手紧握尼古拉持刀的手,右手则优雅而毫无困难地贯穿尼古拉的身体。 她慢慢坐直身子,如白玉般的右臂就这样把尼古拉举起,柔嫩的五指紧握着一颗鲜红而且尚在跳动的心脏。尼古拉的身子彷佛变得单薄而毫无重量,他的双目瞪得老大,脸上写满了惊讶和不信,他想说点什么,但只有喉咙深处传来几声无意义的呻吟。 岱莉雅嘴角上扬,笑容充满了嘲讽的味道。 尼古拉惨哼一声,身体犹如破掉了的汽球般,瞬间从内部收缩,不一会,人已如被风干的柿子般,自岱莉雅垂下的手臂滑落。 “不可能,这一定是梦……”银凌海呆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像是此刻才发现倒在地上的银凌海般,岱莉雅来到他身旁,半蹲下来,以饶有趣味的眼神看着这名男子。 她是岱莉雅?眼前的女性,无论神态、动作、笑容等,在银凌海眼中都奇怪地有种异常的陌生感觉。 “岱莉雅……你没事就好……”银凌海喘着气,勉力说出几句话,终于昏了过去。 岱莉雅突然浑身一震,像是被蜜蜂叮了一口般,动作猛然顿住,双手抱头,露出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容。 “不要……伤害他……”温柔的声线自岱莉雅口中传来。 “虚伪的灵魂,你已经没有用了,滚回属于你的地方。”下一秒,一道声调相同,但语气感觉相异的声音传来。 岱莉雅的声音倏然而止,她再次双手抱头,身子往后退了两三步,复摇了摇头,两手挪开,脸上又是那种嘲弄和残酷的笑容。 下一刻她又轻步上前,蹲下身来,抬起银凌海的下颚,以微嗔的口吻轻轻道:“要不是你硬闯进来,我也不用浪费那么多时间……” 说罢,她突然玉唇轻移,温柔的轻吻着银凌海,唇分,岱莉雅续道:“这就当成感谢你之前为岱莉雅所作的谢礼吧。” 接下来她右手紧握着银凌海的咽喉,道:“放心,我马上结束你的痛苦。” 破风声倏地响起。岱莉雅杏目圆瞪,猛地放开银凌海,身子于瞬间飞退数尺。 其原来所立之处赫然出现三道往下凹陷的裂缝,如被无形的巨爪撕裂。砂尘石屑扬起,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同时于室内响起,是物体瞬间突破音速而出现的音爆现象。 烟雾飘扬之间,一道俏丽身影昂然立在银凌海面前,是雯妮莎。 女吸血鬼忽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她擦擦嘴边流出的血,气吁吁的道:“不好意思,他是我的东西,要杀要剐也要先征求我的同意。” 她略微侧过身子,遮掩着自己因勉强发动攻击而微微发抖的右手,又紧盯着岱莉雅,带着奇异及戒备的目光道:“看样子你不是普通……你到底是什么人……不,什么东西?” 岱莉雅发出如银铃般,但又同时充满恶作剧味儿的笑声道:“追逐血肉者,你们不是爱叫我作什么“黑暗女神”吗?” “什么?” “好吧,”岱莉雅看着二人,露出饶有趣味的神色,道:“留你们一命比杀了你们更好玩。”接下来她手一扬,教堂内立时刮起阵阵烈风,风暴以其为风眼,岱莉雅的身躯同时慢慢飘浮于空中。 “等一等!” “别担心啊,你们……不,所有生物最后不是跪在我面前,就是死在我面前,哈哈哈……”岱莉雅笑着,身躯慢慢消失于空中。 注三:子弹由枪口射出,因为受引力影响,引力会将弹头往向下拉,所以任何弹头的飞行路线其实都是弧形的,而弧线的弧度则取决于子弹初速、子弹的外形(流体系数,co-efficient)等各种客观条件。 第十回:选择 太阳以亘古的轨迹运行,逐渐西沉,慢慢隐没在地平线下,黑晚再次降临哥特市。 银凌海倚在阳台上,观赏着这光暗交替的一瞬。 警探忽地发出咦的一声,同时破风声响起,雯妮莎出现于他身旁。 第23章 “嗨,雯妮莎。” “是雯妮莎师父!你要我提醒多少次?”女吸血鬼露出生气的表情,坐在阳台的栏杆上道:“笨驴,你的伤怎样了?” “已好得七七八八了,谢谢你救了我。” “你胡说什么?”雯妮莎怒道:“我再说一次,我可不是忍不住赶来帮你,我不过是……碰巧经过罢了。” 她顿了顿,道:“尼古拉那把匕首是其中一把诅咒之刃,你没迎接第二次死亡已经很幸运了。对了,我把你救离教堂,带回这儿后,事情怎样了?” “嗯,我挂了个匿名电话给警方,他们在教堂内找到尼古拉和他女儿的尸首,还有在教堂后方杂物房内刚醒过来,一脸茫然的神父。” 银凌海登了顿,续道:“力高告诉我,经过指纹确认了二人的身分,尼古拉和花店老板娘所说的一样,是东欧移民,在五年前移居到本国后,一直与女儿相依为命。 “因为尚未取得正式居留权,所以一直都是干一些零工或是临时工之类,但没有任何犯罪纪录,连超速罚单也没接过半张,警方已联络当地政府要求更详细资料。” “哼,就算有也是假数据,他应该是某个家族的流放者,又或许是被赶出法师公会的“术者”。” “你说什么?” “即是你们习惯叫的魔法师什么的。笨驴,这个世界除了你所认知的日常部分外,背后还有一个……呃,用你能理解的方式来说,有一个性质近似影子般的黑暗世界,住有很多你不知道或是不想知道的生物和族群。 “什么魔法师、龙、精灵、妖怪又或是……吸血鬼等,其实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它们一直以隐蔽的方式和人类社会并存,而且历史比你所知的还要久远……算了,这些我迟些再教你,还有呢?” “呃……凯阿姨详细检查过两具尸首后,表示尼古拉的女儿确实已死去约一个月,但她找不到尸体保存得如此良好的原因,似乎用的是一种她不知道的防腐处理方法,而尸体在运抵解剖室后,开始以惊人速度腐坏,令她更为惊讶。” 少女冷笑一声道:“那名“术者”呢?” “至于尼古拉的尸首,他的心脏被挖出体外,而且死者的所有器官都严重衰竭,就像是普通人老化般,不过在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全身上下所有器官都同时老化衰竭,理论上,他应该连自己呼吸也有困难,更岂论犯下一连串凶杀案。” “嗯嗯。” “不过我最担心的是岱莉雅,她仍然行踪不明,警方只把她列入失踪名单,雯妮莎……雯妮莎师父,到底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当时……” 女吸血鬼半转过脸去,好一会才道:“我怎么知道?当我赶来时……不,我碰巧路过时,只找到昏倒了的你和那两具尸体。” “嗯,是吗……” “对了,笨驴,你现在打算怎……” 银凌海的行动电话忽然响起。 “喂,我是银凌海。” “阿海,你好吗?”话筒另一端传来一道久违的女性声音。 “老天,罗塞朵,是你,你醒过来了吗?” “是的,所以我想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你。”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银凌海由衷的道。 “阿海,我……我……我很抱歉……” “为什么你要道歉,没有一件事是你需要负责的啊。” “宝娜和力高告诉我了,你为了我而……阿海,我刚刚对尼考尔长官说出真相,他说会禀公办理的……谢谢你,阿海。” “你唯一要感谢的是你自己的勇气。” “我……连累你真的很不好意思……还有……我听到岱莉雅的事,我很抱歉。” “嗯……”提及岱莉雅,银凌海登时沉默下来。 “我……啊,医生要替我再作检查,我……” “不要紧,你出院后我和阿高他们一起替你庆祝吧。” “谢谢你……还有,我想说,阿海,你所做的一切不是没意义的。” “嗯,不客气,说谢谢的应该是我。” 银凌海挂上电话。 雯妮莎假咳了一声道:“好啦,大情圣,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今后你何去何从?要和我一起到血族的,不,到黑暗世界吗?” “不,我决定留在这儿,我答应过莫叔,要尽力保护无辜的生命,我选择了这条道路,而且绝不会放弃。”银凌海登了顿续道:“再加上岱莉雅就在这儿出生、长大,我相信在此可以找到线索,解释在她身上发生的事,从而追查她的下落。” “追查岱莉雅……”雯妮莎沉吟一会,语重心长的道:“但你知否你已是一头吸血鬼,先不说失控的问题,你虽然准备好面对这个世界,世界却还没准备好面对你,即使你帮助别人,他们也只会把你当成怪物,人类就是这样,我知道,因为我试过。” “是的,但这是我的选择。” “小弟,你知道吗?”雯妮莎忽然叹了口气道:“假如每个人都有一个地狱,那上帝的地狱,就是祂爱世人的心。尼古拉的地狱,是他爱女之心。你的地狱,我猜就是所谓守护无辜生命的理念吧。” “嗯……如果如你所言,那我甘之如饴。” “笨徒弟,容我再提醒你,这是一条辛苦而且孤单的路。” “那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走下去。” “好吧,笨驴,我不勉强你了。” “嗯,很抱歉,雯妮莎。” “是雯妮莎师父!”女吸血鬼轻巧的落回地上,正当银凌海以为她一如以往般越空而去时,对方却反方向走向屋内。 “喂,你去哪儿?” 雯妮莎没有回答,反而像个吹毛求疵的买家般四处查看,末了更走进银凌海的房间。 “喂,那是我的睡房啊!” “更正,由今天开始,是我的睡房。” “你说什么?你要住在这儿?” “当然了,你要学的东西像山一样多,从吸血鬼的角度来说,你只是个雏儿,什么也不晓,又不懂控制自己的力量,让人知道你是我的子嗣,会丢光我的脸。” “好吧,我是有很多东西不了解,但你怎可以突然说要住在我家……” “开玩笑,你不是说过只要帮你的话,就答应我任何条件的吗?而且你既然叫我师父,弟子照顾师父的生活起居,不是天经地义?” “但……但是……你就没有其它地方可待的吗?你没遇上我之前待的地方呢?” “当然有,但你以为墓穴或是地下水道很舒适的吗?” “……” “就这样决定,以后没我允许,不许进“我的房间”!” “但我要睡在哪儿?” “我是头很文明的吸血鬼,所以你可以选择厨房或是客厅。”雯妮莎说罢,露出得意的笑容,接着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几乎撞上还没搞清状况的探员的鼻子。 同一时间。哥特市内某条电话在线的对话。 “那小伙子当时已查出那为恶“术者”的所在,为什么要突然中止行动?” “这是教长们的意思,况且你不是已遵从命令,当成看不见的吗?” “是啊,所以我猜想我有权知道原因,特别是死掉了五名无辜女子的时候!” “你没必要问这么多,只需要顺服神的安排就可以了。” “……” “弟兄,要对神有信心,胜利必将属于吾等,继续做你的工作,需要你时我们会联络你。” 对方挂断电话。 “毒蛇”尼考尔点上香烟,眉头皱起,沉默。 哥特市之外,地球某一角落。 这是一间布置古雅的房间,但室内所有窗户都挂上又厚又重的天鹅绒窗帘,令整个房间显得又暗又冷,唯一的光源是一盏发出极微弱黄光的维多利亚式吊灯。 一道修长消瘦的人影坐在高靠背椅上,看着眼前桌上的一颗水晶球,默然不语。 良久,人影半转过脸,以苍老的声音向身旁站立的另一人道:“你有什么意见?” “是的,我认为这是我族等待千年的机会,绝不能放过!”对方激动起来,黑暗中忽然亮起两道暗红色的光芒:“我们该马上行动,绝不能被其它黑暗生物捷足先登,特别是法师公会和那群伪善的什么神圣骑士……” 空气中传来一声疲惫的叹息,苍老的声音道:“好吧,由你全权负责,马上行动。” 没有任何回答,只有轻如无物,逐渐远去的足音。 又是一声叹息,接着黑暗中又再出现一双暗红色的眸子。 黑影拿起桌上一小杯以高脚杯盛载,同样呈暗红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传说中的“黑暗女神”真的复活了……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空气中飘散着一阵淡淡的血腥气息。 后记:我其实是尼古拉 以下这段话,其实想在序言上说的,我甚至想把整个序删去,换上这个。不过想想,在整个故事完结后才说,真的会比较好,大家也比较好理解。 书出版的时候,我妈妈已经不在了。 她患的是癌症,那时看着她病情每况愈下,医院的医生又摇头,我带着她试了其它各种疗法,内心又恐惧又痛苦,她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不想她走。 我曾很认真的想过,假如真的有某种……非常规,甚至“不道德”的方法,可以救她一命,我会不会去做?而答案……算了,你们不会想知道的,连我都觉得自己是个自私的烂家伙。 这种“黑暗”催生了这个故事,不,可能我是想藉这个故事,找寻某种救赎吧。 第24章 故事,不,故事中的人物都是我某部分的延伸,理智理性、对死亡的恐惧、对与亲人永别的畏惧、憎恨以及爱。 所以我其实是尼古拉,不是银凌海。 所以才有这个故事,或许之后才有楼兰海。 妈妈,虽然你老是弄不懂我对着计算机和一大堆数据在搞什么,但我爱你,你是个好母亲。 这本书献给我母亲。 妈妈,愿你安息。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 《吸血鬼侦探夜行录》第02部——《罪人丧钟》 作者:楼兰海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序:那个夏天 还记得那个夏天…… 就在一个极度炎热的夏天,有个女生在计算机前像尊佛像般坐着。当然,说是佛像般又不完全是个合适的比喻——女生的眼珠不停左右左右横扫着计算机屏幕上的文字,手指也在不断地用鼠标拉下计算机画面。 这个女生的口味很奇怪。理论上,逻辑跟神鬼之类的怪事应该是各自站在世界的两端,怎么也扯不上关系的。偏偏她最嗜看的小说:一,是推理小说;二,是奇幻小说。一个注重逻辑,一个注重想象力。 不过最神奇还是,她眼前看着的这篇小说。这两个完全是黑与白般对立的元素,就被一位称为楼兰海的作家揉合起来,成为了这位女生看得起劲的网络小说之一。 本身两个元素能够编成一个精采的小说已是难事,主角更要是女生最为着迷的生物——吸血鬼!这个女生自认很没耐性,有很多小说要是她觉得沉闷,她便会很爽快地移动鼠标指针到窗口最右上角的小正方体上。 难得这位女生对那至少有四本书长度的东西,以惊人的耐力坐在计算机前阅读完毕,可想而知这小说的魅力所在。 直到这小说更新好像瘫痪了,良久后仍是没有更新,这位女生仍是不忘偶然点去那个网站看看。直到有一天,计算机给了她最令她生气的几个字:“无法寻找服务器。” 因为这几个字,女生生气了很久。但有一天,潜伏在这个女生的侦探细胞(?)终于爆发了!她(自作)聪明地在网站搜寻器上打上“银凌海”——小说主角的名字——从搜寻结果中,她终于找回小说的连结了。 现在,这位久久不见的朋友的小说出实体书了,这位女生也替这位久久不见的朋友在写这一篇序。也就因为这篇小说,这位女生也执起了搁置一边很久的笔。这篇小说的魅力,我相信不会只有这位女生才感受到的吧! kuroe二零零七年三月二十八日 序章一:囚徒之梦 麦哲夫再次被同一个噩梦折磨,是有关父母被杀时的梦。 在梦中,一切仍旧是那样发生。 几个蒙面匪徒肆无忌惮的闯进银行,然后是无数吆喝、哭叫及警笛尖呜组成的交响乐。 他每次都死命挣扎,每次都成功把那人的面具扯脱,在那底下是一张充满贪欲凶狠的脸,接下来是无数枪声,以及笑声。再下来出现的是,上面刻有tnt字样的管状物,带来巨响及火焰。最后铁块及水泥从天而降,父母的脸和手从夹缝中露出。 麦哲夫努力想抬起压着亲人的重物,可是物理及生物法则却完全无视人类的悲伤。 血自他脸上、身上流下,四周都是灼热的空气和火光,高温从手中的金属传导,一如烙铁般烧灼着自己双手,可是他死也不愿放手。 求求你,哪一个神都可以,给我力量,让我举起这些瓦砾,让我救我的父母! 没有任何神回应他。麦哲夫无力地站在那儿,看着自己的亲人,呼吸由微弱至断绝,生命逐渐消逝,一点一滴。 “不要……”他惨叫一声,从床上坐起身子,拚命喘气。 “亲爱的,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睡在身旁的少女被惊醒起来,急道。 少女约十八、九岁,一头及肩的头发,样子纤巧可人,加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及酒窝,就如一只迷路的小猫。她一副吓怀了的表情,看着自己的男友。 “没……没事的……”麦哲夫深呼吸数息,看着自己一双充满植皮痕迹的手臂,道:“小馝,睡吧。” 青年轻拍女友的头,双瞳转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中想着那几张脸孔,以及铭刻在自己灵魂深处的愿望:复仇。 银凌海再次被同一个噩梦折磨,是有关父亲自杀时的梦。 在梦中,一切仍旧是那样发生。首先出现的,是无数面目模糊的人,嘴巴中吐出嘲弄及侮辱的声音。 “就是他……” “是出卖我们警队的人……是为了钱吗?” “听说他和黑道合作……” 然后一切倏地退散,回归成一片黑暗。 前方却突然出现的一张解剖台,其上是一块白布,底下隆起一具人体状的东西。 白布突然如魔术表演般飘起,底下空无一物,但白布本身却不断揉搓扭曲,化成一个巨大但轮廓模糊的人头,是父亲。 人头的嘴巴吐出声线古怪的话:“阿海,要坚强的活下去喔,我们很快……” 接下来如打翻了颜料般,红色自白布中央渗出,瞬间白布变成了红布,人头也发出痛苦的扭动泣叫。 “不要……爸爸,不要……” 人头的泣叫变成巨大的惨号。 “不要!”银凌海尖叫一声,从沙发中猛地挣扎起来。他身上、脸上都爬满了汗珠,冷的。 银凌海喘着气,视线转向窗子,窗外是自己那优秀夜视能力也无法洞穿的黑暗。 序章二:血肉 警笛声和无线电对讲机发出的杂音充斥在大气中,打破了哥特市下午的宁静。两名制服警员紧握配枪,战战兢兢的看着眼前的建筑物,豆大的汗珠爬满了他们的脸孔。 银凌海像是幽灵般,无声的来到二人身旁,展示一下警徽后,问道:“同僚,情况怎么样?” “不太妙啊,前辈。”较年长的警员顿了顿,打量了青年一会。 眼前是个年纪大约二十三、四岁的青年,身材高挑,样子俊朗又带点书卷气,脸色却有点异样的苍白,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如深邃的夜空。他下意识的避开直视对方的眸子,道:“十分钟前,一名持械的男子闯进了社福署办公室,胁持了里面多名职员……” “是啊是啊,”另一名较年轻的警员忙不迭的打断道:“我们刚想接近,那家伙便大呼小叫,还威胁要开枪,我们只好退回来……”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它同僚呢,前辈?”年长警员顶顶对方腰际,像是不满他强调己方差劲的应变能力般,打断道:“我们需要支持。” “嗯。”银凌海的视线转往建筑物处,道:“我是刚巧路过附近,听到警笛声才赶过来看看的……”他顿了一会,续道:“你们留在这儿等待支持,我进去看看。” “等等啊,前辈,这样违反行动守则,而且很危险……” 当银凌海进入办公室的大厅时,发现所有窗户的百叶窗均被拉上,室内的日光灯都被关掉,环境异常昏暗。黑暗中有七、八个抖动着的身影。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集中精神。四周倏地明亮起来,身影原来是这儿的职员,他们瑟缩在地,发出轻微的饮泣声,部分人发现他的出现,向他投以求救的目光。 一名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站立在大厅中央处,他看到银凌海,马上露出惊慌又紧张的样子。他左手握着的,是一把柯尔特(colt)零点四五英寸m1911式半自动手枪,紧握着枪柄的手指因为过分用力而关节发白,两眼焦点散涣,同时右手紧箍着一个约八、九岁孩子的脖子,把她拉至自己身前。 “嗯,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嗑了药……神智不清、手枪加上人质,真是糟糕的组合。” 而一名女子则站在男子身前,她回头望向银凌海,一头粟黄色长发,淡绿色眼睛以及秀丽的五官,竟是罗赛朵,银凌海在警队的前同僚。 罗赛朵看到探员,瞬间露出惊讶但又宽心的表情。先向他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复转向男人,用柔和的声音道:“来,菲利斯,别这样,放下那把枪和小孩,我们好好谈一下,好不?” 银凌海皱了皱眉,迅速掏出配枪,指向男人,以防万一。 被胁持的小孩满头大汗,肩膀抖动瞪大双目,但没有啜泣和挣扎,不知是否吓坏了。 “我很正常,没有病!为什么要拿走我的抚养权?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菲利斯忽然大吼大叫起来:“小汤米是我的儿子,我是他唯一的亲人!我要见他!” 罗赛朵用哄小孩的语气道:“但你现在这样做只会吓坏所有人,来,先把枪放下,我们才可以好好谈谈。” “真……真的……你会帮我?” “相信我,菲利斯,这儿没有人想伤害你的。”罗赛朵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声音里有某种令人安心的成分。 “我很抱歉……”菲利斯双目射出挣扎和犹豫的神色,好半晌手缓缓下垂,接着手枪坠地,放出沉闷的金属碰撞声。在场的众人都松了好大的一口气。 “好了,没事了。”罗赛朵一个箭步上前,把手枪踢得老远,接着扶着尚未回过神来,脚步踉跄的小孩。 第25章 “警察先生,快点把这该死的疯子抓走吧,把这种神经病关到狱中,离所有人愈远愈好!”伏在地上的一名男子马上骂道。 正想上前的银凌海忽然打了个寒战,一阵战栗的感觉忽然涌现,是吸血鬼预知危险的异能。 男子说的话像是燃点了炸药药引般,平静的菲利斯再次狂怒起来,“你们每个都一样,想我们父子分开!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他一边大声叫嚷一边从腰后掏出另一把体积较小,s&wm3906的银色半自动手枪来。 槽了! “不要!”罗赛朵惊呼一声,同时挡在小孩身前。 “我要杀光你们!”菲利斯的手枪指向罗赛朵,手指缓缓伸向扳机。 “不!”银凌海瞬间脑中充满恐惧。又有人要在我面前死去吗? 不!一道忿怒咆哮的声音在内心深处响起。给我血肉! 事情就在刹那间发生——菲利斯的手指刚要扣下扳机的那一刻,探员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挡在女子和手枪之间。他整个表情瞬间凝固起来,就像是看到了某些极恐怖的事物。 银凌海左手递出,在菲利斯感到手腕传来一阵剧痛的同时,手枪已脱手飞去。 “吼……”银凌海的喉头发出低沉的咆哮;手枪坠地,发出乓的一声金属坠地声。 “哇啊!”菲利斯发出惊恐的惨呼,转身便逃,再砰的一声撞在身后墙上,他一个踉跄,向后倒下,昏了过去。 快点,还等什么?杀了他,血和肉,快点。 不!我是人!不是野兽! “喂!阿海,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难看。”一道女性声音猛地把探员拉回现实,他回头,迎上了罗赛朵关怀的目光,“我……我没事的,对了,罗赛朵,”银凌海有点生硬的转换话题,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认识这个男人?” “嗯,男人因为虐儿案接受调查,其儿子暂时由社福局照顾,我在他家附近和邻居访谈时,他们告诉我男人拿着枪械怒气冲冲的驾车离开,说要找这儿的职员理论。我心知不妙,连忙尽快赶来。”罗赛朵犹有余悸的解释。 银凌海这才想起罗赛朵已转职至儿童福利局当调查员,专责处理家暴及虐儿等案件。 “啊!”罗赛朵忽惊呼一声,道:“你的手流血了,过来这边,我替你包扎。” 快点,血,我要血。 “谢谢你,不用了。” 血肉…… “但你在流血啊……” “啊,我……我其实在调查另一宗案子,很赶急。”银凌海头也不回,带点狼狈味道的冲了出去。 晚上,银凌海的家。 “所以,雯妮莎师父,当时我实在……”银凌海站在可以俯视市内夜景的阳台上,向着前方一名坐在露台栏杆处的少女道。 被青年叫作“雯妮莎师父”的是名外表约十七、八岁的少女,身穿黑色洋装及同色短裙,一头如黄金般的长发配上白瓷般的肌肤。她听罢银凌海的话,登时发出一连串如银铃般的笑声。 “哇哈哈,”雯妮莎轻摆修长的两腿,又嘲弄的笑了一会才道:“老天,童子军先生,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问呢。” “呃,雯妮莎……雯妮莎师父,我是很认真在问啊,那时……” “笨驴就是笨驴,真的受不了,”雯妮莎摇了摇头,“很简单。自从你遇上……呃,总之你那次查案时遇上“意外”,在濒死边缘时,我为了救你,把你变成血族一分子……也即“吸血鬼”,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 “呃……是的,但你的意思是?”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天才先生。”雯妮莎露出嘲讽的笑容,“听好了,驴子,你是因为不愿吸血,以致长期“营养不良”,精神及肉体都处于不安定状态,只要情绪稍微激动,理性和意志就很容易崩溃,进入“血暴状态”,像是发疯般袭击附近的人类……” 雯妮莎顿了顿,往后一翻,灵巧的立在栏杆上,又道:“简单点说就是饿坏了,看到“食物”就忍不住啦,不过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很简单……” 说罢,她故意促狭的笑笑,道:“你想知道吗,吸血鬼先生?” 银凌海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改用医疗用血包或人造血如何?” “老天,聪明先生,你以为真的没人想过吗?”雯妮莎没好气的道:“我们早就尝试过了,但始终无法满足体内那股冲动,大概是除了血液本身外,由人身上直接取得这一点也很重要吧。 “不过可别问我原因,族中很多人研究过也不得要领,要勉强形容的话……嗯,就如美沙酮之于海洛因般,可以暂时当成代用品,但无法完全取代。” “那么,吸血鬼真是悲哀的生物。”银凌海又叹了口气。 雯妮莎忽地不语,半转过头去,好一会才道:“你听好了,当吸血鬼饿了时,有三种摄食方法,第一种是和人类订下某种……呃……约定,让他们成为自己的“血仆”,不过这只限于高阶的血族。 “第二种叫“荧惑”,即暂时催眠目标人类,待吸取某个分量的血液后才放走对方,事后那人不会留下伤口及记忆,这也是我打算教你的。” “那么第三种呢?” “袭击人类,直接杀人取血。” “什么?”银凌海倒抽一口气,厉声道:“你们竟然……雯妮莎师父,到底有多少吸血鬼在滥杀无辜?” “的确有很多同族会这样做,我不算否认,”雯妮莎晃晃肩,道:“因为使用“荧惑”先要搜寻适合目标,又要待对方落单,准备功夫太麻烦,更不是每次都顺利,倒不如直接下手算了,只要事后毁尸灭迹时手脚干净点。” “你们怎可以……”银凌海愣了好一会,深吸一口气,道:“你呢,师父?你有因为这个而杀人吗?” 雯妮莎没有回答,转过身背向弟子,硬是转移话题:“我劝告你,下次再想象今天般当英雄,最好是先想想后果,你猜假若人们发现你的真实身分,是会拍掌还是尖叫?” “但我明明有能力帮忙,怎可以就这样在旁干站着?” “啧,驴子即是驴子,”雯妮莎冷笑一声,道:“你自己好好再想想吧。” 说罢,雯妮莎双膝微曲,身子一弹,整个人跃往空中。 “等等,师父,你去哪儿?” “外出用膳,你想一起吗?正常人先生?”雯妮莎充满嘲弄味道的笑声,随身影逐渐远去。 序章三:并行线 两天后,上午,中央公园。 星期天的上午,公园各处都挤满了人,热闹得像是嘉年华。 “sethut,”力高拿着橄榄球,低头弯腰,向着一群跃跃欲试的小孩,煞有介事的大喊道:“十五,三十七,准备。”说罢,力高旋身扭腰,把橄榄球往前一抛。 一众本来还有少许队形的小孩马上忘其所以,飞奔而出,拚命抢夺球。 “实在太过分啦!看好,史上最强的跑卫来了!”力高露出神气的表情,欲往刚抢到球的小孩冲去,却不小心踩在自己没绑好的鞋带上,登时呈大字型的摔在地上。 所有小孩放声大笑,在旁准备食物的一众成人也纷纷笑了起来。 “阿高和小孩处得很好呢。”正在帮忙烤肉的银凌海,向身旁的罗赛朵笑道。 “是啊,大概彼此程度相当吧。”罗赛朵也笑着回道。 “你指是心境年龄或是对生命的热爱?” 罗赛朵噗哧一笑,旋又正色的道:“对了,阿海,义工人手不足,你们肯来帮忙,我真的很感谢。” “甭客气。”银凌海看看那群十多个,年龄由六、七岁至十来岁的小孩,道:“他们全部都是……” “是的,他们原来的家庭都有某种问题,或是监护人入狱,或是暂时无法照顾他们,”罗赛朵点点头,道:“好像那个……那天被胁持的小玲般,从小父亲就不知所踪,母亲身患重病,现在待在医院中,真的很可怜。” “而且他们都认为那是自己的错。”银凌海有感而发的道。 “嗯,是的。”二人不约而同,发出感同身受的叹息声。 沉默忽然在二人间弥漫,罗赛朵假咳一声,道:“阿海,有关你女朋友岱莉雅失踪的事……我也很难过,有消息吗?” “这个……我正在逐一过滤她的朋友、亲属等人,希望可以找到什么线索。”银凌海想起因为卷入命案而离奇失踪的女友,一时百感交集。 “姐姐!饮料买回来了。”一把青年的声音忽自二人身后响起,及时解救了探员。 银凌海回头,眼前是个约十九、二十来岁的青年,和罗赛朵有着相似的轮廓,身材高瘦。虽是夏末,他穿的却是长袖衣服加同色的手套,像是要把自己双手包得密密麻麻般。 “嗯,谢谢你,小夫。”罗赛朵接过保特瓶,道:“对了,你不和女朋友一道来?” “她不喜欢这些场合。” “嗯,她可是好女孩,你别辜负人家。”罗赛朵笑笑,道:“去好好运动一下吧。” “啧,拜托,我麦哲夫·嘉斯比像个十来岁的小鬼吗?”青年没好气的道。 “知道了,成年人先生,”她爱怜地拍拍弟弟的头,“那麻烦你把那些纸碟……” 忽然,不远处传来哭声,原来是在抢球的某个小孩不小心摔倒了。 “我去看看。”罗赛朵忙赶上前去。 麦哲夫来到银凌海身旁,接手准备食物的工作,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向探员道:“嗯,姐姐是个老好人,不过就是太善良,太容易相信别人。” 第26章 银凌海笑了笑,道:“善良不是罪行……” “抢劫啊!”忽地不远处的一名老妇人大喊起来,她指着远处一名拿着女用皮包,正在快速奔往出口的中年汉,复大叫道:“救命啊,那人抢了我包包!” “可恶!”麦哲夫立时丢下手上东西,迅速追了上去,他的奔跑速度甚快,转眼间已追上中年汉,再窥准时机,一把将对方扑倒在地。 “对……对不起……我……我不敢了……”抢匪没有反抗,只是一个劲儿的在求饶,从样子看来,是那些毒瘾发作又没钱买毒品的瘾君子。 把对方压在身上的青年不打话,拳头却如雨头般疯狂落下。 “不……别打了……手袋还给……”拳头丝毫没有停顿的迹象。 “求求……是我的错……” 麦哲夫的手倏地顿住,有人从旁后紧握其双臂,是赶上来的银凌海。 探员平静的道:“够了,你快要打死他了。” “这种人死了活该,所有罪犯都该死,所有罪犯都……”麦哲夫横眉怒目,喘着气,连呼出的气息都似是烈焰。 同一时间,离公园草地远处的一张长椅上。一名男子坐在长椅的正中央处,他大约四十多岁,身穿一套普通西装,国字脸粗眉毛,载着一副款式老旧的太阳眼镜,像个平凡的上班族。 男子膝上搁着一本艾伦·狄波顿写的《我爱身分地位》。但他的视线却落在远方草地,一群和一名黑人青年嬉闹着的小孩处,脸上也流露出和其外貌不合衬的温柔神色。 这时一对像是要找地方温存的情侣经过,女的看看长椅,又看看男伴,努努嘴,撒娇道:“阿鹰……” 男的一身肌肉,虎背熊腰,头顶刮得精光,两耳钉满了七、八个耳环,立时向男人嚣张的道:“嗨,大叔,眼珠放尖点,让一让吧。” 男子没有回答,只是脱下眼镜,仰头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大两倍的汉子。 本来像个闲汉的他,刹那间有了改变,一双目光炯炯的眸子散发出一种不怒自威,视世界所有规则如无物的味道。那是只有经历无数生死战斗,真正的战士才拥有的目光。 一如遇上蛇的青蛙般,光头汉整个人像是冻僵了!“对……对不起……”光头汉的英雄样子进化成狗熊样儿,先期期艾艾的道歉,再牵着女伴落慌而逃。 又过了好一会,一名同样穿着西服,似是助手般的青年快步来到男子身旁。 “五爷,已经抓到那“二五仔”了。” “很好。”叫五爷的男子挥挥手,示意对方不用多说,站起来,再向那群嬉闹小孩看了一眼,像是要把所有影像一丝不遗漏地印在自己脑海中。 他回过头来,载上太阳眼镜,道:“走吧。” 第一回:吸血鬼 哥特市近郊的圣人墓园。 大雨由昨夜晚上一直持续至翌日上午,此时雨虽停歇,但天空仍是阴霾密布,像是为下一场更大的雨作事先准备。麦哲夫缓步来到两座并排的墓碑前,放下两束花。 其中一座墓碑上,刻着一首十六世纪神学家兼诗人约翰·敦(johndonne)的诗句:“没有人能自全,没有人是孤岛,每人都是大陆的一片,要为本土应卯。” 那是他父亲的座右铭。 “这桩悲剧再次提醒我们,不要留恋这世界,要思索永生的问题……”葬礼上牧师的声音彷如昨日般,清晰无比,历历在目。麦哲夫记得那天下午天气晴朗,没有半滴雨丝,但他知道,心中的那片乌云永不会被驱散。 “我们深爱的菲利普·嘉斯比先生以及其妻子卡米拉·嘉斯比,现已得到安息……” “安息?!别开玩笑了!”他记得在那一瞬间,自己有股向在场所有人吼叫的冲动,但他最终忍耐下来,或许是一直紧握着自己右手的姐姐,那种冰凉的触感阻止了他。 不,那或许并非阻止,而是把憎恨内化了。随着岁月过去,麦哲夫发现,这个日子和这种痛苦是一个烙印,烙在灵魂深处,不断发疼,历久常新。 如果……如果我有力量…… 认为悲伤会随时间过去的人都大错特错,所谓的悲伤,是当你以为自己已经抚平创口时,却发现它已成为你灵魂的一部分,那才是真正的悲伤。 憎恨也是一样。 我想复仇……如果我有力量…… 不知不觉在喃喃自语的麦哲夫忽地一愣,彷如寒流吹至般,四周的空气瞬间忽然由凉至冷,阵阵寒意如由自己骨髓内向四肢渗透。 怎……怎么一回事? 一道黑影毫无先兆地覆盖在自己前方,麦哲夫慌忙转身,背后不知何时已站着一名男子。 男人大约三十来岁,身穿剪裁合身的西服,头上戴着一顶有边便帽,一副老式绅士打扮。他的脸孔略微苍白瘦削,柳叶眉下是典型高加索人种的俊逸五官,嘴巴上挂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最奇怪的是其眼镜一边是墨镜,另一边则是普通的平光镜片。 麦哲夫立时头皮发麻,几乎想拔腿就跑,令他如此害怕的并非男人本身的衣着或是模样,而是对方的影子。 男子的影子完全违反这时的天色,不但浓黑,而且除了映在青年前方的一个影子外,还有另一个颜色较淡的影子落在他身旁,如有生命的活物般,规律地蠕动着。 一个有着双重影子的男人。 “只有三种东西能保持沉默:思想、命运和坟墓。日安,先生。”男子礼貌地一鞠躬,声音用辞均为现代甚少人使用的古英语腔。 “你……你是谁……”麦哲夫期期艾艾的道。 “鄙人名唤双影,不过是黑暗世界中的一个小小行商。”男人鞠了个躬,道:“我来这个城市是为了……呃,搞清楚某些东西的,但在经过这墓园时,却被阁下灵魂的味道所吸引着。” “你说……什……什么?” “就是你心中的黑暗,你举手投足,一呼一吸,都在散发着憎恨。”双影如莎剧演员般,声音充满抑扬顿挫,两道影子也如和应般,随声音有节奏延伸后缩,完全无视物理法则。双影续道:“是的,很混沌的黑暗,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太美了。” “我……我很抱歉,我要走了。”麦哲夫的勇气配额终于见底,他慌忙转身急奔,岂知跑不了数步,眼前一花,自己猛然撞在某人身上,立时跌个四脚朝天。 “搞什么……”麦哲夫回过神来,发现挡在自己身前的竟是那名男人。 “不可能,你怎可以……你刚刚明明在……” “先别忙着,孩子,先别忙着,”双影好整以暇的道:“回答我,你为什么憎恨,为什么想要复仇?和那儿的亡者有关系吗?” “我……我……” “唉。”双影叹了口气,脱下墨镜,露出一双有着黑色瞳仁的眸子。 “看着我的眼睛。”双影声音带着威严,黑色的瞳仁内竟瞬间浮现出五芒星图案。 像是有人闯进自己的脑中,麦哲夫过去的回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涌现。 “什……什么……”火焰、父母的脸孔、血、被烧伤的十指及双臂,还有那劫匪得意的笑声,这双手,这双软弱的手,我憎恨这双手,我憎恨无力的自己,憎恨…… 回忆倏然而止,麦哲夫如跑毕马拉松般,虚脱地倒在地上,拚命喘着气。 “很好,很纯粹的欲望,”双影露出满意的笑容,复以怜悯的语气道:“你想复仇吗?你以为凭你自己一个办得到吗?” “闭嘴!你知道些什么……”倒在地上的麦哲夫咬牙切齿的道。 “如果我给你力量,让你复仇,你以为如何?”双影音调变得轻柔温暖,却有如毒蛇般钻进麦哲夫内心。 “力量?复仇?”麦哲夫眼神瞬间茫然一片,但很快就点起了憎恨的火焰。 双影刚刚的说话音调带着奇妙的魅力,像是勾起了灵魂中深藏的痛苦,怒火和恨意呈几何级数增长,而且很快地把恐惧摧毁……还有理智。 “请问先生你的决定是?”双影有礼的问道,脸上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不论是天使或是恶魔,只要给我力量,那就是我的神。”他一字一句的缓缓道。刚吐出最后一个字时,有如安排好般,天空掠过一道闪光,瞬间把整个墓园变成黑白两色。 “很好的志向。” 雷声隆隆,无数豆大的雨点瞬间疯狂冲往地面。 “好吧,我给你力量。”此时,双影的瞳孔突然变成玫瑰般鲜红,一双獠牙从牙龈处冒出。 “你……你是……” 吸血鬼拥抱着麦哲夫,道:“现在,你就给我死吧。”獠牙穿破皮肤肌肉,刺穿颈部大动脉。 “喔!”麦哲夫双目瞳孔同时因为惊讶和兴奋而扩大。 猩红的液体流到地上,与雨水逐渐混合。 稍后,哥特市城东,近海边的货运码头区。 黑色轿车沿着一列列三、四层高的货仓区前进,然后在某个货仓大门前停下。 大门的卷闸倏地缓缓上拉,车子驶入,待车体进入后猛然落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仓中的货物都推往一旁,留出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一名满脸伤痕的男子跪在圆形中心处,身旁站着数名男子,各人一言不发。 车子在货仓中心处停下,引擎关掉,车门打开,车上播放着粤曲《六月雪》中的《刑场大审》,立时流转于寂静的室内。在公园中被叫作五爷的男人缓缓步出。 “五爷。” 第27章 站立的各人立时挺直腰板,恭敬的道。 “唔。”五爷点点头,步向跪在地上的男人,叹了口气,半蹲下来,掏出手帕替男人擦擦脸上的血污,以带福建口音的广东话道:“细文,你跟了我这么久,有好吃好喝的我总是给你留一份,为啥要吃两家茶礼?” 叫细文的男人苦笑道:“阿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钱哪一个嫌多?这次见光我没话说。” 五爷站直身子,摇摇头,叹了口气,作了个手势。 在旁的其中一名手下默默递上一把刀身略微弯曲、刃身甚长的开山刀。 粤曲刚播至花旦的一段:“祸劫头上降,害人用计太无良,彩银下聘不成双,用毒计施凶悍……” 五爷接过刀,再叹了口气,改以国语道:“欲望不是令人堕落,就是让人妥协。”说罢,他握紧刀炳,一下子往男人小腹处捅去,刀子穿过血肉骨头内脏,刃尖从背部冒出。 “呜……” 对方脸庞迅速因痛苦而扭曲成一团,却没有发出任何惨号,只有隐约可闻的闷哼;五爷则一语不发,拔刀,再捅,拔刀,再捅,前入后出,三刀过去,六洞留下。 “三刀六洞”,三合会中对付叛徒的刑罚,有技术的更能避开主要血管,延长死者生存……又或是痛苦的时间。 很多东西可以假手于人,但有些事情总得亲力亲为,这是叫五爷的男人的一贯风格。 五爷把刀子交予手下,拿出另一条手帕擦擦双手,道:“收拾这儿。” “是的。” 五爷转身步向车子,粤曲犹自在寂静的仓内回绕:“伤心泪雨已成行,嗟夫郎他往,不知家庭惨痛状,一朝老弱无依傍,何堪灾劫祸降慈祥……” 倏地其中一名手下抢前数步,替他拉开车门。待五爷坐进车厢内,却不关上车门,只无言地献殷勤看着,有点口吃的道:“五爷,文哥对我有恩,求求你,可……可不可以……” 五爷闻言抬头看了发话者一眼,后者立时闭嘴,更吓得马上低下头来。他心下叹了口气,道:“去吧。” “谢谢,谢谢五爷。”手下立时千恩万谢。 车门砰一声关上,车子绝尘而去。余众同时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互相打个眼色,刚向五爷求情的手下点点头,迅速来到躺在地上,仍在呻吟着的细文面前。 “嗨,兄弟……”细文抬头苦笑,无视地上向四周扩散的鲜血,道:“为我这种人……你犯不着做这些鸟事……” “得人恩果千年记,”手下掏出手枪,轻轻地贴着细文额前,道:“这方面我真的土到掉渣。”在旁的另一手下道:“文哥你放心去吧,阿嫂和令公子,兄弟会照顾的。” “谢谢。” “砰。”仓内响起一记枪响,呻吟声倏地断绝。 哥特市中心旧城区的某所公寓内。 “年轻人,真的很抱歉,虽然我在孤儿院工作过一段时间,但隔太久啦,我真的不记得有什么特别的。”一名老人摇摇头,向面前的银凌海道。 银凌海闻言叹了口气。 岱莉雅是在婴儿时被遗弃在一间叫牧者孤儿院的门外,大约十、十一岁时被收养的。其养父母是普通的公务员,在她十八岁时因一场交通意外而逝世。而孤儿院后来也关闭了,整块地改建成国民住宅。员工也自然各散东西,当年纪录等亦多散迭不全。 自岱莉雅失踪后,他一直利用工作之外的所有时间,接触所有和女友有关系的人,比如同学、邻居、同事等,希望能找到丁点儿有用的线索,可是每次均失望而回。 “对了,年轻人,”老人像是看到银凌海失望的表情而歉疚,忙道:“我记得好像有一些当年孤儿院的旧照片,我待会找找看,或许对你有帮助。” “嗯,那麻烦你了。”银凌海露出泄气的表情道。 同日下午,哥特市内某连锁超级市场的停车场,一名男人紧盯着前方超市的出入口,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此时一名女性抱着一大袋日用品和食物,在停车场的车道间出现,袋子上印有不远处一间超级市场的标志。 不会错,就是她了,他已连续监视了两个星期,每个星期的同一天,她都会来这间超级市场买东西,然后开车回家,一个家庭主妇,千篇一律的生活。 “不过这一天不同了,宝贝,我会带给你前所未有的刺激。” 他的左手和对方一样,抱着一大堆以超级市场标志袋子包装着的杂货,而右手则包裹着厚厚的石膏,当然,那是个随时可以脱下来的假货,不过绝对唬得了人。 在中空石膏内的右手紧握着的,是一把小型的接触式电击枪,枪头的两条金属刺针会放出十五万伏特电流,令接触者于三至十五分钟内陷入意识昏迷与肌肉失控之状态。 一切道具都准备好了——他装模作样的来到目标附近,对方背向着他,正打算开车门,他假意的哎呀一声,袋子内的东西掉满一地。女人回过头来,意识到一个受了伤,行动不便的人在手忙脚乱,十有八九会弯下身帮忙。 “哈,女人。”男人心中暗笑,接下来的事情更简单,弄昏目标后,再把她抬到泊在不远处,自己的那部七人厢型车上,再接下来……便是享用美食的时间。 计划很简单,不过有时愈简单的东西愈有效。 对方正弯下腰拾起一个滚到一边的柚子。 是机会了!男人的右手迅速自假石膏中抽出,电击枪刺向女子的腰部,她发出一道低低的呻吟声,接着两眼反白,身体抽搐,昏了过去。男人露出狂喜的笑容,他蹲下身来抱起“猎物”,熟练的放到车厢内,动作没有半丝犹豫,车子绝尘而去。 “很好,我们也起行吧。”躲在远处的,默默看着整个过程的两道黑影动了动,比较高大的那个说道。 晚上,哥特市近郊。 男人的家是位于近郊的一幢平房,外表设计等都十分平凡,很难引起其它人注意。 男人抬着掳来的女人登上二楼卧室,把犹自昏迷的女性搬到一张椅子上,再小心地以手铐分别把对方手脚紧扣在椅背及椅脚上。椅子是男人自己改装的,钢制,连着地板,除此之外,整个卧室有完善的隔音,方便男人尽情玩乐。男人发出吃吃的淫笑声。 同一时间,窗外远处一株大树的横枝上,倏地现出两道人影。 “就在那儿。”双影指指位于二楼,拉上窗帘的窗户,淡淡道:“这样没品的笑声简直比经济大萧条还糟。” “他是谁?”在旁的麦哲夫问道。 “他叫泰特·迪巴,曾在多个州非礼及强暴妇女,被害者由十五岁至五十岁都有。但因为他巧妙的毁尸灭迹,又够狡滑,因此利润还是呈正增长,啧啧……” 双影露出怪异、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最近他在旧金山那边风头吃紧,所以跑来这儿,而且改名换姓,重操故业。” “天啊,你是说他想要把那女子……我们快想办法吧……例如报警什么的……”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双影摇摇手,不怀好意的笑道:“你知道他对你的重大意义吗?” “什么意义?”麦哲夫问道。 “他是你的地狱,也是你的天堂。” “我不明白……”麦哲夫话还没说完,双影在毫无先兆下,右手一把提起麦哲夫奇#書*网收集整理,就这样把青年抛往窗子处。 “哇啊……”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麦哲夫发出惨叫。 “穿过玻璃时双臂要护在脸前,”双影笑道:“这样会避免……啊,我应该在抛他出去前告诉他的。” “哐啷!”一声,麦哲夫如人球般撞破窗子,落到卧室中。 “什么?”泰特整个人瞬间僵住,看着彷佛从天而降的人影,下颔几乎掉到地上。 同一时间,银凌海的公寓。 “听好了,驴子,我只说一遍……”正向着探员训话的雯妮莎忽地顿住,女吸血鬼目光转向窗外,凝视着远方混合着光与暗的都市夜景,良久不语。 又是这种感觉,莫非有同族来了? “雯妮莎师父?” “算了。”雯妮莎回过头来,有点心不在焉的向弟子道:“我说到哪儿了……对了,我们的“异能”,或是“天赋”,是由“心”而发,其个人本身的经历、意志力、心理状态等都会直接影响“异能”的效果。” “嗯哼。”银凌海露出一副有听没有懂的表情,道:“你是说……呃,“魔法”?” “不,要怎么说呢,“术”……呃,我是说,“魔法”和我们的“异能”,在很多情况下,两者效果相似,不过二者其实是捷然不同的体系。 “用最简单的比喻,“魔法”是科学,而我们的“异能”则是艺术,那些“术者”是透过像是……一板一眼的训练之类来学习和传授的。 “而我们的“异能”……嗯……比较似是一种直觉,是自己内心的力量,故即使是表面相似的“异能”,其实也随个体的不同,效果亦千差万别,肯定的是,随着时间过去及心理状态变化,一头吸血鬼掌握的“异能”会愈来愈多,威力也愈强。” “比如传说中吸血鬼化成蝙蝠一类的?” 雯妮莎哼了一声,却没直接回答银凌海问题,只道:“你现在还只是“雏儿”,先学好如何走路再说吧,我知道有些人成为“雏儿”后,可以在极短时间内“成长”,不过我左看右看,也肯定你这笨驴不是这一类。” 麦哲夫摇摇头,带着大大小小被玻璃碎片割伤的身体,缓缓站直。 第28章 “小子,你是什么人?”泰特惊魂未定,打量眼前的不速之客。 “我……我……”麦哲夫本想说些漂亮的场面话,但脑子却因为紧张而迟钝起来。 泰特看看发呆的青年,迅速作了决定。 算了,反正先制服(或是屠掉,泰特对于两者的分别不大在意)眼前的物体吧。和温文外表相反,很少人想象得到他是空手道和柔道的黑带高手。 泰特露出凶暴邪恶的眼神,向麦哲夫冲去。 “等等……等等……我……”青年仍然不知所措,急道。 泰特身子利落地掩至麦哲夫身侧,同时一拳向其小腹击去。 “啊!”肺部所有空气彷佛一下子被挤掉,麦哲夫如缺氧金鱼般张大嘴巴,身子因剧痛和冲击而半跪下来。 “死吧。”泰特以左足为轴心,右脚旋舞,作出一记凌厉的回旋踢。人肉沙袋的头颅再吃一记重击,整个人横跌开去。泰特露出残忍兴奋的神色,整个人骑在麦哲夫身上,活用自己的体重压着对手,再左一拳右一拳,拚命向其头脸招呼。 拳头如重锤般不断击打青年的头颅。还有内心——又是这样吗?麦哲夫的目光先是射向泰特,焦点再落往其身后那名昏倒的女性,然后再移往更后的空虚处。 红黄交错的火光、哀号呻吟、父母血迹斑斑的脸孔、还有双手及手指传来的剧痛…… 痛什么啊混蛋!你这个无能的家伙!你这个眼睁睁看着父母死亡,却一点事也干不了的人渣,你有什么资格喊痛啊! 麦哲夫那似是失神的双目回复神彩,焦点再次锁定在泰特上。如果我有力量……如果我有,如果…… 麦哲夫倏地双目睁大,鼻子皱起,獠牙缓缓冒出,本来斑驳的双臂突然龟裂脱皮,冒出光洁白皙的皮肤,指甲由苍白至粉红,再如玫瑰般艳红,然后又缓缓伸长至约水果刀般长短。吸血鬼的喉头传来咆哮,一如食肉猛兽般的怒吼。 不,应该是向世界的怒吼。 男人的笑声瞬间变成尖叫。 “好了,到今晚这堂课的重点了。”雯妮莎露出促狭的笑容,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原属银凌海的登山背包,再从中掏出两个红色小包,放到弟子面前,道:“这可是我特意弄回来的喔。” “什么?”银凌海瞪着滑到自己脸前,上面贴有计算机条形码卷标,并且印有斗大英文字母的袋子,讶道:“这是医院血库内的血浆,你如何弄来的?” “唉,教育的目的就是令人学会问更好的问题。”雯妮莎打了个呵欠,续道:“如何弄来?当然是用我一贯的方法。” “即是偷?” “如果你介意的话,我直接在街上抓个人回来,如何?”雯妮莎老没好气的道。 “……” “听好了,笨驴,”雯妮莎一把将两包血浆塞到银凌海手中,道:“你继承了我们这一支氏族的特色,“忍耐力”比一般同族更高,但一旦崩溃,会更疯狂更彻底,所以现在你给我喝下它,马上。” 倒在地上的泰特猛烈喘气着,鲜血自身上、手脚各处伤口中冒出,再沿着地板往外扩散,不过因为身体拚命分泌肾上腺素的关系,痛楚都被压抑着,这具身体的主人现在有更重要的问题要处理。就是眼前向自己步步进逼的……怪物。 “不……不要……” “有多少女性在你面前这样求饶,你怎样响应她们?”红芒之主发出冷冷的声音。 “不……听我说……我……我去自首……” “你如何响应她们,我现在就如何响应你。” 声音平静,然后白色的尖牙噬向粉红的脖子。 血液自嘴巴滑进咽喉中,顿时传来阵阵腥滑黏腻的感觉,然后一瞬间,银凌海眼前一黑,脑中浮现出无数陌生的景象。 一双手打开公文包、无数的数字及图表、在破口大骂的陌生西服男子、扳着一张脸的中年女人……阵阵烦恼及厌恶的感觉如浪潮般不断击打自己的神经,就像是一枚枚海胆塞进自己脑中,银凌海痛得双手抱头,半跪于地,把刚才的血液连胃液呕出。 “嗄嗄……”又经过了约五、六分钟,痛楚稍减,银凌海才摇摇晃晃的站起。 “这是……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想起小时好奇,拿了养父的烟来抽,结果咳个半死的经验。 “冷静点,”雯妮莎如早有预见般,淡然道:“这叫“反遣”,是血液主人脑中的记忆和感觉,会随着血液出现在吸血鬼的脑海中,你要用意志力把这些杂质“过滤”掉。” “什么?”银凌海登时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吸血鬼可以得到血液主人的知识及技能?” “怎么可能?”雯妮莎挖苦的道:“你看了游泳的书就马上会游泳吗?一来那些记忆杂乱无章,二来出现的回忆或是感觉,有九成九都是负面或是不愉快的,你刚才也体验到了吧?不过别问我原因,我不知道。” 她顿了顿,似是苦口婆心、劝孩子吃药的父母般,续道:“所以你要把它们想成“杂质”,用意志力排斥它们,把它们驱逐出自己脑中。” “嗯,”银凌海拿起茶几上的水杯,一喝而尽,道:“如果不呢?” “轻则会引起神智混乱,重则立时精神崩溃,”雯妮莎轻叹口气,道:“不过即使作了“过滤”,也不能百分百保证能完全驱赶那些感觉,在日积月累下,吸血鬼的性格也会慢慢受那些负面情绪影响,变得……” 女吸血鬼忽地顿住,别过脸去,喃喃自语道:“总之,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所谓的“永生”也不例外。” “雯妮莎师父,你……” 雯妮莎忽又转过头来,恶狠狠的打断银凌海,道:“所以你这头笨驴明白了吧?就如我说过般,血浆无法满足吸血鬼体内的狩猎欲望,而且最重要的是,事前无法知道血液主人是何等样人,搞不好是什么怪人疯子那就糟了。” “故此才有吸血鬼专爱袭击纯洁少女的传说?” “可能吧,”雯妮莎冷笑一声,声调提高,像是要强调什么似的道:“不过和其它同族不同,我“暗夜女王”雯妮莎可半点也不介意这个,反正本小姐又不是什么正义英雄,我还挺喜欢找些恶贯满盈的,这样就算把他们弄挂,世界也不会变得更坏。” 说罢,女吸血鬼晓有趣味的看着弟子,笑道:“第一次的感觉如何?” “糟透了。” 惨叫着的脸孔及叫声……火焰……嘲弄的笑声……憎恨及痛苦的感觉,像是一群发疯的蛮牛般,疯狂的撞击麦哲夫的神经。“啊!”麦哲夫跪倒于地,尖锐的指甲拼命抓搔地板,留下深深的刮痕,他复双手抱着自己的头颅,像是要一把扯掉它。 “这是“反遣”,别慌张,把它们想是砂石,你则有一张过滤网,”来到身旁的双影轻拍其肩膀,道:“想象那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把那些你不要的都挡在外面。” 火焰……在起火的家具……火焰……双手的炙痛感…… 相似的记忆元素巧合地产生共鸣,麦哲夫本身的记忆也如失控般再度来袭,双重的内心痛楚令他对任何外在说话均充耳不闻。 很痛啊……不行了……不行了吗?不!我不会输的!这些痛苦……这些痛苦……痛苦就是我的一部分!麦哲夫没有如双影所教般“滤掉”记忆,反之将“杂质”一一吸收,融合……吸血鬼倏地安静下来。 “怎样,成功了吧,记着,每一次也要像刚才那样。”双影道,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雏儿”用更特别的方法处理那些“杂质”。 “唔……”麦哲夫点点头,双目闭上。 回忆脑中景象,控制肌肉四肢,很好。年轻的吸血鬼双目倏地瞪开,手脚舞动,动作利落一如熟练的武者,竟是泰特刚才的招式。 大出意料之外的双影以惊异眼神看着麦哲夫,好一会才道:“噢,我要赞美你强大的意志力以及纯粹的欲望,你的“异能”前所未见,太有美感了。” 待麦哲夫“演武”结束后,双影笑了笑,续道:“我的孩子,第一次的感觉如何?” “棒极了。” 第二回:谜题 银凌海越过警方用作封锁现场的黄色胶条,和在屋内钻来钻去的力高打了声招呼。 “情况怎样?阿高?” “实在太过分啦!”力高以一贯的口头禅回道:“情况和你的丈母娘决定搬来和你同住一样糟。” 他顿了顿,续道:“今天早上调度中心接到匿名的报案电话,说有尸体什么的,可惜对方语焉不详又含含糊糊,连地址也没说清,巡警忙了一会才找对地方,而后就发现屋内那对男女。” “你指……呃,两具尸体?” “不不,巡警来到时已证实男的已挂啦,不过女的只是昏迷了。现在已被送到医院,说真的,她长得挺漂亮。” “他们是一起殉情?其中一方先杀人后自杀?” “我不认为那位美女会这样低级,”力高认真的摇摇头,再往前指指睡房房门,道:“实在太过分啦,情况就像新婚初夜时,新娘子告诉你她其实是男的一样震撼。” 银凌海依言入内一看,登时头皮发麻——倒卧在地板是一名中年男子,大约三十多岁,身上手上各处都是深可见骨的血痕,应该是某种刃物造成伤口,脸、身体及四肢如蛆虫般呈死灰色,且似是风干的柿子般,向内塌缩,一如干尸。 “实在太过分啦!” 第29章 力高来到银凌海身旁,道:“瞧瞧他的颈项,凶手如果不是受辐射感染的蚊子,就肯定是律师。” 探员这才留意到死者的颈子侧近动脉处,上面显然有两个平行的圆形伤口,就像是某种野生动物的咬痕。 “怎么了,你不舒服?”在旁的力高看到好友的古怪神色,问道:“还是昨夜被哪个美女榨干了?” 银凌海心不在焉的回道:“那女的也被……” “不,”力高道:“女的倒没受什么伤,当时身上更盖着一条毛毯,放心吧,待会我会到医院,弄清楚那女性的身分、电话地址以及三围尺寸……啊,对了,我有提过地板上那些痕迹吗?” 银凌海随力高视线转向地版,凝视着那像是某种野兽留下的爪痕,良久不语。 麦哲夫的家。 累极了的麦哲夫倒在床上。发生的事太多太复杂了,叫双影的男人、泰特、吸血鬼……啊,还有事后才想起的匿名报案电话。 躺在床上的他环视卧室,附近的墙壁钉着两、三块水松木板,上面贴着十多份已经发黄的旧剪报,斗大字体的文章标题写着:“惊人劫案数十人质烧成焦炭”、“唯一生还者刺激过度入院”、“数名黑帮分子被带走问话”、“生还小童力证匪徒身分”、“助查人士获释警方强调案件仍在调查”等等…… 墙上的各式字体像是浮在空中般,在麦哲夫眼前如墨汁滴进水中,慢慢化散,青年眼皮渐渐变重…… 梦,又是那个梦境,仍是那样的情节,金属板和水泥块仍旧照样落下,父母仍然被压在底下,自己也是如过往般无力。 不,这一次不同,麦哲夫的双臂刹那间有了力气,轻而易举的移开那堆重物。 成功了吗?移开瓦砾,救出父母……等等,那是什么?那不是被压着的父母,而是……无数女性的身体,不,不少身体头身分家,肌肤是异常的白色,是尸体。 倏地所有尸体突然瞪开了双目,眼睛看着麦哲夫,嘴巴也同时发出痛苦的泣号。 “不……不要……”他想惨叫,却发现发出的是残忍和快乐的笑声,是泰特的笑声。 不……不要啊!麦哲夫发出如遭阉割的惨嚎,从床上滚到地上,身子蜷曲成婴儿状,双手抱头,再猛烈撞往地上。好……好痛……我的头……要爆了! “老天!亲爱的,你怎么了?”传来大门开启的声音,然后是吧哒吧哒的脚步声,再然后是蕗馝惶急的声音。 “嗄嗄嗄……”痛楚逐渐消退,麦哲夫绷紧的肌肉缓下来,他又喘了几口气,道:“我只是……只是做了噩梦而已,别担心。” “但……” “我说我没事!” 时近黄昏,心神不宁的银凌海独自待在阳台上,心中尽是今天发生的那宗凶案。 男死者叫泰特·迪巴,报称身分是推销员,最近才搬来哥特市。警方在详细搜索他的家后,找到大量用家用摄影机拍的录像带,上面清楚纪录了他以往对女性的恶行,于是很多失踪案都迎刃而解。 问题是,谁杀了这名“凶手”? 银凌海的养母,也是市内首席法医康薇尔表示,死者身上的伤痕是由如短剑般的双刃利器造成的,而直接死因,是于短时间内大量失血,心脏休克而死。 “死者脖子右侧近总颈动脉处,有两个呈类圆形的咬痕,上面及附近的颈部皮肤还找到一些唾液,可能是某种野兽或是戴上某种特别牙套的人造的。”康薇尔这样告诉他:“可能是某种不名的东西咬了死者,而且把他的血液抽出。” 生还的女子在医院苏醒过来,但只说是在帮助一个受伤的男人时,突然昏了过去的,其余什么也不记得。 足音响起,刚迎接“早晨”,梳洗完毕的雯妮莎步出客厅,然后如飞燕般,轻巧落在栏杆上。“怎样?”雯妮莎身子再利落一个翻身,双足着地,背倚栏杆,微笑道:“好孩子要早睡早起喔。” “雯妮莎师父,我们得谈谈。”银凌海严肃道。 “每个有学问的人身旁总有一个无知的傻瓜,”雯妮莎打了个呵欠,复伸个懒腰,不经意地展现其优雅体态,道:“有事快说。” “今天早上,不,是昨天晚上发生了一宗凶杀案,死者身上的血液被大量吸走……”银凌海把案件详情告诉雯妮莎。 “什么?”雯妮莎听罢,罕有地露出惊讶的神色,复问道:“真的?” “是的,所以我相信死者是被吸血鬼杀害的。” 雯妮莎没有说话,只是皱起眉头,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 “雯妮莎师父?” “这事你别管。”雯妮莎像是下了某种决定般,抬头望向银凌海,淡淡道。 “怎可能!”探员讶道:“我是警察,现在有人被谋杀了,我怎能……” “驴子,”雯妮莎微怒道:“上辈说什么,你作雏儿只管听话就成了。” “师父,虽然死者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杀人就是杀人……” 雯妮莎倏地打断探员,道:“此事我会处理。”说罢,她轻轻一跃,一足轻踏栏杆,整个身子落入暮色中。 “喂,等等,师父……” 双影投映在地上的其中一个影子倏地变大,吸血鬼竟把手伸进黑影内翻找。接下来他露出得意的笑容,如变魔术般,从影子中把一件暗红色披风和一副作成骷髅型,下颔部分掏空的面具拿出来,再交给麦哲夫。 “这是什么?”麦哲夫抓抓头,问道。 “复仇者应该有的外貌,”双影笑了起来,道:“孩子,很多人相信面具本身有神秘的力量,一戴上面具,自己就会变成另一种存在,成为面具象征的人或物……噢,又或是真正的自己。” 说至这儿,双影展现一个讽嘲味道的笑容,道:“最重要的是,这套东西可是我年轻时爱穿的“礼服”喔。” 披风和面具均看不出是何种材质所制,当麦哲夫接过的瞬间,手中传来一阵暖意,像是什么生物的皮肤般。 “去吧,变成恶魔,变成死神,让他们在死前品尝到更多的恐惧,更多的绝望。”双影夸张的提高声线,复再浮现出得意的笑容,续道:“高飞吧,孩子。” “你要走了?”麦哲夫察觉其话中有话,问道。 “哎呀呀,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巢自立的,”双影戏谑地拿出手帕擦擦眼睛,道:“作长辈的只能在他们背后默默祝福。况且我老矣,雨季已临,关节痛。” 麦哲夫一时无语。 “不过有一点我希望你留意,假若你在此地遇上一名同类,你要……” 太阳一如亘古般渐往西方下沉,大雨过后,天空上是一大片呈波纹状的卷积云,在夕阳余晖下彷佛是无数火红的鱼鳞。 哥特市内某幢大楼的天台,双影站在水塔的顶部,静静欣赏着这光暗交替的一刻。 身后被夕阳拉长的影子忽然不规律的抖震起来,然后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双影不慌不忙的回过头来,立时欢欣的笑道:“嗨,雯妮莎,很久没见了。” 雯妮莎缓步来到其身旁,冷冷道:“放心,我半点也不觉得可惜。” “亲爱的女士,你的嘴巴还是和你的美貌一样,美丽而且致命,”双影笑道:“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五十年?八十年?” 说罢顿了顿,双影转过身子,摘下眼镜,一双眸子瞬间浮现出五芒星图案,再盯着雯妮莎好一会,才道:“雯妮莎,你又被诅咒武器击中了吧,我没记错的话,这次是第三次了?” “我的事你少管。”雯妮莎倔强的道。 “诅咒已经在侵蚀你的身体了吧?你的生命之烛还有多久可燃?”双影眸子回复正常,戴回眼镜,带点轻佻的道。 “够时间把你撕裂一百遍。”雯妮莎双手传来轻微如炒豆子发出的啪啪声响。 “噢噢噢,亲爱的小姐,不要激动,现下你每次运用异能也会加速消耗你的生命,所以别浪费在我这等人身上喔。” 雯妮莎深吸一口气,再冷冷的道:“我来这儿不是跟你叙旧的,你这家伙每次都无宝不落,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儿?” “没什么,你也知道我是个商人,为商者要积极四出拓展市场嘛。” “少骗人了,”雯妮莎哼了一声,道:“你是因为感觉到强大的“魔力”曾在此地出现过,来此想看看有没有油水好捞吧。” “好吧好吧,”双影摊摊手摆出投降状,道:“最近黑暗世界有个逗趣的传言,说什么传说中的“黑暗女神”复活了,很可笑对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来观光啦。” “那不逗趣,而且并非传言,是事实,我亲眼看见的。” “真的?有趣有趣。” 双影的眼睛立时如镶进一大把钻石般闪闪发光,但脸上的兴奋旋又敛去,露出深思的表情,喃喃自语道:“怪不得族中长老那边突然活跃起来……” 双影复转头向雯妮莎道:“那么我亲爱的小姐,你留在这儿也是为了“女神”?还是你是有了什么特别的线索?” “你认为呢?”雯妮莎不置可否的道。 双影意味深长的笑笑,道:“好吧,雯妮莎,要合作吗?我负责打听长老等人的行动,你则负责追查你的独家线索。届时再交换情报,利益均分,如以往几次般,如何?” “嗯,”雯妮莎点点头,严肃的道:“假如你对我诚实,我必以同等诚笃回报。” “噢,过去的事别老是摆在心中,”双影发出挖苦的笑声,道:“搞不好哪天你也会背叛谁呢……好吧,为了表达小的诚意……” 他顿了顿,蹲下身子,手伸进影子内翻了翻,再拿出一个旧皮箱来,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件黑色的皮大衣。 第30章 大衣款式老旧,表面呈沉重黑色,不知以何种皮革所造,下摆则比一般风衣长。 “这……”女吸血鬼瞧了一会,有点愕然的道:“这不是那群“吸血鬼猎人”的装备吗?你是怎么弄来的?” “噢噢,我亲爱的女士,这可是商业秘密喔。” 双影以推销员的口吻道:“我们还是说回这件大衣吧,虽然已经是上上季度的旧款,不过真正的名牌是不退流行的。而且这衣服是全新还没穿过的喔,它的防弹能力接近一般等级3a防弹衣,但柔软度更高,重量也只有一点五公斤,不会影响活动能力。 “女士,你简直是捡到宝啦!现下在优惠期内更附送这皮箱和免费的改衣服务,价钱只要……” “咳咳咳。” “啊,不好意思,职业病发作,一时兴奋起来。”他老脸一红,把大衣抛给雯妮莎。 双影站起来,整整衣服,道:“好了,我要去找那群家伙活动活动了,最近这一百年已经很少有令我如此起劲的生意,我们保持联络吧,你也要利落一点,我和你一样,不喜欢做事拖泥带水的拍档。” “嗯哼,还有一件事。” “小的听候大人差遣。”双影作了个鬼脸,道。 “最近这儿有人类被我族“猎杀”,和你有没有关系?” “不,那不是我干的。”双影边说边背转身子,再次望往落日方向,同时双手各往旁伸,像是要拥抱整个被落日烧得火红的城市,复道:“看!多美的落日呀,事物总是在消亡的那一刻才发出最灿烂的光芒,世界如此,生命如此。” “并非你做,但是和你有关?”雯妮莎像是看穿其语言陷阱般,冷笑一声,追问道。 “嗯哼,”双影不置可否的道:“什么时候我族中最出色的盗贼转行当侦探来啦?” “你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那家伙是你来这儿后吮拥的“雏儿”吧?” “你的不齿语气真的令我很受伤。”双影以无辜的声音道:“我是恰巧遇上一个充满黑暗气息的灵魂,然后,呃,你知道,日行一善是我的嗜好。” “你的善意和你的病态幽默感都一样可憎。” “每个人都有权选择他的道路,而且那人拥有强大的意志力及纯粹的欲念,你不觉得很有趣吗?”双影说罢即不语,只默默看着日落。 太阳完全落入地平线,天空只剩下淡红色的余晖。 像是刚看毕一场好戏般,双影回过身子,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道:“好吧,我承认他的做法有点夸张,但并非什么严重的事。更没违反“血族律法”,你紧张个什么劲?” 雯妮莎似是理亏,带点蛮横的道:“我只是不喜欢太多同类挤在同一个地方,特别是那个下辈半点也不懂得节制,你最好叫他离这儿远点,而且别乱杀人了。” “亲爱的小姐,这点恐怕不行,”双影摇摇头,道:“我的原则是不会干涉已离巢自立的下辈,也不会插手于你和他的纠葛……” 双影忽然顿住,嘲弄的笑笑,续道:“当然,前提是你打算无视“律法”,亲自出手的话……” “哼,”雯妮莎不自觉紧握手中大衣,眼中射出复杂神色:“我才没这个闲工夫。” 哥特市近郊某住宅区的一幢平房内。 狄林杰替一名躺在床上熟睡,约十岁的孩子盖好被子,笑了笑,心道:“这孩子的睡相不好,很像我。” 他站起来,轻柔的关上了门,来到走廊上,朦胧的月光从窗户中射进走道内,为屋内的一切披上一层轻纱。 背后忽然传来一股带着血腥气息,混浊的呼吸声。狄林杰没有半丝犹豫,马上回身,口袋中折迭起来的benchmadem35(通称蝴蝶刀)已来到手中。 蝴蝶刀是单手折迭刀的其中一种,顾名思义,因为刀片能折迭起来,容易收藏携带,加上能以单手就可完成其收纳到可以使用的过程。 他将扣锁松开,握住安全握柄,刀刃因其本身重量向前滑动,接着刀尖向上,按下扣锁,分开的握柄并拢,整个过程不超过半秒。 刀子金属的材质,为狄林杰带来一阵安全感。 在他面前站着一名男子,不,说是男子不过是直觉而已,对方身材高瘦,整个身子都裹在一件暗红色的披风内,脸上戴着一副骷髅样子的面具,面具只至鼻孔,露出整个嘴巴和下颚。一双手的手指上长满又尖又长的指甲,妖异的猩红光芒在甲面上流窜,像是每一片都有各自独立的生命般。 “你是谁?想干什么?”父亲挡在儿子房间前,低喝道。 对方却没有回答,面具下的眼神泛出响尾蛇能有的所有温柔,嘴巴慢慢展现出一个厨师看到上佳好肉的微笑。 “妈的!”狄林杰暗骂一句,右手的姆指和食指紧挨刀柄和刀刃交接处,中指包住刀柄中部,握着刀柄,双膝微曲,握刀的右手下垂,置于右腿外侧,同时左臂和手掌高举,指尖近眼睛处,成防守状态。 骷髅面具下仍旧是那个令狄林杰不寒而栗的笑容。 混合了小部分的愤怒和大部分恐惧,狄林杰手腕一动,刀尖以迅疾无伦的速度,对准对方的咽喉处刺去,对方却像是此刻才察觉他的攻击般,伸出左手来挡——刀尖刺入对方的左掌,直没至近柄,就在狄林杰心下暗喜之际,刀刃像是突然撞上铁板般,再难前推或是后拉,就像是伤口有股奇异的力道般,把刀刃牢牢咬住。 “什什么……” 对方的左手手掌似没受伤势影响,没有丝毫困难地,包覆着他整个持刀的右手,接着空气中马上传来阵阵清脆的骨折声音。 “啊!我的手!”狄林杰没有大声惨叫只强忍牙关闷哼一声,对方的右手已紧握着自己的脖子,然后像是屠夫提起待宰的鸡鸭般,把他整个人举到半空中。 “你……你是什么人……”对方被刀刺穿的左手和紧箍脖子的右手不断加大力道,不可思议的情况令他的恐惧和彷徨成几何级数递增。 “我是一个复仇者,你们的噩梦。”对方果然是个男的,声音年轻,应该是名青年。 “疯子……”因为脖子被紧紧箍着的关系,狄林杰剧烈喘着气的道。 复仇者左手忽然向外一扭,更多清脆的骨折声传来,狄林杰硬是忍着不发出任何呼号,但右手和双脚已因痛楚而拚命乱舞着。 青年把他的头拉到自己面前,直到差不多鼻尖贴鼻尖的距离才道:“我不是疯子,我是你们曾毁掉过的人,我的名字是……” 他顿了顿,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道:“我叫……是的,我就是你们的丧钟,罪人丧钟,当我出现的时候,代表你们的丧钟已然敲响。” “你你这神经病……” “好了,前餐已吃过,现在是正餐时间。回答我,另外两个人是谁?” “什什么另外两个人……” 麦哲夫,不,罪人丧钟的左手猛力向外扭动,狄林杰再度发出惨叫。 “我给你一点小提示吧,十一年前,发生哥特市立信托银行的那宗劫案,你们炸掉了整间银行,还杀死了银行内的十二名人质,现在是不是有点头绪了?” “什么……” “你在和人质挣扎时弄掉了面具,所以我记得你的样子和声音,虽然告诉了警察,可是你竟然弄到了不在场证明,成功脱罪,都是那些废物条子的错!” “你难道就是……” “是的,我就是那个唯一生还的人质,那个看到你样子的小鬼,你忘了吗?但我可半秒也没忘掉过你的模样。” “……” “我再问一次,另外两个人是谁?在哪儿?” 罪人丧钟突然向狄林杰大吼,从对方猛然大张的嘴巴上,狄林杰可以看到两根獠牙从上牙龈处冒了出来,而且还清楚得很。 明明透过吸血就可以拷贝对方的记忆,偏偏麦哲夫,不,是“罪人丧钟”想看着对方挣扎,如猫戏鼠般,不断压迫对方的精神,逼对方背叛,亲口出卖自己的“兄弟”,获得双重、三重的快感,完全充分品尝复仇这味菜的口感。 太好了,太强大了,戴上面具后,像是变成另一个人般,不再害怕恐惧,不再迷茫,因为这些虚弱的特质,都只是麦哲夫的事。眼前的人不是他,而是强大、没有半丝犹豫的罪人丧钟,复仇者。 足音忽然响起,同时一道稚嫩的声音自门另一边传来。 “爸爸,是你吗?” 双方同时静默,复仇者和罪人眼神相接。过去的悍匪,现在的父亲露出哀求的眼神。 麦哲夫登时像触电般移开视线,又过了好半晌,青年忽空出一手,一把将面具摘下,然后动作僵硬地点点头。 “是的,是爸爸。”狄林杰深吸一口气,尽力令自己语调保持平和,道。 “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孩子欲转动门把开门。 “不!不要开门!”狄林杰勉力大喝道,他喘了喘气,复道:“我……我刚才不小心滑了一跤,没事的。” “原来是这样,爸爸你没事吧?”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快去睡!我……待会我……我要和朋友聊天,会有点吵的……你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许开门,不许出来!懂吗?” “我……我知道了。” “嗯,好孩子,快去睡。” 脚步声逐渐远去,好一会,房内再隐约传来细微的打呼声。狄林杰脸上浮现一个极为苦涩的笑容,双目牢牢看着麦哲夫,道:“我的孩子,可否……” 麦哲夫沉默,双目焦点刹那间由对方身上移往不知名的远方,他深吸一口气,道:“我……我的目标只是罪人。” 第31章 对,我不是屠夫,而是高洁的复仇者。 “谢谢。”狄林杰诚恳的点点头,道:“另外两个人……聂傲飞,现在是华人帮会“兴盛隆”的香主,而另一人“恶鬼张”张洪五则是坐馆,你想找不到他们也很困难。” “唔。”麦哲夫点点头,重新戴上面具,然后露出带着饥饿气息的尖牙。 狄林杰闭上眼睛。 翌日早上,哥特市郊某平房区,狄林杰被杀现场。 因为警员的进驻加上封锁现场,吸引了大批附近居民围观。 银凌海及力高步出屋外,后者深呼一口气,道:“实在太过分啦!早上第一件事就是面对这样的尸体,情况就像起床时发现自己睪丸突然左右不对称一样糟。” 银凌海默然,想起刚才看到被吸血鬼“袭击”的尸体,再看看站在院子外,搂着一名男童,满脸哀戚的妇人,心中不快。 力高捶捶好友的腰胁,道:“拜托,别一副妒忌我长得帅的样子啦,这是先天的,我也没有办法。对了,这次的案子,不,是死者有点“特别”的喔。” “特别?” “看到了没?”力高指指不远处,在和另外两名探员商议着的黄启法,道:“老黄和其它帮会罪行组的人也来了,死者应该有帮会背景,职级还不低。搞不好是什么帮会大火并的先兆,我以为……” 倏地不远处传来阵阵喧哗声音,二人转过头来,看到几名亚裔男子和看守封锁线的巡警在争执着。 两人快步赶至。以国语和白人巡警争吵的是几名约二十来岁,一脸激动的青年,后方则有几名年纪较大的,冷静的作壁上观。为首的一名中年人看到银凌海及力高出现,忽作了个手势,众青年立时静了下来。 银凌海向巡警打了声招呼,向着面前一票人,用国语道:“发生什么事?” 示意众人安静的中年人排众而出,待近距离看到探员的样子后,露出怪异的眼神,又过了一会才道:“不好意思,警官,我们是出事那户人的亲戚,知道狄先生出了事,慌忙赶来的。这些小混蛋英语不好,和这位……老外有点沟通不良,真的很抱歉。” “嗯,那儿是犯罪现场,要暂时封锁,”银凌海道:“很抱歉,暂时不可以入内。” “这个我很明白,但不知你可否知会狄太太一声,说她的亲戚来了,我曾打过她的手机,大概她忘了开。” “嗯,这个……” 正在饮泣的妇人这时看到男子,忽悲呼一声,拖着孩子来到中年人面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道:“五哥,阿狄死得很惨……” “嫂子你放心,”中年人上前安慰,道:“阿狄是我的兄弟,“上天”一定会制裁那个凶手的。” 脚步声忽然响起,察觉到骚动的老黄此时赶至。 “啊,很久没见了。老黄,你最近好吗?”中年人马上礼貌的打招呼道。 “谢了,张洪五,你没死我还不敢挂掉。”老黄冷冷的道。 一时间愣住了的银凌海这时才道:“老黄,这位先生想……” “阿海,这儿没你的事!”一向对银凌海和颜悦色的老黄忽然喝道。 “阿海?果然,看样子就知道,你就是银凌海吧?” “先生……张先生你认识我?”银凌海讶道。 “鬼头张!”老黄又大喝一声,道:“别太过分。” “好吧好吧,”张洪五晃晃肩,续道:“老黄,是谁干的?” “我会找出来。但要我告诉你,那是想也甭想。”一向是老好人的老黄冷硬的道。 张洪五以冷笑回应老黄的答案,道:“你不认为告诉我,你们会省很多工夫吗?不过好吧,我用我自己的方法调查,自己的方式解决。” “听好了,你敢乱来我不会放过你!” “哦?”张洪五嘲弄的笑笑,道:“我们就走着瞧好了。”说罢,张洪五上前轻拍妇人的手,道:“嫂子,我们一定会帮你的,你有什么困难,记着要告诉自家人。” 张洪五顿了顿,眼睛瞟了老黄等警察一眼,道:“记着,我们是一家人,“外人”都是信不过的。” “说够了吧,鬼头张。”黄瞪着张洪五。 张洪五微微一笑,又礼貌的向各人道别,这才与一众“亲戚”转身离开。 一待他们走远,银凌海立时扯着黄启法,问道:“老黄,这人是什么来头?” “他叫张洪五,是本地第三大帮会,华人三合会“兴盛隆”的其中一个坐馆。被杀的那人则是帮中前任“白纸扇”(职责近似军师、顾问),虽已金盆洗手,不直接参与帮中事务。但好歹曾是帮中人士,不知晓得什么秘密,加上又是张洪五的拜把子兄弟,所以他才如此紧张。” “你说他就是三合会的“大佬”?刚才他如此和气,真的看不出来哇。” “老天,”黄启法没好气的道:“你以为那些黑社会都像是电影般,一身都是刺青,刀枪不离身,满口什么社团大哥小弟,上个大号也前呼后拥的吗?” 熟悉亚裔帮会的老黄顿了顿,道:“的确有部分大哥级的喜欢这调调,不过大部分这种的充其量也是二流脚色。真正狠角色,杀人不见血的,通常外表很平凡,瞧不出来。就像是刚才张洪五般,对他们来说,暴力是必要的,但也是最后的手段。” “嗯嗯。”银凌海点头虚心受教。 “阿海,说到这个,”老黄假咳一声,道:“我有事要告诫你。” “呃?” “这宗案子帮会组(有组织及帮会罪行调查组的简称)会处理,离那个人渣远一点,ok?” “我不明白……”对方的话令银凌海大讶,正想问个明白的时候,行动电话却突然响起。“喂,我是银凌海。” “你好,银探员。”是探员早前往访的老人,孤儿院的前员工。 “啊,你好,有事吗?” “是的,我在杂物房中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一些当年的照片,我不知道有没有帮助,你要看看吗?” “嗯,谢谢你,那我稍后来拜访。” 第三回:暗流 哥特市中心商业区。 老艾森餐厅位于商业区的心脏地段,此刻正是晚市的尖峰时刻,餐厅内由厨师至侍应均忙个不停。咀嚼、谈话及杯盘交错的声音塞满了小小的空间。 穿上侍应制服的蕗馝持着托盘,于桌与桌之间穿梭,因为样子甜美,吸引了不少男性客人的注目礼,不过她老是一副畏畏缩缩,似是害怕天随时掉下来的样子,予人一种没自信没主见,好欺负的感觉。 “喂喂,小姐。”一名客人叫住她,道:“我点的烤鳕鱼还没上,请快一点好吗?” “是的,我会叫厨房赶快。”蕗馝忙堆起一副职业笑容。老天,你不过是十五分钟前下单的,你以为自己在麦xx吗?当然,她这句话只能在心里说。 “喂,蕗馝,愣在这儿干吗?三号桌的客人不住挥手要点菜!”背后忽然传来侍应领班的喝骂声。 蕗馝登时回过神来,忙道:“啊,是是,对不起。” “放机灵点好不?别老是笨手笨脚的!” “是的。” 替客人下单后,蕗馝立在厨房大门旁的收集脏餐具处,倚在墙边略微休息一下。 一名同样穿着制服的男侍应忽来到蕗馝身旁,轻轻道:“怎样,又被骂了吗?” “不,是我工作时不集中……” “怎样,今晚下班后去疯一下吧,我知道有个好地方。”对方轻佻的道,手有意无意碰触蕗馝的臀部。 “不,请别这样。”蕗馝勉强陪笑道。 要忍耐,蕗馝,不要发怒,拜托,你才待了三个月不久,别让那种力量“爆发”啊! 蕗馝心中忽然想起麦哲夫,决定在工作完毕后打电话给他。 “这是我们几个员工在耶诞派对时的合照,”老人指着照片,露出缅怀的神情,道:“后排这一个是我,这是老艾,他身旁的是……” 银凌海礼貌的点点头,老人刚才所提的人或是过世,而尚在人间的他也早已拜访过。 老人又拿起另一张照片,道:“这是我们感恩节时……” 忽地传来轻微的啪的一声,一张相同尺寸的照片从老人手中掉到桌上,原来有另一张照片意外地黏在感恩节照片的背后。 “哎呀,我一直也没发现……”老人拿起照片细看,照片是两名女孩的合照,他忽兴奋的道:“我想起来了,这是岱莉雅和她最要好的朋友的合照。” “什么?” 黑夜展开她的翅膀,覆盖整个哥特市的天空。距离市中心约一点五公里,靠近海边的货运码头区。入夜后,所有货物的交收都暂时停止,此刻反而有一种异常的宁静。 一团黑影蹲伏在一幢建筑物的屋檐处。在夜色中只现出隐约的轮廓,远看就像是在哥德式建筑中,蹲在檐口上的怪鸟兽形的怪兽排水口(gargoyle)般。 那是麦哲夫,身子包裹在披风内的他就彷似和黑暗浑然一体。 狄林杰不愧是张洪五前左右手,自从透过吸血拷贝其记忆及知识后,麦哲夫对“兴盛隆”的主要运作方式、各堂口、货仓位置等均变得异常熟悉。 很好,我……“反遣”在毫无先兆下突然发作,脑海中出现无数的记忆画面:惨叫着的人、不断响起的枪声、恐惧和痛苦…… “啊!”麦哲夫立时头痛欲裂,鲜血自鼻孔中缓缓滴下……“不,我不能倒下,我要……我要复仇……” 两辆车子在街角的一间仓库停下,五、六名穿着西装的男子从车子步出,鱼贯走进其中一座货仓内。 第32章 “来了。”麦哲夫猛吸一口气,强压下痛楚,从怀中掏出副骷髅样式的面具戴上。 面具下的双目瞬间异变,眼白部分的血丝急促增长,最后一双眸子都变成暗红色,在黑暗中如一对火炬——复仇之火。充满忿怒和饥饿意味的咆哮声自喉头内冒出。 罪人丧钟来了。 银凌海凑前细看,照片上是两个小女孩。从轮廓看来,左方的一个应该就是岱莉雅,二人手中都各拿着一幅充满童趣的图画。 岱莉雅笑容灿烂,握着蜡笔的右手把画纸向镜头方向前递,画纸上绘有各种动物,它们有些不合比例的扭曲,又或做出一些违反生物学的动作,各自形成一个个英文字母,合起来竟是岱莉雅本人的名字,甚具巧思。画的右旁角落处还有其模仿名人风格的签名。 而另一名小女孩则顽皮的吐舌头,同样握蜡笔的右手也把图画前递,不同的是画上是数十条色彩斑斓的蛇,它们或直或横或扭曲,似是如岱莉雅的画作般组成一个个英文字母,但细看下会发现其形状及排列都很古怪,不像英文字母,也没组成任何有意义的单字,倒较似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模仿品。 右旁角落处的签名则是一个上下颠倒,左手握笔,在做鬼脸的小女孩人脸涂鸦。 “嗯,我想起来了……”老人陷入回忆中,道:“我们叫那孩子作蕗儿,她有点皮,常不知在想什么,也没几个朋友,不过她和你想找的那女孩倒是常常形影不离,像是两姐妹似的。” “后来呢?”银凌海心中浮现一种古怪的感觉,岱莉雅不止一次提过,她没有和孤儿院的孩子联络,是因为当年在院内没有半个朋友。岱莉雅在这事上撒谎?为什么? “后来……我想想,嗯,不久后我就转职了,所以嘛……不过倒是听说蕗儿一直也没被领养,后来还不知干了啥,被警察抓了什么的。” “原来如此,那么这个蕗儿的全名是什么?”探员因为终于找到一条可能有用的线索而兴奋起来。 “这……”老人陷入长久的沉默,好半晌后露出歉意的表情。 货仓内。 仓内整齐的堆满了被迭成一排一排,款式不同、颜色各异的瓷砖,看样子似乎是摆放建筑材料的仓库。 刚下车的那群西服男子沿着由货物空隙形成的走道前进,领头的男子脸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长得相当斯文秀气,和身后那群似是猴子穿衣,恶形恶相的男子比较,显得格格不入。 一行人来到货仓中央,那是一个约呈圆形的空间,当中有一张方形的大桌子。三名男子站在桌前,看到来人,脸上马上露出一副“欢迎光临”的神态。 站在中间的一名男子立时以谄媚的语气道:“聂二爷。” “该死,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聂二爷马上露出生气的表情,道:“叫我聂先生,或是罗拔图先生,都什么时代了?拜托别再那么土,明白吗?” “是的,很抱歉,聂……聂先生。” “嗯,”聂先生神气地点点头,道:“那些从“中转站”运来的原料处理得如何?” “很顺利,已经加工好了,到时可以顺利运往全国各地,而又不惹人怀疑。” “那就好,不过我有点担心时间的问题,我们赶得及感恩节前推出市场吗?” “这点您绝不用忧心。”男子说罢,向聂先生展示堆放在桌子上的东西。 桌子上放着一堆被敲碎的砖块,看样子和仓内其它砖块一样,此外还有一瓶不知名的液体、一个包裹上泸纸的漏斗、一个方形锡纸盆。 “工序很简单,不花多少时间。”男子道:“我们先把海洛因膏用乙醚或甲乙酮的有机溶剂溶解,然后和其它特殊材料混合,制成普通的砖。待运进境内后,把砖块打碎,再倒进溶解剂中,因为比重不同,所以白色的海洛因粉末会沉在溶剂的底部,一块砖可溶解出大约一公斤海洛因,再扣除杂质,损耗等,估计我们可以净赚最少一百万元。” “嗯,很好。”聂先生嘴角向上牵动了几下,算是露出了笑容。 “啊,对了,”对方看聂先生心情上佳,趁机会道:“明天的纪念杯赛事,听说聂先生的内幕消息一向很准,每次也有斩获,可否让兄弟也叨个光。” “哇哈哈,胡说,我只是好运气,每次下注的马恰好都是第一匹冲过终点而已,好运气好运气而已。”聂先生得意的大笑起来,转换话题的道:“对了,外面怎会如此静的?是不是胖子明和大眼两个人偷懒?” 此时,像是回应他的疑问般,两道人影一先一后的突然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跌在桌子中间,发出隆然巨响。 “什么东西?”巨响马上吸引了货仓所有人的注意力,聂先生马上后退数步,退到其中一名手下的身后。 众人这才看清跌下来的是两具男性的尸体,他们的手脚怪异的扭曲着,脸上及皮肤都没半点血色,其中一具脸向众人的尸首,颈子上更有两个平行的血洞。 “老天!”不知哪一个喊道:“是阿明和大眼!” 一道黑影自空中,如没有重量般飘然下降,足尖轻点在尸体上。 “什么?”众人一时愣住。 黑影是个高个子,身子包裹在披风中,脸上是一副骷髅面具,面具底下传来一道稚气的声音,道:“我是罪人丧钟,当我出现的时候,代表你们的丧钟已被敲响,你们的末日已然来临。” “他妈的!”聂先生是第一个回复过来的人,大声向手下喝骂道:“你们以为自己是领时薪的吗?还愣在那儿?干掉他啊!” 此时离桌子最近的共有五个人,三人在袭入者身后,另外两人则并在其身前。五人闻言马上伸手入怀,拔枪;罪人丧钟冷哼一声,迅速跃前,在前方二人拔枪前指的同时,已掩至两人身前,近乎贴脸的极近距离。 “什么?”二人尚未意识过来,对方指甲瞬间突然暴长至五十公分,再如利刃般,一左一右,灵巧地穿过肋骨的空隙,插入心脏,再一扭,心肌立时被绞碎。由大脑发出,扣扳机的命令此时才传达到手指,二人作出无意识的射击。 “啊!”罪人丧钟背后,三名手下的其中一人传来被击中的痛苦惨号。 罪人丧钟双手往后一拉,在压力改变下,两道血泉如得到解放般往空中喷洒。他膝盖一曲,跃往空中,避过身后射来的子弹。下一瞬已落在开枪两人身后,左右手五指聚集成椎状,由后颈颈椎骨的延髓处穿入,再从咽喉处冒出,两人立时如被切断线的提线木偶般,无力倒下。十数名身经百战的黑道在短短五分钟内崩溃。罪人丧钟那锋利而沾上鲜血的指甲互相碰撞,刮擦,发出有如尖指甲刮擦黑板般,令人牙酸的声音。 “哇啊!”其中一人发了声喊,如小孩般的哭叫着,背转身子,拚命跑走。 另一人看了聂先生,再看了看罪人丧钟,苦笑了一下,接着掏出一把求生刀,直接向罪人丧钟扑去——“嚓”的一声,男子被斩断的头颅滚落地面,但出乎意料地没有喷出鲜血,那是由于砍断的动作太快,令血管在瞬间收缩所致。这对聂先生来说不是好消息。 他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接着手枪砰一声掉到地上,双手摊了摊,示意自己没有武器。瞬间他衣领被扯住,整个人被猛力提起至半空中,浓烈的血腥气息自对方身上扑鼻而至。 “聂傲飞,“兴盛隆”的香主,张洪五的得力助手?” 聂傲飞眼珠一转,努力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温和:“朋友、咳……别这么粗暴……咳咳……我只是个无名小卒,杀了我也没好处的……对了,你是想对付鬼头张吧?我知道他很多秘密和弱点,我对你们很有用,把我交给你们老板,你会有更多得益……” 能在极短时间猜度出对方的动机和欲望,对聂傲飞来说,是接近本能般的能力,他也是凭此由普通的四九仔(三合会普通成员)爬到现在的地位。 “哼,你知道些什么?” 上勾了。 “你们想打击鬼头张,对不?我知道他的一个秘密……咳咳……是我自己调查出来的,这秘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咳咳……帮中也只有几名退休的元老知晓……” 异变倏至——刚才被自己人射中的倒霉家伙挣扎爬起,手中的枪瞄准麦哲夫。 “靠!去死吧,怪物!”手下大喝道,同时扣下扳机。 麦哲夫也刚好察觉有异,回过头来。 “啪。”手下的手枪传回空洞的声音,没子弹了。 “是机会了!”看来弱不禁风,完全没反抗力的聂傲飞,下垂的右手以极小幅度的动作动了动,藏在他衣袖里臂弯处,一把模仿前苏联psm制式、只有两发子弹的袖珍手枪,在弯臂一压下,手枪在衣袖里顺着小臂,无声的滑入手心里。 麦哲夫确认没有威胁,复再转头面向聂傲飞,刚好迎上对方的冰凉枪管。 聂傲飞举枪,射击!点二二口径子弹毫无困难的穿过面具,命中罪人丧钟的眉心处。 “噗。”声音很小,射入的弹孔也不大,而且即使在如此近距离下,点二二口径的弹头也不会穿出,子弹在撞到头盖内侧时会反弹,然后像是弹珠台的弹子般来回跳动,把脑组织如软豆腐般搅成一团。 “啪啦。”面具以弹孔为中心点龟裂,然后如岩石风化般,高速裂开再裂开,瞬间粉碎,化成细沙般大小的颗粒。 罪人丧钟紧握着聂傲飞脖子的手松开,整个人往后倒下,黑道分子立时跌坐在地上。 第33章 “呸!”聂傲飞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喘了几口气,接着又清了清嗓子,吐了口痰,道:“该死的,你这杀千刀的狗狼养,给我滚下地狱吧!”说罢转过身子,细心的整整衣服,又皱眉道:“妈的,衣领都变形了,这外套是新订造的!” 他喘了几口气,望向舍命救自己、已断气的手下,狠狠道:“你这笨蛋开枪前也先确定弹匣有没有子弹吧,连三岁小孩也会啊!拜托!” “嗄……”背后传来那把熟悉的声音,聂傲飞生硬的回头,罪人丧钟缓缓站起,聂傲飞整个下巴掉了下来,嘴巴张开成一个完美的o型。“你你……” 麦哲夫挣扎着站起来,面具碎裂后,露出稚气俊美的脸庞,额上中枪的伤口凹陷,撕裂流血,鲜血自血洞流出,再沿鼻梁、鼻翼分成数道血泉,顺下颔再流到地上,令复仇者脸上有如涂上血色迷彩。 很痛,我的头很痛。麦哲夫以舌头舔舔流到嘴边的血,眼神狂乱而充满饥饿,“剧烈运动”后的饥饿,加上重伤失血,引发出吸血鬼的“血暴状态”。 很痛,不行,全身都很痛…… 没有任何正常人受如此重的伤后,仍能站直身子。聂傲飞的坚韧神经开始崩溃,吓得跌坐于地,蹒跚后退,道:“别……别过来……”他的左手刚好碰到一支掉在地上的手枪,马上如获至宝的捡起来,向眼前的怪物疯狂胡乱开火,扳机却传回空洞的声音。 他在开枪前忘了确定弹匣内有没有子弹。 很痛,我……我……我需要血……什么复仇,什么打击敌人的战略都抛诸脑后,吸血鬼只剩下一个意识:血。 麦哲夫右手下垂,无意识地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同一时间,地上无数砂状颗粒也如有自我意识般,往上涌回到他手中,碎粒开始聚集成型,瞬间回复成骷髅形的面具。麦哲夫把面具戴上,尖牙冒出。 “不不要……”猎物发出惨叫。 “嗄……”麦哲夫向迟来的“晚餐”噬去。 “麻烦你了,老伯。”银凌海诚恳向老人道:“对了,这张照片可以暂时借我吗?” “这个没问题。嗯,年轻人,只要我想起蕗儿的全名,一定马上通知你,我保证。” “谢谢你。”银凌海叹了口气,步出公寓。行动电话突然响起。 “嗯,凯阿姨吗?找我有事?” “你这小鬼还好说,”话筒传来养母没好气的声音:“是哪个健忘先生提议说今天晚上一起吃饭的?” “啊,对不起,我……我一时忘了……” 对方叹了口气,道:“阿海,我知道你一直在追查岱莉雅的行踪,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好吗?最少也要定时吃饭。” “嗯,我会的。” “最近在忙什么?那几宗……呃,奇怪的命案?”同时身为首席法医的康薇尔问道。 “嗯,是的。”银凌海登了顿,为怕养母忧心,故意装出轻松的语气续道:“说起这个,有件有趣的事。那天我在调查时,遇到一个叫张洪五的黑道大哥,老天,单看外表你真的看不出来……” “张洪五?” “是的。啊,对了,老黄看到我们交谈,像是吃错药般,紧张得什么似的……” 话筒另一端传来沉默。 “凯阿姨?” “这个……阿海……对了,医院传呼我,我要挂了。” “好的。”银凌海狐疑地瞪着自己的行动电话。 麦哲夫家中,蕗馝在厨房忙碌着,把肉排放进烤炉中,心中却是想着迟归的麦哲夫。 “哲夫去哪儿了?”她心忖。 自从在孤儿院发生了“那件事”,令自己得到这种控制不了的“力量”后,她一直努力当一个普通、正常的人,而且蓄意和任何有关孤儿院的人事断绝关系和联络,其中当然包括始作俑者——那时自己的好友小岱,老天,想不到她有如此可怕的……而麦哲夫是唯一知道自己异于常人,不,是体验过自己“爆发”威力,但又没被吓跑的人。 “因为“痛苦”这东西,本来就是我的一部分啊。” 那时他这样说,那一刻她知道,命中的另一半就是这个人了。 客厅倏地传来重物堕地的声音,“什么?”蕗馝忙冲出厨房。 满身满脸血污的麦哲夫刚巧爬进阳台,再颓然倒在地上。蕗馝彷徨的看着自己重伤的男友,对方身上均是血迹,可是却仍固执地阻止自己召救护车。 “亲爱的……你受了重伤,求求你……”蕗馝替他抹去脸上血污,泪花打转的道。 “别慌,很快会没事的……”麦哲夫气若游丝的道。 “你还说这些话……” 脸色苍白的麦哲夫喘了几口气,又过了好一会,头上中弹处的伤口出现异变,伤员附近的肌肉先是呈现波浪状的扭动,然后“当”的一声,已扭曲成一团的弹头自伤口处被推出,接着伤处四周的细胞组织开始活性化,缓慢愈合。 “这……这……老天!”蕗馝被吓得呆若木鸡,期期艾艾的道:“亲爱的,你……” “我不是说过没事的吗?”麦哲夫笑笑,缓缓坐起身子道:“你在煮什么,很香?” “我……” 麦哲夫忽然浑身一震,抱头跪倒于地,脸孔呈现因痛苦引起的扭曲,鼻孔冒出血丝。 “亲爱的!” 聂傲飞的无数记忆,其恐惧、战悚等负面情绪,甚至包括被自己杀死的痛苦也同时反扑于谋杀者身上。“啊!好痛!好痛啊!”麦哲夫狂喊着,瞬间变成吸血鬼状态,指甲变得尖锐的十指拼命抓搔木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啊!”麦哲夫再发出一记惨号,倏地双眼反白,嘴巴冒出白沫,休克昏死过去。 “哲夫!哲夫!”岱莉雅发出尖叫。 好痛,要死了……不行了,难道就这样完结了吗……不!我不想死,我还不能死。 一道非男非女,夹杂着兽类嗄叫的声音彷佛自虚空处传来。 不想死?为什么?声音问道。 我还要复仇,我要令那些人品尝到和我一样的痛苦,我要杀,因为我恨。 很好,憎恨,是我喜欢的,好吧,我给你力量——然后是接近五分钟的完全静寂。 麦哲夫倏地双目睁开。 “亲爱的?”在旁急得团团转的蕗馝又哭又笑的道。 麦哲夫如没事人般,虽仍略显摇晃,但仍利落地站直身子,再一步一步走向阳台。 “哲夫,求求你别吓我。”少女带着饱受考验的心脏道。 麦哲夫沉默的面对窗外被黑暗包围的建筑,展开双臂如拥抱夜色,张嘴如狂嚎,但奇异地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哲夫?”四周静默一片,整个世界瞬间像是只剩下复仇者和爱上他的女子。然后,无数古怪密集,带着某种节奏的声音自远方传来,声音更愈来愈大。 “这是……什么声音?”蕗馝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不用怕,小馝。”麦哲夫回过头来,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但一双眸子却精光闪现,他抹去鼻头下的血迹,笑道:“它们是应我呼召而来的盟友。” “它们?”蕗馝战战竞竞的来到麦哲夫身旁,待看到窗外无数蠕动着的身影,心脏再次承受另一次的冲击。 “我是上天所默示,执行公义的使者,而这是对我的称许。”麦哲夫两手力高举,黑影纷飞,一如无数掌声。 第四回:更多的谜题 翌日,货运码头区,银凌海看着眼前的凶案现场,心中百感交集。 说是凶杀案现场,但更贴切的形容词,会是“各种残酷的谋杀方法展览”,十多具姿势各异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室内各处都是点状或是成感叹号的血溅痕迹。而其中一具尸体,就如先前的数名死者般,体内大部分血液都不翼而飞。 “实在太过分啦!”身旁的力高道:“情况就像你早上起床时,看到你身旁还没睡醒的老婆,觉得对方很可爱,心血来潮的亲了亲一样糟。” “这有什么问题?”老实的银凌海忍不住问道。 “因为接下来她咕哝着叫你快点离开,她老公要回来了。”力高笑了几声,看了仍目无表情的拍档,叹了口气,道:“我打听过了,这儿应该是“兴盛隆”的一个秘密货仓,而一众死者都是这帮会的喽啰,看来这位神秘凶手打算跟这帮会对着干。” “嗯,我想知道……”正想详细问明白的银凌海倏地顿住,一股淡淡但“新鲜”的血腥味忽然传来。 “怎么,你想知道我如此帅气的秘诀?不是我不教你,但气质是模仿不来的……” 银凌海不答话,迅速步至货仓边沿处,移开杂物,来到一个约一公尺长的小木箱前。 “怎么,发现美眉了吗?” 银凌海向力高打个眼色,和他素有默契的拍档立时会意,二人由面向木箱改为各分左右,横移两旁成夹角,掏枪戒备。银凌海再向力高作个手势后,右手持枪,左手伸前把木箱箱盖推开——“哥特市警察,别动!” 木箱打开,狭小空间内蜷缩着一名男子,对方如作瑜伽动作般,大半个身子扭曲,双手抱膝屈曲,下颔搁在膝盖上,肩膀上有个伤口。男人仍旧无视二人,脸色发青,浑身不住颤抖,喃喃自语道:“罪人丧钟……罪人丧钟……” 哥特市,唐人街的某幢大厦内,一间约七十平方公尺大小的房间,室内摆的都是上好的酸枝家具,墙上各处则挂上字画及对联,一股淡淡的檀香香气于室内飘扬;张洪五摸摸自己的下颔,看着面前的西洋棋及中国象棋棋盘,默然不语。 第34章 坐在他对面的是两名中年人,二人应该是孪生子,无论样子、衣着及打扮均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是两人脸上一左一右,各有一道约九公分长的醒目伤疤。 黑道“坐馆”闭上眼睛一会又睁开,左右手各自移动马头状的骑士棋子及刻上“车”的圆盘状棋子,而同样面对棋盘的两名中年人各倒抽一口气。 “说下去吧。”张洪五气定神闲,对站在一旁气急败坏的年轻人道:“然后呢?” “是的,所有兄弟都被干掉了,好像只有一人生还,现在应在条子那儿。” “阿飞呢?” “是的,他也……” “给死去兄弟家人一笔安家费,找律师来,试试看把没挂的那个保释出来,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手下点头,转身离去。 张洪五的目光回到棋盘上。两名中年人各自移动棋子,其中一个道:“眼下接近推选新龙头的时间,会不会是其它堂口的坐馆雇人干的?” “嗯。”另一人点头道:“先是老狄,再然后是聂爷和我们的堂口,整个帮会哪个不惹,尽是冲着你而来。” “我不论什么人干的,下场只有一个。”张洪五脸容古井不波,双目却似燃起烈焰,黑道大哥左右两手同时移动棋子,冷冷道:“将军。check。” 中央警署。银凌海和力高坐在职员餐厅内,吃着迟来的午饭。 在货仓发现的男人被送进医院的羁留病房中,他仍是喃喃自语,不断重复,哀求一个叫罪人丧钟的人别杀他。医生表示疑犯受惊过度,奇-書∧網要一段时间才可复原。 不过警方高层可乐坏了,因此这次算是同时破获了一个庞大的毒品处理及分销中心,更可根据其注册公司、货物交易纪录等顺藤摸瓜,直接打击“兴盛隆”。 银凌海咬了口夹了火腿的贝果,心中的烦恼有增无减。又发生了吸血鬼凶杀案,虽然雯妮莎说她会处理,但现在又…… 边吃着炒饭边翻阅报纸的力高忽大呼道:“实在太过分啦!看看这段新闻,十八岁的少女艺术家举行颠倒画画展(topsy-turvypaint),噢,这儿还有照片,哇塞,美貌和智慧成正比,实在太过分啦!”说罢,现代唐璜放下手中的餐具,认真阅读内文,道:“我瞧瞧看有否印有她的电话号码和住址。” “报纸不会刊这个的,阿高。”银凌海喝了口咖啡,道:“对了,什么是颠倒画?” “你小时候没看什么儿童画报的么?最常见的是那种普通的一张脸,你倒转来看会看到另一张的那种,现在倒变成所谓现代艺术啦……唔,我体内隐藏的艺术细胞都被激活啦,我一定要找那位美女交流一下……” 银凌海闻言,正想调侃好友几句,但却立时顿住,脑中突然闪现那旧照片中,叫蕗儿的女孩的图画,他倏地站起。 “怎么啦?我还没找到她的电话号码啊,你急个什么劲?” “不是这个。”银凌海没好气的道:“我忽然想到了某些东西。” 稍后,警署内的计算机室。 一言惊醒梦中人,力高刚才无心插柳说的话赋予银凌海灵感。他掏出看过多次的两名小女孩合照,细瞧蕗儿的图画及其持笔的右手,再边转动相片边写上札记。 蕗儿的确和身旁的岱莉雅一样,在画纸上绘上自己的名字,不过她用比较特别的方法隐藏起来,而那涂鸦式的作者人像签名就是提示—— 做鬼脸的人像上下颠倒,表示要把画上下倒转来看,不过这样还是看不出什么意义。而那女孩人像是左手持笔的,蕗儿用的是右手,所以再把画上的“蛇”左右颠倒来看,也即镜文字。虽然如小孩子刚学写字般歪七扭八,但总算能看出是一组英文字母:r、u、b、y……啊,这儿有一个较长的空白处,然后是m、e、l、a。 rubym。蕗馝·梅拉? 其实这“密码”没有多隐密,但观者多被色彩鲜艳的蛇引开注意力,加上一旁岱莉雅的图画造成先入为主的辨读方式,如果独立地只看图画本身,可能三分钟就看出来了。 他紧张的抓抓下颔,想起老人说过蕗馝和警方有过瓜葛,遂把其名字键入犯罪数据库中,作交叉对比。计算机运作了两、三分钟,屏幕上迅速跳出五十多个符合及近似的名字,对于有接近七百万人(连流动人口及黑市居民)的哥特市来说,这个数目已经算少了。 银凌海吐吐舌头,收窄搜索范围,先把最近一、两年的新移民删去,再算算年龄,把过大及过小(很难想象有个十三岁的,因为藏毒而被捕)也删去,名字只剩下四个。 嗯,这个……是男的?不符;这个五年前在狱中死去,应该不是;这个,三年半前被引渡往英国受审服刑,不在本市,应该不算;剩下的一个,嗯,应该是了。 银凌海操作鼠标拉下选单,显示详细纪录:蕗馝·梅拉,女,有犯罪纪录,分别在三年及四年前涉及两宗非暴力罪行的案件,包括偷车及于超市偷窃,因为当时未成年,只被判社会服务令,之后无犯罪纪录。而最后的联络地址是…… 麦哲夫的家。收音机传来播报员紧张万分的声音,连在旁聆听的蕗馝,心脏彷佛也受影响,跳得比平常更快。 播报员的嗓子在大气中游走:“现在进入最后直路了,啊,“春之圆舞曲”突然从外圈冲上,哇!这是什么样的爆发力?噢!超前了超前了,过终点了!哇哇!意想不到!意想不到!赔率一比九十九的超级大冷门竟赢了三届马王,这回真的满地都眼镜碎片了。” “太好了,哲夫!”蕗馝高兴得跳起来,雀跃的道:“让我算算看……这次的奖金,再加上之前其它场次的……我们赚了百多万啊!老天,你是怎么知道那些马匹会赢的?” 麦哲夫坐在一旁,喝着女友泡的咖啡,笑了笑,想起从聂傲飞拷贝的记忆,道:“我还知道很多东西。”是的,比如张洪五的秘密、要害、弱点等。 蕗馝看到男友脸上混着阴霾的笑容,兴奋神色一扫而空,换上担忧的表情,“哲夫,你到底肯不肯告诉我?你的、你的那些……那些能力是怎样来的?还有你想干些什么?” 麦哲夫没有回答,只道:“小馝,你认为如何能毁灭一个人?” “你又在想报仇的事,听我说……” “我很认真的思索过了,”麦哲夫打断蕗馝,径自道:“不,不是直接杀死他,而是逐步逐步毁掉他重视的东西,最后才把他杀死,这样才是完美的复仇。” 蕗馝沉默,脸上只有更多的忧心。 “现在有这些钱,加上也差不多到“爆发”的时间,那份工作就别干了吧。” “什么,但这个……” “反正你每次“爆发”,令同事受伤后,也会因内疚而辞职,不是吗?” “……” “你就用这些钱过些好日子,好不?” “你呢?亲爱的?”蕗馝定晴凝望麦哲夫的脸,问道。 “我还有事情要忙。”他下意识避开对方的目光,手不自觉摸摸桌上的面具,回道。 是啊,张洪五,我和你还有“约会”,不死不散。 哥特市郊外,某幢私立疗养院内。一名约六十来岁的老人躺在病床上,身旁站着张洪五和其它三名年龄打扮各异的男子。 “嗯,所以那群元老就是这个意思。”老人咳了几声,以嘶哑的声音道。 四人点点头。 “好了,”老人露出苦涩的笑容,道:“我说说大家最关心的事吧,你们也知道,我命不久矣,而龙头的位子总要有人坐……” “大哥你别这样说,你一定吉人天相,长命百岁。”一名一身黑人嘻哈风格打扮,约二十七、八岁的男人道。 “阿豹,自己最知自己事。”老人不屑的冷笑一声,道:“元老们决定下个月正式推选新龙头,人选就是你们四个,所以大家在这段时间更要齐心,刀口对外,别“笼里鸡作反”,教其它人有机可乘。” “老大你放心吧,”身旁另一名约两公尺高的魁梧男子拍拍胸膛,道:“谁敢碰我堂口的地盘,我“牛精权”斩他一个“x家富贵”啊!” “是啊,”第三名一副休闲服派头的男子点点头,他先斜甩张洪五一眼,续道:“老大你说过“先讲数后讲武”,我和邻近的帮派关系都很好,不会有什么人会来砸场子。” “kk说得没错,”阿豹嬉皮笑脸的道:“对了,五哥,听说最近有人与你过不去,专挑你的场子来砸,你没事吧?” “啊,是了是了,”牛精权拍拍头,道:“阿张,你要人帮忙尽管说,我们是一家人,我的兄弟就是你的兄弟。” “感谢诸位关心,我张洪五的问题我自会处理。” “那你可要利落点,”kk冷笑道:“已经有不少兄弟被条子抓了,你衰不要紧,我最怕条子顺藤摸瓜,到时大家,不,整个社团都“一镬熟”啊。” “大家请放心,”张洪五冷冷回道:“那人和他背后的主使者,我都会将他们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够了……咳咳……”躺在床上的龙头猛烈咳嗽一会,道:“总而言之,你们管束一下自己的手下,在这个月内,别再胡搞什么免得丢人现眼。” 说罢,龙头又作了个表示结束的手势,众人点点头,逐一向龙头道别才转身离去。 “等等,阿五,你倒杯水给我。” 第35章 龙头忽叫住张洪五。 “是的。”张洪五顺从地递上水杯。 “阿五,你刚才看到他们三个的模样吗?” “是的。” “我还没挂,他们已经当自己是老大啦,妈的,靠!”龙头又激动的咳了数声,他又喘了几口气后道:“阿五,龙头之位我属意你坐。” “老大……” 老人拢摆手,示意张洪五别打断,道:“你也不是不知道,阿豹他见利忘义,出卖兄弟当吃饭;而牛精权人如其名,连脑子都是肌肉;kk和那帮日本仔走得很近,我怕他有朝一日连整个帮会都卖了。我不担心自己,我只担心其它兄弟,担心整个“社团”。” “老大,我……” “虽然你是四个副山主(龙头之下的职级)中最勇谋兼备的,但出来混也要讲“行头”,现下你被人如此杀威风,如何服众?如何叫那些小的甘心叫你一声龙头大哥?”老龙头喝了口水,道:“找那家伙出来,干掉他,我要把他的头颅当成我的陪葬品。” “我明白了,老大,”张洪五肃穆的点点头,道:“我一定会的。” “别令我失望。” 第五回:漩涡 翌日,哥特市城东的某公寓前,档案内蕗馝的最后联络地址。 银凌海的视线刚好捕捉到一名从街角出现的女子,他低头瞧瞧从数据库打印出来的档案照片,复再抬头确认。是她,目标终于来了,档案内的数据已经很老旧了,她没有搬家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银凌海有点紧张地步出车子,截在女子面前,先展示连着警徽的委任证,道:“蕗馝·梅拉小姐?” 蕗馝一下子愣住,下意识后退半步,像是受惊的小动物般道:“我……我是……” “我叫银凌海,是哥特市凶杀组的警探,”银凌海装出一副尽知内幕的表情,又掏出那张旧照片展了展,道:“我想请教你几个问题,有关岱莉雅小姐的。” “岱莉雅?”蕗馝脸上尽是狐疑及恐惧,道:“她还嫌害我不够……不,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宾果,你果然认识岱莉雅。“你们在孤儿院时不是好朋友吗?我想请问你……” “我什么也不知道。”蕗馝斩钉截铁的道,转身欲走。 “等等,蕗馝小姐!” “别烦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银凌海忙追上前,心下一急,下意识地拉着对方的肩膀。 “别碰我……”蕗馝回头怒斥,二人的身体及眼神同时相接。 异变倏至——四周的空间在瞬间彷佛剧烈振动了一下,然后岱莉雅的样子不约而同在两人脑海中浮现,耳边还似是听到她充满嘲弄味道的笑声。 蕗馝忽然以手掩着头,露出痛苦的表情。 “蕗馝小姐,你没事吧?”刚才一瞬的景象令银凌海摸不着头脑,但他看到对方痛苦的样子,立时关心的问道。 蕗馝没理会银凌海,如脱力般坐倒在地,边喘着气,断断续续的道:“你身上有她的……残留“力量”……和我的……共鸣……不……这次爆发……很强大……快逃……完全控制不了……” “你说什么?要我召救护车吗……” “快逃!”蕗馝尖叫道。 往来的行人向二人投以好奇的目光。然后,是瞬间的安静。 整个世界的运行像是暂停了一秒般,所有声音消失。 下一瞬间,探员如遭雷殛,身躯如落在沸水中的虾子般弯曲倒地,呼吸急促起来,五官扭曲,全身肌肉绷得老紧。 小时候生病的痛苦、以往工作时被匪徒开枪击中的痛楚和恐惧、父亲的自杀、养父莫凡的死……自出生以来,所有痛苦及恐惧等的负面情绪及经历,都纷纷如洪水般复现。当时肉体的感觉,心中的情绪都鲜活地再现,而且加成,彷佛无止尽的痛苦令银凌海跪倒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银凌海发出极痛的惨叫,有如起步的枪响般,四周同样的惨叫声此起彼落。强大的心灵力量以蕗馝为中心点,高速向外扩散。附近的一名西装毕挺男子忽地跪下,哭泣起来,身旁的另一名老伯则歇斯底里地拚命撞墙。 悲哀、怨恨、后悔、恐惧、内疚及憎恶,无数的负面情绪一波又一波涌来,冲击着一个又一个人的神经,本来平静的哥特市城东瞬间奏起了由尖叫惨号组成的交响乐。 “吼!”跪在地上的银凌海拚命拉扯着自己的头发,他咬牙怒喝,獠牙及赤芒冒出,无意识地进入吸血鬼状态。 “什么,你你……你也是……”坐倒在地上的蕗馝震惊的道,心脏因为连番刺激而疯狂跳动。 如此的痛苦只有透过杀戮、透过血与肉来平息,吸血鬼心中迅速被这个念头占据,进入了“血暴状态”。 对,给我血与肉吧。 “吼!”银凌海向蕗馝扑去。 “不!”蕗馝吓得闭上双目。 瞬间,一道人影倏地出现在尖叫的女子面前。半秒后,银凌海整个身子往后倒飞开去,猛地撞往路旁的一株大树树干上,其力甚大,叶子纷纷因冲击力而落下。 “谁?”蕗馝战战兢兢的睁开双目,眼前卓立着一名手握一个皮箱,年轻漂亮的黑衣少女。 “暗夜女王”雯妮莎。 比平常脸色更白的雯妮莎喘了好几口气,拍拍自己的头,像是在抵抗什么般,再擦擦嘴角溢出的血丝,露出自嘲的笑容:“早知节目如此丰富,我会带些爆米花来的。” “吼呀!”有如狂怒野兽的银凌海推开断枝树叶,站起欲扑向雯妮莎。 “哼!”雯妮莎冷笑一声,放下手中的皮箱,在发飙的弟子刚要发力的瞬间,闪电般掩至他身前,一手扼着其脖子,再顺势猛力把他往后一推,倒霉的大树再次发出枝干折断的惨叫。 雯妮莎喘着气的向探员喝道:“怎么了?你不知道当女性说不的时候,就代表她真的不要吗?” “吼!”银凌海无意识的拚命吼叫,双手双足乱抓乱踢,欲挣脱雯妮莎的压制。 “啧!”雯妮莎咬咬牙,瞬间双目也浮现赤芒,额头猛地撞向弟子,待对方尚没回过神时,复头抵头,道:“给我听好,小弟,用内心聆听我的声音,集中精神,抵抗心中那些东西,信任自己——你,银凌海可以做得到!” “哇吼吼!” “阿海,听到吗?你可以的,一定做得到。冷静下来,你是银凌海,不是野兽。” “吼……”吼叫声逐渐变成喘息声。 半晌,雯妮莎放开眼神回复清明的吸血鬼。 “嗄……嗄……”银凌海摇摇头,又喘了几口气,先瞧瞧雯妮莎再看看四周,缓缓道:“发生什么事……我刚才……雯妮莎师父,你……你为何会在这儿?” “因为我刚和双影见……”雯妮莎假咳一声,道:“呃,我是说,如此巨大的魔力在这儿爆发,我能不过来看看吗?加上直系血裔间彼此有心灵连系,你这笨驴出了事,我想不知道都不行。” “对了,”银凌海再拍拍头,怒力令自己尽快回复清醒,道:“你不是说查清楚罪人丧钟……那头吸血鬼行凶的事吗?” “呃……”雯妮莎一时语塞,忙把皮箱一把塞到银凌海手上。“这是我辛苦弄来的“特别”衣服,你下次干什么蠢事时给我先穿上,免得经常遍体鳞伤的,丢我的脸。” “什……” 说罢,雯妮莎也不由弟子反应,径自转过头来打量着在抖擞身子的蕗馝,皱起眉头,续道:“就是这小姑娘发动如此强大的“魔法”?但我左看右看,她也是普通人一个。” “对了,蕗馝小姐,”银凌海终于回过神来,忙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又和岱莉雅有什么关系?” “笨驴,你在说什么?”雯妮莎立时问道。 “嗯,师父,详细情况我稍后再解释。总之这位小姐是童年时岱莉雅的好友,而且似乎知道些什么。” “真的?”雯妮莎露出兴奋的目光。太好了,留在笨驴身旁,利用他的侦查才能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只是有什么方法先引开他…… “不……不是我的错……我、我不想的……”被如此巨大的混乱场面吓慌的蕗馝,加上突然面对两头“虎视眈眈”的吸血鬼,原始的求生本领战胜了理智,她转身急奔。 “慢着!休想走!”雯妮莎立时喝道。 “等等,蕗馝小姐……”正欲追上的银凌海倏地顿住,战悚的感觉突然涌现。“危险!”他一把抱起雯妮莎,迅速跃往一旁。 一辆公交车如喝醉了般左摇右摆,高速辗过二人刚才所立之处,坐在驾驶席的司机双手下垂,仰面朝天流泪。车上的乘客则扯破喉咙,高声呼救。 “老天,不好了!”银凌海惊叫道。 雯妮莎一把挣脱银凌海,落回地上,急忙的道:“喂,童子军,你去救车上那群唱高音的傻瓜,我追那女孩。” “什么?但……” “但是个屁,快!” “好吧,师父,不过你要小心点。”银凌海忧心的道。 “啧!”雯妮莎转过头,背向银凌海,道:“我还没沦落到要你这超龄童子军替我担心!” 说罢,各怀心思的两头吸血鬼往相反方向奔去。 城东区有若世界末日般,各处尽是哭喊和尖叫,蕗馝双手掩耳急奔,下意识的跑到麦哲夫的家中。 “不要,不关我的事,为什么这次会维持这么久,还如此强大……不,我不想的,不是我的错……”蕗馝虚脱般坐倒在地上,喃喃自语。 第36章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女性的声音倏地自身旁传来,蕗馝吓得跳起来,望向窗的方向。是刚才和那警察一伙的女子,不,是吸血鬼赫然站在阳台上。 蕗馝退后一步,道:“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些锁在我眼中不过是玩具。”雯妮莎不屑的轻哼一声,续道:“好了,小女孩,捉迷藏时间结束了。现在是玩实话实说游戏的时候,告诉我岱莉雅的所有事。” “我……别过来……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是吗?我对回复记忆很有一手。”雯妮莎狞笑一声,步步进逼,双目亮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眼神。 “不,别、别过来……求求你……”蕗馝拼命后退,身子不知不觉间已抵在门上。 雯妮莎忽地止步,脸色瞬间一变。 门倏地出现一道交叉痕迹,然后如豆腐般碎成四块,一名青年破门而入。有着猩红锐利指甲的青年迅速来到蕗馝身旁,轻轻握起起少女的手。 “哲夫,你回来了?” “嗯,我在回来途中时,突然……”麦哲夫硬生生顿住,再有点生硬的续道:“总之我回过神后发现街上的人都……所以急忙赶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的,”蕗馝哭着脸道:“今次……今次因为……” “这些东西迟些再解释,”麦哲夫拍拍蕗馝的手,视线转向雯妮莎,道:“好了,这位小姐,没人告诉过你从窗户进屋很没礼貌的吗?” 雯妮莎皱皱眉头,盯着麦哲夫一会后道:“你就是双影的血裔?我“暗夜女王”雯妮莎找这个人类有事,你给我退下。” 麦哲夫听到雯妮莎的名字,眉略微抬了一下,再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哦,”雯妮莎露出一个充满傲气的笑容,道:“双影没教过你,少管闲事是长寿的秘诀吗?” “我赞同这个说法,所以我从来只和比自己弱的人动手。”麦哲夫以相等的骄傲回答,同时站前两步,并以眼神示意蕗馝退往一旁。 “嗯哼,主动挑战上辈吗?”雯妮莎恶意的笑笑,“这下子既没违反“律法”,又可省得那驴子啰啰唆唆,今天看来是个一石二鸟的好日子。” 赤目,利爪,红眼,锐甲,两道野兽般的怒吼同时在公寓内响起,组成战斗的奏鸣曲。 公交车犹如喝醉了般在路上左穿右插,车上的呼救及惨叫声此起彼落。 银凌海双目爆射出猩红的光芒,往前急奔一段再往上一跃,双足在电线杆上借力一踏,再如箭矢般投往公交车顶上,“啪!”刚好落在高速行驶的公交车顶尾端。 他一手把皮箱当成攻门锤,敲碎车尾玻璃窗,把箱子抛进车内后,双手紧抓车顶突出的金属,一个翻身,整个人破窗而入。 车内的乘客东倒西歪,或是紧紧抱着扶手柱,或是躺在地上大声尖叫,不过共通点都是满脸惊惶及恐惧,只是不知是因为身处失控的公交车上,或是纯因蕗馝的“力量”影响。 银凌海推开了几个人,赶至车头的驾驶席处,发现司机躺卧在座位上,一脸茫然泪流不止,口中喃喃说些什么;车身突然猛烈振动了一下,像是驶在什么凹凸面上,银凌海抬头远看,前方加油站的标志开始不住变大。 “糟了!会发生大爆炸的!”银凌海一把推开人事不知的司机,坐上驾驶席,大力踏下煞车踏板,同时猛扭方向盘。 “吱吱!”轮胎和地面猛烈磨擦,发出叫人牙酸的尖叫声,公交车于千钧一发之际避免直撞加油站,但在惯性力量影响下,车体横向一移,砰的一声撞在路旁消防栓上,车头的强化挡风玻璃抵受不住力道,如马铃薯脆片般碎开。 公交车终于停下,但又再传来砰的一声,消防栓受此强大的撞击,水从出水口处喷出,空中倏地出现一道喷泉。银凌海吁了大大一口气,软倒在位子上,身上脸上尽是在撞击那一瞬,因为挡在司机前而留下的玻璃割痕。 “咦,我在哪儿?”司机彷佛睡醒了般,睁大双目,眼睛开始回复清明。 看来那种力量开始减退了……啊,很痛…… 银凌海整个人放松下来,尖牙赤芒隐去,痛楚也立时疯狂涌至。 哥特市立医院。 和其它伤者一同被送进医院的银凌海,此刻瘫坐在医院门外一个小公园的长椅上,此公园算是医院的一部分,是为了提供病人一个病房以外的地方,让他们能透透气,又不致离开医院太远。 天空有如呼应他的心情般,虽没有半滴雨丝,却是乌云密布,彷如一片在缓缓下降的巨大铅块,要把地上一切都压扁。 他的位置刚好能看到急诊室的正门入口,不断有伤者送到医院,医护人员忙进忙出,遍布的呻吟声及紧张的气氛,予人一种身处战地医院的错觉。 银凌海拍拍脚旁还没时间打开查看的皮箱,再整整歪掉的上衣,绷带及药绵下的细胞组织开始活性化,虽然比平常慢上许多,但伤口仍以比普通人类快的速度愈合着,阵阵疲惫感及饥饿感也如浪潮般席卷而至。暗叹口气,知道自己溜出医院是正确的决定。 给我血…… 银凌海猛力摇摇头,强逼自己把注意力转往其它方向。 对了,蕗馝的那种是什么力量?那时在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影像是什么意思?追踪蕗馝的师父为何还没联络?当然,还有那自称罪人丧钟的吸血鬼行凶的事…… “问题和烦恼都是懦夫,总是要联群结党出现。”银凌海闭上眼睛,喃喃自语。 一道黑影投映在银凌海脸上。银凌海慌忙睁开双目。 “你好,银探员。”笑容自信而灿烂,彷如阳光破开重重乌云般,是罗赛朵。 “罗赛朵?”银凌海慌忙坐直身子,道:“你为什么在这儿?难道刚才的骚动……你受了伤吗?” “不,你别担心,我碰巧在这边有工作。”罗赛朵坐在他身旁,问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新闻报导只说城东一带突然发生大混乱,是出了什么意外?或是什么种族冲突引起的暴动?” “这个……”银凌海一时间无从解释,期期艾艾的道:“我……我也不太清楚。” “是吗?倒是你,”罗赛朵看看银凌海,道:“看你脸色苍白,满身都是绷带,你刚才一定又英勇救人了吧?” “啊……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只是尽我职责。” “对了,”罗赛朵打断了探员,“你救了我,我还没正式答谢你呢,改天我请你吃顿饭吧。” “不……不用客气,这是我的工作。”银凌海斩钉截铁的语气令沉默在二人中间蔓延。他再深吸一口气,正打算站起来。 “请等一等,”罗赛朵叫住探员,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道:“阿海,你是我重要的朋友,你需要帮忙的话,请让我知道,好吗?” “谢谢你,罗赛朵,我……” 突然银凌海双目瞪大,视线转向二人身旁的灌木丛处。 草丛发出一阵“喀吱、喀吱”的声音,接着一张脸孔从林木间冒出。 “啊!”罗赛朵吓了老大的一跳,惊呼起来,竟是和探员有数面之缘的小玲。 小玲灵敏的自枝桠间钻出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朝二人笑笑,打了声招呼。 “老天,”罗赛朵拍拍胸口,道:“小玲,原来是你,险些儿吓死我了,你不是待在病房那儿的吗?跑到这儿干什么?” “我在找这个!”小玲说罢,伸出一朵由四片心型叶子组成的醡浆草,兴奋的道:“看,是四片叶子的“幸运草”!我要把它送给妈妈!” 罗赛朵露出感动但又没好气的表情,道:“好吧,不过这不是个偷溜出来的好借口,我先带你回去。” “嗯,不过……” “怎么了?” “姐姐,你会不会刚好想吃一点甜品,例如巧克力圣代一类的……”小玲露出狡黠的笑容。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罗赛朵哑然失笑,上前握起她的手,向银凌海解释道:“就如我之前说过的,她妈妈最近因病住院,小玲又没其它亲人,所以由社工暂时照顾,不过我们每天都会安排她来探病。” 说罢,她又向小玲道:“你应该饿了吧,我先和你到餐厅吃点东西好不?” “嗯,我要冰淇淋圣代,还要淋上双倍的草莓糖浆。” “你倒真会吃啊!”罗赛朵笑道,复转头向银凌海道:“阿海,你也一起来吧。” “不了,我……我暂时没什么……食欲。” “那好吧,我不勉强你了,害羞先生,再见。” “嗯,再见。”小女孩也向银凌海挥挥手,道:“再见了,害羞哥哥。” 两人转身远去。 “对了,那哥哥是罗赛朵姐姐你的那个吗?” “你竖起小指是什么意思?人小鬼大!” 银凌海看着二人的背影,笑了一下,再度坐下延续被打断的思路。 此时一股古怪而毫无先兆的颤栗感,突然向他袭来,和之前危险来临时的感觉相似,但又有点不同,这次就如两根陌生的手指拼命按压自己的太阳穴般,唯一肯定的是,那种压迫感比以往都更强烈,教银凌海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栗。 “那边……有些什么东西……”他转向罗赛朵和小玲二人离去的方向。 玻璃碎裂的声音和尖叫声于此时传来。 “不好!”银凌海急促飞奔。 医院餐厅陷于一片混乱中,餐厅内的二十名顾客和工作人员,脸上都是恐惧和不知所措的神情,一名身穿警卫服装的男性则倒卧在地上,看样子似是失去知觉。 第37章 众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望向餐厅的中心处,那儿站着一个人,暗红披风、骷髅面具,罪人丧钟。 此刻麦哲夫怀中抱着一名孩子,正和站在他面前的罗赛朵大眼瞪小眼。 “朋友,我们可以谈谈,先放下那孩子,好吗?”罗赛朵放柔声线哀求着。 罪人丧钟奇怪地没有说话,面具下的眼睛默默看着罗赛朵,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哥特市警察!别动!”刚于此时冲进餐厅的银凌海大喝道,同时如反射动作般,葛拉克17迅速来到手中,枪管指向戴上面具的男子。 罪人丧钟将视线转向探员,脸上的苦笑更为升华。他又再沉默了一会,把怀中的小孩挡在自己面前,左手指甲倏地暴长,如利刃般抵在其脖子处。 人质竟是小玲!毫无知觉的她双目紧闭,像是熟睡了般。 “马上放下人质!” 罪人丧钟无视银凌海的话,犹自默默看着二人。正当银凌海想有所动作的时候,对方忽然长笑数声,面具下的双目涌现赤芒,尖利的犬齿同时冒出。 “什么!”银凌海大讶,惊觉对方是自己的“同类”,而且真的是近日闹至满城风雨的吸血杀手。 罪人丧钟以极为古怪,像是刚吞下一吨炭的沙哑嗓子道:“我的名字是罪人丧钟,是所有罪人的丧钟,当我出现的时候,代表他们的末日已然来临。所以,警察!别像那女人般……总之别与我为敌,否则你会死。” “该死!”银凌海大喝道:“马上放下那孩子!” 罪人丧钟没理会银凌海,提着小玲退后数步。 不行,不可以让他伤害小玲,这情况开枪又太危险了……要变成吸血鬼吗?但以我现在的状态……银凌海倏地想起前几宗案子被害者的模样,暗地咬咬牙。 不行,没时间考虑了!集中精神,集中…… 就在银凌海刚要吸血鬼化的瞬间,异变倏至! 给我血…… 什么? 强大的饥饿感忽然涌现,瞬间探员的目光由罪人丧钟处转向小玲,心中充斥着的念头并非如何救出人质,而是如何抢夺“食物”。 “不可以……”银凌海仅存的理智部分在心中大喊。 罪人丧钟趁着银凌海犹豫时,脚一蹬,身子像是毫无重量般,横向越过近二公尺的空间,落到窗台上,再一踏窗台的借力,身子在顷刻间远去。 众人呆若木鸡的看着眼前的超现实情境。 “老天啊,”不知是谁打破沉默:“那是什么怪物?” 罗赛朵看着窗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银凌海轻靠身旁的椅子,在短短半分钟内满身满脸都是冷汗。 市立医院。因为罪人丧钟的出现,警方大为紧张,派出大量人员到现场调查。 “是的,当时他就站在这儿……”银凌海正向鉴识人员指示当时情况,忽有人拍拍其肩。银凌海回头,是老黄。 “阿海,跟我来。我们要和小玲的母亲谈谈,要你帮忙。” 二人步进电梯中。老黄假咳一声,像是料到探员心中的疑问,解释道:“最近罪人丧钟的行动都针对鬼头张,故我们怀疑他这次抓了那小孩,也与此有关。我们和小玲的母亲霍秋菊谈过,不过她什么也不说,坚持要有信任的警察在场才肯说。” “但为什么是我?” “因为她说你救过她女儿啊,小子。” 两人边讨论边来到病房门外,在房外站岗的警员向二人打声招呼。 门恰于此时推开,医生步出病房,看着正打算进内的二人,道:“病人的身体很虚弱,我希望你们注意一下,时间别太长,也别太刺激病人。” 二人点点头,步进房内。 小玲的母亲霍秋菊正躺在病床上,她是名普通的中年亚裔妇女,样子有六分似小玲,待看到二人,虚弱的半支起身子,道:“两位警官好。” “霍女士,”老黄忙道:“请躺下吧,身体要紧。” 霍秋菊点点头,但仍坚持的坐直身子,先看看二人,目光再停留在银凌海身上,道:“你就是银探员了吧,小玲向我提过你,谢谢你救了她,又陪她玩耍。” “这是我的职责,请别客气。” 老黄假咳一声,道:“霍女士,银探员是个尽责的好警察,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说罢,老黄先顿了顿,以精明的眼神看着妇人,边观察其表情反应边道:“那家伙捉走了小玲,是不是因为她……呃,又或是你有某种背景或是与某人有关系?” 霍秋菊沉默了一会,再重重的叹了口气,语气有一种早知如此的平静,道:“是的,我姐姐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霍女士,你可以说清楚一点吗?”老黄皱皱眉头。 “小玲她……其实是我姐姐的女儿,那时那混帐加八级的男人把她们母女丢下,我姐姐伤心得不得了,咳咳……他定期寄钱来又怎样?” 平静的霍秋菊忽然激动起来,边咳嗽边断断续续的道:“他以为我姐姐是什么?由她怀孕直至生下小玲时……都没有……咳……即使我姐姐……咳……后来病入膏肓时,他……他也从没有出现过,现在……现在又……” 霍秋菊又咳嗽了一会,才续道:“有这样的作孽父亲,这一天迟早会来,我就是知道。” 老黄静默一会,待她平静下来才道:“那么说,小玲的父亲就是……” “是的,就是张洪五。”霍秋菊简短的道,彷佛那可以解释一切。 银凌海立时惊讶得瞪大双目,老黄的下颔几乎要掉到地上。 “我知道那姓张是混黑道的,但小玲她什么也不知道,她是好孩子,请你们救救小玲。”霍秋菊道。 银凌海点点头,正式的道:“霍女士,警察不会因为她的身分而……总之,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救她的。” “霍女士,”老黄低下身子,轻拍其手,柔声道:“相信我们,小玲一定会吉人天相的。”说罢,老黄直起腰,推推银凌海,再带点急忙的语气道:“那么我们要走了,霍女士,请信任我们,保重身体。” “嗯嗯。”银凌海也点点头,转身欲走。 “请等等,银先生。”女士忽叫住探员。 “嗯?霍女士?” 霍秋菊从怀中掏出一块颜色翠绿的玉佩,道:“这是当年……当年那混帐张洪五给我姐姐的,传说有护身之效,我姐姐一直不肯丢掉,[奇qisuu.书]小玲出生后就一直戴在她身上,她知道我病了后,硬要塞给我。” 她顿了顿,勉力把玉塞到银凌海手上,道:“麻烦你们了,这玉就当成谢礼……” “不!”银凌海立时像碰到烙铁般,手倏地移开,带点严厉的口吻道:“霍女士,警务人员不可接受任何形式的馈赠或礼物。” “嗯嗯,”妇人笑了一下,道:“很抱歉,银先生,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我会看人,你身上有正气,你就当成……咳咳,不,这玉是我暂时借你,让你能成功救出小玲的护身符,好吗?” 语毕,霍秋菊拿着玉佩,同时双手紧握探员的手,其力气竟然甚大,银凌海一时间也挣之不脱。 “好吧,”银凌海面对一名母亲的哀求眼神,败下阵来,无奈地接过玉佩,清晰的双眼牢牢看着妇人,坚定的道:“听好了,霍女士,我会把这个交给小玲,再让小玲亲自交回给你,你答应吗?霍女士?” “你是个善良的人,银先生,谢谢。”妇人微笑道。 从医院离开后,银凌海及时在停车场截住了老黄。“老黄,等一等。” “怎么了,小子?”老黄一脸严肃地对行动电话说了几句,再转头道。 “现在的情况是怎么了,小玲被抓真的和黑帮有关吗?” 老黄皱起眉头,现出古怪的表情,道:“小子,总之有关张洪五……呃,我的意思是……总之,你问这个作什么?” “老天,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罪人丧钟抓走小玲啊!难道你现在叫我闪一旁凉快吗?” 老黄双目和银凌海眼神接触,露出拗不过他的表情,道:“听好了,小子,现在的情况有点麻烦,恶鬼张是三合会“兴盛隆”其中一名副山主,主要的“业务”是走私那边的,比如偷运中国人蛇,从墨西哥等地进口毒品,还有偷运红油、枪械、甚至古巴雪茄(在这个国家持有及贩卖古巴雪茄是非法的)等,大小通吃,可说是走私大王。 “因此扫毒署、烟酒及枪械管理局、移民局等都对他很有兴趣,不过他滑得很,懂得避重就轻,又雇了一大票律师,懂得钻法律条文空子,所以仍旧奈何他不得。” 老黄顿了顿,拿出一根烟,点了火,详细解释道:“现在“兴盛隆”的龙头身患重病,命不久矣,我们收到消息,他们打算下个月推选新龙头。虽然外界及帮中都普遍以为他是第一号人选,但其它“候选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冲突难免,所以这段时间我们都得打醒十二分精神。” “唔。” “故此那个什么罪人丧钟最初出现时,我们以为是帮中内鬼欲杀张洪五威风,又或是其它帮派想混水摸鱼,趁此机会立威,但发展到这时又不像那回事。” “怎么说?” “先不提那个罪人丧钟的古怪杀人方式,俗语所谓“没鬼不死人”,搞这种事情,还弄得那样大,总会有点消息漏出来的。但我们半点风声也收不到。 “另外,亚裔帮会仇杀一般都祸不及妻儿,即是偶有,也是其碰巧在场,杀人灭口而已,但故意来掳走小孩? 第38章 那会被人看不起、惹公愤的,所以我曾推断那个罪人丧钟并非帮会中人,但……” “但是?” “那家伙一连串行动都是针对张洪五的“生意”,砸的都是他秘密堂口、货仓等,当中有些地方我更是完全不知道。不是帮会中人不可能如此熟悉内情,这我实在搞不懂。” 老黄说罢,把抽剩的烟屁股丢在地上踩了踩,道:“总之眼下推选新龙头在即,张洪五骑虎难下……不,以他性格,加上此等情势,他铁定会不惜一切把罪人丧钟和背后主使者都大卸八块,弄至血流成河,届时我们可要皱眉头。” 老黄的行动电话此时忽然响起,他瞧瞧来电号码,皱了皱眉,向银凌海道:“现在我们尽量密切监视着“兴盛隆”主要成员的活动。但我也是那句老话,阿海你别管此事,特别是张洪五,别接近那家伙。” “但我……” 老黄挥挥手,作了个这通电话你不方便在场的手势,示意银凌海离开。 下午,市中心旧城区,咖啡店“猫眼”。 银凌海拿起眼前的曼特宁,啜饮了一小口,此刻他明白自己需要一个平静的地方,好好理清混乱的思绪。 本来的问题已令他一个头两个大,现下小玲突然被罪人丧钟掳走,又徒添新的烦恼;对于罪人丧钟的事,雯妮莎是解答这个问题的不二人选,但追踪蕗馝的她现下又音讯全无,连带蕗馝的行踪也一并失去,有可能的线索都断了。 银凌海猛力翻搅着眼前的深褐色液体。 “我可以坐下吗?”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男人,也不待探员回答,径自坐在他面前。 银凌海抬头,立时惊讶得合不拢嘴,对方竟是张洪五! “一杯拿铁,麻烦你。”张洪五挥手向女服务生说道,而后细细打量银凌海。端详他样子良久,叹了口气,眸子罕见地露出缅怀的神色,“你好,银探员。” “张洪五,你……”银凌海深吸一口气,压抑对这个黑道,不,是对抛妻弃女的人的愤怒,冷冷道:“张先生,不知找我有何贵干?” “银探员,我知道你对我的……”张洪五思索了一会,“对我的职业有点偏见,不过我只视自己为生意人,虽风险较大,但回报率也比别的行业高,而且不用纳税。” “你的生意包括杀人放火?”探员冷笑道。 “有更多衣冠楚楚的人干的事比我更脏,而且他们还因此博得好名声哩。” “你这是歪理,别人的错不是自己犯错的借口。” “每个当事人都相信自己站在真理那一边,真理其实不过是一个空泛的概念,是集体幻觉罢了。” 女服务生这时捧来咖啡,二人同时不语。 待服务生转身后,张洪五用赞赏的表情看看浮在咖啡表面的泡沫,再轻尝一口,露出满意的神色,续道:“好了,哲学讨论时间完毕,我们来谈正事吧。小弟,我想知道有关那个砸我的场子、干掉了我兄弟的,叫什么……罪人丧钟的家伙的事。” “恐怕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银凌海冷硬的回道。 “我想知道他是谁,是哪一条道上的,还有,他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我要告诉你警方的调查资料?你……” “听好了,”张洪五近乎反射神经般打断银凌海,道:“当年你父……” 把话说到嘴边的黑社会分子却忽然顿住,不自然地举杯喝了口咖啡,续道:“嗯……我这样说吧,小兄弟,刚才那些问题,我有很多途径可以得到答案,不过都要花一点时间,还有一点钱。但我想用眼前最快捷的方法,懂吗?更何况,你是唯一曾直接和那家伙面对面的条子,我想听听现场目击者的意见。” 张洪五又顿,续道:“当然,“得人恩果千年记”,我不会忘了曾帮助我的人。” “想也甭想。”探员断然拒绝道。 张洪五默然看着银凌海一会,探员也毫不退让地与之互瞪。 正当银凌海以为对方要发难时,张洪五忽然大笑起来,异常爽快地摆摆手,道:“好吧,理想主义者,你不肯的话就拉倒,不过你会发现损失了很多东西。” 说罢,张洪五把咖啡一喝而尽,放下一张百元大钞,站直身子欲走。 “等等。”探员忽地叫住了黑帮老大。 “改变主意了?” “霍秋菊已告诉我了,小玲是你的女儿。” 张洪五立时脸上一寒,冷然道:“你弄错了,我的亲人都死光了。” 探员盯着黑道头子,二人再次展开第二回合的眼神较量。 好一会后,银凌海暗叹口气,为了小玲的安危而改变战略,道:“那个叫罪人丧钟的人,每次行动都完全不留活口,那他这次为何不当场杀死你女……呃,我是说,小玲呢?很有可能他打算以此要挟你,所以,他一定会再联络你,作进一步要求。” “嗯哼,有点道理。”张洪五点点头,道:“到时我会好好招待他的。”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银凌海又叹了口气,诚恳的道:“罪人丧钟不是你想象中如此……”他顿了顿,搜索枯肠想找出能宣之于口的词语,好一会后无奈道:“总之他并非你想象般简单,他是个超级危险人物。张先生,我希望你能和警方合作,当罪人丧钟和你联络时,你……” “我有什么风浪没看过。”张洪五干笑数声,打断银凌海道:“况且在这个选新龙头……嗯,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张洪五要条子帮忙?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银凌海想起老黄说有关帮会近日形势,怒道:“你的意思是只要干掉罪人丧钟,完全不顾小玲的生死?”他顿了顿,忽然探手入怀,从西装的暗兜取出一枚圆环形玉佩。 “这是……” “是霍秋菊交给我的,她告诉我,这是小玲亲生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小玲一直把它当是最重要的宝物,她把它交给霍秋菊,希望她能早日康复。” 张洪五视线转向玉佩,再盯着银凌海,像是要透视探员的灵魂般。好一会后,他突然站起来,转过身子,背向探员,冷然道:“你把世事想得太简单了,小子。我认为你的判断很正确,不过接下来让我用自己的方法解决吧。” “等等,张先生,你听我说……” 张洪五没有搭理银凌海,径自步向出口,边礼貌地摆摆手,又道:“小兄弟,我给你一个忠告吧,趁现在还年轻,找另一份工作吧,你一点也不适合当条子。” 第六回:暴风雨前的平静 小玲醒了过来。 “这儿是?”女孩擦擦双目,发现自己身处像是一个由金属制成的巨大箱子,四边的墙壁、天花板等都是同样冰冷的材质。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她再环目四顾,房中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些残旧的木箱及发出古怪气味,装了暗红色液体的方型胶桶。微弱的光线自房中唯一的扇圆形窗子透入,女孩出于本能的步前,窗子对她来说甚高,小玲踮起脚尖,勉强从圆窗下方看出去。 窗外的景像该是室外,不过上下左右都黑沉沉的,没有明显光源,幸好上方仍有少许星光,教她晓得那是天空,而下方的“地面”都规律地晃动,有如大片墨汁。 我在那儿? 小玲只记得自己和罗赛朵姐姐在餐厅内,而那个……怪物突然出现,自己只眼前一黑,醒来时就在这个地方。 这儿是那儿?很冷……脑子开始从模糊状态回复过来,孤独一个人待在黑暗中,恐惧、焦虑和彷徨开始不断冲击小女孩的内心,泪腺开始忙碌地工作。 “嗄……” 小玲忽然愣住。这是什么声音……是呼吸声?除自己以外,这儿还有其它东西。 小玲左右张望,展开搜索,旋即发现声音来自墙角处的一团黑影。 是……是那个怪物吗?小玲脸上一阵煞白,动也不敢动。 良久,“怪物”仍是喘息着,似乎没有袭击自己的意思,小玲大着胆子,咽了口唾液,轻声道:“你……你是谁?” “干什么?” “怪物”蠕动了一下,黑暗中亮起两道红芒,小玲立时吓得倒退数步。红芒像是在小玲身上打转,旋即,赤色双目隐去,月光也恰巧于此时破云而出,银白光芒穿过窗户,投在“怪物”身上。 半倚在墙壁角落处的是名身穿黑色洋装,金发白肤,约十六、七岁的漂亮姐姐。 看到对方同样是人类,小玲胆子再次大起来,慢慢移近少女。 对方虚弱的喘着气,除了双手外,身体其余部分都似是失去活动能力。 “姐姐,”小玲鼓起勇气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 “小鬼,”少女没好气的道:“问人姓名前先要自我介绍,这是基本礼貌!” “对、对不起……”小玲急忙道歉:“我叫霍玲,大家都叫我小玲,今年十岁。” “哼,竟然把我和乳臭未干的小鬼关在一块!”少女冷哼一声,喃喃道:“那混蛋看不起人也要有限度,待我脱困后,不把他大卸八块,我雯妮莎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雯……雯妮莎姐姐……”小玲被对方咬牙切齿的样子吓到了,期期艾艾的道:“原来你也是被那……怪物抓来的吗?” “你说什么?我只是一时大意!”雯妮莎激动起来,挥动双手,忽脸色一变,眉头皱起。 “姐姐你没事吗?”小玲急道,同时走近细看,女孩立时再倒抽一口凉气。 对方左胸近心脏处竟插着四枚鲜红的薄片,其扁平如美工刀般的刀刃。 第39章 材质并非金属,近似象牙,地上则有一枚沾上血迹的同型薄片。 “这是什么?很痛吗?”小玲边说着边想伸手碰触。 “别碰它!”雯妮莎低喝道,小玲忙缩回手。 雯妮莎又喘了几口气,道:“要不是这混蛋的指甲插入我心脏,我早就……哼,待我把剩下的四枚都……”说着,雯妮莎深吸一口气,像是要集中力气般,好一会过后,虽然她弄至满头大汗,但指甲仍是纹风不动。 “可恶!”雯妮莎复再辛苦的喘了几口气,擦擦嘴角溢出的血丝。 小玲掏出印有卡通人物的手帕,替雯妮莎擦擦汗,道:“姐姐你还好吧?” “哼,我还没堕落到要小鬼头担心的地步。”雯妮莎轻轻拨开小玲的手,冷冷道。 沉默再次笼罩四周。 “我们……我们会死吗?”被粗鲁对待的小玲不以为意,倚坐在雯妮莎身旁,双膝并拢,下颔枕在膝盖上,泪花开始在眼角打转。 “喂,小鬼。”雯妮莎忽道。 “嗯?”小玲闻声,转过头来。 雯妮莎伸出青葱般的玉指,中指后屈,再猛地用力一弹小玲的额头,发出啪的一声。 “啊,很痛啊,姐姐!”小玲忙掩着自己额头痛呼。 “小鬼,听好了,”雯妮莎冷哼一声,道:“女人的眼泪是很宝贵的,不值得为这种事而流。而且让一个想弄哭你的混蛋得逞,对一个真正的淑女来说太失礼啦。” “我……我……但……”小玲被雯妮莎的话弄得想哭又不敢哭,加上房间本来寒意甚重,身子发抖瑟缩起来。 “真麻烦,小鬼就是小鬼,过来这边。”雯妮莎低声吩咐道,声音混和了严厉和温柔。 小玲不敢说不,依言而做。雯妮莎把小玲小小的身体轻轻搂着。 小玲打了个哆嗦,道:“姐姐,你的身体好冰,你没事吗?” “安静。”雯妮莎低声道,复轻轻握着小玲两手,同时闭上双目,露出集中精神的模样。 好一会,小玲两手逐渐暖和起来,然后热流如有生命般,沿四肢身体运行。 “好点了吗?”雯妮莎带着比刚才更形苍白的脸色道。 “嗯,”小玲点点头,“姐姐,你之前都是一个人待在这儿的吗?你不害怕吗?” “我早已习惯了,从很久以前已……啧,小鬼问这么多干什么?” “对……对不起……” “先睡一会吧,”雯妮莎放开小玲双手,温柔的梳理小玲的头发,道:“保存体力,方便稍后逃跑。” “嗯,好的。”雯妮莎的话和行为给予了小玲信心,她再点点头,如小猫般蜷缩在雯妮莎怀中,道:“谢谢你,姐姐。” “哼。”雯妮莎半转过脸去。 又过了好一会,空气中突然传来阵阵轻柔的歌声,所唱的歌词对小玲来说完全陌生,但曲调优美,像是某种童谣或是安眠曲。 “姐姐,这是什么曲子?很好听。” “少啰嗦,我只是……只是突然想唱歌罢了。”雯妮莎轻抚小玲的小脸,同时闭上双目,再次露出集中精神的模样。 哥特市唐人街某大厦。 空气中仍是那股檀香味,仍是中国象棋和西洋棋,孪生军师及张洪五。 正在对奕的张洪五看着眼前的两副棋盘,默然不言。黑白相间的棋盘上,对方骑士直逼国王。而刻上楚河汉界字样的棋盘,敌方的车和马已兵临城下。 忽然一名手下慌张的冲入,他拿着一具室内无线电话的分机,气急败坏的道:“五爷,这个……这个……” 张洪五一直教手下凡事要冷静行事,看到此反应,立时皱眉道:“什么事?” 手下喘了口气:“对方说自己叫罪人丧钟,我不知他是如何晓得这电话号码……” 张洪五冷冷打断手下,道:“拿来。” “你就是张洪五吗?”年轻的声音自话筒另一端传来。 “我就是。” “我就是罪人丧钟,你的……” “简单点说,”张洪五冷哼一声,打断对方:“你就是那个干掉傲飞和我十多名兄弟、砸我场子的人是吧?你的胆子真的挺大,我打算把你活生生割开,看胆子是不是真的有长毛。” “这主意不错,你喜欢在哪儿进行?你的秘密走私基地如何?我指那个有漂亮海景的,他们这几天不是没跟你联络吗,你半点也没发觉有异?” “你……”张洪五瞬间脸色变白,对方彷佛预测到他的反应般,电话另一头传来得意而满带恶意的笑声。 张洪五喘了几口气,冷冷道:“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罪人丧钟带着嘲弄口吻的道:“放心吧,你守在那儿的手下都变鱼粮了,现下那儿很安静,无论当战场或是坟场都很合适。 “你的女儿也在,明天晚上,我要你独自到那儿,否则我先干掉你女儿,再一把火烧光那儿储存的所有“货物”,我相信那景象一定很壮观,市中所有看到海的窗户前铁定都挤满了人。” “你这x街x家富贵!”张洪五一时激动,以广东话骂了出来。 对方又笑了声,道:“一个人,明天晚上,你的“中转站”。” “你……” “卡。”罪人丧钟挂断电话。 麦哲夫的公寓。 房间像是遭台风袭击过般,一片凌乱,到处都是爪痕和斩割痕迹。 蕗馝正在勉强整理着,心忖自己可能要留在此一段长时间,幸好自己租的公寓内应没留下有这儿地址的东西,那探员没法追查到来。 拿着行动电话的麦哲夫一脸得色的从房中步出,和一脸忧色的蕗馝成强烈对比。 他边把黑市买来的智能卡(usim卡)取出毁掉,边道:“小馝,你先离城一阵子,用那些钱到别处好好玩玩,迈阿密或是拉斯韦加斯什么的,你喜欢就成。总之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事情解决后我会联络你。” 蕗馝没响应对方,只道:“亲爱的,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看了新闻报导,你捉走那十岁的小女孩干什么?还有早先那个女子……你刚才在电话中又说什么干掉,什么明晚?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虽然在房外的她只能隐约听到电话中的片段对话,但单凭那几个单字已经够她忧心的了。 “相信我,这是最后最精采的一场复仇,”麦哲夫兴奋的道:“我已准备好舞台,用张洪五的亲人作饵,让他在自己的“命脉”……不,在自己的城堡中,看着半生的功业、心血、梦想都随着生命一一消逝,这才是完美的复仇。” “老天,哲夫,我们现在有的钱够我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了,你的身体又如此……强壮,我们去一个新的、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吧,好不?” “什么?我等待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你现在叫我撒手?别开玩笑了!”麦哲夫立时怒道。 他看看自己的恋人,顿了顿,旋又柔声道:“听我说,只要我报了仇,事情结束了,一切都会变得很美好的,届时我都听你的,好吗?” “哲夫,但是……” “总之你就相信我吧,没事儿的。”麦哲夫跃到阳台栏杆上,道:“好了,这段时间我们暂时别联络,过了明晚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等等,哲夫,最少告诉我要到哪……” 麦哲夫没有回答,身子迅速落入夜色中。 翌日,中央警署,职员餐厅。 整个晚上难以成眠的银凌海喝着墨汁般的黑咖啡,脑子仍不肯休息地思索着。 小玲是张洪五女儿的事并没公开,罪人丧钟也没有再袭击张洪五的“生意”。而张洪五也异常平静,警方一方面加紧搜寻小玲,另外也密切监视张洪五及各个“兴盛隆”分子,以防出现大规模械斗。 而罪人丧钟到底有何计划?张洪五又不肯接受警方帮肋,更糟的是,他感觉到他是那种为成大事六亲不认的人。 我可以怎么办? “实在太过分啦!”一把充满活力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银凌海回头,是力高。 对方说出习惯的开场白后,再道:“我的朋友,我很明白你的心情。但装忧郁是没用的,我俩帅气的程度就如月亮以及萤火虫,你无论干什么也没法弥补这个差距。” “你遇到什么好事啦,阿高?”熟悉力高的银凌海,知道对方露出这样贼兮兮的笑容,代表发生了什么好康的事。 “哇哈哈!你知道那个号称高不可攀的鉴证组之花没有?就是那个短发,脸蛋尖尖,身材超级劲爆的那个?” “这方面没有人可以比你更熟悉的,阿高。” “还有帮会罪行组的蒂娜,你没忘吧?哼哼,她们两人分别都是警队内“冷若冰霜美女排行榜”的前三名耶!” “说到这个,你还没告诉我制作这些排行榜的无聊人是谁。”银凌海淡淡的道。 “哈哈哈,”力高顾左右而言他,道:“你猜怎么来着?在我热情如火的追求攻势下,她们昨天竟然分别主动找我吃晚饭啊,那真是我力高·阿柏奇二十多年人生中,最大最大最大的挑战啊!” “你指的是你逼于无奈地选了一个,现在觉得自己选错边?” “荒唐!我力高大爷岂会容许此事发生,我知道鉴证之花值的是夜班,而蒂娜则晚上有空。我遂巧妙运用时间差,避免敌人集结,再凭本身速度逐个击破!哇哈哈!请以后称呼我为再世的军事天才吧!” 银凌海喝了口咖啡,正想取笑几句,忽地心中一动,道:“阿高,既然如此,你是否知道一些罪人丧钟案件的调查情况? 第40章 可以告诉我吗?” 力高闻言,脸上笑容登时僵住,且神色古怪的看着探员。 “怎……怎么了?” “哇啊!”力高忽地哭起来,抽泣着道:“我不是知道一些,而是都会背啦。” “你在说什么?” “她们二人原来都是工作狂,整个约会都在谈工作,我被逼听了各三小时的鉴证分析和帮会发展。老天,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整个警队内都没人敢和她们约会啦!噢,上天为什么对我如此残忍?难道长得帅是个错误吗?” “……”银凌海好一会才道:“阿高,我明白你的心情,但可否拜托你把所知的都告诉我?” “嗯,我是没所谓啦,”适应力极佳的力高迅速恢复过来,“你想知道什么?” “有关罪人丧钟案子的。” “嗯嗯,”力高想了一会,道:“之前数次罪人丧钟犯下的案件中,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线索,不过这次在医院餐厅内,鉴证组在地毯及窗台上,他留下的鞋印中,找到少量氯化钠,还有少许红色半透明胶质黏稠物,后来证实是干掉了的工业用高硫柴油。” “氯化钠是盐,但那个……油是什么来着?” “我当时也像你般问了这个问题,结果整顿晚饭就是谈这个,现在都会背啦!” 力高又摆出要哭的样子,但却展现惊人的记忆力道:“这柴油和一般汽车及游艇所用的近似,不过加入了红色染料和化学标记,故俗称“红油”,可获免税作特别用途,包括作工业、农业机械燃料及渔业用。 “因为价钱有高低差别,故常有罪犯私下储存和售予普通货车,而这也是张洪五的其中一门“生意”,所以蒂娜和老黄他们才会认为这是重要线索。” “重要线索?” “不错,盐就算了,“红油”和普通的柴油有别,市内没有太多地方储存及锁售,所以他们集中人手在九成渔船和小型驭船停泊的东码头、大型地盘以及市郊有农业机械的地方搜查,不过好像没什么发现,就是这样。” “嗯嗯。”力高提供的情报令银凌海深思起来。 “啊,说起码头,我险些忘了找你的目的。”乐天的力高又兴奋起来,道:“我的朋友,为了补偿我受伤的弱小心灵,我已策划好一场……对了,就命名作“爱的比基尼超级海洋大作战”!我的好战友,我需要你的支持!” “支……支援?” “不错,我有个朋友刚出国,他的游艇可以随时借我用。而你虽然比不上我,但在女性中也是小有名气的,只要我打出可以和警队第二俊男银凌海,第一俊男当然是我,出海共游的旗号,铁定可以吸引不少美眉,到时我就可以和穿三点式的她们……她们……”力高进入妄想状况,口水几乎流到地上。 “阿高,我实在是……”银凌海正要回答,此时身旁有人拍他肩膀,是另一同僚卡查。 “喂,阿海,和这笨蛋阿高厮混得太久,会有损健康的喔。”对方笑了笑,道:“对了,有人想找你,现在待在接待处那儿,是女的。” 哥特市唐人街某大厦内。 张洪五虎目睁开,再次面对昨天因事中断的棋局。面前的孪生男不语,静心等待他们老大的行动。张洪五忽冷笑一声,双手左右开弓,移动棋子。 二人暗叹一声,带点无奈地移动己方棋子。 张洪五两手不动,只道:“三步后将军,五步后“check”。” 说罢,张洪五忽然挥挥手,立在身后的手下步前。他道:“给我召集人手,最近条子盯得紧,要小心一点。人马不能太多,所以不要菜鸟,要找好手,有经验的。还有,把库存的那些硬家伙都搬来,不管是不是有人订了,明白吗?” “是的,五爷。” “准备好后通知我,我要亲手把那混蛋的卵蛋割下来当下酒菜!” “大哥你要亲自出马?”两军师同声问道。 “那混蛋砸了我场子,又干掉我的兄弟,令我颜面扫地,我再不做些什么,大家都以为我“无雷无姜”,不说当龙头,以后连出来混也成问题,尔今那家伙送上门来,我求之不得。” “但是令媛……不,我们是指……” “我没有女儿。”张洪五斩钉截铁的道。 同日下午,城北某个热闹的购物中心前。 麦哲夫独自站在中心门外的花槽旁,默默看着上方播放声音图象的巨大电浆电视。 一道黑影出现在他面前,麦哲夫低头一看,讶道:“啊,姐姐,你怎会知道我在这儿?” 在他面前的罗赛朵没好气的道:“第一,我记得这儿是当年那银行的旧址;第二,我是你姐姐。我特别强调后一点是为了怕你忘了。” “我……” “你最近是怎么了?”罗赛朵打断麦哲夫,道:“最近老是不接我的电话,又常常不见人影,你工作不顺还是有什么烦恼?” “不,不是的。”麦哲夫有点生硬的回道。 “算了吧,哲夫,好吗?”罗赛朵像是洞悉弟弟心事般叹了口气,道:“事情都已经差不多十年了……” “有的时间不是这样计算的,姐姐,不是这样算的!”麦哲夫如被摸到逆鳞的龙,带着忿恨和怨毒的道:“你那时不在那儿,没亲眼看到爸妈……” 复仇者一时气极,说至一半时喘了几口气,瞬间竟说不下去。 “对我公平些,别为一些我没干的事而惩罚我,好吗?”罗赛朵叹了口气,以安抚的口吻道。 麦哲夫深呼吸数次,才续道:“我真希望你在现场。老天,你应该在那儿的,姐姐,这个噩梦不应只有我一个做。” “哲夫,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麦哲夫的忿怒来得快又去得快,加上看到姐姐可怜巴巴的样子,逐渐平静下来,“姐姐,对不起,我……我刚才话说重了。” “嗯,”罗赛朵温柔的笑笑,道:“你最近好吗?看你瘦了,脸色又苍白得很,你有好好吃饭吗?” “我会照顾自己的,你不用担心。” “对了,前几天……前几天在医院……”罗赛朵欲言又止的道:“嗯,即东城发生骚动的那天,我……我打电话给你,不过没人接,那时你在何处?” “嗯,我……我在呼呼大睡啦,那天刚熬夜完成了几幅计算机游戏cg,对方满意的话,工作可能陆续有来喔。” “是吗?那就好。”罗赛朵松了口气。 “对了,”麦哲夫看看手表,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约了游戏公司的人吃饭,顺道谈谈宣传海报的设计。” “好吧,你要加油喔。” “我会的,今晚我会成功的,”麦哲夫虽看着罗赛朵,焦点却彷佛落在不知名的远方,道:“这笔“生意”我一定谈得成。” 罗赛朵不解的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出于女性直觉地感到强烈不安。 同一时间,警署附近的某餐厅内。 银凌海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蕗馝,脑海中整理着刚才对方说的惊人事实。 蕗馝竟是麦哲夫的女朋友,而麦哲夫就是罪人丧钟。而且除了小玲外,雯妮莎也被他抓住,本来散乱的事件及线索在一瞬间汇集在一起,不,应该说彼此间彷佛早有千丝万缕的牵连。但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巧合?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银凌海摇摇头,向面前的女子问道:“那么他们今夜会进行交易?在那儿?” “我不知道。”蕗馝回道。 “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我只听到片段的电话内容,就是因为我想不到,所以才找你帮忙。你是警察,又是……又是吸血鬼,你一定可以帮哲夫的。”蕗馝顿了顿,续道:“而且银警官你放心,我会用真相报答你的。” “你在说什么?” “当年有关岱莉雅的事;我为何有这种不定时爆发,连自己也控制不了的力量的事。我会把所知的秘密都一并告诉你,只要你能令哲夫平安无事。” “蕗馝小姐,现在重点并非这个,”银凌海摇了摇头,道:“时间上太紧迫了,我们应该公开此事,让更多的同僚协助……” “你认为有人会相信如此荒谬的事?你要解释多久?况且他们帮得上忙吗?你又能保证他们不会伤害哲夫吗?” “这个……” “我能信赖的只有你,求求你,别让哲夫受伤害,我保证会说出一切秘密。” 和蕗馝约定好联络方法后,银凌海忙打电话给力高,先拜托好友打听对罪人丧钟及张洪五的调查进展后,正想再拨电话给罗赛朵时,话机却忽然响起,来电显示竟是罗赛朵。 “嗯,罗赛朵,你好,有……有事吗?”银凌海本想打电话给对方,打听有关其弟麦哲夫的事,不想对方突然主动来电,登时有点手足无措。 “你最近好吗?”罗赛朵道:“是不是在工作?” “不碍事,你说吧。” “这个,刚才医院联络我们,说小玲母亲她……她的病情突然恶化,恐怕她撑不过这一两天……所以我忍不住打电话给你,你们有小玲的消息吗,阿海?” “很抱歉……”即使是隔着电话,银凌海也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来。 “为什么要道歉?这又不是你的错。” 两人各自的释放着沉默。 “嗯,说到这个,那天在医院餐厅……那罪人丧钟……不,我是说……我的意思是……”罗赛朵忽像是语无伦次般,她顿了顿,带着尴尬的声音续道:“算了,应该是我心理作用罢了……对了,我刚才遇到哲夫。” 第41章 “什么,在哪儿?”银凌海立时问道。 “嗯,是在北区最大的那个娱乐购物中心。”银凌海焦急的语气吓了罗赛朵一跳,她续道:“不过他说有急事,今晚要和别人谈生意,所以我们只谈了一会就各散东西了。” 银凌海心中怒骂一声,复道:“那他有说去哪儿谈生意……或是提过什么地方、计划一类吗?” “不,他只简单的说和人谈生意什么的,”罗赛朵的疑虑有增无减的道:“阿海,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是否在追查什么,和我弟弟有关?” “嗯,罗赛朵,”银凌海抓抓头,心中暗叹口气,道:“我现在很难三言两语说清楚,但我事后会……呃,尽力解释给你听的。” “哲夫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他不会有事吧?”罗赛朵不死心的追问道。 “我……现阶段我实在是不知道。”银凌海回道:“罗赛朵,你肯定他没再说什么?” 罗赛朵沉默了一会,道:“没有,阿海,他不过说了这么几句。” “好吧,如果你再想起什么或是他联络你,请你马上通知我,好吗?” “嗯,”罗赛朵忧心忡忡的道:“但你会让他没事吧?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你会让他没事吧?” “我……”银凌海听到自己这样回答:“我会拼尽全力救他……救所有人的,我保证。” 银凌海驾着车子,来到上城北区松木公园的瞭望台。他下了车子,倚在观景台的护栏前,俯览大半个哥特市的夜景。 探员再次陷入沉思。 时间是今天晚上,麦哲夫和张洪五打算面对面“解决”彼此的问题,而小玲和雯妮莎都在麦哲夫手上,但最关键的问题是,“交易”地点在哪儿? 电话忽然响起,来电显示是力高。银凌海忙拿起话机:“阿高,有消息吗?” “实在太过分啦,情况就像你和老婆温存时,发现衣柜内躲着个人一样,是第二糟的。”力高道:“监视张洪五的同僚刚发现被摆了一道,鬼头张及他的一票心腹手下都突然没了行踪,老黄他们现下侦骑四出,紧张得不得了。” 可恶,张洪五开始有动作了,怎么办? “喂喂,你怎么不像平常般,问我什么情况是最糟的?” “对不起,阿高,”银凌海有点没好气的道:“那什么情况是最糟的?” “最糟的情况会是,那人原来也是女的。”力高大笑数声,道:“对了,早些时间有个女子找你喔,是新认识的吗?你终于想通了喔,兄弟,快快把她的名字电话三围尺寸呈上,待我为你策划一个万无一失的……” “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别害羞嘛,我可是警队内失恋次数……呃,我是说恋爱次数最丰富的男人。啊,说到这个……报告银将军,我刚查询过,这几天海面上都有浓雾,我军的海上游艇作战计划恐怕会受到阻碍。” “那就算了吧,力高二等兵,让所有人解甲归田,战争是不好的。” “将军,胜利就在眼前耶!怎么可以就这样撤退?放心吧,我军以灵活变化见称,我已准备了数个应变方案,你喜欢“爱的四人游乐场大作战”、“爱的四人滑雪之旅大作战”,还是“爱的登山郊游假装迷途大作战”?啊,我还有……” “阿高,再有关案子的消息,请你通知我,好吗?” “放心吧。对了,你还没选耶,还是你喜欢些特别的?我还有“爱的四人角色扮演大作战”以及“爱的四人皮鞭”……” “迟一点联络,阿高。”银凌海挂上电话。 怎么办?一定要尽快找出张洪五的“秘密基地”,可是现下线索却少得可怜,如果我可以像雯妮莎般感应……慢着,雯妮莎不是说过我和她之间有精神联系吗?她可以感应到我的位置,既然如此,我是否也可依样画葫芦? 没时间了,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银凌海深呼吸了一次又一次,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雯妮莎你在哪儿? 眼前是一片黑暗,耳边传来阵阵微风吹拂松叶的沙沙声音。 可恶,还是不行吗?不,我要静下心来,冷静。冷静,相信自己。 突然间,有如收音机转对频道般,耳边声音改变了,出现阵阵极微弱、像是细沙互相摩擦,规律而带有某种节奏,“沙沙”的声音。 而眼前……不,是脑海中也倏地出现断断续续,如接收不良的模糊影像:躺在怀中的小玲、黑暗而规律晃动着的海面、金属的门墙、发出古怪刺鼻气味的半透明红色液体。倏地耳中又传来一阵带着某种规律的呜叫声,低沉嘹亮,长短交替,有点像是“哞”、“哞”般的老牛吼叫声。 雯妮莎师父,你和小玲在一起吗?你们在哪儿? 驴子…… 猛地如保险丝断掉般,声音及影像迅速远去。 “等等!”银凌海慌忙睁大双目,眼前仍是安静的公园。 可恶,就只差一点……银凌海暗骂一声,先深呼吸数次,再次尝试,可是试了又试,老是无法重现刚才的情况。 老天!难得的线索又断掉了,还有什么方法?不,要冷静一点,时间愈急愈需要冷静思考。 对了,刚才那些影像和声音……首先从景物及那“沙沙”声音听来,应该是相当靠近海的建筑物,不过老黄等人不是笨蛋,可能的靠海地方都已搜查过了…… 等一等,对了,那些怪声音……那像是……牛的叫声,是农场?看到海的农场?对了,麦哲夫的鞋印子上不是留有可供农业用的红油吗?等等,红油……阿高好像解释过这个词语…… 嗯!我想起来了,张洪五……走私大王……对了,那不是牛的叫声,更不是什么农场! 银凌海拿出pda,连上网络。 嗯,过去报纸的相关新闻……海岸巡逻队的网页……找到了!唔,原来在这儿…… 银凌海又想了想,打电话给力高。 “喂,阿海吗?你还真是个性急的孩子啊。暂时还没最新消息啦……噢,还是你选好“作战计划”了?莫非是我最后提的那个“爱的皮鞭……”” 银凌海打断道:“阿高,你那游艇可以随时动用吧?” 第七回:无比敌 哥特市对着外海。 这天晚上月暗星稀,整个海面都被重重的奶白色浓雾包裹着。银凌海驾驶的游艇就如在牛奶中潜航般,紧握方向舵的探员从驾驶室的窗往外看去,前方的雾中矗立着一道十多层楼高的黑影。 黑影中,数支粗幼不一、如树木枝干般的金属铁条伸往空中。四支巨大、直径最少有八公尺的混凝土巨柱,支撑着整个金属躯体立在海上,还有无数金属铁条伸进海中。 游艇是向力高硬借来的,他没有告诉对方详情,以免连累好友。 和雯妮莎“通讯”时的影像声音、麦哲夫留下的线索,加上老黄说过有关张洪五的“业务”范围,令银凌海推敲出市内可能性最高的“交易”地点。 漆黑海面及盐(海水风干后留下的残余物)显示对方藏身地点靠近海,刺鼻气味的红色半透明液体是红油,意味麦哲夫藏身之处,很可能是张洪五用作海上走私的货仓或中转站。而最重要的,反而是那些哞哞般如牛的尖刺呜叫声,力高提过的出海计划给了他灵感,那是雾笛声。 所谓雾笛,是一种导航设备,当海面上出现雾、雪、暴风雨或阴霾天气,海面能见度下降时,灯塔便会响起雾笛,使船舶知道其方位。 如力高所说,最近一个星期哥特市的海上都有浓雾,能见度低于二海浬,因此海上的灯塔都启动了音响航标系统,但由于全球卫星定位系统(gps)及船舶自动识别系统(ais)的广泛采用,所以哥特市海范围的六座灯塔中,只有两座设有雾笛。 因为两座灯塔的雾号节奏有所不同,故银凌海能再根据记忆片段中的雾号时间分隔,把范围收窄至其中一处:哥特市东边外海,白羽岛上的灯塔。 此灯塔已有近百年历史,因为市政府吝啬的关系,用的竟然还是旧式的低音雾笛:地亚风(diaphone)雾号,听程只有五至十海浬。银凌海再以此为中心点,找出一处既在听程以内,又可供船只停泊、货物储存,还可避开警方耳目的地方。 结果最可能的就是他眼前的金属巨人:拥有一个具讽刺味道名字的海上钻油台——无比敌。 探员在网上搜索资料时发现,钻油台原本属于一间跨国石油公司,但两年前因海水污染及影响生态关系,环保团体和石油公司及市政府打官司,最后环保团体胜诉,钻油台也被逼关闭,此后由一间默默无闻的公司管理,据说因为拆卸的费用在扣掉当成废铁卖出的利钱后,所得太不划算,故一直空置着,用途不明。 “那间公司,应该是张洪五暗地里成立的空壳公司吧。”银凌海心底下不由有点佩服黑道老大的脑筋。 为避免被发现,银凌海把游艇驶至钻油台有好一段距离时,先把引擎和艇内灯光关掉,放下船锚,再搬出准备好的橡皮救生筏,凭着吸血鬼优秀的夜视能力及体能,轻巧迅速地划至靠近主柱底部的平台处。 平台处还停泊着另一艘快艇,他上前察看,发现几个鞋印,和麦哲夫在现场留下的近似。一旁还有几张用过的餐纸巾,纸巾上印有小小蓝色、医院职员餐厅的标志。 “嗯,我好像猜对了。”银凌海心忖。他深吸一口气,抬头上望,上方是无数不知名的金属支架,没有半点光源,彷佛是一只巨兽的嘴巴,等待他的光临。 第42章 雯妮莎和麦哲夫就在那儿吗? 如同响应银凌海心中所思般,在医院罪人丧钟出现时的那种古怪颤栗感再次攫住了他,而且比以往更为强烈,甚至有种可以触摸形如实质般的感觉,令他生出想伸手向空中触摸的冲动。 是的,罪人丧钟就在上面,但是雯妮莎呢?既然可以感应到麦哲夫所在,为何我感应不到雯妮莎的?难道……不,张洪五还没出现,雯妮莎和小玲不会有事的! 倏地远方天空传来阵阵“嗖嗖”的声音,声音由远至近,向钻油台的方向接近。 是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是张洪五来了?不好,没时间了。 银凌海深吸一口气,先迅速检查一遍自己的枪枝及后备弹匣,确定状态良好后,正打算攀上铁梯,忽心中一动,拿出雯妮莎之前所赠的皮大衣穿上。 “好吧,假如我挂掉,最少不用另外准备寿衣。”银凌海自嘲的笑笑,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目,尽力抛开所有杂念。 “莫叔,请给我力量,给我拯救他们的力量。”探员睁开虎目,红光闪动,一瞬间,本来异常沉重的长大衣彷佛失去了所有重量。 这是……这种感觉是……银凌海只感到自己浑身充满活力,他双膝略屈,再猛地凌空跳起,跃往上方的支架处,接着又再一蹬借力,人在空中不断交替,在钢铁支架间划下一道又一道的交叉轨迹。 黑色大衣伴随着银凌海在夜风飞舞,令他有如一头在暗夜中飞翔着的蝙蝠。 一头前往猎食的暗夜恶兽。 钻油台内。 插在胸膛的鲜红指甲如被某种力量推挤,缓缓上移离开肉体,再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嗄……”雯妮莎拚命的喘气,摇摇晃晃的想站起来,却又一个踉跄的跌下,小玲忙在旁扶着她。 “啧。”雯妮莎看着地上的四枚断甲,复再瞧瞧窗子及大门,露出不满的忿怒表情。虽然还有一片断甲插在心脏,但总算能动了,我一个人应该可以逃出去……她想。 小玲在旁忽道:“姐姐,你可以动了吗?” “嘘,别吵,我在集中精神。” “那你快点逃吧,不用理我……” 雯妮莎一言不发,忽伸出玉指,再向小玲额头弹了一下。 “啊,姐姐你又干什么?”小玲登时出声呼痛。 “哼!小鬼,我雯妮莎喜欢留就留,走就走,没人可以干涉我。” “姐姐,你难道是……是为了我才留在这儿吗?” “哼,少自大了,你才没自己想象中那么重要!我留在这儿是因为我喜欢,况且连一个小鬼也救不了的话,我雯妮莎的面子以后要往哪儿摆!” “姐姐……” “拜托,别摆出这副样子,我看过的《李尔王》和《哈姆雷特》已经够多的了。” 雯妮莎忽然脸色一变,勉强站直身子,同时一把将小玲拉到自己身后,双目射往大门处。 门倏地打开。 直升机于钻油台的专用平台上降落,笼罩的雾气纷纷被旋冀桨叶及尾旋冀刮起的强风所驱开。张洪五低头步出机舱,向机师作了个手势,直升机遂马上飞走。 四周回复安静,浓雾再次聚集。黑道老大缓缓打量着四周,身旁各处都摆放着起重机等重型机械,它们在浓雾下变得只剩轮廓,整个地方像是个供机器专用的墓地。 张洪五朗声道:“我张洪五来了,你也看到,我只有一个人,没有帮手,朋友,出来吧。” “啪。”背后传来某种物体落地的声音,张洪五忙转过身子,眼前的浓雾中突然出现一道若隐若现的人影。一道海风吹来,浓雾像轻烟般被吹散,人影像是揭开挡在身前的白纱般,露出其本来面目。 暗红色披风,骷髅面具,“罪人丧钟”麦哲夫。 “你就是那个什么……罪人丧钟?” “是的,”罪人丧钟摘下面具,露出俊逸的年青脸孔,“张洪五,你记得我吗?” “别废话了,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谁主使你的?”张洪五气势丝毫没有半点退让。 “我是谁?你记得在十一年前,你、聂傲飞和狄林杰,在打劫市立信托银行时,为求脱身引爆炸药,结果杀死了十多名银行人质的那宗惨剧吗?那当中包括我的父母!” “就因为这个?”张洪五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就如某人因自己踩了他鞋子一记就要杀光自己全家般,复嘲弄的笑道:“所以你跑来报复,砸我的场子,杀我的手下,还捉了那小鬼,逼我孤身前来?” “不错,我要你也像我般,看着自己重视的东西离开自己。放心,在这个过程中我保证你会死得很慢,而且很痛。”麦哲夫说罢,戴上面具,仰天长啸,声如野狼啼月。 “万圣节小鬼,你以为现在你孤身一个就能打倒我?” “我一个人又如何?我是替上天执行公义的复仇者,我……” 小小一句话就试探出对方底子,张洪五心中暗笑,正欲有所行动时,不远处小小啪的一声,有人踢倒了某个木箱。 麦哲夫顿时惊觉起来,张洪五则心中暗骂一声,无奈高喊道:“开火!” 数十道枪声随张洪五的声音同时响起,麦哲夫左手挡在额头处,右手则护在左胸前,身子往后急跃到一堆木箱后。 数十朵血花在空中绽放。 枪声暂竭,数十道人影如幽灵般自黑暗中各处现身,立在张洪五身后,行动敏捷但缺乏秩序,来人大约有三十多个,清一色男性,年龄由二十至五十都有,穿着也各异,有的是普通西服,有的则是衬衣配牛仔裤,更有一、两个穿着整套的迷彩服。 各人均手持轻武器,大部分人手中的是中国制的“黑星”,或是美国制的s&w的m系列手枪,当中数人更拿着56式和akm的ak47自动步枪,又或是如摩斯博格m500犊牛式一类的散弹枪,所有人的武器加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军火库。 虽然衣饰武器各异,但众人均有一个共通点,所有人的眼神以及呼吸,都透射着某种残忍狂暴的味道。一种视所有规则如无物的气味。 “该死,差点就干掉他了!”人群中传来一道不满的声音。 啧,大意的废物,待确实包围了对方后才攻击吧。张洪五心下暗骂,脸上则露出一个干得好的赞赏表情。 “五爷,”一名手下来到张洪五身旁,把一柄黑色、中国制的np20外贸型手枪恭敬的交给张洪五,道:“我们来时发现一艘“大飞”及一艘橡皮筏,远处还有一艘游艇,可能还有其它同党。” “嗯,待干掉这家伙后,把找到的所有人都干掉……等等,如果找到我女……不,找到小孩子的话,把她带来这儿,要活的,明白吗?” “是的。”手下点点头。 张洪五笑了笑,露出掌握形势运筹帷幄的神态,向罪人丧钟遥道:“敢与我张洪五为敌,我实在要称赞你的勇气。” “嗄……鬼头张,你明明说是单刀赴会的,你……”躲在掩护物后的麦哲夫喘着气,怒道。 张洪五看看地上的血迹,向手下作了个从左右包抄的手势,复继续用话语引开对方的注意力,道:“真的很抱歉,牛仔式的一对一决斗已经退流行啦。对了,你一定想知道我的手下怎样冒出来的,是吧?既没有直升机,也没有船只接近,他们是如何迅速地赶来的?” 麦哲夫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张洪五有点得意的续道:“你知道密闭式循环呼吸水肺吗?还有以电力推动的小型个人潜航器?前者可以避免气泡冒出,后者则可以让人在水中迅速移动,我吩咐手下乘船在离此处半海浬处下水,再从水底悄悄接近。我是干海上走私生意起家,手下的泳技都有两三下子。” 麦哲夫仍旧不言不动。 张洪五瞧瞧众手下,见包围网接近完成,哼了一声,道:“条子老是盯着我,加上要弄这些东西,费了我很多时间。最初我还猜敌人有多“猛料”(厉害)呢,早知对手如此肉脚,我随便带几个“四九仔”(三合会最低阶的成员),直接坐“大飞”(快艇)过来就算啦。” 他假咳一声,用下结论的语气道:“引用你刚才说的话,我会保证你死得很慢,而且很痛,最后才把你的头盖骨造成烟灰缸。” 厚重的门被一脚踢开,银凌海以左脚起步,闪身跨步进门,保持双手持枪姿势的他迅速扫视整个房间,确定无威胁后才向雯妮莎及小玲打声招呼。 “啊,是害羞哥哥。”小玲马上欢呼起来,冲向银凌海。 雯妮莎瞬间露出宽心的笑容,却立时敛去,改为板起一张脸,道:“驴子,竟然要一个淑女等待那么久,作为一个绅士实在太失礼啦!” 看到雯妮莎和小玲无恙,银凌海也松了老大的一口气,“你们没事实在太好了。” “不是啊,”小玲忙道:“姐姐受了伤,是那个坏蛋弄伤她的。” “什么?”银凌海目光随小玲的视线转向雯妮莎的胸膛处,立时紧张惊呼道:“是罪人丧钟干的?师父你没事吗?” “除了我的自尊心外,我没大碍,”雯妮莎半转过脸,哼了一声,有点生硬的续道:“对了,你怎知道我们在这儿?” “我来之前调查过有关钻油台的资料,你们身处的地方是钻油台居住区,职员餐厅内的仓库。这部分特别设计成离储油区最远、也是最坚固,防火能力最强的,以方便意外时员工在这儿避难。依罪人丧钟的行为模式,我猜他会把人质关在这儿。” 第43章 “啧,我就知道,”雯妮莎不屑的哼了声,教训银凌海道:“若你早早肯认真跟我学习,就不用作心电感应像抽奖,更不用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这儿。你来这儿时是否只感应到那罪人丧钟,而没感应到我?” “呃,师父,现在不是上课的时候……” “你早前一定先遇上那家伙,来这儿时又只想着如何应付他,潜意识下把感应能力自动锁定在他身上,对其他目标不闻不问,你这笨驴若……” “是的是的,我答应你日后会好好学习的,现在……” 倏地远处响起连串如爆竹般的枪声,打断了银凌海的话。糟糕!银凌海心叫不妙,先把浑软无力、勉强站立着的雯妮莎背在背上,再一把抱起小玲。 “喂,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师父,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探员带着二人,高速向出口处奔去。 张洪五的众手下绕过障碍物,包围背靠木箱、半坐倒于地的麦哲夫。三十多枝枪管同时瞄准披风下的身影,麦哲夫小腹及大腿的伤口已开始逐渐复原,但面对三十多柄“含蓄待发”的热兵器,回复速度肯定赶不上死亡的速度。 张洪五来到他面前,没有如八点档的歹角般狞笑数声,反而平静的道:“少年仔,我很欣赏你的勇气,这话是真的。你说的那宗什么东东,同样的事我不知干了多少票,所以老实说,我真的不记得了。你说我是你的仇人,就当是吧。” 说罢,张洪五的枪嘴指向麦哲夫头颅,带点不吐不快的意味般道:“我明白你的“正义”,但很抱歉,这世界的本质是弱肉强食,“正义”不过是由胜利者界定的一个空泛概念罢了。” 四面楚歌的麦哲夫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真可怜,是太害怕而疯了吗?” “你错了,张洪五,真正的正义可以超越时间,”罪人丧钟双目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红芒,道:“善恶自有其准则,人只能一时蒙闭,不能改变。而我……我是站在善的那一方的……” “少年仔,这就是你的遗言吗?” “不,是你们一生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众手下大笑,不过持枪的手仍旧稳得很。 异变倏至——大气中忽然传来阵阵密集,如两块皮革互相拍击的声音。 “是什么……”其中一名站在较外围的手下,嘴巴猛地张成o形,惊呼道:“老天,是蝙蝠!” 无数的蝙蝠像是由钻油台每一个暗角处涌出,如一团有生命的黑云般,它们发出吱吱的叫声,向场内各人扑去。 “幸好我从没相信恶者会遵守诺言,”麦哲夫勉强站起,甚具讽刺味般鞠了一躬,淡淡的道:“当然我的朋友也是一样。” “啊!” “它咬我!” “什么东西!” “我的眼!我的眼!” 蝙蝠的行动如有计划般,分工合作,有的专门攻击各人持枪的手,有的专袭击各人的眼、耳,咽喉、下阴等软组织或是要害。 “镇定点,不过是几头蝙蝠罢了,你们……”张洪五高声喊道,却见迎面飞来数头黑影,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话。 “他妈的!” “别过来!别过来啊!” 虽然众人能够利用手枪或是军刀等击杀袭来的蝙蝠,但它们彷佛和人类有不共戴天之仇,即使被轰掉了身体又或被切断头部,嘴巴却仍咬着皮肉不放。加上数量极为惊人,每死掉一只就有更多的补上,在惊人的数量和悍不畏死的意志下,三十多名杀人如麻的黑道分子在短时间内溃不成军。 一名黑道发出自春青期结束后再没发出过的男高音,手指扣向手上ak47步枪的扳机,胡乱向着四周舞动的身影开火。 “啊……我中枪了……” “别乱来!” “混蛋,别开枪……” 被流弹击中的惨叫声此起彼落。其中一人伏在地上,险险避过不长眼的子弹,正大呼好运之际,偏生其中一颗射偏了的子弹,在击中某节突出地面的铁管后,又再反弹,然后再如经过精密计算般,准确命中其眉心。 “靠!别乱开火!”张洪五从怀中抽出一把钢制军用求生刀,利落地斩掉数头飞近的蝙蝠的头,大喝道:“这儿有不少红油和军火,万一……” 如响应他的警告般,某桶放在一旁的红油沾上火星,开始燃烧起来,火焰像饿坏了般,爪子伸向其它柴油,接着又蔓延向几箱印有tnt字样的木箱。 “轰!”平台猛地爆出一片巨大的火云,接着有如连锁反应般,或大或小的爆炸此起彼落,火焰在极短时间迅速蔓延,每一次的巨响都带来更多的火焰及浓烟。只不过是一瞬间,钢铁的坟墓变成火之牢狱。 “哈哈哈哈哈哈哈!”麦哲夫看着这幅犹如但丁《神曲》中的地狱场面,高兴的笑着。 半空中忽然传来“咿呀”一声,被火舌吞噬着的起重机钢铁支架,因为爆炸而失去平衡,向混战中众人的方向倒塌下去。张洪五众手下及罪人丧钟的身影在瞬间被吞没。 爆炸声连续响起,整幢建筑物如打寒颤般振动。带着雯妮莎及小玲的银凌海轻巧落到平台上,先放下女吸血鬼,再把女孩放到橡皮筏上,复示意雯妮莎望向海面。 他指指远方的海上,急急道:“雯妮莎师父,看到那艘品味低俗的游艇吗?我已设定好自动返航,应该可以平安返回码头。假若真的有什么意外状况,驾驶舱有简易操作说明书及无线电的使用方法,可以向海岸巡逻队求救,艇上也有食物及饮用水……” 雯妮莎忽一把扯着银凌海的手臂,道:“驴子,你不打算和我们一起逃?” 小玲也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刚才的枪声和爆炸应该是罪人丧钟和张洪五开打,我要去阻止他们。” “你是神经病吗?”刚从对方口中知道事情大概的雯妮莎怒道:“你打算去干什么?阻止一群黑道杀死一个疯狂的杀手?还是阻止一头吸血鬼消灭一帮黑社会?即使用头撞墙都比这两个主意高明啊!” “我是去阻止更多的人受伤害。”银凌海正色道:“雯妮莎师父,我明白麦哲夫的憎恨,张洪五做的事固然是错的,但为了复仇而杀人也是错的,我若袖手旁观,就更是错上加错。”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而且我答应过蕗馝、罗赛朵……还有莫叔,我要保护其它人,不让人再被伤害。” “我怀疑你是被虐狂,”雯妮莎更用力的掐住弟子手臂,劝道:“每次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为啥你都要选最困难的那一条?” “我……我……”银凌海愣了一下,一时欲语无从,好半晌才道:“总之,小玲就拜托你了。” 雯妮莎叹了口气,放开银凌海,“真的受不了,如果我现在有力气的话,铁定把你打昏再带走。”说罢雯妮莎忽瞪着他,严肃的道:“听我说,驴子!你感知危险来临的天赋和感应同伴的能力一样,会随受伤和精神状态不稳而减弱以致消失。 “假如你发现自己无法感应对方位置,或其攻击方向,代表敌人比你强,又或者你受伤太重,两种情况都很糟糕。你是吸血鬼,不是超人,情况不对劲时就拜托你逃走吧,好不?” “你放心吧,我……我想我会的。”银凌海点点头,蹲下身子,从怀中掏出玉佩递给小玲,道:“小玲,这是你母亲叫我拿给你的。” “谢谢你,害羞哥哥,你要小心点。” 银凌海点点头,站起来向雯妮莎道:“你们快点走,我怕这儿承受不了如此猛烈的爆炸。” “啧!知道了,”雯妮莎落到橡皮筏上,背着银凌海,道:“我教过你有关吸血鬼的弱点,你记得吧?若心脏被物体刺入,可以令我们一段时间动弹不得,但若要完全消灭我们,则要攻击头颅,最好将其斩下来。” “我记得,但我是警察,不是杀手。” “才怪,你是头驴,还是最固执的那种。” 第八回:火炎之墓场 浓烟冲天而起,平台上的火舌拚命舔着天空。空气炙热,钻油台每隔一会便发出如怒吼般的爆炸声,蝙蝠群似是被火焰浓烟吓怕了,纷纷飞离被利牙整得惨兮兮的人类。 如炼狱之地的平台上伫立着两道人影,麦哲夫及张洪五——黑道老大身上血迹斑斑,小腹处有一道宽大而深可见骨的伤口,背部更插着两支扭曲了的铁条。 罪人丧钟身上也是有烧焦的痕迹和血迹,手脚等外露地方有多处伤口,虽然伤口的组织开始活性化,但速度明显比早前慢上许多。 张洪五口齿不清,喃喃吐出一句变了调的粗话,犹自紧握在手中的枪指向麦哲夫。 “砰!”子弹擦过麦哲夫脸颊,留下一道血痕,张洪五脱力倒下。 麦哲夫又喘了几口气,带着十把“利刃”,向自己终极憎恨的对象步去。 “这是我个人的一小步,却是复仇者的一大步。”麦哲夫想摆出笑容,却不知是否牵动了伤口,令其笑容变得甚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他手高举,正要挥下之际,一道黑色人影突然穿越火焰,迅速挡在张洪五身前。 赤芒隐现,獠牙咆哮,吸血鬼侦探——银凌海。 “收手吧,哲夫。”他向戴着骷髅面具的麦哲夫道。 “是你?”麦哲夫脸上是一连串问号,他一把摘下面具,道:“阿海,你怎会来这儿的?原来你……你也是……吸血鬼?” “雯妮莎其实是我的……上辈,”银凌海摆出防御架式,道:“哲夫,停手吧,蕗馝小姐已告诉我一切。” 第44章 “你胡说什么?你是警察吧?”麦哲夫怒斥保护着张洪五的银凌海,道:“你知道他做了多少坏事吗?为何还要袒护他?” “张洪五会受到法律制裁的,我……不,警察的职责就是保护每个人的生命。” “纵使他恶贯满盈?” “他是犯了罪,但不代表你对他做的事是对的。这回事不是数学,两件错事加起来不会负负得正。” “……” “哲夫,远方有两个关心你的人等待着你,你还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麦哲夫再次默然不言,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他忽抬头仰望天空,然后再望向银凌海,缓缓道:“不,我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包括你。” 探员摇了摇头,明白到麦哲夫并非不明白,只是后退比前进需要更大的勇气,而逃避错误永远比承认它更容易。 “在今夜,所有和张洪五有关的事物我都不放过。你若阻止我,这儿也是你埋骨之地。”麦哲夫站直身子,双目炯炯发亮,吸血鬼的意志力涨到最高点,意志完全支配肉体,整个人发出孤注一掷,一往无回的惊人气势。 “哲夫,听我说……” “隆!”远处传来爆炸的巨响,像是起步枪声般,打断了银凌海的话。 “吼!”麦哲夫瞬间向银凌海扑去! 射击训练加上多年面对匪徒发难的经验,令探员瞬间作出反应。银凌海手一动,拔枪、瞄准、射击三个动作彷佛于瞬间同时完成。 两颗子弹划过虚空,毫无困难的命中麦哲夫的身体,然后穿了过去。 “什么?”只见麦哲夫往前扑的身躯渐次透明,然后如轻烟般在银凌海眼前消散。 危险!探员下意识往横一移,腹侧传来尖锐硬物划过的感觉。 麦哲夫再次出现在银凌海面前,身旁左右还有数个一模一样的身影,然后它们又如刚才那般逐渐淡化消融于空气中。 “老天!”银凌海醒悟过来,心忖对方的高速运动,竟能产生视觉残留现像。 “怎样?跟得上吗?” 耳边刚响起麦哲夫的嘲笑声,下一秒间,他已出现在银凌海面前,两手各五指紧撮,左手划向探员的脖侧大动脉,而右手则横割其腰际。刀刃的速度极快奇-書∧網,当银凌海大脑发出指令的同时,锋利赤甲已离皮肤不足二吋,他只得扭头避开往脖子的致命一击。 锐器在脖子旁间不容发地划过,皮肤传来对方指甲那如金属般的冰凉触感,而另一把凶器则没有如主人预期般带走任何血肉,只造成让人牙酸的刮擦声。 “咦?”麦哲夫发出惊讶的声音。 银凌海慌忙后跃,同时右手一动,下一瞬间响起两起枪声。 命中!破碎的披风飘散在空中,落地后再化成沙子。 “真可惜,那件披风我很喜欢。”麦哲夫的声音又突然于身后响起,银凌海颈后的汗毛全体自动起立。 “可恶!戏弄我吗?”探员回身连续扫射——身后空无一人! “左边!”锋利的指甲再次袭来。银凌海来不及回身,就这样狼狈万分地往地上一滚,刚好避过间不容发的攻击。 老天,虽然能“感应”到对方的攻击,但自己根本伤不了对方,怎办? 如附骨之蛆的罪人丧钟再次扑向探员,眼瞳闪耀着猫捉老鼠般的调侃神情。 “别过来!”本能驱使下,银凌海拚命扣扳机,数发枪声过后,手枪传来空洞的金属撞击声。糟糕!子弹射光了!一道血花于半空中闪过,葛拉克17掉落地上。 “啊!”银凌海一声惨呼,左手捂着右手手背。 麦哲夫缓缓站定于探员面前,气喘了一会儿才道:“游戏结束了,阿海。” “嗄嗄……”银凌海拚命喘气,没有说话,双瞳的红芒已然消去。 “不过你的大衣很不错,真的相当不错,竟然可以抵挡我的“利刃”。” 银凌海知道对方说得没错,身上的这件皮大衣多次保护了自己的要害,而现在他觉得最大的遗憾是,它没有包覆着全身所有部位。 麦哲夫眼中的暗红色光芒也黯淡下来,道:“阿海,某种程度上我很尊敬你,我们的立场其实很一致,区别是你比较妇人之仁而已……不过我真的想不到你也是……呃,同族,姐姐又对你……总之,总之,只要你别妨碍我,我不会再伤害你的。” 是啊,我在干什么,我根本无法战胜眼前的对手,坚持下去只不过是白白赔上一条性命罢了,反正张洪五只是个罪犯罢了…… “眼前有两条路,为啥你每次都要选那条最困难的?”他忽然想起雯妮莎说的话。 “嗯,大概我的方向感不好吧。”银凌海喃喃道。 “你说什么?” 银凌海的脚后跟一踢,掉在脚边的手枪随即往上弹飞。左手紧握枪柄,拇指按动弹匣掣,空弹匣落下,右手抽出新弹匣,推进弹匣槽内,过程迅速利落,动作一气呵成。 葛拉克17的枪管再度指向麦哲夫。麦哲夫挑眉问道:“这就是你的回答?” “不,这是我的选择。我答应过的,我会保护所有无辜者的生命。” “好吧,”麦哲夫叹了口气,道:“为了表达对你的敬意,下一击我会直接取你性命,闭上眼睛,放松四肢吧,事情很快会过去的。” 要怎么办?已经没力气避开攻击了,虽然刚换上新弹匣,十五发子弹,但有可能击中他吗……不!绝不能放弃,即使……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对,我绝不会放弃! 立下决心的探员,心中忽然异常平静起来,脑海中涌现中出莫凡、康薇尔、罗赛朵、力高以及雯妮莎等人的样子。 时间彷佛瞬间静止,那道熟悉的低沉声音突然在银凌海心中响起——你会死的。 我知道,但只要有一丝机会我也不会放弃。 你要力量吧?你想要力量毁灭对方吧,你若哀求,我自当给。很简单的,憎恨,妒嫉,痛苦,只要是黑暗的东西就可以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想阻止张洪五被杀,阻止麦哲夫再错下去,我想帮助他。 你为了他人的痛苦而痛苦?为了敌人而慈悲,想帮助要杀你的人? 是的,因为我很痛苦,才明白他人的痛苦。 哇哈哈,你真是个傻瓜……好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然后,世界扭曲了。正确点说,银凌海眼中的世界改变了。 四周的景物在改变着……不,眼前一切依旧,只是自己的五感都丰富起来。麦哲夫一切的细微动作变化,远方的火焰燃烧情况,甚至是脚下深处,波涛拍着钢铁支架的声音及震动,自己能感觉到所有的一切。 要准确形容的话,在“普通人”状态时,是透过一道带雾气的玻璃去观察世界;“吸血鬼”状态时,是把玻璃上的雾气拭去;而现在则像是移开整块玻璃,直接接触整个世界。 吸血鬼双目紧盯罪人丧钟,浑身发烫,体内血液似于瞬间沸腾,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战斗的兴奋欢呼。双目红芒再现,两边的眉角高高竖起,鼻子皱成一团,低沉的咆哮声于喉头间徘徊,上牙龈冒出獠牙,割破的右手伤口以高速愈合着。 银凌海的变化为麦哲夫带来巨大的压迫感,猫与老鼠的位置彷似一下子对调过来。 “不可能,占上风的是我!”麦哲夫怒吼。 银凌海忽然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微笑。和他一向傻气的笑容不同,此刻他的表情带有一种既邪异而又玩世不恭的味道,充满强烈的挑衅感。 接下来,所有的一切彷佛同时发生——麦哲夫发出一声如野狼般的怒吼,化成一道道虚幻的影子,一时间探员身边的空间都充塞着他的身影。 银凌海却没半点瞄准动作,就这样举枪连续射击,把十五发子弹悉数射出。 十数发子弹疯狂而胡乱地,以银凌海为中心,向四周的墙壁、地板射去。 “当当当当当当当。”击出的弹头穿过虚空,没有接触到任何血肉,金属被撞击的清脆声音连续响起。 “你射偏了。”麦哲夫如冰锥的声音自银凌海身后传来,他左右手交迭,指甲如剪刀般一左一右切向银凌海的脖子。 “你确定?”银凌海淡淡的道,嘴边仍是那个诡诈的笑容。 “什……”在利刃快要接触皮肤的瞬间,数枚子弹似是凭空出现般,分别往麦哲夫的头颅及左胸射去!“噗噗噗噗噗。”五发子弹先后命中肉体,低沉的血肉爆裂声响起,麦哲夫的身体如被一只隐形的巨手推倒在地。 银凌海回身,更换弹匣,枪管指向麦哲夫,倒在地上的麦哲夫神色萎顿,心脏处一片血肉模糊,三分之一的头颅向内塌陷,彷如一枚被压扁的乒乓球。 这次复仇者的伤口没有如刚才那般高速复原,又气吁吁了好一会才道:“是……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子弹哪儿来的?” “是跳弹,子弹击中硬物后再反弹,虽然威力及不上直接命中,但仍有一定的穿透力,你的肉体证明了,不是吗?”银凌海反常地狞笑道。 “你……计算了子弹击中障碍物后的反弹角度及轨道,再依此发射?”麦哲夫用不敢相信的语气道。 “呃,事实上我还利用了子弹间的互相撞击,修正了部分轨道,所以只有五枚子弹能成功命中……”银凌海忽然脸色一白,身子摇摇欲坠,似是被截断电源的机械人般,赤瞳和獠牙同时消去,脸上邪异笑容也瞬间回复成原来的傻气样子。 第45章 那种看穿身边一切的感觉已然消失。他摇摇头,像宿醉未醒般,身体虚弱脱力,半晌说不出话来。 “该死!阿海,回答我!你是怎么办到的?”麦哲夫奇怪地继续追问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一心想打倒你,然后所有东西就自然出现脑海中。” “简直……咳咳……荒唐,你又怎可能知道我攻击你的位置?” “你的多次攻击都难以划破我的大衣,加上我们身处随时会爆炸的钻油台……嗯,故我猜你一定会速战速决,况且一击了结我又是你说的……” “所以闪到你身后,斩断你首级会是我最可能的行动,阿海,你这走狗屎运的!” “或许吧,假如你攻击我其它地方,倒下的会是我,不过我会想成是幸运女神对正义的微笑。” “正义?我才是正义!你只是个妇人之仁的天真家伙。” “天真?或许是吧,但只要这世界一天仍没忘否定你这些误入歧途的人,像我这种天真的人仍会继续努力下去。好了,哲夫,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怎样结束?”麦哲夫打断银凌海,以讶异的目光看着他道:“你要拘捕张洪五和我,让我们受法律的制裁吗?” 银凌海闻言,沉默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要把我关到监狱中吗?现在我只是暂时动弹不得罢了,到我复原时,我一定会再展开杀戮,有人可以再制止我吗?” “……” “你唯一的选择是杀死我,趁我尚未能动时把我的头割下,这是最快的方法!来吧,阿海,否则你会后悔。” “不!我是警察,不是杀手!” “才怪,你只是个傻瓜。” 一阵巨大的爆炸突然传来,地面猛烈晃动,虚弱的银凌海也一个踉跄,脚步不稳。 躺在地面的麦哲夫忽然一跃而起,右手五指刺穿银凌海持枪的手腕,左手的五把刀刃则伸向银凌海胸膛,刺穿心脏,前入后出!“啊!”银凌海惨号,手枪脱手,麦哲夫再以右手攫住他的脖子,把他整个身子提起至空中。 “我都说……嗄嗄……你是个傻瓜……”麦哲夫拚命喘着气,似是消耗了不少体力,“我说自己动弹不得你就相信了?” “你……”银凌海的脖骨被握得咯咯作响。 “由被击中的一刻直至刚才为止,我的确想动也动不了,幸好我不断引诱你说话,以拖延时间。如果你能把握机会……真是可惜。” “……” “下次学乖一点。当然,如果你还有下次机会的话。” “等等……别……”银凌海气若游丝,声音断断续续,细不可闻。 “现在才来求饶吗?”麦哲夫竖起耳朵,细听探员的话。 “不……哲夫,不要再错下去了……”银凌海黑白分明的双目牢牢看着麦哲夫。 “天杀的!你的眼神真他妈的令人讨厌!”麦哲夫发出一声怒吼,右手猛然发劲。 清脆的骨头碎裂声音响起。 麦哲夫的右手正要发力,一道人影突然闪出,如猿猴般扑上他的背部,其右手从背后紧箍勒着麦哲夫的脖子,而左手则掏出一把钢制求生刀,狠狠插其背靠近心脏处。 “啊!”麦哲夫发出惨叫,右手一松,银凌海如一具断线木偶般倒在地上。 “是你……张洪五?”麦哲夫的声音又惊又怒。 “怎、怎样……喜欢这……嗄……惊喜吗?”虽然受了重伤,但恶鬼张此时却发挥出惊人的力气,从后紧缠着麦哲夫。其形象一如真正从地狱来向罪人丧钟复仇的恶鬼。 麦哲夫发出混合了痛苦和憎恨的狂怒号叫,接着两手后伸,吹毛断发的指甲刺向张洪五的头颅。“噗!”没有预期中的血花脑浆四溅,五十公分长的指甲像是烤得过脆的洋薯片,应声折断。 张洪五怪笑一声:“你没力气了吗?”持刀的手更为用力,刀刃刺割得更深。 更多的血自麦哲夫伤口处冒出,他拚命扭动挣扎,希望把背上的恶鬼摔下。 就如两头缠绞成一团,以求咬住对方脖子的斗犬般。憎恨和忿怒以二人为中心,向四周散射。同样向四周飞溅的,还有血花,其中一道血沫刚巧溅在银凌海脸上,鲜血从脸颊向下流,滑过嘴唇,意识模糊的他以舌头舔了舔。 记忆随血液涌入,脑海中倏地出现无数主观角度的记忆片段:边驾驶着快艇边朝后方开枪、象棋和西洋象棋的棋局、小玲的脸、不知名的粤曲调子、一名男子递来一枝香烟再握握手、同一名男子递来一个信封……慢着,那男子,是父亲! 什么?爸爸?那么张洪五原来是……银凌海猛地睁开双目,意识开始回复。 “这儿是……对了,我和麦哲夫打了起来……之后……”他定神擦擦眼睛,看到面前在角力的二人,惊讶的叫道:“张……” “放手!”麦哲夫猛力后跃,把张洪五撞往墙上。 “咳!”张洪五吐了口气,却仍然紧缠着麦哲夫,“我会放手的,不过是在干掉你以后。”之后他转向银凌海,露出温柔的神色,道:“小子,我女儿……没事吧……” 探员下意识地点点头。 “很好。”张洪五没有再说话,松掉握刀的右手,然后从腰间掏出一颗圆球状的东西,是奥地利生产的hg79式杀伤手榴弹。 “你想干什么?”麦哲夫脸上首次出现惶恐的神色。 “我不管你是什么怪物,”张洪五欲咬开手榴弹的引信,道:“老子就不信炸成灰烬后你也能复活。” “鬼头张、哲夫。不要!”银凌海立时大叫道。 “快走,小伙子,这就当是我偿还欠你父亲的。” 虚弱的银凌海摇摇晃晃,正欲冲前制止。忽有人从背后猛地一把扯着他,他回头,竟是雯妮莎。“师父,你不是驾船离开了吗?” 雯妮莎脸色仍旧苍白,不过胸口上已没了断甲,她用复原后的惊人力气扯着银凌海,道:“没时间了,快走吧!” “不!他们……” 张洪五咬掉了火焰的封印。 雯妮莎没再说话,只如老鹰提小鸡般,提着银凌海朝围栏外飞跃。 hg79的引信延期时间是四秒,所以爆炸于四点零一秒后发生。 第九回:黎明前的黑暗 晚上,哥特市立医院。 月亮隐去,星星退场,天空尽是一片黑暗。这是黎明前的一刻,也是最黑暗的时间。 银凌海和雯妮莎来到医院前方的公园,女吸血鬼放下了抱在怀中的小玲,道:“好了,小鬼,到家了。” “嗯,谢谢你们,害羞哥哥和雯妮莎姨姨。” “是姐姐!”雯妮莎立时大怒道。 小玲吐吐舌头,道:“你们还会来看我吗?” “小鬼,你就这么喜欢怪物吗?”雯妮莎冷笑道。 “我知道,”小玲忽上前搂抱雯妮莎,道:“就算是怪物,你们也是好的怪物。” 雯妮莎脸颊泛现红霞,轻轻推开小玲,又恶狠狠的道:“啧,怪物这个词语本身就是贬义啦。” 小玲笑了笑,向探员道:“害羞哥哥,你想妈妈痊愈后……爸爸会不会出现?” “这……这个……”银凌海期期艾艾起来。 雯妮莎瞧瞧老实的弟子,嘲弄的笑了一下,道:“问这个笨蛋有啥用?小鬼,你急什么?当某个时候到了,你们自会相会。” “嗯……”小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忽又慧黠的道:“不过雯妮莎姐姐,害羞哥哥可不是笨蛋喔,你不是说他老是选最难的路吗?我猜是因为……嗯,最难走的路,往往都是最正确的。” 雯妮莎一愣,忽地笑了。她半蹲下来,示意女孩走近,轻和又温柔地替她梳理好头发,又以衣袖擦擦她脏了的脸颊,道:“好了,小鬼,现在我说什么,你跟着做。” “好的。” “闭上双目。” “嗯。” 雯妮莎轻轻与小玲额贴额,又道:“想象自己心中有一道门,你在门内,门挡住了外面的一切,而现在门是关着的。我在门外想进来,你来开门给我。” “嗯……好的。” “说“雯妮莎,我准许你进来”。” “后面要不要加上阿姨的称呼?” “跟着说!” “雯妮莎,我准许你进来。” 二人沉默了一会,雯妮莎道:“现在张开双眼。” 小玲如言而做,眼神却已变得茫然而无焦点。 女吸血鬼平视小孩双目,道:“现在霍玲你听着,你会忘了有关我们二人的一切,你被那怪物抓到钻油台,然后……几个蒙面男人救了你,他们把你送回这儿后,就走了。你不知他们是谁,也想不起钻油台上的大部分事情,因为你太害怕了,懂吗?” 小玲机械地点头。 “很好,现在回到你家人身旁吧。” 小玲转身离开。 雯妮莎静静看着小孩渐走渐远的身影,缩小再缩小,由一颗小点至不见。此后又过了好一会,这才转过头来。 “师父,你为何……” 雯妮莎忽地狠狠敲了弟子的头一记。 “师父,我可是什么也还没说啊!” “我要打你难道还要另择吉日吗?” 女吸血鬼没来由地气道:“笨驴,她生命中不应该有任何怪物存在,小鬼就要像个小鬼,做些小鬼该做的事,比如星期天到哪儿玩、担心有没有发胖、约会穿哪条裙子之类什么的……” 她顿了顿,看着刚泛起鱼肚白的天空,再道:“有时守一个秘密比真相更重要,我们说谎,往往是为了保护心爱的人。” 第46章 银凌海叹口气,道:“守一个秘密比揭穿真相更重要?师父,这是你经验之谈?” “是血的教训。”雯妮莎双目露出回忆的神色,又道:“怎么了,大侦探?老是一脸苦相,你救出了小玲,不是很好吗?” “不,并不好,有很多人死了,我救不了他们。” “拜托啊,童子军,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啊?做你能力范围内的事,忘了那些你做不到的事……啊,还有别管那么多闲事,这是快乐的窍门。” “唔,”银凌海不置可否的摇摇头,“不过我有一点想不通,麦哲夫要杀张洪五,但他最后真的打算杀死小玲吗?还有,为何不在捉着师父你时……呃,杀掉你?” 雯妮莎一愣,有点狼狈的道:“驴子,因为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完全的好人或是坏人,所有人类都是矛盾的生物,一生的时间都在善恶两边摆来摆去,我相信麦哲夫也不例外。” “银警官!”背后突然传来一把女性声音,二人回头,竟是蕗馝。 “蕗馝小姐,你怎会来这儿的?”银凌海大为惊讶的问道。 “我很担心,心想如果你们救回那小孩,一定会回到这儿的。银警官……哲夫,哲夫他怎么了?”说至最后一句时,蕗馝双手扭绞,语气紧张的道。 “他……”银凌海期期艾艾,正不知如何说起之际,倏地打了个寒颤,危险的感觉涌现! 银凌海一个箭步挡在蕗馝和雯妮莎面前,视线射向左前方的某个灌木丛处。 人影分开树丛,来到三人面前——肯定不会是小玲。 人影身上可见的地方,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甚至可看到烧焦的内脏,左手没有了,右腿呈不自然的扭曲形态,浑身血肉模糊,如血人一般,是“罪人丧钟”麦哲夫。 “你没死?而且跟踪我们来此?”银凌海为对手强大的执念而惊讶。 雯妮莎则摆出怪异的准备姿势,双手在身前成交叉状,指甲则变得锐如利爪。 麦哲夫不语,复向前数步,仍自亮着的路灯照亮了他只剩下半张的脸孔。 “哲夫!”蕗馝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推开银凌海,扑上前扶着摇摇欲坠的爱人。 麦哲夫惊讶的瞪大双目,忽长叹一声,如脱力般半跪于地,瞧着身旁心爱的女子,道:“想不到命运给我这种优惠……” 他喘息了一会,“我现在明明已报了仇,明明已杀光了所有仇人,为什么我高兴不起来?为何我笑不出来?为什么?” “因为复仇这回事,其实就如死海果子,外表好看,但咬下去却会发现内里都尽是灰烬。”雯妮莎叹了口气,淡淡的道。 麦哲夫喘了几口气,目光开始涣散,看着银凌海,道:“回答我,为什么要帮助张洪五?帮助……帮助……那些坏人,回答我!” 对,为什么要帮助自己的杀父仇人?银凌海想说点什么,偏又无法吐出片言只语。 特别是这个仇人却阴差阳错救了自己,可以说些什么? “我知道答案了……”麦哲夫打断了银凌海,就好像没期望过他有答案般。他又喘了几口气,忽然精神起来,声调提高,朗诵道:“每个人的死都有损于我,因为我和全人类息息相关……” 他停了下来,以期许的眼神看着面前的探员。 银凌海忆起大学读过的英国文学课,灵光一闪,接了下去道:“因此,无需询问丧钟为谁而敲,它是为你而敲。” 此时太阳从东方缓缓爬升,阳光驱赶剩下的黑夜,宣布新一天的开始。 “嗯,把它当成我的墓志铭吧。”麦哲夫说罢,忽以最后的力气推开身旁的蕗馝。 “哲夫?” 第一丝阳光缓缓爬到麦哲夫身上,其身体各处的伤口马上如室温下的干冰般,冒出丝丝白烟。 “什么?”银凌海惊讶的道,忙想上前救人。 身旁的雯妮莎一手扯着银凌海,摇了摇头,道:“吸血鬼不是超人,阳光的威力和我们受的伤成正比,而且以他现在的状态,即使没有太阳也……” “师父,但……” “让他安静的走吧。一个男人最大的痛苦,是野心与才能不相称,一个复仇者最大的痛苦,是良知与憎恨相称。” “哲夫!”蕗馝焦急惶恐的哭喊道,欲奔上前,银凌海连忙死命拉着。 “放开我!”蕗馝怒道,那种巨大的精神冲击突然再现。 过去痛苦回忆及感觉再次来访,伤重未愈的银凌海和雯妮莎立时痛极地半跪于地。 蕗馝轻步上前,温柔的拥抱着逐渐发光发热的麦哲夫。 “小馝……” “我爱你,哲夫。” “嗯,很对不起,小馝。” “不要紧,抱着我。” 白烟愈来愈浓,瞬间,麦哲夫身体各处都同时冒出火焰,烈火来得极快又极大,有如一群饥饿的火蚁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吞没二人。 “不……”银凌海竭力抵抗着心灵冲击,勉力爬向两人。 “银警官……”蕗馝的声音伴随火焰传来:“ww……希姆勒……女神……” 深爱对方的男女在火光中相互拥抱,在高温中升华。 “不要……” 尾声:白昼 翌日,市立医院。 银凌海坐在医院餐厅内喝着咖啡,电视上刚好播放午间新闻。 “钻油台的火灾已完全扑熄。当局在现场发现大量易燃物及军火残骸,同时又挖掘出多具尸体,初步估计该处被用作走私军火的中转站。有关方面拒绝再公布详情,只表示会彻底调查。另外,在市立医院外自焚的一对男女……” 有时守一个秘密比真相更重要,我们说谎,往往是为了保护心爱的人——探员忽然想起雯妮莎的话,苦笑了一下,再喝了口咖啡,面前的座位忽然出现一道人影。 银凌海放下杯子,打招呼道:“凯阿姨。” “阿海,你没事吧?案件怎么样了?” “嗯,那被抓走的小孩突然回来,吓得老黄他们下巴也掉下来啦。他们问过小玲,她只模糊说有几个蒙面男人把她从钻油台带到医院,其它就不记得了。 “后来又证实了钻油台的尸体是张洪五等人,所以老黄他们估计是张洪五率人和某敌对帮会火并,同时命人救出小玲,却不慎出了意外,同归于尽。” “总之那女孩没事就好了。”康薇尔点点头,续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呢,比如那对在医院门外自焚的男女,真的令我吓一跳。” “是、是的……”银凌海不由有点口吃的道:“对了,有关张洪五……” “嗯?”康薇尔咽了口唾液。 “我已经知道了,父亲当年就是把警方情报卖给张洪五吧?所以你和老黄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这个……很对不起,阿海。” “不,应该道歉的是我,凯阿姨,大家其实只想保护我而已,谢谢,谢谢你们。网”银凌海怀着感激的道。 康薇尔温柔的轻拍养子的手,宽心的笑笑。 银凌海的家。 阳光从窗户射入,往室内的家具投下形状各异的影子。雯妮莎从沉睡中醒过来,看着眼前墙壁,不,应该是一个盆栽投映在墙上的影子。 影子先是扭曲,再扩张成一个人的形状,空气中传来双影的声音。 “事情解决得不错嘛,雯妮莎。” “是你吩咐麦哲夫不许杀我的,对吧?”雯妮莎冷哼道。 “呵呵,你可是我重要的商业伙伴啊。对了,有关麦哲夫成为我族之身的事,你是怎么跟你那个十字军弟子解释的?” “我只推说查不出是哪个同族做的,再加上些黑暗世界很广大,能影响改变人类的黑暗生物甚多一类的废话,总之要瞒过那驴子有多难……哼!这些不劳你来费神。” 她顿了顿,续道:“对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嗯,我在长老那儿及某些公会内都布了眼线,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可预先知道。不过在“女神”的影响下,很多本来沉寂了不知多久的“东西”都开始活跃起来,现在流言四起,真是糟糕。” “别装了,你就是喜欢天下大乱好捞油水。” “哎呀呀,你比税吏还要令我畏惧。对了,你还打算待在那小子身旁吗?依你们这个管闲事模式,今后可会忙得很呢。” “啧,你先管好自己的事吧。” “我会的,亲爱的合·伙·人。” “哼!” 影子回复成原来形状。 一星期后,哥特市机场。 银凌海和罗赛朵来到离境大厅门外,探员放下对方的行李,道:“罗赛朵,你到了意大利后,有什么计划?” 罗赛朵叹了口气,道:“我打算先到父母的出生地看看,到时再作决定。” 银凌海也叹了口气,不语。 罗赛朵轻轻的道:“阿海,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吗?小玲被放回,而张洪五则死了,罪人丧钟也再没有出现过,到底……到底我弟弟是否就是……” “我……”真相的威力直如核弹,银凌海再次想起师父的话:有时守一个秘密比真相更重要,我们说谎,往往是为了保护心爱的人。 罗赛朵忽长叹一声,打断探员,道:“算了吧,其实死人和悲伤的人都不需要答案。” “罗赛朵,我明白你的心情,我很抱歉,我……” “不,你不明白的,阿海,你是不会明白的。” “但我……” “别误会,阿海,”罗赛朵伸手轻抚探员脸颊,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从小就有爱你的人,这不是你的错。 第47章 而你也的确很努力地在同情我……和我弟弟。但有些东西、有些苦痛,你不在那儿,你没真尝过,你不明白就是不明白。” “罗赛朵,我……” 罗赛朵步前,轻吻银凌海脸颊,道:“我要上机了,替我问候康薇尔和力高他们吧。” ——罪人丧钟全文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 《吸血鬼侦探夜行录》第03部——《欲望咆哮(上)》 作者:楼兰海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吸血鬼侦探夜行录03欲望咆哮(上)(本集全) 人物介绍 银凌海:二十三岁,哥特市的年轻刑警。因追查命案时遇上意外,于濒死时被女吸血鬼雯妮莎所救,成为相同的血族之身。 雯妮莎:外表约为十七、八岁,吸血鬼,自称“暗夜女王”,身世来历成谜。 “狼人”:怀疑是市内一连串女性谋杀案的凶手,所有被害者均为女性,被残忍杀害后,尸体更有被噬食的痕迹。 “黑暗女神”:最近突然出现的“存在”,有关其来历等众说纷纭,已成为黑暗世界居民谈论的话题。唯一肯定的是,因为其力量的影响,众多沉睡了的怪物和妖怪开始转趋活跃起来。 莎若雅:十七岁,日渐凋零的狼人族见习战士。于人类世界中和师父兼养父四处流浪,以狩猎作恶的黑暗生物维生。 亚述·望:莎若雅的师父兼养父,狼人族战士,也是族中最高阶的祭师。于黑暗世界中兼任妖魔猎人的工作,经验丰富,是猎人公会的“五大猎人”之一。 四长老:一直与族人离群索居,因“狼人”的出现,而来到哥特市。 莎依娜:莎若雅的同母义父妹妹,自小于人类世界中长大,对黑暗世界及其姐姐的工作一无所知,现在是乐队“黑暗福音”的主唱歌手,有美人鱼歌姬的绰号。 本雅明:“黑暗福音”的经理人,性格认真的青年,但极容易紧张。 沃尔夫·亚门:六十七岁,哥特市立大学宗教系及人类学系的教授,性格古怪,对于超常现象有浓厚兴趣,因为提出的学说过于大胆而被其它学者排挤。 凯·康薇尔:四十岁,哥特市的首席法医,是名极出色及经验丰富的法医,是银凌海的养母,视对方如自己的亲儿。 其它人物: 力高·阿柏奇:一般人爱称其“阿高”。同样是警察,是银凌海的好友兼拍档,天性乐观外向,极为好色,恋爱和失恋经验都极丰富。 尼考尔:三十五岁,凶杀组临时组长。性格冷静阴沉,擅于背后策划,绰号“毒蛇”。 卡查:男,古巴裔,凶杀组成员,熟稔市内黑人及拉丁裔背景帮会的情况,经常央力高介绍女朋友。 强森:新调任的凶杀组成员,典型的考试秀才。 序:其实,我希望你会撕书 因为仍旧有很多事情想说,这一次的序,再次由自己来写。 在写作时间上,第三集故事《欲望咆哮》,其实和第二集,中间相隔了近乎大半年。而旧版网上连载时已在看的网友,一定也记得当时我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段很长的时间,连载也停了。在我“蒸发”后,还有不少网友来留言鼓励或是寻人,这点我很感激,也很惭愧。 失踪,因为两个原因。首先是肚子……不,即香港俗称的“搵食”问题,我的工作本身不定时但是工作时间长,加上家中经济又出现了问题,正职加上另外的兼差,每天十多个小时是常事。回到家中时,已累得半个指头都动不了。 因为巨大的压力,心中不断响起这句话:“算了吧,我还是不行了,反正我写的东西都是垃圾……” 我只能不断的对它说:“不,我不是的。” 声音很小,但我仍不断在吼回去。 我用勉强挤出来的时间,一点一滴的写,很慢很慢我知道,但没办法,我只能强逼自己前进,为了梦想,就算是在地上爬,我也要前进。我知道自己没什么才能,努力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第二,是因为这个故事。嗯,如果我在这儿自卖自夸,是一件很傻瓜的事,不过……算了,反正我也正常不到那儿。 这次故事整体的布局,我真的花了不少心思,当初完成了第三集的(新)大纲时,自己第一个感觉是:“太荒唐了!真的可以吗?” 不止一次想过,还是改成简单一点吧,所以改了一次又一次,我自己也记不清修改了多少次。但最终,可能有某种(不值得称赞)的骄傲在吧,“这是我精心安排的布局,你能看穿真相吗?”最后还是用回你现在手上的这个故事版本。 作为一个作者,我希望你看了后,因为激动而撕书,不是因为“可恶,这是什么烂书啊!”(好吧,我承认这是我的梦魇),而是“可恶,中了书中的诡计了,我应该看出来的……” 我绝对相信它是一个好故事,我请你相信我,相信一个即使在地上爬,也仍旧仰头看着夜空的人吧。 谢谢。 序章一:阿当的回忆 哥特市的晚上,月亮半隐于乌云后,像夜空的脓。 下城南区,某幢大厦的天台上。 “不行了……这次没救了……已经没有其它办法……”一名男子坐在天台围栏外沿处,喃喃自语着。 他再叹了几口气,举起手中那瓶只剩少许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复伸长脖子,看看脚下人来人往的街道,然后咽了口唾沬。 嗯,别怕,会很快的……他站起来,闭上眼睛,往前走出一步,人家说整个过程不过是一秒钟。嗯,好像之前也有人同样这样干,呃,好像是个警察…… “先生。” “谁?”男人吓了一跳,随声音方向转过头来。 距离自己身旁不远处的水塔,赫然站着一名男子。对方身材高瘦,穿着一件长的黑色皮大衣,脖子上的部分却巧妙地隐于水塔支架的阴影中。 “先生,你是想自杀吗?”对方再道,声音是个年轻人。 “你是在地面看到了,跑上来劝阻我的吗?没用的,你别想阻止我。” “不,我偶尔会来这儿想事情,就坐在你现在坐的那个位子。” “原来是这样吗?那可真抱歉,不过这世界是先抢先赢,意图自杀也一样。”男人大笑道:“但是你放心,我这边很快会解决的。我跳下去后,你爱坐多久就多久。你要跟着跳下去,我也不会介意。” “先生,请问你真的打算死吗?” “别给我来人生其实很美好那一套,我亏空公款……唉,都怪我一时贪心……算了,反正现在我是铁定要坐牢啦,我那见钱眼开的老婆又跑了,只留下那个小子给我照顾……” “你有孩子了?他多大啦?” “十岁吧,不,应该是十一岁了……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我死后会有保险金……而且我哥是好人,会照顾他的,无论如何都比跟着个坏蛋父亲强。” “原来是这样……那么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帮忙?别告诉我你原来是拉人寿保险的。噢,那可真的迟了一点啊,老弟。” “你误会了,先生。有人说过聆听是最好的沟通方法,呃,事实上我很想找人倾听我……我某个朋友的故事,但故事内容太可怕了,活人不宜,死人刚好。反正你也打算死,可以先当我的听众吗?先生,求求你。” 男人苦笑一下,道:“好吧,你说,我听。” “嗯,谢谢。这故事是一个……嗯,我某个朋友,这个朋友他……” “老天,别这个那个,某来某去了,我赶着寻死,很忙的。你的朋友就干脆叫阿当吧,如何?” “好的,阿当……阿当他父亲是个警察,而他的母亲……在他小时候已离开了,剩下两父子相依为命。阿当的父亲只是个普通的小警员,但阿当一直很喜欢他。直到某一天……” “某一天?” “是的,某一天,阿当的父亲被发现私下泄漏警方资料给……呃,总之他被人发现原来是个坏蛋,最后自杀了。” “嗯,然后呢?阿当被送往孤儿院?” “不,他父亲的一名朋友收养了他,那养父严格但内心慈祥,待他如亲儿般。” “那不赖啊,后来呢?” “阿当因为受父亲的事刺激,加上养父的影响,决意成为一名出色的好警察。而他确实很有天分,但无论他干得多好,始终也得不到养父的认同。阿当遂希望侦破一宗大案子以证明自己的能力。” “嗯哼,阿当很有大志啊。” “某一天机会来了,阿当在调查一宗奇怪的谋杀案时,发现某些……线索,他独力追查,却遇上传说中的吸血鬼,对方更把阿当变成同类。” “什……什么?老天!朋友,老实说,你是喝了多少杯才爬上来的?” “请听我继续说。被变成吸血……变成怪物的阿当,不承认这个事实,他继续追查那宗案子,虽然最后找到凶手,却因为自己的错误,不但害死了养父,更令自己的女友离奇失踪。” “呃……”男人被青年的故事吸引,不由追问道:“然后呢?” 青年沉默了一会,续道:“阿当曾一度心灰意冷,但他后来想通了。他知道自己是怪物,但也是个有力量的怪物。 第48章 他决定继承养父的遗志,即使身为怪物,也要坚守正义,保护所有无辜的生命,因为阿当相信……” “相信什么?” 青年又顿了一下,倏地男人眼前一花,青年已消失不见。 下一秒后,男人的身子被整个从后提起,青年的声音从意图自杀者背后传来:“先生,十分感谢你的聆听。为表达谢意,你介意我帮你一把吗?” 青年说罢,单手抓着男人衣服后领,把对方整个身子悬吊于半空。 男人双脚挂在半空摆荡,寒风阵阵。 “等等……等一等。” 青年猛地放手,男人瞬间被强烈的失重感吞没。 “不……” 不足半秒后,同一只手再次抓着男人的衣服后领,青年的力气和快速精确的动作不似常人。 青年再猛地把男人抛到天台地上,复道:“因为阿当相信,如果自己是个罪人,而世界是地狱,那么活着,就是赎罪。” 男人惊神未定,抬起头来。对方背月而站,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剪影,以及一双……一双散发红芒的眸子? 突然大气中响起《蓝色多瑙河》的电子音乐。青年掏出行动电话。 “嗯,是我。什么,有案子?好的,我马上赶来。” 青年收好行动电话,道:“先生,回家吧,你的儿子在等你,活着就是你给他的最好礼物。” “我……” 青年不语,往后纵身一跃。 “喂,你……”男子匆忙跑至护栏前,伸长脖子往外看。 夜空只剩晚风。 序章二:黄瞳 哥特市的夏天接近尾声,秋天将要临近。 时近黄昏,太阳从西方缓缓下沉。未几,天空只余下一片晕红,像血。 哥特市中心旧区。 柱身油漆已剥落大半的路灯仍勉强运作着,黄澄澄的光芒照亮了路旁的一座破旧仓库。 仓库内没有任何灯光,唯一的光源来自地上一盏露营用防风灯。 两道人影在黑暗中背灯而立,他们面向着身前绑在椅子上的“猎物”,嘴巴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 “不……不要过来……”椅上的人慌张的道。 同一时间,椅子旁一名躺在地上,同样被捆绑着的人影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闭嘴!”其中一人踢了地上的呻吟者一脚,又向“猎物”得意的道:“你没想过有这么一天吧,对不?” 身旁似是助手的人影吞了几口唾液,紧张的道:“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噢,闭嘴,你怕的话就站在一旁凉快吧。”黑影说罢,发出阵阵笑声,摆出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慢慢向“猎物”移近。 “别过来,求求你,我……” 回答的只有连串“嘿嘿”笑声。 接下来,是瞬间的静默。 再然后,是一道野兽的咆哮叫声。 黑暗中倏地亮起两点黄芒,小小的,有如一对琥珀。 最后,是一连串彷佛永无止尽的哭泣和惨叫声。 这是整个事件的开始。 序章三:捕杀 一道黑影边跌跌撞撞,边拚命的奔跑着,忽地脚下一个踉跄,黑影顿时摔个狗吃屎。 嗄嗄……嗄嗄……这些家伙是什么人……刚才又……老天,要是噩梦的话,拜托快点让我醒来啊!黑影心中发出惶恐的呼喊。 倏地有节奏的脚步声急速地由远而近,黑影慌忙抬头一看,身旁四周已出现数道高大的身影,自己已被人前后左右包围。 包围者共有五人。 其中四个是年约六、七十来岁的老人,以及一名中年男人。众老人的胡子及头发均已花白,但在衣服底下却是一身和年龄不符的精赤肌肉。身上各处有着样式怪异,似是某种符号及图案的纹身。 中年人则大约五十来岁,肤色黝黑,同样身材健壮。颈子、两手手腕处均挂了数串链子,分别由各种动物牙齿、珠子等串连而成。 “你们……你们到底想怎样?我又不想……这不是我的错!”黑影看着众人,哭叫道。 “是的,我们知道。”其中一名胡子最长的老人叹了口气,道。 ““灼骨卜”的结果没有错,真的是此人,”另一名手中把玩着一枚兽牙,看来年纪最大的老人点点头,转向中年人,道:“真的很讽刺,亚述,真的很讽刺。” 叫作亚述的中年人沉默不语,脸上神色古怪。 “想不到“诅咒之狼”这次如此快就复活,和上次的时间相隔得实在太短,应该是“黑暗女神”的力量影响所致。”第三名较高大的老人道。 “嗯,看来“女神”复活这个流言是真的。”最矮的老人紧握拳头,指骨节格格作响的道。 “这个问题更是头痛,”高大老人道:“看来我们要尽早准备相应对策。” “诸位长老,”把玩兽牙的老人轻咳一声,以领袖的口吻道:“事有轻重缓急。我建议先集中精神解决最迫切的问题。” “嗯。”众人点头,胡子最长的老人问道:“那其它那几个要怎么办?” “他们无关紧要,我们稍后再处理,眼前最重要的是先消灭源头。”领头老人紧握手中的兽牙,断然道。 其余众人相互打个眼色,中年人随即踏前一步。 此时胡子最长的老人却轻轻摇摇手,用柔和体贴的语气道:“亚述祭师,让我证明自己还是个战士,好吗?” 老人说罢,也不待对方响应,径自踏前一步,向黑影道:“对不起,我保证痛苦的时间会很短。” 他的语气不缓不急。但随着其话音起落,四周的空气也奇异地将其声音回荡反弹,使他说的每句话都如回声般,又彷似有无数人在背后为其和音。 老人缓步踏前,巨手向黑影细小的脖颈伸去。 不,我不要!我不想死!黑影心中只剩下纯粹的求生欲望。 “是吗?”一道如银铃般的女性轻笑声突然响起。 众人猛地一愣,空中倏地出现一道女性身影。 她身穿古希腊式,裙摆及地的罩衫式服装(即希腊衫chiton),露出一边肩膀,外面再披一件有月牙图案刺绣的希腊巾褂(himation)。短发赤足,给人一种俏丽典雅的感觉。 女性又娇笑一声,身影如半透明的立体影像,若隐若现,甚或偶而随气流作出轻微的晃动。 “这种感觉和力量……祖灵在上,她是“黑暗女神”?”领头长老脸色大变的道。 “祖灵在上,怎……怎可能?”其它人也一脸铁青。 “莫慌!从现在这样看来,她还没完全复活。在这儿的并不是她的“本体”,现在她不过是远距离影响黑暗生物而已。” “是的……对!不错,她的力量还有限制,现阶段已是极限。” “对啊,现下我们四长老齐集,再加上族中祭师,没理由撂不倒她的啊。”较矮老人摩拳擦掌的道。 各长老相互再点点头,身影倏地瞬间交错,然后以黑影及半透明女性为中心,成包围之势。而嘴巴也同时念出不知名语言,身上的纹身也随主人的呢喃声,奇#書*网收集整理如萤火虫般发出淡淡蓝光。 女性瞧瞧众人,开怀地拍拍掌,道:“你们该不会是认为,所有人加起来就可以击倒我吧?” 她顿了顿,饶有兴味的看着众人,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再道:“真是可爱的孩子。” 说罢,她的右手轻轻一挥,空气,不,整个空间也随之震动起来。 三十秒后。 一枚兽牙跌在地上,如瓷器般摔个粉碎。 领头长老惨哼一声,半蹲下来,身上脸上开始出现如玻璃般的龟裂痕迹。 “可恶,我们的力量……被吸去……让“诅咒之狼”提早复活……这是个陷阱……引我们来此……提供力量……给你……”长老咬牙切齿的道。 女性娇笑一声,拍拍身旁黑影的头,道:“来,活动活动身子吧……” 黑影浑身如注满精力般,双目现出黄芒。 下一秒,人体被撕裂分割,人不如肉。 “亚述,快走……”长胡老人拼尽最后一分力气,拦腰抱着黑影不放。 亚述悲鸣一声,拖着满是大小伤痕的身躯疾奔而去。 “啊,还是让一个溜走了……顽皮的孩子,待我……” 女性倏地顿了顿,身影再次“稀薄”起来。黑影也立时半蹲于地,虚脱般喘息着。 “嗯,看来今天是你的幸运日呢。”女性微笑一下,转头望向黑影。 “嗄……嗄……”黑影拚命喘气,已回复清醒的双目充满疑惧,再喃喃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要怕,我会告诉你应知道的一切。” “应知的……一切?” “不过除此之外,我可不会再帮你喔,”女性身子随说话而更为稀薄,她续道:“我喜欢个性独立的孩子,你就用你的智慧,突破重重难关,成为真正的“月兽”,再到我身旁来吧。” “……” “不行……“月兽”……“诅咒之狼”重现……”倒在地上的领头长老喃喃道:“世界会……陷入混乱……有谁……可以阻止……” 老人身上龟裂的情况更严重了,半秒后,四长老的身躯如破碎的玻璃,碎了又碎,终成微尘,粉身碎骨,彷佛从没存在过。 第一回:狩猎 晚上,哥特市,平原高中学生宿舍。 宿舍区域内,其中一座建筑被印着犯罪现场的黄色胶条包围着,警探和鉴识人员在忙进忙出。 第49章 不远处则有一群学生及老师集合,边看着大楼边窃窃私语。 黄色胶条还延伸至户外的部分草地上,其上散落着玻璃渣子及铝架碎片。上方二楼的一扇窗户破掉了,防盗用的铝窗花及窗架玻璃均已破裂,朝户外方向扭曲折断,彷佛曾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撞击过。 银凌海看着法医助理把一名女子的尸体放进尸袋中,再嗖的一声拉上拉炼,心中暗叹口气。 他抬头再环视四周,这是宿舍内其中一个房间,除了绒毛娃娃及大量服饰外,墙上都贴有不同的明星及歌手海报,猜想主人应该很迷流行偶像。 不过此刻海报、家具等东西都有被破坏过的痕迹,音乐cd、照相机、流行杂志、书本及其它杂物等都散满一地。 “实在太过分啦!把人的心脏挖出来,凶手压力太大,把约会和解剖课弄混了吗?”拿着记事本的力高来到银凌海身旁。 力高顿了顿,看到拍档仍是一副在受刑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死者叫琳达·古伯,是这儿的寄宿学生。 “我刚问过这儿的同学及老师,她是个普通女孩,没有混帮派或是嗑药什么的。就是很迷明星偶像和名牌服饰,还花了不少钱。 “有同学说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突然阔起来,猜想她是钓上什么有钱公子或是援交什么的,这点我打算再查查。” 说罢,力高模仿银凌海般,从左到右看看整个房间,再向他道:“好了啦,我的好华生,你光摆出沉思的样子是不行的,像我身上这种帅气,其实是由内而形于外的奇-書∧網,为了丰富你的内涵,来,告诉我,你在这个被彻底破坏的房间中看出了什么,好让我测试一下你的观察力。” 银凌海走向前数步,蹲下身子查看地上一堆被蓄意踏破的cd,道:“伟大的福尔摩斯,房间没有被彻底破坏,而是有选择的,不过我猜想你早已看出来了。” “啊……是吗?哇哈哈,当然了,不错,有我的三分之一……十分之一实力,继续说吧,华生。” “我的意思是,并非所有东西都被破坏,被刻意毁坏的只是某些东西。” “呃……很好,我也看出来了。不过为了训练你的沟通能力,我批准你用地球通行的语言再说明一次。” 银凌海以戴上手套的手指指向墙上的海报,力高顺其目光看去,这才留意到墙上的海报大部分虽被撕裂,但唯独其中一张海报上有五道大小各异,似是用某种刃物切割的痕迹,割痕由右上方至左下方延伸,令人很勉强才能读到海报下半部的字样:“重生,“黑暗福音”乐团”。 “嗯,实在太过分啦,海报上的美眉都看不清了耶……” “还有这些,”银凌海分别指指地上的音乐cd及书本等杂物,道:“破坏都是有选择性的,其它东西所受到最严重的破坏,都不过是被丢到地上。而只有和这乐团有关的,比如音乐cd,才被彻底毁坏。” “噢,原来是这样。”力高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嗯嗯,做得好,华生,不枉你追随我这么久。那么说,凶手很讨厌“黑暗福音”乐团呢,真是没品味的家伙。” “无论如何我们需要……”银凌海正要说下去,忽地不远处传来争吵声打断了他。 二人随声步出走廊,带着惶恐声音的来源是一名少年,他正大声嚷着:“是真的,那家伙是怪物,是头巨大的野兽……老天,我没有说谎,那家伙活脱脱就是一头人狼,还有那双黄色的眼……天,它还咬了我一口……” 似是想要加强句子的说服力般,少年愈说愈激动,突然站起身比手画脚起来,身旁替他作笔录的警察忙按着他。 “他是?” “目击者,”力高解释道:“住在这儿的女生说,因为明天有派对,找了些男生来帮忙布置,他也是其中一名。 “根据他的说法,他上厕所时听到呼救声,循声来到死者的房门外,就看到……呃,一头浑身是毛,狼头人身的怪物在袭击死者。那人狼还攻击他,之后其它人闻声赶至,人狼遂破窗逃走。” “什么?”银凌海脸上瞬间露出古怪的表情。 “我就说嘛,”力高误会了拍档的表情,点点头的道:“实在太过分啦!我肯定他不是嗑了药,就是惊吓过度,神智不清。要是让我来的话,我铁定抓他进厕所,先给他好好洗把脸再说。” “我是说真的,那家伙不是人类,我告诉你们……”少年虽被劝说坐回椅子上,但仍是一脸激动。 银凌海心中忽浮现一种古怪感觉,少年的眼神除了应有的恐惧外,还夹杂着某种……亢奋,近乎炫耀般的亢奋…… 不,我想太多了…… “知道了知道了,肯尼同学,”为他作笔录的刑警一副头大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冷静一点,然后重新再说一遍。” “我从没有像这一刻般清醒过!我刚才不是说……”名唤肯尼的少年再次嚷叫起来。 银凌海摇摇头,从走廊回望凶案现场的房间。破掉窗户吹进的凉风夹杂寒意,窗外的天空尽被乌云覆盖,像是倾泄了一大滩墨汁。 “狼人吗?”银凌海望向远方若隐若现的圆月,喃喃自语。 数天后。 哥特市再次被黑夜的披风所笼罩。 旧城区边缘,邻接城西商业区一带。 两幢巨大,以玻璃幕墙及钢铁为主轴的现代建筑灯火灿烂,是半年前才落成的圣爱德华酒店及同名的购物中心。它们与附近一带旧式的维多利亚建筑并列,就如一名西服绅士穿上发光球鞋,感觉怪异。 银凌海来到位于购物中心五楼的空中花园内,选了个围栏旁的位子坐下,边喝着刚买的咖啡,边向下盯着购物中心的主入口。 这天并非假日,但时值暑假,也有不少青少年在此留连。 酒店和购物中心所在的地段有一大片斜坡,故两幢建筑物有甚大的高低差,购物中心的五楼等若酒店的一楼。 从他现在的位置向下看,可尽览购物中心的主入口,若半转过头来,则是商场和酒店地下大堂相接的天桥,所以这是个可同时监视两幢建筑物主出入口的最佳地点。 在学校宿舍的命案后,狼人彷佛从空气中消失了般。 而力高追查过死者琳达的财务状况后,发现她每次购买什么限量版流行曲cd、音响器材或是高性能小型相机等,都是付现,但金钱来源仍然不清楚,只知她每隔一段长短不一的时间,就会有几千至一万不等的收入。 力高表示情况和一般高中女生援交的情况相似,不过为何他会很熟悉,这点则没有人问。 除此之外,便没有其它有用的线索。 不,正确点说,只有银凌海一人认为有用的线索,是凶手在现场蓄意破坏有关“黑暗福音”乐团的物品。 这代表凶手对这乐团有某种特别的……感情……呃,又或是……憎恨。 对了,还有……嗯,那叫肯尼的少年给自己的古怪感觉。 银凌海看看手表,距离在酒店宴会厅举行的“黑暗福音”乐团的歌迷聚会,还有约一个多小时。 他深切的希望一切平静,所有的担忧都只是自己钻牛角尖而已。 同一时间,哥特市某条地下水道内。 一名健壮的中年人倒在地道一旁,是名叫亚述的男子。 他双目紧闭,呼吸极为细微,似有若无,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和血迹。 一大群老鼠聚集在男子附近,它们如经过训练般,以他为中心围成一圈,像是保护国土的军队。 寂静的水道突然响起阵阵脚步声,声音迅速由远而近,一道人影倏地来到男子面前。 鼠群立时发出像是任务完成的吱吱叫声,快速散开。 人影来到男子面前,半跪下来,呜咽的道:“亚述师父,我……我终于找到你了,我……” 亚述似是听到对方的声音,勉强睁开双目,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词语:“莎若雅……黑暗福音……阻止……诅咒之狼……” “什么?我不明白,亚述师父。” “快点……诅咒之狼……重要……复活……狠……狠心……”亚述吐了口气,像是想要强调什么,但终于支持不了,昏死过去。 购物中心门外的巨大电浆电视正播放着定时新闻:“昨日再有一名男子被流浪狗袭击,该男子在送院观察后,初步检查并无狂犬病的病征。这已经是本月来第八宗同类事件,当局再次否认犬集袭人事件有上升趋势,又表示已加派人士捕捉流浪狗;另外,有多名市民声称曾目击有巨型野兽出现……” 刚步进购物中心的肯尼听罢,冷笑一声,挽起身旁的圆筒型运动用品袋子,步向通往五楼酒店大堂的电动扶梯。 扶梯带着肯尼的身体逐渐升高,他再次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以及自己由出生到现在的人生。 他,肯尼·巴特,十七岁,于某种程度上,是个相当早熟的少年,当其它同学还在浑浑噩噩的时候,他早已看了不少有关历史文化、存在主义、唯物论及后现代主义等深涩难懂(就他的年纪而言)的书籍,对人生也有所感悟。 遗憾的是,他的观点和看法并未被大部分人,包括所有老师所接纳,更被贴上怪胎的标签。 他也曾努力想获取其它人的认同,如那天帮女生们布置派对会场就是一例,可是大家只有在需要笔记或是要人干些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时,才会想到他。 第50章 他只有少数几个朋友,都和他一样是公认的怪胎,他们之间的共通点是对世界的看法,以及对某些音乐的热爱。 特别是乐团“黑暗福音”,呃,或是说,从前的黑暗福音。 黑暗福音弹奏的音乐,主唱黎斯理那彷佛可以撕破一切虚伪的歌声,向现实世界咆哮的歌词,全都似具有某种魔力,成为他们的呐喊,他们的救赎,是令他们能继续忍耐这个世界的唯一动力。 他们在自己那“秘密基地”聆听这些揭露世界真相的诗句,共同蔑视身旁的一切,所有事情都很好。呃,当然,如果小丹那小子没收养那么多宠物的话,会更好。 不过重点是,这一切都完了,自己的世界在这几个月来开始逐步崩溃,先是几星期前,好友嘉维斯突然失踪,而他参加的唯一的一个社团,一个以填字游戏和拚字比赛为主的社团,也因为参加人数太少而被迫闭社。 但最最重要的,是“黑暗福音”乐团,而那个女人却把它毁了。 他知道在其它歌迷中,有人听了她那妖魅的歌声后“背叛”了,哼!那群叛徒……不!不可以,他们只是暂时被迷惑而已,只要有人令他们清醒过来。 但是谁可以? 他不知道,直至那一天,那头野兽闯进宿舍的那天,那一刻他以为自己会死,但事后才慢慢察觉到,原来那是再生,那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他清醒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在今晚的八时四十三分后,“黑暗福音”乐团,不,整个世界都会得救。 电动扶梯快要到达终点,肯尼知道那就是商场的五楼,只要穿过空中花园旁的走道,就会到达酒店大堂。 银凌海再喝了口咖啡,希望能压下自己不安的情绪。 透过网络的相关网站及讨论区等,一向对流行音乐超级白目的他总算对“黑暗福音”乐团有大致的认识,比如乐团各成员、有美人鱼歌姬称号的主唱莎依娜(他命令自己忘掉那几张在某八卦杂志官方网站所看到的,她换衣服时被偷拍的照片)、其成立及改组的历史等,当然还有在今晚举行,属半私人性质的乐迷聚会活动。 不过他能如此轻易就知道这些讯息,其它人也一样可以,当然包括那名凶手或是,呃……狼人,如果肯尼没看错的话。 因为凶手对这乐团怀有强烈不满情绪,是故第一宗命案,纯粹就是因为被害者是该乐团的乐迷?好吧,如果就是因为这个……呃,荒诞的原因,那么这次的活动,凶手纵或不出席,很可能也会忍不住在附近一带徘徊……嗯,可能吧。 银凌海看看手表,他决定待会儿到宴会厅看看,好确定一切都是自己的杯弓蛇影。 “对不起,先……先生,可否……可否打扰你一会……” 倏地背后有人叫住他。 银凌海视线从电动扶梯处移开,转过头来,发现眼前是名约十五、六岁的女孩。 对方脸涨得通红,期期艾艾的道:“对不起……我……我和朋友玩游戏输了……要拿三名陌生男性的电话号码……对不起……只剩下最后一个……” “快点吧,小珍,把那帅哥的电话拿来。”背后一群少女笑嘻嘻的吵嚷起来,又向银凌海挥了挥手,带点恶作剧的味道般道:“喂,帅哥,别那么容易让小珍过关,最少也要她一个香吻啊。” 少女闻言露出想挖个洞钻进去的表情,道:“对不起……我知道很怪……打扰你了……我很抱歉……” 银凌海尴尬的笑笑,看到对方被戏弄的可怜样子,道:“没问题的,小姐,这是我的荣幸……” 话至一半时,探员忽地心中一动,忙转过头望向电动扶梯的方向。 入目的仍是热闹的购物中心,人流穿梭,没有拿着斧头的怪人或是异形怪物什么的,一切都正常得很。 是自己的错觉吗?但刚刚那种感觉…… “先生?” “啊,对不起。”他告了个罪,随手拿起咖啡店附赠的餐纸巾,把手机号码写在纸上。 “谢谢……十分谢谢你……”少女忙不迭的道谢,猜想之前的两次经验令她很难堪。 远观的众人看到少女竟然如此顺利,忽地又再起哄起来,少女军团一下子围上来,嚷着道:“好了啦,为了庆祝小珍的生日,我们和这位路过的无辜帅哥来张合照吧。” 众人站在银凌海前方,瞬间巧合地挡住走道方向的视野。 “各位小姐,很抱歉……”他被逼站直身子,抬头往酒店大堂看去,其中一扇升降机的门恰好关上。 半分钟后,有着镂花图案的升降机门往左右打开,肯尼来到酒店的五楼。 宴会厅采用维多利亚式的设计,给人一种风格华丽的感觉。 厅堂本身的面积占了大半层,通常较少人会包下整层宴会厅,一般酒店会以活墙或屏风把整层宴会楼层隔成各个小厅,以方便顾客租用。 这次乐团的宴会地点就在最远处,面积最大的大宴会厅中,不过出乎肯尼意料的是,有门卫守在入口处检查入场人士的邀请函。 不好,这点失算了……不过不打紧,这些不过是技术上的小问题。 肯尼转身,步向一旁的洗手间,再走进厕格中,关上门。 他先深吸一口气,拉开袋子的拉炼,逐一把袋子中的枪械拿起,细心检查点算—— 一把hk公司出产的mp5冲锋枪民用版、一把imi公司出产超迷你乌兹(microuzi)冲锋枪、一把史密斯与威森(s&w)出产的s&wm439半自动手枪、一把华瑟(walther)p88袖珍型手枪、一把军用战斗刀(batknife)gerber/mkii和一枚罗格弹药技术公司出产,上面贴着无数钢珠的珍珠(pearl)手榴弹,最后是数也数不清的替换弹匣。 除了手榴弹是在网络的地下网站订购外,其余的枪械都来自他父亲,一个持枪法的忠实拥护者。家中地下室有个小型的军火库,而且常常忘了上锁。 “感谢你,老爸。”肯尼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谢自己那暴躁,动辄向他拳打脚踢的父亲。 人类需要能改变世界的力量,需要一些提醒所有人世界真相的声音,而她把一切都毁了,是故死不足惜。为了拯救黑暗福音乐团的音乐,为了整个世界,他今天要替天行道。 他,肯尼·巴特,会是英雄,因为那对黄瞳,他清醒了。他和芸芸众生有别,他会创造历史,其它凡人可望而不可及。 少年穿上褐色的皮夹克,额头戴上一副仿二次世界大战时,飞行员使用的风镜,装扮(cosy)成他最喜欢的一本漫画中的主角:飞行少年。 很好。 两把冲锋枪左右夹在腋下,两支手枪夹在左右腰间的枪套、刀子收进小腿的刀套内,手榴弹及弹匣分别别在夹克、腰间及大腿上,袋子斜背在肩后。 perfect! 肯尼大踏步步出洗手间,到达走廊时,刚好碰到几名酒店警卫。 对方看到肯尼的打扮,瞬间吓呆了,却没有叫出声来,一个个嘴巴无言地张成完美的o字。 他心中一动,想起布雷默尔(arthurbremer,美国人,一九七二年暗杀政治人物华莱士,georgewace)在日记中写下的一段话,遂大声念出来:“我像引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线一样重要。” 然后,枪管冒出火花。 八时四十四分,圣爱德华酒店变成人间炼狱。 一辆碰巧在附近巡逻的警车接报后,于八时五十一分赶至现场。 两名制服巡警步出警车,一名站在酒店正门旁,身穿保安制服的男子看到,立时如获皇恩大赦般挥手跑来。 “停步!让我们看到你的双手!”基于职业本能加上调度中心说发生枪击案,两名警员登时紧张起来,持枪戒备的大喝道。 “不不,我不是坏人……我是酒店的保安员。”男子举高双手道。 两人迅速上前,先确定对方没威胁后才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 “有人……有一个人,”保安员混乱的道:“他带了很多枪,好像是个青年,四处乱开枪,见人就杀,在宴会厅那儿,很多枪声……” “什么?” “还有还有,有一名便衣警探冲了进去……” 同一时间,酒店宴会楼层。 各小宴会厅的门大开着,到处都是尸体,四周皆是血溅痕迹,地板突然多了张大大的红地毯。 四周异常的寂静。持枪的银凌海以低姿势在走廊小心翼翼的前进,心中是懊恼和悔恨。 天杀的,闯进来的到底是什么家伙?莫非就是狼人? 无论如何,这次是自己太大意了,要是自己注意一点,要是自己更认真看待刚才那感觉,要是…… 不远处忽地传来一阵微弱呻吟声。 探员忙上前扶起一名倒在地上,约五十来岁的男子。 “老天,”男人呻吟着,血流满面,喃喃道:“这是我孩子的生日宴会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神怎会让这种事发生?” “振作一点,救护车很快就会来了,你要坚持……” 对方看着他,整个人忽然变得精神奕奕起来,指了指走廊左方,通往大宴会厅的方向,道:“那个枪手往那儿去了。”说罢,又握着银凌海的手,道:“求求你,阻止那少年……” 接下来男人的声音和呼吸渐弱,终至垂头无语。 第51章 “先生,振作,先生……” 回答他的只有尸体的余温。 银凌海双目红芒隐现,余温点燃了烈焰。 银凌海在走廊转弯处倏地停步。 急促的脚步声自另一方传来。 是枪手绕回来?还是对方另有帮手? 来人跑得极快,转眼间已来到银凌海面前,一晃眼,对方像是个比探员略矮,反戴鸭舌帽的少年。 “你……”银凌海正想认清来人。 岂知对方的反应极快,右臂先内旋,紧接着右拳从腰间斜前击向银凌海的面门。 “呃!” 银凌海下意识地向左侧闪身,同时以左手横向推挡对方的右手,身体借腰臂转动的惯力,右掌顺势直击对方的下颔。 手掌击中空气,鸭舌帽飞脱,露出小麦色,束成马尾的秀发。 少年在银凌海挥掌的瞬间,身子猛地向前倾,避开他的攻击,顺势低头迎向探员怀中,当前额抵在银凌海胸前的一瞬,对方头部猛地向上一抬,有如铁锤般击向银凌海的下颔,把他的头猛地撞得向后仰。 少年趁银凌海昏头转向,身子失去平衡的时候,用力拉其下右臂,转身,右肩抵在他的右腋下,臀部紧靠他大腿上部,右手则按住探员右膝侧。 “喝啊!”对方大喝一声,看似瘦弱的身子竟发出难以想象的巨大力气。 顶臀、崩腿、拉臂、摔出去。 下一刻,探员整个人在空中飞舞。 银凌海在身子刚着地的瞬间,一个打滚,卸去大部分力度。他再迅速一个鲤鱼打挺,站直身子,和少年,不,应该是少女对峙着。 是的,刚才缠斗的瞬间,对方鸭舌帽掉下,让银凌海看清“敌人”的样子。 少女大约十六、七岁,束着一条马尾辫子,圆圆的脸蛋上有少许雀斑,坚毅的下巴上则是灵动的双目。她身穿连帽衫加工作裤,两条附着的吊带没有系上,就这样垂挂在大腿两旁,衣衫虽破旧但整洁。 对方深呼吸一下,再凝神打量了银凌海一会,忽道:“唔,不死生物竟然拥有白色的气场,吸血鬼,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地出现?” “什么?你知道我是……”银凌海一瞬间惊讶得合不拢嘴。 “血族,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少女再摆出战斗姿势,道:“还是你原来是和诅咒之狼一伙的?” “等等,”银凌海根据对方说话的表情及赤手空拳等情况,迅速判断出对方并非枪手或其共犯,忙摇摇手,道:“请等等,好吧,我的确是……呃,吸血鬼,但也是货真价实的警察,我是听到枪声后才赶来这儿的。” 少女又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看他,深吸一口气,才道:“好吧,我看得出你应该没有恶意。那在大宴会厅的家伙我会收拾,你给我闪到一旁,别妨碍我。” “你指那名枪手?”银凌海皱起眉头,又不自觉地轻轻摇头,道:“小女孩,我不知你是什么生物……是什么人,但这样太危险了,你也看出对方拥有重型枪械吧?而且你又……” 少女露出嘲弄的笑容,打断道:“吸血鬼,你不知道狼族战士的肢体本身就是世上最强的武器吗?” “无论如何这儿太危险了,”银凌海听到“狼族”一词,皱了皱眉头,旋又想起现在事态紧急,摇摇头,再道:“请你马上离开这儿。我是警察,我一定会保护其它人,阻止那名凶徒的。” “狼族的战士不需要别人帮助,特别是吸血鬼。”少女斩钉截铁的道。 连串枪声及惨叫声忽然响起,打断了吸血鬼和狼族战士间的对峙。 两人瞬间沉默对望,明白现在并非争辩的时候,又再交换一个眼神,同时朝枪声的方向急奔。 “喂,吸血鬼……呃,我是说,警官。” “嗯?” “我叫莎若雅,莎若雅·史宾利,请别叫我小女孩,我已经十七岁了。” 大宴会厅,庆功宴会场。 男人的胸腔倏地爆起一团血花,血液飞溅而出,落在身旁一个有“庆祝莎依娜新曲专辑推出”糖浆字样的巨型蛋糕上,白色的奶油开出点点红花。 他再颓然倒地,又挣扎了一会,尔后才加入地上十多具尸体的行列。 肯尼犬牙交错的嘴巴在笑着,左手上的s&wm439半自动手枪彷佛仍在冒着硝烟。 尖叫及哭泣声顿时从舞台上一群生还者中响起。他们约有七、八人,畏缩聚成一团,像被狼包围的羊。 “好了,只剩下你们了,他妈的天籁唱片公司的人及不知所谓的新黑暗福音乐团!”肯尼的目光及枪管移向舞台上的众人。 “肯尼先生,求求你,请你别再伤害大家了,我……”其中一名约十七、八岁的少女道。她的样子和莎若雅有八成相似,一头长及腰的秀发,白得带点透明感如陶瓷般的肌肤,如造工精致的法国白瓷娃娃。 “闭嘴!”肯尼大喝道:“你知道什么是音乐吗?莎依娜?你这个只会卖脸蛋的婊子,该死的,你把黑暗福音的音乐都染污了!” 此时一名站在莎依娜身旁,戴着粗黑框眼镜,身穿不称身西服的男子紧张地拉着少女,急急忙忙的道:“莎依娜,别再刺激他了,你是他最憎恨的人。” “但,本雅明先生,肯尼他很可能会杀掉这儿所有人,我们……” “我试试和他谈话,尽量拖延时间,警察应该会及时赶来的。”本雅明安慰道,不过他现在也满脸冷汗,一副脸青唇白的样子,很难让人安心。 “那么,由谁先开始好呢?”肯尼狞笑道,枪管轻微上下摇晃,像是也在点头。 怎么办……本雅明心忖,怎可能会发生这种事的……不,必要时我只好…… 门猛然被推开,各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射向大门处。 推门而入的是一名青年,大约二十三、四岁,身材颀长,脸孔俊秀而带书卷气。他外罩一件黑色长身皮大衣,在对比下,令其缺乏血色的面容更显苍白。 是银凌海。 “哥特市警察,放下手中的武器!马上!”他手中葛拉克17指向肯尼。 “靠!”肯尼完全没理会探员的警告,毫不犹豫地半转身子,手指扣向扳机。 “砰!”手枪猛地飞往半空,肯尼呆望自己爆出血花的左手。 “他妈的!”肯尼的手再伸向腰旁的枪套。 又是一发枪响,刚离开枪套的华瑟(walther)p88被击飞。 “你……” 回答的是另一发枪响,肯尼只感到左边太阳穴处有种麻痒的感觉,额头上的护目镜掉在地上,同时脸上痒痒的,湿稠的液体沿着脸颊往下爬。 “别再想碰枪了,”银凌海的眼神中隐藏着淡淡的同情和悲哀,道:“肯尼,你不觉得沾的鲜血已经够多了吗?” 他顿了顿,续道:“别再乱动,下一发子弹瞄准的是你的头和心脏,而且我不会先问你意见。” 肯尼没有说话,只是笑了一笑,神色平静,像是对方刚才说了一个冷笑话般。 他的右手伸向怀中…… 异变倏至。 在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探员身上的瞬间,一道人影从探员后方闪出。人影先踏在他头上借力,纵身一跃,展现出奥运级体操选手的敏捷身手,在空中打了几个空翻,身子一屈一伸,一脚往肯尼的头部踢去。 “砰!”疯狂的枪手整个人飞了开去,猛烈撞向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人影着地。 “是……莎若雅小姐?”本雅明看清来人,整个下颔往下坠。 “姐姐?”莎依娜则露出笑容,喜孜孜的道。 莎若雅看到少女无恙,登时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但旋又板起一张脸,严肃的向莎依娜点点头。 同样惊愕得下颔往下掉的银凌海,带着怒意的道:“莎若雅小姐,我不是叫你躲在一旁,由我来应付枪手的吗?” “别开玩笑了,你要狼族战士站在一旁……”话至一半时,莎若雅忽地打住,先斜眼看了看莎依娜,再假咳一声,道:“总之……总之消灭诅咒之……呃,我是说,吃了我一记飞踢,那家伙没一时半刻也爬不起来。” “吼!”像是讽刺莎若雅说的话般,倒在地上的肯尼倏地发出一道似人似兽的嗥叫声。 少年缓缓自地上站起,摇摇摆摆了好一会,才站直身子。他脸上鼻翼抽动,眼睛大瞪,眼白部分变得浊黄,发出异芒的瞳孔有如野兽。 “什么?”莎若雅凝神往肯尼看去,喃喃道:“这种“气场”……原来你不过是受它迷惑的人类。” 说罢,少女吁了口气,摆出似是某种武术的架式,道:“可怜的灵魂,那就让我来拯救你吧。” 莎若雅的话彷佛带着某种影响力,四周空气在瞬间绷紧了起来,众人的皮肤立时如被无数牛毛针戳刺着。 “别乱来!”察觉有异的银凌海此时一个箭步,挡在众人身前,同时向肯尼和莎若雅警告道。 “你们……你们别想来妨碍我拯救世界!这个虚伪的社会需要……需要真实的声音!”身子摇摇晃晃的肯尼脸上现出一个充满嘲弄味道的笑容,同时右手向怀中摸去。 “不好!”战栗感瞬间在银凌海脑中浮现。 同一时间,肯尼以极为利落迅速的动作,掏出怀中的那颗“珍珠”手榴弹,拉开撞针,却没有抛出,反而以双手紧握着并往众人冲去。 时间瞬间压缩起来。 一刹那间,莎若雅身子越过探员,如闪电般冲前,身子略侧,双拳一上一下,如轰雷般击在肯尼身上,对方立时整个人被撞飞出窗外, 银凌海略微犹豫了十分一秒后,冲向前挡在众人前方,同时大喝一声:“所有人趴下!” 第52章 下一秒,窗外巨响传来。 紧接着,由爆炸产生的惊人气浪及手榴弹飞射出的钢珠碎片,高速往四周扩散。 第二回:狼人族 稍后。 整栋酒店及购物中心都被警车、消防车、救护车及传媒包围起来,救护员、警察等忙进忙出,有如战场般。 莎依娜及唱片公司众人以及高层,则被一大群传媒所包围,镁光灯拚命闪动。 “警探先生,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家的莎依娜、我家的莎依娜……”莎依娜的经纪人本雅明一把拉着银凌海,痛哭流涕地拚命点头道谢。 “不……不用谢,这是我的工作。”银凌海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急忙回道。 “我要向警察局要求发给你一张感谢状……不不不,对了对了,警探先生,这是我的名片。以后若我们公司的艺人有什么演唱会、表演一类,你想要票什么的,尽管告诉我。我即使不要命也一定……” “不……不用了,我十分感谢你的好意。”拗不过对方热情的银凌海,勉强交换了联络方法后,逃亡般地跑了开去。 巧妙避开传媒及铁定要他写报告解释的上司——“毒蛇”尼考尔后,银凌海在救护车旁找到了莎若雅。 少女倚在救护车旁,手臂上被手榴弹碎片割破的伤口刚包扎好。 “莎若雅小姐。”银凌海打了声招呼,又假咳一声,心中忖度着一个较好的开场白。 “叫我莎若雅吧,”少女先打断银凌海,复又凝神看着银凌海一会,才道:“还有,吸血鬼,有什么不满就一并直说,帐是一次清比较好算。” “莎若雅,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刚才干了什么?”银凌海皱起眉头。 “嗯,我不清楚你指哪一方面?你是说拯救一群无辜人的小命这一点?” “你知我说的是什么。就是小姐你把一个人从窗户踢飞出去的这件事。”他看着表情满不在乎的少女,带着蓄意隐藏的怒意道。 “而且他拿着一个什么……炸弹一类的,想和所有人同归于尽。”莎若雅反唇相讥的道。 少女说罢,眼神和银凌海相接,顿了一会才道:“我是说,探员,当时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办?你会开枪把他击毙吗?况且就算命中他,你可以及时阻止那什么东西爆炸吗?” “……” “别妇人之仁了,对方已是……总之,他打算和我们同归于尽。我只是牺牲一个人,以保存其它多数人的生命而已,情况就是如此简单。” “生命不是如此算的,莎若雅。” “生命一直都是这样计算的,只是大部分的人不喜欢这个算法而已。”莎若雅顿了顿,用平静的语气再道:“总而言之,吸……血族的朋友,我感谢你这次的协助,但这是我的战场,我自会收拾。” 少女想了想,再道:“你若真要表达谢意,请替我挡掉那些笔录什么的麻烦程序,我不大喜欢和警察打交道。”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莎若雅,”银凌海皱起眉头,道:“你要我这样做,至少还欠我一个合理解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嗯,不如就从你何以恰巧出现在现场开始,如何?” “我……总之……这……这是我们一族……我的事,我不需要向吸血鬼,呃,我是说,向你解释。” “我是警察,已经有这么多人被杀,这就关我的事。” “总之我会阻止诅……我是说不会再有人被杀的。吸……银探员,其它的都不关你的事。” “你想在这儿说清楚,还是跟我回警局?” 两人的第二回争辩正要开始,不远处忽传来急速接近的脚步声。 二人回头,来者竟是莎依娜。 莎依娜急匆匆的跑来,上前一把搂着莎若雅,道:“姐姐,你没事吧?刚才吓死我了,你呢?伤口痛不痛?” 莎若雅严肃的脸孔露出温柔的笑容,道:“没大碍的,但如果你没压着我的伤口,我会复原得更快。” “啊,对不起!”莎依娜忙放开莎若雅,吐吐舌头,道:“对了,你不是说抽不出空来庆功宴的吗?” “这……我……我其实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莎若雅有点忙乱的道:“岂知刚到达会场就听到了枪声,之后的事你也知道吧。” “嗯,我就知道有事时你一定会来帮我的。” 莎依娜甜甜一笑,忽顿了顿,像是此时才醒悟到自己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般,向银凌海吐吐舌头,道:“啊,对不起,我一时激动。对了,警察先生,你救了我们,我还没向你道谢呢。” “这是我的工作,请别客气。” “对了对了,你们在谈些什么?” “我们……”莎若雅倏地顿住,瞄了银凌海一眼。 银凌海愣了一下,心中一动,猜度出对方大致的意思,遂道:“没什么要紧的,我只是想了解一些当时的情况……” “老天,刚才真的很可怕,”莎依娜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我不知道我真的这样惹人厌……” “听好了,这完完全全不是你的错,”莎若雅带着教训口吻道:“小妹,路是你自己选的,既然订好了目标,就要奋战下去。”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都是同样的口吻。”莎依娜又吐吐舌头,道:“对了,亚述叔叔呢?他没有来吗?” “嗯,他……你也知道他的怪脾气吧。”莎若雅半转过头,道:“他又跑到附近的山区找些什么罕见植物,还是老样子,没什么的。” “那替我问候他吧,姐姐,要保持联络喔。对了,我给你的行动电话呢?”莎依娜像个不愿上课的小孩,撒娇的道。 “我有随身带着的,你放心吧。”莎若雅没好气的道。 “莎依娜小姐!”不远处传来本雅明气急败坏的声音。 莎依娜立时吐吐舌头,忽由衷的道:“本雅明和社长说什么要借此机会增加曝光度,老天,我真的讨厌死这个偶像角色。” “是啦是啦,你要加油喔。” 莎依娜上前抱抱莎若雅,又向二人挥了挥手,这才离去 探员静静的看着姐妹二人,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莎若雅出神的看着妹妹的背影好一会,回过头时,刚好迎上银凌海的目光,立时小脸一红。 她别过头,带点忙乱的道:“好吧,我理解你的意思,不过这儿不是谈话的地方。吸血鬼……不,警探先生,随我来吧。” 下城区中心地带。 此地不像市中心旧城区般纳入市政府重建计划,楼宇建筑也较杂乱无章,聚居的多是只领社会救济金的贫困家庭。 银凌海随莎若雅来到一幢旧式、褐色石头的多层公寓。 沿楼梯来到最顶层的一道木门前,少女迅速开了门,眼前是个仅可容一人站立,放了扫帚等清洁工具的杂物房。 “这儿是……”银凌海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们的其中一个落脚地。”莎若雅看了探员一眼,露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轻轻牵起他的手,就直直往杂物房的墙壁冲去。 “等等……” 银凌海随莎若雅跨前数步,发现自己已置身在一个甚大的房间中,房间占了一整层,墙壁天花板等都和公寓本身一样破旧,夜风从数扇玻璃已破掉的窗子吹进来,从窗外看出去,是下城区入夜后的寂静街道。 少女急忙放开探员的手,道:“这儿经过我师父的“改建”,原来的建筑其实共有十层。不过所有人,无论路过或是居住的,都只会知道……或是只能察觉到一至九层,没有肢体接触和我们族人的默许,外人是没可能进来的。” 银凌海听罢,苦笑的拍拍头。再回头看去,自己进来处是一扇普通的公寓大门,不过门上刻上了数行不知名的文字和符号。 他又再环视四周一遍,房间残旧,只有些简单的家具,墙上各处则挂上大大小小,刺绣上人物图案的挂毯。 除日用品外,各处都放满了式样各异,风干了的动植物和怪异形状的石头矿物。室内弥漫着一阵浓烈的药草味,令探员想起唐人街的中药店。 莎若雅带银凌海来到房间近中央处,地上放着几张织毯,少女先叫探员坐下,再跑到厨房去,像是翻找什么。 银凌海忽地皱起眉头,往房间远处看去,那儿近墙处挂上一幅布帘,五感灵敏的吸血鬼察觉到帘后传来微弱起伏的呼吸及淡淡的血腥气味。 好一会后,莎若雅拿着一壶烧开了的沸水、一套茶具及几包似是风干的植物叶子进来。少女先如银凌海般席地而坐,复利落地翻出茶具,把各包似是茶叶又不像的干叶子取出,以某种比例混合后放进茶壶中,后再把沸水倒进去。 室内立时飘扬着一股淡淡的甘甜香气,银凌海嗅了嗅,登时觉得整个人精神抖擞起来。 莎若雅把草绿色,似是茶的液体倒进两个茶杯中,自己先喝了几口,再向银凌海道:“这是我们一族传统的迎客礼仪,血族的朋友,请用。” “呃……谢谢。”银凌海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不……说谢的应该是我……呃,我的意思是,感谢你刚才在莎依娜面前没再说什么,因为老妹她……她什么也不知道。” 银凌海不由得露出疑惑的神色。 莎若雅瞬间现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站起身来,边从房中各处的瓶罐里取出各式不同的药草,边用一副置身事外的口吻道:“我和莎依娜是同母异父的姐妹,老妹自小就和妈妈及……及继父一起生活,我则跟着我师父。 第53章 “她对于我们一族的血统,又或是黑暗世界一无所知。这次我们回来,我也只是告诉她是师父有私事,故才在此地暂时逗留。” 少女看看青年黑白分明的眼眸,忽低下头来,不再答话,又拿出研磨棒等工具,把各种药草粉末等混合辗碎。又过了一会,她像是要强调什么般,再道:“总之她像个普通正常女孩般生活就行了,千万别像我那般。” “你不可能如常人般生活?为什么?” “吸血鬼,你好像不晓得我是干什么的。”莎若雅脸上再次现出古怪的表情。 “因为我真的不知道。”银凌海认真的回道。 少女又盯着对方一会,先假咳一声才续道:“我师父亚述·望是狼人族中最高阶的祭师,而我则是他弟子。我们在黑暗世界中也兼任“妖魔猎人”的工作,和其它“猎人”一样,经常到世界各地狩猎作恶的邪物,当然包括某些吸血鬼。” 探员没理会对方话中的淡淡讽刺味,径自问道:“所以这次也是……那些邪物所干的?” “嗯,也……也算是。” “如果狩猎这些……呃,怪物是你们的职责的话,那你们欠那女孩……呃,还有很多人一条命。”银凌海想起宿舍被害女生的惨状,不自觉加重语气的道。 “我……我很抱歉。”莎若雅忽然低下头来,喃喃的道:“很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那时我只顾四处寻找亚述师父……” “那个我……”少女的反应登时令银凌海慌了手脚,他假咳一声,生硬的转移话题道:“嗯,莎若雅,无论如何,我是凶杀组的警员。在调查方面,比如人手或资源都有不少优势,所以可否请你把所知的告诉我。” 莎若雅顿了一下,再戴上冷漠的面具,先停下手上工作,替自己和银凌海的茶杯中添茶。 她想了一会,才道:“好吧,事情是这样的……约在一个月前,我们狼人族长老剖兽以内脏作卜,预见了族中将出现……呃,被力量迷惑的同族,这名同胞他会……被兽性驱使,于满月及新月下四出“狩猎”。 “长老遂急召我们,并和我们一同来到这儿,希望把我们的同胞找出来,再……呃,导回正途。” “嗯,你的意思是,犯案的人和你们一样,都是人……我是说,都是有某些特别能力的人类?”银凌海抓抓头,虽然自己身为吸血鬼,又处理过超越常识的犯罪事件,但仍旧很难接纳黑暗世界的逻辑。 “是的,这点我稍后会解释。总之我们来到哥特市约三、四天后,长老再以兽骨烤火作卜,确定了对方的位置后,和亚述师父一同出发,但想不到却……”说至最后,莎若雅露出一副神色黯然的样子。 “你呢,你没有一道去?” “我……我其实只是祭师助手,还是见习战士,”莎若雅不好意思的道:“所以师父没说太多,只叫我留守这儿。” “唔……”银凌海听了对方的话,皱了皱眉,决定先搞清楚事情的先后次序再说,遂问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没有再和你联络吗?” 莎若雅摇摇头,道:“我发觉事情可能有变,这几天都一直四处搜索,到今天稍早时才找到了师父,他受了……呃……一点伤。” 少女顿了顿,眼神不由望向身后的布帘,续道:“他在……昏迷前告诉我,那名迷失了的同胞和黑暗福音乐团有关,我想起这天晚上恰巧是老妹的庆功宴,恐会有事发生,所以急忙赶来,接下来的事你也知道的。” “嗯哼。” 银凌海点点头,脑中串联起本身已知的情报,问道:“好吧,如果我没弄错,在狼……在贵族中有人因某种原因,会在……呃,新月及满月下,意即每隔十五天会动手杀人,而现在已经有一人被杀……” 他顿了顿,道:“等一等……我知道肯尼是你们同胞犯下第一宗案子的目击者,但他为何会突然……呃,像是发疯了般跑到酒店胡乱开枪?而袭击目标又是黑暗福音乐团? “而且我也留意到了,他在面对我们时,那种像是嗑了毒品的异常精神状态,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嗯,很好的分析,我现在真的相信你是个警察了。” 莎若雅苦笑了一下,道:“关于头一个问题,我真的不知道,也不知道他袭击乐团的理由。当时我只想及时赶到酒店的会场去,届时才随机应变。 “至于后一个问题,我所知的也不多,只知道在现阶段,诅……我是说,呃,我们这名同胞可以用某种……某种方法引发出其它人本身潜藏的忿怒和欲望,很可能那枪手就是受他“影响”。 “不过是用什么方法,详情又如何,就只有长老等人才知道。” “那他们在哪儿?你只找到亚述先生,没找到他们?” “是的,但从现阶段看来,恐怕他们已……” 莎若雅顿了顿,悲哀的表情一闪即逝。她深吸一口气,用冷静的语气续道:“否则他们根本不会让事情恶化至这地步。” “嗯嗯,”探员拍拍自己那彷佛变得超级巨大的头颅,道:“那我先归纳一下:这名失心疯……呃,突然疯了的同胞是你们族人的一员,但你不知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不过既然是你们的族人,你们总有某些社交网络存在吧,你可否凭此缩窄范围?啊,还有,为什么你们这位同胞会突然……呃,被兽性驱使?” 莎若雅第三次露出那种古怪的表情,忽没头没脑的道:“银警探,我猜你应该才成为血族成员不久吧?而且你的上辈一定不大喜欢你。” “呃?” “我一直说的“族人”、“迷失同胞”等字眼,只是古老沿用,一种约定俗成的称呼,并非字面上的意思。” 少女顿了顿,道:“如果要详细解释,那可要好几天。简单点说,我们“狼族”……有些黑暗居民会叫我们“狼人族”。 “当然,我族没有人类传说中能变成野兽或月圆之夜化狼的能力,我们只是比一般人类更接近自然,更擅长和大地万物沟通而已。” 她说罢,指指银凌海身后,探员回头看去,那儿是一幅挂毯,左边绣有一群穿兽皮持弓箭的人,旁边是几个尖塔式的帐篷。 右边是另一批相似服饰的人,不过却背朝左,往一堆长方体,上有一支支烟囱般的建筑群走去。 “这是……” “我族一向不立文字,大部分历史及文化均以图画及歌谣传承。这幅挂毯说的是我族分裂的事,那发生在工业大革命刚开始时,当时因为某个……没有记载下来的原因,族人对吾族的生存方式出现相左的意见,并为此争吵不休。 “最后有三分之一的族人决定融入人类之中,如普通人般生活,放弃了狼族的历史和文化,并且令下一代知道得愈少愈好。” 银凌海开始怀念学生时代的历史课,那比较简单好懂。 “我们称他们作“迷失一族”或是“迷失同胞”,他们代代传承,直到今天在人类社会中,有此族血统的人十成十不知自己的底。 “不是有些人天生比较爱亲近自然,或是较擅长和动物沟通的吗?这些都是我族“残留血缘”的影响。 “纵然他们和一般人类无异,但习惯上我们都称他们作“迷失同胞”。至于你问到他为何突然展开杀戮,很抱歉,我……我也是不知道。” “嗯,那你和……令师及众长老就来自那没离开的三分之二族群?” “是的。”莎若雅长话短说的道:“其余坚持传统的族人则隐居于渺无人烟之处,尽量避免和人类交流。不过因为生活艰苦,我们一族的人口已愈来愈少。 “四位长老、亚述师父和我都来自这一族,而我们要找的这位同胞,我猜应该就是有“残留血缘”的人。 “这些事其实在黑暗世界是基本常识,大家都知道。理论上你的上辈会告诉你,故我刚刚才有此一问。” “嗯哼,”银凌海有点尴尬的点点头,再问道:“但根据你的说法,以及这位同胞的行为,他来自于……贵族的机率不是更大吗?” “虽然就血缘上说机会是均等的,不过长老已调查过聚居的所有族人……嗯,反正人数也不多,”莎若雅苦笑了一下,道:“没有人违反禁令离开,最近的一个也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况且那人也已经死了。” 说至最后一句时,少女坚强的脸上瞬间露出悲哀的表情。 银凌海露出疑惑神色。 莎若雅登时半转过脸去,忙不迭的续道:“我说到哪儿……对了,正如我刚才提过,师父是族中最高阶的祭师,所以有特权,可以自由出入人类社会。我自小被他收养作为其继承人,因此也可以随他四处流浪。 “好了,基本就是这样,你现在比较有概念了吗,警官?” “唔。”银凌海叹了口气,道:“那假设你们的估计无误,你们这位迷失同胞,不就可能是市内任何一个人了吗?” “基本上,他们纵使“迷失”,总有血缘连系,长老可以透过卜卦等方法确认他们,但是……” “但是这种方法只有长老懂,你和你师父都不会。” “是的,很……很抱歉。” 他感到头痛和所知的事成正比例增长,皱起眉头的道:“那么我们的情报实在少得可怜,那躺在布帘后的亚述先生伤势如何?意识清醒吗?能否告诉我们多一点事情?” “不行,他现在……”莎若雅下意识的回道,却猛然顿住,愕然的看着他,一副你怎么会知道的表情。 第54章 吸血鬼沉默,只指指自己的鼻子。 莎若雅看看银凌海,叹了口气,拿起放在碗内已捣成浆状的草药,领先往布帘处走去,同时道:“算了,反正也是换药的时间。” 银凌海疑惑的随莎若雅来到布帘处,少女先从一旁的小柜处拿出一卷清洁的绷带,再一把拉开布帘。 布帘后是一张简单的行军床,一名异常健硕的中年男子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微弱,似有若无,身上各处都裹上绷带,阵阵草药味道自绷带下传来。 莎若雅轻轻的把附有浆状草药的绷带扯开,上面是大大小小,各个深可见骨的伤口。 “老天,他受的外伤很严重,伤口遍及……嗯,主要器官及血管,已经一段时间了,可能有感染……”受过急救训练的银凌海看了看,立时问道:“你……呃,[奇qisuu.书]你的药有效吗?抱歉,我没无礼的意思。” 莎若雅边替亚述换上沾上新草药的绷带,避开银凌海目光,道:“不,其实……其实这不是治疗,我只不过是在纾缓他的痛楚而已,让他走时平静一点。” “什么!”探员马上道:“你的意思是他躺在这儿,纯粹是在等死?为什么不把他送到医院?” “我……”莎若雅摇摇头,道:“不,这是不可以的。银探员,作为族中的祭师,我们的教义列明,除了在战斗时绝不用经过加工的金属制品外,在日常生活时也要尽量避免使用。 “因为这些都被认为是不洁的,伟大的亚述·望一生都在履行这些训条,我不能让他在死前这一刻才失去尊严。” “尊严?所以你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你的亲人死去,而你什么也不干?真是高贵的尊严啊,你简直是天使的化身。” “祖灵在上,要不然你想要我怎么办?”莎若雅提高音量的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师父他会死吗?现在除了莎依娜外,他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啊!但他平常千叮万嘱,说……所以我……我……” 少女声音愈来愈高,说至最后几句时,甚至开始呜咽起来,但她又立时顿住,硬生生把哭音压下。好一会后,莎若雅回复一贯冷静的语调,再续道:“总之,亚述师父能坚持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 “我不能犯沾染他灵魂这个罪。让他平静的回到祖灵身旁,是我唯一能做的,血族的朋友,我希望你明白。” 探员顿了顿,忽没头没脑的道:“你知道吗?我猜这栋公寓已经老旧得很,一定违反了不少防火及建筑条例,而且铁定藏了一大票黑市居民。” 莎若雅呆望着对方,脸上出现一个大问号。 “而作为人民公仆,我有责任向有关的政府部门举报,”银凌海扯谎不打草稿的道:“届时应该会有很多人来这儿,搞不好还会硬要将整栋建筑物拆卸。 “你可能习惯四海为家,觉得没所谓,但因为你们而连累这儿的住客痛失家园,甚至被驱逐出境,这样好吗?” “吸血鬼,你到底想说些什么?”莎若雅厉声道。 “我的意思是,把亚述先生送进医院是我逼你的。你是为避免波及无辜,加上阻止那失控的同胞要紧,权衡轻重下,决定先虚以委蛇,假意答允,待事情解决了后再好好找我算帐。” “你……”莎若雅一时无言。 “当你师父醒来质问你时,你就这样告诉他,告诉他一切都是我这头邪恶吸血鬼的恶毒阴谋。”银凌海边看着少女边柔声道:“他康复后若要找我算帐,我无任欢迎,这样好吗,莎若雅?” 莎若雅脸上一时怒极,过了好一会才慢慢放松下来,少女复僵硬的点点头,语气生硬的道:“谢……不,我是说,吸血鬼,你这是对狼族的侮辱,你知道,我是不可以……呃,我是说,我是不会感谢你的。” “随便你吧。”银凌海苦笑了一下。 银凌海的家。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对凯阿姨说亚述先生是某宗案子的重要证人,好让他能秘密住院,莎若雅则留在医院陪他。” 银凌海站在阳台上,向在自己对面的雯妮莎道:“他仍处于昏迷状态,凯阿姨说病人伤势甚重,暂时只能有限度地维持病人生命,不过他身上的器官已逐渐衰竭,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如往常般坐在阳台栏杆上的雯妮莎打了个呵欠,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弟子,道:“好吧,如果这是个睡前故事的话,它真的很烂。笨驴,你到底希望我干什么?” “雯妮莎师父,我希望你能帮忙,先医好亚述先生,再用你的能力找出……” “哼!”雯妮莎冷哼一声,硬生生打断银凌海的道:“你把我当成一千零一夜中的神灯精灵,要满足你的三个愿望吗? “多管闲事是你的恶趣味,不是我那杯茶。” “老天,雯妮莎师父,现在亚述先生危在旦夕,”银凌海急道:“更别提已经有多人被杀,再者,如莎若雅所言不差,十五天后又会有人被害……” “是啊是啊,就是重复着这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事。” 雯妮莎晃晃一双线条优美修长的大腿,诡谲的笑了一下,道:“听好了,笨驴,我没打算收这烂摊子,有几个原因:第一,上次那小鬼的事还算是血族的内部纠纷,我介入即是不算合理,总也算合情。 “这次那小妮子自己也说了吧,纯粹是狼族的家务事,不过是族中有人失心疯而已,关卿底事。 “第二,对方狩猎时用的并非任何术或是魔法,而是依本能作出物理攻击而已,这我可没办法追踪。” “但是我和莎若雅对那名……凶手知道得太少,”银凌海不死心的道:“雯妮莎师父,纵然你不愿出手,但你待在黑暗世界这么久,总会知道多一点有关的情报吧。” 雯妮莎忽地笑了数声,声如银铃,再续道:“是的,我的确知道。但真相要用同等的诚实来换,这就是第三个原因。” “雯妮莎师父,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亲爱的骑士先生,你当然不明白。”雯妮莎说罢,如棉絮般无声地跃落地上。却没有如平日般外出“吃晚饭”,反而往屋内走去,同时续道:“好了,我要睡了,没事别来吵我。” “等等,师父……” “闭嘴,笨驴,用你的脑子好好再想想吧。” 翌日。 肯尼的家位于离市区有一段距离的北郊,邻接城北山丘地区,是个已较少见的小型果园。 肯尼的父亲艾比是典型的内陆居民,有近两米高的巨大身型,身上穿着牛仔布做成的连身工作服,以及手持一把,呃,此刻几乎贴着银凌海鼻子的双筒猎枪。 “警官,我再说一次,我不想再被打扰。”艾比咬牙切齿的道。持枪的双手也随声音颤抖,彷佛随时会走火。 忿怒男子的脚旁还有两头杂毛老狗,也拚命向警探吠叫。 “艾比先生,我明白你的心情,”银凌海神态平静,彷佛对方手中是把水枪般,续道:“我只想再看看令公子的私人物品……” “你妈的明白个屁!你们这群家伙前不久来了一大票人,几乎把这儿铲平,又说什么我儿子是杀人魔,我……我……”艾比一时怒极,一口气换不过来。 忿怒的他又喘了几口气,枪管瞄准银凌海的前额,续道:“我给你五秒钟,再不从我眼前消失,我就让你以后都可以在额头上抽烟!” “艾比先生……” “五、四、三……” 双方对峙间,一直狂吠着的两犬忽地安静下来,竖起的毛垂下,再如箭般冲往前方不远处。 “约翰、老巴,怎么了?”男人忘了倒数,视线投往狗儿们奔跑的方向。 两头老狗没理会主人的呼唤,径自跑到一名从小路缓步而至的少女身旁,它们的尾巴左右摇摆,发出表示高兴的低吼声,拚命围着对方绕圈子。 是莎若雅。 “什么?”自己的“老拍档”没来由的对眼前的陌生人异常亲切,令肯尼父亲瞬间傻了眼。 由狗儿护驾的莎若雅来到二人面前,少女蹲下身子,抚摸着两头老狗的脖子和肚子,狗儿也亲切的伸出舌头轻舔狼族战士的手。 她复抬起头来,没有说话,只以一双满带悲哀和同情的眸子,静静的看着眼前这名哀痛的父亲。 艾比愣了好一会,忽重重的叹了口气,似是瞬间苍老十多岁。 果园主人垂下枪管,用无可无不可的语气道:“它们告诉我你们不是坏人,进来吧。” 稍后。 二人得到艾比的默许,来到肯尼的房间。 银凌海左右扫视一遍,果如对方所言,房内的家具物品等都经过彻底搜索,稍有可疑的东西均被搬走。 “莎若雅,”银凌海假咳一声,道:“我不是告诉你,你留在医院陪亚述先生,调查工作由我来的吗?” 莎若雅摇摇头,正式的道:“银探员,现下我族的四长老凶多吉少,亚述师父又昏迷不醒,我是狼族唯一能继续作战的人,岂能坐在一旁不闻不问。” “好吧,但我希望你能克制自己,别像在酒店时那般……” 银凌海登了顿,想起刚才面对肯尼父亲时,少女发自内心的悲哀神情,心中充满怪异的感觉,遂生硬的续道:“总之……总之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莎若雅没回话,只轻轻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了,银探员。” 少女说罢,视线在四周转了转,道:“那么银探员,你到底来这儿干嘛? 第55章 就如艾比先生所说,你们不是已派人来此处调查过了吗?” “是的,发生了这么严重的案子,一般我们会在凶手居所及工作地点作详细搜查。” 银凌海解释道:“但根据力高打听来的……啊,我指我在警队的朋友,他说在肯尼学校宿舍的房间,以及这儿都没找到有用的线索,似乎他在行动前有意识地消灭证据。” “嗯哼,”莎若雅疑惑地勉强点点头,道:“所以你才来这儿看看是否有遗漏的线索。” “不错,因为好歹我也了解一些……”银凌海苦笑着道:“一些超自然的背景因素,可能会找到其它同僚忽略了的东西。重要的是,我猜肯尼和狼人在第一宗凶案前已有某种关系。” “什么?你说他们其实是认识的?” “从第一宗命案来看,那名狼人似乎对黑暗福音乐团有某种情结……”银凌海尽量向莎若雅作简单的解释。 “这和肯尼在酒店表现的情绪很类似。而根据我们调查其背景资料,他在学校相当孤僻,社交圈子甚窄,只和另外两名分别叫“嘉维斯”和“丹”的同学来往,他们在校内甚至被称为怪人三人组。 “不过最奇怪的是,“丹”在酒店枪击事件前三天逃家,而“嘉维斯”则早在几星期前失踪,二人到现在也一直音讯全无,我的同僚现下也在全力搜寻他们。” “因此你怀疑他们之中的某人,可能就是我族的迷失同胞。” “嗯,果真如此的话,那就可以解释狼人何以选择于学校宿舍行凶,背后有地缘及社交因素影响。”银凌海说罢,不由得再环视房间一遍。 除了几件家具外,房内大部分东西都被搬空,床铺角落处放着一个泄了气的篮球、而本来摆放大量书籍文件及计算机的书桌,现在只剩下几本过了期的流行杂志、一本相当厚的牛津字典、学校社团的宣传单、数本教科书及几枝铅笔。 银凌海向莎若雅作了个站着别乱动的手势,开始细心搜索房间,过了好半晌以后才站直身子,叹了口气。 看来可能是线索的东西都被其它探员拿走了!银凌海泄气地心忖。 “喂,银探员。”一直保持沉默,静静看着整个房间的莎若雅突然皱起眉头。 “怎么?” “我感觉到这儿还残留着代表欲望及邪恶的红黑色的气场。” “莎若雅,请你解释一下。”银凌海想起她曾在酒店提过相似的词语,问道。 “我的意思是……”莎若雅思考了一会,说明道:“亚述师父传授了我灵视(irvoyance)之术,我可感觉……或者说看到部分生物的气场。” “气场?”银凌海再拍拍头,向现实世界挥手告别。 “简单点说,我们相信,所有生物的肉体外都包有一层叫“以太体”(ethicbody)的物质,简称气场。 “气场会随该生物的身体及情绪状况而改变,颜色也会随之变化。高强的灵视能力者,甚至可以一眼看穿对方身体状态甚至内心情绪等。 “而亚述师父这方面的能力很强,”莎若雅露出仰慕的表情,续道:“他可以看到的距离及时间范围都很广,而且不止人类,还包括大部分黑暗生物,他甚至可以凭物主在物品残留的气而追踪对方。” “那你呢?你也可以这样做吗?” 莎若雅闻言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有点期期艾艾的道:“这方面我……我还在修行中,所以只能看到……大约看到比较强大的气场,我是说,嗯,当我集中精神一段时间之后。” “你的意思是……好像近视者看视力检查表上的英文字母般,你只看到字型较大的,而小的就看不清?” “嗯,大概就是如此。此外,比我强上太多的,以及有能力蓄意隐藏气场的生物,这些我都尚未能够……呃……”莎若雅尴尬的道:“总之,那时在酒店时,我也是凭此判断肯尼并非那迷失同胞,以及你……嗯,没有恶意。” “唔,那你在这房间“看”到什么?” “因为物主离开的时间……嗯,太久了,”见习战士一脸汗颜的样子,道:“而且有太多人来过这儿,令气场互相覆盖。我只能感觉到少许残留的气场,就是那种在酒店面对肯尼时,那种…… “硬要用文字说明的话,是暗红色的,很浓,让人很不舒服,彷佛无数的小蜘蛛在你脸上身上爬来爬去般的气场。” 莎若雅顿了顿,像是要弥补自己学艺未精般,向书桌指了指,有点急忙道:“只残留少许气场的是这本东西,相隔这么久还能让我“看”到,可见肯尼投放了很多精神在其中,又或是这东西对他很重要。” “什么?” 银凌海大讶,遂拿起字典翻翻,字典是旧版,很残旧,很厚,大约有三千多页,是那种放在图书馆一角,被当成装饰品的那种。 封面本来的烫金字样已褪色了,只剩下勉强可辨的文字。而无论封面、封底、书中各页都有用透明胶带修补过的痕迹,在书页上、甚至书页边缘都布满了污痕和不知名的杂乱线条,似是某种涂鸦般。 银凌海再小心的翻了翻内页,发现书的第一页上贴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生字表”,接下来一大串冷僻的词语,例如supernumerary(额外的)、xylophone(木琴)、glengarry(苏格兰高地人所戴的一种帽子)等,而且并非按英文字母的顺序排列。 “这是什么?生字表?” 莎若雅凑过头来细看,同时轻声朗读出来。 银凌海不由得惊讶的看着她。 “怎么?”莎若雅接触到对方的目光,有点不忿的道:“你认为以我的生活方式,我应该目不识丁,看到火会哇哇叫?” “啊,对……对不起。”银凌海慌忙的道:“嗯,数据显示,肯尼的确是一个以填字游戏scrabble为主的课外活动团体的会员,不过这社团因为人数不足,早已解散了。” 说罢,探员把生字表上的文字输入随身的pda上,边续道:“而且书上修补的痕迹都相当新,看来这本字典一定有某种价值,又或是隐藏了某种讯息在内……” “你指这可能是密码那一类?” “嗯,很有可能。” 莎若雅听罢,焦急地从银凌海手上接过字典,想详细看看。却一时用力过猛,整本字典内页竟从书面分离出来,纸张散落一地。 “啊,很抱歉。” “不要紧。”探员忙蹲在地上捡拾,这时他才发现字典的内页,即与书脊相接处贴得不甚牢固,只涂些薄薄的黏着剂,没有如一般使用胶带黏紧。 “奇怪,这种修补方式太不自然了……”银凌海心中一动,像是捕捉到什么般,偏又说不上来。 一般有一定页数的书籍,例如字典、百科全书等,内页和书脊相接处,会先用黏合剂把若干页数先接合在一起,再以强力接着剂与书的封面封底黏合。 而问题就出在这儿,自己手中的字典,把封皮拆去后,会发现各页的页边分别被透明胶带黏好固定,可是彼此却厚薄不一。 如页一至页一百五十一黏合成一组,而页一百五十三至页一百七十五却又黏成一组,接下来却是页一百七十七至页二百一十三等等。 而各内页和书脊接合处则只虚应故事般,只简单涂上一层黏着剂,刚刚就是因为莎若雅太用力,令书页和书的封皮分开,令厚薄不一、分成不同组的内页掉到地上。 “不同组……等等……”银凌海忽地露出灵光一闪的表情,翻出生字表和字典内容对照。 这些不按英文字母次序排列的单字……是了,分成一组组黏合的内页中,每一组只会出现一个于生字表上的单字……是的,就是这样…… 一直保持沉默的莎若雅忍不住问道:“想到什么了吗?” “嗯,”银凌海指指分散成一组组的纸张,道:“以s字开头为例子吧,例如supernumerary这个字,它在页七百二十至八百一十三那组,除此之外这组没有其它单字,即使同样以s为开头的synchrotron(同步加速器),则置于八百一十五至八百五十九那组中……” “啊!我明白了,窗体上的那些单字是一种密码。” “不,那些单字本身半点意义也没有。” “那你的意思是?” “讯息的确隐藏在字典中,”探员解释道:“只要换另一个角度看,会发现这方法简单但是巧妙。 “我说过,每组各自黏合的内页均只出现生字表内其中一个英文字,所以每一组厚薄各异的内页均对应其中一个英文字。 “我用回先前的例子,七百二十页至八百一十三页被黏合成一组,在这几页当中只有supernumerary这个字出现过,故这组内页是对应supernumerary这个字。” “嗯嗯。”莎若雅点点头。 “而生字表上的英文字是不按顺序排列的吧?我们根据它们在表上的先后次序,再把和该英文字对应的各组内页也依此次序排列好、迭好,那我们可以看到什么?” “嗯……一本页数弄乱了的字典?” “不止于此。”银凌海说着,把将重新排序的厚字典横置于莎若雅面前,书背向着自己。 “什么……这是……” “不错,就是这个。” 银凌海指指书页的侧面(和书背相反方向的一边),可以看到在书页边缘处,本来乱七八糟的线条竟变成几个歪歪斜斜,似是小孩子涂鸦的文字。 第56章 “呃?st.rexno.128……不会是……雷德(rex)大街128号吧?” “不错,雷德街128号,一个地址。” 晚上,哥特市,市中心老街区,雷德街128号。 银凌海和莎若雅在车上看着眼前的建筑物。 建筑物约两层楼高,占地约二千平方米,但外表残破,窗子都用木板封死,各处野草蔓生,外围有铁丝网隔开,“危险”、“禁止进入”、“私人物业,请勿擅进”、“出售”等牌子挂满各处。 银凌海调查过,这儿前身是某休闲购物中心。 泡沫经济爆发后,老板连夜逃走,中心也结业,此后因债权不清,加上传出闹鬼传闻,是故一直丢空,找不到买家。 “好吧。”银凌海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双目凝视黑暗。漆黑一片,如巨大墓碑的建筑,开始明亮起来,黝黑的环境呈现出不同的灰度变化。视线范围内没有任何可疑人类活动。“奇怪,难道我弄错了?”银凌海心中犹豫起来。 “不,你的推理正确,探员,”莎若雅像看破对方心思般,道:“此地隐约透出类似肯尼身上那种气,应该就是这儿。” 说罢,少女径自打开车门,一无所惧地往建筑物步去。“喂,莎若雅,等一等……” 银凌海随一马当先的莎若雅攀过围栏,来到原来的大堂处,各处尽是破烂的橱窗、座椅、玻璃碎片以及木板、混凝土块、铁枝等建筑废料。 四周异常安静。不,甚至有种过分宁静,不似一般废墟,反倒更像一座永久封闭的陵墓。 “这儿给我的感觉很……很奇怪。” “你的感觉很敏锐,”莎若雅道:“猫、狗及老鼠等直觉较敏锐的生物,都出于本能地避开这儿……等等,那是?” 少女倏地顿住,快步上前,来到左方某个角落处。 地上赫然躺着一头母猫,呃,正确来说是半头猫。 母猫只剩下上半截,嘴巴困难的张合,喘息着,一旁还有一头活的小猫留恋不去,看到二人接近也不知避开,只是虚弱的在喵喵叫。 银凌海基于职业本能的察看母猫身上的伤痕,它身上及四肢满布大大小小的伤口,似乎经过激烈的战斗,腰部断口处参差不齐,像是被某些东西撕扯开的。 莎若雅蹲下身子,平静的看着母猫,人猫视线相接,彷佛作出某种无言的沟通。 天上的月亮恰于此时破云而出,几缕月光从上方的天窗倾泻而下,瞬间令少女的身影沐浴在银光中。 母猫缓缓闭上双目。 小猫发出悲鸣。 待了一会,莎若雅再伸手拍拍小猫,嘴巴发出恐吓的低吼声,硬是把它赶离母猫身旁。小猫看了母猫尸体几眼,一拐一拐的逐渐远去。 少女看着小猫逐渐缩小的身影,沉默不语。 “你若想的话,可先把它抱到车上……” 莎若雅神色古怪的笑了一下,道:“银探员,我们对世界的看法和一般人类不同。自然是残酷的,也是公平的,而所有东西,包括我们自己,都是自然这个“大我”的一部分,所以小鹿不一定纯洁,豺狼也并非必然的邪恶。生存和死亡,其实是一体的两面。” 莎若雅顿了顿,没理会正在咀嚼自己一番话的探员,先指指母猫在地上留下的拖行血迹,复道:“顺着这血迹,应该可以找到些什么。” 二人顺着猫的血迹,来到一座异常清洁的橱柜前。 他细心的左右观察一会,心中一动,小心地把它往横推开,地上随即露出一个约一米直径,通往地底的圆形出入口,壁边附着一道垂直的铁梯。 “这是什么地方?” 银凌海蹲下身子,查看地道入口,及入口旁的标志及文字,沉默了一会,道:“莎若雅,你听过本市旧地下铁道的事吗?”“你指地下列车?我不是原始人,当然知道。” “不,那是新的地下铁道。 “十多年前,当时旧区市中心一带已有地下铁道,后来政府扩充路线,却发生了贪污丑闻,工程也急忙喊停。及后新市长上台,宣布重新规划地铁路线,除了改道外,更封闭了几条支线及车站。” “嗯,所以呢?” “封闭不等于车站从此消失,我曾和铁路警察合作办过几个案子,知道市内还残留着这些在地图或是计算机上也查不到的“幽灵车站”。”“而这幢建筑物正好位于其中一个车站的上方?” “嗯,”银凌海站直身子,摸摸铁梯的扶手处,道:“虽然主要出入口已被封死,但是紧急逃生口好像还没有,而且你看,这道铁梯很干净,显然常有人出入……而且还有血迹……该死,还没干透。” 探员深吸一口气,正想沿铁梯往下爬。一直凝神观察地道入口的莎若雅却皱起眉头,伸手拦住对方。 “怎么了?”银凌海问道。 “这下方有些……有些东西,黑色的气场很浓烈……很强大,对你来说太危险了,接下来就让我一个人干吧。” “你的意思是那个……什么狼人很可能就在下面?那我更要下去。” “不,你已帮上很多忙,”莎若雅道:“但这是我身为狼族……不,是祭师接班人的责任,而且对手是诅……总之……总之对手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相信我,无论身为警察或是……呃,血族,你也已干得很好。” “你弄错了,莎若雅,我莫叔……我的一个很重要的人教过我,不是因为身为警察,才不畏危险,而是因为不畏危险,才是警察。”银凌海半点不退让的道。 二人再度僵持不下,似乎第三回合又要开打之际,莎若雅的行动电话忽然响起。 莎若雅假咳一声,拿起电话,寂静的空间响起莎依娜的声音:“姐姐,我刚刚完成了电台的访问,累得只剩下半条命,你现在在哪儿?一块儿吃饭吧。” “这个……”莎若雅期期艾艾的道:“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忙,分不开身,迟一点吧,好不?” “才不好,我很想和你聊聊啊,”莎依娜撒娇的道:“你的工作不能延后一阵子吗?是什么工作?” “这个……”莎若雅压下声音道:“总之是一些很重要的事,待解决后我会好好和你吃个饭的,我保证,好吗?” “哼哼,神秘兮兮的,”莎依娜神气的道:“别想再瞒我了。姐姐,所有的真相我都知道啦。” “你说什……什么?” “呵呵呵,”莎依娜怪笑几声,道:“姐姐,你其实现在是在约会,对吧?” “不是啊!” “好吧好吧,你说不是就不是,”莎依娜老气横秋的道:“那么我不妨碍你了,迟些再聊。” “嗯,好的。” “啊,还有一件事,姐姐。” “什么?” “可别太轻易让他吻你喔,要确定了是王子再亲喔。” “莎依娜!” 对方笑着挂断了。 “咳……嗯哼……”收好电话的莎若雅尴尬的道:“银探员,你要跟来的话随你便,不过届时别妨碍我。还有,由我领头。” 同一时间,哥特市立医院,深切治疗部病房。 整个病房有如坟地,空气中只有维生仪器规律的运作声,以及刺鼻的消毒药水气息。倏地上锁的窗户发出轻轻“啪”的一声,再被轻轻推开,一道人影如轻烟般溜进病房中。 “暗夜女王”雯妮莎。 少女带着如猫般优雅又无声的脚步,慢慢来到亚述的病床前。 她看着身上插着维生喉管的中年人,露出嘲弄的笑容,以打招呼的口吻道:“噢噢,这不是老亚述吗? “黑暗世界中五大妖魔猎人之一,狼族史上最出色的祭师,我雯妮莎久仰你的大名。” 雯妮莎看着毫无反应的对方,皱了皱眉,又道:“喂,你该不会连心灵也沉睡了吧?你的伤真有这样重?” 女吸血鬼皱了皱眉,上前一手按着亚述的额头,再闭上双目,道:“好,让我看看你的记忆。” 说罢,暗夜女王深吸几口气,嘴巴发出蚊蚋的声音,念诵着种富节奏感的语言。 一瞬间,纷乱的记忆影像如潮水般在雯妮莎脑海中涌现。 四个身上刻有刺青的老人、一名束上马尾辫子的少女、天上的满月、流着污水的地下水道、一群在黑暗中疾奔的狼、一个抱着两名婴孩的女人、颜色形状各异的草药、另一名束着长发的少女、一望无际的沙漠、半透明的女性影像、一卷残破的图卷、女性的娇笑声…… “那半透明的女性……是“黑暗女神”?但是……要命,一点次序也没有,有用没用的都混在一起……”雯妮莎身上冒出汗珠,呼吸粗重起来。 亚述,回答我,那个你在追捕的生物……狼人是谁?事情和“黑暗女神”有关吗?是她令狼人出现? 天上的满月、束着长发的少女、一群在黑暗中疾奔的狼、四个身上刻有刺青的老人、一卷残破的图卷、半透明的女性影像……仍是毫无秩序的一连串画面。 老天,快点,我快要支持不住了…… 雯妮莎倏地猛咳了一声,放开靠在猎人额上的手,整个人坐倒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嘴角边缘渗出少许血丝。 她喘了几口气,脸上出现一贯的嘲弄笑容道:“哼,看样子八九不离十,是“女神”的影响令狼人出现吧,你弟子这次麻烦大啦。” 说罢,女吸血鬼安慰似的拍拍亚述肩膀,站起来步往窗前。 “嗯,要提醒那笨驴别蹚这浑水,不过那笨蛋……算了,必要时把他敲昏再绑起来……” 保护莎若雅…… “什么?” 第57章 雯妮莎身影顿住,回头看着用仅存气力发出讯息的男人,一脸讶异。 莎若雅……保护…… “天啊,为啥我遇上的都是一群利他主义的怪物,这哥特市是稀有动物保护区吗?”雯妮莎一脸受不了的样子,摇摇头,身影却呆立不动。 女吸血鬼忽地快速回到亚述旁。先叹了口气,双手轻轻握起猎人的手,再闭上双目,喃喃念诵近似刚才的语句。 又过了一会,他的心跳、脉搏及血压等维生指数如变魔术般,慢慢转趋稳定起来。 “你别误会。” 满脸大汗的雯妮莎喘了好大的几口气,先擦擦再度从嘴巴溢出的血迹,又画蛇添足的道:“我可不是在帮你,只是让人知道我“暗夜女王”雯妮莎趁人之危,捡别人便宜,于我名声有损。” 说罢,女吸血鬼摇摇晃晃的站起,再道:“我已激发起你潜藏的生命力,接下来就看你自己了。” 病房的走廊外传来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雯妮莎迅速来到窗旁,打开窗子,跃到窗框边缘,回头轻声道:“我可没兴趣当褓母,不过替你管教一下你的不肖弟子,这个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脚步声来到门外,门倏地被推开,两名负责巡逻病房的护士进来,疑惑的看着已回复寂静的病房。 “怎么一回事?我明明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其中一名护士疑惑的道。 “可能是风声吧,”另一名护士上前关好窗子,道:“大概有人忘了关窗,风吹进来,让你听错了。” “但我刚才的确听到……” “是啦是啦,而且那人刚刚才从这二十楼跳下去呢。” 第三回:解除束缚者 银凌海和莎若雅二人沿着铁梯攀下,发现自己站在水泥台子上,眼前是呈左右延伸的铁轨,铁轨上锈迹斑斑,地上布满积水垃圾,空气虽没有想象中般局促,但充满阵阵霉臭气味。 吸血鬼凝神集中意识,双目快速地适应四周昏暗的环境,再把随身的手电筒递给莎若雅。 狼族战士轻哼一声,摇手拒绝,复道:“别以为只有你们才有夜视能力。”说罢,少女往左右两方各看了一会,指指右方,道:“应该是这一边。” 然后也不待银凌海反应,领先往地道深处步去。 地道除规律的嗡嗡声外,每隔一段时间,地面及四周都会传来规律的震动,应该是由列车运行引起的,由此可猜想幽灵车站有某些地方和现存铁路系统仍旧相连。 吸血鬼和狼族少女很快就发现,夜视能力在此地可有可无。 因为向前数十步后,墙壁处的辅助照明灯竟有不少还在正常操作,发出闪烁不定的黄白光芒。 “这儿怎会仍旧有电力供应的?”莎若雅问道。 “那种规律声音加上不稳定的电压,他们可能连用柴油作燃料的小型发电机也搬来了。”银凌海想了想,道。 两人再拐了个弯,眼前开阔,竟是一个老旧的地下铁车站。 他们从路轨攀上月台,车站的架构和一般的没两样,呈长方形。 整个车站异常残破,地面凹凸不平,天花板露出钢筋,泥石间歇地沙沙落下,不远处的地上放着一盏发出微弱光线的残旧防风灯,由月台中段至远处却是一片黑暗,更远处传来潺潺流水声。 银凌海左右观察了一会,上前来到月台一角,一个约两个电话亭大小,四面(包括门)都是透明强化玻璃,而且奇怪地还算完好的亭台,这应该是供月台站长工作的指挥室。 他拉门走进,看样子此地被人当作储藏室,尽是灰尘的小室内都堆放了书籍。 银凌海拍拍书本封面上的尘埃,随意拿起几本书看看,发现都是些质疑现存制度的书籍,比如:《文明的荒谬》、《消费工业的骗局》、《大企业的黑幕》等等。 除此之外,其中一面墙壁上贴上一张约f4尺寸,似是从杂志上撕下来的图片,上面更被人以红色麦克笔画上一个大交叉。 图片上的是莎依娜。 “如此看来,此处应该是肯尼三人的秘密基地,而他们在失踪后就是躲在这儿吗?”银凌海心忖,同时蹲下身子,打算作更详细的搜索。 倏地探员如遭电击般站直身子。 浑身颤栗感涌现,是他作为吸血鬼的“异能”,预知危险的能力 同一时间,莎若雅看着月台远处,示警的低呼道:“银探员,小心。”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黑暗中亮起数十道黄芒。 “是类似肯尼的气场。”莎若雅神色凝重的道。同时半侧身子,一手于前,另一手收于腰间,摆出某种武术架式。 脚步声的主人们慢慢来到月台中央,竟是数十头不同品种的犬只,它们的毛色暗哑而相互纠结,肮脏杂乱,应该是流浪狗一类。 众犬后方是一名年龄和肯尼相若的少年,他发长及腰,手臂上的汗毛也异常地长约寸余。他在二人前方站定,满脸敌意的瞪着两名闯入者。 “慢着,你是……”银凌海细看对方,想起调查资料上的照片,讶异的道:“你是丹。丹·麦连同学?” 少年没有说话,一众犬群却全身的毛竖起,略微低下头来,龇牙咧嘴,摆出一副随时疾扑而上的姿态。 银凌海看看身旁的莎若雅,对方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人不是那名迷失同胞,不过他散发的气场和肯尼近似,应该都是被那同胞……呃……“影响”了的。” “我不认识你,你们是什么人?”丹·麦连忽然道,声音沙哑低沉,如刚吃进几颗炭。 “哼。”莎若雅冷哼一声,露出随时准备动手的姿态。 “你们是怎么知道这儿的?你们来干什么?”丹·麦连再问道,和着低吼。 “我是哥特市警察,来此并无恶意。” 银凌海站前一步,故意挡在莎若雅身前,避免狼族战士敌意的肢体语言再刺激对方。续道:“你的朋友肯尼出了点……意外,而我是来调查的。他身上有一些……呃,古怪的变化,和你有点类似。” “肯尼到死也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这地方的事。”丹·麦连摇摇头,语气透出淡淡的悲哀,道:“他出发前说,那是属于他个人的战斗,你说他出了意外?他其实是挂掉了,对吧?” 银凌海没有直接回答,只道:“丹,我并非你的敌人,肯尼和你身上出现了一些不好的改变,你们需要帮助。现在告诉我,你另一个朋友嘉维斯在何处?是不是他用某些方法令你们出现这些变化的?” “是我的朋友给我力量的,”丹低头抚摸身旁的狗只,冷冷的回道:“除此之外,我没什么想说。” “老天,这事情很重要,关乎很多人的生命。听着,丹,你须要……” “该死,已经有够多的人告诉我该怎样做。”丹打断道:“条子,你说我有问题?你弄错了,你不会明白那种感觉的。 “那种释放真正的自己,不用再在意身旁的人,完全操纵自己生命的感觉,我不用再听身旁的家伙啰啰嗦嗦,从现在开始,只有丹·麦连可以决定丹·麦连该怎么做!” 对方双目异芒闪动,如肯尼般,透出一种有秩序的疯狂:明白自己想要的,而且不理任何后果都要得到。 “丹,你……” “况且我告诉你又如何?答案对死人是没意义的。”丹忽然狞笑了一下,瞬间像狐。 “什么?” “就这样让你们离去的话,之后会有更多人来烦我的吧?”丹说罢,发出几个低沉连续的咆哮。 众犬如收到指令般,从立在二人面前改为往左右横移,再迅速在外围组成一个月牙形圈子,把银凌海和莎若雅圈在中心处。 莎若雅冷冷道:“和他多说无益,这人和肯尼一样,他已经不算是普通人类了。还有,这些也并非普通的流浪狗,你最好把他们当成狮子一般。” “等一等,丹,我真的没有侮辱你的意思,”银凌海仍不肯放弃的道:“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相信我,我没打算伤害你们。” 丹没再说话,包围圈则在慢慢缩小。 “你不打算伤害他们,可是他们有打算伤害你。拜托你别那么天真,好不?”莎若雅不耐烦的道。 说罢,少女在探员耳旁轻轻道:“我有方法应付这群敌人,但我须要约一分钟时间不被打扰,你可以做到吗?” 银凌海疑惑地回头看看莎若雅,点了点头。 莎若雅遂不再答话。闭上双目,露出凝神静气,集中精神的模样,复以一种古怪的节奏呼气又吐气。 众犬发出充满原始欲望味道的低吼声,继续逼近。 地面忽地轻摇了几下,是列车驶过引起的震动,一如赛跑开始的鸣笛。 数头恶犬吼叫几声,从不同方向往银凌海高速接近。 他暗叹口气,一手伸进黑色大衣内,再伸出时,手中已多了一枝似是喷发胶般的东西。 银凌海轻按罐上的按钮,一团略带棕色的气体立时向攻来的几头狗喷去,他手中的原来是警方用作制服暴徒的胡椒喷雾。 自从成为吸血鬼,面对过几次超自然犯罪事件后,银凌海明白到,自己因不肯吸血而长期处于“营养不良”状态,故在“觉醒状态”后能保持理智的时间极短,而愈全面运用吸血鬼的异能,损耗得愈快。 所以在非必要时,他也尽量减少使用血族的能力,取而代之的是使用藏在大衣下,各种特别准备的工具及非致命武器。 扑向银凌海的各犬立时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惨号。 第58章 因为犬科动物以爪和牙作主要攻击武器,迎上胡椒喷雾,等于把眼睛和嘴巴主动凑上去。 倏地后方响起低促的咆哮声,探员在激战中略微回头,两人后方不知何时跑来数头巨犬,它们和其同伴一样,嘴巴溢出饥饿的唾液,一副悍然欲扑的样子。 “什么?”银凌海此刻才省悟到,对方刚才是刻意引开自己的注意力,然后主力则绕远道从后方偷袭,而一开始留空二人大后方的半月型包围圈,本身已是个陷阱。 一头杂毛巨犬发出响彻整个地底的吼叫,如疾电般领先向莎若雅扑去。 千钧一发间,少女睁开双目,如变魔术般,身上脸上各处都发出微微蓝光,浮现奇异的刺青图案来。 杂毛巨犬奔跑数步,已来到莎若雅面前。它朝前一扑,沾满唾液的利牙往少女脖子高速接近。 莎若雅神色不变,顺势举起膀臂迎向巨犬。 利齿毫无困难的噬着血肉,猛兽却同时发出不慎咬到硬物的惨号。 莎若雅浮现刺青的手臂竟异乎寻常地坚硬,只出现几道浅浅,似是擦伤的血痕。 少女趁对方吃痛时,使出和体格不符的惊人力气,先以空出的一手抓着狗的后颈,两手复同时运劲,猛地把巨犬压至地上,双手再紧抓犬头用力往横一扭,空中立时传来清脆的颈骨折断声。 银凌海看到莎若雅的战况,略松一口气之际,其它的狗只仍悍勇的再次攻向他。 其中一头无视受伤,硬生生直往他喷洒着喷雾的罐子扑去,复一把咬住,然后再骨碌一声,把仍在喷出喷雾的罐子吞进肚中,这才摇摇晃晃的倒下,疯狂的行动完全违反了普通狗只的本能行为。 简直是神经病!银凌海不由心中暗骂一声,右手从大衣里再抽出一枝伸缩警棍,深吸一口气,眼中红芒倏地闪现,然后手腕轻抖,警棍有如矛枪般,往扑来的各犬闪电刺出数下,异常地全数命中它们额头中央,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力度令它们出现脑震荡,倒地昏了过去。 瞬间的攻击展现出他发动吸血鬼异能后,有如精密机械般的动作及瞄准能力。 这边厢莎若雅大喝一声,动作狠辣利落的解决了数头挡路的犬只后,猛地向丹·麦连冲去。 “莎若雅,别杀……”激战中的吸血鬼从眼角余光看到莎若雅的行动,忙高声喝止道。 丹高吼数声,嘴巴冒出尖锐犬齿,尖锐指甲的双手五爪箕张,也向少女扑去。 往前冲的莎若雅没半点避开对方的意思,身子忽地加速,让对方攻来的利爪落空。左手一掌由下而上,避开对方利齿,利落的击中丹的下颔。 丹瞬间整个身子被击飞,再撞到主柱上,发出隆然巨响。 莎若雅得势不饶人,往倒地的对手冲去。 “不要,莎若雅……”银凌海挥棍击倒另一头扑来的狗,再次喝止。 丹眼中射出畏惧的神色,倏地发出数道带着某种音节的嗥叫声。 一直以银凌海身体要害为目标的犬群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般,改为攻击探员的手脚,而刚才被喷雾射中倒地的巨犬中,竟有一、两头勉强回复视物和活动能力,它们倏地前扑,不顾一切紧咬着银凌海手上的武器。 其它体形较小的狗则以吸血鬼手脚为目标,拚命又抓又咬着,瞬间暂时瘫痪了银凌海的行动能力。 同一时刻,丹往后退走,先是几个跳跃拉远距离,再转身奔往月台深处。 莎若雅再怒吼一声,紧随其后,少女的奔跑速度极快,瞬间竟已追至离对方二、三个身位。 死命狂奔的丹脚步踉跄了一下。他咒骂了几声,一回头,看到莎若雅来势汹汹,他大吼一声,狗急跳墙的发起蛮力,把身旁一条有明显裂痕的水泥柱子往少女方向推去。 隆然一声巨响,柱子往一旁倒去,登时扬起大片灰尘泥沙,而在旁的是险险打滚避开的莎若雅。 丹的如意算盘打不响,狼族战士和她的猎物只有不到两米距离。 丹再畏缩的退后两步。 忽地天花板上又再传来数道隆隆的硬物碎裂声,破旧不堪的月台天顶,在失去柱子支撑下,造成近似骨牌效应的崩溃效果。一瞬间,莎若雅头项上方的一片巨大拱形装饰水泥高速塌下。 比刚才更惊人的巨响及灰土再次于空中出现,不同的是这次少女来不及避开。 “莎若雅!”刚击倒两头咬着双腿的犬只的银凌海,焦急的大喊。 丹呆望着眼前反败为胜的奇迹,一时傻了眼。 突然间,水泥块被一股巨力由内向外冲开,少女摇摇晃晃的从瓦砾中站起。 仍然生存的莎若雅并非丝毫无损,少女头破血流,红色液体顺脸颊流下,和着其上的淡蓝刺青,令她状如沉迷杀戮快感中的狂战士。 “别开玩笑了,我是狼族高贵的战士,亚述·望的继承人,怎可能在这儿倒下!”莎若雅抹去额上的血,向眼前的对手吼叫道:“过来啊!展现你的爪和牙吧,懦夫!” 自知逃生无路,丹低吼着,利爪向莎若雅腰腹划去。 “唰!”攻击顺利的命中血肉,又或者是血肉的主人无法?无意闪避? 被击中的莎若雅竟然笑了一下,硬碰硬地以招还招,呼的一声一拳轰向对手的面门,少年立时再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开去。 莎若雅身子摇摇欲坠,仍丝毫不停的前行,逼向对手。 少年再度站起,眼中透出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绝望眼神,忽地纵身一跃,往莎若雅扑去,是完全舍弃一切的拚死一击。 “莎若雅,不要!” 连警棍也被群犬舍命攻击而弄断的银凌海,终于摆脱了众犬的纠缠,以高速奔至,欲阻止少女痛下杀手。 少女对银凌海的呼喊充耳不闻,再次笑了起来,拳头却没半丝犹豫,挟带劲风往对手击去。 急奔着的银凌海开始喘气,血液彷佛加温沸腾,心中那种嗜血的欲望愈来愈强,心下更急,知道自己保持清醒的时间已接近极限,理智随时崩溃。 倏地他在心中一愣,预知危险的直觉如排山倒海般再次涌现。 感觉和刚才面对丹时不同,是比他及犬群……更危险的东西。 异变再倏至。 车站内的所有日光灯发出啪啪声响,接着全体尽数熄灭。 同一时间,丹攻来的双爪接近莎若雅的脖子,少女的一拳也快和对方的脸作亲密接触。 少年上方的空间突然现出两道黄芒,接着彷佛能破开疾风的利爪从其后方袭至,在观者视网膜上留下一个巨大的交叉残像。 半秒间,丹瞬间被分割的血肉肢体,如冰雹般朝狼族战士洒去。 在半空展开的血花及肢体遮盖了莎若雅的大部分视线,对方锋利的左爪藉此作掩护,如剃刀般往少女脖子划去。 “不!”银凌海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尖叫,心中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是那种看到身旁的人离去,只剩下自己孤独一个的恐惧。 母亲的出走、父亲的自杀、养父莫凡的死亡等画面闪过又消逝,意识底下最纯粹情感的爆发,有如在心灵中开凿出一道缺口,底下某些黑暗的东西开始慢慢涌出。 哼哼,有趣有趣……银凌海内心深处传来那道熟悉的沙哑声音,再逐渐远去。 然后时间彷佛被浓缩起来。 巨大的黑影划过空间,有如超越时间法则。千分之一秒间,银凌海突然出现在莎若雅身前。 对方的攻击尽数落到当盾牌的他身上。莎若雅仓促变招的直拳也同时命中对手。 “砰”的一声,对方中招后倒飞开去,撞在身后的一条水泥柱上,再发出一声硬物碰撞的巨响。 “噗!”银凌海则半跪于地,一记狭长的切口由脖子右侧颈动脉斜向下至小腹侧延伸,有如被一把巨大的刃物劈了一记,血花疯狂涌出,要不是银凌海身上的皮大衣吸收了部分冲击力,身体甚至会被一分为二。 月台受到连番冲击,像是在发牢骚般,无数泥沙碎石开始从天花板处落下。忽而再传来是啪啪数声,灯光又渐次恢复,不过这次没有如先前般灯火通明,日光灯或明或暗,闪烁不定。 带着一双黄瞳的身影缓缓站直身子。 莎若雅边紧盯着对方,边扶起银凌海,少女深知自己方才是仓促变招,未能运足全力。加上身体已是强弩之末,这一击给对手的伤害实在有限。 日光灯闪烁得更频繁,忽“啪”的一声,墙上的一个灯泡爆开,接着所有日光灯同告熄灭,唯一的光源只余下地上勉强发光的防风灯。 不速之客由黑暗处慢慢往光明处步去。 在闪烁及由下而上的光线底下,二人先是看到对方的下半身,如人类般两足直立,穿着牛仔裤。一双光脚丫子长满毛发,趾甲尖长。 接着是手,同样长满毛发,犹带血迹的指甲长如利爪,令人想到刚才他是凭此攀爬到墙壁上伺机偷袭。 紧接是身体,没有想象中般庞大,甚至比银凌海略矮,在阴影交错下,伤疲交加的二人勉强只看到其胸部及小腹毛发纠结。上身只穿着一件鲜红色皮夹克,衣袖处似是涂上某些夜光物料,发出阵阵诡异的青绿光芒。 此外,锁骨下方还挂着一条骷髅状珠子串成的项链。文明和野性的古怪配搭令人生出怪异的感觉。 “吼呀……”随着充满示威味道的低鸣,最后出现在银凌海和少女面前的是他的脸。 在颈子以上是一颗长着锐利牙齿的狼头,脸颊上的眼珠子发出幽暗的黄色光芒,有如一对透澈的纯色黄玉。 第59章 而刚才被莎若雅击中的左脸颊伤口,则有如吸血鬼般逐渐复原。 “很可怕,彷佛连万物都吞噬的黑色气场,你是嘉维斯,不,你就是“诅咒之狼”?”莎若雅一脸严肃的说了个银凌海不解的词语。 “吼!”一道狼的嗥叫响彻整个地下道,令人耳鼓发痛,大气也似因此而振动,空气中的血腥味更为浓烈,甚至盖过了其它的臭气。 “情况不妙,莎若雅,我们先撤退吧。”受重伤的银凌海气喘吁吁的道,巨大的痛楚反而令他冷静下来,探员静心分析现在敌我实力,得出走为上策的结论。 “不可以,不在这儿阻止他,让他完成“月祭”就麻烦了。”一脸焦急的少女再次说出教探员莫名其妙的话。 莎若雅顿了顿,站在银凌海身前,再道:“放心,我有对付他的终极绝招。” “绝招?” “嗯,虽然这招我从未成功过,不过现在没时间考虑了。”少女说罢,咽了口唾液,露出如刚才般的冥想神态。 她身体上的刺青开始出现变化,如有生命般,先移动收缩,复往脖子下方处集中。 野兽“不语”,左足试探性的踏前一步,看二人犹立原地,步伐由慢变快,不住加速往二人冲来。 如雨般的灰尘泥沙落下得更频繁,当中更夹杂着较大块的混凝土,彷佛为战斗制造背景音乐。 “等等,这儿可能会倒……”银凌海这时才想到,月台本身已相当残破,加上支撑的梁柱在刚才不断被破坏,整座建筑随时会倒塌。 黄芒离二人只有约两米距离。 同一时刻,“哗啦”一声传来,上方的钢筋、水泥及管线等如雪崩般开始塌下,眼看就要将三人压成肉酱。 千钧一发间,一道黑影如破开空气般疾旋而至,半秒后,两人被人硬生生从后拉抓而起,同时一道娇嫩的女声喝道:“走。” “等……”莎若雅想喊些什么,却因被猛力后扯而咬到舌头。 在如山洪爆发般倒塌的水泥块下,银凌海看到黄芒的主人也转过身子,往与三人相反的方向逃走。其夹克背后的毒蛇缠绕十字架的图案也在他眼前变小,但犹自发出青绿的诡异光芒,似是宣称自己不会如此容易就挂掉。 野兽的杀戮还没结束。 整个幽灵月台如骨牌般倒塌。 翌日,银凌海的家。 新闻报导中的主播声音从电视传来:“接下来是本地新闻,今早在旧城区雷德街一带发生的地陷,当局仍然在清理现场。初步调查后,怀疑与已废线的旧铁道有关。当局暂时找到一具残缺不全的男性尸体,正进一步确认身分……” 空中响起《蓝色多瑙河》的电子音乐,坐在沙发上的银凌海忙拿起行动电话。 “嗯嗯,是这样吗?”银凌海听着话筒另一端的声音,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阿高。” 身上多处包扎着的莎若雅看看他,露出疑问的目光。 “据我朋友打听回来的情报,现场找不到第二具尸首,那个狼人……呃,我是说,你的同胞九成是逃掉了。” “嗯,这次是我一时大意,”莎若雅咬牙切齿的道:“下次我绝不会让他溜掉!” 银凌海抓抓下颔,道:“从现有状况推断,狼人的真身很可能就是嘉维斯,他本身已被警方追缉,加上现下老巢被毁,可能会暂时躲起来避风头……” “不,他不可能这样做,一旦狩猎开始,那种内在的执念会驱使他完成整个“月祭”……”莎若雅打断对方,却在话末时硬生生的打住。 “你说完成什么?” “不……呃,我是说……” 电视的电源忽然“啪”的一声关上,二人回头,发现是刚从房中步出的雯妮莎。 昨夜雯妮莎救了二人回银凌海的家,并以古怪的“术”替两人作了简单的治疗后,只说了句熬夜对皮肤不好,就躲回房中,直至现在。 换上一套黑色露脐短上衣,配黑色有折短裙的女吸血鬼,先神态优雅的打了个呵欠,再看看餐桌,不满的道:“老天,你这笨弟子没泡咖啡?你除了吸血外,连这些美妙的饮料也戒掉了吗?” “不是的,师父,因为我们在讨论……” “马上去泡!” 莎若雅瞧瞧手忙脚乱的银凌海,假咳一声,先端正坐姿,复正容道:“雯妮莎大人,我莎若雅·史宾利代表狼族,感谢阁下出手相救。令你的弟子遭遇危险,我感到万分抱歉……” “够了够了,不老实的小鬼连寒暄也假仙得很。”雯妮莎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我……我不明白阁下的意思。”少女立时铁青着脸,刚拿出泡咖啡用具的银凌海也一脸愕然。 “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有人不老实,说谎也不打草稿。” “雯妮莎师父,你在说什么?”他停下手来,疑惑的问道。 雯妮莎瞪了银凌海一眼,道:“我有说你可以停手吗?你不会一心二用的吗?边泡边听我说,你这笨驴虽然比不上我,但总算有点小聪明。偏偏每次看到别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脑子就马上停摆,也不想想对方话里的破绽。” 银凌海浑身一震,雯妮莎一言惊醒梦中人,脑中登时想起莎若雅说过的话中,很多地方均矛盾重重,而自己却是先入为主,视而不见。 “人并不相信真实,只是相信自己想相信的真实。”雯妮莎转向莎若雅,道:“小丫头,是时候说实话了吧。” “我不……我没有隐瞒什么……” “老天,看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而且你编的是什么烂故事?”雯妮莎气道:“你说什么某个失心疯的狼族四出乱杀人?拜托,他有三头六臂不成?要同时出动四长老及最高阶的祭师? “况且若你们族人真有这种可以“影响”人类及其它生物心智,甚至令他们的肉体出现变化的能力,人类世界早就天下大乱啦。” “我……” “你提过对方每隔月相变化就要杀人,”雯妮莎顿了顿,喃喃的续道:“莫非这一切都和那个什么古老传说有关?” “你知道“诅咒之狼”的事?”莎若雅瞳孔因为惊讶而扩大。 “有所耳闻吧,”雯妮莎耸耸肩,一脸满不在乎的道:“这么多年我可不是白活,不过当然那些技术性的细节没你那样清楚。” 银凌海看到师父狐狸般狡猾目光,暗地里摇了摇头,晓得她用的是警察侦讯时常用的套话技巧—— 先扮作所有事都了然于胸,一副说不说都随你的样子,让对方放下心防。 雯妮莎忽瞪了瞪银凌海,眼神坚决表达出“你敢说破我就把你的舌头打结,双重的死结”的意思。 “我……我……但族中规定……” 雯妮莎忽又柔声道:“非常事情要用非常手段,我无意窥探你们族中秘密。但现在事态紧急,而我在黑暗世界度过漫长的岁月,对于“术”或“魔法”一类的事认识比你多,或许可以提供有用的建议。” 莎若雅脸上阴晴不定,忽叹了口气,道:“雯妮莎大人,你的弟子在战斗中表现了崇高的情操,我信任你们,祖灵在上,愿祂们原谅我。” 说罢,莎若雅忽然脱下上衣,露出只穿上内衣、身材匀称得没有一丝赘肉的上半身。 银凌海忙半转过头去。 莎若雅一手轻按自己小腹,闭上双目。腹部的皮肤倏地现出一个似文字又像图案的刺青符号,少女再瞪开双眼,刺青已然不见,她不答话,忽猛力一把撕下自己小腹处的皮肤。 “你干什么?”银凌海再吓了一大跳,忙想上前制止。 雯妮莎却摆摆手,示意银凌海少安勿躁。 探员这才看清,莎若雅撕下的其实是一块和皮肤颜色相同,具黏性的假皮。少女把假皮翻转过来,内里是一片深棕色的纸片。 “这是唯一记载我族“诅咒之狼”一事的文书,叫作“羔羊图卷”。”莎若雅把纸片拿起再慢慢展开。 残破的纸张甚薄,但既柔软又坚韧,似是以某种植物的纤维所制。她把折迭的部分逐一摊开来后,竟有二十公分宽,近半米长。纸上则以墨水绘上各种人形、奇-書∧網兽类及日月星辰等图案。 莎若雅指指文书,解释道:“此图卷被历代长老用秘术处理过,有弹性且防水,也能局部延缓自然老化,在折迭后体积会做某程度的缩小。 “而收藏的假皮是师父造的,贴于皮肤上会如变色龙般,变成和使用者一样的颜色,并会把加诸其上的大部分伤害转移到其人身上。” 雯妮莎看到假皮,不由得露出看到宝物,双目放光的眼神,相较之下反而对图卷显得兴趣不大。 她由左至右瞧瞧破旧的文书,指指上面绘有各种人兽建筑等的图画,问道:“这些应该是图画文字(pictography)或是比较后期的楔形文字,但你们一族不是向来习惯不立文字,历史及习俗都是靠歌谣代代相传的吗?” “嗯,这是极少数祖先允许留存下来的文书,在祭师间一代传一代,以往只有两个族外人曾得长老允许阅览过,不过那已是约一百年前的事。要不是有此先例可援,我也不敢如此……鲁莽。”莎若雅不由得强调道。 “嗯哼,”雯妮莎现出思索的表情,道:“继续吧,不过你先再说一遍有关那传说的事,我不想浪费时间向身旁这个笨徒弟说明。” 莎若雅没留意到雯妮莎用巧妙的语词蒙混过去,遂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嘴巴以如蚊蚋的声音,先轻哼了几句由古老语言组成的歌曲,复向银凌海道:“这是我们族最古老的故事,用你能理解的语言翻译,嗯……大致上是这个意思—— ““亘古以来,即存在一头恶兽,叫作诅咒之狼。 第60章 我们远古的祖先与其相斗,虽然打胜了,却始终无法将其完全消灭。逼于无奈下,遂将其封印于体内,因此恶兽被灭,族人及其它生物都得以过和平的日子。”” “这是用作欺骗大部分人的版本吧。”雯妮莎冷笑一声,道:“如果真是这样,你们今天就不会如此烦恼。” “嗯。” 莎若雅不自然的改变一下坐姿,再道:“这是一般人所知道的传说,但真相是……呃,其实恶兽肉体虽灭,其精神意识却犹残存,更隐藏于我们一族的血脉中,每隔大约一、二百年,恶兽会趁机在某名同胞身上复活……” 少女说罢顿了顿,先不好意思的瞧瞧银凌海,复道:“正如我曾说过,长老预测到的,其实是诅咒之狼将会于此地再次复活,一名有我族血缘的同胞会受它的蛊惑,在每隔一次完全月相改变时,意即朔月及满月时,于月光下“狩猎”另一名有我族血缘的同胞,吞食其心脏及血肉,此谓“月祭”。” 她深吸一口气,道:“每成功一次,他的能力也会变得更全面。在完成连续三次“狩猎”后,“诅咒之狼”就会重现世上,届时尘世间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消灭他。 “故长老们及师父于此地集合,打算趁他羽翼未成时先下手为强,结果……剩下的你们都知道了。” “能力?难道你指的就是“影响”其它人类心志及肉体的力量?”银凌海对于那两名少年的死始终不能释怀。 莎若雅脸有难色的回道:“其实我刚才所讲,都是师父告诉我的。理论上要等祭师正式交接,他才会把一切秘密以及图卷交付。 “这次师父在临行前却一反常态,将相关事情大略及此文书的由来告诉我,又叮嘱我把此卷宗贴身藏好,我当时已觉不妥……” 说至最后一句时,少女露出哀痛神情,却旋又隐去,续道:“总而言之,此文书的详细意思和“月祭”的细节,比如那同胞如何影响其它生物,“诅咒之狼”如何强大,什么是“能力变得全面”等,我委实不知。 “请相信我,祖灵在上,我这次没有任何隐瞒。” “那个所谓影响,我猜可能是透过某种肢体的接触或是体液的交流。”雯妮莎发挥对这方面的知识,道:“我猜这点和我们血族类似。” 银凌海点点头,想起肯尼在宿舍遇上狼人后说的话,复向莎若雅道:“根据你说的话,我有几点不解的地方:首先,你说以往曾发生类似的事?那当时是如何杀……嗯,解决的? “其次,你提及连续三次“狩猎”,那个……狼人不可以先暂停一下子,待风头过后才静静行事的吗?第三,他是如何找寻有你们一族的血缘,呃,或是说,有“残留血缘”的族人?” “是的,我也曾和你有相同的疑问。”莎若雅点点头,道:“师父解释过,在过往历史中,“诅咒之狼”曾多次迷惑我族同胞,促使其完成“月祭”。 “那恶兽残存的意志会间接影响宿主的精神,令他行事更大胆暴戾,也让他能在适当月相出现时,感觉到附近拥有我族血缘的人。 “不过凡事有利也有弊,这也同时促成他心中那不理性,非尽快完成“月祭”不可的执念。最重要的是,仪式有不可逆反中断的法则,所以他在下一个……呃,按时间推算,应该是朔月之夜,一定会再行凶。” “仪式的法则?”银凌海抓抓头。 雯妮莎叹了口气,忽身影一动,上前狠狼敲了银凌海的头一记。 “哎呀,师父,我说错了什么?” “拜托,这是黑暗世界不移的定律,”雯妮莎道:“愈强大的力量,其限制及规定往往也愈多,不过有时会被施用者隐藏过去,甚或是化缺点为优点。 “不过重点是,这些我几天前不是教过你了吗?你这弟子就是不学好,师父说的老没在听!” 银凌海掩着头,想起每次提及黑暗世界的事,自己老是下意识的避开,甚或左耳入右耳出,苦笑起来,道:“嗯,师父,我会反省的了。” “哼,知道就好。” 莎若雅静静的看看二人,先假咳一声,续道:“正如我刚才所说,“诅咒之狼”过往曾多次意图复活,但因为这些行动限制,纵或第一、二次狩猎时可隐瞒过去,但在第三次狩猎前,一定会被长老发现而被消……呃,导回正途。” “但是这次出了意外?”雯妮莎坐回沙发上,轻拨几缕垂至额前的秀发。 “是的,”莎若雅脸色难看的颔首,道:“上次“诅咒之狼”出现是大约九十年前的事,此次时间竟相隔这么近,师父说是因为有外力介入。” 少女顿了顿,以困扰的语气续道:“我记得说到这个时,师父的神态忽然变得很古怪,说什么黑暗女……” “一次解决一个问题,”雯妮莎忙打断道:“总之先解决你们族中这个麻烦再说吧。” “嗯,但……” 女吸血鬼忙不迭续道:“既然已知对方一定会在新月来临时行动。那反过来说,在此之前他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我要是你们,会趁这段时间先解读这份文书,毕竟它现在是唯一有关诅咒之狼详情的线索,搞不好可以找到有用的东西又或其弱点什么的。 “对了,笨驴,你不是有个叫什么沃尔夫,在大学教书,闲闲没事干的朋友吗?就找他吧。” 银凌海皱了皱眉,向一副事不关己、己不劳心神态的雯妮莎道:“师父,既然现在莎若雅已说出一切真相,你可否……” “想也甭想,”雯妮莎道:“避免两个笨蛋变成肉泥,和像个傻瓜般满街乱跑调查,这可是两回事。” “但你说过只要搞清真相就会出手帮忙……” “我不是协助你们搞清事情始末,又提供专业意见了吗?这些不算是帮忙?我没按每个子音来收费已经很宽大的了。”雯妮莎懒洋洋的道。 银凌海正想继续游说,行动电话却忽然响起,探员拿起话机接听,双眉随即紧锁起来,再简单的说了几句就挂了线。 雯妮莎无言的扬扬眉。 “是紧急情况,上司叫我马上往现场支持。” “嗯,原来是这样吗?”雯妮莎微笑道:“那你过来,我有事要告诉你。” “呃?” 女吸血鬼再狠狠的敲了银凌海的头一记。 “师父,你干什么?”探员掩着刚才相同的位置,痛呼道。 “你问我干什么?是我问你在干嘛?” 雯妮莎怒道:“你是哪根筋不对啦?我只替你这营养不良的家伙作简单的治疗,你别以为自己外表还齐齐整整就真的没事啦!现在你是中看不中用,别说伤口随时会裂开,一个不慎更会立时失控。” “我明白,雯妮莎师父,但我是警察,而我的同僚需要帮忙。” 银凌海略微踉跄的站起来,步向大门,复转头道:“我会尽量小心的。莎若雅,你就待在这儿休息一下。师父,拜托你了。” “哼,驴子的话我听不懂。” “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匪徒车牌号码……车型是黑色奥迪s8……疑匪人数四人……持有重型武器……车子往东码头街前进……”银凌海车上的无线电传来调度中心的指示。 “探员55699收到,正赶赴现场。” 银凌海拿起电机应道,亮起警笛的车子完全超越路面时速限制,全速赶至哥特市东码头的货物起卸区。 此区域位于货运码头边缘处,是属于码头扩建前的部分,所以路面设计较窄,配套设施也较旧,使用率较低,部分大型货仓甚至被分拆成小型货仓出租。 银凌海把车子停在某幢漆上“利氏有限公司”字样的大型货仓前,建筑物附近已泊有几辆巡逻警车和一辆私人汽车,数名制服巡警持枪戒备,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距离建筑物大门前不远,警卫亭旁的矮墙处则停泊着一辆车头凹陷的汽车,玻璃碎了大半,车身上满是弹痕,车门大开,拍档力高和另一名古巴裔的同僚卡查在旁小心查看。 银凌海和其它人颔了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再步向弃车处。 车子的乘客席上躺着一具男性尸体,其胸部、小腹以及头部均有中枪造成的伤口,衬衫及牛仔裤上沾满了血迹。脸孔五官被射入的子弹撕裂拉扯,不似人形。 男人手上还握着一迭以纸条整齐捆着的大额钞票,皮鞋也新簇簇的,没沾上血迹,令本来可怖的景像平添某种讽刺味道。 三人视线相会,点了点头,再步回大伙处。 “学长,情况如何?”其中一名较年长的巡警问道。 “实在太过分啦,情况就像你第一次和女朋友的父亲见面,发现他竟然是你的心理医生一样糟。 “我对比过了,车牌、车子颜色及型号和调度中心说的贼车一样,至于尸体方面,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一小时,”力高指指车上那穿着略微过大衣服的男人,道:“应该是伤太重了,同党丢下了他。” “嗯,调度中心说车上共有四名匪徒,那剩下的三人跑到哪儿啦?”卡查边说边看着前方的货仓。 “有工人说看到几个人影跑进这货仓内。”一名年轻巡警补充道:“我比较熟悉这一带,这儿是旧货仓区的尽头,只有我们面前这一条路连接,货仓后方就是海边。他们要逃走,只有绕回这儿又或是跳海逃生。” “又或是无可奈何下,躲在货仓中。”银凌海冷静的道。 “那怎么办?”年轻巡警问道:“要进去吗?” 第61章 “不。”银凌海三人及较年长巡警摇摇头。 从调度中心处得知疑匪持有冲锋枪一类的重型武器,加上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状况下,嫌犯什么也干得出来。 最正确的处理方法,应该是先封锁附近一带,待s.w.a.t(specialweaponandtactics)等机动部队前来支持。 众人正商议间,倏地吵耳的引擎声音传来,一辆附有警笛,大马力的悍马驶至。 车子停定后,一名高瘦,理一个小平头,腰间挂着警徽的白人潇洒的跳下车子,龙行虎步的走来。 “长官。” 众人同时敬礼。不过力高,卡查和银凌海三人在敬礼的同时却脸上一寒,一副刚踩到狗大便的样子。 来者叫强森,刚调来哥特市警队约一个多月,据说有几个学位什么的。 他本来是非前线工作的政风处副主管,也不知他如何说服高层,让他暂调来“了解前线人员工作”。 不过在指挥了几次行动后,大家已知道他是典型的考试秀才,正所谓俗称“高分低能”的人。只会根据标准程序照本宣科,完全不会根据现场状况变通。 最糟的是,强森偏是那种冲劲有余,冷静不足的人,令警队内教徒的人数突然呈几何级数增加。 “实在太过分啦,我突然很想看到“毒蛇”尼考尔。老天,你们说,是不是我压力太大,内分泌失调了?”力高低声道。 “不,阿高,我认为这是世界末日前的一种征兆,我打算信教。”银凌海和卡查点点头,后者再补充道。 此时强森听了巡警汇报,声如洪钟的道:“各位,我刚从劫案现场赶来,情报表示,这帮人下手的是谭哥坞那群混混的其中一个秘密仓库。” ““谭哥坞小子”?自从华人帮会的老大“恶鬼张”死后,他们借势崛起,专营毒品及军火走私,最近势力扩展得很厉害……”熟悉黑人帮会的卡查道。 “嗯,这些我……我当然也知道,不,我清楚得很。” 强森忙不迭的强调道:“我们从几名侥幸没挂的党羽中得知,他们除了钱外,还被抢了些重型武器,好像有鲁格mp-9以及mp5型号的冲锋枪什么的……啊,还有一枚四十毫米的自动榴弹发射器。” 众人立时脸都白了——银凌海除外,成为吸血鬼后的他脸色苍白,比较不显眼,在如此人烟稠密的城市出现榴弹炮,简直是超级神经病。 “那群混蛋在搞屁啊!”卡查怒道:“走私榴弹炮?他们以为这儿是阿富汗吗?” “罪犯都是自私而且愚蠢的。”强森装模作样的道:“好了,不论他们是黑吃黑还是什么,大家听我指挥,我们现在就进去抓住他们。” “什么?” 这次众人下颔都差不多要掉到地上,现在确定了对方持有如此强大火力的武器,还要贸然冲进去,不啻等同送死。 “长官,是不是该等支持来比较好?”力高马上道。 “还等什么?兵贵神速,这些小毛贼我们自己可以解决。”强森信心满满的道,脑海中全是自己上任不到三个月,就抓获一批持械悍匪的风光画面。 “长官,至少我们得先搞清楚仓库放的是什么东西,好吗?”银凌海指指空无一人的警卫室道。 负责看守仓库的警卫亭内,即使没有货物纪录,最少也会有仓库持有公司的联络电话,如此可确定库内没有易燃物又或炸药一类的危险品。 “怕死的话别当警察,”强森吆喝道:“我说进去就进去,这是长官命令。” 银凌海和力高二人互相打个眼色,心中叹了大大一口气,警队始终是纪律部队,上司的命令是绝对的。 同一时间,银凌海的家。 莎若雅试试伸展手臂,却似牵动了伤口,登时露出吃痛的表情。 “坐下专心养伤吧,我和笨驴是同一血裔的,治疗比较有效,那笨蛋现在才可以像发情的野鹿般满山跑。”雯妮莎喝着银凌海泡的咖啡,淡淡的道:“你可不同,没挂已经很幸运的了。” 莎若雅暗叹一口气,如言无奈坐下。过了好一会,她深吸口气,道:“雯妮莎大人,这次我真的深感歉意。” “安·比尔斯(ambrosebierce)说过,道歉就是为将来再次冒犯而打下伏笔。小鬼,你要说什么就直讲吧。” “嗯……为了救我,令你身上诅咒造成的伤势恶化,我感到非常非常抱歉,我在本族的秘巢藏有些特别草药,应该可以减轻发作时那种痛楚……” “小鬼你在胡说什么?”雯妮莎立时厉声道。 “雯妮莎大人,我无意冒犯。不过我有“灵视”能力,可以看到人类及某些黑暗生物的气场。虽仍没完全练成,但即便如此,竟也能看到阁下发出的暗沉气场,那么说大人您的伤势已……” “啧,小女孩有很不错的眼力嘛,”雯妮莎再次打断对方,道:“作为“忌子”,真的很出色。” 这次轮到莎若雅脸色大变。 “是亚述那家伙用“术”那一类东西替你掩饰的吧!” 雯妮莎娇笑数声,站起来,转身步进房中,同时道:“你放心,这种对抗孤独命运的勇气还有悲惨的生命,我很喜欢。” 她顿了顿,续道:“小鬼你要是真的这样闲,那就到医院看看亚述吧,省得在此吵我补眠。” “但师父他……” “小女孩,亚述并没你想象中那么弱不禁风,这些小伤才难不倒他啊!”雯妮莎哼了一声,缓缓把房门关上。 就在门差一线要完全关上时,暗夜女王忽地声调转低,瞬间气温似下降至冰点,她再续道:“还有,我的事你少管。而且绝对不许对那笨驴多嘴多舌,懂吗?” “是……是的,对不起。”对方发出的强大杀气,令狼族战士顿时噤若寒蝉。 众人分成两组,从左右小心翼翼地接近仓库。 仓库的两扇大门已朝左右横移敞开。 各在队伍前方的力高和银凌海倚在入口旁,尽量用有限的视角观察室内,确定了待会自己的立足点,互相打了个眼色,一先一后冲进室内,在门外左侧的力高朝右冲,右侧的银凌海朝库内的左侧冲,二人采交叉路线,以对角直线方式进入建筑物。 没有伏击,两人的警戒范围内没有任何敌人。 银凌海作了个安全的手势,其余众人迅速进入室内,互相掩护下各自散开,各自找寻掩体。 这儿应该是个存放纸品的仓库。 除了不少木箱外,各处都是一捆捆的印刷品,比如旧报纸、杂志、书刊等,还有外表如一卷巨人用的卫生纸的白纸卷。远处还有几个顶端开启的铁笼子,装满了大量碎纸,应是回收作再造纸用。 幸运的是仓内有数个接近天花板高度的大窗户,引入室外阳光,加上电灯也开启了,各人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现场光线。 “连灯也没关,那班家伙铁定慌得躲在某个角落内发抖啦!”强森兴奋的道,身旁的卡查则因同时肩负保护“指挥官”的责任,一脸紧张。 银凌海心下不安,在如此恶劣的状况下,最需要的就是自己吸血鬼的异能。偏偏自受伤后,骨子内充斥着一股古怪的疲惫感。 而且现下稍为动念,体内立时传来强大,似要吞噬身旁一切的饥饿感,这才明白到雯妮莎那语重心长的警告。 想当人类时就是吸血鬼,需要吸血鬼异能时却是人,真是充满黑色幽默感!银凌海心忖。 “哥特市警察!里面的人马上放下手上武器投降!”强森在毫无先兆下,忽然大喊道。 众人几乎把心脏都吐出来。 老天,训练手册上是说行动时要先表明自己警察的身分,但也要看看时机,好不?各人心里登时直骂娘。 不远处一堆铁桶后方,忽地传来重物堕地以及喊痛的声音,像是有人摔倒了。 “在那儿!” 强森毫不犹豫,手中的葛拉克17立时开火。 “别……”银凌海等有经验的三名警探来不及制止。 在如此巨大压力的环境及心理状态下,强森的一枪促使了所谓传染射击效应,其它人不由得跟着长官开枪,对方也自然响应还火。 瞬间,无数子弹和着枪鸣在空中来回往返。 在铁桶后方应该有二至三人,他们如被惊吓的动物般,各自握着九毫米冲锋枪胡乱向四周扫射,不过不知是自暴自弃或是一时慌乱,子弹大半都射空了,落在无人或是近天花板处。 银凌海抵在某个木箱后方,知道虽然现场堆放了大量可作掩护的杂物,但大都是柔软的纸品,严格来说只是“掩蔽物”,不是“掩护物”,没法挡掉对方大口径的子弹,这样的情况对己方甚为不利。 不远处的力高向他,以及刚把强森推到某个坚固机械后方的卡查打个手势。 二人会意,分别又向其余人打手势,然后众人再分左右两边,边还火边冒险沿着匪徒所在处的外围移动,到对方察觉时,众人已分占有利的掩护地点,从两个相异方向同时朝目标作交叉射击。 这是利用己方人数优势,从不同方向同时攻击,形成交叉重迭的火网,使敌人无法同时兼顾两面,是与匪徒火并时常用的战术。 一个把身子探得太前的匪徒小腹中了枪,却没有倒下,反而更像被激起凶性般,索性直起身子,如战争电影中的主角,一手握冲锋枪枪把,另一手握着握把后方的枪托,向卡查那一方疯狂扫射。 第62章 “啊!”卡查大腿冒出血花,中枪倒地。 银凌海那一边的巡警连续开火,对方背部连中两枪,终于倒地身亡。 另外的两名匪徒奇怪地没有丝毫胆怯,发出有若野兽的原始吼叫声,悍不畏死地以手中的重火力武器向众人礼尚往来。 银凌海看到对方的神态,心中一愣,没来由的想起昨夜那群凶猛的犬群。 不,是我想过头了,而且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 “啊啊!”强森看到已击倒一名敌人,忽然热血地冲上前方,紧贴在一个更接近匪徒,约半个成人高的机器后,伸出头来向对方连续射击。 “不好,这个距离太……”银凌海眼角看到上司的行动,正想阻止,对方已向强森所在的掩体疯狂开火。 “妈的!” 强森正想举枪还火,一枚击中坚硬掩体的子弹反弹开来,擦过了热血指挥官的肩膀,吃痛的他失去平冲,半边身子跌出机器外。 虽然枪战时靠近掩护物是常识,但此刻和敌方是处同一水平位置,子弹在击中一些低矮掩体如车辆引擎盖时,容易反弹,变成跳弹或是近失弹,造成本可避免的伤害。故和敌方占据高位置时尽量贴近掩护物不同,此情况下要和掩体保持一定距离。 千钧一发间,力高冒险从木箱后扑出,边冲前边开火,意图吸引对方火力。 接近强森的一名匪徒猝不及防下,胸腹同时中枪倒下。 不过本来面向银凌海等人方向的另一名匪徒却受此影响,虽然他的下腹刚刚吃了一枪,但竟能抵受着痛苦及子弹的冲击力,同时将枪管改而指向力高及强森的方向,扳机声就要在下一秒响起。 “阿高!” 看到对方如无畏枪炮般,银凌海心下一急,拚尽吃奶力气猛冲上前,一把将其扑倒。“扑通”一声,两具人体同时倒地。 对方手中的mp5飞脱离手。 “不许动!”银凌海大声吆喝道,同时咬紧牙关压着仍在挣扎的对手。 余众此时纷纷上前,其中两名巡警连忙跑来协助银凌海,一个帮忙压着仍不住挣扎的匪徒,另一人把对方的手屈向后方上手铐。 银凌海见匪徒已受制,坐倒一旁,喘了几口气。又连忙上前查看卡查大腿的伤势,同时替他作简单的止血急救。 “老天,我认得这几个家伙,他们是城东五街一带的毒虫,一向最多只会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想不到会突然如此大胆。”卡查痛得满头大汗,咬着牙的道:“怎么样,你这个得到康薇尔真传的家伙,我可不可以提早退休?” “甭想,”银凌海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道:“伤口没有大量出血,应没有伤及主动脉,你那痛苦的警察生涯还漫长得很。” 此时力高慢慢扶着强森站起,满头冷汗的指挥官看看四周,笑道:“很好,在我英明的领导下,成功阻止了三名持械匪徒,大家干得好。” 银凌海及卡查闻言,互相作了个鬼脸。 “长官,我们是否需要彻底搜索此地,以防有什么遗漏?”力高没好气,故意打断的道。 按一般办事程序,此时虽然已经大致控制场面,但为安全考虑,仍要对现场作一次搜查。 “啊,对对,这些你们来干吧,”强森一副大局已定,老神在在的样子,道:“该死,我的肩膀痛死了,快给我叫救护车,还有,找人扶我到大门,可能有媒体来了……” 此时三匪中仍生存的一人开始因痛苦而呻吟起来。 银凌海上前替对方作止血处理,边道:“忍耐一下,救护车快要来了。” 就在他扯开对方夹克,欲再撕开其上衣替伤口作紧急处理时,心中猛地一愣,动作也登时顿住。 匪徒的夹克下是一件浅蓝色,式样近似巡警的制服,胸前口袋处还印有利氏公司的字样及标志。 “是这仓库警卫的制服,他原来是这儿的警卫吗?不,卡查说他们是没有正职的毒虫,那他……对了,莫非他是拿了制服来穿,但为什么?” 门外空无一人的警卫亭,车上尸体身上过大的衣服,看不清脸孔的枪伤以及和衬衣牛仔裤格格不入的皮鞋。种种影像在探员脑海中闪过。 “不好!大家小心,匪徒仍是四个人,还有一个躲在这儿!”银凌海立时警告道。 “银探员你在说什么?”强森茫然的问道,其它人也是一脸疑惑。 “大门外车上的尸体是警卫的,他们大概强迫他调换衣服后,再射杀他,所以尸体身上衣服才会有点过大,而鞋子因为不合脚,故没有换。 “他们又把一迭钱塞到尸体手上,造成其中一名匪徒已死的假象,藉此拖延我们调查的时间,方便逃……”银凌海急忙解释道。 躺在地上的匪徒忽地格格大笑起来,声音充满嘲弄味道。 同一时间,离众人位置稍远,堆满了碎纸的回收铁笼内,倏地冒出一名小腹处血迹斑斑的男子。他拨开用以藏身的碎纸,腰际夹持着一枚德国hk公司hk69a1的单发榴弹发射器。 准星瞄向众人。 事出突然,在这一秒间,众人呆若木鸡,没人反应过来。 除了他们当中的一头黑暗生物。 吸血鬼异能瞬间发动,银凌海眼中红芒暴现,手中的葛拉克17连续发出两声怒吼。 就在男人手指扣向发射钮前的瞬间,其心脏及额头中央先后爆开两朵血花,身子再随冲击力往后跌,倒在软趴趴的纸片上,发出“啪”的一声。 危机解除。 银凌海身子一软,整个人跌坐地上,像是落在岸上的鱼儿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众人以为他因为刚才险死还生,精神还没回复过来,遂上前感激的拍拍他肩膀。 只有吸血鬼自己知道,刚才不顾一切,勉强进入“觉醒状态”,虽不过短短数秒,但体内那股嗜血的冲动却马上如山洪爆发,令他要用体内所有的理智压制着。 此时被压在地上,双手被手铐反剪绑着的匪徒突然抬头,直勾勾的瞪着众人,眸子带着某种饥渴和狂乱,低吼一声,不顾伤势的挣扎起来,咆哮道:“我会杀了你们,我会吃了你们,我会把你们撕碎……” 两旁的警员马上更用力的制住他。 “我杀死你们……”对方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 在房内沉睡的雯妮莎倏地睁开双目。她半支起身子,看着前方墙壁一道由盆栽投射而来的影子。 黑影突然如卷麻花般扭曲,再扩大,然后慢慢形成一个男人的形状。 黑暗世界的行商,双影。 好一会后,影子“传来”一道男性声音:“日安,我亲爱的女士,你最近好吗?” “本来还不错,要是双影你不出现的话,感觉会更好。” “噢,这些久违的问候话真的令人温暖。” “少说废话,找我有什么事?是关于“女神”的消息吗?” “嗯,最近不少地方都有看到“女神”的传闻,又或受她的力量影响的黑暗生物出现。事情真的一团糟,暂时最高兴的可算是“猎人公会”那群家伙啦。” “还有你们这些瞳孔都是货币符号的黑暗行商,给我入正题,双影。” “好啦好啦,我说我说,其实是有人托我当个中间人,想与你见个面。” “是什么家伙?” “就是那群中立的预言者。但你也知道我很爱惜小命,可不敢乱直呼她的真名,她现在自称“卡珊德拉”。” “嗯哼,”雯妮莎冷笑一声,道:“希腊神话中作出准确预言,但没人相信的女预言家?她可甚有自嘲的勇气啊。不过你们原来这么熟络的吗?” “商人的原则是尽量少树敌,所谓和气生财嘛,和她见个面吧,你又不会少块肉的。”影子扭曲了一下,续道:“喂,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的啦。” “哼,何时?在哪儿?” “女士,你也知道他们的行事方式,你只要四处随便逛逛就行了,他们认为时机适当,自会出现。”影子说罢,顿了顿,随即开始收缩。 “等一等,”雯妮莎叫住对方,道:“关于“女神”的事……” “放心吧,行商信誉无价,有什么异动或是特别情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赶来的警车、救护车及传媒采访车,几乎把码头大半的道路都塞住。强森面对一堆镜头及麦克风,正侃侃而谈自己英勇与匪徒火拚的经过,又不忘炫耀肩膀上那不过是擦伤的伤口。 “实在太过分啦!情况就像你和女友在房内嘿咻时,她那不知情的五岁弟弟在门外打拍子一样,令人愤怒又不好发作啊!”倚在救护车旁的力高忿忿的向银凌海道:“老天,那一记子弹要是准一点多好。” 此时两名救护员把躺在担架上的卡查抬上车,他向两人作了个鬼脸,道:“笨蛋阿高,记着找些美眉来医院探望我。” “嗯,我尽力吧,不过要找到肯来看你的女孩子,我想我需要组织一支庞大的探险队。” 救护车瞬速远去,力高转过头来,向仍是脸青唇白的银凌海笑道:“兄弟,你没事吧?你一副贫血的样子,要不要马上找个美女护士,替你作特别的输血服务?” “血?好的……” “老天!你竟然响应我的笑话?说,你到底是谁?你把我的好朋友阿海怎么了?” “呃……对不起,阿高,你刚才在说什么?” “实在太过分啦!你的幽默感和你的演技一样糟糕,”力高没好气的道:“不过算啦,我会原谅那些长得没我帅的同性。 第63章 对了,说归说,我真的弄不懂那班家伙在搞什么。” “嗯,我猜想伏击我们的男人早已受伤,故他们打算先引开警方注意力,好掩护同伴逃走,此时我们却碰巧出现……” “我不是指这个,”力高打断银凌海,道:“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正如卡查所说,他们不过是街头混的毒虫,却突然神经病似的跑去打劫帮会? “另外,刚才枪战时那几个人吃了这么多枪还站得起来,即使嗑了药也太离谱了吧?老天,简直就像前几天那个家伙般。” “你说前几天?你的意思是还有相似的事件?”银凌海立时紧张的道。 “嗯嗯,不过可能是我想太多啦,”力高抓抓后脑,道:“你记得前几天我和那菜鸟米高处理的那宗劫杀案吧?凶手是附近的流浪汉,他闯进一间餐厅,用菜刀斩死了店主夫妇的那一宗。” “嗯哼,他不是因为反抗而当场被击毙了吗?”银凌海想起那几天他都忙于私下追查狼人的案子,对此案只隐约有点印象。 “当时我也在现场,”力高露出回忆的表情,道:“我们接报冲进去时,那家伙还在厨房内拚命吃着卖剩的食物,那时他的眼神……很怪异……就像是……唔,怎么说好呢?” 这时另外两名法医助手把一个长条型的绿色尸袋抬上车。那是刚才被制服的匪徒,因为子弹命中要害,待救护车来时已经失血过多而死。 “对了!”力高“得”的一声弹了弹手指,道:“就像刚才那家伙般,目光像野兽,看人像看肉。” “……” “实在太过分啦!我可怜的朋友,我不是告诫过你,装忧郁耍帅在真正的帅哥面前,是毫无意义的吗?” “……” “啊,我险些忘了……”力高贼笑起来,道:“你那上次在酒店救了黑暗福音乐团和天籁唱片公司的人,他们有说会怎样回报你吗?” “他们好像提过可以给我签名或表演门票什么的,”银凌海有点没好气的道:“不过我拒绝了。” “实在太过分啦!你知道乐团的主唱莎依娜可是被誉为色艺俱佳,本年度最有潜力的新人吗?”力高露出标准“粉丝”表情,道:“幸好他们把主唱换成了莎依娜,简直是脱胎换骨,比从前那个穿着发光衣服的怪人强多啦,对了对了……” 力高顿了顿,脸上忽然露出异常正经认真的表情,续道:“银探员,有一件罪行,我们身为人民的公仆,是不能视而不见的。” “你在说什么,阿高?” “最近不是在网上流传莎依娜在更衣室被偷拍的照片?又有传言说她被疯狂歌迷跟踪吗?” “阿高,你流鼻血了。” “别介意这些小事!我说,反正你救过他们,可否提议他们找一位经验丰富的探员,提供一些保安上的建议,又或是索性要求那名探员作二十四小时的贴身保护。至于人选嘛,最好像我这种年轻有活力又有干劲……” 银凌海瞬间沉默,几道青筋在额角处浮现。 “好吧好吧,我……我说说笑罢了,”力高看看银凌海的表情,忙道:“你不是很关心肯尼那宗案子吗,我知道其它同僚还在追缉嘉维斯,要我替你竖起耳朵吗?” 银凌海想了想,道:“好的,谢谢你,阿高。” “别客气,关于我刚才的提议,你确定他们真的不需要……” “阿高!” “okok。” 稍后。哥特市近郊。 银凌海的车子沿着公路向郊外飞驰着,坐在副驾驶座的莎若雅则沉默不语,静静的看着两旁急速往后飞退的景物。 时近黄昏,但因为尚算是夏末,日长夜短,故路旁的景色在日光下仍是清晰可见。 “凯阿姨,”银凌海边驾驶边向耳朵上的蓝芽道:“刚才在仓库那宗枪击案……是的,就是那宗,犯人的尸体应该已运来了,我希望你能详细检查一下……嗯,我不肯定,总之是有某些异常的地方…… “还有,在早上地下车站发现的,那少年尸体以及……呃,那些犬只,我也希望作同样检查,如果可以的话。” 电话另一头的首席法医疑惑的道:“阿海,详细检查是没问题,不过你可以给我一个方向吗?你想确定他们的死因?比对造成伤口的凶器形状?又或是体内是否有某种药物?” “这个……”银凌海思索了一会,想起现时手上模糊的情报,道:“我不肯定,但可以从他们的体液样本开始,我猜……” “阿海,你到底在怀疑些什么?” “凯阿姨,我暂时真的没法回答你,”银凌海叹了口气,道:“待我肯定了一些……一些事后,我会给你一个合理解释的,好不?” “嗯哼。” 凯阿姨顿了一会才道:“好吧,不过阿海,你记着万事要小心。” “我会的,凯阿姨。”银凌海挂断电话。 一直不语的莎若雅待探员通话完毕后,道:“银探员,我下午时去看过亚述师父了,感谢祖灵保佑,他的伤势开始好转了。” “那很好啊,莎若雅。” “我不知如何表达……嗯,谢……谢意,”莎若雅期期艾艾的道:“我答应你,我一定不会再让他伤害其它人的,我以我的性命起誓。” “我会全力阻止那狼人再行凶,但不代表一定要某个人牺牲什么的,”银凌海听出少女话中意思,有点气道:“我很确定我……呃,或是任何人,都不需要你这种报答方式。” 少女再次沉默下来,对银凌海的话不置可否。 此时探员的车子已沿着一条支道驶近尽头处,在拐过一个弯道后,前方赫然出现一间屋子。 银凌海把车子泊在屋前院子外围,二人随即步出车外,眼前是一幢英国都铎式建筑的房子,凸肚窗前爬满了长春藤植物,墙身由雕着涡卷形花纹的砖组成,不过屋子看来相当残破,外墙、窗户等各处都缺乏修葺。 屋前院子是一大片花田,和屋子比较,明显花田有人定时打理,上面长满了无数带着紫色花穗的花,在晚风吹拂下,彷佛无数刚睡醒的夜精灵,在轻轻打着呵欠。 这儿是沃尔夫·亚门教授的家。 他是哥特市立大学宗教系及人类学系的教授,性格古怪。虽对探员的“真正身分”及黑暗世界一无所知,但一直对超常现象有浓厚兴趣,而且相当博学。故以往发生过的超自然犯罪事件,银凌海也曾向其请教过意见。 当银凌海一如以往般,打算到大学找老学者时,却得知沃尔夫请了事假,已经三天没上课了。 “银探员,这儿很特别,给我一种安宁的感觉。”莎若雅罕见的出现情绪波动。少女说罢,步至花田中央处,眸子移往西方正燃烧着的落日。 天际尽是一片嫣红,夕阳把花田、小屋和少女镀上了一层金光。狼族战士轻拢秀发,回过头来,道:“银探员,你知道吗?对我们来说,死亡只是一个过程,并不是终结,就如日出日落一般。假如生命是场祝福的话,死亡也是。” 莎若雅说罢,再次转头面向落日。复闭上双目,喃喃地似是背诵某些远古诗歌道:“如吾时日已临,愿吾埋骨处有如斯美景。” 太阳终于被大地吞没,黑夜再次降临。 好一会,少女倏地像是从某个美梦中醒了过来,有点焦急的道:“这是我们族中流传的诗句,我刚才……一时胡言乱语,很……很抱歉,请不要介意。” “不要紧,我不……” 毫无先兆下,一道惨叫声忽然自屋中传来,某种程度上打破了这尴尬的场面。 同一时间,法医大楼,地下室的太平间。 地下室的空调仍是冷得让人有如置身南极般,空气中飘散着一阵消毒水混合福尔马林的特殊味道。在房间中央的数张解剖床上,都各放了一具尸体,接近墙边的一张则放着一具失去生命的犬只。 首席法医康薇尔用铅笔在胶手套的包装纸上作了些简单笔记后,叹了口气,似是太疲劳般拍拍自己的肩膀,再拿起工具,打算为眼前尸体的y型切口做缝合工作。 寂静的空间忽然响起行动电话的铃声。 “喂,我是凯。” “凯,是我,阿祖。”电话另一头传来一把带点焦急男子的声音。 “啊,好久不见了,阿祖,你最近好吗?” “一点也不好,”叫阿祖的男人连珠炮发的道:“我刚才遇到来这儿开医学会议的斯顿,聊了几句后才知道你脑内的肿瘤……老天,这么大条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天,老斯顿那个多嘴怪。” “凯,听我说,要动手术的话就要尽快,我这儿半点问题也没有……” “谢谢你,阿祖,但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有很多事情要解决。” “老天,有什么比你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阿祖,我请你谅解我。” “好吧,”对方深吸一口气,道:“你也是医生,知道时间急迫。这样吧,你一决定的话,我马上订机票过来。” “谢谢你。” 康薇尔挂上行动电话,又叹了口气。她重复检查一下放有尸体采样标本的载玻片上的标签,正打算交给助手详细化验,忽地心中一动,把其中一份组织切片放在双眼显微镜下,再把眼睛凑上去。 向来冷静的女法医皱起眉头,喃喃道:“老天,这是……” 第四回:羔羊图卷 “也就是说……” 额上冒出道道青筋的银凌海把撞歪了的门移正,边以螺丝刀替其换上新的合页,同时道:“教授你因为电玩卡关,所以才向大学请假?” 第64章 “没有……没有这样的事……我只是……我只是研究流行文化中,神话传说人物所象征的意识形态罢了。”站在一旁的老人不好意思的回道。 三人身处大宅的大厅中,四周都摆放了甚具古典风味的家具摆设。 但靠墙处却格格不入的放着一台二十吋的电浆电视,还连着一部电视游乐器,屏幕上播出3d立体绘图的游戏画面。 “老天,教授,我一直也没听说过你喜欢电玩,你怎会突然沉迷起来?” “这个……说来话长,我一直也不在意这种东西的。但大约二星期前,有学生以这个游戏作论文题目,被我痛斥了一顿,他却反说我不了解流行文化,我心想只不过是玩乐的计算机程序罢了,能有多了不起,所以……” “所以你就买了电视游乐器和电视机,谁知道一玩之下就不能自拔?”银凌海低头掩脸,一副被打败了的神情。 “哈哈哈……也算是吧。”沃尔夫像个偷吃糖果被发现的孩子般,视线不敢接触银凌海。 “我的天,教授,你也老大不小了!那你刚才又为什么惨叫?” “我忘了保存纪录啊,哪想到敌人这样厉害,我一下子就挂掉了。呜呜,努力了整天的成果就这样……” 银凌海额上的青筋开始繁殖。 “好了好了,找我有什么事?”老学者忙道:“对了,这位可爱的小女孩是谁?你的妹妹?” “不,不是的,先生你太过奖了……我不是……我是……我的意思是……” 莎若雅瞬间面红耳赤,好一会才以狼族面见长辈的礼貌语气道:“我的名字是莎若雅,莎若雅?史宾利,是银探员的朋友,很荣幸与你见面,尊贵的智者。” 学者古怪的笑了数声,道:“智者?拉罗什富科rochefoucauld)说过,最精妙的智慧能产生最精妙的愚蠢。我亲爱的小姐,不若你就直接叫我沃尔夫,我叫你莎若雅吧。” 说罢,“谦虚”的学者引领二人来到书房中,书房活脱脱是他大学办公室的翻版,仍是四周堆满了古籍书本和文献。 他示意二人坐下,道:“好了,我们重新开始吧,阿海,我猜你不可能专程来探望我这个老头吧,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银凌海不好意思的抓抓头,道:“教授,我们这次来访,是希望借助你的专长。” 探员说罢,看看莎若雅。后者点点头,从背包中拿出卷成筒状的羔羊图卷,小心翼翼的在沃尔夫面前展开。 “这是……” 本来懒洋洋的老人有如换了另一个人般,立时站起,双目放光,眼睛紧盯着卷宗上的图案。 过了一会后,沃尔夫复抬起头来,道:“这是如何得来的?” 莎若雅假咳了一声,正襟危坐的道:“学者先生……呃,我是说,沃尔夫教授,这是我们家族代代相传的家传之宝,不过祖先只说它很重要,却没有详细解释。” “教授,这文书和警方在调查的案件有关,所以我希望你能解读出纸上图案的意思。” “唔唔。”沃尔夫点点头,又看了看桌上的文书,再弯腰到一旁的抽屉,翻出一对乳白橡胶手套和放大镜。 老学者戴上手套的手轻轻托起文书,瞧瞧底部,复再放下,以放大镜细细检视上面的图案。 二人保持沉默,连呼吸也尽量放轻,生怕打扰了他。 “奇怪,真的很奇怪。” 沃尔夫良久才放下放大镜,道:“莎若雅,你说这卷轴是家族一直传下来的,那有多久历史啦?” 莎若雅想了一下,努力在真话和谎言间取得平衡,道:“我……我也不清楚,应该有接近百多年吧,我猜。” “远不止,”老学者摇摇头,道:“这应该是一份古书手抄本,这种纸应该是纸莎草纸,但应该混合了另外某些植物的纤维,要不然不会如此薄而坚韧。” 他顿了顿,看看一脸呆相的二人,解释道:“所谓纸莎草纸,是用一种叫纸莎草(cyperuspapyrus)的植物的茎晒干而成,是古埃及、希腊及罗马的主要书写材料。 “一直到公元八至九世纪,才被其它植物的须根取代,加上其上书写用的墨水,应该是一种古老配调方…… “若我没猜错的话,是由鞣酸铁墨水和烟灰墨水混合而成,纵合这些线索,我才推断它最少有五百年以上的历史……” 沃尔夫深吸一口气,也不容二人回应,续道:“但是老天,我真的难以想象,它竟能保存得如此完好。我甚至会认为它是一件高明的仿制品,但直觉又告诉我……嗯,如果能用碳定年法检验的话……” 银凌海怕老学者在这问题上打转,涉及太多关于黑暗世界的事,届时有理说不清,遂道:“教授,这些可以稍后再研究,现在我真的急切想搞懂这古文书的意思……” “你以为我这儿是麦当x吗?” 老学者立时怒道:“历史是无数经验累积而成的,凡事要按部就班,这才可以一步一步靠近真理。” “是的是的,是我失言了,很抱歉。”银凌海知道对方如小孩子般的脾气,忙不迭的道歉。 “所以我就是说,真理和时间就如……” “教授,拜托你,我因为……呃,总之我也很迫切的想知道图画的意思。”莎若雅在旁劝道。 如被孙女哀求买糖果的爷爷般,沃尔夫立时软化下来,道:“放心吧,莎若雅,你可找对了人,我一定会帮你的。” 说罢,老学者一边从口袋中掏出一片口香糖—— 竟然是黑色的!老人嚼了起来,边用略微模糊不清的语调道:“这上面的图画,应该是一种相当原始的图画文字。 “依我看,每幅图都是一个意符,用来表达个别的一个概念或意义,而它们整体合起来,似乎是表达某个具时序的事件,所以……” 老人顿了顿,口中吹出一个大泡泡,手指由右至左于文书上方作某种具节奏的移动,续道:“严格来说,这些符号可解读成独立而又互有关连的七幅或七组图画。” “什么?” 银凌海不由凑上前细看,根据老学者的解说,认真观看文书上的图画。 图画共分为七幅: 第一幅是一个披着兽皮的巨大男人,他一手持弓,另一手持刀一类的武器。其身体却如透明般,体内有一个人及一头近似狼或犬的动物,并且在互相缠斗着。 第二幅则是一头近似犬科动物般,兽首人身的生物。它身旁有一具卧倒的人体,一手没有了,胸部中心有一道涂黑了的痕迹,绘者应该是以此表达那是伤口。 兽人则手握一个似是心脏形状的东西,另一手咬着或是吃着人的手,在上方则有一个中心留白的圆形。 第三幅图,同样是那头半人半兽的生物,它如犬只坐姿般半立地上,似是野狼般在仰天长嗥。而在其身旁及四周也有很多相似的怪物,它们如野兽猎食般,以爪及牙袭击人类。 第四幅图,构图和第二幅差不多完全一样,唯一的不同是旁边的圆形,这个是完全涂黑的。 第五幅图,又和第三幅类似,最不的同之处是怪物的数目明显多了,位置也较整齐,似是以挖心兽人为中心,呈放射状般排列。 第六幅图则和第二幅接近完全一样,圆形符号也是中心留白。 及至最后一幅图,与第三、五幅近似,但除了仰天长嗥的兽人外,四周再没有其它怪物及被袭击的人类。 只有其下方地上的一堆白骨,不过在兽人上方,绘有一名长发女子,女子予人一种浮在天上的感觉,身旁还有数十条以其为中心点,向外延伸的放射状线条。 老学者瞧瞧二人,以似是下结论的语气,道:“它们的共通点,不,应该说是这组图画的主题,是野兽与人,又或半人半兽。” “兽与人?” 同一时间,哥特市,旧城区东部。 这一带是建市后最早发展的地方,也保留了最多的旧式建筑,无论行人道或是车道都特别狭窄。 四周尽是新旧交杂的建筑物,往往一幢玻璃幕墙的商业大厦旁,就是一幢维多利亚风格的公寓。 有轨电车缓缓行驶着,偶而发出叮叮的声响,警告没留意到它的汽车。 依双影所言,难得“早起”的雯妮莎缓缓的在街上散步,美丽又带点高傲的少女,引来不少男性的注目礼。 雯妮莎刚要拐过前方弯角,路的另一端同时跑来一名小男孩,他以短跑冲刺的速度奔跑着,但一不留神,被路面一块石头绊着,立时往前跌去。 “哼!” 仍在空中的幼小身体瞬间似被一道黑风包围。下一秒间,“啪”一声,男孩的屁股神奇着地,本会摔个头破血流的他竟然丝毫无损。 坐在地上的小朋友摸摸自己有点发疼的屁股,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四周。待他的视线移向一旁的雯妮莎,像是感觉到什么般,向少女投以好奇的目光。 “小鬼,跌倒了就要靠自己爬起来,有人让你没摔至重伤已经很幸运的了。”雯妮莎冷冷又恶狠狠的道。 小孩吓了一跳,立时三步并两步的转身跑了。 雯妮莎又冷哼一声,刚要举步,某种怪异感觉倏地传来,令她不由自主回头一看。 一名女子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她面前。 她一头灰褐色的头发,身穿普通的黑色洋装,一双深靛蓝色的凤目,如最纯净的蓝宝石,冷傲孤清,美丽得似是不属于凡尘俗世。 第65章 是曾和银凌海有一面之缘,并向其预言未来的卡珊德拉。 对方向雯妮莎微笑,道:““暗夜女王”雯妮莎阁下,吾仅代表全体“中立者”,向您问安。” 竟然这样近才察觉到她的存在? 雯妮莎心下暗吃一惊,她像是生怕刚才的善行被发现般,立时怒道:“本小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就是想见我的那个什么……” “我现在的化名是卡珊德拉,希望您体谅。”女子打断道。 雯妮莎嘲弄的笑了数声,复看看四周,道:“好吧,卡珊德拉,你要谈什么?不过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吧,这儿人来人往,很麻烦。” “这点请不要担心。”卡珊德拉微微一笑。 雯妮莎忽地一愣,一种古怪的感觉突然传来。 四周的大气,不,应该是周边的人、物在瞬间都如泛起了一阵涟漪般,影像扭曲了一下,但又马上回复原状。 一秒后,异变倏至。 沃尔夫没直接回答银凌海。 他忽地站起身来,踱到一座直抵天花板的巨大书架前,边翻找边道:“半人半兽,这种概念可以回溯到大约五万年前,完全的现代人第一次出现在非洲的时候。 “当时人和动物很亲近,不,可说是依赖动物维生,彼此关系密切。 “人自然对动物的特质有兴趣,希望拥有它们表现的各种人类没有的能力,比如熊的力气,马的速度,鸟的飞行能力等。 “这种幻想可以见诸各种地方,例如在非洲、澳洲等地发现的岩画,各种出土文物、雕塑上都可以找到不少人兽混种的图象,当然,自然包括各种人兽混合的神怪传说。” “那么这文书指的就是狼与人类?”银凌海问道。 老学者点点头,续道:“其中“狼人”是相当有名的一种,所谓“狼人”,俗称作“werewolf”,较正式的名称叫“lycanthropy”,不过这个字现在已被用于精神病学方面…… “嗯……对了,狼人最早的传说,可是与吸血鬼密不可分,不,彼此可说是同宗同源……” 银凌海下意识地咽了一沬唾液。 一涉足到自己擅长领域,老人开始滔滔不绝起来,道:“传说可向上追溯至公元前一千六百年的古希腊文明。 “当时的希腊人认为某些人,例如自杀或是被开除教籍的人,死后没有埋葬在宗教仪式祝祷过的土地上,故灵魂不能离开肉体,称作“vrykkas”。 “不过此类灵魂对人无害,只是想脱离肉体的躯壳,这类僵尸或是活尸的传说,慢慢在各地传播,分别演变成狼人及吸血鬼两种不同的传说。” 他顿了顿,从书架中抽出一本厚重发黄的书本,拍拍上面的尘埃,续道:“一直到中世纪,这种传说仍以一种乡野传闻的形式流传。 “后来当时的鬼神学(demonologie),开始正式纪录狼人的存在,认为他是一种有人形但可以变成狼。 “甚至在一四一四年,匈牙利国王西吉斯蒙德(sigismond)更在大公会议上,促使教会正式承认狼人的存在。” 沃尔夫又翻开书中其中一页,向二人展示。 图画有几幅,像是木刻版画,不过明显的风格不同,应该是出自不同人的手笔。但主题都一致,是一个狼头人身的东西,四肢着地,正在攻击或噬咬人类,和图卷上的有点类似。 学者接着解释道:“在世界各地,不同的国家民族中,都有关于这些“狼人”袭击人类的纪录。 “至于他们是怎么来的?有几种说法:人和狼的混种、巫师以魔法把人变成狼、被狼咬过、祖先的遗传等等。 “传说又谓,狼人能任意变化形体,他们在晚上满月下变成狼,吞食动物、人或尸体,在白天又变回人形,而被狼人咬过的人也会变成其同类。” 银凌海指指古文书上第三幅及第五幅图画,道:“那么这些和你那古书上的刻画,都是表达这些……呃,怪物袭击人类的事?” “没有如此简单。” 老学者指指第二及第三幅图,道:“我认为这其中表示某种因果关系……嗯,不过我还是按顺序说吧,这样你这个大外行会比较好懂……” 沃尔夫顿了顿,开始在细节地方滔滔不绝的道:“啊,还有,为方便解说,我暂时用“狼人”或是“献祭者”这称呼,虽然在学术讨论上,这个词语实在是不够严谨……” “明白了明白了,我想知道的不过是……”银凌海正想催促对方,不过想想老学者的脾气,立时打住。 幸好沃尔夫这次直接进入主题,道:“第一组图画,应该是解释之后其它图画的主旨、由来,缘起或目的。 “但在男人体内的一人一兽,是什么意思呢?是说他吃掉了它们又或是孕育着它们,这一点我尚没想通。” 知道事情原委的银凌海忙道:“这个无妨,教授,那不如先说你想明白的部分吧。” 老学者瞪了银凌海一眼,道:“之后那幅狼人杀人的图画,应该是表示人祭的仪式,意思是把人的生命奉献给神。 “在某些古文化中,杀害一个人,或者以一只动物替代人,是意图与神交谈,并参与神的生活,又或是应该祈求某种东西。 “比如古代的阿兹特克人就会每年献祭数千人(通常是奴隶或战俘)给太阳神,印加人则在统治者就任时献祭。另外,塞尔特人、日耳曼民族及中国人也有近似的传统。” 银凌海心中不由想起宿舍那死去女孩的样子,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学者续道:“你们可以看到那献祭者,也即狼人,取出祭品的心脏及其血肉肢体,再吞噬之。 “原始的人类认为,人的某些正面素质如勇敢、机智等是来自于身体的某些特定部分,而只要吃下该物,就可以吸收该人的灵魂,从而得到更强大的力量。 “例如东南非洲的山居部落,认为肝是勇敢的所在,睪丸是力量,耳朵代表智慧,前额皮肤是忍耐。而他们把敌人杀死后,会把这些部分割下来烧成灰烬,再放进挖空的牛角保存,在祭礼时给青年吃。” 银凌海边听边看着文书,他指指兽人旁的圆形符号,道:“那么这个是否代表月亮?” “很好的猜想。” 沃尔夫先白了银凌海一眼,再点点头,道:“月亮,和大部分魔法仪式都有某种关系,被相信和丰收、直觉、女性、黑暗力量及情绪有关。 “而月亮相位不同,被认为会影响人类的生活,比如上弦月代表需要冷静判断的时间,缺月代表和身边的人及世界沟通等。 “故此,我也认为这符号指涉的是祭祀仪式举行的时段,在第二幅及第六幅献祭图画上留白的圆形,应该是指月亮。 “若是太阳的话,通常会加上一些放射线表达阳光。而若与第四幅图涂黑了的圆形一起考虑……如我没猜错的话,前者指的是满月,而后者则喻作朔月。” 他停顿了一下,露出深思的表情,续道:“以上这些都没有太大问题,不过接下来的,倒是个有趣的挑战。 “正如一开始我就说过,“人祭”与之后的第三、五及第七幅图画都有因果关系,应是表示该仪式后出现的结果。 “但实际上表达的是何意?是会出现一群如祭祀者一样的生物?而图画彼此间的差异是否又含有特别意思?不过最重要的是……” 老人忽地猛咳了几声,才续道:“最重要的是第七幅图,那堆白骨可能暗喻死亡或毁灭,但最令我在意的是在献祭者上方的女性。 “从位置、姿势及其身上的放射线推测,绘者想表达该女性并非人类,而是神明一类的存在,但指的是哪个宗教的神明呢?她的意义又是什么?” 沃尔夫顿了顿,皱起眉头又舒展,自问自答的道:“很有趣,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挑战。” 老学者说罢,看了看莎若雅,诚恳的道:“莎若雅,这文书我还有很多不解之处,你可以让我复印一份好好研究吗?” 莎若雅默然看了老学者一会,摇了摇头,道:“不,教授,这段时间我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忙,这文书放在家里或是身上都有点不便,老伯你正好可以帮我暂时保管。” 沃尔夫饶有深意的看看莎若雅,慈祥的笑了一下,再拍拍少女的头,用彷佛看透一切的语气道:“你是个坚强又善良的孩子,我知道。” 说罢,老学者看看银凌海,用对着不肖子孙的冷硬语气道:“我会仔细研究这文书,有新发现会联络你的。” 银凌海知道这是沃尔夫式的逐客令。遂站起身子,说了声“麻烦你了”,便和莎若雅步向大门。 “等等,莎若雅。” 沃尔夫忽地叫住少女,老人先示意银凌海远离数步,附耳到她耳边喃喃不知说些什么。 莎若雅登时脸颊红了红,摇了摇头,复道:“不是的,你误会了,而且我不……总之这是不可能的。” “孩子,岁月让我知道没有“绝不”、“永不”这些傻事,”老人温柔的拍拍莎若雅的手,道:“我希望你记着,幸福总是喜欢以不同的面貌出现。” “我……”莎若雅期期艾艾一会,复道:“虽然我肯定你搞错了,但还是谢谢你,沃尔夫老伯。” 老学者笑笑,也不送二人出门,就径自转身翻找书柜上的书籍典册。 “喂,阿海。” 待银凌海步至门前,背向二人的老学者又忽然叫唤探员,似是另有所指的道:“玩了这么久的电玩,我开始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沉迷于所谓角色扮演这一类游戏了。” 第66章 “呃?” 沃尔夫顿了顿续道:“因为这个世界,其实就像是个巨大的角色扮演游戏。 “可惜的是,你不过是一枚棋子,决定你的角色、能力及际遇的玩家另有……另有其人,你不能摆脱自己的角色,故只好另做一个可以控制的,好平衡自己的内心。 “那种不用再受他人左右,完全掌控自己生命的感觉,大概就是这些游戏最迷人的地方吧。” “教授,你……” 沃尔夫没有再说话,也没回过头来,只是随意地向二人挥了挥手,示意不想再说下去。 在雯妮莎和卡珊德拉所身处的一段大街之右边转角处,倏地步出两名工人,他们一前一后,手上捧着一块长方型,约两米长的装饰玻璃。 二人满头大汗,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他们边高声吆喝,警告路人小心让开,边小心翼翼如螃蟹般横移身子,慢慢捧着玻璃拐过狭小的街道。 同一时间,左边的转角处,本来停泊着一辆混凝土车。其滚筒内的混凝土忽然自管内泻出,流满了一地,车上的司机说了句粗话,慌忙下车查看。 玻璃工人和混凝土如约定好般,同时截断了大街两边,整段路面突然只剩下雯妮莎和眼前的神秘预言者。 “我曾和令子嗣见过面,当时曾向他提出警告,”卡珊德拉叹了口气,道:“可惜到最后仍是……” “这个我倒不怪那个笨蛋,你们每次作出的预言,不是隐晦不明,就是模棱两可。说了等于没说,和猜谜没两样。” 对方摇了摇头,没理会雯妮莎的讽刺,单刀直入的道:“雯妮莎阁下,我这次来,是为了作出警告的。 ““诅咒之狼”是黑暗女神的守护兽,也是她完全复活前的其中一个征兆。世界的混乱已经展开了序幕。” “……” “而另一方……嗯,用你们的说法,是光明那一边,他们当中部分人已察觉到此事的严重性,决定介入。 “他们中的某个……呃,比较强大的存在,已来此途中,若情况失控,他们会不惜玉石俱焚,毁掉这儿及周遭的一切。” 雯妮莎皱起眉头,道:“中立者,我比较有兴趣知道的是,为啥你哪个不挑,尽是在我面前啰哩啰嗦?” “平衡唯一。因为光明的那一边已收到相同的警告。”对方平静的道。 “而至于我为何找上阁下?你恐怕弄错了,不是我选择你,而是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雯妮莎一副“老天,又打哑谜”的神情,道:“我没兴趣和你那些吊诡的句子纠缠。你想我帮忙对付“诅咒之狼”? “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可没意思当什么正义英雄。” 她顿了顿,怒火开始冒出,再续道:“老天,我讨厌你们。你们自己想干些什么,却老是躲在一旁,借用别人的手。一边看着其它人盲目团团乱转,一边享受知道一切的快感。天,这令我想吐!” “我们尊重人的自由意志,选择权永远在当事人手上,这是我们一贯的做事方式,也是我们一众的信念,如引起你的不快,我感到相当抱歉。”预言者仍是不愠不火的道:“为表示我的歉意,请容我多说一句……” 卡珊德拉忽地顿了顿,四周的空气似于瞬间凝结,朱唇再轻启,带着奇异旋律的句子缓缓吐出:“在红雪纷飞的那一天,若那四足动物越过界线,它的泪水必教你当年的誓言应验。” 女子声音回复平静,再道:“这是我对“暗夜女王”雯妮莎所作的预言。” 女吸血鬼不语,脸上是不明所以的古怪表情。 言毕,卡珊德拉轻拂几缕于额前垂下的秀发,转身欲走。 “慢着!有关“女神”的事,你们知道多少?”雯妮莎立时急道。 预言者没有理会对方,仍继续自己的步伐。 雯妮莎一时情急,举步上前欲抓住对方。 女子没有回头,轻声吐出一句话:“退开。” 空气彷佛再次振动了一下,雯妮莎反射神经般往后一跃。 “砰”的一声巨响传来,一个花盆不偏不倚落在少女刚刚站立的位置上。 “老天啊——” 楼上的公寓露台传来一道尖叫,一名拿着花剪的妇人神情慌张,向着雯妮莎连声大呼:“天啊!小姑娘,你没事吧,我不是有意的,我刚才想拿起那盆花……” 雯妮莎向妇人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回过头来,才发卡珊德拉芳踪已然不见。 此时捧着玻璃的两名工人终于顺利拐过弯角,同时混凝土车的司机也找来一把铲子,把挡路的混凝土推到一边。 街道恢复原来模样,行人匆匆而过,令雯妮莎也不由得生出怪异的感觉,刚才和卡珊德拉的对话彷如一场白日梦。 蓦地耳中传来卡珊德拉的声音,声音极微弱,似有若无的道:“雯妮莎阁下,你问我何以不把预言说得更清楚?其实我已把看到的东西都告诉你……” 声音顿了顿,一道充满无奈味道的叹息声再传到耳中。 “未来模糊,因为人皆愚蠢……” 晚上,哥特市立医院,职员餐厅。 银凌海和莎若雅二人离开沃尔夫的家后,后者与妹妹有约。而银凌海则来到康薇尔工作的地方。 坐在角落处的探员抓了抓头,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女法医道:“真的不好意思,凯阿姨,因为我的要求令你加班得这么久。” 说罢,银凌海又看了看对方托盘上近乎原封未动的食物,续道:“凯阿姨,你没食欲?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不,我很好,没什么。”康薇尔简短的回道。 “那么凯阿姨,是不是验尸时发现了什么……呃,特别的东西?”相处多年,银凌海迅速察觉到养母的古怪神色。 “这……” 康薇尔欲言又止,好一会才续道:“我也不肯定那是否我想象中的东西,不过我已把样本交给专家,请他们再详细化验,最快的话明天该有结果,到时我再通知你吧。” “嗯,好吧。”银凌海带着疑惑和不解的眼神道。 他顿了顿,又道:“对了,你的脸色很苍白,凯阿姨,是工作量太大了吗?你确定你真的没事?” “你现在终于体会到,我看到你经常连饭也不吃的心情了吧?”康薇尔忽然顽皮一笑,道:“你放心吧,我没有事,倒是你,工作时要小心一点。” “放心吧,我会的。” 银凌海再次重复这句在养母面前说了数百次的话。 “我说真的,万事要小心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 同日晚上,天籁唱片公司,会议室。 “嗯,就这样决定了,这音乐会是难得的机会,你们要好好把握。”一名穿着名牌西服的中年男子站起来,道。 身旁另一名胖子也立时站起,陪笑起来:“明白,我当然明白。” “是的,我明白市庆那天是个大日子。而且那天对我很重要,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坐在一旁的莎依娜也低头谦虚的道。 “很好很好,好了,就谈到这儿,我约了康丝蒂吃晚饭呢,哇哈哈。”中年男子笑着道。 “就是那个三届影后康丝蒂?老天,真的教人羡慕,有传闻说你们……不知是否真的?”胖子也笑哈哈的道。 “传言而已,传言而已。” “来来,我送你出去。” “客气客气。” 二人慢慢远去。 “啊啊,真的受不了社长和那个什么电视台制作人的臭屁样子。” 莎依娜向二人离去的方向吐吐舌头,复道:“还要谈这么久,看看,所有人……呃,连秘书小姐都回家啦!” “莎依娜,你也知道现在的难处,加上我们又……”在旁的本雅明道。 “唉,”莎依娜如虚脱般往后倒在沙发上,打断对方,道:“我还要忍受这些东西多久?” “快了快了,忍耐一下吧,建市纪念日那天的音乐会就是机会啊,在此之前,要忍耐忍耐。” “烦死人啦!”莎依娜大叫道:“我要吃零食!” “嗯,在柜子内好像有些马铃薯片……” “我不要那些!” 莎依娜坐在沙发上,双掌托住下颔,手肘支在膝盖上,续道:“本雅明,街角处不是有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吗?拜托你到那儿买些零食好吗?” “嗯,好吧,”本雅明抓抓头,道:“你想吃些什么?” “你听好,我只说一遍,可不要买漏喔,我要的是巨人牌牛肉味薯条、小矮人牌的山葵口味薯片、美巧牌的牛奶巧克力,可别买错有果仁的那种,还有……” 莎依娜接下来如绕口令般,连珠炮发的说出一大堆各种品牌的零食名字,加起来竟有接近五十种之多,完全考验本雅明的速记能力。 “都记好了,嗄嗄……还……还有吗?”好一会后,年轻男子一手紧握着墨水用掉了大半的笔,右手擦擦额头上的汗,问道。 “嗯,再追加一瓶原味的乳酸饮品,好,就是这些,拜托你了,伟大的经纪人先生,快去快回。” “嗯哼,莎依娜,请你尽量不要吃那么多甜食,好吗?”本雅明整理一下笔记本,道:“况且你待会不是约了你姐吃晚饭的吗?在这之前还……” “我不理啦,在那大日子前,我可是累积了很多压力喔,麻烦你啦,快点去买回来。”莎依娜打断对方。 本雅明叹了口气,转身吧跶吧跶的走了。 莎依娜笑了一下,站直身子伸个懒腰,忽然一道男子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第67章 “不错嘛,这么会使唤人,已经有大明星风范了。” “谁?” 莎依娜连忙回头,看到眼前来人,登时脸色大变。 摇摇晃晃走进来的是一名中年男人,他脸色蜡黄、鼻头通红,随着呼吸和移动,阵阵混合了廉价酒精、尼古丁及汗臭的味道瞬间充斥附近的空气中。 “是……是爸爸,你怎么来了?”莎依娜有点口吃的道。 “哼哼,你以为搬了家,我就找不着?”莎依娜的父亲喷出充满酒味的一口气,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不会来公司找你的吗?”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好了,你这赔钱货,给点钱来花花,我佛瑞德大爷好歹也是星爸,行头不能太寒酸。”男人说罢,向自己的女儿伸出手掌。 “我身上没有太多……现钞……”莎依娜边说边掏出皮夹。 佛瑞德一把抢过,看了看皮夹内几张百元钞票,一把将其塞到口袋中,再怒道:“妈的,堂堂大明星身上只有一百几十,你骗谁啊?快说,钱在哪儿?” “爸爸,拜托你,我身上只有这些……” 愤怒的男人却上前一把抓着莎依娜的头发,带着恶臭的气息喷到莎依娜脸上,道:“你和你老妈都是一个样,嫁给我,心中却老是想着从前的那个男人。 “我是什么?我不是他!更不是代用品!他奶奶的她好运死得早,要不然我一定把她……” “爸爸,已经够了,请你别再说妈妈的坏话,妈妈是很爱你的,曾经是。”莎依娜忽然道。 “你!” 佛瑞德气极,不由分说,一巴掌就往莎依娜掴去。 “啊!” 手到中途,使用暴力的男人手腕突然被人猛力紧握着。怒汉顿时感到自己的手腕如被铁钳紧箍,更发出像是折断树枝般的啪啪声音。 “哇啊!很痛啊,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佛瑞德边骂边回头,立时脸色煞白,期期艾艾道:“是莎若雅,为什么你会在这……” “是的,我回来了,我亲爱的继父。” 莎若雅冷冷说着,同时边紧箍着对方的手腕,边贴近其脸部,双目平视其两眼,再一字一句缓缓续道:“你听好,我只说一次。 “你要是再敢动手打莎依娜,你身上的二百零六块骨头,还有半块是完整的,我莎若雅的名字倒过来写!” 莎若雅说罢,再猛力摔开继父。 佛瑞德呼痛的按着自己的右手腕,正想反唇相讥几句。但当接触到少女的目光,又硬生生把刚到嘴边的话吞回肚子里。他又瞪着莎若雅一会,哼了一声,手揉揉左肩,接着转身离去。 莎若雅盯着背影好一会,又哼了一声,向妹妹道:“老天,小妹,这是第几次了?这次幸好我凑巧在,要不然……” “放心吧,姐姐,这次不过是碰巧中的碰巧。本雅明先生等人恰巧不在,总之我……我有方法应付的。” 莎依娜拍拍身上的衣服,叹了口气,道:“老实说,其实我很明白爸爸的心情,大家都希望本来的自己被肯定,没有人喜欢扮演自己讨厌的角色……” 她顿了顿,看看一脸不以为然的姐姐,忙改变话题的道:“放心吧,老姐,这只是暂时的,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变成不用倚靠任何人,也可独立存在的人。” 莎若雅没回答,只以右手手心贴着妹妹的后脑。 “呃?” 少女忽以额头轻轻撞向妹妹的前额。 “哎唷,姐姐,很痛啊。”莎依娜登时呼痛的道。 “你这傻瓜听好!” 二人额头相贴,莎若雅一双充满活力的眸子看着莎依娜,一本正经的表情,道:“我只有你这一个妹妹,任何想伤害你的人,都要先过我这一关。” 莎依娜愣了一会,笑了起来,道:“嗯,我也只有你这一个秀逗的脱线姐姐。对了,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建市纪念日那天会举行一个慈善音乐会,这类节目一般只会邀请些大公司的主流歌手参加,但今次却破例加入了很多地下歌手及小公司的歌星。 “还新增了观众的实时电话短讯投票,最高票数的那个艺人可获安排在哥特市最大的音乐艺术馆作一场表演。啊,真是想想也教人兴奋!” “嗯,太好了,恭喜你啊,莎依娜。”莎若雅由衷的道。 “姐姐,你届时一定要来啊。” “我……我会的,那是什么时候?” “气人,刚刚不是说过了,就是建市纪念日那天啦,从现在算起即是第……” 莎依娜吐吐舌头,道:“哎呀,算啦,反正我数学不好。我会叫本雅明再通知你详情的,你要来看喔。网那音乐会是在晚上举行,于月光下唱歌喔,酷吧?” 翌日上午,中央警署,职员餐厅。 一名样子标致的女性轻抚着力高的脸庞,柔声道:“别傻了,阿高,我怎会生气呢。” 力高一脸痴迷,道:“真的?太好了,亲爱的,我保证,昨晚西儿只是到我家借书,我们……呃,是的,我们其实是同一个读书会的。” “我当然相信你,即使那时你们没穿衣服的躺在床上,这也是某种神秘哲学讨论的方式,对不?” “噢,当然了当然了……” “老天,阿高,你真的很帅,有人说过你很像贝克汉吗?就是那个很帅的足球员呢。” “真的,有这样的事?” “是啊,你知道是哪一处最像吗?” “哪一处?” 女性忽地狠狠的一记膝撞,击中力高丹田下方某个掌管繁殖能力的器官。 黑人青年无声,嘴巴张成o型,倒地。 “哪一处最像?当然是你倒地惨叫的样子最像。”女性冷哼一声,转头离去。 路过或进食的众人看了几眼,见怪不怪的转过头去。 银凌海边喝着餐厅内一贯难喝的咖啡,边走到倒卧地上,背朝天的好友身旁,淡淡的道:“阿高,早上好。” “早……早安……兄弟。” “这次比上次快了呢,力高。” “是意……意外,罕见的意外。”力高抬头,道。 “你翻白眼了,力高。” “我……我没事的,快点!拼命和我说话,分散我的注意力,说什么都好,快!” “嗯,对了,有关肯尼或是狼人的案子,你不是说要帮我打听情报的吗?有没有消息?” “有的,肯尼他们那三人组,肯尼挂了,那个什么丹·麦连在地下车站内也死了,剩下的那个嘉维斯……” “嗯哼,力高,要先扶你起来吗?” “不,别动,别动我,我正和这个大地作心灵的交流……快,继续和我说话。我们说到哪儿了?” “嘉维斯。” “对,已经找到他的藏身地点了。” “什么?找到……啊!力高,那些渗出来的……是血吗?” “不,那是红色的汗,汗水代表活力,红色代表热情,像我。该死,别再引导我的注意力回到自己的身体上,我们继续讨论罪恶。” “好吧,找到嘉维斯了?” “不完全是。昨晚在上城区的夏威夷花园发生了宗擅闯民居案。 “屋主出公差约半个月,昨晚回家时发现家里遭小偷,一些现钞和食物都不见了,连忙报警。” 力高说罢,又哼哼了几声。一手在外衣口袋掏了掏,拿出五、六张折迭起来的纸张,道:“这是这案子的调查纪录,不过是缩小了的复印本,看了后撕掉,而且当成没看过,ok?” 银凌海心中一阵感动,知道好友为了自己,在职务的危险地带上打转,道:“对不起,阿高,麻烦你了。” “靠,别对你的拍档说这种废话。”双手掩着下体的力高,努力保持帅气的道。 以双面彩色复印的纸上是详细调查纪录,包括屋主供词、犯罪现场内部、外观及附近四周一带的照片、现场鉴识报告等。 从各张照片中可以看到,住宅区内的屋子多为半独立单幢建筑,屋与屋之间都有树木等巧妙分隔,阻挡大部分视野。 主出入口有漆上该住宅区特有棕榈树标志的华丽钢闸,一旁更有门卫驻守。 仍半跪与大地作心灵交流的力高道:“虽然出入有限制,但那儿接近河堤及引水道,要避开警卫耳目的话,是有办法的。” “但调查的同僚怎么确定那小偷就是嘉维斯?” “嗯,虽然负责的是那超级菜鸟米查,但他再笨也有个谱儿。他发现闯入者有在那儿居住过的迹象…… “那小鬼倒也机伶,晓得从地下室的气窗钻进去,避开防盗系统,可能是想弄些食物和钱吧,不料却让他幸运的找到个临时避难所。” 他顿了顿,再道:“况且那屋主装了自动定时亮灯装置。只要够小心,不弄出任何声音的话,即使邻居明知屋主不在,看到灯光也不会觉得奇怪。” “嗯嗯,”银凌海抓抓头,有点疑惑的道:“那报告上写找到了嘉维斯的指纹,是怎样发现的?” 满头大汗的力高开始缓缓爬起来,道:“他们在沙发底下找到一个装绿茶的宝特瓶。鉴识组分别在瓶身、瓶盖及瓶盖内侧找到指纹。 “用afis(指纹自动鉴定系统)比对过,瓶盖内侧那个没相关纪录。不过其它的都有比对出来。” “而指纹属于嘉维斯……啊,阿高,要我扶你吗?” “不! 第68章 男人要靠自己的力量站在大地之上!” 力高手撑在一旁的餐桌上,喘了口气,道:“那小子数年前曾无照驾驶还撞到了人,留有前科。不过,那不是重罪也并非性犯罪,所以瓶口的唾液没法用dna数据库对比。” “所以确定了他曾到过那儿?” “嗯,”力高点点头,道:“这个可能性很高,不过老实说,那小子干得倒满干净利落的,走时还大致清理过现场,垃圾箱内只找到些厨余……啊,说到这个,有一点比较有趣。” 力高顿了顿,又喘了几口气,再拍拍自己的脸,忽大声道:“哇哈哈!我力高·阿柏奇又复活啦!全世界的美女们,你们不用担心。” “我觉得她们现在会更担心。”银凌海平静的道。 “阿高,你说有趣地方是……” 对方闻言,再拿出两张立可拍照片,内容是半张皱巴巴的报纸的前后两面。 “箱内还找到半张撕下来并揉成一团的报纸,不过上面没有指纹也没字迹,这是我叫证物房的美儿……呃,朋友替我拍下来的。” 银凌海凑近细看,发现照片上,纸的一侧有不规则的撕裂痕迹,应该是从整页f4大小的报纸撕下来的。 那报纸一面是全版的超市大减价广告,另一面是印有美女样子的化妆品广告。 “嗯嗯。” 银凌海拿出pda,想记下版次及日期,准备稍后查阅报纸的完整版本。 “不用忙了,”回复过来的力高一副得意的样子,道:“这些事我神探力高早就留意到了。 “报纸不见了的部分是哥特市《前锋日报》的娱乐新闻版,我找回那天的版面,打印出来了。” 说罢,一副大侦探神态的黑人青年从怀中拿出一份缩小了的打印本,递给银凌海。 报纸的其中一面同样也是广告,但另一面则是有关明星艺人的内容,占了三分之二版面的是某女明星秘密怀孕。 其余下方三分之一则有两篇报导,左方是某男艺人在法国撞车受伤,而右方则是即将举行的建市纪念日音乐会的详情。 探员重复看着报纸,思索起来。 “确定了嘉维斯身分后,米查等人已拿着他的照片向那小区一带的住户询问,不过没有人有特别印象。” 力高顿了顿,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再道:“对了,这次我力高大爷可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来帮你的喔。朋友,你知道规矩吧,嘿嘿嘿……” 银凌海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下次的那些什么泡妞作战计划,我全力配合就是。” “银凌海!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很重要吗?我告诉你,地球并不是为了你而转的啊!”力高忽怒道。 “呃,我不是这意思……” “地球其实是为了我而转的啊!”力高拍拍自己胸口,毫不犹豫的道。 银凌海忽地如虚脱般,以手撑着一旁的桌子。 “阿海,你没事吗?你的脸扭曲了。” “不,没什么,是我不好,你继续,阿高。” “嘿嘿嘿,你不是说过,天籁唱片公司的人要报答你的吗?那个将要举行的市庆音乐会……我也不贪心,只想要两张票而已。” “但那个音乐会不是在中央公园举行,是露天的,而且自由入场的吗?” “嘿嘿嘿,你是知一不知二,通常这些露天音乐会,都会在接近舞台的正前方特意围起一个特别区域,供vip欣赏的,那些名歌手更会跑下台,和这些vip握握手。兄弟,我就是想要这些vip的票啊!” “是吗……” “求求你,卡莲说很想去这个音乐会啊,我们是在那个什么音乐短片网站认识的,老天,这世上难得竟然有人在音乐和电影的喜好与我如此相似,我力高的下半身……呃,我是说,下半生的幸福就掌握在你手上啦。” “……” “只要在那天晚上逗她高兴,我就可以,就可以……” 力高开始陷入妄想状态中,道:“我不会亏待你的,兄弟。啊,对了,听说过几天有个犯罪心理学家来警队作讲座,听说好像是女的。我知道你喜欢知性感觉的那类女性,待我替你搜集情报……” “……” “喂!你怎么啦,兄弟,干嘛拚命用头来撞墙?你不要有事,最少也要给我弄到票后才挂啊……” ——欲望咆哮上全文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 《吸血鬼侦探夜行录》第04部——《欲望咆哮(下)》 作者:楼兰海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吸血鬼侦探夜行录04欲望咆哮(下)(本集全) 第五回:埋伏 哥特市,法医大楼,地下室。 升降机门打开,银凌海的养母,市内的首席法医——康薇尔沿走廊来到解剖室中。 室内仍是充斥着那种混合了尸臭味和消毒药水的特殊气味。除一排排的冰箱外,室内还有数张放有尸体的不锈钢解剖台,和一部放手术用具的推车停在一边。 因为银凌海的要求,她本来打算详细检查有关的尸体,不过肯尼及丹那不完整的遗体经家人认领后,已运往安葬,欲详细检查也无从检查起。剩下的是车站倒塌现场发现的犬尸,以及在仓库中被击毙的匪徒。 而她打算作详细检查化验时,上司却突然下令要把尸体火化,葬于公共墓地。 这虽是没人认领遗体时的一般处理程序,可是不会这么急,康薇尔曾要求暂时保留受害者的尸体,上司却称不符合规定,拒绝她的要求。 有点不妥!康薇尔当时心中马上浮现这个念头,虽然没有证据,而上司的决定也不能说不合理,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背后一定有点东西。正如现在一般。 解剖室和她离开前一模一样,但一股不协调感老是缠绕不去。 是什么呢? 好一会后她找到证据,虽然每样东西都在应该在的地方,但怎么说呢……位置却有轻微差异,像是放在桌面橡胶手套上那几枝用了一半的铅笔,因为圆身铅笔容易滚到地上,所以大家习惯在不用时,把它很稳当的放在手套的上方,而非旁边。 还有,水龙头因为残旧,关得太牢的话很难再扭开,大家也习惯只略微扭紧,宁可让它滴水就是了。 都是很细微的地方,但自己绝不会弄错,其它工作人员也知道这些细节。 “有什么人进过这儿而我不知道?” 一股不舒服的寒意涌上心头。再次出于直觉,她信步走进相连解剖室旁的一间小型化验室,接着目光落在存放组织样本的冰柜处,里面放着各个案件中从尸体身上采集的样本,其中包括了从狼人凶杀案中各个身上采集到的唾液、内脏切片等样本。 她命令自己冷静下来,戴上手套,打开冰柜。 嗯,看样子没问题,所有东西都在,位置也没差。 慢着,等等。 康薇尔从柜中拿出一份长毛男的唾液样本,把载玻片放到显微镜下,再凑下头细看。 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不可能……怎么会……” 她深吸一口气,再从冰柜中分别拿出另外几片载坡片,先细心检查上面的标签,皱了皱眉,再把它们逐一放在显微镜下,脸色的苍白程度立时呈几何级数递增。 行动电话此时突然响起,康薇尔的心脏几乎要从口腔窜出来。 “凯,你好,我是cdc(疾病管制中心)的威尔,很久没联络了。” “啊,真的很久不见了,你太太和女儿好吗?” “放心吧,无论她们买了什么,付帐的都是我,所以我相信她们过得挺好。” 康薇尔笑了几声,道:“对了,我用快递寄给你的样本,有结果了吗?” “嗯,因为看到是你的急件,我把它优先处理啦,不过,嗯,你确定你没弄……呃,我是说,你的助手没弄混了?” “你在说什么?” 某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门外之停车场。 银凌海把车子泊好,步出车外,左右打量四周。 “嗯,还没来吗?”探员嘀咕了几句,视线射往某辆车子时,不由登时笑了出来。 停在他车子不远处的是一辆七人休旅车,型号稍旧,左右车门及车尾等都贴上莎依娜或黑暗福音乐团的宣传海报,各扇车窗上,也密密麻麻贴上乐团吉他图案标志的半透明贴纸。 幸好车前方的挡风玻璃是干净的,只有各款式的行车登记证、收费隧道及大桥通行证、椰树图案的住客泊车证等。 “老天,这样“强迫推销”的车子,不用想也猜到是谁的。”银凌海心忖。他基于职业习惯,瞧瞧司机的位子,仪表板上方也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宣传单,令人想象不到司机是怎样看到前方。 忽地“巴哒巴哒”的脚步声自后方响起,他回头,看到满头大汗的本雅明正从超市方向急奔而来。 他抱着大包小包的日用品及零食,勉强抬起右手看看表,立时脸上一急。待看到招手的银凌海,马上三步作两步的跑来,有如童话故事《艾丽斯梦游仙境》中那赶时间的兔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来到银凌海面前,本雅明忙不迭的道歉起来,“我本来想趁午休时买点东西的,但想不到超市会有这么多人。” 第69章 “不要紧,请不要介意。” “啊,对了对了,”本雅明放下手上的东西,在怀中掏了掏,拿出两张票,道:“这是前排特等席的票。” “不好意思,真的太麻烦你了。”极为尴尬的银凌海道。 “千万别这样说,银探员,有机会报答你,我不知多高兴,真的只要两张就够了吗?多些我也弄得到的啊。” “不不,已经很足够了。”银凌海几乎想挖个洞钻进去。 “嗯,银探员,其实我想问……呃,一个问题,”本雅明忽假咳一声,诚恳的道:“希望你千万别介意。” “不要紧,请说。” “自从酒店的枪击案后,我一直放心不下,也密切留意所有相关的新闻及情报,我知道……嗯,好像那位持枪的少年在外还有些……同党,是不?好像叫嘉维斯什么的,你认为莎依娜还会有危险吗?对不起,我实在很担心。” “请你放心吧,我会……我是说,警方定会尽力避免这些事再度发生。”银凌海深吸一口气,道。 “银探员,莎依娜一直都很努力,当初她取代黎斯理成为乐团的新主唱时,公司上下都没什么信心,只是抱着无鱼虾也好的心态,不过她用努力及汗水证明了她的确值得。” 本雅明目光变得柔和起来,道:“我希望帮她实现梦……啊,对不起,不知不觉离题了,很抱歉。总之……总之听银探员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在这之前,只要想到那个市庆音乐会,我就忧心得饭也吃不下。” “本雅明先生,请你信任警方……啊,对了,我还想说一件事,有关你这辆车子的,希望你别介意。” “呃?” “虽然我并非交通部的,但我知道有很多的交通意外,都是因为驾驶席前方及周边放了太多饰物,导致有突发事件时掩盖视线,拖慢了司机反应的速度……” 倏地银凌海的行动电话响起,打断他的说话。 告了个罪,他拿起电话,话筒另一端传来康薇尔的声音。 稍后,哥特市中心旧区。咖啡店“猫眼”。 银凌海匆匆忙忙的走进店内,左右张望一会,发现康薇尔正坐在角落,两面靠墙的卡座处。 “怎么啦,凯阿姨?这么急叫我赶来……”银凌海坐在女法医对面,点了最喜欢的拿铁,道:“是和案子有关的吗?” “嗯,是的。”康薇尔脸色苍白,神情有点呆滞的道。 银凌海皱了皱眉,心下对养母的行为相当不解。根据她的习惯,谈公事绝对会在办公室内,不会在公众场合说半句。 “凯阿姨,怎么了啦?” “阿海,别再查这宗案子了。” “你在说什么,凯阿姨?”银凌海犹如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 “嗯……我不知道怎么说……有些东西我们好像接触得太深了……算了,总之你这次听我吧,好不?” “只要你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银凌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凝视着养母。 康薇尔沉默了一会,道:“我老师说过,遗传除了生物的范畴外,或许更有形而上的形式。” “呃?” “没什么……好吧,我先让你看点东西。”说罢康薇尔拿出几张照片,摆到银凌海面前。 照片是以数字相机拍下的高分辨率彩色照片,上面是一颗呈子弹状,像是陨石般的东西,一端圆,一端扁平。 “这是什么?” “这是我从废弃车站的犬只尸体,及那几名在仓库被击毙的劫匪的脑组织、脊髓及唾液等上发现的,是一种病毒。” “病毒?你的意思是会传染,类似天花那些?” “正确点说,是属杆状病毒科(rhabdoviridae)中的狂犬病(rabies)病毒。” “狂犬病?那些会令狗只发疯,胡乱咬人的那种病?” “如果真是狂犬病的话,我会高兴得跳起来,”康薇尔叹了口气,道:“我长话短说吧。 “那种病毒相当近似杆状病毒科的病毒,我把样本快递往疾病管制中心,同时央求大学的研究中心的朋友替我做聚合连锁反应,发现三个dna引子当中,只有两个和狂犬病符合。” “我不明白。” “那表示它的基因序列和狂犬病病毒不同,它虽然近似,但可能是一种全新的、从没出现过的变种病毒。” “老天,凯阿姨,那么我们要尽快通知……” “你想的我已做了,这就是我刚才想劝你别再管这档事。” “呃?” “我今天早上回法医处时,发现帮我作组织采样及化验,及亲眼看过病毒的工作人员突然被调职,在大学帮过的朋友也一样,之后……之后……我……” 康薇尔身子开始微微发抖,续道:“昨夜和你离开后,我回到办公室发觉计算机纪录遭窜改、所有病毒样本都被人调了包,而我把样本寄去的cdc,那儿的人也打电话来问我,为什么把普通的狂犬病病毒寄给他们。” “老天,你的意思是……” 康薇尔把面前余下的蓝山咖啡一口喝光,道:“所以你眼前的几张照片是唯一剩下的证据。” “那不就成了吗?只要还有……” “阿海,你还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吗?有人偷跑进我的办公室,把病毒样本等东西调包,修改计算机数据。 “那也算了。但对方竟然可以神通广大到影响政府机构运作,随意把相关人员调职、偷换寄往cdc的样本,又或是更恐怖的,迫令其撒谎,这绝不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背后明显有某个组织在动手脚。” “组织?”银凌海皱起眉头,想了想,决定先把这问题摆一旁,问道:“那对方为什么独留下照片?” “这正是高明的地方,”康薇尔冷静的分析道:“我们手上只剩下照片,没有其它证物,加上数字照相技术如此发达,别人很可能说照片是伪造的,根本不能当成有力的证据,对方用意是警告我们,即使我们知道真相,也拿他们没辙。” 银凌海沉默不语。 “你现在明白我害怕的原因了吧?我们像是轻量级的菜鸟挑战重量级拳王,所以最安全的方法是……” 银凌海猛力一拍桌面,杯子摇晃起来往侧倾斜,在深褐色的液体刚要泻出的瞬间,银凌海一愣,左手随即以超越常人的高速抓着杯身,同时把往外飞的咖啡兜回进杯内。 “阿海?” “我不会放弃的。” “阿海,你怎么老是不明白?你听我说……” “是你该听我说,凯阿姨,对方如此大费周章的毁灭证据,不正代表我们接近真相了吗?” 银凌海激动起来,道:“莫叔曾提醒过我无数次,警察是保护死者权利的人,我们让他们沉冤得雪,让相同的悲剧不再发生,我们是正义和公理的守护者,假如连我们都放弃的话,那一切就完了。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老套没错,可是,无论老套与否,真理永远都是真理,凯阿姨,希望你明白。” “阿海,你……” 看着呆瞪着自己的康薇尔,银凌海忽地醒觉过来,尴尬万分的道:“对……对不起,我可能说得太过分……但凯阿姨……我……”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气,彷佛是想把体内的固执召集起来般,道:“但我答应过莫叔的,我会保护所有无辜的生命,你尽管骂我吧,但我不会放弃的。” “不,是我错了,阿海,你真的长大了。” “凯阿姨,很对不起,我……” “不,我是认真的向你道歉,这次是我错了。” “我……” “你知道吗?”康薇尔温柔的笑起来,轻声的、带着感情的语气,道:“刚刚你看着我,说要我讲出答案时,彷佛老莫在教训我。孩子,你不用介意,我看到你体内那来自莫凡的精神。” “凯阿姨……” “既然你决定了,那就继续前进吧,”康薇尔轻拍银凌海的手,道:“我会尽可能帮你的。” “对不起,凯阿姨,我……” 康薇尔先露出思索的表情,再道:“那我们先讨论这个病毒本身吧。 “我从有限的数据推测,这种不知名的病毒近似狂犬病病毒,都是从唾液侵入伤口,先在伤口处周围繁殖,待繁殖到一定数量后沿神经向四周内脏及大脑蔓延,影响病人的脑部及其它器官。” “嗯,你是说,那些在幽灵车站的犬只、狗……”银凌海倏地顿住,想起对方未知此事内情,忙改口道:“啊,不,我是说,闯入酒店的肯尼,以及跑去打劫帮会的毒虫,都因为受到病毒影响而出现异常行为?” 康薇尔疑惑的看看他,再道:“所有生物最大的目的,都是生存及繁殖,我认为病毒也不例外。 “在生物学上,有所谓傀儡操纵策略(puppetmasterstrategy),即一种生物利用别种生物完成自己的生命周期。比如某种在加州沿岸沼泽一带,叫euhaplorchiscaliforniensis的寄生蛭,从鱼鳃中进入花锵鱼体内后,会在其脑部制造某种化学物质,令鱼出现不正常行为,像是经常作夸张摆动等。” 女法医顿了顿续道:“大部分行为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增加该物种群体的数目。 “但根据你的想法,一种病毒竟能以此种“夸张”的形式,影响一个人的精神状况,简直闻所未闻。我只能猜想,病毒可能在宿主体内合成毒素分子再放出,刺激宿主的细胞、神经系统等,改变宿主的行为模式。” 第70章 “又甚至改变宿主的外表?”银凌海想起面对丹、仓库的匪徒时,他们异常增生的毛发、又或似是被麻痹了的痛觉,问道。 “外表?你指的是什么?”康薇尔再皱起眉头。 “不,没什么,凯阿姨,请你继续。” “唔,阿海,在现阶段,我们不清楚病毒的传染能力及其潜伏期的长短,只知道很可能有一名原始带菌者,即感染源,透过体液等途径,感染了第一批患者,包括第一个的零号带菌者,然后再……” “等等,”银凌海想了想,打断康薇尔道:“病毒是会呈层递式传播,那么不就会出现……呃,像中世纪时黑死病般的大瘟疫吗?” “这个推测很合理,人与人、人与犬、犬与人,犬与犬,彼此可能会互相交叉感染。而视各病者体质不同,病变时间也有先后,不过我化验过毒虫的体液样本,发现他们身上的病毒出现了异变。” “异变?” “简单来说,病毒复制自身到某个数目时,开始变异,其活跃程度及分裂速度都变慢了,用一般人理解的说法是,病毒的毒性变弱了,反刺激了寄主自己体内的免疫系统,用分泌干扰素(interferon)等方法击退。” “你的意思是,病毒不再带威胁性,不会出现大规模的传染?” “可以这样说。” 康薇尔点点头,边用笔在餐巾纸上绘上一株向下倒生,只有树干和分枝的树木,道:“应该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病毒的活跃程度和传递情况成反比,我猜即便蔓延,最远都可能只及第三、四层级的被感染者。 “前提是感染源……我先假设它是生物,不会增加零号感染者的数目。” “呼,真是好险。”银凌海松了口气。 “你可别高兴得太早,先别提那个病毒源头,也即感染源。我从没有看过病毒有如此古怪的变种模式,而且变种是一个持续的过程,你很难知道这种病毒接下来会有什么变化。” “呃,凯阿姨,等等……”银凌海想起羔羊图卷上的图画,道:“你的意思是,病毒可能又会突然……例如……我说例如,在某个时段后,变得更有毒性,传染能力较强?” “我很想说“很有可能”,但我只能说“我不知道”。”康薇尔有点沮丧的回道。 哥特市中央公园。 坐在散步道旁木椅上的银凌海叹了口气,无力的靠坐在椅背上,视线投往前方。 眼前是一幅和平的景象,一名像是上班族的男人,坐在银凌海对面的长椅上,手中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纸杯,头微向后仰,双目紧闭,像是个偷空溜出办公室的上班族。 一对情侣则坐在铺了塑料布的草地上野餐,你侬我侬的。 一个约十五、六岁的男孩则在一旁的榕树下,等待他的小狗以尿液划地盘。 已发生的一连串狼人事件,就如梦境一般不真实。 他深吸一口公园内清新的空气,让头脑平静下来,整理已知的情报。 首先,某个人,啊,嘉维斯,可能即是莎若雅说的迷失同胞,受到那什么兽的影响,要每隔十五天杀死一个人,吞噬其血肉。而他体内的病毒也感染了身旁的朋友,比如肯尼、丹等人…… 不,从在车站时丹的说话推断,可能是那些流浪狗感染了他……嗯,时序有点怪…… 不过根据凯阿姨的说法,散播病毒的可能是狗只,这样就能解释力高说的那古怪流浪汉劫杀案,以及那群在街上混的毒虫,为何突然发疯跑去黑吃黑,毕竟他们接触到流浪狗的机会率很高……慢着…… 嘉维斯在第一宗凶杀案前突然失踪,他没联络自己的两位朋友吗?先不说丹,肯尼之前一直不知道嘉维斯已成为狼人,直至对方闯进宿舍?嗯,这些失落的时间及古怪的行动是否有什么意义? 好吧,想不通的问题先放一边,重要的是,嘉维斯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嗯,因为仪式的法则,他一定会于下个月相变化,也即新月时作第二次狩猎,那么他会如何…… “年轻人,你好像有很多烦恼呢。”身旁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了银凌海的思路。 银凌海转头一看,长椅的另一端不知何时坐着一位老太太。她身材高瘦,穿着有点老旧的粗呢外套和裙子,脖子上围着两条棕红色的围巾,在浅灰色的头发下则是一双浅蓝色的眼睛。 “介意告诉我这个老太婆吗?”老太太把手中的鸽食洒到地上,登时飞来一群鸽子。但众鸟奇怪地只集中于老太太一侧,离探员远远的。 “好像在哪儿看过她……”他心忖,但努力回忆了一会后仍是想不起来。 他顿了顿,礼貌的道:“女士,这个……实在也没什么,只是看到眼前正常的人物,有点感慨罢了。” “那么说,你是认为自己不正常,所以眼前的正常景象令你很感慨?”老太太故意在“正常”两个字上加重语气。 银凌海苦笑了下,心中却没来由地涌起一股冲动,想把发生的所有事和盘托出。 他摇摇头,道:“老太太,我面对的事情,是世上离正常最远的事物。” “正常?”老太太露出嘲讽的笑容,道:“什么是正常?大部分人的主观愿望?孩子,世界上没有所谓正常的人,不,应该说,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某种程度的精神病,例如……” 她示意银凌海留意前方的路人,道:“你看到那边坐在椅子上的上班族吗?他紧闭着双眼,眼皮却跳动着,显示他没有真正睡着,而他每隔一会就伸手拉扯自己的头发,把毛发硬生生扯下来,可是他却像是毫无知觉般。” 她顿了顿,又指指那对在野餐的情侣,道:“那位女孩的左脸颊下方有颗小痣,你会发现她不断无意识地手按自己的左脸,且无论坐着或是站着,都在男友的左方,而且她虽然尽是拿蔬菜水果来吃,眼睛却老盯着炸鸡块和薯条。 “相比起来,她男友就贯彻始终得多,目光由始至终都只在她的胸部打转。 “至于那个溜狗的孩子,你假如留意他的左手手腕,会发现数条接近水平的伤痕,愈合情况不一,显示切割的时间有先有后,他讨厌自己的生命,可怜的孩子。” 探员不由自主凝目细看,果如对方所说,在佩服老太太优秀观察能力的同时,心中也升起一种古怪感觉,彷佛眼前的老人在三言两语间就把正常世界扭曲起来。 “看来中央公园没有表面那样和平呢。” “人性就是如此,在每个地方也是一样,只差在于你有没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而已。” “那么,你是说,所有人都朝发疯的道路前进?” “不是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就正因为所有人的内心有缺陷,都有各自的痛苦,故才有能力明白其它人的痛苦,人类就是如此互相依靠的存活下去。” 优秀的人类观察家顿了顿,伸出左手,一只纯白色鸽子停留在其手掌上,续道:“每个人都有软弱的一面,因为软弱,所以才知道坚强。就如一个不会死的人,永远不会明白生命的意义一般,你明白我的话吗,年轻的警探先生?” “你……这你也是看出来的?我应该称呼你为福尔摩斯太太吗?” “我和那个养蜂老头不熟,”老太太笑了起来,道:“我叫阿嘉莎·玛波,喜欢我的人叫我作玛波太太,幸会。” “你好,玛波太太,幸会,我叫银凌海……” 年轻警察礼貌的伸出手来,忽然脑中电光石火的一转,失声叫道:“老天,等等,难道你就是那个……那个著名的犯罪及行为心理学家……对了,我曾在学报上看过你的照片,我真混蛋,应该早点认出来才对……” “不用这样激动,孩子。” “我看过不少你写的文章和著作,你几年前那次在邻市大学的演讲我也特意跑去听……” “那只是应付委员会的无聊兼职,”心理学家打了个呵欠,道:“我的正职和兴趣是观察人类,啊,还有打毛线。” “老天,玛波太太,但你不是身在英国的吗?为什么会来这儿的?等等……莫非,警方高层说请来的那位犯罪心理学家就是指你?” “你知道,老人家有时是很闲的,而且你们的署长又是我的学生。”身旁的玛波太太边逗弄着手掌上的鸽子,回道。 她手扬了扬,手中的鸽子飞到地上,与其它同类混在一起,再续道:“我对人类的行为,尤其是失序行为,特别感兴趣。而每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我都喜欢四处走走,感觉这城市本身的脉动。 “孩子,你知道吗?暴力和死亡其实都是我们的邻居,可是大家都装作看不见,这个社会很病态,因为人类本身就很病态。” 银凌海一时无言。 “啊,我多言了,总之我所以答应来此地,除了那些说出来嘴脏的官僚因素外,更重要的是因为近日贵市发生的一连串案件,引起了我的兴趣。” “你指的是?”银凌海不由深吸一口气,问道。 哥特市内某个地方。 某道黑影看着桌上的一幅海报,发出古怪的嘿嘿笑声。 来了,新月快要来临,第二次狩猎要开始了。 它几乎迷上了这种感觉,脑海中有某道声音鼓励它,叫它尽情释放自己内在的所有欲望。 当然还有憎恨,对某人的憎恨。 当狩猎的时间到临,所有在眼前的景象,那每天看到相同的景象,“感觉”也会截然不同,高楼大厦彷佛化成无数参天巨木,路面与行人道是各式羊肠小道,而走在其上的人,某些有特别气味的人,就是猎物。 第71章 不过它会慎重的选择,这不单关乎美感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计划的问题,是的,完整的计划。 这班敌人比想象中强大,正面为敌的风险太高了。 不,不用怕,因为它有精密的计划,而且就可能情况准备了不同的应变方法,就如把那个要命的巧合变成对自己有利的掩护般。 像是为了鼓舞自己的斗志,黑影的笑声渐大,令远处的某道呻吟声在掩盖下,几乎低不可闻。 “平原高中学校宿舍的狼人命案、圣爱德华酒店的少年枪击案……啊,还有几宗有异常暴力行为的罪案,这些都有某种相似的特质存在,”玛波太太笑了笑,道:“我要是某个在网上连载推理小说的蹩脚作家,甚至会把它们说成是有关连的呢。” “怎会……怎可能呢……”银凌海有点期期艾艾的回道。 “孩子,这些案子你知道多少?” “嗯,我……”探员想了想,小心翼翼道:“你刚才提及的案子,部分我有参与调查。” “嗯嗯。”玛波太太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银凌海心忖警方根本不认为狼人凶案和毒虫事件有关,更遑论两案背后可能有同一名“凶手”。 他遂顿了顿,尽量以一个正常警探的角度道:“有关那宗狼人案子,目击者表示凶手打扮成狼人模样,不过“狼人”没有再行凶,我们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案件处于胶着状态。 “至于酒店枪击案,凶手身亡,我们怀疑凶手的一名朋友也与此事有关,现下仍在找寻他……嗯,基本上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特别想知道的吗?” “嗯,”玛波太太想了一会,道:“孩子,请恕我直言,我之前接触过你的一些同僚,他们似乎都认为狼人命案只是某个……呃,疯子所为,我希望你的看法不会如此肤浅。” 银凌海压下心中啼笑皆非的感觉,努力扮作一个“正常”的警探,道:“玛波太太,你是说,狼人是你书中所讲的那种连环杀手,会不断重复行凶?” 心理学家点了点头,道:“孩子,他会再动手的,“疯子”自有“疯子的逻辑”,我希望你能留意,即使一些古怪、没来由的行为,背后都有某种意义,甚或是相当合理的原因。他们的逻辑可能是扭曲的,但也是精密的。” “嗯,我一定会全力阻止他再行凶的。”银凌海意有所指的道。 玛波太太忽地牢牢看着对方双目,像是要透视其灵魂般,好一会才续道:“孩子,这类型的凶手通常只对某个“类型”的被害者有兴趣,但凶手在复数的选择中选了哪个? “为什么甲和乙差不多,却是乙被杀而不是甲,因为乙恰巧走到某个阴暗角落,比较好下手?还是甲那天恰巧改了发型?” 她顿了顿,再道:“透过被害者,可以更了解凶手。尤其是其首次展开的杀戮,以凶手的角度来说,这通常有某些更重要的意义。 “我接触过很多这类案子,有些“意义”可能很简单,例如死者是和他有争执的邻居,凶手索性第一个就杀掉对方。但也可能很荒唐,比如被害者不过是在凶手面前做了某个动作、说了某句话等,但重点是,第一次行凶,本质上是特别的。” “女士,我实在需要时间消化。”银凌海苦笑起来,心忖对方的分析虽然没错,不过自己现在面对的可不是“正常”的疯子,这些分析是否有用实在成疑。 “不要紧,我也是用这套把学位骗来的啊!”心理学家促狭的笑了一下,道:“不过这都是……用中国人的说法,是事后孔明而已。银探员,你很特别,时间让我更了解人心,也令我更不了解,希望岁月别让你这种特质麻木。” “女士,我会努力阻止凶手,不让人再受伤害的。” “是的,你需要,孩子,为了生命,无数的生命,你的责任比你想象中还要重。” “呃?” “没什么,不过是老太婆的胡言乱语而已,好了,我要走了。” “嗯,请让我送你。” “别客气,孩子,难得来到这儿,我想四处再走走,也许和某些老朋友见个面。”玛波太太道:“啊,孩子,请让我再给你一个忠告。” “呃?请说。” “那些在你身旁的人,帮助你的人,可能不过是恰巧站在你身边而已,看法和信念未必真的百分百和你一致。我希望你想想,孩子,你现在应该不明白,但我希望你记着这点。” “……”银凌海疑惑的抓抓后脑。 对方又忽然有点没头没脑的道:“我们会再见面的,银探员。我喜欢你那充满正义感的眼神,刻下我就暂时当个在旁观察的学者吧。”说罢,心理学家站起来再拍拍手,所有鸽子立时群飞而起。 她又向银凌海挥挥手,慢慢如散步般离去。 数天后,晚上,新月之夜,中央公园。 印上“庆祝哥特市建市百周年”字样的巨大氢气球于公园上空飘动,整个占地共八百英亩的中央公园,有近三分之一的面积被划作会场。 除会场中央的音乐会场地外,外围则是采嘉年华会形式,摆放了各式各样的小吃摊、游戏摊位、小型的跳蚤市场等,更有杂耍哑剧等艺人于场内表演。空气中尽是各种食物的香味以及酒精的气息,令大半个公园充满了如祭典般的热闹气氛。 蹲坐在一棵巨大橡树树梢处的银凌海,把视线从远处聚集的大批人潮收回,先往下方看了看,确定没人看到后,再无声无息的跃回地上,复往音乐会的场地走去。 这几天以来,即使他花尽九牛二虎之力追查,嘉维斯又或是狼人仍旧行踪不明,而各种的暴力罪行数字也稍微下降,出现了一种古怪的宁静。 或许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次的市庆纪念活动比以往的规模都大上数倍,市政府宣称是因为这届正好是建市一百周年,不过有传言指市长是为了下届竞选连任,特意做出在任内歌舞升平的印象,好增加选民的好感。 当然,庆祝活动规模愈大,人群的数目也愈多,需要在会场内外维持秩序的警员也愈多,当中包括在会场内作便装巡逻的银凌海。 探员的行动电话忽地响起。 “喂喂,阿海吗?是我力高大爷啦。” “嗯,怎么啦,阿高?” “我是打来汇报战况的,”千辛万苦在这天弄到休假的力高道:“刚才我和卡莲终于见面了,老天,想不到,实在太过分啦!她的真人实在太……太……” “阿高,要知道网上交友是存在一定风险的,你……” “去你的!你老是习惯先入为主,我是说她真人比网上的照片漂亮得多啦,兄弟,我力高·阿柏奇的春天终于来临啦!啊,她从洗手间出来了,迟些再聊。”现代唐璜说罢马上挂线。 他苦笑了一下,向空气中说了句:“祝你好运,阿高。” 此刻他已来到接近音乐会的舞台所在。如力高之前所述,舞台前方有部分区域以拒马围起来,摆放着白色折椅,应该就是vip区,不过圈外的草地则没有限制。 此时草地已来了不少市民,几名穿上制服的工作人员则在派发传单,呼吁观众待会用手机短讯投票给表演最好的歌手。 音乐会正进行彩排,几个合唱组合的歌手刚刚唱毕一曲,可惜台下四周只以疏落的掌声作回报。 一名工作人员拿着一支麦克风上了台,和旧的一支更换。试了试,再向舞台后方作了个ok的手势,一名少女和几名分持吉他等乐器的表演者随即上台。 银凌海下意识定了定神,少女是莎依娜。 莎依娜待身后的一众乐团伙伴各自就位,相互点了点头,她再回头望向观众席方向,拿起麦克风。 身后的吉他手、低音吉他手及鼓手的双手同时舞动。 音乐响起。 没有似某些大牌歌手在彩排时,只虚应故事般唱了几个和音或是哼了几句,莎依娜索性直接唱了起来:“不依靠他人,也不为任何人而活,我要寻找真正的道路,真正的自我,即使爱情也没法阻止……” 歌声透过喇叭,在公园内四处飘扬,莎依娜的声音不似某些少女歌手纯粹甜腻腻的,反之更带有某种的沙哑感。 要准确形容的话,一般流行歌手的歌是果汁糖、牛奶巧克力等甜食,而莎依娜的就是含百分之七十纯可可的黑巧克力,甜美中隐约有某种苦涩,以及之后升华而成的甘美,教人欲罢不能。 她一曲唱毕,满头大汗的道:“这首曲叫《灵魂呐喊》,是我填词的。我叫莎依娜,是新人,谢谢大家。” 和刚才的冷淡反应不同,草地各处都响起热烈的掌声。 被歌声感动的银凌海叹了一声,明白了莎依娜何以被喻为美人鱼歌姬。 同一时间,足音自身后响起,银凌海回头,是刚绕了整个会场一圈的莎若雅。 “怎么样?”银凌海立时回过神来,扬扬眉,问道。 “嗯,我的确感觉到在整个会场中有股若隐若现的暗沉气场,”莎若雅皱起眉头,道:“不过人实在太多了,气场互相重迭干扰。我只能肯定他来到这附近,而且混在人群中,但无法锁定他的确切位置。” 银凌海心中暗叹口气,心忖如果能说服上司,让在场警员拿着嘉维斯的拼图,事情就好办得多。 “阿海,他既然真的来了,那如你猜想,他这次的目标会是老妹吗?”莎若雅忧心忡忡的道。 “嗯,这个可能性很大,”银凌海沉吟了一会,道:“我们肯定“诅咒之狼”……啊,嘉维斯今天晚上必定会再次行凶。 第72章 “而从之前追查到的证据及第一宗命案来看,他很憎恨黑暗福音乐团,尤其是主唱莎依娜,加上在棕榈住宅区内发现的东西,综合这些判断,他在此地作狩猎的机会很高……” 探员顿了顿,压下心中某种古怪的不协调感,续道:“本来我也不大有把握,但这总比在整个市内乱冲乱撞来得强。不过现下你说在这附近感觉到他的什么……气场,我猜他来此断不是为了听音乐吧。” “但这儿有这么多警察,再加上我们,他就不怕有什么意外?他还有第三次狩猎要完成啊!” “唔……”银凌海心忖这点自己也一直存疑。他顿了顿,再道:“以防万一,我想你尽量待在莎依娜身旁。” 莎若雅听罢,脸上一阵矛盾,好一会后她摇了摇头,道:“不,这样太被动了。老妹可能是第二个祭物,但毕竟也只是其中一个较大的可能而已。 “假如他突然离开会场,又或者其实另有目标,我会来不及反应。何况以目前的战力估计,你与我单独一人都远非其对手,二人加起来才勉强有胜算。” “但莎依娜的安全……” 莎若雅摆摆手,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的道:“我……身为狼族战士,我的最大任务是阻止“诅咒之狼”复活,而非保护自己的亲人。” 银凌海叹了口气,道:“很抱歉,假如我可以说服师父出手帮忙……” “请不要这样说,我明白雯妮莎大人的身体状况……不,我是说,总之我不会介意的。”莎若雅期期艾艾的道。 银凌海不解的看看莎若雅,此时不远处传来轻快急促的足音。 二人望往声音方向,竟是莎依娜,立时打住讨论。 主唱歌手来到探员及少女身旁,看到二人站在一块密语,先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道:“姐姐,啊,还有“恰巧路过”的银探员,你们好。” “嗯,”银凌海尴尬的笑了笑,道:“莎依娜,刚才欣赏了你的彩排演出,真的很精采。” “真的?那你一定要欣赏待会儿的正式演出啊,一定比刚才精采万倍。”莎依娜兴奋的道。 她顿了顿,拿出一张印有工作人员字样的证件来,递给莎若雅,复道:“姐姐,这是员工通行证,可以在舞台前近距离欣赏表演的喔,是我千辛万苦弄来的。” 莎依娜顿了顿,忽地皱起眉头,道:“姐姐,为啥你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没有什么,真的没什么。”莎若雅忙不迭的摇头,再生硬的转移话题道:“对了,本雅明先生呢?” “他啊……”莎依娜忽地噗哧一笑,道:“这几天他一直都紧张得不得了,又没食欲。今天早上大家强迫他吃点东西,结果他又闹肚子疼,现在大概又在某个洗手间内吧。” 莎若雅和银凌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倏地,挂在银凌海腰间的无线电话机响起声音。探员忙拿起,按下通话键,道:“这儿是375,说吧,01,over。” 负责指挥的同僚的声音响起,道:“01呼叫375,小食亭附近有一名男子在闹事,可能是喝醉了,请前往支持,over。” “375呼叫01,命令了解,马上前往,out。” “不好意思,有工作。”银凌海向二人点头,又特别向莎若雅看了眼,随即离去。 同一时间,中央公园,离音乐会会场有一段距离的湖泊区。 “好了啦,别动,来来。”接近岸边小径的树丛处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一名爬到树上的男子身子靠在横枝上,双腿也吃力夹着树枝。他倏地双手向前一抓,瞬间把前方树枝上的一头小猫捉着。 “啊,宝贝,拜托你了,”男人从不过一米高的树上爬下来,边把猫儿放回宠物箱中,道:“下次别再突然爬到树上,好不?天,我真搞不懂,为什么猫晓得爬上树去却不会……咦,那是什么?” 男子顿了顿,看到前方小径转弯处蹲着一个黑影,不自觉紧张起来。此处比较偏僻,入夜后光源不多,人迹也罕至,是行劫的好地点。 “谁?是谁?有人吗?”男子高声道,心中开始后悔因为急于寻猫而跑到此处。 从外形来看,黑影像是个男的,他穿着普通的衬衣及牛仔裤,半跪在地上,发出似是痛苦的呻吟。 看到对方没有行动,男子略微定下神来,他步前数步,边道:“朋友……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要我替你召救护车吗?” 黑影闻言转过身子,夜色中亮起两道黄芒。 “怪……怪物啊!”男子几乎下颔也掉了下来,他抱起装猫的箱子,以百米短跑的速度急速逃跑。 黑影发出充满欲望气息的嗥叫声,有如一头饿了十多天的动物。 “哪儿……在哪儿……我在哪……很饿……我很饿……四周都在转……为什么……那女人……对了,一切都是那女人害的……是……” 黑影吃力的摇摇晃晃站起来,意识模糊的他,此刻心中只有满足自己兽性欲望的单纯念头。 莎依娜看着银凌海高大的背影逐渐远去,转过头来,笑道:“姐姐,这个帅哥挺不错的喔,我告诉你喔,对好男人是先下手为强。”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不会……气!总之你想歪了。”莎若雅没好气的道。 “真的?老天,真是可惜,你不觉得他的屁股很可爱吗?不想马上推倒他吗?” “莎依娜!” “好吧好吧,我半点幽默感也没有的好姐姐,”莎依娜吐吐舌头,忽又认真的道:“你确定他真的不是你的那个人?” “我……我有使命在身,不可以爱上任何……”莎若雅咳了一下,改变话题的道:“总之老妹你听好,你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只要看到你像个普通人般……呃,总之,看到你努力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这就可以了。” 莎依娜默然的看着对方好一会,瞬间似有千言万语。她又顿了一会,嘴唇微动,正想要说些什么,自己的姐姐忽然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狼族战士的脸色刹那间凝重起来,她的视线转往另一方向,两道眉毛紧缠在一起。 这种气场是……但怎可能?刚才明明还在会场内感觉到……是转移位置了吗? 莎依娜疑惑的看着莎若雅,道:“姐姐,发生什么事?” 莎若雅苦笑一下,心忖这时纵要解释也无从说起,况且自己早已决定,永不让妹妹知道黑暗世界的一切。 狼族战士再看看莎依娜,又瞧瞧湖泊区的方向,抬头看天又复低头,再吐出犹豫的最后一口气,咬了咬牙,道:“老妹,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嗯,找个坚固的地方,某些建筑物室内什么的,先躲起来,也别上舞台。” “什么?”莎依娜瞪大双目,道:“但我快要上场了啊,在此之前我要先待在后台准备,而且还有……” “拜托,”莎若雅按着对方的肩膀,认真的道:“你这次先听我的话,好不?” “嗯……”莎依娜犹豫了一会,不情愿的道:“好吧,姐姐。” 莎若雅点点头,转身往中央公园的北方急奔而去。 “重复,各单位请注意,公园北区发生伤人案……疑犯在逃……年龄不详……身材高瘦……一八米……上身穿灰色长大衣,脸上戴着一副野狼面具,手上持有利器……请各单位……” 警车上的无线电传来和着噪音的召唤命令,两名站在车旁,身子倚在车门上,手中拿着咖啡及甜甜圈的制服巡警立时面面相觑。 “怎么办?”二人中比较年轻的警员马上放下手中的食物,问道。 “安啦,先把东西吃完再说吧,”老鸟警员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道:“今天市内三分之一的警察都来啦,急个什么劲。” “但……” “长命功夫长命干,别那么紧张,要是那家伙在我面前出现,我顶多用甜甜圈把他的……”年长警员笑嘻嘻道。 猛地砰的一声,一道黑影落在警车上,钢铁车顶顿时下陷,车窗玻璃分裂飞散。 “搞什么?” 车顶上赫然半蹲着一头狼头人身的怪物,拥有一双如野兽般的利爪,散发黄色幽光的瞳孔则似是没有焦点,嘴巴喷出非人的野兽气息。 二人被吓得跌坐在地上,话也说不出半句。 “吼!”狼人猛地张开大口一吼,屈膝借力,身子再一跃,几个起落跃往对街。 年长警员此时呆望着手上的甜甜圈,喃喃自语地继续被打断的话,道:“……嘴巴塞住。” “小白脸,你妈妈对骆驼劈腿!”身形近二百磅的巨汉右手紧抓着银凌海的衣领,嘴巴喷出高浓度酒精的刺鼻气息,骂道。 银凌海皱了皱眉,右手立时四指扣紧对方小指一侧手掌,右臂运力,将其右手翻转至小指朝上。他左手随即握紧对方右手,右脚后移,身体重心下拉,上身前倾,以双手及胸部同时向对手腕部施加压力。 醉酒的男人立时感到腕部传来剧烈痛楚,被迫半跪于地,大声惨呼。 “先生,你喝多了,请冷静一点。” “你奶奶的,我的手要断了!你这臭条子!你老爸和母狗……” 银凌海突然猛地双手加压,声调平静的道:“还有,我父母都没有像你那种怪异嗜好,有劳你关心。” 此时两名制服巡警及一名公园的警卫匆忙来到,银凌海向同僚点点头,把醉汉移交他们处理。 倏地,腰间的无线电响起断断续续的惶急声音。 第73章 “05呼叫各单位……05呼叫各单位……疑犯……伤人……狼形面罩……公园外围……” “什么?”银凌海惊讶得双目大瞪。 音乐会会场。 “所以,早在五岁的时候,本人已经立志……”站在舞台上的市长滔滔不绝的道,哥特市的最高领导人已经说了超过二十分钟的开幕致辞,完全考验台下观众的耐性,一场暴动默默地酝酿。 “实在太过分啦!我被他竞选连任时那些迷你裙助选团骗了啦。”坐在前方位置的力高咕哝道。 “阿高,你说什么?”力高身旁的最新女友,卡莲问道。 “不,我是说……呃,我快要昏倒了,谁也好,阻止他说下去吧。” “吼!”如野生动物般的嗥叫声应许了力高的愿望,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转过头去,望往声音方向。 有着野兽外表的怪物从树丛中跃出,落在舞台vip区前方的草地上。 “这是什么?” “是特别表演吗?” “啊,很有趣啊!” 超现实的景象令众人完全不感到害怕,部分人更立时欢呼起来。 “老天,阿高,是特别节目吗?”卡莲紧抓着力高的手臂,有点紧张的道。 “小宝贝,我相信不是的。而且情况就像是,你刚发现你的丈母娘是你初中时的训导主任一样糟啊。”力高皱起眉头,同时左右观察,确定逃生路线后,再轻轻拖着女友,往与怪物相反方向的出口走去。 好一会后,一名保全人员才如梦初醒,跑过去抓着狼人的肩,喝道:“喂,你是什么家伙……” 狼人大吼一声,手同时猛力一挥,对方整个人立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开去,再撞到一个小食摊子上,发出巨响。 整个会场陷入绝对寂静的一秒。 “哇啊!”然后某人发了声喊,有如赛跑的开始讯号般,在场的众人马上争先恐后的作鸟兽散,整个音乐会会场瞬间陷入混乱之中。 野兽再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嗥叫,边向舞台走去,边把附近的东西如铁拒马、折椅等物,或撕成几片或胡乱丢飞,彷佛要把眼前一切事物都完全破坏毁灭。 “救……救我啊……”在舞台上的市长吓得腿也软了,倒在地上的他如婴儿般拚命爬,同时高喊着那些早已跑光了的下属前来救驾。 狼人忽地一跃,落到舞台上,再发出充满杀戮味道的吼叫。 “救……救命啊!谁来救我……”市长再次惨呼。 “不许动!否则我会开火!”狼人背后忽地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怪物回头,不远处站着一名持枪的制服巡警。 警察是名青年,脸上犹自留有面疱,双腿也不住在颤抖,一看就知道是刚离开警察学校的菜鸟。他竭力稳住自己发抖的手,却没有后退半步,同时再喝道:“放下武……总之双手举高,别乱动!” 同一时间,正护着女伴往会场外跑的力高回头瞧瞧舞台的方向,忽地停下脚步。 “阿高?” 力高满脸痛苦的咬了咬牙,喃喃自语道:“老天,我真的恨死这份工作。”说罢,黑人青年不由分说,轻轻吻了女伴脸颊一下,道:“卡莲,快点离开这儿。” “阿高,你想做什么?”卡莲忙拉着男友的手,道。 “做些我现在已经在后悔的事。”力高笑了笑,温柔但又坚定地推开对方的手。 伴随着满带欲望气息的低吼,狼人慢慢向菜鸟警员逼近。 “等一等!”力高的声音和子弹上膛的声音自另一方向传来,持枪的黑人青年续向野兽喝道:“你的对手在这边!” 狼人没理会力高,专注于眼前的猎物。 “怎么啦?”力高焦急道:“是这边啊!你的对手是我!” 狼人的动作顿住,但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仍盯着菜鸟警员。 “过来啊!怪物!”力高用尽生平所知的所有脏话,大声喊道:“你是没胆子吗?小鸡!垃圾!狗狼养的!无能的家伙!你只懂杀那些手无寸铁的人吗?过来这边吧,混球!” 狼人终于转过身子,黄芒紧盯着挑衅他的警探。 “妈的,快点和你下面那家伙一起滚啊!”力高向菜鸟警员大叫道。 “吼!”野兽右足踏前一步,接着往力高冲去。 “实在太过分啦!刚才那句说话,通常是美眉和我分手时说的啊!”力高不由苦笑一下,向着扑至面前的对手扣下扳机。 混乱和恐惧像是涟漪般朝公园各方向扩散,刺耳的警笛声振动着公园内人们的鼓膜,大气中充斥着无线电的白噪音。 勉强追踪着野兽气场的莎若雅,以高速往会场处奔去。少女心中尽是惶恐,因为诅咒之狼出乎意料的行动冲击着她的自信。 虽然因为公园内人太多,气场太杂乱,加上众人情绪高涨,发出比正常时强大的气场,令尚没出师的狼族战士没法精确的锁定追踪。但纵然气场若隐若现,好歹也大致肯定对方在会场中心地带,哪料到下一刻,目标却突然在湖泊区附近出现。 祖灵在上,是因为最初的时候我把别的气场当成是嘉维斯的吗?还是他有什么方法,可以高速移动? 一直和气场玩捉迷藏的狼族战士懊恼地停步,气场又隐没了。 不行,大家愈慌乱恐惧,负面情绪引发的气场愈强,干扰就愈厉害。 莎若雅咬了咬牙,心忖要是亚述在就好了。 是要继续追踪?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折回去保护莎依娜?但要是嘉维斯的目标是其它人…… 一子错,满盘皆输,一直靠灵视能力决定行动的莎若雅在信心严重受创下,思绪也混乱起来。 “小姐,别过去那边!”一名牵着警犭的警员刚巧跑过,向莎若雅大喊道:“尽快离开公园范围……” “汪汪汪!”警员身旁的警犭在毫无先兆下,倏地站定不动,然后仰天长嗥起来。 相似的吠叫声在公园内,不,甚至是公园外围的市区各处此起彼落地响起。 “老天,这是怎么一回事?”警员一时傻了眼。 同一时间,莎若雅的视线投往前方的杂木林区处。“这种感觉……” 匆忙赶到舞台的银凌海愣了一下,会场及舞台如被暴风吹袭过,铁拒马、音响器材及椅子等四散各处,地上尽是人们慌忙遗下的传单、食物、手袋、皮包甚至是鞋子。 一名男子躺在半毁的舞台前,发出痛苦的呻吟,探员上前一看,立时吓得魂飞魄散,对方竟是好友力高。 力高像是和一群暴徒博斗过般,身上各处都是骨折及大大小小的伤口。 银凌海蹲下身子迅速检查一遍,幸好头部及接近主动脉的伤口都不深,不过最棘手的是小腹侧处的切割伤,伤口似是被某种巨大的尖锐物体划过,造成深可见骨的创伤。 “阿高,坚持着,我马上召救护车!”银凌海拿起无线电大吼了几句,同时脱下西服,撕成布条,作临时急救处理。 “实在太过分啦……我开了好几枪……可是那家伙动得很快……”力高喘着气的道:“那……那不是人类……不是正常生物的动作……” “阿高,我明白的,别再说话了。” 力高没理会银凌海,径自道:“那怪物刚要下杀手时……不知为什么……身子像是僵直了般,然后……嗄……像狗一样朝天嗥叫……再然后……” 他又猛烈喘了几口气,再指指远处杂木林区的方向,道:“往那边……去了。” “我知道了,”银凌海满头大汗,一边检查好友的脉搏,边竭力止住其腹部伤口出血,同时道:“待会我会……” 力高握着银凌海的手,打断对方道:“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但我知道他是疯的,快,去……阻止他再杀人……现在……” “老天,我怎能丢下你就这样跑走!” “我是警察……你也一样……”力高的手软弱无力的垂下,眼睛缓缓闭上,气若游丝的道:“一切拜托你了……好友……” “阿高!” “银……银探员,请问发生了什么事?”背后倏地传来声音,银凌海回头,竟是一脸惊惶,犹在喘着气的莎依娜。 “莎依娜,你怎会在这儿?” “我……” 莎依娜惶恐的解释:“之前姐姐突然叫我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就藏在车子里……后来我听到很多人喊救命,我不敢乱动,直到……直到刚才,突然静了下来。我想看看外面是怎么一回事……然后远远看到你,就过来了……银探员,这位先生受伤了?” “是的,他……” “完全没有这样的事!”力高忽地半坐起来,脸上和头上的大小伤口一如小喷泉。他向刚出现的歌姬道:“美丽的莎依娜小姐,这个世上只有爱才可以令我力高·阿柏奇受伤。” “呃……是……是吗……”莎依娜有点吓到了,期期艾艾的道:“但……阿柏奇先生,你现在流鼻血了……” “噢,别见外,你就如往常一样,继续叫我爱的小高高吧。” “呃,我好像从没有这样叫过……” 银凌海脸筋抽搐了一下,默默地把力高身子拉下,让其保持平躺,以免伤口继续大量出血。 莎依娜深吸口气,忽地蹲下身子,协助探员在力高伤口附近的动脉施压止血。 银凌海看看对方似是经过训练的动作,惊讶的道:“莎依娜,你会急救?” “没有正式的上过课,不过妈妈曾认真详细的教过我。”莎依娜顿了顿,苦笑一下,道:“而且因为某个原因,我常有机会在自己身上实习。” 第74章 “莎依娜小姐,其实我是你的忠实歌迷!”力高近距离接触偶像,立时兴奋的道。 “啊,谢……谢谢,但请你先不要乱动……” “我是银探员的同僚及好友,兴趣是音乐和电影……”力高喘了口气,忽转头向探员低喝道:“喂,阿海,现在有莎依娜小姐替我急救,你快去阻止那怪物。” “但……” “你放心好了,我是绝对不会就这样挂掉的啊,特别是现在!”力高眼中充满了火热的欲念,不,是斗志。 黑人青年顿了顿,紧握银凌海的手一下然后松开,道:“我的朋友,去,去做正确的事。” “我知道了。”探员站起来,向力高点了点头,再向莎依娜道:“救护人员很快就来了,力高就暂时麻烦你了。” “嗯,我明白了。” 吸血鬼再点头,转过身子背向二人,深吸一口气,眼中红芒闪动。 天上的乌云迅速聚集,掩盖了仅存的星光。无月的夜空更形黯淡,闷热的公园刮起阵阵大风,空气变得湿润而沉重。 黑夜下,银凌海沿散步小道急促奔跑着,待来到扶手栏杆处时,他看也不看,轻轻一踏借力,先落在某棵树的横枝处,然后又借力一跃,身子如炮弹般往斜上疾飞,展现出超越任何正常人类的身手。 倏地,目无表情的吸血鬼身影一顿,望向身侧的方向。同一时间,银凌海视线方向的树丛处传来沙沙数声,莎若雅穿林而出。 莎若雅待看清对方身影,忙不迭的道:“阿海,我一直试图感应追踪他的气场,不过人太多了,气场很乱,他的目标到底是……” “应该不是莎依娜,”银凌海打断莎若雅,道:“我刚和她在一起,她没有事,刻下在照顾我一个被狼人所伤的朋友。” “对不起,我也不知怎么搞的,当时明明感到嘉维斯的气场在会场中心一带……” 银凌海再次打断对方,道:“眼前最重要的是阻止那家伙,现在你可以感觉到他的位置吗?” “嗯,”莎若雅点了点头,道:“刚才有很短的瞬间,那个方向的树林内冒出强大的黯沉气场,之后虽然又沉寂下来,但仍在那一带若隐若现。” “唔,我知道了。”银凌海点点头,努力压抑着足以烧毁半个夜空的怒意。 三分钟后。中央公园杂木林区。 “嗄……嗄嗄……嗄……”阵阵沉重的喘息声及咀嚼硬物的声音在林中若隐若现。 声音的主人——狼人半跪于地上,泥地上躺着一具女性的尸体,尸体被残忍的开膛破腹,胸腔至小腹的内容物没有了大半,蹲在其前方的野兽则在啃着死者的半截前臂。 狼人忽地停住手中的活动,野兽的背脊传来阵恶寒,某些东西的视线在紧盯着他。 他猛地回头,敌意的视线来自于身后一男一女的两道身影。 吸血鬼银凌海,血之子民,夜之主宰。 狼人族莎若雅,妖魔猎人,狼族的最后战士。 对方强大的压迫感引发他的本能反应,狼人发出阵阵威吓的咆哮声。 银凌海瞧瞧地上的尸体,闭上眼睛一会再睁开。 “可恶,还是来迟一步了吗?”银凌海想起玛波太太有关凶手选择目标的分析,以及莎若雅之前的估计,心中叹了口气。 是因为找不着莎依娜,或是会场中心一带太多警察,被逼改变目标?又或是自己的推理一开始已走错方向,他选定的第二次狩猎目标并非莎依娜? 不过无论如何,是因为自己思虑不周才令一条生命消逝。 对不起,小姐。 此刻银凌海心中充满自责和歉疚。当然,还有由此引发的巨大愤怒。 “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这次我不会再让你逃走的,你的杀戮到此为止。”银凌海静静而坚定的道。 “吼……呀……”回答的是阵阵低吼。 吸血鬼和狼族战士相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莎若雅立在原地,银凌海则双目瞬间红芒暴现,如一头猎食猛禽,往狼人冲去。 早在音乐会之前,二人已商量过再面对狼人时的战斗方式。 鉴于对方超卓的运动神经及动态视力,枪械等只会直线前进的武器未必能发挥作用,是故最有胜算的做法,就是银凌海先发挥吸血鬼能力,纠缠着对方,莎若雅则争取时间,集中精神,用在幽灵车站应付敌人的那一招,以怪力压制野兽,速战速决。 狼人同时也猛吼一声,犹带血迹的双爪扑向探员。 前冲的银凌海不住增速,双拳虚握,到接近攻击范围时,左手先做个假动作,右拳则如疾电般,斜上击往对手脸门。 异变倏至。 就在二人距离不过四、五步,刚要接触的前一秒,狼人的膝关节猛然响起清脆如炒豆子的声音,身子也不可思议的突然加速。 移动轨迹改变,狼人避过击往脸门的一拳,在银凌海的完全发力点之前,以肩膀“硬接”吸血鬼的一击。二人身子瞬间交错,空中扬起血花。 银凌海左肩挂彩。 狼人的左臂响起被钝物击中的骨折声,着地的他,势头只是微微减弱,野兽没有半点犹豫,如炮弹般直冲向正集中精神的莎若雅。 “不好!”银凌海立时察觉对方意图。 “什么?”还差一秒就要完成集中精神仪式的莎若雅,整个人被对方撞飞,仪式被打断,召唤的力量立时反扑己身,少女的眼睛、嘴巴及鼻孔均溢出血丝。 狼人四肢撑地,双腿各关节再爆出一道清音,腿上各肌肉如受到巨大压力般,部分由内向外爆开。他的身子再做出超越常识的加速运动,瞬间跃至空中,追上还没着地的莎若雅,双爪左右交叉舞动,狼族战士的身子立时开出数朵红樱。 此刻气急败坏的银凌海刚从后扑至,狼人双足一蹬莎若雅的身体借力,大小腿再响起似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借着爆发力,野兽的身子于空中回转,落到探员上方。避过对方仓促攻击的同时,头下脚上,以双爪紧抓吸血鬼的头,顺回旋的势道将他整个人摔出去。 空中响起三道重物着地的声音,三人先后落地,伤势轻重不一。 吸血鬼和狼族战士的联合战术,竟于瞬间被击溃。 银凌海摇了摇头,勉强站直身子,心中想起力高说过的话。 “他动得很快,不是正常的动作……” 认真说来,对方的力量及速度水平和上次交战时差不多。但这次他竟有这种把肌肉筋脉收缩拉扯,超过本身承受的极限,从而能突然加速的奇招。再加上针对己方弱点的出色战略,竟瞬间把形势拉平。 “对方也预计会再度遇上我们,所以准备好相应的战术,甚至发明了这招“加速”王牌?还是这是完成第二次狩猎后的变化?”银凌海心中再浮现出一种古怪的感觉,隐约感到某些事情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半跪于地的狼人似刚完成三项铁人耐力赛,猛烈喘气。血肉模糊的下肢却如吸血鬼般,开始复原过来。 “看样子他的瞬间加速也有次数限制……”银凌海凝神戒备,心中盘算应付策略。 “喂,阿海……”浑身是血的莎若雅咬着牙,摇摇晃晃的来到探员身旁,道:“这是我的错,改变战略吧,由我来当诱饵,在他扑向我的瞬间,你就动……” 银凌海一言不发,手轻轻一推,莎若雅立时无力的跌坐在地。 “阿海,你干什么?” 银凌海步前数步,挡在少女的身前,面向敌人,同时道:“你现在的伤势应该站也站不起来,对吧?” “别开玩笑了!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对付他?”莎若雅怒叫一声,边勉力欲再站起。 “放心吧,我会保护你,我会保护大家的。”银凌海背对着莎若雅道。 “你别那样天真好不好?只要让我当饵,就可以……” “你老爱说牺牲什么的,何不想想令所有人都生存的方法?”探员斩钉截铁的道。 “阿海,现在不是……” “坐下。”银凌海说罢,复轻轻一推,重伤的少女再次软倒在地。 “笨蛋,你有方法应付他吗?” “嗯,没有……”银凌海忽地一愣,看了眼远处的树林,道:“不过现在有了。” 狼人倏地发出挑衅性的长嗥,野兽伤势已复。 银凌海深吸一口气,双目红芒暴涨,獠牙冒出,吸血鬼异能完全发动。 吸血鬼和狼人同时发出异常相似的咆哮。 下一秒,两头怪物往对方冲去。 彼此相距接近一米时,野兽双腿发出熟稔的骨骼爆响,身子猛然加速,瞬间改变移动路线,来到银凌海身侧。爪子一挥,正往探员后背抓去。 银凌海勉力半扭身子,避过脊椎骨要害。就在小腹侧挂彩的同时,狼人作第二次瞬间加速,双爪一左一右划向对手胸腹。 探员低吼一声,预测危险的能力发挥至极致,右臂挡格住划向右脖动脉的爪子,左拳则以招换招,在对方击中自己前腹的同时,命中对方的鼻梁,双方同时往后飞退。 鼻梁处乃是神经集结所在,比其它地方受伤带来更强烈的剧痛,这令狼人发出更忿怒的吼叫。着地的他倏地作最后一次加速,双爪如剪刀般左右向银凌海挥来,同时嘴巴大张,无数尖锐的利牙向探员噬去,招式动作完全违反一般的格斗常识。 刚勉力着地的银凌海连气也来不及换,双臂仓促的左右挡格着野兽的双爪,同时头却反常地半低下去,露出更脆弱的后脑及后脖,彷佛邀请对方一击了结自己。 第75章 “阿海!”莎若雅发出惊呼,不顾死活的想冲上前去。 一道黑云倏地如疾风般在莎若雅身旁擦过。 “什么?” 就在狼人攻击刚及银凌海身体的前半秒,其所有注意力都摆在对方身上的瞬间,银凌海正后方突然亮起两道红芒。 白皙的手掌优雅而迅速地在探员下屈的后脑上方掠过,击中狼人的面门,其手劲极大,野兽的鼻子和嘴巴立时朝脸部中央处凹陷。狼人被冲力击飞的同时,黑云再次舞动,野兽的脖子两侧近乎同时爆出两蓬樱雨。 “啪。”狼人倒地,脖子的主、动静脉同时被割断,立时大量出血。 黑云旋舞着地,现出黑衣少女的真身,雯妮莎。 半蹲于地的银凌海喘了几口气,道:“师父,幸好你及时赶来……” “闭嘴。”雯妮莎半转身子,背向弟子,不着痕迹的擦掉嘴边溢出的血丝,好一会才道:“你要当大英雄就争气一点,别每次都要我来收拾烂摊子。” 此时莎若雅来到二人身旁,瞧瞧眼前景象,诧异的问道:“刚才……刚才那一招,你们是事前商量好的吗?” “怎么可能!”二人立时异口同声的道。 银凌海抓抓头,解释道:“刚才我感觉到师父正赶来,心想只要拖延一下,让他认为自己胜券在握,届时就会露出破绽,然后师父就可以……” “哼,”雯妮莎冷哼一声,打断弟子,道:“你这蠢徒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本来想待那家伙咬着你这傻瓜后才攻击的,这样可比较保险。不过想想还要笨驴你来泡咖啡,所以就算了。” “嗄……嗄呀……”这时躺在地上的狼人发出几声呻吟,他喘了几口气,想站起来,在半途却又软倒在地。野兽没有如八点档的坏人死前般说一大堆话,只是侧过头来,就这样断了气。 然后,狼人的身子开始出现异变,毛发及犬牙等都收缩消失,回复成一个人,不,一具人的尸体。 银凌海上前看清对方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嘉维斯。” 整场战斗其实不过是五、六分钟光景,感觉上却像是打了五、六天。 突然不远处传来叱喝声及警笛声。 “走吧,”雯妮莎率先转身,道:“我相信他们不会接纳血族和狼族战士的供词。” 第六回:真相 数天后,哥特市立医院。 银凌海匆匆来到外科病房的楼层,心中庆幸力高的情况已由严重转趋稳定,故可由加护病房转至普通病房。 探员沿着走道拐了个弯,立时吓了一跳,门外竟聚集了大批年轻女性。 “搞什么?” “啊!是阿海!”站在门外,走路仍是一拐一拐的卡查看到银凌海,忙挥了挥手。 “卡查,这是……”探员细看门外的一群娘子军,发现均来自警队的不同部门,共通点是都很漂亮。 “她们都是……或者应该说,曾经是阿高的女朋友,现下听说他因为英勇救人而受了重伤,都赶来看望他。” 说罢,卡查又略微提高声量,以一副经理人的口吻,道:“好了,各位女士,因为考虑到阿高的身体状况,再加上医院对探病时间的限制,请大家排成一列,以二人一组,轮流进病房,鲜花和水果请先放下,时间每组五分钟为限。请各位合作,谢谢。” 他复转过头来,压下声线对银凌海道:“想不到这小子原来如此受欢迎,待会我找个机会,乘机结识一、两位美眉。” “你……该不是为了这个,才在这儿维持秩序吧?” “别开玩笑了!本来我是真心诚意来探望那臭小子的,但瞧见这个情景,什么同情心也烟消云散啦,现在我只想杀了他。”卡查认真的道。 “为什么我上次受伤时没人鸟我,这小子却有这豪华的排场?啊啊,这个世界还有公平和公义的吗?呜呜呜……” 他又吁了口气,待两个美女出来后,一把将银凌海推进病房中,道:“那臭小子是时候换换口味。”复向门外排队的女性道:“对不起,有公事找他。” 探员进到病房,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好友,身上仍连着不少维生装置,鼻子下也插着呼吸管。双颊不知为何肿起来,其上有巴掌型的伤痕。 “嗨,兄弟。” “嗨,阿高……呃,我记得你脸颊那时没受伤啊。” “因为诚实、护士以及优秀的视力。” “呃?” “这事的逻辑关系是很简单的。首先,阿海,我们是警察,对不?” “呃?当然是啊。” “所以我们也是公职人员,要对老百姓诚实,对不?” “这个也当然啊。” “所以那个替我换绷带的护士小姐……呃……问我盯着她那么久,是不是她脸上有什么时,我是不是应该老实回答?” “呃,你……用了某些……比如丑陋、不可爱一类的负面词语吗?” “没有这样的事,她很漂亮,我也直说了。” “那应该没问题的啊?” “嗯,然后我对她说……呃,你也知道我有即使隔着衣服,也能一眼看穿女性三围尺码(误差正负一厘米)及内衣款式的“能力”吧。” “那个让你在警察学校时,被五十多名女学员围殴的眼力?我很难忘掉,真的……但你不是因为这个,发誓永不会在女性面前说出来的吗?” “嗯,可能是药物影响吧,总之那时我不自觉就说出来了。” “你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说:请你别穿冒牌的魔术胸罩了,我知道二十二b的确是比较小一点,但这对胸部的健康不好,而且两边不对称缺乏美感。” “……” “喂,兄弟,你怎么又在撞墙了?这样也对健康不好……” 哥特市,中城东区,莎依娜的家。 包扎着的莎若雅坐在沙发上,盯着前方的电视屏幕。 电视上的主播正朗读着新闻:“日前于市庆音乐会发生的狼人骚乱事件,警方调查后表示,疑凶是名反社会分子,于当天打扮成狼人模样,手持利器在场内行凶,事件中涉及一名死者及多名伤者。 “另外,有消息表示,疑凶可能和日前发生的圣爱德华酒店的枪击案有关……” 从厨房步出的莎依娜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切换至天气频道,边倒茶予莎若雅,边道:“真是受不了,这几天的新闻都是谈这个。” 莎若雅低头不语。 莎依娜坐在莎若雅身旁,续道:“对了,姐姐,你还没告诉我那时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是怎么受伤的?” “啊,我……我没说吗?”莎若雅打个哈哈,想起和银凌海商量好的谎话,吞了沬唾液,道:“银探员告诉我,嗯,警方怀疑嘉维斯可能在会场出现,所以我那时才紧张兮兮的,后来……我好像远远看到他,所以才叫你躲起来…… “后来,后来,我想偷偷追踪他……情况却突然混乱起来,大家慌忙逃生,乱冲乱撞的,不知谁推了我一下,我滚下坡道,掉到某个引水道中,幸好那儿水不大深,真是丢人呢,哇哈哈……” 莎依娜没有怀疑的笑了笑,旋又兴奋的道:“对了对了,虽然音乐会被打断,我却因祸得福呢!” “怎么说?” “我不是说过音乐会中,得票最高的歌手有机会举行一场大型演唱会的吗?现在当然是取消了,不过因为场地及档期都预先准备好了,总要找个人“领奖品”,碰巧那负责人那天看了我的彩排表演……” “所以你就……”莎若雅露出笑容。 “是啊,以前都是些小型演唱会,又或在别人的演唱会中以嘉宾形式出场。这次可就不同了,是在全市最大的音乐艺术馆内举行,那儿最高可容纳近五千人的啊,是歌手身分的象征!” 莎依娜顿了顿,再道:“我已叫本雅明预留了位置最好的几张票,姐姐,你一定要来喔。” “嗯,这次……嗯,应该没问题的。”莎若雅想了一会,点点头的道。 “喂喂,我的好姐姐,你应该留意到我刚才句子中的量词啊,”莎依娜狞笑道:“我是说“几张”,几张票!” “老妹,我不明白。” “气人!这是个好机会啊!你可以邀请你的朋友一起来,比如说,呃,那个很帅的警探先生呢。”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啊!” “噢,所以你们常在一起,又时常通电话,不过是可爱的巧合?” “莎依娜,你……你不明白的,”莎若雅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的道:“我身为狼族……总之,现在事情已完结了,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的。” 莎若雅顿了顿,握着莎依娜的手,道:“别再说这个了,总之我有我的理由。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你一生都平安幸福,老妹。” 莎依娜愣了一下,忽上前一把抱着莎若雅,道:“姐姐,妈妈临死前也是这么说的。” “什么?我……我不知道,很抱歉。”莎若雅想起自己自小就和母亲分开,心中叹了口气。 “不要紧,我记得那几句话,一直记着……” “大致上就是如此,确认了尸体身分后,本来我们也不肯定他就是捣乱音乐会的……狼人,直至在他胃中发现部分女死者的内脏及肌肉组织才确定。”平静下来的银凌海向力高讲述他入院后的调查过程。 “嗯哼,很好,继续说,华生。”力高摆出一副安乐椅侦探的模样。 银凌海小心的以一个普通警察的角度道:“另外,初步化验过其毛发及血液,找到服食过某些影响神经系统药物的迹象,可能是软性毒品一类,不过要确切知道是哪一种,需要时间……” “但他是怎么死的?” 第76章 力高打断对方,道:“这是最重要的部分。” “这个……”银凌海抓了抓头,道:“死者的手脚均有带状的瘀痕,应该是较早之前留下的,另外死者身上也有……呃,被殴打的痕迹……” “我的兄弟,我问的是直接致死原因。” 有口难言的银凌海道:“呃……主要死因是外伤,死者脖子主动脉被利刃一类物体割破,令死者失血过多,休克而死……嗯,大概就是这样。” “那到底是谁干的?谁杀了那家伙?老天,华生,你老是漏掉最重要的部分,作为我神探力高的助手,这样是不行的。” “亲爱的福尔摩斯,因为我不知道,”银凌海苦笑一下,道:“这点其实还在调查中,另外,死者行凶用的……呃,利器以及狼人面罩等也没找到,大家还在追查。” 力高不满的摇摇头,过了一会才道:“对了,我现在动不了,你可以替我做件事吗?” “什么事?” “你记得我提过的那个短片分享网站吧,你到那儿找找看,那天的事情这样大条,有拍片功能的手机又同此流行,一定有人拍到有关的片段。” “阿高,你是想找些什么证据或是线索?” “不,是我勇救市长,和“狼人”搏斗的经过。那家伙刚闯进会场后,人们还没走远,可能有人拍下什么的,这样我又多了一样吸引美眉的武器啦。”力高嬉皮笑脸的道。 “阿高……”银凌海正想调侃好友几句,忽地心中一动,像是察觉到什么,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阿海,怎么啦?” “没什么。”银凌海拍拍好友的肩膀,站起来,道:“好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工作的事情暂时别想太多。” “嗯。”力高应了一声,待银凌海转身步至门前,忽叫住对方,道:“阿海,那个怪……狼人……” “呃?” “我不知怎么说,当时我近距离和他面对面,我肯定那不是面罩或是什么电影特效化妆,他就像……真正的野兽,我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 “阿高,你想太多了。”银凌海言不由衷的道。 “可能吧。”力高有点没自信的道:“但最近发生这么多怪事,我总觉得背后有些什么的……我猜……气!总之虽然比不上我,但你的脑筋也算挺不错,替我好好琢磨一下。” “嗯,”银凌海心中暗叹口气,道:“我会的,你放心吧,阿高。” “现在没有我力高大爷罩你,你自己可要小心一点。啊,还有,你要从……呃,非正常管道追查什么情报的话,随时联络我,我的美女情报网可是很厉害的喔。” “知道了知道了。” 法医大楼,地下室。 升降机门打开,刚探望完力高的银凌海步出廊道外,奇怪康薇尔竟站在验尸室门外,一旁还站着一名上了年纪,哭泣着的亚裔妇女。 妇人哭得异常伤心,她边呜咽着,边用不甚正统的英语道:“医生小姐,救救你,别切开阿怡,她她……” 康薇尔一脸为难,道:“女士,请你听我解释……” 银凌海思索了一会,想起公园内女死者的档案及数据,没记错的话,眼前的女人应该就是其母亲。 此时女性看到呆立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银凌海,大概因为彼此肤色相同,又瞧见其腰间的警徽,立时改以国语道:“你是警察先生?求求你,请你发发慈悲……” 银凌海叹了一口气,按照法律规定,在某些死亡状况下,尸体必须要经过解剖检验,其中当然包括谋杀。 妇人边哭泣边零碎的续道:“当时我们还在电话上讲话……她突然……惨叫一声……说什么有怪物……别杀我什么的,然后就突然挂断了……我那时还以……老天奇-書∧網,要是我在她身旁……要是……” “太太,请你听我说,令嫒是被某人残忍杀害的,我们现在这样做,是希望让犯人得到应有的惩罚,避免同样的悲剧再度发生。” 银凌海轻拍其手,安慰的道:“而你眼前的这位医生,是全市最好的法医,我保证令嫒的遗体会受到应有的尊重,所以请你帮助我们,好吗,太太?” 银凌海诚恳的态度,加上共通的语言起了作用,妇人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他又好言相劝了一会,才令她离去。 好半晌后,二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银凌海看着康薇尔拿起放在长椅上的公文包及文件,道:“凯阿姨,我明白你好心肠,但这些事情你其实可以交给接待处的人,又何必……” “你叫我拒绝见一个刚失去女儿的母亲?别开玩笑了!”康薇尔认真的道:“孩子,我们每天的工作都是与死亡打交道,但有些东西我们不可以麻木,否则我们就完了。阿海,这点你一定要记着。” 银凌海有点尴尬的按下升降机的按钮,转移话题的道:“对了,我在调查档案中看到嘉维斯的验尸报告,负责验尸的怎么不是你?” 康薇尔皱起眉头,叹了口气,解释道:“尸体在一开始已运错地方,送到了上城区那所平原教学医院,到我终于弄清楚尸体去向时,那边已完成了验尸程序,尸体也已火化。上司说会弄清过程中谁人出错,再作抗议,不过这事情你我都知道……” 银凌海深吸一口气,打断道:“那么,验尸报告的内容都可能是假的吗?” 康薇尔思索了一会,摇摇头,道:“即使“他们”做法再夸张,也只能在既定程序制度下动手脚,否则何不一开始就把尸体弄丢算了?我也看过那报告,依我推断,报告的内容基本上是可信的,不过某些部分的检验比较粗糙,特别是和病毒有关的部分。” 此时升降机门打开,二人步进机内。 女法医续道:“阿海,“他们”这次行动很仓促,做法破绽甚多,也很容易引起别人注意,可见“他们”本身也急了,一时慌了手脚……你莫叔曾说过一句话,狗急会跳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放心吧,凯阿姨。”银凌海想了一会,道:“我想事情已经完结了。” “你的意思是嘉维斯就是感染源?你凭什么如此肯定?”康薇尔疑惑的道。 “呃……”探员一时语塞,好一会才期期艾艾道:“我的意思是……我是这么希望啦。” “自从老莫死后,你一直都令我很担心,孩子,”康薇尔静静的看着这个自小拉拔长大的孩子,意有所指的道:“如果有什么烦恼的事,要让我知道,好吗?” “嗯,你放心吧,凯阿姨。” 两人边走边说,此时已来到户外。天空不知何时下起雨来,行人都撑起伞,排水不良的水沟令地上都积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洼,考验路过行人的跳跃能力。 从二人所处的露天停车场末端,可以看到不远处正在搭建一个临时木制舞台,台上挂上“哥特市传染病隔离中心启用仪式”字样的横额海报。 “凯阿姨,这是?”向来习惯从位于地库停车场,法医大楼后门进入的探员,这时才留意到眼前的事物。 “上次吃饭时我不是提过了吗?”康薇尔没好气的指指较远处山坡上的一幢建筑物,道:“高层那群傻瓜把原来的旧护士宿舍改建成那幢什么传染病中心,拜托,有这个闲钱不如改善现有的医疗设备才是正经。” 康薇尔吁了口气,吐苦水的道:“现下还要在星期天请市政府那群官员来,补办一个什么开幕庆祝仪式,连我也要强制出席,真是受不了,他们简直……” 女法医倏地顿了顿,像是被这个话题提醒了般,略微压低声音道:“说到这个可提醒了我。自从发生音乐会的狼人事件后,门诊部这几天突然来了很多求医的人,[奇qisuu.书]他们多是贫民区居民或游民,都说自己被野狗一类咬到了,很不舒服。” “野狗?被咬到?” “嗯,传染病科的人检验过,他们身上的是一般……嗯,“正常”的狂犬病病毒……呃,我不知道如何解释,但整件事总让我有种怪怪的感觉。” 银凌海皱了皱眉,心忖难道是诅咒之狼的死,令潜在的病毒回复“正常”?老天,真是十分“科学”的解释啊…… 探员顿了顿,问道:“那医院方面怎么办?” “可以怎么办?狂犬病也是传染病的一种,院方就把那群患者不论病情轻重,一律集中到那中心去,”康薇尔不满地以讽刺口吻道:“不过说不准那班高层因为证明了自己有“远见”,正在开香槟庆祝呢。” “嗯嗯,我明白,凯阿姨,你别这么激动,”银凌海瞧瞧对方不健康略青的脸色,担忧的问道:“对了,你最近的脸色都很差,是工作太累了吗?” “这个……” 二人一直沿着有屋檐的人行道边走边谈,此时前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洼,康薇尔不由分说,忽地右足运劲,再轻轻一跳,跃过前方一个水洼。 “凯阿姨?你干什么?”银凌海惊讶的道。 “看到没有,我健康得很,你别瞎担心。”女法医笑了笑,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身体状况般道。 数天后。 银凌海把车子泊在沃尔夫家的院子前,天色是罕见的澄明晴空,彷佛预告秋天将临。 屋子外的紫色花卉再次迎接银凌海及莎若雅二人。 沃尔夫也仍旧是老样子,不过可能怕银凌海啰嗦,这次老学者没在打电动,也没有因为电玩破不了关而惨叫。 老学者和二人于书房坐下,珍而重之从锁上的柜子拿出古卷放在桌上,再道:“这东西很有趣,嗯,虽然上次提及的疑问,我有很多还没想通。 第77章 不过图画中的某个部分,我却有惊人的发现……” 他顿了顿,像是等看好戏般看着二人,待见到听众一副没劲样,意兴阑珊的道:“你们怎么啦?是血糖过低吗?要不要糖果?” “啊,没什么,教授,你请继续。”素知老学者脾气的银凌海忙道。 虽然老学者的发现可能真的很惊人,但既然诅咒之狼已解决,事情已没有当初那种迫切性,令二人下意识不如第一次造访时紧张。 “对不起,老伯,我只是有点累而已。”伤势还没痊愈的莎若雅也道。 沃尔夫哼了一声,待莎若雅说话安抚后才笑了笑,道:“我上次说过第三幅及第五幅图画很相似,对吧?” 他顿了顿,像要提醒二人般,先指指图卷上两幅图画:二者同为一头狼头人身生物于中央,而各处都是相似怪物的图样。 老学者再道:“我曾说过这是表达人祭后的结果,不过除了表达发生的时间不同及举行的次数外,为什么图画内容有此差异?我尝试代入绘画者的角度思考,终于让我想通了。” 他见二人没有拍掌,假咳一声,不情不愿的道:“考虑到这几幅图画是代表某个连贯的仪式,故从第三幅至第五幅图画,除显而易见,兽形生物的数目增加外,其排列及构图是寓意献祭者和同形生物的互动,彼此从同级的关系,演变至一种上下层级从属的关系,呃,这就是我最新的发现。” 银凌海听罢愣了一下,心中再浮现出那种无以名之的古怪感觉。 沃尔夫怪异的看看二人,想了一会,把桌上的图卷递给莎若雅,道:“小女孩,这古物还给你,啊,对了,纸上有些破损的地方,我在不破坏原物的情况下,作了些修补,我希望你别介意。” “不……不会的,谢谢你,老伯。”莎若雅有点歉意的道:“但是……老伯你,你不是还想再研究这东西吗?” 老学者忽然笑了数声,露出怪异又苦涩的笑容,道:“我要是告诉你,我完全不想要这古卷,那是骗鬼。 “不过你放心好了,这古文书的每个细节都在我的脑海中,对我来说,其实最重要的是谜题本身,而不是它的载体。当然,这是一个离经叛道的怪学者的看法,你不用理会。” 说罢,老学者又向少女温柔的道:“而且它毕竟是你的家传宝物,是很重要的东西,不是吗?” “对……对不起,老伯。” “你真的想表达歉意,倒有一个方法。”沃尔夫忽露出认真的表情,先转向银凌海,道:“阿海,你先给我出去。” “什么?”银凌海愣了一下,心中怀疑对方是不是想说服莎若雅把图卷高价出让。 老学者不语,用严厉的目光强调自己的意思。 “好吧好吧。”银凌海无奈的离开书房。 待门关上,沃尔夫温柔的拍拍少女的头,道:“莎若雅,看到你,就令我想起死去的女儿,她也……不,罢了罢了,此事不提也罢。总之,我希望你听我说几句话。” “嗯。”莎若雅点点头。 “我不知道你背上的包袱是什么,但我只看到那很大,而且很重。女孩,别把不属于你的责任扛在身上,你的生命是属于你自己的。 “好好的活着,四处看看这个世界,好好的思索,找到真正的……注意,我指真正的,自己最重视的东西,这就是答谢我的最好方法。” “我……老伯……我……”莎若雅一时百感交集,欲语无从。 “明白真理和酿酒一样,需要的都是时间,这是我沃尔夫·亚门说的。”老学者再笑笑,道:“好了,我累了,你和外面那个超级傻瓜走吧。” 银凌海的车子在莎若雅住的公寓附近停下,坐在助手席的少女视线从窗外的蓝天收回,道:“阿海,自从嘉维斯死了后,市内一直都很平静,我想事情应该……告一段落了吧?” “嗯。”银凌海想了一会,道:“我想大概是……那么,今后你有何打算?” “我这几天都有去看亚述师父,他的伤势已逐渐复原,开始对光线及声音有反应。我看过他的气场,相信再过几天就会回复意识,届时……届时,我想我们会继续四处狩猎吧。” “你记得提醒他,把他送进医院是我的主意,叫他要算帐就来找我。”银凌海看看对方有点忧伤的表情,立时认真的道。 莎若雅听罢苦笑了一下,道:“我明白了。” 少女顿了顿,忽又期期艾艾的道:“对了,老妹的个人演唱会几天后就会举行,我打算……去听……” “嗯,那很好啊。” “阿海……” “嗯?” “不,没什么了。”莎若雅倏地打开车门,来到行人道上,再道:“我代表狼族,感谢你的帮忙,血族的朋友。” “别客气。对了,你有我的行动电话号码吧,如果日后需要帮忙,请你记得有一名朋友在这儿。” “我会记着的,谢谢。”狼族战士的右手伸进口袋中,把莎依娜演唱会的两张票揉成一团。 几天后,入夜,哥特市中城区。 走在行人道上的银凌海拿着地图左右看了看,再拐了个弯,来到一间叫“双重启示”的残旧的唱片店前。 他露出一副终于找到了的表情,推门内进。 室内各处都放满了唱片及cd,墙上则挂上不同乐团的衬衣、饰物等。一旁的展示柜内有几把旧吉他,旁边贴有一张签名海报,其上是一名男子,他穿红色夹克,化妆成骷髅模样,右手举起中指。其位置正好面对店门,像是要“问候”所有进来的顾客。 柜旁的墙边还有一张装裱起来的餐纸,其上绘有十字架及蛇等图案。纸的一角还有与海报相同,像是某些涂鸦般,完全看不出是英文字母的签名。 “喂,老兄,要什么自己找,真的找不到才问我。”一名戴鸭舌帽,约二十来岁的青年道。他坐在柜台后方,身旁是一部新式的计算机,屏幕上正播放某流行歌手的mtv。 “先生你就是……呃,网名叫“邮差总按两次铃”的人?”银凌海单刀直入的问道:“就是你把有关那在中央公园出现的……呃,狼人的片段配乐剪辑,变成mtv再放到网上?” “是啊是啊,而且整首乐曲都是我自己作曲作词的喔!”本来盯着屏幕的青年立时抬起头来,兴奋的道:“很多人下载了我的版本却说是自己的,你可千万别相信!我才是这个大热短片的第一原创者…… “啊,幸好我昨天在网上留下联络电话,对了,我真名叫比弗,你是哪间唱片公司的人,还是电视台的?啊,又或是报馆记者?” 比弗顿了顿,旋又想起什么般,警觉起来,道:“等等,我记得我可没留地址……” 银凌海心忖,只要有你的手机号码,要追查机主资料不是太难的事。倒是因为法律限制,要在网络上追踪有关短片源头更为困难。 “很抱歉令你失望,其实我是警察。”银凌海展示一下连着警徽的委任证,道。 “你是条……条子,我可没犯法……”比弗倒抽一口气,期期艾艾的道,同时下意识的望往不远处的一个抽屉。 “我对你藏着的毒品或药丸没兴趣。”银凌海摸摸鼻子,没好气的道:“我看过那短片,其中有某个片段是一名男子和狼人对峙,我想看看原来未经剪辑压缩的版本。” “就是这样……你……警察先生你就是来问这个?” “除非你说自己是原创者这番话是谎话,那时我会对那小抽屉内的东西回复兴趣。” “不不,这真是我拍下来的,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喔!”比弗忙不迭的道:“不过你不会充公吧,我拍的这些东西又没犯法……” “拿出来。”探员一双眸子看着对方,平静的道。 比弗不由打个寒悚,马上转过身子,在身后的一堆杂物中东翻西找,好一会后拿出一卷带子来,道:“这是我用旧式v8摄影机拍的,警察先生,求你别……” “你这儿有录像机吧,”银凌海叹了口气,道:“播出来看看。” 青年闻言如获皇恩大赦,他又东翻西找一下,接驳几条电线,再把带子放进录像机中。 一会后,电视上出现当天音乐会的彩排情况,然后镜头一阵剧烈振动,出现狼人的影像。之后就如某些后现代主义的艺术片般,画面左右上下猛烈晃动,一会是天,一会是地,人们慌忙逃走的情形和狼人狂乱动作的画面交替出现。 “那时我可是边逃边拍的喔,酷吧?”比弗在一旁解说着。 银凌海叹了口气,自己这段时间都在找寻更多当时狼人在公园内的影像数据,力高的要求是其次。最主要的原因,反而是自己心中一种没法解释的不安感。 “就是这儿,当时我跑到一个山坡上,”比弗指指画面,道:“我回头一看,狼人正好走进舞台处,我于是冒死留在现场拍摄。” 屏幕上的确是狼人如疯子般破坏舞台的情境,不过对方的比例比一根火柴大不上多少,拍摄者当时距离应该甚远。 不久一名黑人跑上前去,像是要阻止狼人,然后野兽向对手展开攻击…… “够了。”探员看了一会后,叹了口气,不自觉的半转过头去,视线落在展示柜上,同时道:“就是这些?” “嗯嗯,我没骗你,我当时还想再拍的,不过突然跑来几名警察,说什么很危险,叫我们离开公园范围……” 比弗不解的看看银凌海,边把录像带快转,接下来的画面是狼人仰天长嗥,跑往杂木林区方,再然后是人群惊惶失措的特写,以及警察如临大敌的跑来跑去。 第78章 “行了,谢谢你。”探员有点疲惫的道:“我……” 视线在店内游移的银凌海忽地一愣,先盯着展示柜方向的夹克及绘有图案的餐纸好一会,再一把抢过遥控器,把带子回卷,让画面停在狼人攻击力高的那一节上,然后他看着原装版本画面一角的数字,道:“这上面代表拍摄日期及时间的数字正确吗?” “是……是的,当天早上我还检查过……” 银凌海再指指展示柜方向的海报等物品,道:“这人是谁?” “他……他……”青年奇怪的看着银凌海,道:“他不就是黑暗福音乐团的主唱……呃,前主唱黎斯理,这是他的签名海报……” “那个绘有图案及他的签名的餐纸呢?是怎么来的?” “哈,警察先生你原来是识货的,”谈到这个,比弗忽然兴奋起来,道:“这可是本店的其中一样镇店之宝,这图案你看也没看过,在网上也找不到,对吧?它的由来可是曲折得很……” “那就给我长话短说。”银凌海打断对方。 “嗯嗯,事情是这样的…… “我某一次……好像是一、两个月前吧,在一间小型酒吧处遇上黎斯理,那时他独个儿在喝酒,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记得那阵子他因为涉嫌非礼一名女生而在打官司,可能这就是原因吧。不过后来那女生突然改了说法,可能是背后用钱……” “给我说重点。” “好……好吧,我见机不可失,上前想讨个签名什么的,无论他罪成与否都值钱啊,要是他入狱,说不准价钱会更高……” “咳咳。” “是了是了,重点对吧,我请他喝了两杯,又聊了一会,他说受不了一个女人,又说什么勒索、赔钱了事什么的。 “他灌了两杯黄汤,又说打算另组一队新的乐团,之后他突然拿起身旁的一张餐纸,在上面画了些东西又签了名,说是他自己设计的,打算用在新乐团的标志。 “我正想再问详细一点,这时却跑来一个穿西装戴眼镜的家伙,硬把他拉走,幸好我及时藏好那餐纸,呃,就是你现在看到装裱好的那张。” 比弗说罢,叹了口气,续道:“可是后来黑暗福音却突然宣布改组,黎斯理也不知到哪儿混,弄得没人相信我这宝物是真的,气人,要是我找到……喂,警察先生,你到哪儿去?” “喂,是阿高吗?是我,”银凌海没理会青年,径自推开店门,拿出行动电话匆忙的道:“我想借助你的女友情报网查点东西……” 哥特市立音乐艺术馆,莎依娜的演唱会现场。 “不依靠他人,也不为任何人而活,我要寻找真正的道路,真正的自我……” 彷佛混合金铁交鸣之声的旋律在会场中来回绕荡,莎依娜的歌声好像带有某种力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真正声音,具有强大的感染力,把所有人内心的欲望都勾出。 一曲既毕,无数掌声响起。 莎若雅的视线在身旁的空座位停留了一秒后,随即转往舞台方向,然后少女提醒自己,要尽情拍掌。 同一时间,中央警署,证物室。 气冲冲的银凌海把一个纸箱放到桌上,再从中拿出一个放在透明证物袋内的行动电话。 这是公园音乐会中女死者的东西。 银凌海隔着胶袋启动手机,待看到电话仍有电源时,松了口气,再按了几个键,翻查通话纪录。 银凌海的眼睛盯着其中最后的通话纪录时间,不自觉深吸一口气。他瞧瞧窗外那在夜空中若隐若现的圆月,急忙拿出自己的行动电话。 “我们再次谢谢大家。”莎依娜和乐团各人说了简短的感言后,再续道:“现在,是今天晚上最后一首歌:《灵魂呐喊》,希望大家喜……” 莎若雅的行动电话倏地响起,她瞧瞧屏幕的来电显示,知道是银凌海,忙向左右说声抱歉,再到走道一旁接听。 “阿海,有事吗?” “莎若雅,是我,”话筒传来银凌海因收讯不良而断断续续的声音:“我……重要事……你那儿很吵……” 莎若雅略微提高声线的道:“很抱歉,我现在在市立音乐馆,正在听……嗯,老妹的演唱会,你可以再说一次吗。” “太好了……留心听我说……莎依娜可能有危险……因为……” “你说什么?” 莎依娜及众乐团成员来到舞台中央的活动升降台处,边挥手边随着升降台下降。 好一会后,场内灯光纷纷亮起,同时喇叭传来预先录制好的声音:“表演活动已经结束,请各位观众遵守秩序,从有出口显示牌的方向离开,请大家注意,不要遗留私人物品于座位上……” 观众纷纷站起往出口处。 拿着莎依娜之前给的通行证,莎若雅焦急地赶至后台处,却险些和刚推开门的本雅明撞个满怀。 “啊,是莎若雅小姐,我正想找你,莎依娜叫我负责接你到庆功宴的会场……”本雅明仍是一副满头大汗的紧张样子。 “情况不妙,”莎若雅打断对方,扯着对方边走边说的道:“有人可能想对老妹不利。” “莎若雅,你说什么?”本雅明抓抓后脑,疑惑的道。 “是银探员刚刚打电话来告诉我,”莎若雅尽量长话短说的道:“嘉维斯不是诅咒之狼……呃,我是说,不是真正的狼人,凶手另有其人,而他现在的目标很可能是老妹……” “很抱歉,我真的不明白。”本雅明仍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气!”莎若雅急道:“一时三刻我也没法详细解释,总之我想先确定老妹的安全……” 此时二人已从场内的职员通道来到场馆后方的停车场,部分自行驾车来的观众在此取车离开,有些则在紧邻的出租车站排队等候。 而在不远处的莎依娜正替一群特意在后门等待的歌迷签名,她和几名歌迷合照后,向各人挥了挥手,再步进身后的厢型车内。两名工作人员忙拦着众人,好让车子能驶往出口处。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好吧,我先打个电话给车上的司机,确定一下……”本雅明看看认真的莎若雅,露出不置可否的样子,拿出行动电话低声说了几句。 如猎鹰般密切注意四周的莎若雅忽地一愣。 这种气场是…… 同一时间,异变倏至。 数名或正掏出车匙、或是在排队队伍中,甚至是在歌迷后方的人,忽然同时发出如野兽般的咆哮,其中两人如发狂般往车子前方冲去,另外两人则往莎若雅扑来。 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子猛地煞住,意识到危险来临的人群此时开始尖叫。 与此同时,一名穿上鲜红色夹杂荧光图案,附连身帽夹克的人影从天而降,“砰”的一声落在车顶上,车厢中立时传来莎依娜的惊呼声。 “老妹!” 同时往前冲的莎若雅不闪不避,彷佛视对手的攻击如无物,在左肩中招的同时,闪入对方怀中,右膝前踹,命中敌人的下体,对方立时痛得跪倒于地。 狼族战士再旋步上前,不要命般以招换招,用小腹血花飞溅的代价制造空档,左肘上扬,另一人带着被粉碎的下颔往后飞了开去。 这时司机刚打开车门,欲探头出来弄清状况,却被上方的人影一把抓起,再如破布般被猛抛往一旁。 人影头上的连身帽及夹克外沿扬起,露出如犬科动物的头部及裹上绷带、带着毛发的胸腹。 “这人才是在幽灵车站遇上的狼人?可恶,要是我有时间聚集力量的话……”无奈的莎若雅按着因剧烈动作而发疼的胸侧伤口,深吸一口气,冲向莎依娜所在的车子。 车顶上的野兽此时跃到地上,拦着车子的两人迎上接近中的狼族战士,甚有组织地阻截莎若雅。 狼人彷佛狞笑着,把一脸惊惶的莎依娜从车内拖出,再一把拽到地上。 “不要!”莎若雅大喊一声,完全放弃防御,拚着硬吃二人的攻击也要冲向妹妹。 野兽看着地上的猎物低吼着,带着锋利指甲的右手高举,似是下一刻就如利刃般下劈。 千钧一发间,两道黑影如飞鸟般掠过莎若雅身旁。 一秒后,向狼族战士攻来的二人一个朝左,一个往右,带着血花横飞开去。 一个高大拔挺的身影站在莎若雅身前,银凌海。 “老天,”莎若雅看清来人,急道:“阿海,别理我,诅咒之狼要杀老妹……” “放心吧,”银凌海平静的道:“莎依娜不会有事的。” 莎若雅抬头前望,发现狼人的动作如停格般突然凝住。 野兽停止杀戳,是因为单纯的物理原因,他下挥的右手手腕被一只有着猩红指甲的白皙玉手紧紧抓住—— 雯妮莎。 女吸血鬼笑了笑,是冷飕飕,彷佛令人灵魂冻僵的笑容。然后她倏地放开对方的手腕,狼人似是畏惧般立时后退数步。 暗夜女王四指并拢,招了招,作了个放马过来的手势。 野兽的双目瞬间露出古怪的眼神。 “别这样,事情已经结束了。”以防万一,银凌海持枪指向这名离成功只差那么一点点的凶手,喝道:“听我说,别再干傻事了。” 狼人没有作出任何响应,只是低吼了一声,如豁了出去般,往雯妮莎及她身后的莎依娜冲去。 “啧!”雯妮莎双目红芒闪动,正打算把眼前的对手撕碎之际,空气中传来葛拉克17的连续怒吼。 穿上红色夹克的身躯如被一只隐形的巨手推了几下,野兽跌跌撞撞的后退数步,再“啪”的一声倒在地上。 第79章 好一会后,狼人有如公园被杀的嘉维斯,身体缓缓变异,变回人形。 “这人……这人到底是谁?”莎若雅彷佛此时才记起自己需要呼吸,喘了几口气,问道。 “他叫黎斯理,是黑暗福音乐团的前主唱。” 哥特市立医院。 “事情的经过大致上就是如此,”银凌海向身旁的一名同僚道:“请通知毒蛇,啊,我指尼考尔长官,说我稍后会交一个详细的报告。” “嗯,给毒蛇的祭品?”对方会心微笑了一下,拍拍银凌海的肩膀,道:“辛苦你了。” 二人同时为有一个严厉上司而吁了口气,对方向探员挥挥手,转身走了。 银凌海苦笑了一下,松了口气及有麻烦的两种矛盾感觉同时涌现。 松了口气是指诅咒之狼的事情“终于”解决。以防万一,他还故意跟着受伤众人来到医院,好确定狼人不会突然复活或是又跑来几个人乱开枪什么的。 而麻烦是指事后的解释。虽然有半打证人可以证明黎斯理想袭击莎依娜,探员有足够理由开枪。而事后快速消失的雯妮莎,自己也可以辩说不认识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自己当时何以刚好出现在那处,这点实在需要掰个够好的理由。 此时包扎着伤处的莎若雅来到银凌海身旁,道:“怎么样?有麻烦吗?” “我猜你每次“狩猎”后不用写半呎厚的报告,解释当时的判断吧?”银凌海再苦笑道。 莎若雅闻言笑了一下,正想说些什么时,莎依娜从治疗处步出,莎若雅连忙上前问道:“老妹,你的伤要不要紧?” “放心吧,只是被玻璃碎片擦伤而已,”莎依娜道:“而且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的啊。” “呃,什么?” “什么“呃,什么?”,”莎依娜看着眼前浑身是伤的莎若雅,忽然呜咽起来,道:“一次又一次,姐姐你又为了保护我而受伤,自你回来后,已经是第三……不,是第四次了吧?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 “老妹,我……” “我决定了,你别再和亚述师叔叔四处跑了,和我一起生活吧。” “老妹,你不明白的,我有责任……” “我不许你拒绝。”莎依娜上前拥抱着莎若雅。 “老妹……”莎若雅轻轻拍着莎依娜的头,不断提醒自己的眼泪不许离开眼眶。 看着这一幕的银凌海微笑起来,忽地心有所感,回头道:“凯阿姨。” “老天,你这小鬼后脑勺有长眼不成?”刚步至银凌海身后的康薇尔微微吃了一惊,续道:“那唱歌的女孩只是轻微擦伤而已,没大碍,不过倒是她的经理人像是受惊过度,我给他开了些镇定剂。” “谢谢你,凯阿姨。” “至于那群在场的攻击者都没有生命危险,但神智还很模糊,你们打算扣留他们吗?” 银凌海勉强点点头,心中不由对被诅咒之狼操纵的无辜者感到歉意。 “好了,”康薇尔瞧瞧探员脸上阴晴交混的神色,道:“阿海,到底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你可以告诉我吗?” “凯阿姨,这个……”银凌海登时哑口无言,完全想不到怎样和自己的养母说明。 康薇尔又看看银凌海,平静但又坚定的道:“孩子,你认为时机适合就说吧,不过这解释一定要够详细。”说罢,女法医拍拍银凌海的手,往与主大楼相反的方向步去。 “呃,凯阿姨,你不是说要替别的医生值班吗?” 康薇尔指指山坡的方向,道:“是啊,新大楼那边人手不足,有事的话可打电话给我。” “又是这样,你太老好人啦。” “真想这番话由那群决定删减人手的官员口中说出来。”女法医回头笑了笑。 银凌海来到医院门外,拿出pda,检查刚收到的电子邮件,当中最新的两封是来自力高的情报网。 “嗯,果然是这样。”银凌海细看邮件的内容,点点头。 突然他愣了一下,再移前数步,站到某条柱子的阴影处。 几不可耳闻的破风声响起,一道黑影无声无声的落在探员身旁。 银凌海看看每次出手后,均会莫名其妙躲起来一阵子的雯妮莎,道:“师父,谢谢你那时肯赶来帮……” 雯妮莎不语,忽重重地敲了弟子的头一记。 “哎呀,师父,你干什么?” “你这笨驴,刚才对付那真正的狼人,我兴致正来时,你却给我开枪放倒他,你是看不起人,认为我解决不了他吗?” “不,不是的。”银凌海摇摇头,道:“师父,请你听我说,在中央公园那次实在是逼不得已。不过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未能及时看穿凶手的计谋,从而阻止他,这都是我的责任……” 银凌海登了顿,正容的续道:“所以……我想……最低限度,毁灭一条生命,呃,我是说,杀死一个人的责任,由我来负,这是我作为警察的……” 雯妮莎突然毫不留情地又敲了弟子的头一记。 “师父,这样是很痛的啊!” “我真的受不了你这自大狂,想想自己是谁吧。”雯妮莎拍拍手背,话题一转的道:“好啦,你这每次都要劳动为师帮你收拾敌人的大肉脚,你还欠我一个合理说明。” “合理说明?” “你要用问句来重复我每句说话吗?我指的是那什么……真正的狼人是谁,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在电话上说得糊里胡涂的。” “我想事情是这样的,”银凌海抓抓头,解释道:“虽然有些事情是循线索追查出来,不过大部分都是我的猜想……” “现在又不是叫你作法庭证人,啰嗦什么,快说重点!” “好吧,首先,诅咒之狼其实是黎斯理,他如莎若雅所言,因为受兽的影响而决定完成月祭。 “而他第一次行凶……根据玛波太太的说法……啊,她是一名有名的犯罪心理学家,她说这类型的连续凶杀案,凶手的首次犯案,本质上是特别的,有重要的“意义”。 “在此案中,凶手第一个就选择自己不喜欢或极想惩罚的人当目标,就是学校宿舍命案的女死者。” “你是说,诅咒之狼第一次狩猎兼带有报复性质?” “是的,我从唱片店老板比弗那儿知道,黎斯理曾被控非礼未成年少女,而那人就是第一次狩猎中的被害者。” 银凌海轻拍手中的pda,道:“后来那女生没来由地突然更改口供,主动撤销告诉,案件才不了了之。 “我们最初调查时,因为案件发生时那女生还没成年,又是性犯罪中的受害者,而那场官司又因原告本身更改供词而不成立,故根据未成年保护法,在司法系统上会删除相关纪录,我们也因而没发现她和黎斯理的关系。” 银凌海再指指pda,道:“我刚才收到两封电邮,其中一封就是力高的朋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查出当时受害者的姓名。” “嗯,但既然那起诉不成立,是因为没有这样的事?又或其实别有内情,否则黎斯理怎会仍选择向那女生下手?” “唱片店老板猜想事情私底下用钱解决,事实应该相当接近。”银凌海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第二封电邮也是力高的朋友寄来的。 “我从那女生在黎斯理案子的行为,同学提及她的习惯嗜好,再加上比弗的说话等……啊,最重要的还有她的不明收入来源,做了某个推测,然后叫力高的朋友替我调查,发现了某个巧合。” “是什么?” “市内的八卦杂志及小报等每隔某段时间,就会收到一名神秘摄影师拍的照片,内容都是某些女艺人的偷窥式照片,例如……呃,莎依娜之前被偷拍的换衣照。 “因为偷拍的地点多是纯女性场合或是半私人性质的歌迷聚会,故业界中有传言说,“他”是个普通的女生,虽然因为法律限制,没法找到“他”和那女生是同一人的证据,但从各种间接证据…… “呃,比如偷拍照片刊出的时间,及她突然收到“零用钱”的时间,异常吻合等推断,这个可能性十分高。” “唔,勉强算是有点道理,那肯尼及嘉维斯等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一伙之前已是黎斯理的歌迷,一直都很崇拜他。不过到底嘉维斯最初是黎斯理的共犯,又或是一开始已被骗,这点现在已不可考。总之黎斯理本身因为早有盘算,在很早前已令嘉维斯失踪,就是其它人以为他逃家的那时候。” 银凌海登了一会,抓抓下颔,道:“黎斯理大概先囚禁着嘉维斯,故后来其四肢上才有瘀青痕迹。他这样做,是为了日后的……我姑且称其为“替身计划”作准备。” “什么替身计划?” “这点我会稍后解说,不过我先按事情发生的先后次序说明吧。”银凌海道:“到黎斯理完成第一次狩猎后,却出现了某个意外。” “你指肯尼?” “是的,根据羔羊图卷的记载,黎斯理完成了第一次狩猎,得到了令其它人也变成狼人的能力,用凯阿姨的说法是病毒自我复制繁殖能力。 “当时他可能没想太多,也可能不为意,总之他咬了肯尼,让他被病毒感染,结果不久后就发生了酒店的枪击事件。” 银凌海想了一会,道:“虽然现在已很难弄清感染的次序,是肯尼感染丹,又或是丹感染了他养的狗只?不过重点是,因为交叉感染,令最少有两名失控的……呃,失控的人在外面胡来。” 第80章 “那家伙想到这可能弄乱自己的盘算,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雯妮莎哼了一声,道。 “应该是,所以黎斯理亲自出动,到幽灵车站收拾丹,当时我还以为那个狼人就是嘉维斯,其实他竟对同伴下杀手,当时我应该察觉不妥的…… “啊,他那时除了藉此偷袭莎若雅外,另外一个原因是不让丹有机会再说话,以免讲多错多。” 雯妮莎想了一会,道:“等等,这有点说不通,他又如何知道你们在那儿,又为何不直接杀掉你们算了?” “这关乎到仪式本身的问题,根据羔羊图卷,每完成一次狩猎后,诅咒之狼都有接近十五天的空档期,这段时间他可是很危险,以往那些宿主都是因为这弱点而被狼族的长老及时……呃,制止。 “所以他除了行事小心外,我想他还准备了多套备用计划,以应付各种意外。” “包括伪装成嘉维斯,让你们追踪错误的目标?” “是的,”说至这儿,银凌海先皱了皱眉才续道:“可能他最初是发现了和丹战斗的我及莎若雅,故等待机会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当然最理想的情况是,把当时已重伤的我们一并收拾,而次佳的情况是不敌我们而逃走。 “不过无论哪一种情况,他装成嘉维斯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嗯哼,勉强说得通,之后呢?” “因为你在车站倒塌时现身,令他更忌惮我们,他从肯尼事件中警方的追查动向,以及莎若雅和我在车站看到他时的反应对话,知道我们把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嘉维斯身上,正好如他一早打的主意,也即我刚才说的替身计划。” “啊!”雯妮莎举一反三的道:“你指“替身”是那什么音乐会上出现的“狼人”。” “嗯嗯,”银凌海先露出犹豫的表情,再道:“我猜他事前还唯恐我们没留意到,故意制造嘉维斯在外逃亡的假象,又有点画蛇添足地留下有关音乐会的剪报。老天,我真是头猪,当时我应该看出来的。” “放心,这一点我从没有怀疑过,”雯妮莎接近,不假思索的道:“所以那在音乐会捣乱的“狼人”不过是烟幕?” 银凌海点点头,道:“当时他来到音乐会会场,先在会场外围放出已被下药的嘉维斯,我不肯定是直接注射神经科一类的药物,或是强迫其服食摇头丸等毒品,故后来在验尸报告上才有嘉维斯身上有药物残留的迹象。 “但重点是,只要令神智不清的嘉维斯在会场内发飙,引开我们的注意力,好方便他暗地里进行第二次狩猎。” 银凌海登了顿,想起莎若雅当时以为自己的灵视能力出错而惶恐的神情,带点内疚的道:“所以那时莎若雅的感觉其实没有错,因为有两名“狼人”在中央公园内,我是错怪她了。 “黎斯理完成狩猎后,根据羔羊图卷所载,得到更进一步,也即控制感染者的能力。 “他马上操纵嘉维斯,令其来到自己刚刚行凶地点,再……呃,吃掉剩下来的尸体,好让我们以为从头至尾都只有一头狼人在会场,这解释了“假狼人”,也即嘉维斯把力高打倒在地后的奇怪行为。 “嗯,之后黎斯理再控制嘉维斯攻击我们,当然能收拾我们固然最好,但如我们够硬,在他控制下嘉维斯不会投降,再加上之前其狂乱行为,被我们或是警方击毙的机率极高,如此可误导我们以为事情已经解决,方便他进行最后一次狩猎。” “哼,若不是我那时诅咒正好发作,他可没那样容易得……” “你说什么发作?” “呃,问……问那么多干什么?”雯妮莎立时道:“要干这么多麻烦事,那家伙当时可忙碌得很啊。不过这些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我是后来在唱片店老板那儿看了事发时的录像带才发现不妥的,先不说当他最初出现时的狂乱行为,与后来和我们打斗时的冷静战略成强烈对比。 “我在看原版录像带,力高被袭击的时间,还有第二被害者遇上狼人,手机断线时的最后通讯时间,发觉两者竟然重迭…… “呃,我的意思是,录像带拍下力高和狼人搏斗的整个过程及时间,他没可能在同一时段内跑去杂木林区处行凶,所以我才想到有第二名凶手的可能性。” 银凌海登了顿,压下心中一种古怪的感觉,道:“嗯,而且有点……很巧合地,我同时在唱片店发现了一个由黎斯理设计的独特标志,我想了一会,才记起就是在幽灵车站时,狼人身上的夹克图案。 “加上从网上及其它人口中知道有关主唱的事,我登时明白何以其“狩猎行动”都围绕在黑暗福音乐团身上。” 银凌海登了顿,露出自责的懊恼神情,道:“力高及本雅明等人曾提及过黎斯理的衣着特色,我又在网上搜索过乐团的资料,即使没那个图案,我也应该早些联想起来的,这样就不会再让那么多人牺牲。” 看到探员的表情,雯妮莎摇了摇头,道:“所以黎斯理认为已误导所有人诅咒之狼已死,遂放心向那唱歌的小女孩下手?” “嗯,是的。”银凌海想起玛波太太有关凶手选择目标的心理分析,道:“知道诅咒之狼的身分后,加上有关月祭的“规定”,我推测他会向莎依娜下手,但其实……” 银凌海此时苦笑了一下,再道:“呃,老实说,如果他不选择莎依娜,而找上其它有残留血缘的人,现在可能已成功完成整个月祭,不过他因为“执念”而想出“二人共同扮演同一名凶手”的曲折计策,也因为同样的执念,令我们能及时阻止他。” 语毕,银凌海叹了口气,像是代表对整个狼人事件的感想。 “好吧,”雯妮莎打了个呵欠,道:“你这超龄童子军脑筋不错,有我的十分之一……” 她忽地顿了顿,皱眉的瞧瞧探员,再道:“喂,笨驴,你不是说事情已解决了吗?干啥还在模仿罗丹的那个“沉思者”雕像?” “这个……”银凌海仍是一副哲学家思索人生的表情,道:“刚才我提到案件的某些部分时,不是略微犹豫吗?那是因为有些地方我还想不通……呃,就如在演唱会会场外,黎斯理袭击莎依娜时,为何这么简单就被击倒,和我们在车站遇上时比较……” “你就是不肯承认我的实力太强吗?”雯妮莎混合着六分受不了,四分生气地打断道:“他身上不是仍包扎着纱布吗?他应该是车站倒塌时受伤未愈,这才搞如此多花样……” 雯妮莎话未说完,倏地顿住,然后身子一闪,瞬间隐没于阴影处。 莎若雅及莎依娜此时从大门处步出,看到站在路旁的银凌海,忙上前打招呼。 “啊,银探员,你去了哪儿?姐姐看不到你,急得要哭起来呢!”莎依娜笑道。 “老妹,你在胡说什么!”莎若雅立时道。 莎依娜又笑了笑,道:“我叫本雅明驾车来接我们,可能要谈很久的喔。”说罢,女歌手故意绕到远处,才掏出行动电话来。 莎若雅有点尴尬的道:“嗯,阿海,我不知可以说什么……不过很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揭穿诅咒之狼的诡计,后果真的会不堪设想。” 银凌海笑了笑,道:“别客气,不过你是打算住在莎依娜的家……呃,我的意思是,在此处定居吗?” “我……”莎若雅欲言又止,好一会坚决的摇摇头,道:“不,但我会尽可能待一、两星期,让老妹的心先安下来,届时亚述师父也应该康复了,我这才……总之,我……谢谢你,阿海。” “其实……”银凌海抓抓头,考虑了一下用词才道:“我没否定你与亚述先生生活方式的意思。不过莎若雅,你介意尝试一下其它的可能性吗?” “你不明……我猜想你不明白,即使不提狼族战士的责任,但我从小跟着亚述师父四处狩猎,看过很多……呃,黑暗的东西,包括某些邪恶的贵族同胞。 “然后过了某个时间,你回头一看,会发现自己对一般所谓的现实生活,反而有种……呃,很……很虚假的感觉……抱歉,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嗯……原来是这样,我想我明白的。”银凌海思索了一会,叹了口气,回想起自己的职业生涯,如果重来一次,自己会选择普通的白领生活吗?恐怕真的未必。 待在黑暗中太久,会觉得阳光很刺眼。而且四周的景物太亮太清楚,总令人感到有点……呃……有点无聊,这才是最糟糕的地方。 银凌海苦笑续道:“对不起,莎若雅,是我多言了。” “不要紧,谢谢你的关心。” 此时一辆车身有撕去海报痕迹的厢型车缓缓驶近,当司机的本雅明下车,向二人亲切的挥了挥手。 莎依娜这时也走到二人身旁,笑道:“怎么样,吻别了吗?是不是法式那一种?” “老妹!”莎若雅再次尴尬的道。 “好吧好吧,不取笑你了。”莎依娜顽皮的吐吐舌头,待本雅明一把拉开车门,上了车,再向莎若雅招招手。 莎若雅苦笑一下,步至车门旁,回头向银凌海道:“阿海,再次谢谢你。” 狼族战士又以轻如蚊蚋的声音,复向探员身后的阴影道:“谢谢你,雯妮莎大人。” 本雅明左手挥了挥,再坐上驾驶席,发动车子。 车子慢慢远去。 “好啦,笨驴,事情终于解决了。”从阴影中再次出现的雯妮莎伸了个懒腰,喃喃道:“我要回去补个眠,或是去吃“晚饭”呢……对了,说到这个,你到底何时才肯正正经经的跟我去学习“吃晚饭”?” 第81章 “师父,我不是说暂时别讨论这个吗?” “你逃避这问题不代表这问题不存在,”雯妮莎不客气的道:“你的意志力的确很强,但终有一天那个崩溃点会来临,你的“第一次吸血”搞不好会来得很突然,令你完全意想不到,到时可能让你哭也哭不出来。” 银凌海半转过头,盯着道旁的水洼,避开雯妮莎的目光。 “啧,驴子脾气。”雯妮莎冷哼一声,右足往前一踏再一跃,轻巧落在一旁的灯柱横竿上。 银凌海倏地一愣,立时高叫道:“师父,等一等。” 雯妮莎再轻跃回地上,不耐烦的问道:“又怎么了?” 银凌海如喝醉酒般,有点语无伦次的道:“师父,你刚才跳上灯柱上,对吧?” “是的,先生,你的眼力真是令人佩服。” “而你是用右脚发力,因为你是右撇子,对吧?” “我真是爱死你的废话,那像白噪音,令我感觉非常详和。” 银凌海没理会雯妮莎的讽刺,自言自语道:“这不是力量的问题,而是生物习惯的问题……右撇子习惯用右脚……凯阿姨和其它人跳过水洼……车子……想一击杀死莎依娜的黎斯理……” 雯妮莎瞧瞧银凌海,收起嘲弄笑容,静默不语。 探员感到自己心中模糊的不安瞬速升华成清晰的问题,他无意识的挥挥手,道:“师父,请等我一下,我要先确定某些事情。” 说罢,银凌海翻查pda上的调查数据,再掏出行动电话联络调度中心。 “我是探员银凌海,警员编号是55699,是的,我想查询一辆车辆的数据,车牌是……好的,我会等……嗯,是的,请说……车主名字及车子型号我都知道……我想确定的是登记车主的地址……嗯,夏威夷花园……行了,谢谢。” 银凌海挂上电话,本已苍白的脸更形死白,急道:“师父,他们有危险!” 第七回:真相中的真相 车子沿着公路行驶着,两旁的大厦建筑高速倒退。 莎依娜喝了口果汁,伸手往一旁的超市袋子掏了掏,再递了同样的饮品给凝视着窗外的姐姐。 “姐姐,这是新出品猕猴桃果汁,很好喝的喔。” “嗯,谢谢。”莎若雅随手接过,淡淡的道。 “姐姐,是累了吗?” “啊……是的,有一点。” “嗯嗯,”莎依娜再翻找一下袋子,扁起嘴巴,道:“本雅明,没有咖啡吗?” 驾驶席上本雅明忙不迭地紧张的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只买了铝箔包的果汁,早知道应该买些罐装咖啡才是……” “不要紧的,我喜欢果汁。”莎若雅忙拿起吸管,喝了几口。 “姐姐,”莎依娜忽然露出认真的表情,道:“你要想清楚,好男人是买少见少的啊。” “你在胡说什么啊?” “我的好姐姐,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莎依娜忽然狡黠的笑了一下,道:“你是不喜欢他,还是怕自己喜欢他?” “我……总之这事我理会得来。” “你就是脸皮薄,算了,明天我再好好传授你奴役男人的八十招……”莎依娜正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打了个呵欠。她擦擦眼睛,倚在莎若雅身旁,道:“嗯,我有点累了呢……到家时要叫醒我喔。” “嗯,你休息一下吧。”莎若雅温柔的摸摸莎依娜的头,同时也打了个呵欠。 “莎若雅小姐,发生这么多事,你也累了吧。”本雅明道:“你先睡一会,到达后我会叫醒你们的。” “嗯。”莎若雅点点头,眼皮开始变得沉重,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先睡一会吧…… 嗯…… 慢着,等等。 我再累也不可能这样渴睡的啊,除非…… 莎若雅心中的一道声音在拚命呐喊,是长年在危险中打滚锻炼出来的意志力。 不好,莫非刚才的饮料…… 莎若雅半撑起眼皮,拚命和自己的睡意斗争着,此时腰间的行动电话突然响起。 对了,要求救…… 莎若雅勉力掏出行动电话,按下接听键,话筒中立时传来银凌海焦急的声音。 “莎若雅,我是阿海,听着,情况不妙,你快……” “阿海,快来,救……”莎若雅感到身上的肌肉像是集体罢工般,声音困在咽喉中,有如蚊蚋。 车子速度开始减慢。 莎若雅失焦的双目瞧瞧窗外,颤抖的手握着似有千斤重的手机,呢喃般说出几个单字。车子猛地停下,冲力令少女手中的话机掉到车厢地毯上。 “可恶……”莎若雅无力的倚在座位上。 车门被拉开,一只手急忙拿起莎若雅的手机,对方瞧瞧来电号码,立时挂断。 哼,果然还是发现了吗?比想象中快上许多,不过幸好早有准备。黑影冷笑一声。 “莎若雅,你再说一遍,莎若雅!” 话筒另一端传来断讯的声音。 “可恶!对方也察觉到被识破了吗?”银凌海怒急攻心的道。 “等等,笨驴,你说那家伙是真凶,他才是真正的诅咒之狼?”身旁的雯妮莎问。 “是的,因为……”银凌海登了顿,惶急的道:“老天,我稍后再详细解释吧,现在还是月圆之夜,他弄出这么多花样,目标一定是莎依娜!师父,我们要尽快追上去,幸好莎若雅刚才告诉我看到的街……” 异变倏至。 不远处山坡上的传染病大楼,突然传来如大合奏般的无数野兽吼叫声。 “什么回事?”银凌海立时一惊。 “嗯,看来对方为了不让你妨碍,准备了特别节目呢。” 银凌海心中一动,立即悟通了对方的应变计划。 是控制其它感染者的能力……那么早前那批自称被狗只咬伤的求诊者,其实仍处于被控制之下,甚至……甚至连那病毒本身都变种成能伪装……呃,或是被控制伪装成普通的狂犬病毒? 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最重要的是…… 尖叫声及玻璃碎裂的声音同时自大楼处响起。 银凌海瞧瞧莎若雅姐妹二人车子离去的方向,又看看前方的建筑物,想起正身处那儿的康薇尔,焦急得头发也似要瞬间白掉。 老天,我该怎么办? 雯妮莎一言不发,第三次狠狠敲弟子的头。 “师父,干……干什么?” “冷静一点吧,笨驴,”雯妮莎平静的道:“那群大合唱的家伙由我来打发,英雄救美这等无聊事就由你来吧。” “但是……”银凌海看了看大楼的方向,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再道:“我……我明白了,师父,这儿拜托你了,不过你要小心。” “你这小鬼别看不起人,”雯妮莎冷哼一声,道:“倒是你给我听好,如果真的打不过对方,就尽量拖延时间,带着那两个小妮子逃跑什么的,我解决这儿后会尽快赶至,明白吗?” “嗯,”银凌海答非所问的道:“我会尽力逼他解除控制什么的。不过师父,我知道这要求很过分,但可否请你……” 雯妮莎闻“驴”歌知“海”意,叹了口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尽量不切下他们的头就是了。” 黑影深吸一口气,看着倒卧在车厢内,双目紧闭的两名少女,喃喃道:“这也太小心了吧。” 算了,待我证明情况一切受控之后…… 黑影从身上取出绳索,边喃喃自语边把手伸向莎若雅。 到距离莎若雅的脸不足半呎时,似是昏过去的少女倏地半睁双目,嘴巴如野兽般一口咬住对方的手。 黑影立时发出痛极的惨叫。他咬着牙,一拳击向莎若雅脸颊,拼尽最后力气反击的少女不由松开了口,似是恼羞成怒的黑影一把扯起她的头,猛力往车门撞了几下,再摔往地上。 莎若雅登时头破血流,昏了过去。 “嗄嗄……果真不能大意。”黑影看着自己被咬下一片肉的手,掏出手帕略微包扎了一下。 他先戒备的看看地上的莎若雅,确定对方真的昏了过去后,再深呼吸数次,露出充满欲念的眼神,望往莎依娜处,喃喃道:“好了,莎依娜,现在只剩下我和你了,我……” 黑影背路灯而立,其影子覆盖在莎依娜身上,有如一只巨大的黑暗爪子。 黑爪倏地变得更大更长。 并非黑影本身身体的变化,而是因为背后出现另外一人,影子互相重迭所致。 而黑影在一秒后才察觉这事。 “什么……”黑影连忙半转过去,视网膜还来不及传送眼前的映射,整个身子已违反地心吸力般在空中飘浮,然后再重重摔在地上。 “怎么……一回事?”黑影摇摇晃晃的站起,迎上眼前的高大身影。 赤芒双瞳,野兽獠牙,是靠完全发动吸血鬼能力才及时追上来的银凌海。 “是银探员,你为什么……” “可以这么快就找到你?”呼吸仍然急促的银凌海先瞧瞧倒地的莎若雅,及躺在座位上背向自己的莎依娜。 他瞬速上前检查二人的脉搏呼吸,发现在正常范围后,略松了口气,这才再冷冷的续道:“根据车子的路线方向及车速,我可以缩窄至离医院附近的某个范围。 “加上莎若雅方才于电话上拚命说出看到的街名。而我猜想时间如此急迫,你一定会选些较偏僻的地方动手,这样综合分析,要找你的位置不算太难。” 银凌海登了顿,尽力平息因刚刚高速奔跑而拚命尖叫的内脏,道:“你的把戏已经被看穿了,真正的诅咒之狼,不,还是该叫你作本雅明先生?” 第82章 黑影,不,本雅明瞧瞧车内的莎依娜,再摆了摆手,道:“银探员,你完全误会了,我是看到她们二人突然昏倒了,这才停车查看的,刚才我还想召救护车呢……” “真是优秀的演技,本雅明先生,”银凌海摇摇头,道:“你的整个计划不算精密,但很曲折。”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猎狐时,有时猎人会连续两次于相同地方摆放同一个陷阱,因为狐狸太聪明狡猾,其它动物会避开曾有陷阱的地方,狐狸反而认为那儿最安全,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 银凌海想起看过的国家地理频道影片,续道:“我最初追查的第一名假凶手,也即嘉维斯,其行动的破绽多得吓人,比如在露天演唱会的行凶等。 “你知道我们一定会怀疑当中有诈,这时才冒出一个“真正”的凶手黎斯理,“满足”了我们的心理,如此某些细节就暂时不会追究,最少在今晚之内。” 银凌海登了顿,再道:“换言之,黎斯理用嘉维斯当烟幕、“二人共同扮演同一凶手”及用假凶手掩护自己行动,以上的种种把戏你连续两次重复使用。嘉维斯是烟幕,是引开注意力的假凶手,黎斯理也是一样。” “老天,警官先生,你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 “是吗?我曾设想过如黎斯理是真凶的话,整个案件的过程,”银凌海不自觉苦笑了一下,再道:“如果你是凶手,过程应该也大同小异,你大概一开始就想好整个替身计划,同时囚禁了黎斯理及嘉维斯吧…… “嗯,不过是何原因促使你选择他们?是他们因乐团改组的事找你算帐,你再因利乘便?” 本雅明不语。 “我从某唱片店老板处得知,黎斯理透露他新设计的独家标志时,你也在场。而且你当时仍是其经理人,那宗非礼女生的官司你不可能不知道,或许负责桌面下付钱的人就是你吧。 “恰巧那女生是可能猎物之一,你遂顺理成章地选其为第一次狩猎的目标,再加上在车站时,特意穿上有那标志的夹克袭击我们。 “不过最重要的是,无论我们怀疑凶是谁,以及有否从这些追查到黎斯理身上,这些其实都不要紧,只要没怀疑到你身上就行了,这是表面很大胆,但其实安全至上的策略。” 对方仍是不语。 “及至露天音乐会事件。我回想起来,狼人,也即嘉维斯捣乱前,一直看不到你,你当时是装作拉肚子,其实是忙碌地准备着吧。 “及至完成第二次狩猎,得到控制感染者能力的你作了两手准备,令那群感染者待在医院内,及同时准备好“假狼人黎斯理”。若事情顺利,黎斯理和医院的“伏兵”可以按兵不动。” 沉默。 “但如东窗事发,比如我发现什么不妥,打电话警告莎若雅,就好像演唱会当时般。你从莎若雅那儿知道“第二真相”已被揭穿,马上执行备用计划,令黎斯理袭击莎依娜,制造“真凶”已经伏法的假象。” 银凌海再顿了顿,道:“到我刚才打电话给莎若雅,你猜到可能“最后真相”也被看穿,再行另一个备用计划,动用医院那群感染者拖延追兵的时间。这也是你整个计划的最大特点。 “假设你的目标不像一般凶手永久逃避罪嫌,而不过是在今夜之前,暂时拖延罪行被揭穿的时间,故自由度大上很多。” “警察先生,你不过是证明了凶手很可能不是黎斯理而已,你又根据什么肯定真凶是我?而且肯尼袭击酒店时,我不也险些被杀吗?” “是的,当时你还没有得到控制感染者的能力,而肯尼袭击酒店会场的这个意外,反成了最好的掩护,令我大部分时间都没怀疑过你。” “喂喂,警察先生,你这样是强辞夺理。” “不,我是有证据的,就是你安排嘉维斯那假造的临时藏身处被发现,那画蛇添足的行动。” “呃?” “嘉维斯“藏身”的地点是在那个叫什么夏威夷花园的住宅区,不过你漏提了你也住在那儿。”银凌海想起本雅明车子玻璃上贴的住客泊车证,道。 “那算是什么证据?我是恰巧也住在那儿,那又……” “重点不是这个,而是我们当时中了你的计,误以为那位闯入者是嘉维斯后,警方当时曾四处向住宅区内的住户查问此事。简而言之,那儿的住户都知道嘉维斯曾在附近出没过。” “这又怎么……”本雅明忽地脸色大变,欲言又止。 “你想到了吧,那天下午在超市停车场,你把票交给我时,不是说过一直留意有关肯尼等人的消息吗?你当时也说知道嘉维斯是和肯尼等人同一伙的。 “那么请你告诉我,他在同日的上午被发现于你住的小区中出现,以你一贯紧张的性格,竟然不吭半句,问也没问,为什么?” “我……” “在现场发现的宝特瓶,你大概是擦掉自己的指纹,喂嘉维斯喝了两口,再印上他的指纹吧,不过你忘了瓶盖的内侧,我想只要对比你的指纹和瓶盖内侧的不明指纹,符合的机率很大。” 对方再次沉默。 “但那时我心里只有个疙瘩而已,直至黎斯理被击毙后,我由头至尾,思索整件案子的所有过程及细节,发现了一个古怪的不合理之处。” “警察先生,愿闻其详。”对方深吸一口气,突然平静的道。 “因为手。” “手?” “人有种生物习惯,分左右撇子之余,右撇子当然右手较灵活,比如在射击中会把惯用的手称作“强手”。而右撇子的右脚灵活度及肌肉强度也和左脚略有分别。 “最重要的是,某些动作,比如反射神经下的防御动作,坐跑跳跃,甚至普通跑步起跑的瞬间,右撇子会自然的用右脚,反之亦然。 “如我们警察在受训破门而入的技巧时,右手持枪者一定要牢记着用左脚踢门,因为以惯用的右脚踢门后,半边身子会自然地跨进室内……” 银凌海猛地顿了顿,想起现在不是列举这种例子的时候,忙续道:“总之,我认真回忆和狼人多次“会面”的过程,发现了他在车站攻击我们时,无论攻击、移动或是跳跃时都以左手或左脚为主轴,但在演唱会场外,狼人袭击莎依娜时,却是个右撇子。 “此时我才醒悟到,此狼人可能不同彼狼人,然后你的名字再次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本雅明不语,只古怪的笑了一下。 “所以,”银凌海以下结论的口吻道:“既是左撇子、了解案件发展、知道黎斯理官司及独家标志的事,以及之前不自然的话语。综合以上各点,假如还有第三名狼人的话,你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 银凌海叹了口气,道:“你的整个计划,其实破绽及漏洞甚多,只要事后细心推敲及认真调查,铁定可以令你原形毕露。 “不过如我刚才说过的,整个诡计的本质并非避免自己被发现是凶手,而不过是拖延自己被发现是凶手的时间。呃,也即只要在今晚这个月圆之夜前,尚没露出马脚就成了。就这点来说,你很成功。” “就是因这些……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令你看穿整个真相?” “嗯,事实上还有些技术问题,比如你怎样把握到我们到达车站的时间,还是你其实一直待在那儿守株待兔?可以告诉我吗?” 此时躺在地上的莎若雅动了动,发出几声似是回复意识的呻吟。 本雅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大笑数声,道:“我很愿意告诉你,不过你和我在此穷磨,你不觉得市立医院的人会太可怜了吗?” 他顿了顿,道:“还是说,你故意长篇大论,解释了这么久,是想争取时间回复体力,又或是怕真要开打时没有胜算,拖延时间好让帮手赶来?” 啧,被看穿了吗?银凌海心中大急,表面上却仍装出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本雅明忽露出一个古怪带点苦涩的笑容,道:“肯尼突然闯进酒店,老实说当时我真的很害怕,同时又感到很讽刺……嗯,应该说是极度的讽刺,要是他当时开枪的话……算了。至于我杀的第一个女人,我相信你也查到了吧。 “她喜欢装作热情的歌迷,接近偶像,又或是其身边的……呃,工作人员,然后再把艺人的行踪、私生活情报及偷拍的照片等卖给那些八卦杂志,在网上流传莎依娜那几张换衣服照片,其实也是其杰作,为此我几乎饭碗不保。” 银凌海思索了一下,道:“她……呃,骗了你吗?” 对方闻言再露出古怪的笑容,道:“有时男性是很单纯的,而且很容易自视过高……算了,我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什么。不过我认为,你和我在这方面相似,一样的自以为是。 “我并非视人命如草芥的怪物,我所造的一切,只为了背后一个……一个……总之,你半点也不明白,半点也不。” “你想说你背后有一个崇高的目标,改变世界那一类?”银凌海叹了口气,想起之前案子面对的凶手,道:“本雅明先生,我希望你明白,即使动机正确,不代表那个人做的事都是对的。” “嘿,你果然是个自以为是的混……” 本雅明话没说完,异变倏至。 “嗯……发生什么……什么事?”昏迷不醒的莎依娜不知何时回复意识,她半支起身子,瞧瞧对峙的二人,先露出疑惑的神情,再摇摇晃晃欲爬出车厢。 “莎依娜,小心……” “吼!” 第83章 本雅明瞬间发出如野兽的怒吼,身体开始兽化,同时手一抄,一把掐断身旁行人道围栏上的几枝铁支,再一挥,铁支立如利箭般,往倒在地上的莎若雅射去。 “危险!”银凌海犹豫了半秒,一把抱着莎若雅滚了开去。 已化成野兽外表的本雅明趁此机会,猛地冲前至车子旁,轻轻一拳,击向似是仍搞不清状况的莎依娜的小腹,再一把将少女抱起,复几个跳跃,高速逃去。 同一时间,市立医院。 无数尖叫声及野兽吼叫于传染病大楼内交替响起,新改建而成的建筑物陷于巨大的混乱中。 康薇尔扶着一名脚部受伤的清洁工,与另外几名护士穿过走道,逃至大门处。 数名待在大门处的医院警卫及医生忙上前协助,康薇尔抓住警卫队长的肩膀,急道:“怎么样?人疏散完了没有?” “嗯,我和手下逐层搜索过,应该大部分人都逃出来了,好在那群疯子之前都被安置在远离其它人的顶层,要不然……”警卫队长咽了沬唾液,恐惧的道:“凯医生,这到底是怎……怎么一回事?” “嗯,我也不清楚……”康薇尔暗忖幸好自己放心不下,之前利用职权影响力,改动安置病人的楼层,否则后果会更不愖设想。她再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快……” 猛地哗啦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接下来一团黑影从二楼处掉到地上,再发出巨响。 “什么?” 黑影原来是名男子,因为从高处摔下,他的一只手奇异的扭曲着。不过他如完全没痛楚般,一拐一拐的半支起身,盯着二人,脸上挂着一个怪异笑容。 男人再低吼一声,双目冒出叫人心寒的黄芒,如猎食野兽般冲向二人。 对方的黄芒彷佛宣示弱肉强食时代的重临,警卫队长发出一声惊喊,终于被恐惧击溃,一把推开女法医,转身就逃。 康薇尔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野兽已冲至她面前。 “不好了。”生死一线间,康薇尔脑中浮起莫凡及银凌海的样子。 野兽张大嘴巴,利爪往女子伸去。 一道黑影倏地掠过猎物身旁。 下一秒,处于猎人位置的生物如被横挥的巨锤击中,整个身子带着血花往横飞了开去,旋舞几圈后再重重落在一旁的树丛处。 一道俏丽的女性身影落在女法医身前。 “谁?” “没挂的话就快点站起来。”少女背向康薇尔,冷冷的道。 康薇尔如大梦初醒,慌忙站起。她看看前方的大楼,听到传来愈来愈密集的吼叫声,见对方仍自站着,急道:“小姐,这儿很危险,你也快……” 突然几道又急又怒的吼叫声响起,几名状若疯狂的感染者从大门处缓缓步出,其背后远处还有数十道黄芒在急速接近。 “喂,女人,我问你,”少女如没事人般平静的道:“我刚才观察过这儿的地形,这下坡道是唯一通往山下的路,对吧?” “嗯,”康薇尔不明所以的回道:“这儿是传染病大楼,当初也是因为地形关系,方便有需要时作隔离,这才把原来的建筑改建成……” “很好,你可以走了。”对方点点头,打断康薇尔,道。 “老天,你在胡说什么?”康薇尔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抓着少女的手。 少女一把摔开对方,仍旧背向女法医的她半举犹带血迹的右手,展了展,如普通人般的指甲竟瞬间伸长约半个指头,雪白甲面也变得鲜红如血。 “老天,这……” “看到没?”少女的背影传来嘿嘿的冷笑,续道:“我和你们不是同一类的,和那边的家伙还比较像呢。” “不,”康薇尔深吸一口气,明白了对方有关地形的古怪问题,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何人,但只要你站在那儿,和我就是同一国的。” “哼,你的口吻和某个傻瓜挺像,不过你可别误会,我只是散步累了,在这儿歇歇脚而已。”少女忽地柔声道:“好了,别再耍嘴皮子,快走吧。” “狼群”再次吼叫起来,他们先在大门前的平台逐渐聚集,然后再成半月形散开,有如军队在布置阵式般。 康薇尔半转过身子,正欲举步,忽又回过头来,道:“我叫凯·康薇尔,请问小姐你的名字是?” “哼,我……算了,我叫雯妮莎。” “雯妮莎小姐,谢谢你。我知道有家酒吧挺不错,事后我们去喝一杯吧。” “嗯哼,到时再算吧。” “雯妮莎小姐,这是约定,你要守约,所以你不可以死。” “知道了知道了,傻瓜家族真是麻烦。” “不好了,阿海,他捉了老妹,我们要快追……”刚醒转的莎若雅咬紧牙关,摇摇晃晃地欲支起身子,却一阵晕眩,旋又跌坐于地。 “我明白的,但你现在这个状态……就由我……” “给我十秒!”莎若雅倏地打断对方。 狼族战士随即坐在地上,摆出一个如某种瑜伽动作的姿势,再以古怪的节奏一呼一吸。瞬间,无数汗珠自其身上各毛孔溢出,令她如刚跑毕马拉松般。 莎若雅再长长的深呼吸一口气,虽仍脚步虚浮,但已能勉强站起。 “莎若雅,这是?” “这是我族战士的一种舍身解毒法,能以极快速度解除毒物及药物引致的异常状况,不过每用一次都会消耗五年寿命就是了。” “莎若雅……”银凌海看着眼前的女性,心中既惊讶又佩服。 “别再磨蹭了,阿海。快点追吧,我感觉到他的气场,可以追踪他。”虽然身体尚没复原过来,但因为亲人有危险,令莎若雅的精神涨至到前所未有的最高点。 “嗯,我明白了。”银凌海点点头,左手拦腰抱起莎若雅,少女登时玉颊霞烧。 “一定要阻止诅咒之狼完成月祭。” 银凌海深吸口气,双目倏地闪现如血石般的红芒,眉角向上高竖,鼻子皱成一团,上牙龈冒出如野兽般的獠牙。 吸血鬼状态觉醒!能力全面发动! 下一刻,夜空在二人足下急速飞退。 呈满月状态的月亮隐身在厚厚的乌云后,如剧院租下包厢的贵宾般,居高临下欣赏舞台的表演。 而舞台就是由无数建得密密麻麻的大厦组成的建筑群,假若有人抬头仰望的话,将会看到如特技电影般的奇景。 两道黑影在大厦的墙壁、霓虹灯骨架之间你追我遂,万有引力及其它的物理法则尽皆被践踏在脚下,可惜哥特市市民都喜欢脚踏实地,没人有夜观星空这个闲情逸致。 凭着莎若雅的指示,银凌海终于追上诅咒之狼,可是二人的距离始终未能拉近,对方在月夜下彷佛有用不完的力气般。 “他抱着老妹……她好像昏倒了……”莎若雅凝目望去,急道。 “我觉醒的时间始终有极限,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银凌海暗忖,双目紧盯着对手的动作变化。 化成狼人形态的本雅明利用某个突出的铁支架借力,脚一踏,再跃往前方某幢建筑物的平台处。 是机会了! 爱枪瞬间来到银凌海空着的右手,警探发挥在吸血鬼状态下惊人的动态视力,如有经验的猎人狩猎野鹿般,预测对方下一个动作的落点。 凝神,排除一切杂念。 然后,瞄准,开火。 狼人右脚先触地,在旧力将尽,新力将至的瞬间,子弹就在这节骨眼从后射穿其右膝盖! “啊!”狼人惨号一声,因为冲力的关系,整个人往前摔到地上,莎依娜也顺势在地上滚了几圈,撞到一方突出的硬物处才停下。 “老妹!”同时落到平台的莎若雅强撑着身子,一拐一拐的冲到妹妹身旁,银凌海则持枪利落地站在二人前方,夹在姐妹与狼人之间。 “喂,老妹,你别吓我,怎么了,醒来,醒来啊!”莎若雅拼命摇着双目紧闭的妹妹。 “吼!”狼人,又或是本雅明缓缓站起,他再深吸一口气,膝盖伤口处的肌肉、皮肤等已开始复原。 “够了吧,你知道我不会让你完成月祭的。”银凌海平静的道。 “你……你根本完全不明白所有事情,那种……那种自由的感觉,那种不用受束缚,不用在意其它人的感觉,只要你尝试过……吼!把莎依娜还给我!” “休想。” 带着苍白脸色的月亮恰于此时破云而出,彷佛终于想起俯视苍生的使命,淡黄近白的光芒照亮四人身处的平台。 平台上堆满了砖块、泥砂等建筑材料,还有小型推土机、起重机等建筑工具,平台边缘及众人上方则是由工字铁组成的鹰架,这是一个尚未完工的建筑地盘。 在夜色中,仿如一副由冷硬金属和混凝土组成的生物骨骼。 月色同时洒照到狼人身上,彷佛是为其祝福般,有着野兽外表的他没有再说话,愤怒的咆哮声只在喉咙内打转,躁动的神色平静下来,但散发的压迫力却随着月光的照射而有增无减。 暴风雨前一刻,总是特别宁静。 本雅明彷佛变成另外一个人,不,是变回在车站那个充满压迫感的野兽,而且这次他没有任何退路。 “面对嘉维斯时,手枪已有等于无,但这次的对手可是正牌的诅咒之狼,况且莎若雅的战斗力仍没恢复过来,自己的觉醒状态又接近极限,能靠枪械暂时弥补实力差距吗?”持枪戒备的探员心中七上八下。 战悚感倏地在银凌海脑中涌现。 第84章 “来了!” 狼人发出一道短促的吼叫,猛然冲向警探。 火炎从葛拉克17的枪嘴连续吐出。 本来呈直线前进的狼身子却突然左穿右插,完全看穿弹道而避开子弹的他,在下一秒间已出现在银凌海面前,速度和反射神经完全超越常人想象。 右上方! 银凌海甚至没时间思考,只依随如反射神经般的“感觉”侧过身子。 利爪挥过他身旁的钢铁支架,坚硬金属的表面顿时凹陷歪曲,留下四道爪痕。 “老天,这种力量和速度……”银凌海迅速拉远彼此距离,再度开火。 空气分子忠实传递两起枪声,但两发子弹击中的只有夜色。 “没用的,射出的子弹只会沿直线运动……”数个狼人的影像残留在银凌海视网膜上,下一秒间,野兽的身影出现在警探身旁,对方声音同时响起。 “糟了……” 利爪左右挥舞,坚固程度接近lviii防弹衣的黑皮衣倏地被撕开,血花在空中盛开,银凌海整个人摔到身后的数十袋建筑物料上,发出沉实的重物堕地声。 狼人冷冷续道:“所以要预测它的轨迹,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对方复转过头来,步向倒在地上的银凌海,利爪上举,道:“所有事情本来都很顺利的,都是你,都是你破坏了一切。” 老天,怎么办……银凌海下意识退后一步,手摸到了身后的粒状物。 这是……好,就赌一次吧。 “一个凶手这样骂我,是我的荣幸。”银凌海猛地手一挥,在对方面前扬起从身后抓到的一大片沙子。 “该死……我的眼……” 是机会了! 银凌海以左臂抵住对方失去准头而胡乱挥舞的右爪,间不容发的闪至对方身后,以右前臂夹锁住对方的喉颈,同时迅速抬起左臂,把右手置于左肘内侧窝内夹紧,形成紧箍状。 警探再深吸一口气,右前臂猛然回拉,以卡着对方喉节,受伤的左手也用尽力气把对方的头往前推。 “你……放手啊!”被紧锁着的狼人怒吼起来,左右手拚命挥舞着,可是碍于关节伸展角度的限制,无法击中身后的警探。 这是柔道中名叫“裸绞”的招式,利用手臂压迫对方颈动脉,造成被锁制者呼吸困难,以及因大脑供血不足而出现暂时休克,在正常情况下,被锁制者会在七至十秒内昏迷。 这是银凌海在开枪射杀黎斯理后,拚命想出来,在不杀死这类拥有强大力量生物却能制服对方的法子。当然前提是要有和对方相近的速度及力量,和能接近对方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要有牺牲生命的觉悟。 “怎样?你就算多厉害,也需要呼吸,也需要血液循环,无论你有多强的再生能力也好,要是昏迷的话就没意义了吧?” “可恶……”狼人呼吸开始困难起来,声音像是从肺中挤出来般,但挣扎的力度仍旧极大。往后伸的双爪因为构不着警探,改而拚命撕抓他的双臂,黑皮衣如普通的衣服般被抓穿,皮肤、肌肉甚至骨头,在无保护下被爪子狠狠撕扯着。 “可恶,换作普通人的话,早已昏过去了啊……”银凌海也喘着气,手臂火辣辣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痛,晕眩及虚弱感如波浪般袭来。 不行,我的身体,坚持多一会吧…… 狼人猛地再狂吼一声,骨骼脱臼的清脆声音响起,右手接着以不可能的角度,如瑜伽者般往后屈曲,尖锐的利爪由下而上划向银凌海。 “啊!”勉强扭转脖子避开要害的警探惨叫一声,右眼尽是一片血红,剧痛随即传来。对方的利爪竟从其脸颊划过右目,直至额头处,留下一道触目惊心、深可见骨的割痕。 “不……不可以……我……我是不会放手的……”失去一目的银凌海强忍剧痛,把力量和精神都集中于两臂上,誓要在角力中取得胜利。 “吼……吼……”硬生生令自己右手脱臼的狼人犹自拚命挣扎着,可是力度渐弱,手脚及身体开始回复成人形。 “你根本不明白……莎依娜……我……我们……真相……救……” 狼人,不,本雅明又喘了几句气,奋力大叫几声,双眼反白,昏了过去。 银凌海又待了会才敢松开两手,整个过程客观时间不超过五分钟,却像三天三夜。 警探以手铐把本雅明反剪扣着,然后坐倒地上。眼中的红芒隐去,伤口回复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肾上腺素的效果也渐消退,身上大小伤口都传来阵阵剧痛。右边脸颊有如塞进一大块火红的烙铁般,右眼更是睁也睁不开。 “总算解决了……”银凌海抬头,月恰于此时升上中天。 “怎么办,阿海!”不远处的莎若雅一反平常的冷静,焦急的道:“老妹她有呼吸,可是还没醒过来……” “冷静点,可能是着地时头部受到撞击,我马上叫救护车……”银凌海说着掏出怀中的手机,发现竟然奇迹地仍能操作,同时视线转往躺在地上,已经昏迷的本雅明处。 难以想象外表一副文质彬彬的人,会想到如此大胆的计划。 电话屏幕上显示漏接了两通来电,都是好友力高的。 “嗯,力高的情报网帮了不少忙,而且全靠他当时勇敢和狼人搏斗,才令我发觉本雅明的诡计……” 慢着,力高受了伤,躺在医院中,对吧? 是的,“受伤”。 并非力高受伤本身这件事,而是由此引发的“受伤”这个概念。它如触媒般,在银凌海脑海中引发思想上的“化学反应”。 慢着,先不论本雅明的古怪说话及言行,当时那人根本上不可能这样快……不,最重要的是,更早时那人的一句话……不,其实本质上是很微不足道的,可能不过是说错了,但…… 而且,玛波太太说过有关第一次凶案的本质,这也同时适用于那人。 电光石火间,一个更荒谬的解释跳进警探的脑海中。 同一时间,市立医院。 前一秒仍在发出吼叫的男人惨呼一声,痛极倒下,加入地上横七竖八倒地的同伴。 雯妮莎累极般喘了口气。拜托,别发作,不是时候,我现在连发疼也没时间…… 倏地雯妮莎一阵晕眩,身子半软欲倒。 一旁突然伸出一双手,轻轻扶着了她,雯妮莎回头,竟是去而复返的康薇尔。 “康薇尔,你……” “叫我凯吧。如果你想说这样算扯平的话,那可不行,”康薇尔道:“我还欠你一顿晚饭。” “我刚才好像只答应喝一杯而已。”雯妮莎哑然失笑的道:“待会吧,我现在还有个傻瓜要救。” “嗯……好吧,雯妮莎小姐,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也请你小心一点。” “这句话留给我的敌人比较适合。”雯妮莎站直身子,道。 两名女性相视一笑。 然后少女彷佛化成一道黑影,高速融入夜色中。 “哎呀……”躺在康薇尔不远处的男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她出于职业本能的察看一下,发现对方手脚的各关节或折断或是脱臼,但除此之外,竟无一处是致命伤口。 真是难以想象。 虽然没有逐一查看地上的伤者,但出于某种自己也难以理解的直觉,康薇尔知道这儿连半个死人也有。 第八回:真相外的真相 战栗感倏地涌现,而且比以往的更强烈,银凌海的视线射往莎若雅处。 “莎若雅,危险!”银凌海不理会超越时限的后果,瞬间变回吸血鬼状态。 “呃?” 时间彷似浓缩起来。 银凌海冲至莎若雅面前,一把将其推开的瞬间,空气中传来一道短促,利器高速划动的嘶嘶声。半秒内,警探身体的血肉被撕裂,整个人因为冲力被横抛往一旁。 莎依娜保持双目紧闭的样子,缓缓而优雅的站直身子,右手犹自带着银凌海的血肉。 “老妹,你在干什么?”莎若雅惊呼道,同时急忙上前扶起警探。 银凌海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虽然再次变成吸血鬼状态,但此刻伤口却完全没有自我回复的迹象,稍早前愈合的伤口更再次裂开冒血。 “不,莎若雅……”银凌海摇摇欲坠,疲劳及晕眩感蔓延整个身体。他喘着气,好一会才续道:“莎依娜才是真正的诅咒之狼!” “你在说什么,老妹怎可能是……” “是的,”银凌海苦笑起来,嘴中传来阵阵腥、咸以及苦味,道:“莎依娜刚才不是也如你般昏倒了吗?以体质判断,她回复知觉的时间怎可能比你快上这么多? “再加上本雅明奇怪的说话及反应,以及在车道旁,与他对峙时……那时我在拖延时间,想不到他也是一样,那时他应该是等莎依娜想好对策……嗯,莎依娜那时假装昏迷,其实是为了弄清我知道多少……该死,我早应想到的。”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即使看到银凌海的伤口,莎若雅脸上仍是一副不能置信的表情。 “如果说凶手对第一名被害者有某种怨恨的话,那么莎依娜也有近似的动机,”银凌海喘了口气,道:“不过最重要的是,在黎斯理被杀后,莎依娜在医院时说的那句话。” “哪句话?” “当时你受了伤,莎依娜对你说,你来了哥特市后,为了保护她,已经是第四次受伤了吧。” “那又怎样,我的确是……”莎若雅倏地顿住,也察觉了不妥之处。 第85章 “是的,要认真算的话,你受了四次伤:第一次是在酒店、第二次是在幽灵车站,第三次是在中央公园,第四次则是在演唱会场馆外。 “要说因为整件狼人事件而受伤,是四次;为了保护莎依娜而受伤,即不算车站那次,是三次。” 探员静静的看着莎依娜,道:“不过重点是,车站那次的事,莎依娜肯定完全不知情。而中央公园那次,你不是说过骗莎依娜,自己当时只是被人群推倒了吗?故从莎依娜的角度而言,你因为保护她而受伤的次数是二。 “就算她勉强把因叫你到露天音乐会,令你受伤一事也算作自己的责任,那也是三次,何以她很自然的说已经是第四次?” 银凌海登了顿,忆起二人进入地道前,莎若雅接到的电话,再想想自己对本雅明为何能把握二人到达车站时间的“技术问题”,不由苦笑起来。 “你很聪明呢,警官先生。”轻笑声忽地响起,莎依娜双目倏地张开,身上的衣服瞬间化成碎片,少女的身体各处冒出毛发,肌肉骨骼也开始变形。 但接下来莎依娜又如月圆月缺的循环般,再恢复成人形。下一刻,其肌肤上浮现出一道一道条纹,条纹以身体正中为轴心,呈左右对称。纹理本身似刺花又像中国狂草,弯弯曲曲,形状各异。 莎依娜长出獠牙的嘴中,冒出一道响彻云霄的嗥叫。 同一刻,城中所有犬只如响应般,由家犬至流浪犬皆扯开咽喉对月嗥叫,犬只大合奏的声音此起彼落,连身在建筑地盘中的银凌海和莎若雅也清晰可闻。 嗥叫声由强渐弱,莎依娜身上的条纹则如萤火虫般,规律的发出淡淡蓝光,头发则急促长至及胫处,在月光下规律的微微晃动,一如帝皇的披风。 沐浴在月光下的诅咒之狼终于现出真身。 因为接近完成阶段,连形态也改变了吗?银凌海心忖,然后不由得轻叹一声。 “莎依娜……莎依娜……怎可能……”莎若雅脸上木无表情,内心却如打翻五味架。 一直疼惜的妹妹,自己不惜生命保护的人,竟是一切幕后的黑手,要消灭的敌人。大概脸上负责表达情感的肌肉觉得难度太高,索性罢工。 莎依娜,又或是诅咒之狼没理会二人,走到倒在地上的本雅明旁。左手拍拍对方的脸,右手的尖锐指甲则轻轻往手铐一划,金属立时“叮”的一声断开。 对方缓缓睁开双目,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这才弄清眼前的状况。 “莎依娜,很抱歉,计划差点就成功了,都是我思虑不周……” “不要紧,你已尽了力,我知道。” “我……我……现在怎么办?” “放心吧,我会处理。” 美丽的野兽说罢,右手(或是右爪?)缓缓伸向对方胸膛,然后那锐利的爪子平静、甚至相当温柔地撕开其衣服、皮肤、肌肉,强撑开肋骨,再轻轻的把心脏挖出体外。整个动作异常快速利落,银凌海二人欲制止也来不及。 “呜……”本雅明猛地双目大瞪,却没有惨叫,只发出一声闷哼,似乎纯粹是质疑身上的痛楚。接下来他双目焦点渐渐散唤,陷入恍惚状态。 莎依娜把嘴巴凑近对方耳旁,似是轻轻耳语着什么。 “嗯……”本雅明缓缓闭上双目,回忆开始在脑海中高速闪过。 黎斯理和嘉维斯合谋袭击他们……黑暗中莎依娜的双目突然亮起两道黄芒……野兽的呼吸和撕咬……恐惧很快被解放的快感所取代……然后那四个老人及巨汉突然出现……莎依娜逃走……然后……是了是了,莎依娜不久后又回来,之后是详细地计划……小心地策划……再一步步…… 嗯,接下来呢? 接下来,可恶,都是那个小白脸,要不是他……要是我够强…… 不要紧,我不是来救你吗? 对了,莎依娜来救我……是的,我想起来了…… 然后呢?你希望什么?想要什么? 嗯,我要莎依娜待在我身旁,没有人可以打扰我们,我也不用再受制于任何人,我想要什么也可以…… 本雅明,你要的其实是一具洋娃娃而已。 什么? 没什么,安心睡吧。 诅咒之狼的声音像是唱出安眠曲般,同时利落的把这个男人的心脏一把掐碎。 “不!”银凌海有心无力的高喊。 本雅明喘息了几下,因心碎而缓缓闭上眼睛。 莎依娜把男人的尸体丢在地上,转过头来,用带点沙哑的嗓子向银凌海道:“警探先生,我需要称赞你,竟然在最后关头也让你看穿一切。”银凌海看了看身旁脸色铁青,双目无神,显然精神仍处于混乱状态的莎若雅,道:“你过奖了,莎依娜小姐,“连续于相同地方摆放陷阱”?你倒把这主题发挥得淋漓尽致。 “从一开始认为黎斯理和嘉维斯共同扮演狼人,到原来你和本雅明也是“二人共同扮演同一凶手”,这用假凶手掩护自己的诡计……不,应该说,同一个诡计,你不单连续重复两次,而是重复三次,老天,简直荒唐!” 银凌海苦笑了一下,古怪地长篇大论起来,续道:“但就是因为太荒唐,所以令人意想不到。肯尼持枪捣乱会场的意外,令我开始时没怀疑过本雅明和你。 “在车站时,你打电话给莎若雅,好确定我们的位置,因为那时你们也在附近吧?还有露天音乐会时,你竟然大胆至杀了人后,跑来帮我……呃,照顾那受伤的警员,这样就算我事后怀疑不在场的本雅明,也不会想到你身上。 “而在演唱会时,本雅明听了莎若雅的警告后,并非打电话给车上的司机,而是打给你。好让你操纵黎斯理玩那套袭击的把戏。由头至尾,因为有他当共犯掩护你,你们二人巧妙操作时间差,令凶手这嫌疑一直与你绝缘。” 莎依娜微笑不语。 银凌海硬是忍耐伤口传来的痛楚,继续啰唆起来,续问道:“这么说来,那你第三次狩猎,不,一直以来,最后的真正目标……都是莎若雅?老实说,你何不像第二次行凶般,找另一个有残留血缘的人算了?是因为什么……呃,某种执念吗?” 莎依娜仍旧微笑,没正面回答银凌海,只道:“警探先生,你又来刚才那招拖延时间的把戏?拜托,你不嫌老套也为你的观众着想一下啊。” 莎依娜再了笑一下,道:“现在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先办正事……” 当最后一个音节传到二人耳中时,她赫然已无声无息来到莎若雅面前,手轻抚着少女的脸蛋。 莎若雅此刻才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老妹?这是假的,对吧?一切都是假的?是不?”莎若雅呢喃着,有如溺水者紧抓手边唯一的稻草。 “不,警探先生说的都是真的。” “不可能,你……你说谎!”无数与妹妹的回忆有如河水泛滥般,失控地在莎若雅的脑海中浮现。 “姐姐,你所认识的莎依娜,从头至尾都是个角色,一个幻象。” “为……为什么,老妹,为什么?” “老天,你首先应该称赞我的优秀演技啊。不过算了,姐姐,我说回正题吧,我需要你的帮忙。” “帮忙?” “是的,我需要你,你的血肉。”莎依娜边说边缓缓举起右手。 “莎依娜,别乱来!”一旁的银凌海立时欲有所动作。 “没你的事!”诅咒之狼像是驱赶苍蝇般手一挥,银凌海整个人被巨力撞飞往一旁。 “阿海!” “别理他,这是我们两姐妹之间的事,姐姐,还差最后一步,只要再吞吃你,这样我就是完整的了。”说罢,诅咒之狼带着尖锐的指甲的手伸向莎若雅。 “不……不要……”一瞬间恐惧及原始的求生本能支配了莎若雅,令少女反射动作般挥拳击向对方。 “啪!” 拳头扎实的命中诅咒之狼的脸颊,野兽的动作顿住,呆望着眼前的少女。 “你打我……” “莎依娜,对不起,我……” “姐姐,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对不起,你有受伤吗?我……” “姐姐,这样是很痛的啊!”诅咒之狼怒吼一声,右手带着锐利如刀的指甲,由上至下向莎若雅劈去。 “砰!砰!砰!”枪声连续响起,诅咒之狼的头颅及前胸爆出几朵血花,整个人往后倒去。 “嗄……嗄……”莎若雅如缺氧者浮出水面般,喘了喘气。 她瞧瞧倒在地上,要害血肉模糊的莎依娜,转向因勉强开枪而手微微发抖的银凌海,怒叱:“阿海,你怎么可以向老妹开……” “因为她打算杀你啊,快点清醒过来,莎若雅!”银凌海摇摇莎若雅的肩膀,想把少女体内属于狼族战士的部分唤醒。 “我……但……” “吼呀……”一道低吼声突然传来,诅咒之狼缓缓站起。她一动也不动,只以一双忿恨的眼神瞪着银凌海。 被子弹拉扯撕裂得乱七八槽的头部,及前胸的创口开始以惊人速度回复。 莎依娜又待了一会,才缓缓道:“警探先生,你真是没教养,人家在聊天时不要随便来搭讪啊,特别是我们两姐妹在交流感情的时候!” 老天!就连击中心脏和头颅也没事?她是没有弱点的? “快走!莎若雅!看样子莎依娜非杀死你不可!”银凌海深吸口气,当机立断的道。 “但……” “别来八点档那些你不走我也不走之类的对白,”银凌海强迫自己的手保持稳定,紧握着葛拉克17指着莎依娜,道:“你记得图卷的内容吧? 第86章 假如让她成为完全的诅咒之狼,那就糟糕了,你先走,这儿由我挡着。” “我我……” “老天,看到你这个样子,亚述先生和整个狼族都会哭的,狼族战士!” “亚述师父……狼族战士……”莎若雅闭上眼睛一会又睁开,双目神采渐复。 狼族战士忽不答话,先左右观察一会。再一足在前,另一足在后,身子微屈,急促的呼吸依循着某一节奏由急至缓,少女又忽地一掌向立在身旁,刚才在战斗中被撞歪了的铁支架击去。 “啪”的传来一声钝器撞击声,铁支架仍是好端端的。 同一时间,诅咒之狼甜甜一笑,慢慢步向二人。 “莎若雅,听我说,快……” 在毫无先兆下,铁支架开始如遇上地震般晃动着,振动更由柱身开始一直蔓延到其它地方,接下来“卡”的一声,支架突然从歪曲处如木条般折断,连锁反应下,上方由工字铁、木板组成的鹰架开始失去平衡,发出“咿咿呀呀”的惨叫声。 “吼!”诅咒之狼发现不妥,开始加速向二人冲来。 “快走!”莎若雅一把扯着银凌海,往出口处奔去。 连串“嘁哩匡啷”的声音响起,无数金属、木料及岩石如雪崩似的,落往二人刚才所在之处。 由巨响引起的耳鸣逐渐平复,因冲击而飘扬的泥尘也落回地面,由钢铁及混凝土组成的世界回复如古墓般的宁静。 银凌海和莎若雅二人躲在某个未完工的房间处,四周只用作打隔间而砌成的砖墙。银白的月芒则从未装上窗框的窗口处照进来,像是向诅咒之狼示意二人所在。 “这样是阻不了她多久的……她早晚会追上来……”银凌海喘着气道。 二人慌不择路下,发现走进死胡同中。而因和本雅明搏斗致重伤的银凌海,加上刚才莎依娜的一击及一连串逃走的剧烈动作,令他出血情况更严重,浑身上下犹如血人,面白如蛆虫,连说话也异常吃力起来。 莎若雅握紧拳头,心下乱成一片,好一会才道:“或许我和她谈谈,她毕竟是我妹妹……” 银凌海一把抓住莎若雅的手,摇摇头,道:“太危险了,你忘了她……嗄嗄……刚刚打算杀你吗?而且我相信她……她说得很明确了,她对你唯一……嗄嗄……的兴趣,就是你的血肉。” 银凌海喘了几口气,断断续续的道:“最重要的是我相信……诅咒之狼的诅咒就是其……体内的病毒……嗄、会跟随其变化而变种,最糟的情况……是病毒毒性增强,突破了无法多次传染的缺点……被她咬了的人会感染……再咬其它人……几何级数增长……” “……”莎若雅默然,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全市充斥着半人半兽怪物的景象。 “姐姐,你们在哪儿啊?”远处忽然响起莎依娜的声音,“是要玩捉迷藏吗?我要不要由一数至一百,好让你们有多些时间调情了?” 莎若雅一言不发,只紧咬着下唇至出血,双手则紧紧抓着银凌海的左手,指节也因为太用力而泛白。 银凌海看着眼前痛苦的少女,轻声道:“很对不起,莎若雅……我……是个蹙脚的侦探,总是……总是自以为看清……真真相,总是想做……嗄嗄……最正确的事,却老是得出……最错误的结果……” 探员又勉强地深呼吸数次,强压下从咽喉上涌的鲜血,逼令自己因失血过多及痛楚而颤抖的手保持稳定,好一会才顺利更换弹夹,接下来他又强以平静的口吻道:“莎若雅,看到那个窗子了吗?” “嗯。” “很好,建筑中的大厦外都有施工的鹰架,由那儿爬出去,攀住外围的支架,再往下爬到地面,凭你的身手应该不成问题的,然后去找雯妮莎师父,她应该在市立医院……不,我隐约感觉到她正赶来此处,你告诉她事情经过,她懂得应付。” “那你呢?” “因为某种我不明白的执念……呃,又或是情意结一类,莎依娜现在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你我……尤其是你身上。就如我刚才说过的,这时要是她改变主意,到市内其它地方狩猎就糟糕了,所以我要充分利用她这种心理,好绊住她。” “你到底想说什么?” “要战斗,即使我没受伤,和你加起来也并非其对手。要逃走,你带着受伤的我根本逃不远,而且有狼族血缘的是你不是我,所以由我吸引她的注意力,好拖延时间。你借机逃走,然后再和雯妮莎一起赶来对付她,这是最好的办法。” 银凌海冷静分析形势,订出最可行的计划。 “好吧,阿海,我明白了。” “很好,放心吧,身为吸血鬼的我对这些场面经验丰富。”银凌海暗地拼命压抑自己颤抖的身体,甚至笑了笑,尽力令自己看来胸有成竹。 莎若雅点点头,心中想起和银凌海初次见面时,自己说过的话。 只是牺牲一个人,以保存其它多数人的生命而已,情况就是如此简单……生命一直都是这样计算的,只是大部分人不喜欢这个算法而已。 是的,狼族和人类一样,都是群体生物。她一直被教导,个人是为了群体而活,要是牺牲个人可以成全群体,就要毫不犹豫的去做。而现在,不过是牺牲一头吸血鬼罢了。 可是……可是…… 莎若雅一言不发,右手却忽然移往警探的脖子底部、锁骨的肱神经起端处,然后利落地以掌背劈去。 “莎若雅,你……”神经密集区域受到猛烈冲击,身体血液流动受阻,银凌海瞬间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对不起,我终究还是个不成熟的战士。 莎若雅缓缓站起,看着脸前浑身是伤,瞎了一目的男子,道:“让我来吧,事情既然由我们开始,就由我们来结束。” 接下来,少女迎向远处的黑暗,轻轻以近乎蚊蚋,彷佛自言自语的声音道:“谢谢你,阿海。” 莎若雅知道,这不是个理性选择。无论作为狼族战士又或妖魔猎人,她身上每个细胞,每个含有冷静理智成分的细胞都告诉她,银凌海的计划是最合理,效益最高的,她应该丢下探员,转身逃跑。可是…… 不,这纯粹是我的自私,我要维护狼族战士的尊严,只此而已。我说过,我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 狼族战士解下绑紧马尾,表面写上密密麻麻细字的细索,长发竟瞬间变得有如白雪,少女的双目虹膜也变得粉白,瞳孔则化成一片白茫。 解开制造幻觉的“术”,回复自己“白子”的模样。 阿海,你知道吗?我天生就是“白子”,被族人叫作“忌子”敬而远之,很丑,对吧?不过幸好你早已昏倒了。 少女再闭上双目,凝神静气,以某种奇异的节奏呼气吐气,同时嘴巴喃喃有辞,如祝祷。 狼族战士身上逐渐浮现出如和群犬对战般的刺青图案来,不过细看下会发现,其花纹比那时更为密集,且蓝光更盛。 一分钟后,莎若雅张开双目,她擦擦口鼻中溢出的血丝,倏地抬头。 同一时间,平静的工地刮起大风,少女的白发随风轻舞飞扬,一如白狮的鬃毛。 少女再深吸一口气,知道现在使用的禁忌强化肉体招式,必须燃烧自己的三分之二寿命为代价。 莎依娜,不,诅咒之狼从黑暗中缓缓步近。 同样长发飞舞,无论外貌体形及身上图案也有八成相似的两名少女互相对峙。 “啊哈,姐姐,这个装扮和造型是怎么一回事?你想当鬼吗?那你应该躲起来,直至我找着你为止嘛。” “老妹,你知道现下你在干什么?你已经伤害了很多很多人……求求你,请不要再杀人了!” “你这样怕死吗?放心,撕开你的肌肉时,我会很温柔的。” “老妹,你计划的最后狩猎目标一直是我吗?你真的如此恨我?”莎若雅叹了口气,又认真的问道:“为什么?我需要知道为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不是说过,妈妈死前,说过希望你幸福的吗?这些都是假的吗?” “你想知道?你真的想知道?”莎依娜古怪的笑了笑,道:“是啊,妈妈的确是这样说,她握着我的手,说愿我一生能幸福快乐,可是……可是……” “可是?” “可是她那时却是喊着你的名字,喊着莎若雅的名字啊!她把我当成你,无论我怎么呼唤她,她也是不断重复,说“莎若雅,希望你一生能幸福快乐”,我等了又等,直到她断气前,一次也没提过我的名字,一次也没有!” 莎依娜轻咬下唇,开始激动起来,道:“我不知道妈妈因为什么而离开家乡的……但她不应该……不应该把我和爸爸当成代用品……妈妈是,爸爸也是,公司的人也是,本雅明也是,那些歌迷也是,所有人都是! “他们喜欢我,因为我的脸蛋,因为我的声音,因为我是摇钱树,不是因为我是我,我是莎依娜,没有人喜欢“我”。老天,“我”好像从来没存在过般,我恨这一切,我痛恨带来这一切的世界,特别是你!”莎依娜再深吸一口气,突然平静下来,似是谈论今天的天气般,再道:“那时黎斯理那混蛋捉了我和本雅明,我……我忽然很有力气地打倒了他们。 “我还没搞清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亚述叔叔及四个老人却又突然出现,也不解释半句就要来杀我,想不到“我”是这么受欢迎呢。” 莎若雅默然,明白了师父行动前,何以一反常态的保密和坚持不允许自己同行。 第87章 “后来我从……呃,某个人处知道有关诅咒之狼的事及狼族的详情,然后所有计划就出现在脑海中。想想看,一心要阻止诅咒之狼复活的狼族战士,自己却成为其复活最重要的一步,那是多么有黑色幽默感,多么讽刺啊!” 莎依娜顿了顿,视线投向远方窗外的夜空,道:“听好了,姐姐,我不是你,也不是任何人的洋娃娃,我不要再受别人左右,不再饰演任何角色。我要成为不用依靠任何人、任何事物,也能存活的“独立生物”。” 然后诅咒之狼的目光转回莎若雅身上,淡淡又坚定的道:“所以,我想你死。” 所有的憎恨,无论被扭曲或没被扭曲的,皆尽彻底爆发,唯有死亡才可止息。 莎若雅无言的看着眼前的妹妹,灵视能力告诉自己,对方身上除了那股浓得化不开的黑色气场外,别无其它。 “老妹,我再求你一次,别再杀人了,好吗?” “你所认识的莎依娜,一开始就是个角色扮演,一开始就是个舞台上的幻象。”莎依娜和着残酷的咆哮声音道。 莎若雅脑中再次闪过银凌海说过的话及羔羊图卷上的画面,以及整个哥特市,不,整个世界布满那些野兽的情景。她深吸一口气,奇-書∧網一道泪水自眼角处流下。 “姐姐,你怕得哭起来吗?” 莎若雅没有回答,只有她自己知道,这道泪水是为了自己的残忍和痛苦而流。 少女喃喃自语道:“对不起,老妹……不,莎依娜,我真的不是个称职的姐姐,我刚刚做了个残忍的选择。” 说罢,她顿了顿,足踏大地,选择二字犹自飘扬于空气中,莎若雅踏前一步,下一刻已闪至诅咒之狼前方。 “吼!”诅咒之狼反射神经的挥爪反击。 利爪只划破空气,莎若雅在对方反击的前一刻,以一足为轴心,旋身至诅咒之狼身后。接着,肩撞,顺势踏前,双掌前推。 冲击力由后背传至前胸,骨折的清脆声音响起,诅咒之狼整个身体往前倒。 “吼呀!”诅咒之狼愤怒地转过身子来,刚好迎上莎若雅绵密而多角度的攻击。 冲拳、贯拳、正踢、侧踹、架拳、顶肘、膝撞、推掌、头撞、指戮、掌劈、前扫脚、回旋踢,莎若雅浑然忘我,抛开生死顾虑,连决心本身的存在也彷佛消失了般。 少女尽展所学,所有动作如行云流水,以身体所有能造成伤害的部位,毫不留情地毁灭面前的肉体。 “喝!”莎若雅集中所有力气,身微侧,双拳一上一下,同时向对手头部及前胸处轰去。 “呜……”诅咒之狼吐血往后倒飞,再狠狠撞到墙壁上。 嗄……只要……再补几记攻击……莎若雅喘了几口气,双拳紧握,欲上前了结对手。 倏地倒在地上的诅咒之狼发出呻吟,沙哑的声音消退,变回莎依娜清脆的声音,身子也回复成正常的模样,“是……是你吗?姐姐?” “什么?”莎若雅杀气全消,马上奔到莎依娜身旁。 “我……我像是被困着……一直听着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我说了那些话……我没有恨你……对不起……” “不要紧,老妹,不要紧的。” “是体内那些东西,那东西影响了我,我很抱歉……” “老妹,不要紧……不要紧……” “快,趁我现在可以控制身体,杀了我!我不想再有那些想法,我不想再伤害其它人!” “我……我……”面对样子回复正常的莎依娜,莎若雅不由再次犹豫起来。 “不,趁现在,快杀死我吧,姐姐,快点!”莎依娜急道,身上的伤势也开始复原过来。 莎依娜突然把视线移往姐姐后方,急道:“银探员……求求你,你来动手吧……” “不,阿海,或许有办法,你先不要……”莎若雅急忙回头。 后方空无一人。 同一时间,莎若雅只感到自己胸口一紧,像是有什么挤压着肋骨及肺部,她回头一看,一只手赫然洞穿自己前胸。 手的主人想当然是莎依娜。 “老妹,你……”剧痛此刻才传至脑部,鲜血自喉头涌出。 “对不起呢,姐姐,不过我猜不到,只要换换嗓子加上几滴泪就有这样的好效果,真是令我喜出望外。”诅咒之狼顺势把少女的整个身子举起,爪子紧抓着莎若雅的心脏,打算慢慢的把这人体最强壮的肌肉先掐碎再扯出体外,然后才好好品尝。 莎若雅双手吃力地紧抓着诅咒之狼插入自己体内的手腕,可是狼族战士终归仍是血肉之躯,受此重伤的她浑身虚脱,有心无力。 还是没办法吗?我到底也只是个不成熟的战士而已…… 不,只是个感情用事的傻瓜而已…… 莎若雅紧抓着对方的手倏地松开。 “姐姐,你断气了吗?” “喂!你!” “谁?” “这一边,小鬼,是我亚述在喊你,你就是说想当我弟子的那个“忌子”吗?” “是……是的……” “你这小鬼倒真的站了三天三夜没动过,挺有骨气,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考验。” “是的。” “答我,何谓心?” “心,你指斗心吗?说到这个我可不输任何人!” “肤浅!你听好了,我用的其实是“生之拳”。和死之拳不同,并非为了破坏、毁灭某些东西,而是为了“生命”。” “我不明白,拳头不是为了扁人的吗?” “所谓“拳”,是把四指屈向手心,其实为“握”。这动作基本目的,是为了把某些东西抓到手掌中。不是为了伤害别人,是为了握着、保护什么东西,所以才把拳头握紧,不让其它人抢去。所以答我,忌子,你的拳,是为了什么而存在?” “我……我……” “你打算握拳,那你为什么要握拳?你的心是怎么说的?” 对啊,为什么? “答我,莎若雅,别给我那些为了狼族未来所以要努力的口号。我要你倾听内心的声音,然后才回答。只有先学会听懂自己的声音,才有能力聆听万物的声音,进而以心和自然沟通。” “是的。”莎若雅倏地双目睁开,道:“我的拳,是为了保护所爱的人而存在。” “什么?”诅咒之狼惊讶的道。 莎若雅忽然觉得自己浑身精力充沛,头脑清醒。如与万物同在,自身和自然再无分彼此。 这是极限状态下的领悟。 狼族战士身上的刺青出现变化,先是收缩,再集中在锁骨下方。复以此为中心点,现出数道有绮丽图案的条纹,然后往身上各处呈放射状伸延。 四周突然刮起大风,不,风似是有生命般,违反自然现象地以二人为中心点,卷起猛烈的旋风。 是的,这一招,在幽灵车站时想用的这一招……这次会成功的,一定。 莎若雅再次紧抓对方的手,很用力。 “什么?” 瞬间,莎若雅的双手、心脏处均冒出数道电光,如有生命的蓝蛇,卷向对方。 “吼!”诅咒之狼全身上下的细胞都传来剧痛。 她狂吼一声,猛力把莎若雅摔往身旁的墙壁,其力度极大,少女整个身子撞破砖块砌成的壁身,再往更前方摔去。 大口大口的鲜血这时才从诅咒之狼的嘴中吐出。下一刻,眼眶、鼻孔、耳朵甚至部分毛孔也有鲜血涌出,强大冲击力自内而外爆发。 “啪。”莎若雅巧合地落到银凌海身旁。 冲击令探员开始回复知觉。 旋风逐渐平息下来。 “这是怎……天,莎若雅!”银凌海看到眼前伤痕累累,其前胸被挖出一个大洞的少女,忙勉力上前,欲替她急救。 “阿海……” “别说话。”银凌海七手八脚地想替莎若雅止血,可是理智加上专业训练却告诉他,人受如此重的伤势,即使华陀再生也束手无策。 “阿海,我不是说我有办法的吗?这样子所有人都可以生存了吧。”虽然受此重伤,少女仍反常地精神奕奕道。 “莎若雅,别再说话了。” 又是这样子吗?因为我的无能,我身旁的人都陆续死去…… “阿海,看到我这个样子了吗?我是族中的“忌子”,即有白化症的白子,从小就被族人畏惧,妈妈也为此受族人排挤。她受不了,在我仍是襁褓时,违反禁令逃到人类世界……你一定吓了一跳吧。” “不,没有这样的事,你还是你,莎若雅。” “其实我……我已经不记得妈妈的样子,不过她的声音,她哄我睡时唱的歌,就是我在你家时轻哼过的那首。我一字不漏的记着,很奇怪吧?” “不,不是的。” 少女再次轻哼曲子,声音渐缓渐弱,复道:“在车站时……在中央公园时……你为了保护我而挡在我身前……那一瞬间我很高兴,我一直在保护别人,而终于,终于有人保护我了,我不会说话,但真的,我真的很高兴……” “莎若雅……” “你的气场是白色的,我从没看过。很白、很亮、很温暖,在酒店相遇时,我也是为此才相信你……” 银凌海感到肺部的空气都像要被挤出来,想吐又吐不出,全身上下彷佛被猛烈拉扯着,这是那种看着重视的人离开自己,自己在一旁却无能为力,灵魂被撕裂、揉碎的痛苦。 莎若雅慢慢闭上眼睛。 “谢谢你,阿海。” 第88章 可恶啊!我不要这些,我不要这些,为什么每次我都要眼睁睁的看着身旁的人死去,我憎恨这些,我憎恨这些,我恨这个世界…… 警探发出忿怒的吼叫,心中只剩下如火焰般炽烈的狂暴情绪。除了忿怒和憎恨外,就只有痛苦,所有的冷静、理智、分析、计算、理性都被赶至世界的尽头。 獠牙慢慢冒出,剩下的一目变得赤红如血…… 心中只剩下痛苦的吸血鬼,完全无视觉醒的时限及限制。 某种东西到达临界点,然后,超过。 等得太久了。 自我意识及理智完全消失,一种原始的冲动支配一切,是饥渴。 银凌海的獠牙倏地暴长,而且毫不犹豫地刺穿少女脖子的大动脉。 这是作为吸血鬼的银凌海的第一次“进食”。 第九回:白犬 从客观时间来说,只不过刚过去了三分钟。 诅咒之狼缓缓站直身子,神态焦急地四处张望,虽然被破坏的细胞及内脏已经复原,但那种将到口的肥肉突然溜掉的感觉令她很不爽。 莎若雅身体撞穿的墙壁处只剩下砖块及碎混凝土等,没有半个人影。 她再游目四顾,找寻莎若雅的影踪。 左方稍远处传来像是皮革互相拍击的猎猎声响,诅咒之狼急忙回头。 还没装上窗框,只呈一个长方形大洞的窗户处站着一名男子。 他站在约一巴掌阔的边缘处。风从窗外逆向吹来,把他身上破破烂烂的长大衣吹得猎猎作响,加上其背月而立,看起来像是一头伸展巨大翅膀的黑色蝙蝠。 诅咒之狼的超卓视力让她瞬间看清男人的容貌,以及他怀中的少女。 是的,男子抱着一名少女,少女身上遍体鳞伤,但脸上的神态却十分安详,像是在造着什么甜蜜的美梦。 “想不到你还站得直呢,警探先生,我……” “莎依娜,你姐姐刚刚逝世,”银凌海以带着无尽哀戚的声音道,“所以请你安静一点,好吗?” 吸血鬼紧搂着逐渐变冷的莎若雅,来自少女的血液在体内运行。银凌海身上的大小伤口都高速复原,脸颊上触目惊心的斩痕开始淡化以致消失。 本已瞎掉的右目倏地张开,眼白如左目般赤红,瞳仁却变成银白色。莎若雅过去的记忆片段和感觉,零零落落的在脑海中闪过,银凌海终于了解莎若雅的心意。吸血鬼眉心上方的一撮头发瞬间变得雪白,血泪自右眼梢冒出,再沿脸颊处缓缓流下。 谢谢你,阿海。 要道谢的应该是我,莎若雅,你不单保护了我,更保护了整个世界。 “不用如此伤心啊,你先把姐姐的身体交给我,我会让你们很快再见面的。” “你要莎若雅的血肉,以令你成为完全形态的诅咒之狼?” “是啊,你的理解力真是出色。” “那就过来拿呀,畜生。” “吼!” “啪!”月色下两道身影于一瞬间交错,彷佛约好般交换位置。 仍抱着莎若雅的银凌海落到地上,右肩爆出一蓬血花。诅咒之狼回过身来,一言不发的瞪着警探,其咽喉处被挖走了一大片肌肉,血肉模糊。 银凌海把右手的一团血肉丢到地上,又温柔的把莎若雅平放到一旁。 诅咒之狼深吸一口气,伤处已如未曾受伤般复原。她续道:“和刚才有神没气的大不相同呢,不过你速度再快、力量再强又如何?我承受任何攻击也可复原过来,你只是白费气力。” “真的?”银凌海身子一闪,拳头立时如雨点般击向对方,简单的直拳,但力度平均,快速而且密集。 对方防守的双臂于瞬间被冲开,吸血鬼借此空隙,一拳猛力轰向对方小腹。诅咒之狼整个人身子离地飞退,撞穿身后墙壁,落到后方一个似是防火层的大空间中。 银凌海弯下身子,缓步穿过墙洞,彷佛闪耀银光的右目紧紧盯着诅咒之狼。 野兽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觉,是种混合了战悚及恐惧,教人不寒而悚的感觉。眼前男人发出强大压迫感,带着银芒的右眼似看透一切。银凌海在她眼中,就如同一头银瞳恶魔。 诅咒之狼一个鲤鱼挺身站直身子,示威高喊道:“怎样?看到了吧,我是完美的,我是不死的!” “既然你已如此完美,为什么还要执着于莎若雅的血肉?” “……” “刚才的攻击肯定了我的假设,你因为没有莎若雅的血肉,还未成为“完全的诅咒之狼”,所以你所谓的无限再生能力留有破绽。”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对方冷笑起来。 “我想了想,发觉无论早先我向你开枪时,又或莎若雅舍命攻击你,而令你所受的伤超过某程度后,你都喜欢说一堆话唬弄我们,你是喜欢玩弄敌人?还是另有原因?” “……” “你既然如此厉害,何不在最初无视枪伤冲向我们,又何以被莎若雅的连续技击倒后不马上反击,而作了场单人相声,甚至在吃了她的舍命攻击后,待了一会才站起来,然后才急忙向我攻来?” 诅咒之狼发出不安的低吼声。 “最合理的解释是,当伤势严重至超过某个程度,你的身体就要处于静止状态一段时间,所谓无敌的再生能力才能发动,”银凌海想起莎若雅发动肉体强化招式时的弱点,道:“换言之,在某些条件下,再生和肢体活动不能同时进行。 “那这段静止时间要多久呢?”银凌海平静的道:“不会太长,唔……从刚才的情况推断,一定在一分钟以上,但不会超过三分钟,这就是莎若雅以性命换取,你这诅咒之狼唯一的破绽。” “吼!”诅咒之狼发出忿怒的咆哮,复道:“那又怎样?只有这么短的时间,你又能干什么?” “时间并非绝对,而是相对的。”银凌海道:“只要肯定你需要那段“时间”就可以了。” 那种恐惧感再次在诅咒之狼身上涌现,她狂吼一声,往银凌海冲去。 谢谢你,阿海。 说谢谢的应该是我,莎若雅。 “咦,怎么?”往前疾扑的诅咒之狼忽然慢了下来。 不,严格来说她没有慢下来,慢下来的彷佛是时间本身,诅咒之狼可以明确指挥自己的身体,但四肢却像是跟她开玩笑般,虽然服从命令,但却以慢十倍的速度进行。 意识运作正常,肉体却如录像带的慢镜头,不,甚至是四周的景物也是如此,她几乎可以看到被自己动作扬起的泥尘,缓慢而优雅的在空中飘飞。 接下来她看到银凌海以极普通的速度,甚至有点像散步般向自己走来。 不好!快变招,他要攻来了! 然后——骨骼折断、肌肉撕裂、血花和着灰尘在空中飞扬。 诅咒之狼重重的倒在地上,尘埃立时扬起至半空,时间回复正常流速。银凌海喘了几口气,转过身子,虽然还是吸血鬼的状态,但右眼已回复“正常”的赤红色。 让我结束一切吧! “吼!”银凌海发出野兽的咆哮,手撮指成刀,带着忿怒和悲痛,以彷佛超越光速的速度向诅咒之狼划去。 胜负就在刹那间决定。 千钧一发,在攻击快要命中的一刻,诅咒之狼脸上的条纹消退,同时对方用和莎若雅一模一样的声音发出哀鸣。 “阿海,不要!” 纵然明知是假的,银凌海的动作也不由自主出现刹那的犹豫。 是机会!诅咒之狼无视伤势,拚尽全身力气,充满劲道的爪子没有丝毫迟缓地插进吸血鬼的胸膛,然后带着心脏,从胸膛位置前入后出。 “呜……”心脏被贯穿,银凌海登时浑身脱力。 形势瞬间逆转。 “同一种方法竟然一样奏效!老天,你和姐姐倒真的天生一对呀,”莎依娜伸出空出的另一只手,撮成刀状,靠近探员的脖子,道:“传说消灭吸血鬼的方法是贯穿其心脏,再把其头颅斩下来,现在我就来验证一下吧。” 对不起,莎若雅,雯妮莎师父,我…… “嘿,男人老是在最重要的时刻才出糗。”莎依娜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我同意,男人负责闯祸,女人负责收拾烂摊子,真是不公平的工作分配。” 银凌海身后的左侧处,突然传来一道冷冷的女声。 “什么?” 同一时间,莎依娜的右方,即与声音来源的相反方向,倏地出现一片黑云。 带着红芒的爪影于半秒后掠过空中,锋锐至彷佛四周的空气皆被割裂。 攻击者和说话声音的方向各异,这古怪的情况延缓了莎依娜的反应时间。仓促间她放开银凌海,双手交叉抵挡,巨大的冲击力汇集,有如一把巨大的尖锥,把她整个人撞得往后飞退。 雯妮莎着地,再一个踉跄,半跪于地上,又“哇”的一声吐了口血。 全速赶来,再加上方才扭曲声音传送及爪击的一招,已是暗夜女王现在的极限。 陷于劣势的雯妮莎却忽地狞笑了一下。 “哼,这种小伤我……”一无所惧的念头电光石火间在诅咒之狼脑中出现。 而在半秒后,不,应该是千分之一秒后,她察觉了不妥。自己双脚虚浮,而身旁的景物开始快速往上冲。“什……” 是的,冲击力不能带来什么大伤害,只不过令她往后飞退,以及……跌出建筑物外。 诅咒之狼落入夜空中。 “可恶啊!”空中传来诅咒之狼彷佛被撕裂的沙哑怒吼。 第89章 刚刚受了重伤的她,需要最少一分钟以上的静止时间,再生能力才能启动。而从她下跌至到达地面的这段距离,所需时间绝对少于一分钟。 最大的难题,解决方法却往往很简单。 “砰”的一声巨响传来,接下来是雯妮莎冷冷的声音:“我相信她很遗憾自己不会飞。” 银凌海缓缓闭上双目。 银凌海睁开双目。 眼前是片一望无际的草原,带着血色的夕阳正一点一滴被大地所吞噬,被残日烧得枯黄的草地上,躺着一头似狗又似狼的犬科动物。 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犬只全身上下的毛发都是白的,它动也不动,双目半睁半闭,静静的看着眼前人,又像等待另外的一些什么。银凌海半蹲下来,伸出手轻轻抚摸它。兽勉力伸出舌头来,舔舔青年的手,似满足了,再缓缓闭上双目。 野兽的身体逐渐冰冷下来。 巨大的悲哀如爪子般一下子紧抓住银凌海,吸血鬼抱着犬尸,如小孩子般痛泣起来。 “它是勇敢的战士,解谜者,让它的灵魂回到祖灵处吧。”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银凌海回头,眼前是一名异常高大的壮汉。他披着兽皮,背上是一张弓,腰间斜插着一把残缺而血迹斑斑的弯刀。 银凌海直觉地紧抱怀中白兽,嘴巴发出生人勿近的咆哮。 对方没有再理会青年,叹了口气,忽地仰天长啸。声音再一转,以陌生语言颂唱起来,曲调音节低沉悲凉,有如野兽在凄惶哀鸣。 悲歌逐渐融入暮色中。 银凌海感到怀中动物的身体开始变轻。 不……不要…… “不要!”银凌海尖叫着,倏地睁开双目。 “这……是梦?”探员擦擦残留泪痕的双目,摇了摇头,半支起身子,看看四周。 自己仍身处刚才战斗的建筑工地内,身上的皮大衣不知何时被脱下,盖在身上当成毯子。他转过头,刚好看到坐在窗沿旁少女的身影。 “雯妮莎师父?” “笨驴,醒了吗?” “师父,不好了……莎若雅她……莎依娜其实是……” “冷静一点,事情解决了。”雯妮莎淡淡道,然后略抬下颔,示意地指指前方。 银凌海随雯妮莎指示望去,不远处的地上躺着莎若雅的尸首。旁边半蹲着一个壮硕的身影,低沉嘹亮的歌声自其口中传来,是银凌海方才梦中听到的曲子。 歌声由低渐至无声。好一会后,身影站起来,步前数步。 是亚述·望,狼族祭师,莎若雅的师父。 “亚述先生……莎若雅她……我……”银凌海惭愧地低下头来。 “事情经过我已从令师处知道了。要是我当时能当机立断,立时下手杀莎依娜……要是我早些醒转……”亚述摇摇头叹了口气,再道:“血族的朋友,你已经尽了力。莎若雅是我族骄傲的战士,她是求仁得仁,请不要为此悲伤。” “亚述先生,我……” “喂,亚述,”雯妮莎轻巧落地,打断银凌海,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因为我族行事不周,带来这么多麻烦,我感到万分抱歉。”亚述道:“我会把莎若雅姐妹二人的尸首都带回故乡安葬。”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有关黑暗女……” “你指在医院中那些哇哇叫的家伙?还是担心人类会否吓得从此不敢看医生?反正我们没吃鱼已沾了一身腥,奇#書*网收集整理那些我们替你善后吧。”雯妮莎立时打断对方。 巨汉和雯妮莎无言地视线交流,良久后亚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又瞧瞧银凌海,道:“血族的朋友,阁下虽为血族之身,却拥有高洁的灵魂。我亚述·望向你致上我的敬意。” “我……亚述先生,我……”银凌海仍是一副要切腹自尽的愧疚表情。 雯妮莎忽猛地敲了弟子的头一记。 “师父?” “笨驴,天快要亮了,白天的事自有属于阳光下的人来做。” 尾声一:一个好人的牺牲 夕阳西沉,整个哥特市再次被余晖灼烧。 银凌海的家。 播报员的声音自电视上传来:“有关当局表示,昨夜在市立医院发生的病人骚乱事件,应该是某种集体歇斯底里症,事件和任何传染病无关,有关方面会成立项目小组调查。 “另外,有关歌手莎依娜失踪一案,警方稍早前在一幢建筑中的大厦发现了一具男尸,已证实是其经理人本雅明,不排除与案件有关,其唱片公司表示……” 站在阳台,背朝室内的银凌海把手中的易拉罐掐得作响。铝制罐身被压成长条状,他看也不看,往后一投,罐条呈抛物线越过客厅,落在远处的垃圾桶中。 刚步出房门的雯妮莎瞧瞧探员的背影,把电视机关上,道:“有什么不痛快、不舒服就说出来吧。忧郁和梗在喉头的鱼骨一样,吐出来比较好呼吸。” “师父,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指医院那群感染者的事?他们不是回复正常了吗?还是你在想怎样向凯……呃,你的养母圆谎?”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师父,我指莎若雅的事。” “啊,你指那个?放心好了,亚述行事利索得紧,你可别小看在黑暗世界中打滚,身为五大猎人的他。无论在医院溜走时,又或在建筑工人上班前运走尸体,应该都没留下什么要让你擦屁股的麻烦才对。” “老天,你到底明不明白,师父?现在……现在……莎若雅死了……我是吸血鬼……假如我当时能够……” “不,你不能够。”雯妮莎淡淡道:“笨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血族要增加自己“子嗣”都有某些限制条件。更何况一个人类成为血族后,最少要六十六年零六个月后,才有“吮拥”别人的能力……”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防止我们因还没习惯寂寞,乱干些蠢事而设的安全机制吧。” “但师父,这不公平……现在有一个好人死了……老天,一个好人死了,应该对世界有影响才是……最少要有人注意到,要有人为此悲伤,要有人为此感到沮丧……但现在,莎若雅就这样没没无闻的……” 银凌海喘了口气,又开始激动起来,续道:“她为了拯救了世界,牺牲自己的生命、尊严,甚至是……甚至是自己一直以来奉行的信念,就是为了……为了……” “就是为了救你这个傻瓜?” “是的,我不值得,不值得她如此做,我……” 雯妮莎轻轻来到银凌海身旁,拍拍他的手,再柔声道:“阿海,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 “呃?” 雯妮莎迅雷不及掩耳地猛敲探员的头一记,发出硬物撞击的清响。 “哎唷,师父,你……” 女吸血鬼不语,又再狠狠敲了弟子一记,这才道:“那件事就是:你的确是个彻头彻尾,无可救药的超级自大傻瓜,是谁告诉你做好事不用牺牲的?” “我……” “要先待在安全的地方或是确定自己不会有损失才行善,这叫施舍。做好事要牺牲,无论时间金钱或是其它什么的,而且牺牲的往往比做坏事时还多,所以这世上才好人少,坏人多。” 雯妮莎顿了顿,身子一跃,坐在阳台栏杆处,道:“莎若雅当时的确可以留下你而逃走,不过她没有,这是她的选择,她相信那是对的。她可没有背弃自己的信念,她不过是改变了自己的信念…… “不,应该说,对自己的信念有更深的了解,你要尊重她的选择,一如尊重她的生命。” “我……” “你若真的认为自己不值,那就成为一个值得她如此做的人吧。”雯妮莎如体操选手般轻巧半转过身子,迎向阳台外的落日。 “好了,”雯妮莎静静看着黑夜的降临,再道:“我们的时间来了,要和我外出,一起“吃晚饭”吗?” 银凌海叹了口气,道:“不……师父,我……现在还不……很抱歉。” “嗯,”雯妮莎没有出言嘲讽,只道:“那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是的,小弟,你需要养精蓄锐,我没猜错的话,暴风雨快要来了。 尾声二:巧合 同一时间。 哥特市,上城北区,松木公园的瞭望台。 阿嘉莎·玛波默默的看着逐渐西沉的落日,以及染成火红的大半个城市。 她身旁站着一名中年男子,是“毒蛇”尼考尔。 老妇人回过头来,道:“你想抽烟就抽吧,不过一根好了,注意健康。” “感谢你的宽大,大人。” “你指我允许你吐出那些有毒气体,还是没毁灭这儿?” 尼考尔不语,只把香烟叼在嘴中,点了火,深吸了一口,再喷出白烟,瞬间在空中形成一条张形舞爪的毒蛇,网再慢慢于大气中淡化。 “长老那群小家伙不会欣赏你这个的。” “但很适合我,特别是我现下在干的这些事,不是吗?大人。”毒蛇以压抑着怒意的声音道。 “孩子,我知道你很痛苦。把证据调包,影响、威胁无辜的人,这些都让你痛苦,我感觉得到,很对不起,尼考尔。” “不,大人,我……”毒蛇摇了摇头,想说点什么,但旋又顿住,复叹了口气,道:“是的,这违反了我的正义,大人。” 玛波太太叹了口气,再望往远方的建筑物,话锋一转,道:“你说得对,那小子很有意思,而且对我方有利。” 第90章 “大人,最后那一点,抱歉我不明白,如果你指他解谜及侦查能力的话,他的确……” “不,是他的心……以及更重要的是,围绕在他身旁的“巧合”。” “巧合?” “是的,在某些关键时刻……比如诅咒之狼的宿主巧合的出现在这儿,还有让他及时察觉月兽计划的各种提示…… “是的,有某种力量在帮助他,我感觉得到。而这来自于女神……不,应该是她体内另一个灵魂,这一点对我们很有利。” “大人的意思是,想把他拉拢至我们这一边?” “我还没确定,我要回去和其它……存在商量一下。” 老妇人顿了顿,续道:“孩子,你知道现在黑暗世界的各个势力都在蠢蠢欲动,战争其实已是一触即发吧?” “……” “所以我请求你保持观望,最少暂时,好吗,孩子?” “大人,你言重了。现在的我不过是个区区的下级骑士,又能怎样?” 对方谅解的笑笑,摇摇头,道:“我预见到,接下来这城市会有点……呃,混乱的,孩子,你要忍耐。” 尼考尔仍旧沉默,复吐出几口烟,化成无数细小的白蛇,于空中乱舞。 老妇人挥挥手,蛇形烟雾瞬间化成鸟状,如有生命般往天空飞去。 黑夜来临。 尾声三:暴风雨 时间回到莎依娜坠楼的三分钟后。 诅咒之狼的身体以怪异的,像是某个瑜伽姿势般躺在地上。 一道黑影静悄悄的接近,然后三条如成人中指般粗幼的水蛭迅速落到尸体上。 黑影发出如小孩看到新玩具时的得意笑声。 水蛭拚命吸啜着鲜血,于短时间内身躯变得如儿臂般粗大。 黑影吹了一声口哨,拿起滑溜溜的软件动物,再如马戏团的吞剑表演般,把水蛭逐一吞进嘴中。 “我看看,“黑暗女神”复活,然后是“月兽”出现……好吧,那接下来,就由我“愚者”上场吧。”黑影一边喃喃自语,身子逐渐消融于日出前的浓密夜色中。 ——欲望咆哮下全文完 后记:好吧,你们有惨叫了吗? 大家好,我是楼兰海,谢谢你们继续捧场。这个系列,竟然可以出版至第四集,对我这个烂人来说,简直是接近神迹般的事。 老实说,我真的希望你们喜欢这次的故事,而我更想……嗯,听到你们的惨叫声。 我想听到:“可恶啊!中了作者在书中的诡计了!”、“啊啊,线索和提示原来就在眼前,混帐!”等等一类的说话。 好吧,我很病态,我知道。 这次的故事,真的是俗语中的扭尽六壬。我是很希望造到那种高潮后再有高潮,真相后另有真相的效果。如果有幸成功,那这种惨叫就是对我的掌声,非常感谢。(嗯,为什么我好像听到一些喊“退钱”般的惨叫声,唔……一定是幻听,一定是。) 有关故事人物莎若雅,虽然她的名字和造型,与网上旧版连载时相近,但出身、性格等均极不同。至于为何会有这个改动?原因是……对不起,我不知道。并非敷衍大家,而是当我察觉时,她已经是这个形态。 勉强来说,嗯……大概我只是不想重复自己吧,我猜。 于旧版中,她只是个很普通,擅长搏击的女孩,性格活泼。但在连载时,竟出乎意料地得到极多网友喜爱。 当她为了救男主角牺牲时,在栏上专栏留言版,我首次收到超乎想象多的……嗯,投诉留言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 《吸血鬼侦探夜行录》第05部——《噩梦嘉年华(上)》 作者:楼兰海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吸血鬼侦探夜行录05噩梦嘉年华(上)(本集全) 序:支持 和为第二集故事写序的可爱读者相近,我也是搁笔很久的“隐世文士”,却为了我的好友再度执笔,心里甚感触。 一直觉得很了解楼大人,作为他的“最不可付托终生暨不美艳红颜知己排行榜”(很差劲的抄袭)首席人物,常常自擂对大大的熟悉程度,对周遭的人说“他是这样的人啊”、“你的做法他一定不表认同”云云。 只是当一众老友,包括本人以为大大还在好端端追逐梦与想的同时,原来他却被世俗社会的压力逼迫得喘不过气来。对逼人的生活及自我否定的无奈,只能作“在地上爬行”的反抗。 我很想哭,很想用行动告诉你,我们可不只是你的猪朋或狗友,而是可互诉心声、分担苦忧的老友啊!所以面对此时比大学时期更寡言的你,惟有以文字回馈,替你分一点担子吧。 最近和大伙子看过一出全球人类必看的魔法戏(但我知可不是大大你这火星人的最佳之选哩),竟然出现教我感动的场面。 片末讲述男主角即将被歹角控制心智,最后前者回忆起和好友出生入死、互相勉励的片段,最后战胜心魔,抵住了死亡的攻击,也重新肯定好友在心中的价值。 “银凌海”,希望在你心中,我们是固执但爱护你的“雯妮莎”、是教人没好气但热爱生命的“力高”、是冷静而关爱你的“凯阿姨”…… 在地上仰望夜空的同时,请看见我们伸出的膀臂,还是随时准备把你整个人扶起来,一起眺望天上的无际景色啊!“撑定”你了,楼作家! 温妮·赫本 二零零七年七月二十七日 序章:愚者的旅程世界的崩溃 加州,旧金山。 金门大桥以及旧金山湾沿岸的建筑物在夜色下,有如一串镶满各式宝石的项链,而在这串项链的某个节点,是一块接近海岸的港湾空地。 空地被租用作嘉年华会的会场。摩天轮、云霄飞车及旋转木马等机动游戏发出阵阵霓虹光芒,把黑漆的夜空照成紫红色,混合着欢欣及恐惧的尖叫声飘散于大气里,爆米花及棉花糖的香甜气息穿插其中。 嘉年华会远远一角处,孤伶伶的立着一个营帐,营帐外没有任何装饰,只在门外立着一个破旧的木牌子,上面以优雅的哥德体字母写着一行文字:“占卜你的未来”。 一名十一、二岁的孩子坐在离帐篷不远处的一张长椅上,他打了个呵欠,左右张望着。此时一名高大,超过两米高的巨汉揭帐而出,那是名黑人,大约六十来岁,两鬓花白,而且没了一臂。 身体的残缺引起了孩子的好奇,他立时盯着对方,巨汉却没理会,只是拐过长椅处,脸上尽是困惑和不解。 帐外,另一名作办公室女郎打扮的少女揭帐而入。 小孩好奇心旺盛起来,他站起来,正欲接近营帐,不远处却忽地传来争吵声,一对中年男女走近。 “老公,你把车子停在这么远是干么?”妇女向男子问道。 “你知道个啥?停泊在嘉年华会的专用停车处要付二十块钱,我把车子停在前方的空地则完全免费,你说说看谁是笨蛋?” 二人边走边谈,完全视营帐如无物。 “妈妈,等等,我想……”小孩再看看营帐及牌子,向母亲嚷道。 妇女摆摆手,示意孩子安静,续道:““你说说看谁是笨蛋?”,假若车子失窃了,你就知道你的主意有多高明!” 丈夫一脸不爽的哼了一声。 妇女低下头来,向孩子道:“小杰米,刚才你想说什么?” “我……那……”杰米急忙找寻适合的词句,但对营帐的印象自脑海中迅速消失,他又吃力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会,好半晌才嗫嚅道:“我……我想不起了……” “嗯,是不是想去厕所?” “好像是……” “唔,好吧,我带你上洗手间,喂!老公……” “是是是,我听到了。” 一家人逐渐远去,营帐四周恢复平静。 在营帐主人的驱使下,只有真正有需要的人才能意识到营帐及牌子的存在,或者用东方的说法,有缘的人才会看见。 营帐内。 营帐和外部近似,内部也是由破旧、暗灰色的营布组成,没有任何饰物摆设,唯一的光源来自两根蜡烛,昏黄的暖色调充斥于帐内。 营帐中央放有一张桌子及两把椅子,两名女子面对而坐。 桌子的中心处是十张已翻开的塔罗牌,牌堆成塞尔特十字型牌阵。 “怎么样?卡珊德拉小姐?”刚才入内的办公室女郎一脸担忧的样子,焦急的问道。 被唤作卡珊德拉的女子穿着卡其色丝质连衣裙,再配上一件黑色罩衫,一副维多利亚风格的衣着打扮,闻言露出成熟而且教人安心的笑容,道:“你不用担心,牌象显示,那人是个正人君子,而且相当喜欢你。” “那么,请问我……请问我应否接受他的求婚?” “女孩,我不能替你选择,我只能告诉你,你若选择结婚,将会嫁给一个世上最喜欢你的人。” “那那……”女子露出兴奋的神情,但旋又被迷茫所取代,又过了一会续道:“呃……那其实……到底是好还是坏?” “我不知道,我只是述说将会发生的事,不过作为一个过来人,我想告诉你,一个最喜欢你的人和一个你最喜欢的人,中间的差别是很大的,所以结婚这个“选择”是祝福或是诅咒,完全视乎你自己的观点。” 第91章 “……” “女孩,回家好好想想该“选择”哪一个吧,决定权永远在你手上。” “谢谢你,卡珊德拉小姐,我会好好考虑清楚的。” “不客气。” “啊,不好意思,请问多少块钱?” “承惠你一百八十七块五毛零二分。” 女子闻言掏出皮夹,却随即愣住,脸上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对方说出的数目竟刚好是自己身上所有零钱的总数。 哥特市再次被夜色拥抱,还伴随着一阵如轻纱似的薄雾。 市中心旧城区,某道狭窄的小巷内。 一名女性惶急的奔跑着,高跟鞋触及硬石板地面,声音清脆,在夜色中回荡。 女子身后出现几名男子的身影,他们不慌不忙的跟随着女子,嘴巴发出淫秽味道的笑声,像发现黑松露的猪。 女性倏地停步,面前是一幅约三米高的铁丝围网,这是条死巷子。 雄性动物的数道影子覆盖在女子身上,笑声愈加响亮。 “不要!别……别过来……”女子尖叫。 “放心吧,小妞,一会儿你就会叫我们“不要”,不过是“不要停”罢了。”其中一名男子吃吃的笑道。 “好了,现在由我先来……”男子话未说完,忽然飞了起来。 正确点说,男子的脸颊被某个手掌掌背拍中,他就如纸扎般,整个身子横里飞了开去,撞到一旁的垃圾桶上。 “什么……” “谁……” 其它人还没反应过来,下颔、颈项及小腹纷纷被一股巨力击中,瞬间出现了数名空中飞人。 “啪啪……”肉体着地,然后发出痛苦的呻吟。 好一会,女子才看清原来众人站立之处,换上一道俏丽身影。 救星是一名穿着黑色洋装,金发白肤的少女。少女外表似是十七、八岁,五官秀雅,身材有致,可是双瞳则有如被迷雾笼罩,神色冷漠,彷佛拒人千里之外。 “呃……谢……谢谢你……”女性拍拍胸口,吁了口气,道:“老天,刚才真的吓死我了……” 少女伸出手来,力气甚大,只轻轻一拉即扶起女子。 “小姐,我不知要如何谢你才是……” “嗯,你真要谢,那倒有个好方法。”少女双目亮起红芒,嘴巴冒出如野兽般的犬齿。 女子离开后,女占卜家叹了口气,边把桌上的塔罗牌迭好,感觉告诉她,刚才的是她今天晚上最后的客人。 她刚想站起来之际,心中忽然一动,动作也倏地顿住。 两根蜡烛的火炎如被强风吹拂,左右摇摆不定,然后其中一根突然熄灭,另一根却如被浇上易燃液体般,反常地冒出巨大的火焰。 站在中间的卡珊德拉半边身子被明亮的火光照亮,另外半边身子则陷于黑暗中,她保持沉默,因为女占卜家知道,某种启示正要降临。 桌上的塔罗牌无风自动,如遇上台风般纷纷飞往空中,在半空中以女子为中心,回旋飞舞,大气中传来无数繁杂,声调各异的低语声。 好一会,塔罗牌像是倦透了的蝴蝶般,一一落回桌上及地上,无数低语声也同时消失。 烛火熄灭,帐内陷于黑暗中。 占卜家打了个响指,烛火再次亮起。她的目光移向桌面,登时露出错愕的表情。 跌落在桌面上的牌有如预先设计好般,均为牌面朝上,整齐地分成四行,第一行只有一张牌,而其余三行则每行七张牌,共二十二张。 卡珊德拉皱皱眉,细看牌上的图案。 第一行的唯一一张牌是0号的“愚者”,接下来第二、三及四行则由一号的“魔术师”至二十一的“世界”依次序排列。 对塔罗牌略有认识的人都知道,这二十二张牌是塔罗牌中称作大秘仪或是大阿尔克纳,代表抽象原理的大牌,但这种排列的塔罗方阵图基本上,只用做说明这套牌的意义,不会用于占卜上。 “到底是……” 她逐一审视各牌,最后目光停留在0号的愚者牌上。 在这方阵中,“愚者”是主角,而另外二十一张牌则是“愚者”的旅程,“魔术师”象征开始,“世界”象征结束。 “是某个人的未来吗?”占卜家喃喃自语道:“只是“愚者”指的是谁?这是属于哪一个人的旅程?而结束,又是什么样的“结束”?” 女子神色茫然,瞳孔放大,摇摇晃晃的在路上走着。 她拐了个弯,已来到热闹的杰克逊大街。女子像是突然醒转过来般,摇了摇头,转头看着四周。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在干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儿……啊!我的脖子…… 女子痛呼了一声,掏出附镜子的粉盒,勉强照了照,脖子没有伤痕,不过某处皮肤略微肿了。 在女子正上方,刚才的黑衣少女隐伏在大厦檐口的怪兽型排水口处,一双眸子紧盯着女子。 对方再度摇摇头,似是仍搞不清状况,叹了口气,加入熙来攘往的人流中。 黑衣少女确定对方安全离开后,正欲转身。身影却猛地顿了一顿,她再转过头来,看着石像投射在墙壁的影子。 影子忽地如活物般扭曲,再慢慢形成一个人形影子。 “亲爱的雯妮莎小姐,很久没见了,我有打扰到你吗?最近如何?你和你那好管闲事的警察弟子都好吗?”影子忽地“传出”声音。 “你的存在就是一种打扰,有事吗?“黑暗行商”双影先生。”雯妮莎冷冷道。 对方竟是女吸血鬼的同族,和她有合作关系的黑市商人:“双影”。 “谢谢你,女士,你的说话每次都能引导我反省自身的存在。”影子“鞠了个躬”,道:“最新的消息,“愚者”帕克从沉睡中醒转过来,而且很可能来了你这儿。” “什么?”本来一脸冷漠的雯妮莎立时讶道:““愚者”帕克(puck)?那个上古血族的帕克,那个血族达文西?” “虽然他没为名字注册专利,但我想不会有人有胆子冒认。” “他来这儿干吗?有什么目的?”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呃,用某种间接的方式才弄到这情报,而且也没有几个人敢直接问他。” “……” “雯妮莎,虽然他是族中的天才,但喜怒无常,从来没有人弄得清他想些什么。而且他又厉害得连长老也要忌他三分……总之,我不想生意还没成,合伙人就先挂掉。你要问我建义,我会叫你有多远溜多远。” “哼,”雯妮莎眼中闪过狡黠的神色,道:“我自有主意。” “你该不会是想和他“和平共处”或是……呃,合作吧?噢,女士,如果你要证明自己胸膛内的不是乳液,而是胆汁的话,其实有更好的方法。” “你少管闲事。” “呜呜,我会怀念你的,女士。” 第一回:怪物 哥特市的夜色一如过往般艳丽,无数密密麻麻,透出光线的建筑物,加上颜色各异的霓虹灯,组成一片光的海洋。 城东,上城区与商业区交界处,接近哥特河旁的一间大型购物中心处。 购物中心的名字很俗,就叫作“新文艺复兴”,建筑装潢等就是模仿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中心则是幅号称全国最大,绘有图案的玻璃天幕。 此时主入口上方的巨大电浆电视响起音乐,接着屏幕上出现某新闻频道的主播,她道:“各位,继续傍晚新闻,哥特市近日被一股不寻常的大雾笼罩,部分对外交通受到影响,气象局表示是因为太平洋的海水变暖,导致……” 一名约二十来岁的青年站在正门前的喷水池旁,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身穿黑色皮质连身长大衣,五官清秀俊朗,带着书卷气。脸颊及皮肤都较常人苍白,额前的一缕白发在满头黑发下,尤为显眼。 吸血鬼侦探,银凌海。 秋天的气息悄然无声的渗入这个城市,除了部分常绿树外,路旁植物的叶子都纷纷变得枯黄,空气中透着一股提早来临的寒意。 自从在追查某宗神秘谋杀案,遇上“意外”濒死,被女吸血鬼雯妮莎救回……不,是变成同类以后……不,应该说,是当警察以后,当他每次到达命案现场,总会看着死者的眼睛。 茶色的、灰色的、蓝色的、黄绿色的、黑色的,还有被红色血污覆盖着的等各式各样的瞳孔,彷佛它们会说话,会透露出什么讯息。 你是谁?你那时在干什么?还有,最重要的是,谁杀了你? 纵使探员心中明白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根本半点意义也没有,但就是忍不住要干,而且每次如是。 所以当昨天他看着狄拉的眼睛时,那双瞳孔也毫无例外地保持沉默。 女子叫狄拉,是命案的第二名被害者,而探员所站之处,就是她当天死亡之旅的出发点。 哥特市是个繁忙的城市,每天都有人杀人,有人被杀。每日发生凶杀案的数目从来不会是个位数,但这次的案子有令银凌海不能释怀的地方,就是目击者的证词。 “老天,你们要我说多少次?我看得很清楚,他的眼睛像血般,是红色的,红色!而牙齿则突出,就好像动物园的郊狼般,他不是人,是怪物!” 短短的一份笔录中,怪物及其它相近的同义词出现了四十多次。 是的,根据证人的说词,凶手是个像是怪物的东西。 一个吸血鬼。 哥特市政府办公厅,某办公室内。 一名中年男子面对计算机,好整以暇的把纸上的资料键入。 第92章 “喂,泰德尔,那份巡游队伍的次序名单弄好了没有,要表列式的。”一名肥胖的女子走来,以不耐烦的语气道:“拜托,你弄了老半天了,下班时间也早过了。” “是的,刚刚弄好了,现在正打印副本。” “哼!” 泰德尔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笑了一下。 不,这种货色不对本大人胃口。 他整理好桌上的文件,再拿起公文包,心已飞往自己的梦想世界中。 他们会怎样称呼自己呢?妓女杀手?哥特市屠夫?勒杀者?蝴蝶结杀手?或是单单叫他作“怪物”? 怪物? 什么是怪物? 怪物,monster,他曾翻过字典,上面的定义包括: 1、一种想象或传说中,由各种兽形或人形组成的生物。 2、外表奇特或恐怖的动物。 3、畸形生物,有结构缺陷或畸形的动物、植物或其它生物。 4、让人感到恐惧或厌恶的人。 但这些解释都不能让他满意,到底什么是怪物? 自从那个叫“愚者”帕克的把他变成吸血鬼之后,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不,严格来说,在此之前,他已经有怪物的自觉,老是感觉到和身旁的人格格不入,那不是某种优越感或是自豪般的感觉。反之,他认为自己正常到不行,只不过是其它人很病态,他只是盲人国度中唯一的独眼者,众人皆醉我独醒。 关于那个帕克的计划,他可猜出六七成了,说不定帕克也是为此才找上他。但他可丁点儿兴趣也没有,真要有事,顶多马上溜走就行了。 和第一名死者一样,狄拉是被勒死的,凶手先强暴她,然后再用被害者的皮带勒住对方的脖子,直至她窒息为止。 然后那头怪物再用同一条皮带束在死者脖子上,绑成一个蝴蝶结,就如一份包装好的礼物般。 所以警方在私底下都称他作“蝴蝶结男”。 不过当中有两点令泰德尔很不满意。 首先是“愚者”订的“游戏”规则。 “你们每人都有一句密语,当被“侦探”找上时,就要说出来……” “愚者”嬉皮笑脸的这样说明,但双目却发出如利箭的厉芒,叫人不敢违逆。 啧!真是令人不爽。 银凌海离开购物中心,来到停在不远处的车子旁,坐进驾驶席,发动车子。 汽车迅速驶进道路的车流中,无数殷红的车尾灯在黑夜中犹如饿狼的眼睛。 和前一名死者不同,狄拉是个逃家的女孩,有几个人记得死者当时待在喷水池旁,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不久后一名男子上前搭讪,二人谈了一会,女孩就上了对方的车子,展开她人生最后的旅程。 第二点是有关那种冲动的。 成为吸血鬼之后,一切都很好,灵敏的五感,过人的身手及复原能力,还有自己独有的,超卓爆发力的异能。令他有充足的力量来实现自己长久以来的幻想,不,梦想。 可是唯独是那种冲动,那种突如其来的饥饿感,那完完全全破坏了整个享受的过程,那不是他梦的一部分,是他美梦中的恐怖分子,是煞风景的,就如享用美食时同时大便一般,令他觉得自己如野兽般低级,更令他在第一次时…… “愚者”曾说还没到时候,不过那天他一时忍不住,算了,反正一次是错,两次也是错。 遗憾的是目击者只勉强记得车子“好像”是日产的朋驰(benz),车牌、车型等都付之阙如,而对那男人样子的描述则流于“男的,年约二十至四十之间,有眼有耳有口有鼻,样子端正”一类。 然后呢?他们在车上说了些什么?他们决定了目的地吗?然后车子直接驶往城西? 狄拉第二处被目击的地点,是位于城西的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店员记得她独自一人进来,点了两份牛柳汉堡餐外带,另加两份炸鱼条和一份苹果派,其中一名顾客隐约记得有名男子在门外的车子上等她,可是同样没留意车型和车牌。 可恶! 银凌海一踏油门,车子倏地加速,两旁的建筑物和车群纷纷畏惧地往后急退。 其它同伴都对“愚者”有某种程度上的尊重,故都愿意等他正式吩咐后,才开始行动,但这可不是他那一杯茶。 他可忍得够久了,之前的就当成是练习,熟能生巧,下一次他一定做得更完美。 他有想过,或许自己最喜欢的,是那种在平凡的日常工作后,“狩猎”的巨大反差感,就如一个百万富翁乔装,体验贫民生活一样,确定自己的优越感。 第一次狩猎后,因为那种饥饿感,着实令他烦恼了好一阵子。他又不愿像那两个小鬼般,用那种野蛮的方法,不,他是人,不是禽兽。 禽兽?可恶…… “一份牛柳汉堡餐外带,另加一份炸鱼条和苹果派,麻烦你。”银凌海站在柜台前,向快餐店的店员道。 “要加五块钱换成特大杯可乐吗?” “不用了,谢谢。” 探员拿着食物回到车子上,打开纸袋,牛肉及炸鱼的香味立时充斥整个车厢。 他知道很多老一辈的警察,每当案子陷于胶着状态时,喜欢到案发现场走走,又或是在那一带驾车绕来绕去,用他们的说法,是增加对案子的“感觉”,有时破案线索会蹦的一声跳出来。 那么这方法的成功率呢? 一半一半吧,他们说。 不过银凌海心中认为,他们只不过是强找些事情做做,冲淡那种面对悲剧时的无能为力感,令自己感觉没那么糟。 就像自己现在所做的一般。 他们当时也在车上吃这些东西?或是到目的地再吃?为什么不在店内吃?那男的怕店员和顾客看到他的样子?怕店内的防盗摄录机拍下他的模样?所以只叫狄拉一个人进店内?她不会觉得奇怪吗?那男的说了些什么? 禽兽,像他叔叔那样的才是真正的禽兽。 照顾他长大,后来病死的叔叔曾吃了五年牢饭,罪名就是非礼未成年幼童。能假释出狱,因为心理医生说他不会再犯。 是的,叔叔不会再向其它小孩下手,改为向他下手,叔叔还喜欢一边干一边逼他听在牢中的“见闻”。 “小子,他们爱死了你这种型的,如果你到了那儿,你会很享受的,嘿嘿……” 淫笑声和监狱的可怕印象陪伴着他整个童年。 从此他不会再真心信任任何人,七名同伴中也只见过其中几个。如果他肯问那女的或是那巨汉,或许可以轻易解决这问题,可是自尊心又不容许他这样做,而在拚命思考下,他终于想到了办法,虽然有点麻烦,但重要的是暂时解决了问题。 暂时。 靠!假如帕克肯教他“荧惑”……那个催眠人类,让其不知不觉被吸血的技巧,这个问题根本不会是问题,x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第一名死者是妓女,案件则发生在两天前。 死者最后被目击和某名男子到某条巷子内交易,那家伙勒死她,再伸出尖牙,咬着死者脖子,吮吸着血液的时候,恰巧有名目击者路过,把那男人吓走。 不,用证人的说法是:凶手用血红的双目瞪着他,有着外冒犬齿而且沾上血迹的嘴唇发出咆哮,然后急促攀越垂直的墙壁逃去。 虽然自己的养母法医康薇尔验尸后,表示死者脖子上有两个平行,距离一如人类犬齿长短的咬痕伤口,现场血迹也和死者体内残留血液总量不符。 但问题是,那名目击者是个酒鬼兼毒虫,体内血液的酒精浓度高到……不,是酒精内只有几滴血,所以没有人认真看待他的证词,尤其是后半段。 除了身为吸血鬼的银凌海。 自己的“上辈”,要探员尊称她作“师父”的雯妮莎说过,吸血鬼有三种摄食方法,第一种是把人类变成自己的“血仆”提供血液,但只有少部分吸血鬼做得到。 第二种是“荧惑”,即暂时催眠目标人类,待吸取某个分量的血液后才放走对方,事后那人不会留下伤口及记忆。第三种则很简单,袭击人类,直接杀人取血。 而这次又和之前的案件相似,都是自己的那种怪物……不,“黑暗生物”所造的吗? 他想请雯妮莎帮忙,对方却摆出一贯爱理不理的样子。 车厢内忽然响起蓝色多瑙河的电子音乐。 沉思中的探员忙掏出行动电话。 “喂,我是银凌海。” “阿海吗?是我力高大爷啦,实在太过分啦!”电话另一头传来好友兼警队的拍挡:黑人青年力高·阿柏奇开朗的声音。 “有案件吗,阿高?” “不,但是情况超级糟糕,实在太过分啦!”力高说着一贯没有意义的口头禅,“就像你和一夜情的对象嘿咻后,她告诉你她的确只有二十五岁,不过是三十年前的事,是第二糟的。” “呃,那第一糟呢?”虽然明知是插科打诨,但总让人还是忍不住想追问,力高在脱口秀方面甚有天分。 “第一糟?那就是,她的确只有二十五岁,不过是十年后的事啊。” “……” “别太悲伤,我的朋友,幽默感这回事是要讲天分的。”力高又兴奋道:“对了对了,我昨天送爱莉回家,就是那个在内部调查科工作的那个,我们之后还一起……” “阿高,这方面的详情我不想知道。” “噢,兄弟,你在害羞吗?” “不,我怕听了后会流鼻血。” 第93章 “别说傻话了,搞不好知道某些好玩事情后,你会发现一个全新的世界喔。” “老实说,我已经踏进了一个很古怪的世界,不可思议得让人想跳湖。”吸血鬼侦探叹了口气,道。 “别装了,你这乖宝宝会干出什么坏事来?顶多是停车等候时没关引擎那种级数吧。啊!险些被你岔开话题了,你道爱莉她告诉了我什么来着?实在太过分啦!是超级震撼大消息啊!我们的新队长原来已经来了哥特市!” “是是,所以?”银凌海没好气的道。 “老天,你没有好奇心的吗?根据我力高大爷搜集回来的情报,那人可传奇得很,在大学时代已经锋芒毕露,先后待过烟酒枪械管理局、扫毒署,[奇qisuu.书]又是前联邦调查局的行为科学小组的成员,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会屈就到这儿当一名小小的凶杀组队长?” “小小的凶杀组?你会被围殴的,阿高。” “放心吧,没有人敢动我的,我可是个掌握警队内九成美女电话号码、三围及内衣颜色花样的……咳咳咳,总之这个不是重点。 “根据爱莉告诉我的机密情报,原来那人在调查局时,主导某宗案件的调查时,盯上了某个位高权重的参议员,结果最后却发现冤枉好人,所以被贬至这儿。” “你应该转职到中情局去的,阿高,他们需要你。” “怎可以?我可是警队内风靡万千女性、改进社会风气、刺激警队士气,提高青少年内涵,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啊,总之要是没有我,警队就不是警队啦,哇哈哈。说真的,我急不及待看到“毒蛇”面对那名空降部队时的委屈表情。” “嗯,大概吧。” 自从银凌海的养父,哥特市凶杀组组长,莫凡死后,“毒蛇”尼考尔一直担任代理队长一职,最近高层终于决定正式的人事任命,但却并非把他正式调升作队长,而是从别处调配,故力高才有此语。 虽说银凌海相信毒蛇是那种安于当副手,而且作number2比作领袖更出色的人,不过他不想扫了好友的兴头。 “对了,言归正传,卡查刚搬新家,大伙儿今天晚上到他那儿狂欢一晚,你要来吗?” “谢了,阿高,不过我有事……” “老天,又是这个答案!你最近怎么啦,自从狼人一案后,就老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兄弟,我知道原因,不过你别太过分啦!” “阿高,你知道……” “当然了!”话筒传来对方神气的哼的一声,他再道:“你以为装忧郁,就可以在警队最受欢迎男子排行榜超越我了吗?你太天真啦!我告诉你,男人的帅气是由内涵决定的啊!” “……” “好吧,兄弟,你到底怕什么?不过是好酒、美食以及人群而已。” 是的,我很怕,因为我是头怪物,我是个连一个爱上自己的女孩,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吮吸血液的怪物,所以我很怕。 “不,阿高,我真的有事。” “好吧好吧,卡查的新居地址我用简讯传给你,你改变主意的话就来吧。” “谢了,阿高,玩得开心点。” “你认为我不会……噢,那边的那个小姐……实在太过分啦,现在女性的衣服胸线愈来低啦!实在太过分啦!作为一个有为的青年,我一定要好好上前鼓励……不,纠正这种风气……” 车子沿公路高速飞奔,窗外的景色也逐渐改变,霓虹灯及建筑物由树木及林地取代。 汽车在一道铁栅栏的铁闸门处停下。 闸门及雕有螺旋花纹的铁枝上布满铁锈,门旁的青铜牌子上隐约看到几行字体:“哥特市圣尼尔公立墓园,南门。” 墓园有近百年历史,是哥特市最古老的墓地,不少参与二次大战及越战的将士都埋葬在此处,这儿也是狄拉死亡之旅的终点。 银凌海轻轻一跃,轻巧越过近三米高的铁栅栏,落到园中铺满小碎石的小径处。 入夜后的墓园静如鬼域,虽然市政府的管理部门宣称夜间会有人定时巡逻,不过自发现尸体,警方调查后,发现这些措施只在文件上出现过。 银白的月芒和星光是此地唯一的光源。天使、十字架等墓碑上的雕刻在微光下变成只剩下模糊轮廓,毫无立体感的剪影,吹来的风带着十二月才有的寒意,树木彷佛提早宣告冬天的早临而尽脱叶子,剩下光秃秃的枝桠,一如洗过的死人手指。 为什么?为什么凶手要跑来这儿弃尸?为什么在尸体上绑上蝴蝶结?为什么只在第一次做案时吸血? 还有,为什么要杀人? 唯一的活物在这个死荫之地沿着小路蹒跚独行,狄拉的尸体就躺在前方的小丘处,脖子上的蝴蝶结是用她内衣绑成的,银凌海记得自己和力高到达现场时,刚好看到女孩那伤心得昏倒了的母亲被抬上救护车。 你真的是我的“同类”吗?该死,你已经杀了两个人了,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下一步要干啥? 倏地如回答探员的疑问般,一具倒在地上的人体赫然映照在探员的视网膜上。 一具女性尸体就躺着狄拉伏尸的同一地点处。 银凌海慌忙趋前察看,愤怒和惊讶都写在他俊朗的脸上。 女性大约二十至三十许间,从蜜色的肤色判断应该是拉丁美州血统,一头如波浪般鬈曲长发。 而在精致的五官上,最叫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有如刺剑(estoc)般的眉毛,以及坚挺,彷佛带着强大意志力的下颔,比起什么可怜的被害者,假寐中的战争女神会是更贴切的比喻。 然后,女子倏地睁开双目,略带茶色的双眸子看着银凌海。 “呃?”瞬间探员的心脏涌至喉头的位置。 女子利落地站起,先伸展一下四肢,再向银凌海笑笑,道:“你好,我看过你们所有组员的数据了,你应该是……银凌海,银探员吧。” “嗯……我是……请问小姐你是谁?还有,躺在这儿干吗?”对方的说话和态度令银凌海惊讶得下颔快要掉到地上。 “观察命案现场,模拟被害者状况,尝试从被害者的角度思考案情。” “什么?小姐,请问你到底是……” “梵歌。西西妮亚·梵歌,刚调职至哥特市凶杀组担任队长一职,也即是你的新上司。” “长……长官……”探员的下颔这次真的完全掉到地上。 第二回:心灵地图 翌日早上,中央警署,会议室。 此间俗称“大房”的会议室可容纳署内一半职员,平常多用作任务简报或是紧急会议之用,而这时全数凶杀及严重罪行组的组员均齐集此处。 今早发现“蝴蝶结男”犯下的第三宗案子。 这次的死者是名大学女生,昨晚和同学一起到酒吧喝酒,顺道“钓帅哥”。死者在中途说不舒服,径自走了,那是她最后被目击的情况。她的尸体在城南的鱼市场被早起的鱼贩发现,一样的勒毙,脖子是用死者胸罩结上的蝴蝶结。 “喂喂,阿海。”力高用手肘捅捅银凌海的手臂,道:“我不是说过有关新上司的事吗?实在太过分啦!我竟然弄错了最关键的地方,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探员没好气的回道。 “什么?你既然如此好奇,好吧,我就作个善心告诉你……”力高完全无视好友的反应,自顾自的道:“最初我只知道她的姓氏,还以为是个男的,想不到竟然是个大美女,哼哼,爱莉一定是因为妒忌才故意说错。” 兴奋的年轻黑人顿了顿,续道:“老天,我真的迫不及待迎接我们的新上司。” “嗯,我也相信她会给你一个惊喜。” 门咿呀一声被推开,“毒蛇”尼考尔走进来,身后伴随着一名身材高挑,一脸英气的拉丁美女,力高立时双目放光。 二人来到众人前方。 “各位同僚,”“毒蛇”像是感冒了,脸色苍白。他咳了几声,挥挥手,示意众人安静,才道:“大家也知道,自从莫凡长官殉职后,组长的位置一直悬空,最近上层终于委派了适合的人选,各位,这位就是我们的新组长,西西妮亚·梵歌。” 零落的掌声响起。 新任组长略微站前,先双目环视众人,续朗声道:“大家好,我叫西西妮亚,西西妮亚·梵歌。 我肯定在本人出现前,有关我的出身、背景、来历等,相信已传得街知巷闻,所以这部分就省了,我也知道其它人在背后叫我作“刺剑”,我不介意,只要别在公文上出现就行了。” 说罢,“刺剑”故意顿了顿,续道:“另外,我很清楚知道很多人质疑我,如此年轻的女性为何能当上组长一职,肯定是和其它高层睡过了,我告诉你们,假若我真的愿意这样做,我现在最低限度也会是美国副总统!” 力高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其它人也忍俊不禁。 “好了,我的自我介绍就是这样,往后大家会有足够时间认识我的。现在我们来讨论目前最重要的问题:“蝴蝶结男”。今早本市警察局局长看了新闻报导后,十分关心此事,指令我们要全力破案,所以希望大家现在拿出记事本或是电子记事本一类。” “哼哼,什么很关心此案,”力高悄声在银凌海身旁道:“要不是局长的女儿是死者的手帕交,那老家伙才懒得理。” “嗯哼。”梵歌假意大声假咳,吓得力高立时噤声。 新任的组长续道:“大家也知道我出身自联邦调查局,尤擅长罪犯心理剖绘,我也知道很多探员私底下对这种技术不以为然,我不想争辩,现在也不是办入门讲座的时候,但我希望各位能真心信任我,所以我会简单说明一下。” 第94章 梵歌看着茫然不解的各人,道:“好了,首先,我的问题是,大家吃过早餐没有?” 众人一愣,均被这个脱离脉络的问题弄得不知所措。 “有些人吃过了,有些人不,对不?”对各人反应不以为然的组长续道:“你们吃了什么?在哪儿吃?家里?公车站旁的餐厅?路旁的热狗摊子?快餐店?局中的职员餐厅?是什么令你做这个决定的?” 梵歌故意顿了顿,先由左至右环视众人一遍,再续道:“为什么你到快餐店而不到员工餐厅?可能你喜欢那儿的平民气氛和无限次的咖啡续杯,而讨厌在新一天的头一顿用膳时,碰上任何令你联想起死亡和暴力的事物。 “为什么你到星巴克而不惠顾热狗摊子,可能你认为质比量重要,而且那儿播放的爵士乐令你有个美好的早晨,原因各式各样,可能来自你的童年经验、父母传给你的习惯、另一半的影响、宗教、健康理由等等。 “而重点是,你的选择,你的行为,不是无意义,背后都是有“原因”的,每个人都有一幅“心灵地图”,根据他的背景、出身、教育、生活体验等形成,指引他所有决定,罪犯也不例外,只是印刷没有我们那么精美。 “fbi一般把“蝴蝶结男”这类连续杀人犯大约分成有组织(organized)及无组织(disorganized)两类。 “前者在杀人前经过详细计划,事后也会用尽方法消灭各种证据,后者则不依逻辑犯案,甚至挑选被害者也是随机的,不过现在发现更多是混合两者的“混合型”,“蝴蝶结男”明显是此类。” “你……长官,你的意思是他既有组织又没组织?”其中一名同僚抓抓头,问道。 “各位可以想想他的行凶手法,既在路上漫无目的,兴之所至的寻找目标,但又懂得诱骗对方上车,杀人后会另找地方弃尸。 “偏又不在意地留下精液、指纹、毛发等,又试图啜饮死者的血液,更在所有被害人脖子上绑上蝴蝶结,这些行为同时表现了其秩序及混乱的特质。” “长官,那即是说他……搞这些飞机是因为……呃,用你的说法,是有“原因”的?”又一名同僚问道。 “是的,那样做符合他的性幻想。” “性幻想?”这次是力高发问,一脸兴致勃勃。 “这种性攻击意味甚重的案子,凶手多是为了满足自己独特的性幻想,就这宗案子而言,根据法医报告,多名死者脖子上的绳索勒痕极浅,但同时脖子上找到多处不规则的手指扼痕。 “显示凶手先以两手徒手勒毙死者,待对方断气后才以裤袜、内衣一类勒着对方脖子。” “用手或是用绳索一类行凶,结果都是窒息而死,有什么差别?”另一名同僚问道,语气有点不屑。 “差别很大,验尸后发现死者下体都有挫伤及撕裂伤,根据出血状况显示是死前造成的,加上其扼脖行为,凶手很可能是追求sm游戏中的所谓“窒息性高潮”。” “窒息性高潮?”问的又是力高。 “即女方在窒息时,因为缺氧等原因,下体会急速收缩,血液奔腾及分泌大量分泌物,令男方感受到异常的快感,有好此道者声称是至高无上的性爱境界。” “噢。”力高一脸增长了见识的表情。 “是故凶手每次行凶,都是一次练习,他根据真实情况,修正自己的幻想及行凶的方式,以达到心中的完美境界。” “所以他在第一宗案子时才会那样狼狈?”问这个问题的是银凌海。 “这个可能性很大,他在第一次行凶时没有选择特定地点,也没有弃尸行为,想吸啜死者的血液时更被人撞见。 “我们可以看到,他随后在第二宗案子修改了自己的幻想,也改良了犯罪手法,既没有再咬被害者的脖子,又懂得先诱骗被害者上车,而暴力行为也随之升级,被害者由高受攻击水平的妓女演变至低受攻击水平的大学女生。” 不,他很可能是只忍耐自己的“生理需要”。银凌海很想这样说,不过探员知道这个不是好时机,而这个好时机可能永远不会来。 “根据这些分析,可以归纳出凶手的特征,”新任组长看到下属目光中的不信任开始融化,笑了笑,续道:“首先,从被害者的年龄层推断,凶手是二十至四十岁的男性,太小或太老都很难吸引被害者。 “尤其是第二、三名死者,他的样子和言谈不俗,容易博取别人的好感及信任,有车子,车型不会太炫但是保养良好。他不介意留下精液、毛发等,又用被害者身上的物品绑蝴蝶结,“展示”自己的“成品”,显示他相当有自信,聪明。 “由此推论,他的工作可能是是对外关系,比如公关、客户服务员一类的,但顶多是组长级,因为他缺乏协调性,只在意自己的工作成果,不理会也不会主动帮助其它同事。 “他的日常社交没有问题,但和其它人缺乏长久深入的关系,特别是女性,他可能仍旧和父母同住。而至于他的性幻想,病态的性幻想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由酝酿到成熟期再付诸行动是需要时间的。 “所以这不会是他头一次性犯罪,但从他在死者身体及衣物找到的残留指纹及精液,与指纹自动鉴定系统,及犯罪人dna数据库内的数据比对后,均找不到相符的档案,显示他没有前科。 “很可能他之前犯的都是某些轻微,又或人家没发现的罪行,比如偷窥,偷内衣一类的,所以根据这点追查会比较难。” “那长官,你认为我们应从何查起?”对新组长最感冒的老黄,凶杀组的帮会犯罪专家黄启发问道,语气开始出现一种小小的尊敬味道。 “如我之前所讲,凶手有他的“心灵地图”,影响了他找上被害者的地点,杀人处、弃尸的地方,中间所用的路线等,再加上他不断修正自己的犯罪手法,我们应该往回溯至第一宗案子。 “这些连续杀人犯在地图中都有一个“支撑的点”,可能是他的家,工作地方,好友的家,某些公共场所如酒吧、桌球室等,而第一宗案子会离这个点最近,也即是凶手会先选一个自己最熟悉的地方犯案。” 部分探员开始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因此,我要求大家分批到各次命案地点、弃尸地点、凶手曾到过的地方,比如第三宗命案的购物中心、快餐店、第四宗命案的酒吧等地作详细调查访谈,找出符合侧写的疑凶,他可能是常客、现任或前任职员、相关业者等……” 说至这儿,梵歌特意停顿一会,再朗声道:“各位,我很难要求大家在如此短促的时间内信任我,但事实和时间会证明我值得信赖。而且我们有一个共通点,就是不能容忍再有任何人受伤害,对吗?” “是的,长官。”众人回道。 “很好,拜托各位了。还有最后一点,我希望大家记着,”梵歌故意顿了顿,才续道:“我是你们的队长,不是女队长。” 众人纷纷起立敬礼。 “现在大家去干活吧……啊,还有,银探员,待会儿请到我的办公室。” 稍后。 银凌海叩叩组长办公室的桃花心木大门。 “进来。”梵歌自信的声音打断了探员的思路。 银凌海走进这个曾是莫凡的办公室,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自养父死后,出于某种敬意一类的感情,此办公室一直悬空,即使“毒蛇”尼考尔也是用回自己的办公室,而现在新主人的来临,彷佛象征着英雄已被遗忘。 梵歌正伏案处理文件,其案头玻璃中央处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凹陷,沿此作放射龟裂状的裂痕以胶带粗糙的修补好,银凌海记得这是某次莫凡盛怒下的结果。 “请坐,银探员。” “是的,长官。”银凌海有种回到学生时代,因犯错而被训导主任“接见”的感觉。 “银探员,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对不?” “是的,长官。” “我看过你的档案,再加上那天在墓园遇到你,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认为你是个聪明、尽责而且热心查案的警探。” “你过奖了,长官。” “但警察是团队工作,你不觉得你太独来独往,而且有点……太“神秘”了吗?” “恐怕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长官。” “我的意思是,每次你沾上什么奇怪案子,无论凶手、疑凶又或是关键人物,不是离奇死亡就是神秘失踪,案子最后不是不了了之,就是勉强来一个三岁小孩也不信的解释,我告诉你,我半点也不喜欢这样。” “……” “我和你都是当刑事侦缉出身的,虽然着重手法灵活,问破案不问过程,但我介意某些过了火的手法,更介意……嗯,动机。” “长官,我……”探员心底叹了口气,同时知道自己永不可能解释清楚。 “我不知道为什么其它人可以容忍这事,也不明白何以尼考尔多次冒险罩你,是因为莫凡的关系吗?” “不,长官,莫长官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其它人也一样!”银凌海立时厉声回道,同时对“毒蛇”原来私底下多次罩自己一事大感惊讶。 “good,因为我也一样,银探员,过去的事就算了,我们是警察,不是法官,更不是陪审团,是故以后我不想再看到在案子中出现这种“巧合”,懂吗?” “是的,长官。” “很好,如果没有其它问题,你可以走了。” 第95章 “是的,长官。” 银凌海从梵歌的办公室步出,此时尼考尔迎面而至。 “长官……队长好。” 根据哥特市警队不成文的习惯,队长叫长官,副队长则叫队长。 尼考尔仍是脸色苍白,断断续续的咳嗽着。银凌海不由问道:“长官,你没事吧?” “谢谢你关心,银探员,这雾不断在侵蚀我……不,我是说,最近空气污染厉害了,我的气管敏感,最近几天都要请病假。” “呃,队长……”对方一反作风,吞吞吐吐起来,一时让银凌海犹豫是否该询问他“罩”自己的事。 “银探员,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是的,长……队长。” “你认为什么是正义?或者说,什么是为了大义而牺牲个人?”尼考尔没来由的问道。 “呃?”银凌海登时愣住,思索了一会才道:“队长你的意思……是不是……为了大部分人利益而……牺牲小部分人那种……那种作法?” “可以这样说,不过你别太介意,只管说说你的想法就好。” “这,我认为,”银凌海又想了一会,先不自觉的点点头,才道:“我认为连一个人也守护不了的,不是真正的正义。那些说什么牺牲小部分以保存全体的……嗯,可能真的有吧,不过我还是认为,这不过是懒于想办法的借口而已。” 尼考尔听罢,向来没表情的他忽地笑了,再道:“嗯,和我想的一样,所以我相信你可以的,银探员。因为这次就算我们想帮忙也……不,还是没什么了。” 银凌海疑惑的看着尼考尔。 同日稍后,旧城区,猫眼咖啡厅。 力高狼吞虎咽地把沾满糖粉的甜甜圈塞进口中,同时道:“咕噜咕噜咕巴巴噗啦。” “阿高,地球很危险的,快回火星吧。”银凌海喝了口黑咖啡,淡淡的道。 力高“咕嘟”一声吞下食物,道:“我是说,实在太过分啦!兄弟,我完全明白你的心情,梵歌长官实在太过分啦!” “喂,我可什么也没说过。” “朋友,我不是说过你的演技真很差吗?自从被梵歌队长“召见”后,你就是这副德性,任谁也猜到啦。实在太过分啦!我是不会信任那种女性的,太虚假了,你也看出来了,对吧?” “嗯,其实我本身又……等等,看出来?虚假?阿高,你在说什么?” “当然是她的身材啊!我肯定她穿的是最新那种,让人看起来比原来大了一个码的魔术胸罩,实在太过分啦!我是不会信任穿魔术脑罩的女性的,太不坦率了!”力高理所当然的道:“应该有人告诉她赤裸裸地……面对自己优缺点的重要性!” “在古代的某些国家,你会被阉掉的,”银凌海以手掩脸,没好气的道:“现在好一点,你会被人控告性骚扰,之后再进行化学阉割。” “哇哈哈,你其实是妒忌我,拥有这种一眼看穿女性身材的“眼力”,对吧?但我是不会教你的啊!哇哈哈……” “……” “兄弟,有些事情是要讲天分的,别沮丧,”力高拍拍银凌海肩膀,忽然严肃起来,道:“对了,银将军,下一次的作战计划已经准备好了。” 银凌海以手支额,道:“说吧,力高二等兵。” “万圣节快要到了吧?我打算在当天办个派对,顺道当成新队长的接风派对,地点就在杰克逊大街旁的那间“蜘蛛巢城”。 “那酒吧的露台就面对整条大街,可以观赏到那天晚上的整个巡游表演喔!这一次的作战,就简称作“万圣节派对热闹气氛提高泡妞成功机率及一夜情机会大作战”吧!” “你……阿高,你到底明不明白“简称”这个字的意思?” “哇哈哈!”力高已进入妄想状态,道:“为了引来更多女性,我已放出传言,除了你会出现外,同场还有十多个你的友人,样子与你不相上下,到时一定美女云集!而警队内所有的单身汉已风闻这件事,一定会倾巢而出,到时……到时……” “阿高!” “噢,男子汉不要介意这些细节,而且千万别告诉我你那天有事,我已经印好了门票……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 “对了,你知道自从你把额上的一撮头发染成白色以后,你在警队中的女性“粉丝”又增加了吗?假若你不出现,她们会把我抓来问吊的!” “我……” “还是你那天要打扮成吸血鬼,四处向无辜的少女下手吗?” 银凌海猛地把嘴中的咖啡喷在力高脸上。 “兄弟,谢谢你,自出生以来,我从来没有这么精神过。” “抱歉,阿高,我呛到了。” “我当你答应了的啊,对了对了,我弄到了今天晚上哥特暴龙对纽约飞鹰篮球比赛的票子,我知道你喜欢篮球,一起去看吧!” “不了,我约了凯阿姨吃饭。” “好吧,那这就不勉强你了。” 说罢,探员站起欲走。 “喂,阿海!” “嗯?” “记着,你是我的朋友。所以你有麻烦,一定要让我知道,ok?” “嗯,谢谢你,阿高。” 第三回:迷雾 晚上,哥特市立医院,职员餐厅。 银凌海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等待着康薇尔。 从探员所处位置往窗外远眺,可以看到远方哥特市中心旧城区的建筑群,川流不息的人流及车阵,发出颜色各异的光线。 身边的人不是离奇死亡,就是神秘失踪吗? 梵歌的说话如怨灵般缠绕在银凌海脑海中,她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却道出了部分事实。 “怎么了,在想些什么?”康薇尔拿着盛了菜肴的托盘,来到养子面前坐下。 “没什么,只是在胡思乱想罢了……”说罢,探员瞧瞧女法医面前的饭菜,诧异的道:“凯阿姨,这是什么?糙米饭、蔬菜汤、小麦草汁、豆芽菜及菠菜?你的口味何时改变了的?” “也有一段时间了……”康薇尔顿了顿,续道:“对了,听说凶杀组的新上司今天走马上任,和她相处得愉快吗?” “嗯……还不差啦……”银凌海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不要向康薇尔透露任何不愉快的话题。 “真的?”康薇尔看着银凌海双目,道。 “是真的啦。” “阿海,你听我说。” “嗯?” “从前有一只麻雀,它在冬天时,因为冻僵了,倒在雪地上,这时恰巧有一头牛经过,在它身上方便,温暖的冀便融化了麻雀身上的冰雪。 “麻雀高兴得唱起歌来,这时又有一头狐狸经过,听到麻雀的叫声,上前替麻雀拨开身上的雪,然后一口把它吃掉。孩子,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你就直接告诉我吧,我亲爱的女伊索小姐。” “我的意思是,替你拨开身上冰雪的未必是朋友,在你身上拉屎的也未必是敌人。” “老天,凯阿姨,”银凌海笑道:“除了法医学外,你是不是想顺道教我哲学了?” “有很多东西我还没教你,而我一直以为有的是时间。” 探员闻言,露出不解的表情。 康薇尔欲言又止,又吃了几口饭,好一会才彷佛下定决心般,缓缓道:“孩子,我……我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嗯,凯阿姨?” 然后探员的动作倏地顿住。四周的空气彷佛瞬间“绷紧”了,全身上下的所有毛孔如被无数细小的牛毛针戳刺着。 “师父”雯妮莎说过,自己在精神状态稳定时,可以感觉到于附近出现,实力和自己接近的同族。 就如这一刻般。 是的,附近有自己的“同类”出现!银凌海慌忙站起。 “发生了什么事,阿海?” “凯阿姨,待在这儿。”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听我说,待在这儿!”说毕,银凌海匆匆跑出餐厅外。 不,不要冲动,要冷静,冷静一点,集中精神…… 探员深吸一口气。 远处的尖叫声音倏地变大,空气中突然充斥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气味与声音来源是宿舍后方,医院的主建筑大楼。 来到位于主大楼地面,急诊室大堂的银凌海全身汗毛直竖。 眼前是一幕有如但丁的《神曲》中描述的地狱景象。 地面像是漆上一层红色的颜料,血流成河已是最保守的形容词。而首先映入他眼廉的,是靠近进门处躺着一名穿警察制服的男子。 男子的头颅前方有带着血污的凹陷,后方则可以看到溢出的鲜血以及部分灰色的脑浆,其双手还紧按在腰间的枪袋上。 一枪命中头部,子弹是大口径的,近距离命中,弹头前进后出,男人连拔枪反击的时间都没有。 数名没有逃走的医护人员和病人跪坐在不远处的地上,令他们如此“勇敢”的唯一原因是害怕,恐惧令他们四肢发软,只能发出阵阵哀嚎。 而这幅地狱浮世绘的创造者就立于血泊中间。 那是两名约十二、三岁的小孩,一男一女,从样子来看似是孪生子,两人蓝目金发,从眉目至嘴唇等五官均为极为精致完美,加上二人各自身穿黑色丝质西服及洋装,活脱脱就如刚烧制好的陶瓷娃娃。 孪生子均手持武器,少年纤细的左手握着的,是一把与其完全不成比例的巨大银色半自动手枪“沙漠之鹰”,握把底部的环扣挂着一个小熊玩偶挂饰,他还背着一个熊布偶型的背包。 第96章 而少女则手持一把长柄单头,应是伐木用的利斧,斧身加上斧柄甚至比她本人还要高。斧刃面则刻上小熊图案,木柄则布满大大小小的斩痕切痕。 此刻噩梦的男主人一手紧箍着一名半跪倒在地上的警卫,嘴巴紧贴着对方脖子近大动脉处,发出阵阵吸吮液体的声音,数道小型血瀑从其嘴角处流出,滴到地上。 而噩梦的女主人看到进来银凌海,先甜甜一笑,目光再落到倒在地上的另一名男子身上。 男子和之前靠近进门处的尸体一样,同样穿着警察制服,他正背朝天,如蜥蜴般向银凌海方向艰难地爬近,身下小腹处拖着长短不一的肠脏,男子原来早已被残忍地开膛破腹。 “我已说了……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正求饶的男子顿了顿,看到闯入的银凌海,立时发出微弱的求救呼喊:“救……救命啊……” “前辈!”银凌海惊呼道。 同一时间,少女手起斧落,以完全超越一个同龄小孩应有的力气,快若奔雷,以连银凌海双目也难以捕捉到的速度,一把将男子的头部一劈为二。 “不!” “这一斧是对你的慈悲,尼克先生。”少女淡淡的道。 “我是哥特市警察!你们二人,马上放下手中武器!”配枪葛拉克17来到惊怒交加的探员手中,银凌海高声喝道。 少年放下手中的警卫尸体,沾满血迹的嘴唇含糊不清的说了句话,少女听罢,点点头,同时又皱了皱眉,道:“我也是这样想,不过老天,艾尔,我说过多少次啦?别边吃东西边讲话,多没教养!” 少女顿了顿,先掏出手帕替对方擦擦嘴巴,再向银凌海有礼貌地作了个提裙礼,道:“嗯,晚安,哥哥,很抱歉,请问阁下是否银凌海先生呢?” 银凌海犹豫了一会,点点头,不过持枪的手还是很稳。 “太好了,我们当初还在想,要边办正事边同时找你,不知费多少工夫呢,谁知就如此巧合的遇上了,我们……” “有事情要转告哥哥你。”擦干净嘴巴,名叫艾尔的少年替同伴续道。 “什么事?” “我们的上辈,“愚者”帕克大人希望邀请你今夜前往一聚。” ““上辈”?”银凌海想起自己和雯妮莎的关系,道:“他也是……” “是的,和你我一样。”二人异口同声的回道。 “不好意思,我现在比较有兴趣拘捕你们。”持枪指向少女的银凌海冷冷回绝道。 “啊啊,艾妮丝姐姐,果然正如“愚者”大人所预料的。” “是啊,一样的反应呢。” 二人视线交会,同时道:“那么这样说吧,侦探哥哥,你以为一个人同时面对我们俩,胜算会有多少?” “有些事情不是由胜算多少决定,而是由是非对错决定的。”探员深吸一口气,令自己冷静下来,准备随时进入吸血鬼的战斗状态。 彷似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般,少男少女忽然同时吱吱咯咯的笑成一团,然后毫无先兆下,二人的身影在银凌海眼前倏地消失不见。 “什么?”探员慌忙回头,二人不知何时已转换位置,瞬间来到银凌海身子左右两旁。 “你是说你不介意……” “在制止我们时牵连身旁无辜的人?” “我们可不敢保证……” “自保时不以其它人作盾牌喔。”二人有如相声般,同时一唱一搭的道。 “你们!”银凌海怒道。 “况且我们背后还有一个大阴谋的喔,” “你不想知道多一点吗?” “顶多这样好了——” “你若随我们往见“愚者”大人……” “我们答应你接下来二十四小时——” “都当个乖孩子,如何?” 探员看看四周惊惶恐惧的脸,思忖了一会,又叹了口气,凝重的道:“你们的意思是,接下来二十四小时都不会做其它伤害人的事?” “嗯。”艾妮丝点点头。 “但偷糖果可不可以例外?”艾尔认真的问道。 哥特市的渔人码头位城东边缘,码头顾名思义,是供鱼类批发的码头,各地的渔船会在每天凌晨四、五时驶至,把新鲜鱼获供鱼贩及餐厅食馆等买手挑选,整个交易程序在早上七、八时前完成,故晚上的渔人码头异常安静,人迹罕至。 探员跟随孪生子来到此处,时已近入秋,但码头及附近一带却反常地被大雾所浓罩,令人有种被包覆在乒乓球中间的错觉。 “怎么“愚者”大人还没到啦?很闷耶。”艾尔从背包的侧袋中掏了掏,拿出一小包巧克力豆,边咀嚼边道。 “老天,艾尔,你又吃这么多甜食?”艾妮丝皱皱眉,努力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道:“我说过多少次了?啊!险些忘了,你刚才吃“晚饭”时半点节制也没有,不是告诉过你……” “我就是喜欢新鲜的嘛!”艾尔扁起嘴巴,打断姐姐的话道:“才不要像巨无霸他们或是那狗狼养的马面男般,跑去偷……” “别提那男人!看到女孩子时就一副色迷迷的样子,恶心!”艾妮丝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道:“还有,艾尔,我提醒过多少次了,不许说脏话。” “哼,”艾尔没趣的哼了一声,转向银凌海道:“银哥哥,你可别太相信姐姐啊,她最爱说谎,又爱装乖宝宝。” “喂!艾尔!”艾妮丝吐吐舌头,故意作成一副恶狠狠,随时准备海扁别人的样子。 “哇哇,别来啊!有警察在这儿的啊……”艾尔装了个鬼脸,边笑着边做出畏缩的动作。 “有人想吃拳头了。” “啊啊,别打,别打,啊啊啊,别打脸啊……” 银凌海看着在嬉哈追逐打闹,直如普通小孩般的二人,心中那种奇异莫名的感觉有增无减,眼前孪生姐弟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实在无法相信他们是刚刚冷血杀死三个人的凶手。 纯真和暴力的混合,到底是什么人令他们变成那样子? 此时被追赶的艾尔一不小心撞在探员身上,孪生子的弟弟淘气地吐吐舌头,迅速躲到银凌海身后,复笑嘻嘻的大叫道:“警察……救命啊,有人要杀我啊!” “杀你是为了替天行道!”艾妮丝说着往银凌海身后的弟弟冲去,二人如猫狗追逐般围在银凌海身旁团团转圈。 探员心中暗叹一口气,伸手阻止二人,道:“好了,你们究竟知不知道……” 孪生子没理会银凌海,却同时向内陆方向,近大路处望去。 “怎么了?” “啊,“愚者”大人来了!”姐弟二人如看到偶像的粉丝般,发出欢呼。 “什么?” 同一时间,银凌海浑身一震,如无数毛虫在脸上、背脊上爬行的战悚感涌现,但这次的“感觉”和以往遇上同类时不尽相同。 伴随着战悚感是一股强大的压迫力,空气如有实质般压迫全身,咽喉中恍似塞进无数玻璃渣子,呼吸困难,全身由骨头里内至外微微发抖。 “嗄呀……“愚者”?”探员不由自主地喘着气。 雾中隐约出现一道黑影,同时一道道古怪的声音也至远而近传来,竟是无数的呻吟及哀号,而在细听下,会发现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力高低起伏甚有节奏,一如合唱团般。 倏地浓雾如预先约定好般,以完全违反自然现象的速度及方式,以银凌海及孪生子等三人为中心点,不自然地往后散退,突兀地空出一片视野清晰的圆形地带。 黑影逐次变大,然后穿破雾墙。那竟是一个超过两米高的巨大球体。 “什么?”银凌海立时看傻了眼,令他惊讶的不是圆球的体积,而是球的“材料”。 巨大球体竟是由无数的人所组成,各个不同性别、年龄和种族的人,都有如沾上强力三秒胶般,互相贴附着,而随着圆球滚动,哀呜声也自他们失焦眼神下方的嘴巴吐出。 然后探员抬头,视线投向如杂耍艺人般踩在圆球上的人。 映入他眼廉的是一名青年,从外表来看,他大约二十五至三十岁,其脸相样貌,鼻子、耳朵及嘴巴等五官都完全合乎黄金比例,完美匀称,令任何赞美的形容词此刻都变得低俗。 他身穿如中世纪官廷弄臣的彩衣,鞋子前端伸延往上卷起,金黄色头发上的帽子檐处伸出流苏,末端挂着小铃铛。 圆球在三人面前缓缓停下,呻吟声也倏地停止,而称为“愚者”帕克的男子这时仍旧低下头来,像是观看着两手紧握的一件细长黑色物体。 同时间,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从帕克身后出现,他载着渔夫帽、脸上戴了一个画了个巨大“问号”的口罩,少年态度拘谨,像是侍从。 “愚者”似是对身边一切不闻不问般,仍集中精神于手中的事物上。 因为呻吟声消去,银凌海这时才留意到在静寂中响起,从“愚者”手上的物体传出的阵阵电子合成声音,他手中的竟是一部最新型号的掌上电玩。 “嗯,咳咳……”身旁的少年假咳一声,道:““愚者”大人,客人已经来了。” “嗯嗯……”“愚者”仍旧没理会。 “大人……” 忽然“愚者”脸上露出紧张的表情,好一会,电玩传来一段节奏急促的音乐,同时传来一句“youaregameover(游戏结束)。” “啧!差点就过关啦!”青年不满的轻哼一声,接着抬起头,目光上而下地望向探员。 第97章 愚者和银凌海二人目光相接。 青年的一双眸子竟然如瞳孔异色症患者般,拥有各异的颜色,左目黄澄一如流金,右眼绽蓝一如深海。 探员下意识退后一步,对方似是看穿自己般的目光令他强烈不安。 “愚者”和少年轻轻一跃,已来到探员眼前。 前者以维多利亚时代般的夸张方式鞠了一躬,复道:“晚安,先生,首先请你原谅我刚才的无礼,面对诱惑时我总是败多胜少,特别是人多又热闹的地方,老令我疯狂,就好像那次小玛丽在凡尔赛宫的派对……啊,我又离题了,抱歉。” “你就是“愚者”,“愚者”帕克?”探员指着圆球,怒叱道:“你对那些人干了什么?” “啊啊,我的朋友,你完全跳过了互相介绍和谈论天气的部分,在社交上你不觉得有点太急进了吗?”“愚者”嬉皮笑脸的说着,同时边把手中的电玩交到身旁的少年手上。 “我不是你的朋友,而且我和罪犯没有什么社交。” “噢,罪犯?多严重的指控啊,莫非你指这些东西?”“愚者”不以为然的指指“人球”,复露出嘲弄的笑容,然后再拍拍双手。 圆球立时瞬间崩塌,无数肢体有如骨牌般互相堆栈在地。 几秒钟后,地上的人缓缓站起,脸上仍是一副失神的样子,但同时却极有秩序,如蚁群般分往四方离去。 “你到底……他们……” “他们都是我的“血仆”,即是经我催眠后,订下契约的人类,负责供应我新鲜的血液,放心吧,他们回家后会倒头大睡,不会记得发生过什么事,直奇-書∧網至我肚饿时再召他们。” “你!” “老天,我们这样“你你我我”的称呼实在有点失礼,不是吗?我先作自我介绍,我现在叫帕克,“愚者”帕克。 “至于本名嘛,早已忘记了,反而绰号则多得十只指头数不完,什么“诚实的骗子”、“离经叛道者”、“小丑”等等,不过我的朋友都简单的直呼我作帕克。” “……” “我亲爱的朋友,先容我向你致上敬意,你是个看穿那狼人的计划,还把它逼至绝境的人。噢,阿海,你不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吧,我有时有点热情,你知道。” 帕克顿了顿,紧接道:“对了,你喜欢游戏吗?” “游戏?” “是的,游戏!”帕克不待银凌海回答,径自道:“字谜、围棋、西洋象棋、牌戏,世上大部分游戏我都喜欢……呃,就如刚才那个……” 帕克忽顿住,他抓抓头,转向身旁的少年,问道:“嗯,“ace”,我刚才玩的那些叫什么来着?” 被叫作“ace”的少年假咳了一声,忽有点生硬的道:“大人,那叫掌上电玩,而游戏的正式名称是“一起来找碴”,大人。” “是的,就是在限时前,从相似的图画中找出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地方,哈!在我睡着了的这段时间,人类竟发明了这东西,实在太有趣啦!啊,我说到哪儿……是了,阿海,你最喜欢哪一种游戏?” “我最喜欢的只有一种游戏:官兵捉强盗,而且现在还在玩。”银凌海冷冷道。 “好极了!”愚者又怪叫一声,忽原地翻了个筋斗,落回地上续道:“你记得狼人吗?噢,是的是的,你当然记得,那你记得他身上那……能引发人类潜藏内心的欲望及暴力冲动的“病毒”吗?” “……” “是的,有趣的小东西,他只要咬了某个人,就可以令那人变成不再受束缚,半人半兽的可爱生物,不过因为先天限制,他有某种传染范围和程度的局限,真是遗憾……”“愚者”忽怪叫一声,道:“不过现在可不同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这个!”帕克说着,右手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内有半透明液体的玻璃瓶子,道:“我命名作“诸神混乱”病毒。 “朋友,这是来自狼人身上的病毒,再加上我们身上独有的吸血鬼病毒,互相交叉混合后的完美成品,消除了原先病毒无法作二次感染的缺点。届时只要有一个人类被感染,他会变成半人半兽,再袭击其它人,如此病毒就可以无限增殖下去啦!” “怎可能?当时明明已……” “噢,狼人死亡后,我马上就来到尸体旁边喔!” “老天!”银凌海倒抽一口凉气,顿感四肢麻木,头皮发炸,道:““愚者”,你想用这病毒干什么?” “好问题,真理就是来自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我用它们制成了“生化毒气炸弹”,只要时间一到,“砰”!哇哈哈哈哈!”愚者说到最后,格格怪笑起来。 “你到底把人命当成什么?” “人命?噢,人类对我不知有多重要,他们可是我欢乐的存源啊。” 银凌海猛地冲前,一把掀起对方的衣领,一字一句的道:““愚者”,那毒气弹在哪儿?” 他嘲弄的笑了几声,手指轻碰银凌海两手,探员双手立时如遭电殛般被震开,帕克的身子往上一翻,跃到身旁的灯柱顶上,又一个筋斗,头下脚上地以单手支撑,倒立着向银凌海道:“啧啧,别这样性急,我不是说过喜欢玩游戏的吗?” ““愚者”!” “这游戏就是……对了,就叫作“愚者嘉年华”吧!游戏的内容是这样的:在这游戏中,这城市有一枚毒气弹,上面设有……呃,人类怎么冒出这么多新单词……对了,定时装置!只要时限一到,就会爆炸,释放出混有病毒的气体,而我的七个血裔……” 帕克顿了顿,指指孪生子和身旁叫“ace”的少年,道:“同时也会各自在城中“狩猎”,你只要和他们……“讨论”一下,他们会根据游戏规则,告诉你一句密语。 “你只要破解七句密语组成的字谜,就可以找到毒气弹所在的地方,解除定时装置,这样你就算在游戏中得胜,我会给你奖品的。当然,如果你失败的话……哇哈哈……” 帕克顿了顿,看着银凌海阴霾的表情,道:“如何?光听就已觉得很有趣,对吧?” “……” “至于时限嘛,”帕克道:“神创造这个世界用了七天,本来我也打算给你七天时间,好拯救世界的……不过那家伙没我指示,胡乱展开“狩猎”,你也一定注意到,甚至正在追查吧,嗯?为了……好,就这样吧,现在算是第二天,你还有五天时间。” “那家伙?” “就是那个喜欢在尸体上绑蝴蝶结的小可爱啊。” 银凌海双目大瞪,他顿了一下,道:““愚者”,即是说,我必须在时限内,找到那七个吸血鬼,再从他们口中问出有关的线索…… “嗯,大概是如某些野外定向或是寻宝游戏般,他们每人只都知道某些情报,故我定要找全七个人,拼凑所得到的资料,才能推敲出毒气弹所在,对不?” “解谜者,你的理解力很出色,我期待你在游戏中有出色的表现喔。而且你要细心点,要留心点,留意过去和未来,所有出现的线索和提示喔。” “其实我倒有个更快更好的玩法。” “嗯?” 咆哮声自咽喉深处响起,獠牙和着忿怒自上牙龈处冒出,眼白瞬间成赤。银凌海进入吸血鬼的战斗状态。 爱枪葛拉克17同时来到手中。 “噢!你那把是什么……是火枪,对吧?我刚睡醒不久,很多东西都很新鲜…… “对了,我想起来了!这可以连续射出十七颗金属的,对不,“ace”?就是那个什么“落日战士”电玩,角色的最初装备,是吧?”帕克完全无视银凌海,转头和少年聊起来。 “是的,“愚者”大人,”“ace”像是很喜欢电玩,语气轻松的介绍起来,道:“那是个第一人称射击游戏,到游戏中期还可以装备mp5、ak47等枪械。” “对对,不过我常奇怪,为何人类不直接拿真的,这样血花飞溅时,比较有质感啊……” 只要现在抓着这个疯子,逼问出毒气弹所在就行了…… 倏地身旁的雾气往左右散开,一道黑影落在银凌海身旁,是名黑衣金发的少女,女吸血鬼雯妮莎。 银凌海头也不回,只道:“雯妮莎师父,你来得正好,快……” 雯妮莎二话不说,发出一声咆哮,往银凌海扑去。 中央警署。 “毒蛇”尼考尔紧握着电话话筒,同时忍耐着咳嗽和咆哮的冲动。 话筒另一端传来声音:“尼考尔弟兄,你也知道,我们要调动大部分人手,来搜寻“黑暗女神”岱莉雅以及阻止妨碍我们的其它……生物。” “所以你们现在没空管这些小事?” “尼考尔弟兄,愤怒可以让人聪明,但不能令人摆脱困境。现已确定对方是上古血族之一,贸然派出不够格的人手,只有被屠的份,而且覆盖在市内那特别的雾,对我们来说有如慢性毒药般,有一定危险性,你现在也很虚弱,对吧?” 尼考尔喉咙又传来一阵带刺痛的发痒感,但他忍耐着,连同所有愤怒及不满。 “长老们已表决了,多数决定先静观其变……”对方顿了顿,语气放轻了少许,道:“我明白你的感受,但这和整个世界……不,所有有形物质灭亡相比较的话,这的确是小事。很残忍,却是事实,我希望你明白。” “……” “对了,浮士德长老有特别指令给你,请你找一面最近的镜子,他想“面对面”的和你讨论……” “砰!” 第98章 雯妮莎从后抓起银凌海后领,再一把将他整个人压到地上。 “雯妮莎师父!” “你这笨驴!幸好我及时赶来,”雯妮莎悄声道:“对方可是上古血族,不是普通的吸血鬼,你和他的实力相比,就好像蚂蚁和大象……总之,事情由我来处理。” 雯妮莎索性以膝盖压在银凌海背上,以此姿势成半跪态,向帕克欠身为礼,道:““愚者”帕克大人,请原谅我弟子的莽撞,他是个不知大体的笨蛋。” “噢,女士,别介意。蠢人其实很可爱,难怪每个皇朝灭亡前,人们都要找个来当王……等等,我好像曾经见过你……” 帕克闭上双目一会又睁开,道:“噢,老天,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老家伙的血裔,那个叫“夜刺”的小鬼吧,啊,你长大了许多呢。” 雯妮莎听到“夜刺”一语,瞬间皱了一下眉头,低下头,道:“那么大人应该可以信任我,大人想要的是“女神”的力量吧,我有特别的情报,可以帮到大人的,例如……” 帕克闻言,露出饶有趣味的表情。 雯妮莎故意顿住,笑了一下,再道:“请问我有这个荣幸,和大人合作吗?” “雯妮莎师父!”银凌海不明所以的道。 “笨驴,闭嘴。” “原来如此,你找到面强大的盾,我则有把锋利的匕首吗?而且看在老朋友脸上……”帕克顿了一下,由微笑至大笑,最后捧腹狂笑起来。 “大人……” “哈哈哈哈,那家伙说得没错,你真的想这样和我交易,哈哈哈,这好笑!这好笑!小女孩,你知道“幽默”和“黑色幽默”的分别吗?” “大人的意思是……”雯妮莎双目瞪大,露出困惑的表情。 帕克笑容冷却下来,带着寒意的道:““幽默”是指在正确时候故意说错误的话,而“黑色幽默”是指错误的时候说错误的话。” “呃?”雯妮莎慌忙站直身子,戒备的退后数步。 压力消去,银凌海也连忙站起。 帕克忽身影一动,半秒后,已来到二人身后。帕克的声音在雯妮莎脑内响起:“你想不到那黑暗行商双影已经先出卖了你吧? “他告诉我了,你不是关键,你身旁的那个小婴儿才和“女神”有牵绊吧,我如果对女神有兴趣,何不先杀了你,再和他好好建立友谊?” “什么?”雯妮莎惊讶的神色一闪而逝,双目随之红芒暴现。 她一个转身,双手指甲瞬间变长变红,身子再一闪,利爪撕裂空气,向帕克攻去。 帕克打了个呵欠,食指指尖忽发出淡淡白光,再轻轻弹了一下。 一道白光划过空中。 雯妮莎整个人愣住了,胸膛心脏位置竟出现了一个乒乓球大小,前后相通的血洞。 “洞口”四壁都是水晶状的半透明物质,紧紧覆盖着肌肉,令吸血鬼的伤口没法回复。水晶物质更像有生命般,从伤口往外蔓延开去,不消几秒,雯妮莎三分之二的身子已经水晶化。 “噢,小刺客,肢体语言也要讲求优雅的,即使杀人时也一样。”帕克笑道,再伸出手来,像要“敲碎”雯妮莎。 “砰!砰!”两道枪响传来,两枚子弹高速射向帕克。 帕克头也不回,无名指、小指指尖发亮,再动了动,射出两道比刚才微弱甚多的白光。 子弹撞上白光,瞬间水晶化,再成碎片。 “什么?”银凌海大讶。 “呃?”帕克也是一脸惊异,道:“想不到威力最低的“尼采之吻”也只能刚好抵消这些小金属,噢,人类真的很会发明有趣的东西。” “可恶!”银凌海再瞄准帕克。 “噢。”帕克笑了一下,转而盯着银凌海双眼,又忽地打了个响指。 探员脚上的混凝土倏地变得如流沙般,他三分之二的身子立时陷进去,动弹不能。 “你干了什么……这是什么回事?” “噢,就形而下的层面,我其实什么也没干。” 可恶,没办法,只好用那一招了…… 银凌海发出咆哮,右眼的瞳仁开始变成银白色,是和狼人一战后得到,能够令时间变慢的特殊异能。 “我的朋友,请不要这样。”帕克轻轻眨眼,银凌海右目立时刺痛起来,睁也睁不开。 他再续道:“那小女孩应该也不清楚吧。你这种能力其实是十三种邪眼中的“时流”之眼,可以在短时间内“减慢”时间的流逝,不过你还是“雏儿”,发动一次后要十三天后才能再用,所以别浪费了它,特别是你现在只有几天时间。 “啊,附带一提,我可是会其中十一种的喔,就是不会你这种和……” “可恶!”银凌海怒吼一声,如和“流沙”角力般,拚命勉强前进。 “噢,很棒的意志力,是因为她是你的师父吗?还是伴侣?但你知道她一直在利用你吗?特别是有关你失踪的女朋友……或是说黑暗女神岱莉雅的事,她可隐瞒了很多东西喔。” 银凌海闻言,瞬间愣了一下,却又马上继续挣扎。 “噢,不相信“坏人”说的话吗?”帕克摇摇头,再打个响指,“流沙”的吸力更大,银凌海整个人立时陷进去,直没至顶。 “嗯,小女孩,你的弟子很忠心啊……”帕克带着笑意看着已九成变作水晶的雯妮莎,手指屈曲,再作敲击状。 “吼!” “流沙”倏地被冲开,然后地面瞬间回复正常,银凌海高速往帕克攻去。 “很好!”帕克露出赞赏的神色,第三次打了个响指,这次是空中雾气生出变化,如有生命般,化成一个巨大的爪子,一把抓起银凌海,再狠狠的把他压倒在地,雾气再从鼻孔、口腔等钻入银凌海身体,彷佛里外夹击。 “朋友,真是强大又纯粹的意志,”帕克如欣赏一件精致陶器般看着探员道:“唔,为了向你表达敬意,我就修改一下玩家名单这部分吧。” 帕克说罢,左手的尖锐指甲忽划了右手臂动脉处一记,血登时从伤口处涌出,鲜红色的液体如有生命,违反地心吸力的停留在空中。 帕克手指再轻轻摆动,血液再停留在雯妮莎身上,形成一个凝于半空,由数个同心圆交迭而成,上面是各种符号图案的魔法阵。 “愚者”喃喃的说了几句音调古怪的说话,魔法阵发出血红光芒,少女水晶化的身体开始回复原状。 帕克声调一转,换上另一种语言,和之前的语言相互夹杂。女吸血鬼的身体则随声音扭曲缩小起来。 “混蛋……你想干什么……”回复清醒的雯妮莎厉声道。 “让你不用烦恼买皮货的问题,而且让你的寿命长一点。” “这是……化兽术?你想……”雯妮莎喘了几口气,有如累倒般,双目逐渐闭上。 女吸血鬼的身子继续缩小,慢慢化成一头……黑猫。 魔法阵散去,血液又反常地于空气中高速蒸发。黑猫落到地上,动也不动。 帕克吁了口气,转头望向银凌海方向,打了个响指。 白雾变回正常状态,探员顿感压力一松,同时身子虚脱般一软,一个踉跄,几乎要跪在对方面前。 “好了,我的朋友,”帕克步前扶着银凌海,又亲切的拍拍他肩膀,道:“生命是场游戏,而世界,不过是个一个巨大的游乐场。你知道游戏的精髓吗?就如足球比赛般,双方要势均力敌才有趣,所以我会对你公平一点。” “呃?” “我的七个血裔,他们和你一样都是雏儿。除了超越人类的体能外,和你一样,都有特殊的异能,但你别担心,为了势均力敌,就连基本的摄食方法,我也特意没教他们啊,哇哈哈……” 帕克顿了顿,又认真关切的道:“不过这不代表他们比你弱,他们某几个很聪明,懂得把短处变成长处,你要认真留神,朋友。” 帕克又忽然一把推开仍旧浑身发软的银凌海,往上一跳,踏在灯柱上,道:“我的朋友,今天给你超乎想象中的大量提示,实在是大优惠啊,你要努力喔。” ““愚者”,为什么……”银凌海喘着气的道:“为什么要做这样疯狂的事?” “疯狂?”帕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什么是疯狂?米勒·傅柯(michelfoucault)说过,“疯狂是不存在的,疯狂不是别的,它是知识本身。”你知道在我的时…… “即你们现在叫的中世纪时候,人们认为疯狂具有表现和启示真实的功能吗?疯子不但能道出真理,更有揭示世界的荒谬的能力。”说罢,他拍拍手,身子往后一跃,孪生子及少年从后紧随。 四道人影迅速投往远方。 “等等,“愚者”……” “笑一个啊,我的朋友,被时间和死亡遗弃的我们,没有幽默感,是活不成的啊。哇哈哈哈……”帕克的笑声远远的传来。 “银哥哥,你要加油啊,我们也不会放水的。”孪生姐弟的鼓励声音亦同时传到探员耳中。 浓雾再次聚集,覆盖整个渔人码头。 第四回:谁杀了知更鸟 早上,哥特市,某兽医诊所。 穿上工作袍的兽医边整理着文件,边轻抚着躺在检查台上,动也不动的黑猫,在旁的银凌海则一脸紧张的看着对方和台上的猫。 兽医假咳一声,道:“银先生,我已经检查过了,你的猫儿身体很健康,没什么大碍的,嗯,应该吧。” “这个……它是……猫,对吧? 第99章 真的是普通的猫?” “呃,银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嗯,它应该属于英国短毛猫,而从毛色及样子看来,是纯种的……应该吧,呃,银先生,你是问这个吗?”老把“应该吧”摆在嘴边的兽医奇道。 “不,不是的,我想说……呃,算了,”银凌海摇摇头,再道:“但医生,它一直昏迷着……” 兽医呆呆的抓抓头,道:“这一点呢,其实……它可能是太累而已……嗯,应该吧,总之没事的,应该吧,银先生你不用太紧张,嗯,应该吧。” “……” “哈,银先生,老实说,我从没看过像你这样紧张,一大清早就来求诊的饲主呢。”兽医不好意思的转移话题,道:“对了,你放置猫的笼子呢?” “这个……” “嗯,银先生,我看这头猫脚跟的肉球有点硬,该不是家猫,莫非你是在街头拾回来的,现在这样有爱心的人很少见啊。” “不……其实……” “那你要买些宠物用品吗?这儿兼售的喔。”兽医开始换上了一个职业笑容,比起治疗者更像个推销员,道:“啊!对了,要不要替它打防疫针?这个月还是特价期喔。” “这……” 电话忽响起。 “抱歉,你等一等。”兽医走到一旁。 此时黑猫动了一下,缓缓睁开双目。 “笨驴……”银凌海耳边……不,脑海中突然响起雯妮莎熟稔的声音。 “雯妮莎师父……”银凌海低头看着黑猫,对方半坐起来,一双琥珀般的瞳孔也看着银凌海。 他立时惊讶道:“雯妮莎师父,是你和我说话吗?” 雯妮莎咆哮了一声,声音在银凌海脑中再次响起:“你认为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会这样闲吗?” 雯妮莎,不,黑猫“说”罢,先左右瞧瞧,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脚……不,四肢,尾巴摆了摆,再“说”道:“这是什么地方?” “兽医诊所。” 黑猫怒吼一声,猛力抓了银凌海的手一记。 “雯妮莎师父啊,你想我怎样?那时你又昏迷不醒……” “笨驴,找个装潢没那么低俗的地方,我们要商量一下。” 稍后,银凌海的家。 黑猫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左看右看,又转了个身子,再半坐下来,双目半闭。 “师父……” “笨驴,你过来。” “嗯。” “再靠近一点。” “嗯?” 雯妮莎忽由左至右,狠狠的抓了银凌海脸颊一记,探员立时惨叫一声。 “雯妮莎师父!” “啧,原来我真的不是做梦。”雯妮莎摇摇头,喃喃道:“帕克大人……帕克竟然把化兽术、兽形诅咒甚至祝福治疗术都混合在一起使用,简直是神经病!” “师父,那“愚者”帕克到底是什么人?他又想干什么?” 雯妮莎叹了口气,道:““愚者”帕克是活了超过五百年的上古血族,不过最近的一、二百年都没了影踪,有传说他被吸血鬼猎人消灭了,不过族中各人普遍相信,他是因为觉得世界太闷,所以索性倒头大睡。” “太……太闷?” “是的,他是族中有如达文西般的天才,就连法师公会的魔法和那班圣骑士的神术,在他眼中都毫无难度。不过他性格很……可以说很顽劣吧,游戏人生,最喜欢恶作剧和捉弄别人,所以长老对他又爱又恨。” 银凌海边沉思边信步来到阳台处,眺望城哥特市的远景,道:“那么他说的毒气弹计划,以及现在市内有七名吸血……同类都是真话吗?” 雯妮莎跃到月台栏杆处,却一个踉跄,好一会才取得平衡,道:“是的,他虽然喜欢戏弄别人,但从不……欺骗,顶多只会误导对方,所以历来被整的同族虽然恨得牙痒痒的,但连向长老投诉也没借口。” “那你现在可以感应到他,或是其它同类的位置吗?” “不,我现在只是……啧,”雯妮莎胡须竖起,尾巴迅速摆动,露出猫儿不爽的身体语言,道:“普通的猫,和你作短距离心电感应,以及感应你大约的位置已经是极限。” 银凌海半转过头去,望向远方,再道:“那么我没有选择,我要玩这个“游戏”,我要阻止他。” “老天,你是神经病吗?”雯妮莎怒吼一声,道:“你也看到了吧,连我对上他,不用一分钟就被击倒啦!我看还是趁那毒气弹没爆,先溜走吧。” “不,雯妮莎师父,“愚者”他是很厉害没错,他甚至可以一开始就杀掉我的,但他没有,为什么?或许是认为我没能力威胁他吧……总之只要他看不起我,不在意我,我就有机会……弄清整件事。而且你也要恢复原状吧,对吧?” “这事你少管,我认识其它的一些……专家,他们自有方法。”雯妮莎尾巴左右摆了摆,道:“笨驴,你别忘了,由你成为血族之身开始,每次的“案件”,都是你解开谜题,然后对上的敌人都强得没水平。再由我替你收拾残局,这招这一次行不通了喔。” “那我唯有努力一点吧。” “哼,真是没美感的答案。”雯妮莎顿了顿,默然跳到银凌海肩膀上。 “雯妮莎师父?” “笨驴,船光有引擎是没用的,最重要的还是船舵。” 银凌海沉默了一会,道:“对了,雯妮莎师父,有关岱莉……” “什么?” “不,没什么了,”银凌海摇摇头,道:“解决此事再说。” 晚上,哥特市,市中心旧区。 银凌海站在一幢大厦的楼顶上,俯瞰着底下的楼宇和街道。 这幢建筑物位于旧区边缘,可以远眺哥特市政府办公室及商业区一带,以及热闹的杰克逊大街,当然最重要的是,可以看到大半幢“哥特市希望医院”。 一阵满带寒意的风吹来,令身为吸血鬼的探员也不由打个寒颤。 “面对无限,人只不过是一头蝼蚁。” 十六世纪意大利的天文学家布鲁诺这样说过,当时他因为坚持地球环绕太阳而转的观点,而非当时教会坚持的所有行星围绕地球而转的说法,被教会以异端为由绑上火刑架,传说他在行刑官点火前就说了这么一句。 独自面对夜色的探员,在瞬间突然生出孤身一人,与全世界为敌的怪异感觉。 不,这是错觉,一定是…… “喵!”雯妮莎叫了一声,把银凌海的思绪拉回现实世界中。 它跃到银凌海身旁的栏杆上,道:“好啦,你在警局内待了老半天,现在又在这儿装罗丹的那个《沉思者》雕像,你到底在搞什么?” “我打算由“蝴蝶结男”着手,现阶段来说,他是最方便的线索。”银凌海看着手上的文件,解释道:“雯妮莎师父,“愚者”说过,他应该没教那七个人“荧惑”,这点也可信吗?” 雯妮莎思索了一会,道:“应该是真的,正如我说过,帕克喜欢误导别人,但是从不说谎,特别是在游戏中。用你的话来讲,他是个喜欢听到“啊,对了,那时帕克明明暗示了的,为何我没想到?”那种人。” “嗯,那么我推理的立足点没问题了,雯妮莎师父,你也说过,吸血鬼……我们这种嗜血冲动很激烈的,一般吸血……同族都忍不了,是吧?” “是的,像你这种意志力坚定……不,固执的笨驴实在不多,不过你问这些干么?” “那时在渔夫码头,孪生子的对话无意中透露了若干线索,令我灵机一动。” 雯妮莎想了一下,立时道:“你指偷血浆?我之前拿来给你当教材那一招?” “是的,他们不懂催眠人类,若不直接袭击人,是否代表他们有第三种方法解决这种“饥饿”?” “所以你就是找类似的纪录?” “嗯,近日哥特哥特市内除了孪生子在医院的杀人案及“蝴蝶结男”的第一宗案子外,并没有其它相似的吸血谋杀案,再加上孪生子说话的那两个线索:“新鲜的”及“偷”,这提供了我一个追查的方向。” 银凌海指指手上复印的档案,道:“我进入警队中央数据库,以“医院”、“医疗相关建筑”、“盗窃”、“抢劫”等为关键词,搜索近一个月来哥特市内的有关罪案。发现附和条件的案子共有五宗,分别是汽车失窃、内衣裤被偷……” “笨驴,你现在不是某个写奇幻推理小说,拖延字数来骗财的烂人,简洁些,说重点。” “呃,是的,第三、四宗是盗窃案,分别发生在上城区及城哥特市的两所公立医院。失窃物是两批放在已上锁,并且有危险警示的垃圾箱内的医疗废弃物,犯人甚至是将整个垃圾箱一下子搬走。” “废弃物?什么意思?” “凯阿姨曾告诉我一般医院处理医疗废弃物的流程。所谓医疗废弃物,包括用过的针筒、棉布、药瓶等,因为可能沾有各种细菌及病毒,故不能和一般垃圾混在一起,要分开存放,待累积至一定数量后才交由专门公司运往销毁。” 雯妮莎闭上眼睛一会又睁开,道:“包括血液?” “嗯,从志愿者身上抽取的血液是有限期的,比如“全血”是二十八至三十五天,其它血液成品则是五天至三百六十五天不等。另外,检验后发现不合格的血液,以及“过期”的血液均会被当成医疗废弃物般处理。” “所以你怀疑……” 银凌海点点头,道:“可能性很大,不过第五宗案子最令我感兴趣。” 第100章 雯妮莎像被戏弄般,不满的“吓呼”咆哮了一声。 “呃,”探员忙道:“第五宗窃案发生在哥特市中心旧区的圣人纪念医院,犯人潜入了医院的血液贮存库中,但只偷走了一袋血液,若不是工作人员发现大门门锁被破坏,甚至不会发现遭窃。” “笨驴,但你凭什么认为这是最大线索?” “我比对过哥特市内地图、窃案发生的地点与“蝴蝶结男”犯下凶案的位置。医院离第一名死者伏尸处只隔一个街区,而发生日期就在第二宗凶案后的一天。” 银凌海登了顿,续道:“从盗窃的性质推断,第五宗案子最有可能是“蝴蝶结男”犯下的,而此后没有类似的怪异窃案,所以只偷了一袋血液的他再下手的机率很高。 “而梵歌长官也说过,凶手有一个“支撑的点”,会选一个自己最熟悉的地方犯案。用她的侧写为基础,我若是“蝴蝶结男”,再有“生理需要”时,怎么办?” “和第一宗凶案般,找女性下手?” “不,这不符合他的幻想。” 雯妮莎恼怒的抓了银凌海的手一下,道:“你敢再叫我玩猜谜游戏?他会再去偷血?” “是的,反正第一次也成功了,那他会选何处下手?” 雯妮莎又发出不耐烦的咆哮。 银凌海再急忙道:“就像到银行自助提款机提款,那台机械碰巧故障,你会怎办?当然是找找看附近有没有另一台。 “故我以圣人纪念医院及第一宗命案地点为中心点,放射式的搜索着。而最可能的就是前方那幢建筑物,哥特市希望医院,离那两个地点只有三个街区。” “嗯哼,真是基础薄弱的推理。” “我知道,假如能按照正常程序,发动警方人手……又或活用我的感应能力……啊,说起这个,雯妮莎师父,自从见过“愚者”后,我的感应能力像是……嗯,变得很弱了,是怎么一回事?” 雯妮莎的尾巴左右摆了几摆,是猫表示不满的肢体语言,再以一贯“上课”时的啰唆口吻,道:“我先不说你一直不肯……进食,长期“营养不良”,精神状态极不稳定。 “而且你又笨又没经验,又习惯下意识的先入为主,会“自动锁定”第一个感应到的目标,对同时出现的同类则视若无……” 雯妮莎喘了口气,尾巴卷起来,双耳后压,再道:“重点是,帕克比你强大许多,这反常的雾应该也是其杰作,如此种种因素都干扰了你。 “我猜他一是想藉此增加游戏的“趣味性”吧。你瞧,单是这一手,你已经拿他没辄吧?所以最好的方法还是溜……” 银凌海忽地拍拍黑猫的头。雯妮莎马上反抓银凌海的手一记,这才安静下来。 探员视线投往下方街道。冷静,深呼吸,集中精神,吸血鬼的超凡动态视力及夜视能力发动。 探员刚好捕捉到一道急速移动的黑影。黑影彷佛从虚空中出现,从医院侧边接近,毫不费力的跃过近两米高的围墙,再用奥运会一百米短跑冠军的步速穿过草地及停车场,来到某幢建筑物旁,再沿着墙壁往上攀爬。 终于等到你了,“蝴蝶结男”。 吸血鬼右足一踏,跃离屋顶的围栏,整个人落入夜色中。 黑影迅速往上攀,跃过围栏,无声无息的落到屋顶平台处。 那是个约三十来岁的男人,身穿普通黑色,印有球队名称的衬衣,一张略带孩子气的脸尚算英俊,不过双目瞳仁部分偏向上长,眼的左右及下部皆露出眼白。是传统中国相学中的所谓下三白眼,相传有此眼者为人叛逆偏激,固执好强,为求目的不择手段。 “蝴蝶结男”泰德尔。 泰德尔站定身子,作了几次深呼吸。 快点,给我血,给我那自白白的肉流出,红红的鲜血…… 该死!又是这种要命的饥饿感。这种感觉完全破坏了他的兴致,该死的帕克…… 他倏地硬生生停下脚步,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一道人影赫然出现在自己前方约五米处。 “谁?” 挡路者是名约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样子英俊,脸色苍白,肩膀上更坐着一头象征不祥的黑猫。 黑猫跃到地上,喵的叫了一声。 “晚安,先生。”青年轻轻踏前一步,续道:“希望我没打扰你的深夜“散步”。” “你……你是谁?”泰德尔迅速作数次深呼吸,命令自己保持镇定。 “银凌海,哥特市警察,”青年声音平静而冷淡,双目红芒若隐若现,道:“今夜,不,是以后,你也别想在任何人的脖子上绑蝴蝶结了,我的“同胞”。” “等等……”泰德尔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啊!是了,你就是“愚者”提及的那个营养不……呃,我是说,出色的侦探,那么“游戏”已开始了吗?” “对我来说这不是游戏。”银凌海有点生硬的道,双目紧盯对方,同时又再轻轻踏前一步。 “慢着慢着,先别冲动,”泰德尔摇摇手,道:“好吧,我先自我介绍,我叫泰德尔,泰德尔·迪邦,是市政府旅游推广部的一名小职员。 “事先声明,我对“愚者”或是他那个游戏可半点兴趣也没有,当然也没意思与你为敌,我就直接告诉你“密语”,好让你节省时间,然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行我的独木桥,如何?” “你叫我眼睁睁看着你继续行恶,继续杀死更多无辜的女子?” “噢,我的天,又是这种正义邪恶的对白,”泰德尔像是听了个冷笑话般,露出哑然失笑的表情,道:“朋友,你倒说说看,凭什么说我是……嗯……坏人呢?” “就凭那几条无辜女性的生命,你以为如何?”银凌海再次步前,双目开始变得赤红。 “就是这一点!”泰德尔故意提高音量,神色带点兴奋的道:“一个人杀死其它人,有罪!当然了,但是为什么?很简单,因为在社群中,为了整体的存活及秩序,是不容许同类相残,对吧?但假若是异类间相残呢?” “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是亚米巴变形虫的同类吗?” “别卖弄这些低级幽默!”泰德尔有点生气的驳斥银凌海,道:“你想想,“我是谁?”、“我们在干什么?”,食物链及食物网你听说过了吧? “而我……呃,我是说,我们……我们是什么呢?我们已不是普通人类,是吸血鬼,是在人类之上的生物,和人类的关系就像狼与羊一般啊。” 银凌海木然的看着男人,视线转向对方双目,似是研究什么,一会儿后,叹了口气,用同情的口吻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你理解了吧?”泰德尔喜道:“那么……” “从你的眼神来看,你是认真的。”探员打断对方,道。 “呃?”泰德尔露出不解的表情。 “你不是故意拿这些话来唬我或拖延时间,而是真的相信那套歪理的。”银凌海道:“我告诉你,我们不是怪物,我和你都是人类,由始至终也是人类,不过是比普通人多一点……呃,异能罢了。 “那些死者和我们一样,都会悲会喜,有思念的人及爱他们的人,什么所谓人类之上的说词,只是你杀戮的借口而已,你只是一个疯子,或者用较专门一点的说法是,你有妄想症。” “哇塞!”蝴蝶结男不以为讳,反倒像是看到什么奇珍异兽般,道:“你的话真的很损人。” “真理从来都很损人。”探员说罢,缓步向男人步去。 “那么,是谈不拢啰?”连环杀手叹了口气,晃晃肩,双目红芒渐现,獠牙也开始自唇间冒出,同时往对手的方向踏前。 “嗯,由始至终,永不相交。”警探点点头,步步进逼。 二人逐步互相逼近,直至相距约一米时,同时停步,视线相交,四道红芒交会,瞬间空中彷佛激起金铁交鸣的火星。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银凌海像想起什么般,忽然有礼貌的问道。 “嗯,请说,我对将死之人从来都很有耐性。”泰德尔以同样有礼的态度回答。 “你为何不直接杀人吸血?若是怕留下太多线索而选择偷血浆的话,又为何不在上次行窃时偷多一点?如此可省得多跑一趟,我也没如此容易逮着你。” “老天啊!”泰德尔露出惊讶的表情,再嘲弄的笑道:“你有需要排便,但你会一边吃饭一边方便吗?你到面包店时,会一次买一年份的面包吗?况且我要来便来,要偷就偷,谁可以阻止我?” “嗯,原来如此,”吸血鬼侦探点点头,道:“我终于完全明白了,你果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彼此彼此,”吸血鬼连环杀手回道:“对我来说,无视自己是狼,坚持跑去和羊一起吃草的你更变态。” 在旁的雯妮莎喵的叫了一声。 银凌海点点头,道:“知道了,雯妮莎师父,我会小心的。” 然后,如约定好般,二人交换了个充满不齿意味的冷笑,两头吸血鬼再同时发出响彻夜空的怒吼。 战斗开始。 “啪!”泰德尔右脚踏前借力,身子倏地不见,下一刻间突然出现在银凌海左侧。 他的指甲瞬间暴长变尖,急速挥舞,有如无数利刃组成的暴风雨,向探员卷去,是比探员更强的瞬间爆发力。 利爪划向银凌海胸膛。 命中! 就在泰德尔攻击及体瞬间,探员恍如预知对方的动作般,身子有若游鱼般滑往一旁,右足轻轻前伸一绊。 第101章 直往前冲“蝴蝶结男”立时失去平衡,如失速的飞机般,狠狠地摔到水泥地上。 “吼!”鼻青脸肿的泰德尔呼的一声再次站起,发出愤怒和憎恨的吼声。 银凌海摆摆手,作了个过来吧的挑衅手势。 愤怒的身影再次冲击大气,利爪又再划破夜空。 兔起鹘落间,探员右足滑前半步,左手横拍对方攻来的右手手腕,同时右掌击向男人的脸部。 “呃?”头部要害遭重击,泰德尔的攻击节奏立时混乱起来。 同一时间,银凌海左脚前滑,左手顺势旋转,虎口向上抓握男人的右手腕,右手同时由下而上挑起对方的肘关节。 “啊……”对方发出半声惨哼。 探员再撤步转身,右手把对方右臂往上推至折腕状,右手再顺势穿过男人右小臂,抠着其右臂锁骨,复再以全身体重把对方往下压。 “砰!”蝴蝶结男面朝下身体重重撞到地上。 银凌海右手立时抽出,改推对方的右肩,左手则将泰德尔右小臂向上成折腕状态,复以右膝跪压对方的颈部。 因为人体关节限制,泰德尔只能发出阵阵惨号,他哇哇叫痛,道:“怎……怎可能……你看穿了……看穿了我所有攻击?” “嗯,纯粹就爆发力来说,你是很厉害没错。不过你的动作都是直线,太过单调,没有任何假动作和虚招,就像是个拿着长枪却当成斧头来用的人般,很容易就看穿。”银凌海说着,同时手下加劲。 “啊啊,别再扭了,我的手要断了,要断了……”泰德尔发出哀呜。 “痛?当你扼着那些女性的脖子时,有想到这个吗?”探员冷冷的道:“现在,告诉我那个什么鬼“密语”,以及你所知,有关愚者及其它同伴的一切资料。” “ok、ok,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此外还另加破解整个“游戏”的线索,如何?”泰德尔边呼痛边吃力的道。 “你在说什么?” “我……啊,我的手……我是说,虽然我没有全见过其余的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密语”,不过从帕克开玩笑的给他们取绰号……加上他又问过我有关我的工……啊!痛!总之我都一并告诉你,只要你……” “放过你?”银凌海手底继续仍然加劲。 “是的,我答应你,永不再杀人,好不?有需要时……对了,有需要时我会去召妓,好吧?以后我只会偷血浆,不再杀人,连碰也不碰,你就放过我吧?好不好?” “不!你要为你的罪行付出代价。” “你要杀我?不!求求你,我不想死!求求你不要杀我!”泰德尔拚命求饶。 “我是警察,不是杀手!”探员厌恶地打断对方,道:“你会接受审判,然后待在狱中,离无辜的生命愈远愈好。” “监狱?” “是的,不过放心吧,本州岛没有死刑的,虽然个人以为你死上一万次也不嫌多。” 监狱?泰德尔忽然愣住,五官因极大的恐惧而扭曲,监狱这个词语像是比死亡更令其害怕。 童年的恐怖回忆不受控制地如潮水般涌至。 叔叔,别再打我了,求求你…… 喂,用嘴巴给我好好干…… 快点,抬起屁股…… 不,不要…… “啪!”清脆的骨折声响起,泰德尔不知从何生出力量,竟能在被封锁关节的姿势下发力,硬生生扭断自己肩膀的杵臼关节。 “什么?”银凌海惊讶的同时,因为骨折而得回部分活动能力的男人再猛然发力,以身躯及左臂往后撞击,力道之大竟超出刚才数倍,探员瞬间被撞飞开去。 “我不要……”泰德尔边号叫边急奔往围栏,再往外一跃而出。 “这是怎么一回事……”银凌海慌忙站起,道。 “我不是叫你别大意的吗?”雯妮莎跃到银凌海肩膀,道:“吸血鬼的感情和他的力量是有直接关系的。” 泰德尔如射出的利箭般,在哥特市的夜空中穿梭急行。 什么计划、吸血、狩猎、杀戮、快感都抛诸脑后,只剩下原始的逃生本能。 我不要…… 越过无数屋脊,奔过无数屋顶平台,穿过无数窗户,不知奔了多远,泰德尔双足踏在陌生的地面,倏地膝盖的膝关节及足踝关节发出几道断裂的闷响,近关节处的肌肉也猛地撕裂,鲜血自内而外涌出。 连环杀手颓然倒地。 “嗄嗄……好痛……我的脚……”泰德尔边喘息着,边忍受椎心的剧痛。 好半晌,痛楚开始减轻,手臂及双腿伤处开始复原,他也镇定下来。 “对了,这儿是……”男人在黑暗中先集中精神,再举目四顾,发现处身于似是货仓的建筑物,硕大而黑暗的建筑物内,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麻布袋及桶子,传出阵阵一股淡淡的古怪味道,麻布袋上的“哥特市葛氏化学肥料公司”几个大字映入眼廉。 我逃到了工业区的货仓吗?那即是说,我跑了差不多半个城哥特市的距离,应该甩掉他了吧…… 黑暗中响起“喵”的一声猫叫声。 然后“啪”的一声,响起脚踏上铁桶的声音,一道黑影轻巧落在男人前方,漆黑中亮起两道熟悉的红芒,银凌海如索命的冤魂般再次出现。 “你……你……我明明摆脱了你的……你竟能如此快追上来的,你是恶魔吗?” “不是的,原因有四个,第一,当人过度紧张,无法冷静判断时,”探员淡淡的道:“直觉上会选择逃到愈远,人愈少的地方。 “第二,你身为吸血鬼的出色运动能力,令你可以无视建筑物和街道的限制,就像是在沙漠等一望无际的地方般。但人的双足长度并非完全一致,所造成的步伐差距会令人不自觉地在绕圈子,这两点都局限了你的逃跑方向和范围。” “况且,你不应该流血的,”银凌海指指自己的鼻子,续道:“特别是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我……吸血鬼对这个气味可是敏感得很。” “所以如果我在逃离你视线一瞬间,跑到附近的街上,混入人群中,反而更容易走脱?”泰德尔叹苦笑道:“那第四点呢?” “因为邪不能胜正,这是重点。” 泰德尔用力拍打一下额头,复再叹了口气,道:“老天,真的没有商量余地吗?” 银凌海摇摇头。 “好吧,算了,我投……”泰德尔说话的同时,手慢慢移往身后的麻布袋。 只要把袋子抛向他,成粉粒状的化肥会散开,遮掩这条子的视线,到时我再……泰德尔心忖。 就在手刚要伸向袋子的瞬间,银凌海倏地跃到泰德尔面前,再一把提起其身子。 “想也别想,我已经玩够了捉迷藏。”银凌海道:“你到底明不明白事情有多严重?你已经浪费了我够多的时间,别逼我!” “对了,杀死他吧,给我血与肉,快……”探员心中再次响起某道声音。 泰德尔的视线触及愤怒的探员双目,立时被对方发出的强大死亡气息吓到,斗志开始崩溃,急忙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别杀我!别杀我!我说,我的密语是——丑小鸭说:“在愚者嘉年华中,毒气弹不在任何铁巨鸟及巨虫停驻之地。”” “就是这样?” “是的……就是这么一句,不过我可是看穿了当中的重点,就是……” 异变倏至。刃光突然在漆黑中闪现。 泰德尔的声带仍在运转着,然后在下一秒间,其身体被斜里一分为二,刃光有如碰上冷黄油的热刀子,在破开泰德尔的身体后,顺势向探员袭来。 银凌海急退,落到数米外。泰德尔的肢体仍未掉地,利刃再次横挥,其身体再被分成四等份。 “什……” 银凌海吃惊的同时,胸前由右肩至胁下这才猛地爆起一蓬血花,刚才一击竟极为犀利快速,甚至令遭斩击的伤口出现时差。 尸块此时才落到地上,扬起大片灰尘。 “是谁?” ““愚者”大人最讨厌别人在游戏中作弊,”熟悉的两道童稚声音重迭响起,道:“所以他差我们来,只要坏孩子想破坏游戏,就处罚他。” 灰尘逐渐落回地上,两道身影由朦胧渐至清晰。 伐木巨斧以及沙漠之鹰半自动手枪,是孪生姊弟艾妮丝及艾尔。 “是你们,你们不是说过……” “银哥哥,当乖孩子的二十四小时已经过了喔,”孪生子打断银凌海,道:“你忘了吗?” “而且你知道吗?在电玩或是漫画中,那些魔王每次都按手下由弱至强的次序,被动的派出它们对付主角,” “于是主角就是这样,每次都险胜,再慢慢累积实力。” “然后到达与魔王接近的级数,这其实是不行的喔。” “我们两个在七人中,无论速度、力量和战术协调……” “都是最均衡,最强的!” “所以我们就干脆——” “顺道解决你啦。” 二人最后齐声道:“请你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喔。” 艾妮丝及艾尔说罢,手牵手,缓缓步至银凌海面前约四米处,发出如小猫小狗吃饱后的咕噜笑声。 探员从地上爬起,勉强站直身子,胸膛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像是理解到恶战将临,被割开的肌肉、血管等细胞组织开始活性化。 “姐姐,但是你刚才借机突击银哥哥,犯规了喔。”艾尔把半自动手枪“沙漠之鹰”放回枪袋中,发出啧啧的不满声音。 第102章 “啧啧,我们让他休息一会,有心理准备后再动手,这样总行了吧。”艾妮丝露出没好气的表情,回道。 “好吧,银哥哥,要正式开始了喔。”孪生子相互一笑,复如二重唱般向探员道。 银凌海深吸一口气,向面前两名十二、三岁的小孩子道:“等等,你们为什么要……” 艾尔忽露出一个古怪,似笑非笑的表情,右手同时下滑向腰带的枪套处,向斜下作圆弧摆动,掠过枪套,手指把枪扯出,顺势将枪柄握持掌心,上提手枪,最后手臂前伸,枪口指向探员,动作异常顺畅,竟是经过改良,军警常用的圆弧式拔枪动作。 沙漠之鹰冒出火花。 银凌海猛地身子往旁一闪,背后的麻布袋如点燃了的爆竹般爆开,粉末状的化肥飞扬。 同一时间,艾妮丝双手握起斧柄,如计算好猎物的闪避动作般,在探员尚未回过神时,已来到其面前,利斧带着寒芒,如棒球手的打击动作般,横劈而至。 什么?银凌海慌忙下蹲,双足屈曲一如日本人的跪坐姿势,上半身则向后屈曲至近乎贴地。 斧锋仅仅从探员鼻尖上方划过。 “银哥哥,你就乖一点变成尸体嘛。”艾妮丝格格娇笑,回过身来,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利斧在空中回舞一圈,不住增速,向银凌海袭来。 老天,与泰德尔是完全不同级数的,怎么办?瞬间探员心念电转,手欲伸向腋下的枪,却旋又缩回。 不停加速的利斧化成厉芒,在瘦小的身影挥舞下,由上至下穿破黑暗的空间,要把眼前的肉体化为肉块。 银凌海忽地伸足朝地上的麻布袋一踢,装满化肥的袋子迎上斧刃,空间中立时爆起一阵茶褐色的烟雾。 “呃?”持斧少女前方瞬间模糊起来。 是机会了!探员立时跨步前冲,身子擦过因为视线受阻而击歪了的武器,乘对方一招力尽之际,一手成掌,以柔力推向少女脸门,另一手则握拳,由上往下,全力下砸其持斧双手的腕关节处。 “可能会很痛的,很抱歉。”探员心下暗自想道。 就在攻击刚要命中的刹那,枪声再度响起。 银凌海硬生生收住势头,勉强侧过身子,身子往旁抛跌开去,撞到一堆木箱上去,发出轰隆的一声巨响。 因方才一斧而飘散空中的化肥粉末此时才纷纷落下。 孪生子的弟弟来到姐姐身旁,手中的沙漠之鹰枪嘴还冒着硝烟。 “银哥哥,你太仁慈啦,以为可以不攻击我们,只像对付色情狂先生般抓住我们吗?” “是喔是喔,银哥哥你太善良啦,虽然我并不讨厌这个。但真可惜,你是个警察。” “嗯嗯,所有警察都不是好东西。” “好像那个尼克先生,竟然利用职权向小贩先生收保护费呢,” “我们早已经想动手了,可是因为“愚者大人”要我们……” 此时某个被银凌海撞击而摇摇欲坠的木箱跌在地上,砰的一声,扬起地上如灰尘般的化肥粉末。 二人顿了顿,再次笑起来,充满童稚感觉的声音在密布局促的货仓内来回回荡,瞬间竟予银凌海一种四面楚歌的无力感。 嗯,很准确的枪法……竟能在刚才短促的混战中命中自己。银凌海缓缓站起,身子抵着背后墙壁,左膊中枪处皮开肉绽。 二人的速度和力量优于自己,最要命的是彷佛心灵相通,能互相掩护补去破绽。 “笨驴,他们太强了,没办法了,用那个吧!”老早已躲至远处气窗旁的雯妮莎“大叫”道。 要用那个……“时流”之眼吗?但那是对付“愚者”的唯一皇牌…… “嗯嗯,银哥哥,我们还有很多活儿要干。” “是啊是啊,我们还打算到……” 二人仍是那种二重唱的说话方式,说至此处时,语音仍是毫无转折停顿,教人以为他们还要说下去之际,艾妮丝及艾尔却毫无先兆下,悍然发动攻击! 艾尔只将枪举至近腰间处,作连续快射。同时艾妮丝则如抛物线般,呈半弧形路线,从探员右方扑至。 因为银凌海身后是墙壁,左方是一大堆木箱等重物,故无论他跃往空中又或硬生生撞开障碍物,也必缓上一缓,令艾妮丝能赶上探员。孪生子竟能瞬间根据现场情况拟定最有效率的战略。 真的要用……慢着,有办法……一瞬间,爱枪来到银凌海手中,同时探员以不输艾尔的闪电速度,在缺乏时间瞄准下,连发两枪。 “砰!砰!”射出的子弹竟如经过计算机精密计算般,在空中撞上艾尔射来的弹头,爆起火光,子弹的轨道也自然歪往一旁。 迎面而来的子弹火网在瞬间现出空隙。 生路出现!银凌海立时身子摆成梭状,一如自由式游泳选手跃入水中的姿势般,穿过火网着地,再扑向艾尔。 “有趣喔!”持枪少年从容一笑,身子轻巧利落,竟以比探员快上两倍的速度往后一跃,保持和银凌海的距离,同时边用熟练的动作更换弹匣。 “讨厌!”被银凌海逃脱的艾妮丝发出玩具被弄坏般的怒吼,利斧疯狂乱舞,木箱、麻布袋等对象均被切散飞扬,加上斧身挥动造成气旋,有如一场小型风暴般,从探员背后袭来。 “卡!”落到某个木箱顶处的艾尔此时松开滑套,滑套自动推回前方,子弹被推上膛,枪管再指向探员。 千辛万苦创造的形势再被扭转,夹击之局又成。 陷于恶劣形势下的银凌海忽左右张望了一下,又嗅了嗅,脸色一变,高叫道:“不好,这时别开枪!艾尔……” 持枪少年狞笑一下,扣下扳机。就在子弹射出的瞬间,烈焰和巨响也同时涌至。空中盛放出于巨大爆炸中诞生的烈火之花。 “不好,雯妮莎,快逃……” 巨大的声浪将寂静撕裂,仓库倒塌了近三分之一,变成了一个由水泥块、钢筋及铁管木板等组成的小山。 好一会,四周再归于寂静。 一块混凝土块倏地由下朝上被推开,两个细小的身影缓缓站起。是艾尔及艾妮丝。 二人身上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艾尔小腹插着一块木破片,艾妮丝一手怪异的扭曲,只有少许皮肉连着。 艾妮丝完好的一手从口袋中掏出手帕,先温柔的为弟弟擦擦满是尘垢的脸,道:“艾尔,看看你,叫你玩耍时小心一点的嘛,现在弄得身上脏兮兮的。” 艾尔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道:“现在怎么办?姐姐?” “还是先把银哥哥切成尸块吧,电影上无论坏蛋或是英雄,只要尸体完好或是尸体没找着,就老是会复活的。” 艾尔视线移往远方地面一眼,又马上移了开来,道:“我看刚才爆炸呼隆隆的那样厉害,不用出手,银哥哥已经很碎的啦,姐姐,我们还是办正事吧。” “嗯,也好。” 说罢,艾妮丝牵起弟弟的手,二人唱起歌来:“谁杀了知更鸟?是我,麻雀说,用我的弓和箭……” 唱着童谣的歌声和脚步声逐渐远去。 半晌后,一道细小的黑影步履不稳的来到弟弟刚才注视之处,是雯妮莎。 雯妮莎咆哮了几声,爪子拚命掘地。 一只手倏地破土而出,银凌海再慢慢从瓦砾中艰难的爬出,拚命的喘气。 雯妮莎待银凌海休息了一会,道:“幸好你警告我,刚才的是……粉尘爆炸吧?” 银凌海无言的点点头。 粉尘爆炸是种常见于煤矿、粉末金属加工企业和棉麻、塑料、食品加工企业等工地的工业意外,成因是当空气中飘浮大量可燃性固体粉尘,或可燃性液体的雾状液滴,其浓度达到爆炸极限时,突然接受相当的点火能量,产生的一种爆炸现象。 刚才空气不流通的密闭仓库、因连番激战而大量飘浮空中的化肥粉末,再加上弟弟一枪,造成的火花提供引发爆炸的能量。是故察觉到那危机的银凌海才于那时发声警告。 第五回:我死后必升天国 早上,城东工业区。 近大半塌陷了的仓库已被警方封锁,附近的道路围满了警车及消防车辆。 梵歌把车子停在封锁线外围,先把外带纸杯内剩下的黑咖啡一喝而尽,复把证件挂在身上显眼处,进入现场。 “老天,真是要命,”她暗自叹了口气,心忖,连环女性命案,市立医院大屠杀,昨晚又传来邻市犯人越狱的消息,而现在又…… “啊,长官,早上好。”凶杀组中的万年菜鸟米查看到上司,忙直起身子敬礼,道。 “嗯,辛苦了。”梵歌点头,问道:“情况怎样?” “是的,长官,消防员刚用热能探测器等搜索过,瓦砾下应该没有任何生还者。而那具尸体……不,那些残肢在五分钟前刚刚掘出来了,法医正在检查。” “很好,我……”梵歌的行动电话忽然响起。 “抱歉。”梵歌接听电话,话筒传来一道稚嫩,六七岁小男孩的声音。 “妈妈,你在吗?” “在,而且她正和你说话呢。”梵歌笑了一下,旋又似醒悟过来,背转身子,低声道:“道格,我不是说过妈妈在工作时别打电话来的吗?保母妮卡呢?” “她在厨房弄早餐,对了对了,你有看过我那套猫咪样子的戏服吗?对了对了,今天是正式表演前的最后彩排喔。” “嗯嗯,我知道了。” “表演那天你会来的,对不对?你答应过的。” “是了是了,好了,我还要工作,要挂啰。” 第103章 “嗯,妈妈,我爱你。” “我也是。” 梵歌挂了线,先假咳一声,再步向地上那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处。 戴上双层手套的法医哈定正在检查尸体残缺不全的下颔,看到梵歌,有点紧张的点点头。 “法医,怎么样?” “呃,梵歌长官,从伤口状况推断,死者很可能是在爆炸之前死去的,不过现阶段很难作准确的判断。”哈定抓抓头,有点战战兢兢的道。 “嗯,那死亡时间呢?” “呃……应该不会超过一天,我猜……不过要详细解剖检查后才可以肯定。” 梵歌想了想,还是把心中那句“为什么不是由首席法医康薇尔处理”压下,口中道:“麻烦你了。” “啊,对了对了,我在残存的衣服内找到个只剩半截的皮夹,”哈定拿出一个胶袋,道:“好像是些烧剩的证件什么的,我会把它们拿给迹证组了。” “谢了……”梵歌的电话再次响起。“我是西西妮亚。” “长官,市立医院凶案的那两名疑凶的拼图基本完成了,”电话传来下属惶急的声音:“但局长那边说要召开记者招待会,命我们马上提供所有现时的调查情况,怎么办?” “尽量拖延一下子,我马上就来。”梵歌想起那群目击者混乱的证词,皱起眉头,道。 手持重型武器的两个小孩,而且吮吸人血?老天,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同一时间。 中央警署,资料室。 数据室的门外站着一男一女,女性穿着一般的警员制服,她向脸前的黑人青年道:“阿高,谢谢你上次替我修计算机,你真的是个好人,但我们还是分手吧……” “贝拉,你……你说什么……”力高一脸惊愕的样子,道。 “我说你是个好人,但我还是……” 力高忽地握着贝拉的手,泪流满脸的道:“想不到,想不到我在佳节之前,收到了人生的第一百张“好人卡”(注一),太好了,这……这是个历史性的时刻,我力高·阿柏奇个人小小的一步,却是整个好人界的一大步……呜呜……谢谢你啊,贝拉。” “是……是吗……” “贝拉,我明白的。但你以后若是想起我,就对着夜空的星星大叫我的名字吧。” “呃,但我习惯早睡……” “哇哈哈……贝拉,你要幸福啊!”力高仍是一副泪如雨下的模样,却又边发出笑声边跑走。 贝拉看着力高的背影,愣了一会,才打开资料室的门,心中打了个小小的疙瘩。 “这是怎么回事?” 房间窗子的百叶窗拉上,没有亮灯。好一会,贝拉的瞳孔适应了,发现其中一部计算机开启了,一道黑影背向自己,像是翻查什么,且边用桌上的便条纸做笔记。 “谁?”贝拉心中有点毛毛的,转过身子,手摸去电灯开关。 瞬间背脊传来一道年轻男性的声音,道:“对不起,是我。” 贝拉再转过头,看到眼前忽然出现的银凌海,先吓了一跳,好一会才松了口气,脸颊微红的道:“老天,原来是你,银探员,别吓人嘛,想查档案干么不开灯?” “这……啊,是这样的,我昨夜喝多了,还有些宿醉,现在头痛得紧,对光线敏感,实在不好意思。” “原来是这样。那你在找些什么?” “嗯……我昨晚无意中找到些……线索,可能和某个旧案子有关,所以来查一下旧档案。” “要我帮忙吗?” “不,不用了,谢谢。” “别跟我客气,对了,你……” “喵!”贝拉脚下倏地传来一道猫叫声,她忙低下头来,一头黑猫正以前肢轻碰她的小腿肚。 “啊,是野猫?从那儿跑进来的?”贝拉欲伸手抓去。 黑猫巧妙避开贝拉的手,复往门外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叫了几声。 “等等,你在这儿乱跑我会很麻烦的……”贝拉边追着黑猫边远去。 银凌海松了口气,目光再转回计算机屏幕处,喇叭同时传来的简短的提示音。 “嗯,有结果了……”探员盯着屏幕显示出的数据搜索结果,露出惊讶的表情。 中央警署,“大房”。 勉强成功拖延署长,避免其乱说话的梵歌深吸口气,向脸前众警探道:“各位,大家都看过有关市立医院凶杀案的资料吧?” 众人点头。 “在分析过现场及目击者的供词,我推断……”梵歌忽咳了一下,才续道:“我是说,专家们推断,该两名凶手有反社会人格倾向,故行为少经详细思考,有高度攻击性,遇事时会第一选择以暴力方式反应,无论你是执法人员与否。” 众人再点头,心中不由想起电影《闪灵杀手》,戏中一男一女两名凶手大开杀戒的故事。 梵歌顿了顿,道:“有关凶手的模拟画像、衣着、外形等特征数据已分发至市内各警区,虽然他们是未成年罪犯,但大家千万不要大意。他们行凶动机虽然至今仍然不明,但重复杀人机率会很高……” 梵歌忽地一愣,像是想起什么般,说话硬生生顿住。 “长官?” “不,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某些事……总之,各位要小心一点。” “是的,长官。” 众人敬礼后,瞬速散去。 房间内只剩下新任的凶杀组队长。 “嗯……”梵歌沉思了一会,复拿起桌上的电话,吩咐道:“关于市立医院那宗案子……是的,我要所有死者的详细名单及资料,特别是被杀的同僚……” 哥特市,旧城区,某间家庭式的小杂货店内。 “嗯,警官先生,那些熟客的名单就在这儿。”胖胖的店主拿出一本厚重的记帐本,打开来,再向面前的银凌海道:“不过找不到你说的那个名字,体型、外貌相似的也好像没有……” “麻烦你了。”银凌海接过账本,边快速浏览上面的名字及地址,同时道:“但我刚才提及的年龄、种族等特征,请问名单上符合的有多少个?” “嗯,惠顾这店子的都是附近一带的街坊,熟客的样子我都记得,”店主抓抓头,道:“不过依你问的,会有一大票子人啊。” “不要紧,请你从名单上逐个指出来,我会有办法筛选的。” 银凌海谢过店主,离开杂货店,来到车子旁。 “好啦,笨驴,”蜷缩在店门外的雯妮莎跃到车顶旁,如累了般伏下,复以不耐烦的“口吻”道:“你不眠不休,离开警局后又东奔西跑,拚命打了十多个电话什么的,到底在弄些什么?” “现在泰德尔被杀了,虽然连环命案算是解决了。但有关“愚者”计划的线索也断了,而孪生子他们……”银凌海忽地顿了一下,带着某种怪异语气,道:“他们……总奇-書∧網之,我……是的,雯妮莎师父,我要阻止他们。” 雯妮莎奇怪的看了看弟子,发现对方脸上有种前所未见的奇异阴沉。它垂下尾巴,末端轻轻的摇,道:“嗯,你又用那些什么心理分析方法,推测他们的行动吗?” “呃,是的,从他们在医院行凶时的说话来看,似是早已认识那名被杀的警员尼克,再加上在仓库时的说话,我遂根据他们的姓名及被杀警员资料,交叉搜索对比……” 银凌海抓抓后脑,想到医院遇上姐弟的情况,心中一动,似是想到什么又说不上来,复摇摇头,续道:“总之我找到了一个相关的旧案子纪录,上面有他们及那被杀警员的名字。” 同一时间,中央警署,数据室。 “真是奇怪,那头黑猫跑到那儿了?”贝拉边咕噜道边推门进数据室内,一名女子正在操作计算机,不过这次对方有开灯,是西西妮亚·梵歌。 贝拉忙敬礼,道:“长官好。” “嗯,别紧张,”梵歌笑了笑,道:“我办公室那新计算机的内部连接还没好,所以才跑来这儿,你忙你的,别在意我。” “是……是的。” “嗯,被杀的警员……尼克·朗卢……会有关系吗……”梵歌面对屏幕,沉吟起来,手习惯的轻拍桌面,然后新任队长留意到计算机旁的一迭便条纸。 “等等,这是……” 便条纸最上面的一张已被撕下,不过被撕得不完整,近黏合处还有三分之一留着。而其上是几个只剩三分之二的英文字母,但也可以看出是尼克·朗卢的名字。 梵歌拿起整迭便条纸,小心察看了一下。再拿出一枝铅笔,斜向如绘画扫描般在纸上轻描。 便条纸通常很薄,在其上写字如果太用力,会在下一张留下印痕。以铅笔轻描,印痕不会沾到石墨,字迹就会显现,近似凹版印刷的原理。 一会后,黑色的粗描线中露出白色的字痕,字迹凌乱,因为还包括了之前不同使用者留下的印痕,但其中某个略微模糊的名字:艾德里·克洛托,字迹和便条上的尼克·朗卢近似。 等等,艾德里·克洛托?我好像刚刚看过类似的名字……梵歌再操作计算机,一会儿后屏幕跳出尼克的资料,以及其处理过的案件简要索引。 “什么,这是……”梵歌盯着屏幕细看,皱起眉头,不语。 一会后,她又叫出某个选单,那是数据库的操作纪录,凭她的权限,可以查看此档案上次被浏览的时间,还有登入者的名称。 哥特市,旧城区,某幢褐色砖瓦的老式公寓。 一名又高又瘦,满脸胡须的中年男子以不稳定的步履走廊上走着。 第104章 他两手抱着一个鼓胀起来的杂货店纸袋,袋中飘出一阵如整年没洗的鞋子发出的气味,混合了其身上廉价啤酒的气息,连薄木板组成的地板也随着其脚步发出不满的尖叫。 男子来到其中一间公寓正门前,掏出一管钥匙,正要开门之际,倏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杰伦德·伊兹!” 男子吓得马上转过头来,道:“谁?” 走廊上不知何时站着一名年轻男性,脚旁还有一头黑猫。 “哥特市警察。”银凌海展示警徽及委任证,淡淡道:“我叫银凌海,是凶杀组的人。你好,伊兹前辈。” “我……我不知你说什么,警官,你认错人了。” “那我刚才喊你真名的时候,你的反应就不该那样快啊,杰伦德·伊兹先生。” 男人沉默下来,良久才叹了口气,道:“进来再说吧。” 男人,不,杰伦德打开冰箱的门,边向银凌海道:“喝点什么?不过我只有普通的麦芽啤酒,啊,原来还有两罐黑啤酒……” 他顿了顿,瞧瞧像是累了般,蹲坐在沙发上的黑猫,再道:“还是你要牛奶?” “谢谢你,不过我在工作。” “现在警队可以带宠物一起查案的吗?还是那其实是受过训练的警猫?” “那是有……特别的原因……”银凌海假咳一声,尴尬的道。 黑猫像是听懂了,瞪了二人一眼,示威般由沙发跃至窗户上,复蹲坐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防火梯及隔壁大厦的外墙涂鸦,不语。 室内沉默起来,只有墙壁传来隔邻收音机吵耳的音乐声。 杰伦德拔开啤酒罐上的拉环,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大口,才道:“好啦,小子。我已改名换姓,没有用信用卡,买什么都是付现的,也没社保纪录。而且我离职时是个胖子,现在则像头瘦皮猴,我又故意蓄了大胡子,所以到底是什么令你找到我的,呃?” “伊兹前辈,你在逃避什么?” “没人教你说话要有礼貌的吗,后辈?”杰伦德再喝了口酒,道:“凡事有先后次序。我告诉你,现在有不少混黑的仍然很“怀念”我,所以我需要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银凌海叹了口气,道:“一个人可以改变名字、外表容貌、口音或是发型,但有些生活习惯和嗜好是很难改变的,比如饮食喜好、宗教信仰等。” “嗯哼。” “警队的个人资料说你的宗教信仰是东正教,帮会组的同僚也说你是个教徒,定时参加礼拜仪式,那依常理推断,你会选择离自己家最近的东正教教堂吧。” “嘿,哥特市内也有不少教堂啊,你又怎知道我在……” “还有,大家记得你是东欧移民的第三代,最喜欢吃的是一种你家乡出产,以羊奶配合霉菌制成的特别蓝霉奶酪,味道比一般奶酪,甚至普通的蓝奶酪强……呃,很多倍。” 银凌海指指传出近似腐败气味的纸袋,续道:“你曾经在派对时带来一次,很多人都受不了,所以老黄他们记忆犹新。” “老黄……黄启发,那个万事通?”杰伦德嘲弄的笑了一下,道:“好吧,但那又如何?你别告诉我你是追踪这东西的气味而来,它的味道没这样夸张吧。” “不是的。但这些传统的腌渍类食品,很多根本没可能通过食物安全法,不能在连锁超市和便利店出售,只在某些家庭式的杂货店有卖。” 银凌海登了顿,续道:“嗯……连很多华人吃的食物也是如此……呃,总之,我花了整个下午,找寻有卖这种特制奶酪,而附近又有东正教教堂的店子,终于找到街角那一家。” “哼哼,”杰伦德冷笑数声,道:“你就这样缩窄搜索范围,你待过逃犯追踪组吗?” “不,那是莫叔……我……我上司教我的,总之我找到附近的杂货店。这类店子通常容许熟客赊帐,我查看了顾客名单,最接近前辈你的种族、年龄及性别的共有十六个人,其中包括一个叫加尔德·华依斯(garnd.waxs)的人。” “但你怎知道那就是我?” “你当警察时是帮会组内的密码专家,特别擅长破解黑道传递消息的暗语。你没可能不知道密码的基本:西泽密码表的,也即每个字母各有另一个密文字母对应,最基础的是前后顺序逆序相互对应。 “除了a和n不变外,b代表z,c代表y等,你的本名是杰伦德·伊兹(gend.eads),先不论“garnd”和“gend”这两个字其实来自同一个字源。 “只要把你的姓:伊兹(eads)中的“e、a、d”三个字母做基本对应,就变成“w、a、x”,是故这个名字的可能性是最高的,所以我第一个就来拜访华依斯(waxs)先生你了。” 杰伦德不语,咕噜咕噜地把啤酒一喝而尽,再马上拿出另一罐来。 “伊兹前辈,就算你忍不住想炫耀密码学的知识,也请不要改个太怪的假名字啊。” 对方闻言忽地怪笑起来,边笑边道:“老天,看来我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聪明呢。”他顿了顿,又灌了口啤酒,再道:“好啦,看你费了这么多功夫,又一副脸色苍白,睡眠不足的样子,到底找我干啥?” “早些时候,市立医院发生了谋杀案,你知道吧?” “呃,好像是吧,我没在意。” “尼克·朗卢被杀了。” “什么?”杰伦德愣了一下。 银凌海边盯着其脸部表情变化,边道:“我相信他是因寻仇而被杀的。” “寻仇?” “凶手的姓氏是克洛托。”银凌海故意淡淡道,边观察对方反应。 杰伦德脸色不变,但瞳孔瞬间放大,他咽了口唾沬,道:“你说……不,我的意思是,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伊兹前辈,你也曾经是警察,别浪费大家时间,好不?”银凌海深吸一口气后,道。 杰伦德沉默了一会,道:“我没有什么好说的。门在那边,你请吧。” “伊兹前辈,拜托你,事情比你想象中的严重很多,别逼我带你回警署,好吗?” “x的!你是怪物听不懂人话吗?”伊兹忽地恼怒起来,道:“小子,我也当过警察的,别给我来这套,你要他x的真有证据,现在我已待在侦讯室嚷着找律师了,所以你给我省省吧。” “是吗?” “现在给我滚,马上!” 银凌海忽地身子一动,下一秒间,杰伦德的脖子已被架起,再砰的一声撞到墙上。 他手中的罐子掉到地上,淡褐色液体洒了一地,像某道撒出的尿。 墙壁另一头传来一道忿怒的声音:“干x的,吵死人了,你这他妈的醉鬼安静点!” “伊兹前辈,”银凌海一手掐着对方的咽喉,一双隐带赤芒的眸子紧盯着对方,缓缓道:“这事很重要,现在已经有很多人死了,还可能会有更多,所以我已经没时间跟你磨菇下去!” 杰伦德不语,拚命地呼吸,眼中开始出现恐惧。 “伊兹前辈,让我来帮你恢复记忆吧。从前毒品调查科有位同僚,他叫艾德里,艾德里·克洛托,他与妻子离异,但与一对孪生子女同住。 “三年前,当时他被怀疑收受毒贩贿款,被暂时停职,但在案子调查期间,艾德里被发现于家中上吊自尽,其一对子女也不知去向,调查报告只说怀疑他杀了他们,弃尸于某个不知名地方后再自杀,最后案件不了了之。” “……” “好巧不巧的是,当时尸体发现者是你,而负责调查的就是尼克。而在案子发生后一个月,你就突然辞职,而尼克则要求内部调组,这些一切都不过是可爱的小巧合?” 银凌海不自觉用力掐住对方脖子,咽喉发出兽性的咆哮,空中同时响起啪啪骨头被挤压的声音。 墙壁忽地传来一句粗话,然后收音机声音更大了,传来电台dj的声音:“欢迎大家,现在又到了古典音乐时间,我是约翰大叔。大叔我也是那句老话,有些东西即使过去了,也必在历史中留下痕迹,而且历久常新,希望大家知道……” “嗄呀……嗄呀……”杰伦德脸色开始变青,手指拚命抓着银凌海的手。 探员醒觉过来,连忙松手,对方一屁股跌坐在地。 “好吧,我我……说就是了,用不着那样……”杰伦德下意识避开银凌海的目光,又喘了几口气,道:“好吧,事情……事情,老天,我们几个不过想赚多一点外快,卖些小情报给黑道什么的。 “本来一直很顺利的,那知道……总之我们知道艾德里被内部调查,晓得事情大条了。” 他顿了顿,想站起却又双腿发软,叹了口气,再道:“我们三个人秘密到艾德里家找他商量,但那笨……艾德里说要把一切抖出来,我们当然不肯……然后呃,我们有了些小磨擦……然后一不小心……一不小心就……” 银凌海冷冷的打断道:“然后你们一不小心杀了人,又一不小心把现场布置成死者自杀的样子?那艾德里的两个小孩呢?” “老天,那对孪生子?我们可以怎样?他们看到了整个经过,我们本来也想干掉……然后墨尔说有个更好的主意,可以……呃,多赚一笔。” “墨尔?”银凌海想起对方刚才说有三个人到了艾德里家,再问道:“他是谁?你们之后干了什么?” “墨尔就是布鲁斯兄弟帮的其中一个小毒贩,是尼克介绍我们认识的……总之他知道有个墨西哥的“供货商”喜欢……呃,某个调调儿,男女不拘,只要是小孩就成了,所以我们就……卖了他们……” “混蛋!” 第105章 银凌海怒吼一声,忽地再单手掐着对方脖子,把其整个人提到空中。 “等……等……墨尔说那墨西哥佬“玩”时很有限度,不会杀了那些小孩,这样总比直接干掉他们好……” 吸血鬼不语,咆哮声在咽喉中低回,似指甲划过黑板。另一手的指骨关节微微作响,眸子内的血丝恍似密了,眼神像看肉。 “不!别杀我……”杰伦德本能的呼喊道。 一直默然看着整个过程的雯妮莎忽地吼叫了一声。 银凌海愣了一下,猛地再放下对方,不由自主的喘气。 杰伦德屁股再和薄木地板接吻,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奇怪的是这次邻居没有大吼。 他无意识的把背项更贴近墙壁,道:“那……那时我有什么办法,你也知道我是帮会组的,一坐牢就死定了,老实说,我心中一直也不好过,况且我现在也这样作践自己了……” 银凌海深吸几口气,才冷冷的道:“伊兹前辈……不,伊兹先生,那墨尔刻下在哪儿?” “墨尔?他现在已当了帮会的一个中层头目,表面却是个电影公司的老板,听说搞电影赚了不少,现在风生水起,当了社会名流啦!”杰伦德酸溜溜的道:“我到过他在哥特河对岸,曼尼岛的一幢豪宅找他借钱,却连大门也进不了呢。” “唔,我明白了……不过你刻下很危险,杀尼克的凶手很可能会来找你,我马上带你到警署自首,让警方保护你。” “你老说凶手什么的,他也姓克洛托,他是艾德里的亲戚?” “不,你认识他们的,他们就是艾德里的两个孩子。” “你说那两个小鬼?他们现在也不过是十二、三岁,”杰伦德哑然失笑的道:“老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们不是一般的……” “喵!”黑猫,不,雯妮莎忽地短促的叫了一声。 “什么?”银凌海立时紧张起来,手移向腋下的枪袋。 “怎么了?”杰伦德茫然的问。 “静一点。”银凌海回头瞪了杰伦德一眼,对方顿时闭嘴。 房间静了下来,隔壁收音机的声音显得益发大了。 “各位听众,现在是古典名家环节,这次和大家分享的是贝多芬的《第五号交响曲》,也即命运交响曲的选段。这首曲子是他于一八零四至零八年之间写的,当时他的耳朵已经出现问题。其实他早在零二年时已写下遗书,表示……” 倏地走廊传来响亮的脚步声,迅速的自远而近,在门前停下。 “乐曲开始时,是以特别的四个音符:短——短——短——长为主题,连续演奏两次,又叫作“命运的动机”,贝多芬表示,这代表了命运之神敲门的声音。好了,请各位好好欣赏吧。” 收音机传来三短一长的音乐节奏,敲门声也同时响起。 银凌海双目红芒亮起,进入战斗状态。他轻巧无声的移动身子,避免和门成一直线,然后脚一挑,一旁的沙发横撞到门上,直立着成为障碍物。 无论如何,尽量阻碍对方行动,即使是一秒钟也好,再小的优势累积下来,往往成为胜利的关键。 雯妮莎跃落地上,迅速伏在较远的暗角处。 银凌海掏出手枪,没回头,只向杰伦德低喝道:“躲在我身后。” 收音机响起第一乐章,灿烂的快板,音乐展开凌厉的攻势。 门外传来艾尔的童稚声音:“哎呀,锁上了吗?那我要冲进来喔。” 银凌海沉默,枪管以斜角指向大门,却同时心中一动。 等一等,脚步声像是只有一人,而且只有艾尔的声音,那另一人…… 同一时间,一道黑影倏地破窗而入,玻璃碎裂。 呃?银凌海立时转身持枪指向黑影。 掉进室内的黑影一动不动,是个熊布偶形状的背包。 是孪生子利用自己的心灵相通能力,制造的声东击西战术? 同一时间,大门的锁闸往斜下方爆开,然后门被猛力推开,却因沙发阻碍,一时间只能开启极小的幅度。 下一秒,薄木板的墙壁裂碎开来,持斧的艾妮丝从隔壁处如猛虎般闯入。 “什么?”银凌海一愣,瞬间弄懂了孪生子的战术。 从窗户外相连的防火梯抛入布偶,再绕回隔壁破壁而入,是双重的声东击西战术。怪不得刚才一直嚷嚷的邻居忽然安静下来,猜想不是被干掉就是被打昏了吧。 艾妮丝笑了一声,斜里往银凌海冲去,利斧由下至上斜砍而去,空中瞬间现出半圆的刃光。 “前辈,我挡着他们,你快……” 千钧一发间,在银凌海背后的杰伦德忽大力一推,探员整个人登时往利斧方向跌去。 同一时间,沙发被撞往一旁,门推开。 杰伦德转身往窗子跑去,目标应该是窗外的防火梯。 艾尔半边身子踏进公寓内,毫不犹豫的举枪射击。 “糟了!”银凌海倏地失去平衡,生死一线间,动态视力达至最高峰,空出的一手仓促运力,一掌劈往斧柄处。 目标是持斧者双手的较上位置,其中一道较深的斩痕处。 “啪!”斧柄瞬间断裂,打滑旋飞开去,先穿破银凌海的侧腹,再往外投去。 同一时刻,艾尔射出的子弹击中位置较高的窗户。杰伦德在惊慌下一个分神,脚踩在地上啤酒处,一个踉跄,另一只想平衡的脚又踏着了布偶,再滑了一下,往前跌去,位置刚好落在断斧的飞行路线上。 “霍。” 利斧划过了杰伦德大半边的脖子及锁骨处,男人瞬间露出怪异的表情,头以不可思议角度倾侧,倒地,血如泉涌。 “嗒。”沉重的金属和木板撞击,中间夹带血肉。 一切彷佛如事前经过精密计算般。 收音机响起双簧管如哀求、顺从的慢板乐句,第一乐章已近尾声。 “啪。”艾尔把滑套往后拉,于待发状态的沙漠之鹰指向银凌海额头,二人四道目光交会。 “艾尔,我已经……”银凌海半蹲于地上,一手按着破了道大口子,血汨汨地涌出的小腹,呼吸急促而乱,道:“知道你们父亲的事,还有你们……” 艾尔打断银凌海,静静道:“银哥哥,别乱动喔。” 收音机此时传来电台dj的声音:“各位听众,这就是第一乐章的部分选段,贝多芬曾说过:“我要扼住命运的喉咙”,我认为这乐曲充分表现出他挑战命运的精神……” 这时艾妮丝步前来到前警员的尸体旁。她察看着斧头造成的致命伤,露出古怪的表情,好一会后,才转向探员,道:“银哥哥,想不到上次的爆炸你没挂掉,而且行动还比我们快上许多呢,” “是啊,都是尼克不好,被斩开时讲话胡里胡涂的,害我们跑错地方,浪费了许多时间,”艾尔续道。 “嗯,你真是了不起的侦探。” “不过劝你别再这样鸡婆了喔!” “而且作为吸血鬼,营养不良的你其实已经很疲倦了吧?” “真要打的话,我们的胜算很高喔!” “所以建议你别再强出头……” “否则就会没头。” 二人说罢,艾妮丝轻步来到钉在墙身的斧头处,紧握断柄一拔一拉,吐了吐舌头,道:“讨厌,人家要换个新的斧柄啦。” 艾尔则慢慢后退数步,来到姐姐身旁。握枪的手一直指着银凌海,很稳定。 “等一等,你们想找墨尔吧,”银凌海喘了口气,道:“别这样,我明白你们遇上的……” “那么你应该明白,”孪生子同时打断探员,道:“任何神明知道我们身上发生的事……” “都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啊。” “而且刚才……刚才……”艾妮丝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像终于肯定了某些东西般,道:“是的……银哥哥你也看到了吧,奇#書*网收集整理方才那男人如此“巧合”地被命运的手扼住了咽喉,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是的,听我说……” 二人手牵手,忽一个跳跃,轻巧落到窗台处。艾妮丝再道:“好了啦,银哥哥,我们要去吃特意留到最后的主菜喔。” “而且他家有很多保镖喔,还有狗狗,是最麻烦的那个啦。” “看在你刚才也有“帮忙”收拾那男人,这次就饶过你吧。” “不过请你别再出现了喔!” “否则把你……” “连同躲在那边的小猫咪……” “也一并干掉喔。” “不过呢,如果之后还有时间……” “我们可以陪你“玩玩”的喔!” “反正我们这方面的“训练”很充足的喔。” 二人再一跃,落在防火梯处,复再几个跳跃,身子迅速远去。 《鹅妈妈的童谣》的歌声再起。 中央警署。 梵歌出于习惯的拍拍自己额头,手中拿着话筒,眼睛则盯着桌上的一堆档案。 “嗯,老黄吗?请问你们找到伊兹了没……是的,我明白,但我很确定。详细的原因稍后我会解释的,现在请你们尽力,谢谢。” 电话挂断。梵歌叹了口气,注意力再落到桌上。 桌面杂乱的摆着数个活页夹,夹着各式的犯罪现场照片、平面图、某个犯人的半身照及证人口供笔录等。 梵歌摇了摇头,喃喃道:“简直像是上了愚人船一样,而且要命的我还是船长。” 电话忽地响起。 “我是西西妮亚。” “长官,这儿是鉴证组,你要求优先处理的那宗……呃,货仓爆炸现场的那具男尸,身分已确定了,报告已送出去了,但我知道你很急,所以电话通知一下。” 第106章 “嗯,谢谢。” “我们复原了死者部分的证件,又以残肢上的dna和数据库内的档案对比,证实了他就是……” “连环杀手“蝴蝶结男”?”梵歌忽打断道。 “呃,”电话另一头愣了一下,道:“是的,长官,如果你能拿到他的牙齿医疗纪录,可以再以此比对。” “嗯,谢谢,麻烦你了……” 电话上另一颗小灯忽亮起。 “抱歉,请等等,”梵歌按下另一个钮,话筒切换成另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长官,不好了,调度中心接到通报,说医院屠杀案的那两名凶手在曼尼岛上出现。” “什么?” 哥特市,曼尼岛。 曼尼岛是位于哥特河上游,接近中城区的一个岛屿,约八百平方英亩,人口约二千多人。在十八世纪初是监狱及流放犯人的地方。现在则因为接近金融区,又四面环河,成为有钱人豪宅及低密度高级公寓的集中地。 岛上东端,一座仿法国路易十四世风格的豪华大宅正冒出火炎及浓烟,枪声如爆竹般响起。 银凌海把车子停在大门旁,皱起眉头,腹部犹自渗血的伤口隐隐发痛。 可恶,还是赶不及吗? 有着金色铁栅栏的豪宅大门被利器斜里劈开。花园草坪有如台风过境般,大理石雕像倒了,各处都躺着穿西服,手上握着手枪的男尸,较远处有两头黑色的杜宾犬。 他们或被大火力的子弹击毙,或是被利器分尸,车道上有一轮轿车在燃烧,某程度说,整个景象很有颓废风格。 雯妮莎跃到地上,却一个踉跄,几乎站不稳。 “雯妮莎师父,你没事吧?自从在仓库爆炸时你已……” “少废话,我是还没适应仰头面对一个笨蛋罢了……过一会儿就会好的,”雯妮莎胡须竖起,尾巴迅速的摆动,道:“笨驴,我想过了,我们可以来个反击计划。” “反击计划?” “是的,你……我们没需要跟着帕克的节拍起舞。从几次交手看来,孪生子对你有某种好感,只要我们让他们成功复仇,再好好谈一下,应该可以拉拢他们过来……” “不,”银凌海立时打断道:“我要阻止他们再杀戮下去……嗯,我需要。” “你需要?你最需要的是由驴子进化成灵长类的契机!”雯妮莎索性挡在银凌海前方,双耳后贴,尾巴卷起,咆哮道。 一人一猫对视。 雯妮莎看向银凌海双目,又瞧瞧他紧抿的嘴和自相处以来,从没出现过的古怪阴霾神色。思前想后,终于明白了。 黑猫垂下尾巴,慢慢的摇动,道:“听好了,小弟。是的,他们的经历和你很相似,一样从小和母亲离异,一样有个贪污的警察父亲,也亲眼看着父亲死去,不过那只是很相似而已。” “……” 雯妮莎忽地咆哮一声,再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们只不过是很、相、似而已。他们不是你,不是个叫银凌海的人。” “总之我要阻止他们。”银凌海固执的道。 “老天,笨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即使你帮他们,你那悲惨童年也不会突然变成快乐时光!” “雯妮莎师父,我不知道怎样清楚解释,”银凌海想了想,道:“每次我想说服别人不要做某些事,对方就会做,应该是我口才不好吧,我……我不擅长说安慰话或者拥抱什么的,我只能做我最擅长的事。” 他顿了顿,再道:“但我知道,我最痛苦的时候,有人救了我,就是莫叔和凯阿姨。要不然,我的眼神可能就和他们一样……混浊吧。因为那时有人救我,所以现在我要救他们,事情应该是这样,世界应该是这样。” “你那是什么笨驴逻辑啊,我说……” 倏地屋内传来一道巨响,爆风吹来。 “留在这儿,雯妮莎师父。” “喂,笨驴……” 豪宅内的客厅。 客厅贯彻了主宅外观的华丽风格,墙边、栏杆等都是有繁复图案的铜饰,壁炉的位置是个显示火堆映像的电浆显示屏,墙壁上挂上各种动物的头部标本,还挂着各式各样的直剑、弯刀、斧头及连珈等冷兵器。 一名男子在东倒西歪的家具杂物中一拐一拐的走着。 满头大汗的他来到壁炉旁的一幅墙前,发抖的手摸摸墙身,卡的一声,暗门打开,是个摆了枪枝及财物的小暗格。 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两名复仇者的小小身影出现。 二人身上脸上都带血污,衣服破了。虽然之前爆炸受的伤复原了,不过艾妮丝小腹处是个血肉模糊的枪击伤口,而艾尔的一手不自然的扭曲,无力的下垂着。 男子一慌,手肘一撞,暗格内的仿古手枪、弹匣、古董金币,以至一颗旧式的棒形手榴弹都滚落在地。 “墨尔先生,你好吗?” “谢谢你仆人的招待,那些小狗狗很可爱。” “幸好我们的前墨西哥“主人”除了那些害羞的色色“训练”外……” “还喜欢看我们拿着武器……” “与相同年龄遭遇的小孩互相残杀。” “所以我们这方面也很熟稔喔!” 二人再异口同声道:“你真是幸运呢。” “别过来!”墨尔尖叫起来,手一抓,拿起一把削短了的双管散弹枪,指向二人,下意识的扣扳机。 空中只有传出空洞的声音。枪没上弹。 二人向墨尔走去,枪是待发状态,斧也准备好。 墨尔把手枪抛下,跪倒在地,哀求道:“求求你们,别杀我,你们要钱?对不?我有很多钱,对了,除了这个,我还有几个隐藏保险箱和暗柜,里面有很多现钞、不记名债券、珠宝,可以轻易脱手的。对了对了,我还有些好货,纯度高没渗杂质,很值钱的……” 二人微微一笑,道:“我们想要的东西只有一样。” “老天,”墨尔整个人彷佛软了,半边身子抵在挂满兵器的墙下,道:“你们到底是谁……什么东西?” “我们可以像电影上那些要报仇的主角般,解释一次,让你明白,” “但让你带着疑问死去,这样应该比较痛。” 艾妮丝举起换上新柄的斧头,下挥。 瞬间,一道黑影高速掠过,墨尔的身子倏地后移。 斧头落到地上,地板木屑扬起。 “什么?” 二人回过神来,看到抓着墨尔衣服后领的年轻男子。 “又是你吗?银哥哥。” “你真的很烦耶,这是第几次了?” “无论多少次我也会试。”银凌海看着二人,平静的道。他复把墨尔放在地上,对方虽软倒了,却也四肢并用,往窗户处爬去。 “那你还可以再尝试几百次呢,假如你每件尸块算一次的话。” 远处倏地响起警笛声。 二人互视一眼,艾妮丝道:“艾尔,你在后面掩护我。” “嗯。” 艾妮丝点点头,然后忽地高速往银凌海冲去。 斧头挥舞,有如暴风雨来袭。 银凌海深吸口气,葛拉克17瞬间来到手中,抵着扳机的手指却以极小幅度轻抖。 真的要开枪吗?要向“受害者”开枪?要杀死一个小孩……不,一定有办法的。 集中精神,吸血鬼战斗状态下的动态视力到达最高峰,枪管瞄准艾妮丝的膝盖。 同一时间,艾尔猛然踢起一旁的小茶几,后发先至,竟比艾妮丝的身子更快,往银凌海的头部飞来。 木制的茶几瞬间挡住银凌海视线,阻碍瞄准。 下一刻,利刃破开桌面,木板的碎片于空中飞散,利光再起,已来到银凌海不足一米的范围内。 银凌海持枪的手一挥,手枪的枪管勉强从刃侧架住斧锋,发出一记清响。 等一等,瞬间传来的力度没想象中强,而且这武器的触感…… 银凌海定睛一看,持斧头的竟是艾尔,他手中的是从墙上摘下的其中一把斧状武器。 一开始已打算利用茶几妨碍视线? “银哥哥,你中计了喔。” 同一时间,艾妮丝已横越银凌海身旁,斧头往墨尔直劈而下。 不!没办法了。右眼瞳仁变成白色,“时流”之眼发动。 时间变慢,除了银凌海自身,所有事物于瞬间变成慢动作。 银凌海两手连续出击,二人手上的武器被击开,肩膀、肘及手腕的关节接近同时脱位,是极准确的动作及力度控制。 时间回复正常。两柄斧头坠地。 银凌海两手成爪状,虚掐住二人的咽喉前方,呼吸急促,脸上都是汗珠。 女孩看着银凌海,道:“银哥哥,真是厉害的异能呢,” “是啊,那种被逼看着自己慢动作的感觉真可怕,” “如果你之前出奇不意的使用,其实可以轻易杀死我们的喔。” “我是警察,不是杀手!”银凌海固执的道。 “在仓库我们攻击你时,又或在伊兹家遇险时,无论自己情况多危险,你也不用这一招。” “而现在为了救一个坏蛋而动用唯一的王牌……” “你真的很搞笑呢,银哥哥。” 二人同时露出嘲弄的笑容。 银凌海沉默了一会,诚恳的道:“其实我……我的父亲也是个……犯了错的警察,我亲眼看着他死去,所以我很明白……明白……” 他顿了顿,深吸口气,再道:“对不起,我知道再多的安慰话也是白搭,你们一定比我痛苦,但是……总之,杀人是错的,我要阻止你们继续犯错,我想救你们,就是这样。” 第107章 二人看着银凌海的一双眸子,半晌后,忽地大笑起来。 “银哥哥,你那认真担心我们的样子很逗趣喔。” “是啊,和傻瓜没两样呢,救我们?” 二人忽往后跌坐在地,笑声不止。但是杀气消退。 “你们……” 然后,空中响起卡嚓一声。是拉动散弹枪护手来上弹的唧筒声。 银凌海立时回头,看到持着散弹枪的墨尔。 “这次我可上了弹,死吧!你们这堆怪物!” “糟了!”银凌海回身,刚勉强来得及挡在艾妮丝身前。 枪声响起,枪身因已削短了,射出的鹿弹快速于近距离扩散。 因为位置差异,银凌海承受了大部分散出的铅珠,胸部爆起一蓬血花,与艾尔同时往后倒跌。 下一秒,艾妮丝往墨尔冲去,冒出獠牙的嘴狠狠咬着其咽喉。噬意如同恨意,入肉七分,紧咬不放。 “x的,痛啊!”墨尔慌忙间再作一次滑杆动作,扣扳机,在近距离开火。 强大的冲击力撞开了女孩细小的身体,还连带一大片血肉。来自墨尔的咽喉,接近三分之二的面积。 剧痛加上看到自己流出大量鲜血,墨尔失去冷静,抛下了枪,转身往户外奔去。 “警察……救命……有人要杀我……”墨尔边跑边勉强叫道。 “墨尔!”倒在地上的银凌海勉力道:“别乱动!你会失血过多……” “杀你……”倒在地上的艾妮丝轻轻的道:“是为了……替天行道……” 墨尔爬出窗户,来到院子处,他一个踉跄,然后又拚命往大门处奔去。 鲜红色的血落在墨绿色的草地上,他又跑了数十步,心中后悔当初屋子为啥要建那么大时,一个脚步不稳,跌倒在地。他又挣扎了几下,如被剖开的蚯蚓,然后没有再动。 一切都安静下来,只剩下云移动的声音。 再然后,是警笛、轮胎擦地及密集的脚步声。宅外处传来扩音器的声音:“这儿是哥特市警察,大宅内的人听着,马上放下手上的武器,重复,这儿是哥特市警察……” 艾尔咳了几声,勉强扶起姐姐,道:“银哥哥,和之前那次一样,你又被自己所造的好事反咬一口呢。” “嗄呀……艾尔……你……你们……”银凌海咬紧牙关,欲半坐起身子。 二人忽地趋前来到银凌海身旁,一左一右轻吻他脸颊一下,同时道:“我的密语是——卖火柴的女孩说:“在愚者嘉年华中,毒气弹不在任何向神明祷告之地。”” “我的密语是——姆指姑娘说:“在愚者嘉年华中,毒气弹不在任何连结两地的长铁上。”” “你们……” “啊,对了,这儿的地下室放了墨尔很多坏坏的东西,是门外那些叔叔被我斩成两半前说的喔。” 二人说罢,相视一笑。双目红芒隐现,艾尔伸脚往地上的棒状手榴弹一挑,再咬着。 “不,你们想干什……” 面向户外的二人忽地回头,艾妮丝向银凌海一笑,道:“银哥哥,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死后必升天国,因为我们早已身在地狱。” 两个小孩的身影往警笛声最密集处飞奔去。 “不!” 接下来是连串的枪击声,呼叫声,甚至爆炸声,不过听来都很遥远,像是来自另一个星球。 快要日出了。 注一:“好人”、“好人卡”,网上流行用语,好人指被女方甩掉的男性,被甩的动作叫作“发好人卡”,作者这样清楚是因为他也是一个好人。 第六回:决斗的神圣和胜负的偶然 下午,中央警署,梵歌的办公室。 银凌海站在办公桌前,浑身散发消毒药水气味,手臂包上绷带,一边脸颊也贴上药水胶布。 “银探员,你的伤怎样了?”梵歌合上手中的档案夹,问道。 “报告长官,嗯,当时……对方的散弹幸运的没有命中,只是擦过我身边,感谢长官关心。”银凌海有点紧张的道。心忖孪生子当时冲去警方,某程度上引开了各人的注意力,少有人注意到自己怪异的复原情况,是自己想不到的“幸运”。 “嗯,很好。”梵歌看看桌上破裂的玻璃一眼,道:“不过我不好,银探员,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长官?” “好吧,他们是艾德里·克洛托的子女,为了替父亲复仇而犯案。在市立医院杀了尼克后,再杀了伊兹……呃,我们已在公寓找到他的尸体,然后他们上门收拾墨尔。 “双方混战时,墨尔枪伤了你,又击中了两名凶手,而他们在杀了那毒贩后,冲向在场警察,混乱中子弹击中了他们身上的手榴弹,轰的一声,尸骨无存,是吧?” “……” 梵歌顿了顿,平静的续道:“我们还根据你的说词,在搜索现场时,在几个隐藏保险箱及地下室找到大量毒品,以及布鲁斯兄弟帮的帐簿及交易纪录,高层都很兴奋,因为可以藉此一举把本市第三大帮会连根拔起,事情解决了,皆大欢喜,对不?” “……” “你查到了有关那两名凶手的线索,为什么不向上司报告?到知道他们行踪时,又单人匹马擅自行动,你认为“纪律部队”是什么意思?” “……” 梵歌一手轻抚着破裂玻璃上的透明胶纸,道:“玻璃很漂亮,但也很脆弱,只要上面有少许裂痕,遇上再小的冲击,也会整块碎裂。除了自身被破坏外,碎片也会祸及身旁的一切。” “长官……” “法律与正义都和玻璃相似,都是易碎品。”梵歌看着银凌海,一字接一字的道:“我们是维护规则的人,如果连我们都不遵守规则,一切,不,世界就会毁了。” “长官,我……”银凌海想说点什么,但口中只有苦味。他深吸一口气,低下头,看到莫凡留下的,玻璃往四周扩散的裂纹,像眼般瞪着他。 “银探员,我看过你的纪录,你也很久没放假了,我让你暂时休假,任何案子你都别碰,直至我有时间弄清事情……我指所有的事情,为止。” “是的,我……”银凌海深吸一口气,道:“我明白了,长官。” 室内瞬间只剩沉默,如窒息。 梵歌假咳一声,道:“银探员,我希望你明白,我是对事不对人,我要为整个凶杀组、整个警队的名声负责,我没有选择。” “是的,长官。” 稍后,法医大楼。 康薇尔和哈定法医步出走廊。 “哈定,真抱歉,这阵子都要麻烦你了。” “别说这些客套话,你别担心这个,最重要的是自己的身体,对了,那手术……” 哈定电话的忽然响起,他掏出行动电话,话筒另一端传来一道生气的女性声音:“哈定混球,你不是说过陪人家吃饭,现在……” “啊,对不起啊对不起……”哈定急忙向康薇尔摆摆手,又加了个打气的手势,急忙离去。 康薇尔笑了一下,点点头,她再半转身子,欲走回办公室内,背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凯阿姨。” 康薇尔闻声回过头来,看到倚在柱子旁,身子有三分之一笼罩在阴影中的银凌海。 她瞧瞧脸颊上贴有胶布的儿子,叹了口气,道:“又受伤了?这次是哪一宗案子了?” “呃,没什么的……凯阿姨,你放心吧。” “我从来没有放心过,如果你要听真话的话。”康薇尔边说边半转身子,打开办公室的门。然后她回头看看犹自站着的银凌海,奇怪的问道:“阿海,干嘛不进来?” “嗯,我怕你会不高兴,所以想先告诉你……”银凌海有点尴尬的道:“它的毛可能会污染证物什么的。” “它?毛?” 银凌海从阴影中完全步出,一手抱着一头样子疲倦虚弱的黑猫。它看到康薇尔,像是打招呼般喵的叫了一声。 “这是……小鬼,我不知你养了宠物。” 黑猫听到宠物一词,立时吼的叫了一声。 “它不是宠物,它是……”银凌海登了一会,有理说不清的道:“总之,它之前因为爆炸的气浪……不,是某种震荡而受了一点……内伤,不方便四处走动,而我要对付……呃,有宗案子要查,可能这几天都会很忙。 “我之前找过的兽医水平又令人担心,所以我想有个有医疗常识的人能暂时照顾它。” 康薇尔不语,轻轻从银凌海手中接过黑猫,道:“阿海……先进来再说吧。” 二人步进办公室内。 康薇尔像是乏力般坐在椅子上,边轻抚着躺在膝上的黑猫,犹豫了一会才道:“阿海,并非我不想帮你,而是这几天……老天,我应该一早就说的,可是……很抱歉,阿海,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的。” “呃……”银凌海疑惑的抓抓头,道:“好吧,凯阿姨,你说我听。” “嗯,这事很重要,是有关我……” 银凌海的行动电话忽然响起。 “啊,抱歉。”银凌海告了个罪,接听来电。 “喂,我是银凌海。” “银探员,你好,很久没见了。”话筒传来一道陌生的女性声音。 “呃……”银凌海思忖了一会,不好意思的道:“对不起,你是……” “我叫静,龙兰静。是“愚者”的七名手下之一。” “什么!”银凌海手中的行动电话外壳瞬间被握得吱吱作响。 康薇尔沉默下来,奇怪的看着探员。 第108章 “好了,客套话就免了吧。我就直接一点,我们来“决斗”吧,银探员。” “决……决斗?”银凌海下颔掉落,瞬间有种时空错置的古怪感觉。 “是的,就是两个人,一对一,牛仔或是骑士用的那一种。很古典但有效解决争执的方法,不是吗?” “我为什么要按你吩咐去做?” “你附近有电视机吗?最好是有二十四小时新闻的频道那种,我喜欢现场感。” 银凌海瞧瞧康薇尔,指指一旁的小型电视机,道:“凯阿姨,麻烦你,第五新闻频道,谢谢。” 电视开启,屏幕上出现一大一小的分割画面,较大画面的直播室坐着两名主播,右方的道:“以上就是有关市立医院屠杀案死者家属的访问,接下来是……啊,前往曼尼岛枪击案现场视察的市警察局局长刚刚在现场发言,我们把镜头交给现场同事。” 画面一转,小画面迅速扩大,出现局长被一大堆麦克风包围的镜头。 “警方于稍早前在现场搜到大量的违禁品,还有某个有组织犯罪集团的若干数据,初步估计事件是和黑帮仇杀有关。” 局长寒着一张脸的道:“我再强调一次,这次事件不是恐怖袭击,事件和恐怖分子毫无关系,哥特市仍然是全球最安全的城市之一……呃,总之,警方会认真调查此事。” “局长,警方需要增加人手吗?” “万圣节的巡游会否取消?” “警队有需要增添更重型的枪械吗?” 局长摆了摆手,不理在场记者提问,径自上车离去。 画面拉到现场记者身上。 “刚才是局长的发言,大家可以看到,警方仍然封锁现场……” 画面忽地传来一道对象碎裂声,同一时间,播报员后方一辆车子的车窗倏地粉碎。 “等等,各位观众,刚刚好像……” 镜头由一脸茫然的播报员特写拉阔成广角,一辆刚入镜的采访车两条轮胎突然先后爆开,车上的玻璃跟着粉碎。 “老天,这是……”银凌海情不自急的喊叫起来。 同一时刻,画面外传来某个人大叫:“是枪击!趴下!” 镜头随即摇晃起来,变成横置和低角度,只看到无数跑来跑去的脚和尖叫声。 然后是一片噪声画面。 画面迅速切换成直播室,主播有点慌乱的道:“各位,因为有少许技术问题,我们……” 此时话筒再传来声音:“怎样?这就是我的请柬。” “你……”银凌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这是……远距离枪击?” “很好的观察力,不想华盛顿枪击案在这儿重演,就来已废弃的南星住宅区吧。” “南星住宅区?” “两年半前,那住宅区的幼儿院,以及那意图纵火的男人,有印象吗,“奇迹小子”?记得你那奇迹的一枪吗?” 银凌海沉默了一会,道:“你刚才第一句就说很久没见了,我们是认识的吗?” “你来到自然就会知道。这是场“神圣的对决”,别带其它闲杂人等来,而且快一点,我可没什么耐性的。” “等一等,你……” “这次我不会射偏的。” “等等……” 卡。电话挂断了。 “喂……喂……”银凌海猛瞪着行动电话,如它是杀父仇人。 “阿海……”一旁的康薇尔忧心的问道。 银凌海猛地站起,又气又急的道:“凯阿姨,不好意思,我要……我有事情要办……这猫,不,雯妮莎就麻烦你了。” “它叫雯妮莎?” “是的?有不妥吗?” “呃……没什么……” 银凌海看着雯妮莎,人猫对望,对方发出呜呜的高音吼叫。 银凌海点点头,复转过头来,道:“对了,凯阿姨,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了,不要紧的,总之,嗯……你要小心一点。” “嗯。” 同一时间,哥特市,某座大厦的天台。 夕阳西下,如火烧。 “愚者”帕克坐在楼顶,一个张牙舞爪形状的怪物石像滴水嘴的头上,低头玩着手中的掌上电玩。身旁,怪物的肩膀站着那名戴口罩,叫“ace”的少年。 帕克忽地把手中的掌上电玩摔到一旁,道:““ace”,老天,我发誓我试过了。但这东西老是在重复又重复,我永远没法喜欢电玩。噢,“ace”,你知道游戏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大人,我不知道。” “是变化,这样才有惊喜!这样才是有趣的游戏!为了这个,我还把那珍藏品给了那大块头哩,希望他能活用吧……对了,我说到哪儿……是的,这个有声有画的小东西,我实在不明白人类为什么会喜欢,要不是为了提……” 忽地下方的杰克逊大道传来轰隆的一声巨响。二人低头看去,原来有个让工人于路灯上挂布置的平台倾倒了。 帕克古怪的笑了一下,半转过头,面对着逐渐西沉的夕阳,道:““ace”,你知道吗?很多我们的族人也喜欢看落日。这是光与暗交替的瞬间,看着光明逐渐消逝,夜则愈来愈近,令人想哭又想笑,你明白吗?” “这……” “算了,年长的人给你任何忠告,你总要到了他那个年龄才会真正明白,这就是吊诡的地方。” “……” 帕克边看着下移的金乌,彷佛被挑起了话兴般,道:“你知道吗?罗素(bertrandrussell)说过:“过去存在吗?不存在。将来存在吗?不存在。那么只有现在存在吗?对,只有现在存在。”时间有两种,一种是刻度的时间,是计算用的,另一种是流逝的形象的时间,叫岁月。” “大人,这……”少年脸上一副费解的神色。 “有一天,你得到了……永生……好吧,最少对人类而言,是永生。”帕克喃喃道,像是自言自语:“你最初以为那就是一切的可能,就是终极的答案,但后来你发现,自己只不过是有更多的问题。拥有所有时间,就是没有时间,因为不死,所以不安。” “大人,这……”少年再浮现出一个似懂非懂的神情。 “对了,你知道什么是“漆黑之炎”吗?” “呃,是和大人之前施展的那些……神奇的魔法吗?” “噢,不不不,我说的是纯粹是一种心理状态……嗯,你有带那个什么,像火石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大人是指这个?”少年忙从口袋内掏出一个军用的防风打火机。 “是的,就是这个。”帕克接过,打着了火,道:“人喜欢用火来比喻某些心理状态,比如忿怒,就说怒火,欲望,就说欲火。而“漆黑之炎”就是某种……呃,近似某种不痛快、不安般的感觉。 “你觉得这世界某些东西不对,某些事情不对劲,你不满意,但又不知自己可以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 “……” “那感觉就是一种痛,一种内心之火,黑色的火。它和怒火不同,没有温度,像余烬。但即使再多的快乐和愉悦也没法将其浇熄,它就在你心中默默的烧着,慢慢吞噬你的生命。” 帕克忽微微打了个寒战,道:“是的,老天它就一直在燃烧又燃烧。安静,而且绝望地燃烧。” 太阳被地平线吞没,剩下余霞。 “时间会令人知道这种火炎的存在,但大部分人在发现这点之前就死了,他们不知道,最重要的就是“现在”,就是当下,没有什么是需要被限制着的。 “爱恨、生死、善恶其实都是束缚,要能质疑你认知的一切,而痛苦和欲望都是钥匙。” 帕克道:“假如肉体和死亡是限制,我就超越它!我就帮别人超越它!我想让大家,所有人都醒悟过来,醒悟到“醒悟的重要性”,我不断的撒种子,因为发芽很困难,所以要撒很多,我是哲学的农夫……” 天色一点一滴的暗了下来,最后黑夜降临。 “大人……最后这一点……我……我完全不明白,很抱歉。” 帕克忽地哇哈哈大笑起来,道:“老天,你瞧我刚才瞬间发疯了……不,又或许是瞬间恢复正常了,哈哈哈…… “怀德海(a.n.whitehead)说过:“当作者以模糊深奥的话写作时,他是在胡说八道。”我方才还真像个加插些有的没有,特意拖长故事,好骗吃骗喝的说书人呢!噢,刚才的一番话,你就把它在你脑海中删掉吧。” 帕克忽地合上打火机,道:“拥有这种火炎的生物,其生命是痛苦的。如果没有,则连生命也说不上,这火,乃是必要之恶。 “我刚醒来不久,你们之中有些是我找上你们,有些是双影发现,“介绍”给我认识的。不过重点是,我们的灵魂在某处共鸣,特别是你,“ace”,你有这个天分,你是最明白我的。” “大人……” “是吗?谢了,阿高,我又欠你一次。” 银凌海挂上行动电话,下车。在他前方是挂有警告标记的围栏,铁丝网后是已废弃的南星住宅区。 住宅区是重建项目的一环,由市政府和地产发展商合作,由政府负责收购原来的老旧建筑,发展商则于原来地方兴建新式住宅,政府同时减免地税及其它税项,目的是为了重整旧城区及提供低廉房屋予低下阶层。 南星住宅区前身是工业区的一部分,但一年前在更换地下水管时,发现竟埋有非法弃置的化学污染物,居民被逼迁离,现在居民团体仍就赔偿问题和市政府持续打官司。 第109章 秋风吹过,铁丝网微微摇晃着,声音像呻吟。 银凌海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映像,一具打火机,军用的防风打火机。 记忆的细节再次浮现…… 两年半前,冬天。 南星住宅区的托儿所。 天刚下过初雪,气温甚低,落在地上的白雪沾了泥土及脏物,变成褐色,像粪。 多部警车泊在建筑物外围,堵住出入通道,十多名警员荷枪实弹的包围了托儿所,寒风中尽是从嘴巴鼻子喷出的白色热气。 教室内坐着十多个饮泣着的小孩,其腰部都被一根登山粗缆绳绑着,彼此相联。几名似是老师的成年人则坐在地上,除了腰间的绳外,双手也被反绑着。 室内唯一站立的中年男子,他一手拿着一把勃朗宁9毫米mk3式大威力手枪,另一手则拿一枚军用防风打火机。腰间则像某些漫画般,绑上了一根根印着tnt字样的管子。 各人质像是刚从河中捞上来般,浑身湿透了。身上的透明液体发出汽油特有的刺鼻气息,和着大气中的哭声,令人不适。 男人来回踱步,忽地从一扇玻璃破掉的窗子向外高呼,道:“我太太来了没有?x你妈的!当老师当到要偷情?x的,对了,还有那个该死的奸夫,你们不是说押他们来的吗?” “先生,请你冷静一点,”外围警员中的指挥官连忙用扩音器喊话:“我们已经找到你太太,她正在赶来……” 穿着巡警制服,以警车作掩护的力高悄声向身旁的银凌海道:“实在太过分啦!情况就像新婚之夜时,你抱着新娘子,房间的门却突然坏了打不开般,令人急得要命啊!” 同样身穿巡警制服的银凌海从敞开的窗子盯着托儿所内部,沉默,似是思考。 “s.w.a.t.(特种武器与战术部队)不是来了吗?何不正面冲进去算啦,又或是用狙击手什么的来一枪。老天,我是第一次和一班男人挤在一起而下面硬了,令人担心。”力高呼出一口热气,咕噜道。 银凌海轻轻摇摇头,道:“不,托儿所内部的暖气仍然运作,那些汽油应该已气化了,这时无论那一个开枪又或是他打着打火机,火花出现,可能引发爆炸性燃烧。 “况且那是军用的防风打火机,很难自动熄灭,我猜指挥官是尽量拖延时间,让他疲劳而减低注意力,这时才……” 室内忽然传出几句流利连贯的粗话,然后是男人咆哮的声音:“x的,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你们分明是在耍我!” 对方说罢,忽地扯动绳子一端,“人质串”被拉起,同时往大门外步出。 男人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在场的警察紧张起来。 “人质串”成扇形般包围着后方用枪指吓着的男人,而较高大的老师则在其前方,如同一面盾牌。 指挥官透过无线电的声音传来:“大家不要妄动,待……” “你们要看到人肉串烧才知道我是认真的吗?”男人打着手上的打火机,暴喝道。 “老天,他是疯子却不是傻子,”力高脸肌抽搐的道:“实在太过分啦!阿海……咦,人呢?” 不行!现在即使开枪射中他,他手上的打火机也会……老天,还有那些炸药……我要想个办法! 银凌海心念电转,同时趁所有人注意力集中在大门位置时,蹲下身子绕到“人质串”扇形的侧旁,再伏身在某个矮树丛后。 同一时间,正步出大门的男人没注意到建筑物和地面间还有个台阶,他一不留神,一足踏歪,身子踉跄地往前半仆。 噗的一声,男人后方的地面传来闷响,呈斜角的爆出一个小洞。 男人的失足动作巧合地避开了狙击手由斜上方射来的子弹。 他反射动作的矮下身子,复半转过头回望弹孔,然后搞懂了刚才发生的事。 “x的,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开枪?”男人骂了一声,握着打火机的手青筋冒起,打火机的火炎彷佛更剧。 半秒后,火炎的花朵就要盛开。 “喂!”银凌海猛地从藏身处站起,大喝道:“笨蛋,我就是那奸夫啦。” 男人的手不由顿住,侧头望向银凌海,疑惑的道:“你?” “我有什么办法?你老婆就是喜欢穿制服的男人。”银凌海尽量造出嘲弄的表情,道:“还有,她可爱死了手铐呢。你要是不服气,就过来干掉我啊!” “靠x,原来是你!”银凌海的说话迅速挑衅起对方的情绪,男人半转身子,举枪,扣扳机,没有半分犹豫。 探员同时开火,枪管连续吐出两道火炎。 下一刻,银凌海的肩膀爆起一大片血花,巨大的冲击力把他扯倒在地。 男人的眉心处则冒出一个血洞,头后方是大面积的子弹出口,血肉模糊,而他手中的打火机有如被隐形的手掌击飞,落往一旁。 “噗。”男人倒在地上,白雪成赤。 这是加入警队的银凌海第一次击毙犯人。 空中倏地响起电子铃声,银凌海的行动电话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 在康薇尔面前的是一堆身影模糊,只剩下嘴巴的身影。 嘴巴发出声调内容各异的话语。 “凯,我们都还年轻,你肚中的那个……可不可以先打掉……” “喂,那个新来的什么康薇尔,你一个人值班可以了吧?我有约会……不网,我有事要先走。” “凯,抱歉,那孩子保不住……” “对不起,我叫莫凡,刚调来这管区的……请问你有看过一个约七、八岁的孩子吗?他可能迷路了……” 不知道,我的孩子死了,所以我什么也不知道。 康薇尔转过身子,一个人走在走廊上,通道一无止尽,小腹下方的血腥气息彷佛缠绕不去。 倏地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哭声,低不可闻,是小孩子的哭泣声。 这……是我的孩子在呼唤我? 她加快脚步,终于来到了走廊尽头,那是一扇解剖室的门。女法医毫不犹豫的推开,来到自己工作的地方。 哭泣声来自某部仪器与墙壁间的角落。 康薇尔静静的走近,有个孩子就蜷缩在那儿,看到她,如受惊的小动物般,战抖着。 康薇尔半跪于地,视线与对方平视,伸出手,温柔的道:“别怕,孩子,我不会伤害你的。” 小孩怯生生的看着她,两道陌生的眼神交会,寂静无声。 一会后,小小的身体挪前,小手轻轻抓着大手。 “呜!”空中突然传来一道短促的鸣叫。 康薇尔倏地睁开双目。 梦?康薇尔摇摇头,擦擦脸上的汗水,从沙发上支起身子。身旁是那头黑猫,它静静的俯卧在沙发上,一双琥珀般的瞳孔看着她,好像是……呃,某种关切的眼神。 厨房再传来连续的鸣叫。 “啊,水烧开了。”康薇尔站起来,忽地摸摸肩膀,其上是本来搁在一旁的披肩,嗯,是自己披上的吗? “银探员,你迟了很多,还是你想扮演“宫本武藏”?不过如果你以为我是那个在岩流岛上,因对手迟到心情烦躁,最后落败的“佐佐木小次郎”,那你会后悔的。”电话传来神秘女枪手的声音。 “抱歉,之前我有些情报……呃,有些事要忙。” “那你现在想起一切了吗?“奇迹小子”?” “是的,我已想起那宗案子了……”银凌海沉默了一会,道:“那“奇迹小子”的绰号是在案子后,大家私底下调侃我的,你既然知道……你……你是警队内部的人?” “老天,这连三岁小孩也推理到了。”对方语气中透出某种酸味,道:“能够连开两枪,分别命中两个不同目标。“奇迹小子”,你应该表现多点才是啊。” “嗯……”银凌海沉吟了一会,道:“你之前说过什么这次不会射偏,你……莫非就是当时那个射偏了的狙击手?” 对方沉默。 然后是微带怒意的声音:“是的,我就是前s.w.a.t.的狙击手龙兰静,决一胜负吧,银凌海。” “等等……龙兰静……我想起了……你是s.w.a.t.中,绰号“鹰眼皇后”的天才王牌狙击手龙兰静?” “王牌狙击手?”龙兰静忽然笑了数声,隐带悲凉,再道:“是啊,不过那是在我双目失明之前。” “什么?我只听闻你因为受伤而转职……” “受伤?要不是那群笨蛋弄错情报,老天,那儿应该已净空了的……”龙兰静忽地硬生生顿住,然后传来几道深呼吸的声音。 一会后,她以平静的声音续道:“抱歉,我说的是某次对付军火集团的行动,和这次事情没关,你别在意。总之,我因为那次行动而失明,变了个可怜虫,直至“愚者”在我面前出现。” “他把你变成吸血鬼,医好你双目,所以你变成他忠实的手下?” “不完全正确。“愚者”说过,成为吸血鬼后,基本上那人本来的疾病和缺陷会完全复原,但有三成机会这种缺陷会变成“常态”,我的运气不好,所以我现在的世界仍旧是一片黑暗。” “既然这样,龙兰小姐,你又为何……呃,你总算曾经是警察,你知道“愚者”的阴谋吗?他打算引爆……” “那些不关我的事,我也不理会。”龙兰静打断银凌海,道:“重点是,我要和你一决胜负。 “而且我想你先弄清楚一点,我是瞎了,但我现在有吸血鬼的异能,可以透过其它感官感知身旁一切,和正常人没分别,和其它狙击手没、分、别! 第110章 懂吗?在曼尼岛那现场,那准确的几枪就是证明。” “为什么你这样执着,一定要和我……“决斗”?” “你想知道?我就在住宅区中央区域,两株枯树旁的那幢大楼内。你能成功抵达,我就告诉你原因,当然前提是你没被我的m21一枪爆头。” 银凌海又沉默了一会,忽以挑衅的口吻道:“嘿,我要是你,会比较担心由葛拉克17射出来的子弹。” “什么?葛拉克17?”龙兰静愣了一下,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道:“那把塑料玩具?我还以为你迟到是去找些重火力的武器。老天,你也不害臊,我给你多点时间,你去弄些象样的枪械再来吧。” “胜负不是由武器性质决定的。而且除了手枪外,我还有另一件最强武器。” “是什么?” “正义。” “哈哈哈,我喜欢你的笑话。这样吧,如果你能击中我身体任何一部分,就算我输,我会告诉你“密语”的。” “你给我这样的优惠?” “双方实力差这么远,我有什么办法?”龙兰静骄傲的道。 银凌海沉默了一会才道:“龙兰小姐,我希望你先知道一件事。” “说吧,“奇迹小子”。” “我若不及时阻止“愚者”的计划,后果会不堪设想,所以我会用任何方法……赢你,这是百分百的实话。” “很好,你在南侧入口吧?五分钟后决斗开始,你来找我吧。放心,这儿我已净空了,没有人会来打扰。” 康薇尔从咖啡壶中倒出褐色的液体,雯妮莎则半坐起身子,似乎甚有兴趣。 “怎样?你想喝?抱歉啦,雯妮莎,咖啡和巧克力对猫狗来说都是毒药。”康薇尔抱起黑猫,放在自己膝上,轻抚其背道:“你知道吗?我曾遇过一名……呃,奇特的女性,她也叫雯妮莎这个名字……” 电话忽地响起,康薇尔拿起话筒。 “喂,是凯吗?我是阿祖,我现在刚到了哥特市机场,班机延误了,这场古怪的大雾真是可恶!”对方气急败坏的道。 “嗯,阿祖,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你现在身体如何?看东西有残像吗?有没有不定时的昏眩?” “主治医生比病人还紧张,这点我比较担心。”康薇尔笑了一下,道。 “呃,抱歉……总之,我还在等我的行李,到达市区后我会马上联络你的。” “好的。” 电话挂断。 康薇尔放下话筒,雯妮莎半支起身子,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像是在询问着。 “小猫,你在担心我?放心,那不过是小手术,我脑内……” 雯妮莎瞳孔倏地瞪大。 废弃小区中央的一幢大楼处。 一道黑影蹲坐在阴影中。 她是名女子,年约二十五、六岁,有着东方女性的俏丽脸孔,一头已束起的长发垂在腰际。上身是一件黑色风衣,下身是同色的裤子,眼部位置蒙着一条黑色布条,布上从左眼横越鼻梁至右眼的位置绣有一只眼睛图案。 龙兰静,鹰眼皇后。 龙兰静关上手机电源,再把它塞进背上的小背包中。 她深呼吸一下,思索着。 “这儿是建筑物的中层位置,虽然“制高点”是愈高愈好,不过你想到的,别人也一样想到。而且这地位置最大的缺点,是有多个不同方向的临街窗户,是的,“奇迹小子”你也一定这么想吧。” 龙兰静的嘴角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手轻拍一下手中的长物。 那是一把美式的m21手动狙击步枪,无法作半自动的连续射击,每次射击后都要操作枪栓来装填子弹。二十发的弹匣,木制枪托及与其联成一体的护木,上面是具最普通,只有十字式瞄准刻线的瞄准镜,物镜套上伪装网套,防止反光暴露位置。 一个瞎子还需要瞄准镜?那纯粹是习惯的问题,比如枪身的重量、重心的改变。不过最重要的是,狙击枪没有瞄准镜,感觉怪异得很。而且习惯了六点六三公斤,五点七二公斤就是怪。 龙兰静来到接近斜向着大街的小气窗前,伏在地上,步枪枪身承托在沙袋上,枪托下方放另一个较小的沙袋。左臂屈曲,前臂置于步枪下方,左手掌紧握小沙袋,方便微调瞄准高低角。 有倚托的伏射姿势,狙击手的首选姿势。 人有百分之八十的信息来自视觉,其它的百分之二十来自听觉、嗅觉、触觉和味觉。而瞎了的她就用剩下来的百分之二十,配合吸血鬼的异能,补其不足。 很好,一切都准备好了,她事前已摸清楚这一带的地形,出身s.w.a.t.的训练及实战经验,较对手优良的装备,充足的休息,加上吸血鬼的异能,一切都占上风。 “优势都在我这一边,“奇迹小子”,你能否如那时般,再次创造奇迹?” 痛苦如此持久,像蜗牛充满耐心地移动;快乐如此短暂,像兔子的尾巴掠过秋天的草原。龙兰静心中默念二次世界大战时,苏联的女狙击手:柳德米拉·米哈伊尔洛夫娜·帕夫利琴科在莫斯科novodevichiye公墓上的诗句。 然后,龙兰静伏身在黑暗中。静,像个等待勇士拯救的公主。 中央警署。 “是的,局长,已经证实是51毫米北约制式子弹……”梵歌皱起眉头,忍受话筒另一端的吼叫,道:“我们已加派人手调查……” 对方又吼叫了一会,电话挂断。 梵歌拍拍额头,头痛得要爆炸。老天,一波没平一波又起,现在到神秘枪击了吗? 电话再度响起。 “喂,我是西西妮亚。” “长官,逃犯追捕小组已找到那逃犯,“疯狗”谢利藏身的地方。” “很好,我马上赶去。” 梵歌松了口气,不过心中另一道声音提醒她,和他同时越狱的另一个人才是真正的麻烦。 龙兰静喝了医院偷来的过期血浆的最后一口,把袋子放进完全水密式的小袋子中,再放回背包内,以隔绝气味。 血液原主人的记忆映像涌现,龙兰静深吸口气,把它们“过滤”掉。 吸血鬼每次啜饮人的血,都无可避免的接收该血液主人零碎的负面记忆,吸血鬼每次都要把这些片段“排走”。 远程近东侧入口的方向隐约传来铁丝围网摇动的声音。 “来了吗?” 同一时间,左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什么?” 龙兰静深呼吸数息,排除一切杂念,精神高速聚焦,异能全面发动。 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细微声音、空气中的气味变化、地面及各种对象的振动,种种感觉浪潮般涌来。 除视觉外,发挥比常人,不,比一般吸血鬼更灵敏的听觉、嗅觉、触觉和味觉,获取外界信息,再分析归纳,在脑海中构筑成一幅不完全的“视觉图象”,龙兰静自己把此异能命名作“黑暗世界”。 “我不需要拍档,我的吸血鬼异能就是最好的观测手。” 脚步声传来。 “嗯,声音听来,对方体重在一百二十至一百五十磅之间,步与步之间的时差……计算距离,嗯,身高是一米九五,是“奇迹小子”?” “很好,这么快就接近中央地带啦,不过你太焦急了,呼吸有点急促,嗯……这种摩擦声音,他穿的应是皮质衣服,身处位置……距离约四百米。” 脚步声消失。 “嗯,衣服和某种硬物在磨擦……是靠在某些硬物上……随着磨擦,有些细小的颗粒状东西落在地上……嗯,应该是灰泥,那么他是倚在东侧那幢墙吗?很好,他没有完全相信我,采取了迂回路线,那位置可以观察到住宅区中央地带的大部分建筑。” “不过我选择这幢大楼是有原因的,“奇迹小子”,你要小心我设下的“安全装置”啊。” 静。 脚步声响起,然后是衣服破空声。龙兰静在呼吸中途立时闭气瞄准,默算对方移动方向及距离,作出追瞄射击。 扣扳机,子弹射出。没有惨叫和痛哼,没有重物着地声音,没有血的味道,只有某些软柔物体着地…… 另一方向传来几声脚步声。 “那……是衣服……是外套一类?把外套丢出去引诱对方,老套的战术。” 然后所有感觉瞬速远去,脑中的“图象”溃散。 “啧。” 这是现时仍是“雏儿”的龙兰静的能力之缺点,就像一根弹仓只能放一、两发子弹的手枪,每次射击后都要重新上新弹匣。 龙兰静右手大姆指马上卡着枪机柄,后拉枪栓,食指中指接下退出的弹壳,枪栓推回,用最少最轻的动作完成退壳及上膛程序。 然后,龙兰静从地上立起一个用废纸、树枝等组成的半身假人,把其倚在离刚才射击位置旁,约三米外的另一个较小气窗处,远看就如一个持枪者的半边身影。 整个过程不过是三十秒,龙兰静再轻轻一跃,从天花板一个大洞处跳到上一层,来到某个窗户旁。 窗旁是一连串装饰性,本来镶有玻璃的垂直性缝隙。她右膝跪地,左臂搁在膝上,承着枪身,改采臂托式跪射姿势。 射击不一定需要窗户,可以在任何有缝隙的地方。 四周仍旧寂静,银凌海彷佛消失了。 ““奇迹小子”,你会用那些小把戏,我也设想过了。刚才开枪时,靠近射击点有堵护土墙,造成声音反射,让你难正确推断射击地点,就算你从弹着点推算出射击的大约角度,那个假人陷阱也在等你。” 第111章 根据统计,二次世界大战时,美国一般步兵每杀死一名敌军,平均需二点五万发子弹,越战时更跳至二十万发。但越战时的狙击手,每击杀对方一名士兵,则只需一点三发。 那么杀死一头吸血鬼,需要多少发? 龙兰静再次深呼吸,集中精神,发动“黑暗世界”。 ——噩梦嘉年华(上)全文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 《吸血鬼侦探夜行录》第06部——《噩梦嘉年华(下)》 作者:楼兰海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吸血鬼侦探夜行录06噩梦嘉年华(下)(本集全) 第七回:陷阱 夜,哥特市。 天空没有半丝风,整个城市有如被死神的罩袍所笼罩。 已废弃了的南星住宅区里,吸血鬼侦探与吸血鬼狙击手的对决仍在持续中。 银凌海紧握着手中的手枪葛拉克17,半蹲在几个铁桶后方,隐现红芒的双目,静静看着前方的一幢大楼。 “好了,“奇迹小子”,你在那儿?”瞎眼的吸血鬼狙击手——龙兰静右膝跪地,左臂搁在膝上,以臂托式跪射姿势,承着手中的美式m21手动狙击步枪,等待着。 静。 “嗯,脚步声很细,似有若无,是故意放轻步伐吗?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你也屏住呼吸了吗?太天真了,“奇迹小子”。在这个季节及这个时段,有百分之八十的机率会刮东北风,我现在于下风位置,假如真……” 气流开始变动,倏地刮起风来,东北风。空中隐约传来阵阵微弱的汗味、体味。 “嗯,气味来源……再加上刚才脚步声最后消失的地方推断,“奇迹小子”离这幢大楼只剩二百五十米左右,位置大约是三点钟方位。那他是倚在那拐角处?还是用路旁那辆废车当掩体? “总之从那个方向,只要斜里横过行车道就会来到我身处的大楼入口,那是很短的距离,附近有数棵叶子枯黄掉落的大树、地上左一堆右一堆废弃建筑物料和垃圾,一辆废车,都是很好用的掩体,你一定是这样想的,对吧,银探员? “狙击手并不一定需要是个孤独者,但他必须习惯一个人的存在,以及单独承受所有的恐惧和死亡。 ““奇迹小子”,你知道吗?一个人瞎了后,世界会变成怎样? “风铃的响、雀鸟的歌声、小孩的笑声、所有美好的声音,都变得像个阴谋,侦探,你现在体会到我的感觉了吗?” 风再吹过,卷起落叶。远处忽地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然后是一把男声,口齿不清的在咕噜着什么。 “这种步伐、距离、声音,是另外一个人……谁?“奇迹小子”的帮手?” 同一时间,某人的脚踏在柏油路……不,是踩踏在脆弱的枯叶上,声音在寂静中一如放鞭炮。 “你中计了,“奇迹小子”。” 行车道呈半弧型包围大楼,而沿着平行的行人道种植的树木,并非常绿树,深棕色的枯叶铺在黑色的柏油路车道上,不大显眼,而且在这个特殊压力的情况下,成为非常有效的“安全装置”。 “银探员,你再怎样的放轻脚步也没用啊!” 种种念头飞快出现在脑海中,龙兰静手却没闲着,迅速计算风速及角度,修正瞄准角度。 闭气,扣扳机。接下来是一连串互相重迭的声音、气味及振动。 空中的血腥气息突然加重,同时传来男人的低声痛哼。 半秒后,再传来两个物体同时坠地的声音及振动:一个沉重而柔软的东西,应该是人体。另一个在着地时再碰撞了一下,碰撞声音前后各异……嗯,应该是一个分别有金属及塑料,重量约在五百克至七百克之间的物品。 最后再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跑向…… “黑暗世界”消失。 龙兰静深呼吸数息,作短暂的休息。 “很好,“奇迹小子”受伤了,但马上能移动,加上血的气味不大浓烈,出血量应该是一般。但我瞄准的是他上半身,既然不是胸腹等要害中枪,那么是上肢或是肩膀? “而另外的那个着地声,那种重量和音感……加上刚才的情势,可能性最高的是……他的葛拉克17?” 他的手枪丢了。 风停了。 银凌海躲在一堆废弃混凝土块后方,离建筑物入口直线距离不过约一百米。他按着自己肩膀血淋淋的伤口,眼睛盯着右前方,躺在地上的手枪,不语。 凌乱的脚步声倏地传来,银凌海转头朝左看过去,立时吓了一跳。 脚步声的主人是名衣衫褴褛的老人,应该是普通的游民,他背着一个旧背包,左手握着一瓶廉价的威士忌,边哼着小调边摇摇晃晃,呈s字型的走向二人对峙之处。 老人咕噜咕噜灌了口酒,神智不清的道:“大王我出城逛逛……这儿就乱起来啦,是那个混蛋在吵?不知这儿是本王的地盘吗?” 龙兰静皱起眉头,异能发动。 瞄准,扣扳机,同时退壳上膛,再利落的转移位置。 银凌海瞧着愈走愈近的老人,正焦急时,对方脚下的路面忽地左右崩溅爆开。 是龙兰静的警告射击? 老人呆呆的看了地上一下,没再理会,更改而往大楼方向走去。 怎么办? 龙兰静匆匆来到另一扇小窗处,她被逼改采立射姿势,上身前倾,枪身倚在窗边上。深呼吸,集中精神,发动“黑暗世界”。 “可恶,我之前已净空此地的啊,你这醉鬼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才冒出来?” 老人发出的声音、振动,浓烈的酒精气息等干扰了龙兰静的异能,“视觉图象”凌乱起来,没法准确捕捉银凌海的行动。 “没办法了,你发出的声音和振动都会妨碍我,让“奇迹小子”能……我只好杀了……”龙兰静忽地心中一动,动作也愣住。 “对了,侦探,你会怎么办?从刚才那一发子弹的弹着点,你应该猜到我的位置,而且那醉鬼制造的声音及脚步声等都会是我的障碍、你的掩护。所以你会怎么办? “你只能有两个选择:冲出去保护那醉鬼,我射你不射他;又或是用他当掩护,拾枪反击。快点选吧!就像那一次行动般,自己的命和别人的命。但不是每一次都有“双赢”的,“奇迹小子”!选吧!” 龙兰静手指紧贴着扳机,却没有扣下。枪管彷佛犹豫不定,自从成为吸血鬼后,她首次为自己失明而懊恼。 “等等,这是另一种较稳定的脚步声,是“奇迹小子”……他踏前了一步,没再动了,位置是……可恶……” 然后,空中传来银凌海的声音:“龙兰小姐,我在这儿。” 位置确定。 ““奇迹小子”,你打算牺牲自己吗?真是可笑。”龙兰静手指扣向扳机。 哥特市旧城区,某个废车场,场内的一所拖车屋处。 数辆没有亮警笛的警车安静的封锁了停车场各出入口。 目标人物,越狱逃犯“疯狗”谢利被归类为逃亡中的高度危险人物。因为他可能持有重型武器,而且本身有躁郁症的精神病纪录之外,入狱前更是西墙帮的“刀手”(即负责与其它帮会直接火并的职位),以“手势好,要钱不要命”见称。 梵歌冷静的看着前方,心中思潮起伏,想起刚自邻市传真来,有关劫狱事件那囚车驾驶的口供。 囚车是在押送犯人往整修公路工作时,被一名穿着……呃,古代官廷弄臣装扮的人袭击,整辆车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撕开,囚犯当场逃了大半,州警侦骑四出才陆续抓回,现在只剩下两个人。 “疯狗”谢利是其中一个,可能不是最危险、最残暴,但一定是最麻烦的。 她又低头看看手表,凌晨三时二十九分。 这段时间,就正常人类的生理时钟来说,是睡得最熟,防备及意志力最弱的时间。 她看了看身旁的s.w.a.t指挥官一眼,对方也会意,点点头,用无线电下达指令。 七名穿上战斗服、蒙面头套,背上有s.w.a.t字样的特警队员立时安静无声的接近目标建筑。 他们以二人为一小组,在唯一出入的门外排成单纵列,五人在门左侧,另两人在门的右侧,近门的一人手持重三十五磅的撞门槌。 于左侧列第二位的队长,向破门手比出握拳向下的手势。 破门手向门锁位置大力挥动几次,门传来金属及木屑破裂的声音,破门手再补一脚,在门往内被踢开的同时,退往一旁。 靠近门铰一方的前排四名队员逐一冲进房间内,然后以交替左右挺进,尽快控制室内环境。 尖叫、怒吼及喝骂声重迭的响起。 五分钟后。 无线电传来队长的声音:“长官,成功拘捕目标人物,清场完毕,现场已受到控制。” “好了,“奇迹小子”,胜负已分,是时候说再……”龙兰静手指轻碰扳机,像是钢琴家开始演奏。 然后,她的“黑暗世界”出现异动。 “慢着,这声音及振动,是某种硬物……衣物急速摩擦声……是某个连续动作?但没有火药味,代表他没有枪,也没有移动啊……等等……是某种小型物体破空声,不好……” “砰!” 第112章 传来一记闷响。一道划破夜黑的小巧黑影,先射穿m21的瞄准镜,再狠狠的射入其左眼中。 眼睛图案的布条碎开,眼眶处爆出血花。 冲击力加上附带的脑震荡,龙兰静往后倒下,m21也同时坠地。 束起的长发因冲力而散开,鹰眼皇后犹如躺在黑色天鹅绒上。 “这是什么武器……”龙兰静喘了几口气,无视痛楚地探指进伤口处,勉强摸到了,是……一颗普通的卵形石头,应该来自地上那些建筑废材。 “怪不得没有火药味,也没有扣扳机的声音,老天,这么简单的攻击……” 龙兰静忽地笑了一下。因为狙击枪——最先进的远距离投掷武器,竟然败给投石——最原始的投掷武器,非常讽刺,非常的黑色幽默。 狙击手欲半支起身子,左手伸进怀中,右手则移向小腿处。 “卡。”倏地子弹上膛的声音传来,脚步声也同时响起,龙兰静即使不发动“黑暗世界”,也知道对方位置距离自己约五米,大门入口处。 “是你吗?银探员?” “是的,龙兰小姐,你好。还有,别乱动,我现在有枪。”银凌海平静的道,没受伤的一手持枪,指着倒地的龙兰静。 龙兰静忽地又笑了数声,道:“投石?真是意想不到,美国大兵守则的第十六条:当敌方进入你的射程范围,你也一样。对不?” “嗯,这是网上人们开玩笑的,实际上……” “老天,你连在胜利时也如此缺乏幽默感的吗?“奇迹小子”,那醉鬼什么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吗?” “请别说笑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怎可能想出这么精密的计划?其实我本来只想藉受伤时借机丢下枪,让你松懈下来,再……不过那游民老伯的确给了我额外的机会。” “哼,我太执着于你那时的“二选一”行动了,忽略了第三个选择……等等……”龙兰静想了一会,再讶道:“所以决斗前我们的对话……” “是的,我从你的行为说话,加上从你电话上的线索,花了些时间拜托阿高……我的朋友调查有关你的资料,这才是我迟到的真正原因。” “所以当你来到南门时,那些刚好想起我是谁,又不断强调手枪葛拉克17什么的,都是谎话?” “大部分是的。我从你的说话行为推断,你很执着于“决斗”,所以之前不断用说话挑衅你,好把你的思考模式局限在“纯枪手比试”,“以枪互相对决”的模式中。 “那你行动时会单调的限制在“银凌海有枪等同可攻击”、“银凌海没枪没法攻击”的死胡同内,忽略其它可能性。” “你真是个混蛋。” “对不起,但我无论枪法、攻击距离、训练以及现时的身体状态都不及你。这是个冒险的计划,风险很大,但没办法,我真的没时间跟你耗。” “啧,我事前布的是物理陷阱,而你布的是心理陷阱。你这讨人厌的“奇迹小子”,这样简单的方法……” 龙兰静顿了顿,忽又笑了一下,再道:“决斗是人的粗暴本能和理想结合的一种方式,莫泊桑(maupassant)说过,决斗的胜负是由“天意的偶然来决定”。 “上一次你赢,我还可以说那是偶然。而第二次你赢,看来神明真的站在你那边呢,“奇迹小子”。” 银凌海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你执着“决斗”背后的理由吗?如果你还在意那时为何射失的话,我想我知道原因。” “谢谢喔,因为我就是不懂,我当时就拥有一切优势,训练、装备什么的。” 龙兰静有点咬牙切齿的道:“而你不过是个入职不久的菜鸟,对方持枪向你开火,又要顾及人质,这样巨大的心理压力,你还能连开两枪,同时击中两个不同的目标?你别告诉我你当时已经是吸血鬼了。” “不。”银凌海静静的看着对方,彷佛对方也看得到自己般,道:“因为警察不是杀手。他开枪,最终目的不是为了射中什么或是杀死什么,而是为了保护什么。这……抱歉,但我相信龙兰小姐你那时忘了最基本的东西,所以才会射失。” 龙兰静沉默了一会,忽地大笑起来,道:“哈哈哈,我弄错了,原来你的幽默感丰富得很。” “……” 狙击手喘了口气,忽语气一转,轻柔的道:“你是个天真的傻瓜。奇迹小……不,阿海,我的密语是——人鱼公主说:“在愚者嘉年华中,毒气弹不在任何以金钱易物之地。”” “就是这个?”银凌海瞧瞧对方及腰的长发,忍不住道:“你躲在高塔上等我来,应该叫作“长发公主”才是啊。” “老实说,我有提议过的,但“愚者”对这点很坚持,你也别问我这话是何意思,我不知道。” “……” “阿海,给你多一点情报吧,“愚者”的七名手下中,我除了和孪生子碰过面外,还知道另外一个。” “谁?” “就是那个有名的“秋天炸弹客”:齐格飞·雅典,你应该听过的。“愚者”把他在监狱中弄出来,而决斗前我为某些……某些事接触过他。” “什么!”银凌海惊讶得合不拢嘴,他深吸几口气后,道:“谢谢你告诉我。” “你真要报答我的话,那就给我一个败者应得的结局吧,阿海……不,银探员。” 银凌海摇摇头,道:“套用你那什么决斗术语的话,我是你的对手,不是你的屠夫。”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龙兰静说着,衣服下的手指似是动了动。 “龙兰小姐,你干了什么?”银凌海立时惊觉起来,厉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引爆埋在这儿地底的炸药而已,是我请“秋天炸弹客”替我准备的。威力没多大啦,不过是炸毁这儿大半个区域而已。” “什么,你……”银凌海吃了一惊,正欲冲前。 “快点逃吧。”龙兰静手一伸,继续刚才未完的动作,迅速从小腿枪套掏出一把小巧的葛拉克25手枪。 “你……” “别过来。而且无论你还不还手,我也会开枪,这样你还有时间救那醉鬼吗?” “龙兰小姐,听我说……” “你还有十秒时间。” 十一秒后,由火光及巨响组成的交响乐在废弃的南星住宅区内奏起。 指挥官向梵歌敬了个礼,和一众s.w.a.t队员迅速离去。 梵歌来到拖车屋前方的空地上,“疯狗”谢利半坐在地上,双手被手拷反剪扣着。 “你们到两旁警戒,防止他有什么同党出现。”梵歌忽地向身旁的警员发出奇怪的命令。 众人愣了一下,在上司的厉目下散开。 “晚上好,“疯狗”谢利先生。” 对方从下到上看了看梵歌,吹了声口哨,道:“怎么啦,宝贝?如果你喜欢用手拷,你应该在上床前告诉我。” 梵歌微笑了一下,道:“谢利先生,我知道你贵人事忙,我就直接说吧,“秋天炸弹客”齐格飞·雅典在那儿?是不是他策划整个逃狱行动的?” “我又不是他老妈,我怎知道。” “谢利先生,请不要开玩笑好吗?过去三年你和齐格飞都是同房的牢友,又……呃,巧合地一起逃狱,你一定知道些什么的。” “呃,是吗?你这样说我好像有点模糊印象……啊,快想起了快想起了……啊,对了!他其实还没走远的喔。” “疯狗”怪笑起来,露出一口带着斑驳焦黄色的利牙,道:“每年到了这月份,尤其是这几天,他都会很不安分,老是在碎碎念什么的。 “啊,好像是炸弹什么的……应该是近似这个音的……啊,我又想起了,这个哥特市有些东西令他很不爽似的……是的,快想起了快想起了……” “疯狗”谢利忽地顿住,向梵歌眨眨眼。 “那有什么方法可以增进你的记忆力?谢利先生。” “嗯,首先我要换一间舒适一点的牢房,还要为我开一个假释委员会,让我提早假释出狱。啊,如果你能陪我一晚就更好了,宝贝。” “就这样简单吗?”梵歌笑笑,在毫无先兆下,忽重重一脚,踢向谢利下体。 “你……婊子……”谢利双目反白,身子往前半倒下去。 “你再不说,我就把你转到中度设防监狱,还给你额外的阅读权和探视权。” “你x的,你这样也算威胁……” “前提是我会同时放出风声,说你出卖了西墙帮,当然,是在我们扫掉他们的老巢之后。” 梵歌忽蹲下身子,靠近“疯狗”谢利,再道:“你这样“享福”,就算你说没出卖他们,他们信你的机率有多高?而且西墙现在的老大“大胡”基米又是个“有杀错,没放过”的人。谢利先生,祝你到时狱中生活愉快,前提是你那时还有命。” “你这干x的婊子……”正喘着气的“疯狗”谢利忽地张大嘴巴,尖锐的牙齿直往梵歌的脸噬去。然后,嘴巴碰到了金属,是葛拉克19的枪身,顶着了对方的上颔内侧。 “呜呜……”“疯狗”谢利发出口齿不清的呻吟。 有如早知对方行动的梵歌紧握着枪,手指轻碰扳机像是打拍子,静静的道:““疯狗”谢利先生,我知道你有次暗杀日本帮会落樱组的组长时失手,被对方五花大绑,结果你反而借机用口咬断了目标人物的咽喉,你那“疯狗”绰号就是这么来的。” “啊呜呜……” “你的“嘴巴”太有名了,连上城区幼儿院的小鬼都知道。” 第113章 梵歌盯着“疯狗”谢利,一字一句的缓缓道:“所以只要砰的一声过后,我再告诉大家,你引诱我靠近你,想偷袭我,而我为了自卫而开枪,那这件事唯一的牺牲者,就只会是我沾了脑浆的洋装,你明白吗?” 附近的警员这时察觉有异,纷纷奔回。 “疯狗”谢利开始流汗。 “谢利先生,不知惊吓疗法对你的记忆力有没有帮助?” “疯狗”谢利勉强点头。 手枪轻轻移离“疯狗”谢利嘴内,但离嘴巴不足五厘米。 “监狱再差,总比棺材强,现在给我说吧。” 银凌海的家。 探员坐在椅子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他前方的桌上是几个瓦楞纸纸箱,内里放了不少活页夹和笔记本。一旁还有一部手提电脑,画面上则是某个新闻网站的主页。 窗外逐渐明亮起来,隐约传来吵闹的人声,天明了。 哥特市新的一天,又或是灭亡倒数的第六天。 银凌海深吸口气,欲站起泡杯咖啡,却忽地一阵晕眩,阵阵虚弱感及饥饿感传来,是吸血鬼特有的饥饿感。 虽然缓慢,但伤势总算痊愈了,但长时间缺乏休息,令他全身神经都像被左右猛力撕扯着般。 不!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已经是第六天了,没时间了……银凌海心中一动,之前浮现的那种古怪不协调感再次出现。 嗯,等一等,那时候…… “喵!” 忽地一声猫叫打断了银凌海的思路。他回头,阳台栏杆处站着一只黑猫,雯妮莎。 “雯妮莎师父?你不是在凯阿姨那里吗?”银凌海讶道,手却没停下,在纸箱内翻找着什么。 雯妮莎蹲坐下来,道:“我休息了一会,身体总算……不,笨驴……我刚知道了某些……某些事,有关……康薇尔的……” “是这个了!”银凌海高呼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说话,同时从一迭笔记本子中找出其中一本来。 “你这么兴奋干嘛?” “这是莫叔的旧的调查笔记,他是个老派警察,只会用手写的。”银凌海边翻阅边解释道:“而且他会把用过的保存起来,特别是当中有没破的案子,又或某些特别的、有疑点的案子。本来用警方的数据库会查到更详细资料,但我现在被……” 银凌海登了顿,再摇摇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秋天炸弹客”身上,续道:“总之我定要全力阻止整件事……啊,师父,你刚刚想说什么?” 雯妮莎静静的看着银凌海,心中叹了口气,想起不久前康薇尔对自己说的话。 “小猫,连介入他生命这件事,我也不肯定自己是否做对了,更何况现在……不,阿海不应为这些事……为一个陌生的老妇人担心……你不会明白的了……呃,老天,我在和一只猫说话……” 不,我懂的,女士,残酷和痛苦的事我都懂。 “对了,雯妮莎师父,”银凌海拿着一本旧笔记,仍自说明道:““秋天炸弹客”齐格飞·雅典被捕时我还在警察学校,当时是莫叔抓到他的。而这笔记上有记下他的资料及当时莫叔追查他的线索过程等,应该有帮助。” 雯妮莎尾巴不徐不疾的轻摆,好一会才道:“嗯……但那最少也是四、五年前的旧资料,现在还会有用?” “有的,会有的。”银凌海迅速翻阅笔记,又边用计算机连上新闻网站,翻找旧新闻,道:“莫叔说过,人的情感是不变的,变的只是环境,罪犯也不例外。” 同一时间,中央警署。 案头的电话如闷雷般忽然响起,令刚坐下的梵歌吓了一跳。 “西西妮亚,是我。”话筒传来局长没礼貌的声音:“我接到报告,已抓到那逃犯“疯狗”谢利了吧?” “是的,长官。” “很好。但为何你要求发布那什么“秋天炸弹客”齐格飞·雅典的全市通缉令?” “长官,根据我……我是说,专家的心理分析,齐格飞他……” “去你的分析!”对方打断道:“之前的连环女性命案、市立医院大屠杀、小孩杀人骚动,还有那什么神秘枪击案……呃,就像是发疯了般,日日新鲜、天天新款!你现在是不是嫌我的麻烦还没够多?啊?” “长官,请你听我说明……” “老天,在短短几天内连续发几个全市通缉令?市民、游客以及传媒会怎么想?刚才市长冲进我的办公室,几乎拿我当沙袋。 “现在距离万圣节的大型游行只剩不到两天,西西妮亚,我告诉你,这是市政府首次在夜间举办的大规模活动,同时又是哥特市庆百周年的重点项目,不容有失,否则我的政治前途……” 局长立时假咳了一声,再道:“我的意思是,大家、国内外媒体都在盯着。所以在这几天内,我不想再有关于治安的负面消息,明白吗?” “长官,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那通缉令我不批准。而且我若是齐格飞,远走高飞也来不及,还会做些什么?你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留在哥特市,对不?” “长官,我希望你听我解释,那“疯狗”谢利他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看了报告。”对方不耐烦的道:“不过那群人渣为了脱罪,甚至会发毒誓说月亮是奶酪做的! “听好,西西妮亚,我知道你做得很好,你……你可以继续追查,继续干活,但保持低调,低调,懂吗?不许有太大的动作或是吸引媒体的大规模行动。” “但是长官……” “这不是请求,西西妮亚。”对方说罢,也不待梵歌回答,径自挂断。 “可恶!”梵歌骂了一声,狠狠的摔掉电话。 她深呼吸了几次,再拿起话筒,吩咐道:“通知其它探员,十五分钟后召开紧急搜查会议。” 城北,松木公园。 银凌海步出车子,手中握着全哥特市地图,来到瞭望台的栏杆前。 探员前方就是大半个哥特市的景色,时为下午,浓雾换上了阴暗的天色,乌云压得低低的,不像会下雨,更似整个天空随时会整块砸下来。 银凌海看着天际建筑物组成的天曲线,沉默。 “怎么样,想到了吗?”雯妮莎从地上一把跃到木制的宽栏杆上,却一个踉跄,立足不稳,勉强才稳住了身子。 “雯妮莎师父,你没事……” “少管我,如果我要让人日行一善,我最少也会找个聪明一点的。” 雯妮莎嘎的叫了一声,续道:“你又想怎么推理对手的行动?如果你没弄错的话,这次的对手可没那么容易应付,那个什么炸弹客,只要随便在什么地方放个炸弹就成了,你一个人怎样找?” “不是的。”银凌海解释道:“当年齐格飞来到哥特市,在动手前就被莫叔抓到了。但他之前曾在多个州郡的城犯案,莫叔注意到他选择的都是有某个特殊“性质”的地点。而且根据目击者口供,齐格飞在行动时更有某些特定的行为……” “齐格飞·雅典,智商达一八0的天才,有几个学位,是结构工程师兼工业爆破专家。”梵歌合上齐格飞·雅典的详细档案资料夹,向众探员解释道:“他同时也是个稍有名气的业余艺术家。 “八年前,他家开派对时,发生了意外的气体爆炸,炸死了他大半家人及朋友。当时他因为刚巧外出到院子处才逃过一劫。我调阅过他的供词及心理报告,他……” 梵歌顿了顿,心中先把太专门的部分简化了,才道:“他应该患有创伤后压力症候群(简称作ptsd)。其犯罪不是为了谋利、报复或是破坏,而是某种兴奋性的动机,和所谓的纵火狂在某些程度上近似。 “在被捕前,他每年都会于某个城市装置及引爆炸弹,而且都在这个月的最后几天,这也是人们模仿“大学炸弹客”而叫他“秋天炸弹客”的原因,不过这点我相信大家都晓得了。至于他选择的目标物……” “齐格飞每次只会放置一个炸弹于单一建筑物内,”银凌海道:“而目标物方面,莫叔发现它们都有某个共通点,比如波蒙特市的新罗马购物中心、春田市的市立博物馆、里其蒙市当时新建的火车总站等。 “它们的名字又或建筑特色,都和那个中世纪的什么风格有关……呃,即是有很多柱子和拱顶的那种……” “你想说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特色吧?”雯妮莎没好气的道:“超龄童子军,除了结绳外,拜托你也培养别些高尚点的兴趣。” 雯妮莎顿了一会,又道:“你的意思是,他只会选模仿这风格的建筑物来炸?” 银凌海以敬仰的口吻道:“是的,莫叔很聪明。他根据市内炸弹雷管、炸药等失窃案留下的线索,抓到齐格飞的尾巴。而且齐格飞有个致命的坏习惯,每次都会在肉眼可见的近距离下欣赏自己的“杰作”。 “而他在“观赏”时更会在脸下半部裹上一条……呃,绘有特别图案的面巾,这些古怪行为让莫叔在他引爆某幢仿罗马风公寓前及时抓到他。” “嗯,那么现在他会不会又……” “不,那幢公寓已拆卸了,变了空地。不过我认真调查过市内各建筑物的资料,最有可能的地点有三个……” “所以,根据他的喜好及行为特征,我分析……呃,有关专家分析过,哥特市内有三幢建筑物最有可能成为齐格飞的目标。 “分别是东村的提香剧院、中城东区的新西斯汀酒店,及上城区的购物中心“新文艺复兴”,因为某些来自上层的原因,我希望大家……” 倏地一名警员慌张的冲进来,道:“长官,不好了,调度中心刚接到报告,在中城区的艺术博物馆发现疑似炸弹的物体及……像是“秋天炸弹客”的人……” “什么?” 第114章 “最糟的是,如果龙兰静没说谎的话,齐格飞现在变了“愚者”的手下,加上其行动模式,他定会在这一、两天内有所行动……老天,威力强大的炸弹。”银凌海打了个寒栗,深吸口气,再道:“可恶,如果我的感应能力能回复正常的话……” 雯妮莎像是打喷嚏的叫了一声,道:“拜托啦,笨徒弟,你这几天都缺乏休息和“进食”,精神已接近极限了,就算没有帕克的雾……” 不远处的道路忽然响起密集的警笛声,打断了雯妮莎的说话。 哥特市,中城东区,哥特市艺术博物馆分馆。 哥特市艺术博物馆本来位于上城区,而中城东区则是其新建的分馆,占地约五公顷,主要展出非本土的艺术品。 数辆警车停在馆外的广场,警员边封锁现场边协助馆内及附近的人群疏散。 梵歌与几名探员穿过封锁线,匆匆来到馆内的警卫室。 室内已有数十名警探和馆内警卫,各人神色凝重,盯着前方十多个屏幕的其中一个,唯一坐在椅上的是个满头大汗的中年男子。 早在室内的警员敬了个礼,道:“梵歌长官,很抱歉,但局长说你在fbi时,有处理过这种事的经验,所以急忙……” 梵歌摆摆手,示意客套话免了,随众人目光望向某个屏幕,道:“这就是……” 屏幕显示的应该是某个主题展厅,挂着多幅画作及摆放多座雕塑,而在某个角落处,一名男子坐在长椅上,面墙,侧背着监视摄影机。 “我们在艺术馆差不多关门时发觉的,”警卫队长道:“我曾经和他说过话,但他没回应,我听到那背包内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怕真的是……于是先封锁那儿再叫警察,离现在……应该约十五至二十分钟……” 从摄影机有限的角度看去,他身上穿着有点过大的长大衣配连身帽,下颔处似是裹上一条倒三角的围巾。 在其身旁是个打开了的登山背包,男子虽一手按着背包口子,但也可以看到露出的电线及管状物体,从包内还伸出一条链子,一端绑着其腰部。男人另外一手则握着一个有按钮的管状物体。 “那男的所在是什么地方?”梵歌盯着画面好一会,问道。 “是侧翼的展厅,”脸上尽是汗水的中年男子道:“那儿现在以“文艺复兴时期的余韵”作主题展览,同时和上城主馆的“文艺复兴中的意大利”互相呼应……” “呃,请问先生你是……” “我是这儿的馆长。”男子站起来,语气开始激动起来,一副要撞墙自尽的样子,道:“老天,各位警察先生小姐,我一千万个拜托你们,那厅内放的都是真品,虽然重要性及……价钱都不及主馆的那些,但也是非常贵重的。 “这是为了庆祝本分馆启用再加上市庆,我动用了大量人事关系,从其它博物馆及收藏家中勉强借来的,要是有个万一,我……我……” “馆长先生,警方会尽力保障哥特市民的生命及财产……” 梵歌的电话忽然响起。 “啊,很抱歉。”梵歌接了电话。 话筒传来保母妮卡的声音,道:“梵歌小姐,是我。很抱歉打扰你。” “是道格有事吗?”梵歌瞬间握紧电话外壳,指节发白。 “不不不,道格很好,”保母慌忙道:“刚才学校那一边来了电话,早先发出的家长通知书上,话剧表演地点印错了,我怕你弄错地址,才打电话来。” “嗯哼,我明白了。”梵歌心中松了口气,随即把注意力放回工作上,心不在焉的回道。 “是的,梵歌小姐,两个地址的名字很相近,不过一个在旧城区,一个在上城区,这次的表演就在那个“新文……”” 屏幕上的男人动了一下。 “我知道了,”梵歌立时道:“很抱歉,我要挂了。” 电话挂断。 男人像是坐得太累般,身子左右轻轻摆了一下,回复不动。 好一会,各人才松了口气。 “爆炸物处理小组呢?”梵歌问道。 “正全速赶来,会在五至十分钟内会赶到。呃,最少二十分钟前他们在电话上是这样说的。” 哥特市警方一般的处理爆炸物程序,是第一时间召唤爆炸物处理小组鉴定该物品,再决定移走炸弹或是现场引爆。 梵歌沉默,回想有关齐格飞以往犯的案子。 有点不妥……不,有点不协调的地方…… “馆长先生,你刚才说厅内的那些东西是……” “不是“东西”,它们是人类文明的瑰宝,它们是在文艺复兴时期,也即十三世纪晚期开始,在意大利的……”馆长立时怒道。 梵歌打断对方,道:“那厅内的都是真迹吗?” “当然!”馆长高声回答。 “嗯……”梵歌又瞪着屏幕一会,忽然道:“我进去和他谈谈。” 众人下颔同时往下掉。 “什么?长官,但……” “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同一时间,艺术馆外,侧门处。 “请各位尽量退后,请各位尽量退后……”数名制服巡警边疏散建筑物附近的哥特市民,边把封锁线扩大至一旁的休憩公园。 其中一名正拉着印有“police”字样胶带的警员忽地一愣,脚下传来小型活物的触感。 “咦,什么?”巡警低下头来,发现脚下有只黑猫一动不动的站着,如琥珀的双目看着他。 “哪儿来的猫?” 忽地头顶吹来一阵凉风,似是鸟儿低空飞过。 “什……” 警员本能的抬头上望,头上的树枝微微摇晃着,他抓抓头,再低头望去,黑猫已然消失。 艺术馆内,侧翼展厅。 通道上散落着人们仓促逃亡留下的游览指南、外套甚至鞋子。印有戴维像的牌子也被推倒在地,上面的雕像图案被加上无数脚印。 梵歌来到厅内的一道防盗栅栏前,她手持手枪葛拉克19,身穿防弹衣,腰间挂着无线电对讲机,不过是关掉了的。这是基本安全守则,在二十五米距离内要关掉无线电一类的装置,避免电波或火花触动炸弹。 梵歌向墙上的摄影机做了个手势。 好一会后,栅栏徐徐上升。梵歌深吸一口气,进入展厅。 灯光幽暗,大理石雕像及墙上的人像画瞪着梵歌这个闯入者。 男子仍旧坐在长椅上,背向梵歌,不动。 空气中只有规律的滴答滴答的声音。 “先生?齐格飞·雅典?我是哥特市警察,请不要乱动。” 没有反应,不,对方身子一直微微抖动着,透过解像度低的防盗摄影机是看不清的。梵歌迅速安静的绕到男人正前方。 对方整个身子都在包覆在大衣内,戴上连身帽,鼻子以下则裹着一块倒三角型、上面绘着猫头鹰图案的围巾,露出一双眼睛及脖子。除腰间的铁链外,还有部分电线从身旁的背包伸出,连到其大衣内。 男人看着梵歌,眼神古怪,但没有威胁感,露出的皮肤上尽是汗。 样子体型和轮廓很像齐格飞,但…… 梵歌沉吟一会,道:“先生,我是哥特市警察,你听到我的说话吗?” 没回答,只有围巾后含糊不清的声音。 梵歌又沉默了一会,道:“先生,你是因为某些原因没法说话吗?” “唔唔……” “那……好吧,我问你一些问题,答案是“是”的话,眨左眼,“不是”,眨右眼,你不知道或是不明白的就两眼一起眨动,请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左眼眨动。 “你是齐格飞·雅典吗?” 右眼眨动。 “嗯……你手边的是炸弹吗?” 左眼眨动。 “是不是有人威胁你,要你这样做,否则对你不利?” 左眼拚命眨动。 “他要你拿着这东西,来这儿,坐着不动,否则就会引爆你身旁的炸弹?” 左眼继续拚命眨动。 背后忽地传来微弱的响声,像是一片枯叶落到地上。 梵歌回头,瞬间近天花板横梁处似乎有人影闪过。 她摇了摇头,提醒自己先集中精神应付眼前的危机。 伏身在天花板横梁暗处的银凌海戒备着,他紧盯着梵歌和齐格飞的一举一动,眼中却不由露出疑惑的神色。 梵歌复咽了口唾液,步前,看看略微打开了的背包内部,皱皱眉。忽轻轻扯下男人的围巾。 男子的嘴巴原来被线缝合起来,对方看到梵歌的举动,立时着急的发出唔唔的声音。梵歌没有理会,一把拉开背包拉炼,呈现在二人眼前的是一个闹钟、几团电线和一颗大石头,链子和电线端以强力胶带贴在石头上,各个部件也都以胶带互相紧贴。 没有雷管、爆炸物又或心跳侦测器、电路装置等,炸弹是假的。 果然和自己作的推论一样,齐格飞以前炸的地方都是模彷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比如春田市的市立博物馆,当时展出的是拿文艺复兴为主题,由现代画家绘的普普风格画作。根据齐格飞的行为分析,他不会伤害真迹的,那么…… 梵歌皱了皱眉,拿起对讲机,开启。 “长官,请你别再乱来!”无线电传来警员气急败坏的声音:“爆炸物处理小组已到达,也刚着装好保护衣了,请你现在……” “不用忙了,炸弹是假的……”梵歌没好气的解释了几句,又向“假齐格飞”道:“先生,请你别乱动,救护员很快就来了,那炸弹是假的,连接在你身上的电线也是,请冷静一点。” 第115章 梵歌说罢,又瞧瞧假齐格飞,从怀中掏出pda,叫出炸弹客的照片,在对方面前展了展,问道:“先生,是不是这个男人逼你这么干的?” 男人眨眼,不,点头。 是齐格飞造的,但为什么……嗯,他想引开警方的注意力,让我们来不及反应和抽调人手,那……梵歌脑中浮现出之前分析出来的三个可能地点。 什么?那男人是“假”的,是诱饵?那么…… 银凌海摸摸下颔,思考着。 是哪一个?不,西西妮亚,你要冷静一点。齐格飞安排这个假饵,早晚会被发现的,而且选择这个地点……刚才馆主说过,主馆也有相同主题的展览……反正是诱饵,何不安排在上城区的主馆,这样可以制造更大更多的混乱啊…… 对了,是地点问题?齐格飞的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那么能达到最佳效果……依此逆向推理……离这儿最远的地点,可能性是最高的,那…… 梵歌情不自禁的宣之于口,道:“是购物中心“新文艺复兴”!” “是购物中心“新文艺复兴”!” 倏地不远处彷佛传来相似的句子,梵歌闻声再转过头。 没有人影,只有高速远去的足音。 下一秒,梵歌又像是想起更重要的事情,面容瞬间惨白。 等等,那购物中心的地址是,老天,刚才……在电话上听过一遍的…… “糟糕了!道格……” 第八回:遗忘之痛 购物中心“新文艺复兴”。 购物中心东侧毗邻哥特河,而整幢建筑物采放射式设计,在中央地带则是一个巨大的喷泉,喷泉四周附有强化盖板,可以往喷泉延伸,变成一个巨大的舞台。 舞台上方则是号称全国最大的天幕玻璃,上面模仿西斯汀礼拜堂(sistinechapel)的天花板壁画,却以彩绘玻璃画上哥特市内各个地标及哥特市民生活的图案,风格混杂古怪。 舞台上已经放置好布景及观众坐椅等,工作人员在作最后检查,舞台四周已围满了不少好奇的市民。 后台处则挤着一群穿上戏服的小孩,他们脸涨得通红,吱吱喳喳的,十分兴奋。不过当中唯独一名穿上猫装戏服的小男孩离群坐在一旁,下颔支在膝盖上,腮帮子鼓起像得了腮腺炎。 “嗯,妈妈答应我会来,但表演就要开始……咦,这是……”嘴巴咕噜着的小孩往旁一望,刚好捕捉到一道轻轻跃过的黑影。 一只黑猫。 动物落足在某个支柱与上一层天顶的空隙间,躲在阴影中,抬头看着上方的天幕。 “小猫咪,你在看什么?”小孩好奇的随着黑猫的视线望去。 “咦,上面好像有两个人耶……一个瘦瘦的……嗯,还有一个好像很高大……” “道格,要准备上场啰!”后方忽地传来女性声音,一名女子上前牵起小孩的手。 “但,老师……猫……上面……” “知道了知道了,你可是饰演穿长靴的猫喔,记着别忘了台词喔。” “但……”道格再回头,黑猫已然不见。 购物中心屋顶,天幕玻璃的“上方”。 天幕玻璃从购物中心中央伸延,占了近三分之一的天顶面积,用的是最高级数,防弹车用的特殊强化玻璃,可以抵受相当的压力及冲击,其底下还有合金框架支撑。玻璃表面滑溜,即使清洁工人也要绑上几条安全索才能做例行清洁工作。 一道人影坐在玻璃上方,睥睨着下方。 玻璃颜色各异,折射率也不同,在人影眼中呈现出来的是幅色彩怪异,扭曲的众生相。 他只有约一百六十公分高,四肢纤长瘦削,令其头颅显得尤为大,加上一双大眼,就如一头被逼吃了半年麦片粥,饿得皮包骨的猫头鹰。此外,他背着一个小型登山背包,身穿普通的连身运动套装,鼻子下方裹着一条画上猫头鹰图案的围巾。 “秋天炸弹客”,真正的齐格飞·雅典。 时近黄昏,天上乌云不住聚集,远方偶尔响起阵阵闷雷,暴风雨将临。 齐格飞的目光焦点回到身前的一个木盒子处。 木盒子,或是木箱,约三个足球大小,外表以桃花心木制成,各面都雕有精致的唐草图案,外表就如一个放大版的八音盒——一个只要打开,就会听到由尖叫哭嚎组成的八音盒。齐格飞面对炸弹,静默。 天空开始洒下微微的雨丝。 一会后,脚步声在其右侧响起。 “齐格飞·雅典?” 齐格飞·雅典转头,入目的是一名身穿黑色长身皮衣的青年,手中的手枪指着自己,嗯,应该是葛拉克系列吧。 他笑了笑,淡淡道:“是的,我就是,你好。你就是那个什么……侦探吧……” “是的。” “你比我想象中更有效率呢,我安排那假饵,应付警方还是其次,主要是为了引开你的注意力,想不到……算了,好吧,侦探先生,我告诉你,我的密语是——小红帽说:“在愚者嘉年华中,毒气弹不在任何治疗人身之地。”” “呃?”对方出乎意料的好商量,瞬间令银凌海愣住。 “我没有骗你。不过我也不知这话是何意思,也没兴趣,你自己慢慢研究吧。之前为了“愚者”那两个古怪要求,我已经累透了。” 齐格飞摆摆手,如赶跑恼人的苍蝇般,道:“我的每件“作品”都是心血,所以拜托你给我闪边去,别妨碍我集中精神。” 银凌海一动不动,静静的道:“齐格飞,那么……那木盒是炸弹吗?” “我比较喜欢艺术品这个词汇。不过,嗯,是的。” “你想引爆它?老天,你不知道这会造成多大伤亡吗?” “你想我是干哪一行的?我当然知道了。” 齐格飞奇怪的道:“不过那些什么音爆、震波、负压一类的术语我就跳过吧。但这次我特意装在玻璃天顶上,就是要适度的控制爆炸威力及方向,玻璃碎掉后形成瞬间的玻璃雨,纯就视觉画面来说,应该会更震撼吧。” “为……为什么?” “我是个真正的艺术家。艺术可以拯救人的心灵,你知道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品有什么特色吗?就是和谐、明晰和宁静,所以我讨厌虚伪的模仿,哪一种形式都讨厌,那令人不安……呃,如果你是问我对地点偏好的话。” “你知道我问的不只是这个。” “嗯,你和抓我的那群家伙一样,老是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对吧?为什么每次都在秋天动手?为什么放炸弹?为什么要生存?为什么要死亡?为什么?” “那其实到底是为什么?我有时间,想听听。”银凌海逐渐变换位置,以多个角度观察对手及……炸弹,脑子拚命运转着。 嗯,炸药是哪一类的?tnt、c—4,或是其提炼出来的rdx?又或是自己喊不出名字,更力高效能的炸药? 雨丝开始密集起来。 最重要的是,用的是哪种引爆系统?是定时系统?又或是手机无线电遥控?呃,炸弹有固定在地面吗?有装震动感应装置?还是有其它陷阱? “很简单,我害怕遗忘。”齐格飞淡淡道,语气平静。 “呃?遗忘?” “你来到这儿,一定知道我的故事吧。当时那场意外后……我……我不断想起我的亲人朋友,想起他们所有人的脸,我的心像是揉碎成无数分子般,我……我用了差不多一年时间才战胜这种感觉,然后我没事了。” 齐格飞闭上双目又睁开,道:“最初我的确以为是这样。” “嗯?” 齐格飞沉默了数秒,才道:“某一天,我开始忘了某个朋友的别名,隔天我又忘了某个表兄的绰号,我才知道事情原来更糟。” 雨势渐大,齐格飞从背包中拿出一个宠物用的营帐,在木箱上架起,防止雨水直接洒下。 “更糟?” “是的,我发觉自己的心开始没那么……呃,紧揪着了,我心中有个声音说:“忘了他们吧,好好生活,放眼未来。”” “呃,这有什么问题?” “天杀的,你就是这么幸运?”齐格飞激动起来,道:“从没有任何心爱的人在你面前死去吗?老天,他们全部都是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是他们在世上唯一的连结,他们唯一存在过的证明,如果我的心麻木了[奇qisuu.书],那一切都会归于虚无!” 银凌海想说点什么,但瞬间,那些大义凛然的话突然变得像浓痰,咳不出来。 “那太恐怖了,所以我不可以忘掉他们,我不可以停止哀痛。”齐格飞顿了顿,静谧的看着银凌海双目,再道:“如果我忘掉哀伤,就等于忘掉他们。遗忘记忆就是遗忘死人,这才是最大的恶。” 银凌海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会才道:“齐格飞,我明白你的话,但没法理解你的话,还有你的世界观。” “那你是幸运的人。”齐格飞目光的焦点落回木盒上,道:“艺术可以拯救人的心。每次的爆炸,真实的爆炸,那实在的火花、光芒、随后的哭泣惨叫,这些都唤回我的记忆。 “最重要的是,让当时的感觉鲜活过来。那些家伙说那是什么ptsd,不,不是的,朋友,那不过是种痛苦,私密的痛苦,你明白吗?” 银凌海摇摇头。 齐格飞却没有理会银凌海的反应,更像是自言自语的,续道:“到后来,我开始连对爆炸也麻木了,当年那抓到我的警探某种程度上帮了我,最少我有个“非不为也实不能也”的借口。” 第116章 齐格飞嘿的笑了一下,再道:“不过“愚者”令我成为……吸血鬼,也让我有特别的……能力:我能保持意识清醒,我要的话,是在任何时候。 “这能力在战斗中没啥用,不过正是我要的,这次我要亲身感受那种痛楚,那种感觉,整个过程完全的清醒!即使支离破碎也能保持意识,我要感受“爆炸”的一切,这是我的救赎,十五分钟后出现的救赎!” “你要和那炸弹一起……” “是的,老实说,我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甚至有没有意义。但……老天,当其它方法无效,你总要试些别的,对不?” “我真的不明白,但我要阻止你。”银凌海说罢,轻轻踏前一步。从炸弹的外型,齐格飞的说话、行为推断,木盒中的应该是普通的定时炸弹,没时间了,只得一试。 “你要制止我?” “先制住你,或是先移开那炸弹,我不介意先后次序。” “嗯,干架我真的超级弱的,即使成为吸血鬼后也一样,真要打,我大概三秒钟就被你制服了吧。”齐格飞淡淡道。 “是吗?” 雨势开始大了,道道银箭自乌云处射出。再来是道雷光,天地一阵白茫。 “所以我找了个拍档,”齐格飞高举一臂,做了个手势,又道:“其实他一早已在附近,在等待着他的战场。” “什么?” 隆隆的巨大雷鸣有如万个战鼓同响,同一时间,一道几近低不可闻的脚步声,自银凌海身后高速接近。 “嘎——” 巨大的黑影伴随声音出现,空气也几乎被逼开。 “不好,很快的速……” 银凌海勉强半扭过身子,但先机已失。 右手一痛,手枪被轰飞至远处,对方的攻击动作极为敏捷灵活,十分之一秒后,探员腹部传来巨大的冲击,整个人被撞飞,往后抛跌出去。 “啪!”银凌海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消去部分冲力,再顺势一手抓着地上某个铁条架,才勉强稳住身子。 天上电光一闪,雷声伴随。齐格飞忽地轻哼着一首旋律凄美忧伤的曲子,是佛汉·威廉斯的《绿袖子幻想曲》。 “吼……”银凌海如猫般弓起身子,头微抬,擦擦嘴角溢出的血丝,刚才还持枪的手微微颤抖着,双目赤芒浮现,盯着前方的巨大黑影。 作出巨大破坏力攻击的是个超过两米高,有如巨人般的黑人壮汉。他身穿运动夹克,双手戴着手套,约六十来岁,两鬓斑白,小平头上的灰发像是无数尖刺,亦如银凌海般,双目红芒隐现。 “他叫刚铎,也是帕克的七名手下之一。”齐格飞暂停哼歌,道:“除了老爱碎碎念什么天使翅膀的外,是个强而有力的好帮手。刚铎先生,接下来是你的战场了。” “唔。”刚铎头微低,下颔略收,双臂曲肘,左拳在前略高于肩,而右拳在后近下颔处,拳峰则朝向银凌海。 “等等,这人……我好像在那儿看过……”看到对方的动作,银凌海瞬间闪过模糊的印象。 夜空接近同时闪过两道电光,天地成黑白。 “嗄——” 刚铎沉默,右脚掌蹬地,左脚同时前滑,如此反复以滑步逼向银凌海。 雷声隆隆而至。 中央舞台上。 “好了,各位亲爱的先生女士,”拿着麦克风的主持人炒热现场气氛的道:“相信大家对格林兄弟、安徒生这些童话大师的名字和作品,都耳熟能详,对吧?哈,说到这个,很多人其实弄不清哪个童话是哪个大师写的喔,例如……” 主持人略微顿了顿,察觉到观众不耐烦的气氛,立时改口道:“但是在今天晚上,大家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喔!” 观众拍掌。 “由哥特市彩虹儿童剧团主演,巧妙的串连起《国王的新衣》、《美人鱼》和《灰姑娘》等多个不同名家撰写的童话故事,其剧本更得到全国最佳儿童戏剧剧本的亚军。大家是不是很想看呢?不过别急,我们先请这次活动的赞助商代表说一两句感想……” 同一时间,后台处。 大群穿上戏服的小孩既兴奋又紧张的等待着,身旁还站着数名放不下心来的家长,在老师的劝说下才勉强步回观众席。 同样在后台的道格从布景板的缝隙偷眼瞧着观众席,好一会,道格回过头,眼圈一红,两边腮帮子再鼓起,噘嘴向身旁的保母妮卡道:“妈妈又骗人,她没有来。” “这……梵歌小姐可能正赶来呢,而且你放心吧!”妮卡拍拍手上的dv摄录机,“我会拍下你精采表演的。” “但妈妈答应过的,打电话给她,问她在哪儿。” “嗯,我的手机留在观众席的包包中,待会吧,好不?”对方有点为难的道。 “哼。” “不好意思,这位家长……”此时一名忙碌的老师跑来。 “啊,好的,我现在回观众席……嗯,道格,要加油喔!我知道梵歌小姐很期待你的表演的。” “嗯。”道格没精打采的道。 “呃,道格,快要出场了,你……”老师正想牵起道格的手,后方忽地传来一声尖叫。 “老师,汤姆和谢利又在打架!” “什么?”老师匆忙走前制止。 “哼,妈妈是坏人,不守信……”道格咕噜着,然后心中浮现一个孩子气的报复念头。 刚才的准备姿势和这步法,是拳击?银凌海心念电转,巨汉步法节奏改变,由滑步变成轻跳般,身子倏地加速,已来到探员身前。 “什……”银凌海慌忙欲作出防御动作。 黑人前臂略伸,是比刚才攻击更快的左刺拳,在银凌海反应未及时,已狠狠击中他的太阳穴。刚铎左拳回收,动作不停,左直拳已击中对手腹部,探员整个身子立时如被炸开了般,因剧痛而瞬间愣住。 然后是一记下而上的右勾拳,银凌海再次双脚离地,背叛地心引力。 战场下方的舞台处。 “好了,谢谢赞助商代表。”主持人紧握麦克风,大叫道:“各位一定很焦急了,现在,由哥特市彩虹儿童剧团主演的《童话游踪》正式开始!” “好了,上场啦,大家像练习般,放轻松就可以啦。”老师向一众小孩道,却忽地愣了一下,脸色微变,道:“咦,道格呢?” 探员整个肉体如炮弹般横越空中,先撞歪某个由铁条组成的护栏,再落到某个水泥台子前。台子上连着的一支粗铜棒也被撞歪了,露出棒身内部的双股铜线。 “嘎呀……嘎呀……” 超越正常人水平,快速灵活动作和瞬间爆发力,拳头更像是炸药般,特别是左拳的打击感……他戴上铁指环一类武器吗? 刚铎再度逼近,挥拳,这次不是带试探性质的刺拳,而是记直接狠辣的左直拳,如攻城锤般捣向银凌海面门。 嗯,拳击吗?好吧。 慌忙立起的银凌海双目赤芒暴涨,集中所有注意力于对方的动作上。 捕捉到了!银凌海身体略侧,同时左臂向右侧格挡,右腿则踢向对方的膝盖处,动作一气呵成。对方用的一直是典型的拳击动作,而拳击是没有下盘攻击的,代表他对此的反应会较慢。 踢击命中!以自已吸血鬼的能力,这一记最少也令关节移位吧,他的身体也会略微前倾,此时我再…… 对方的关节位置却只传来如弹丸命中牛皮的厚实声音,触感则如千年树干的硬质木身。“什……” 刚铎以凶猛的右直拳回答,然后是左直拳、右勾拳,攻击快速连贯,行云流水,是拳击中的一二三连击法。 人形沙袋往后退飞数十步,勉强站直没倒,拚命喘气。 刚铎仍然保持基本的拳手姿势,膝盖中招处传来吱吱般骨骼摩擦声音。他如测试般原地弹跳了一下,再左右各横移一步,动作流畅,就如没中招般。 刚才那一记踢击,他明明就…… 刚铎如看穿银凌海的疑问般,打破一直的沉默,道:“小子,这是我作为……吸血鬼的异能,当我集中精神的时候,肌肉、韧带骨骼及关节等都会比一般人坚固,抵受力及耐痛力更强,而且复原速度极快,像这种抓痒般的下段攻击是没效的。” 原来是这样,是和雯妮莎相似,适合近身战的异能吗?而且对方本已擅长肉搏战,老天,真是令人头痛……不,炸弹快要爆炸,没时间了。 银凌海深吸口气,静下来,把所有杂念,包括炸弹快要爆炸的事都排走。 冷静,集中精神。 巨汉再次攻至,由跳跃步转滑步,直拳、刺拳、摆拳,交替出击,快如闪电。 银凌海以左臂防守,右手防守,防守,防守,侧踢,直踹,仍旧没效。 踢击无效,探员小腹露出空档。刚铎冷哼一声,一记左平勾拳立时轰向对手。 中计了—— 银凌海深吸口气,用尽全身上下所有力气抓住对方攻来的左手,扳开对方手指,一边上折其四指,同时让手下沉。这是柔道中的“四指技术”,对方手指被屈向自然弯曲的相反方向,韧带被拉紧,手的所有关节被锁住,神经也会受到极大的刺激。 刚铎的关节部位的确很坚固,但关节就是关节,不是钻石,再强化,也一定比一般骨骼脆弱,也不会由有变无。 而且刚铎是拳击手,双拳的确很强,但从一直的对战情况看来,他除了拳击外,不会其它格斗技巧,所以只要想办法牵制或是破坏他的手臂,就会容易应付得多。 第117章 这是时间紧迫下,陷于劣势者的冒险攻击。 很好,抓到了,然后再使出投摔技……双手皮肤传来某种古怪触感,而刚铎手指关节同时传来金属撞击音。 金属撞击音? 刚铎如不受关节扭曲影响般,神态仍旧冷漠,同时右直拳毫不犹豫地往银凌海前胸轰去。 “喔……”清脆的肋骨断裂声响起,银凌海整个人第三次往后倒飞,巧合地再撞到先前同一位置上,护栏铁条断裂,而已歪掉的铜柱向侧一倾,倒在玻璃天幕边缘的混凝土天顶处。 雷声电光纷至,雨水倾盆洒下。 刚铎猛地扯下夹克,露出贴身汗衫下的精赤肌肉,右手上臂处有个“镜人(mirror-man)”字样的纹身,而下臂的纹身则是一对红色羽毛翅膀及一个光环图案,左臂则是一节金属义肢。 “什么,这是……” 巨汉的左手义肢,其肩膀至手指的各关节枢纽、螺栓位置等均由金属组成,色呈黑色暗哑,像是某种黑色金属,没有一般义手的人造皮肤,上臂处铭刻着一个特别图案,是一个在同心圆中的天平,圆周边处还刻着些不知名的文字。 而义肢与肩膀接合处呈不规则形态,更如肌肉般微微蠕动着,比较像是……咬着刚铎的肩膀。刚铎再脱下显得多余的手套,复张开双臂,昂首仰天,向雷电怒吼。 “女士……不,警官,请你再说一次。”商场的保安主管看着梵歌及身后的一票警察,脸都白了,下颔张开至不可思议的角度。 “我说我们怀疑这儿有炸弹,请你马上疏散这儿的市民……” “请等等,我先向总公司汇报一下……” 梵歌忽地一把掀起其衣领,冷冷道:“马、上、去!” 银凌海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胸口处像是塞了把热炭,咽喉中不止涌出又腥又咸的液体,眼前景物都浮现出双重迭影。 刚铎大部分攻击都朝银凌海头部招呼,脑震荡的效果开始出现。 那是……金属义肢?但现阶段还没开发出这样高的灵活度啊…… 刚铎彷佛会意,声音似带某种歉意,道:“这是“愚者”给我的,说是什么炼金师公会的产品,它可以与神经中枢系统联系,感应到神经脉冲,模仿真手的动作,不过没法传递感觉就是了。” “所以原来你的左手不会痛吗?”银凌海拚命喘气,呼吸杂乱。他的目光落到对方正常血肉的右臂处,看到镜人字样的纹身,忽心中一动。 “等等……我……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重量级拳王“镜人”,阿伯拉罕·昆·刚铎!” 银凌海想起小时候,每次有阿伯拉罕·昆·刚铎的比赛,莫凡要是在家,总会盯牢电视不放。而“镜人”这绰号,是因为……刚铎是左撇子,而且……对了,他每次都故意用对方最擅长的拳招了结对手,呃,好像是这样。 “正确点说,是前两届的拳王。”刚铎苦笑了一下,道:“对我来说,已经像是一万年前的事了。” “刚铎先生,你是有名的运动家啊,到底为什……” 刚铎打断银凌海,道:“小子,我的故事其实不重要,来来去去,其实都是那一套。昔日的英雄被世界遗忘,失意、痛苦再加上……” 拳击手看看自己的义肢,道:“交通意外,然后又是痛苦,人就是喜欢重复。” “刚铎先生……” “我想再次找回那种感觉,那种真正的战斗,真正的人生意义,而“愚者”说会安排一个好对手给我。 “你拒绝齐格飞的时候我其实很高兴,以为你和我一样,心中都背负着某种东西,只有这种人才懂真正的战斗,灵魂完全燃烧地战斗,要这样才能摆脱痛苦。” 刚铎顿了一下,语气转寒,道:“可是我弄错了。” “弄错?” “明知对手实力如此强大,明知炸弹就要爆炸,但你在干什么?你那娘娘腔的攻击算是什么?” 刚铎摇了摇头,道:“我从你的招式动作看出来了,你的一切攻击都以最低武力为大前提,不是毁掉对手,而是制止对手。可能条子受的训练就是这样吧,我不知道,但在这时就太天真了。” 银凌海沉默,只不住喘息,折断的肋骨刺入肺部,痛楚令人提神。 “现在是生死决斗,这儿是擂台,是战场。我是个职业拳手,是以毁灭对手肉体为业的人,以破坏为根本,不会想这招是否太残忍,是否令对方造成永久伤残一类。” 刚铎顿了顿,忽地露出失落的眼神,续道:“不久前,有个占卜师向我说过,我会在战斗中遇上“天使”,拯救我的心,我以为这次……不,还是算了,动作和战斗的习惯不是说改就改的,小子,你退下吧,我不想再和一个半吊子的男人战斗。” 空中传来《绿袖子幻想曲》的轻哼曲调,齐格飞沉醉于自己的世界中,对周遭发生的事不闻不问,曲子于雨中回荡。 像倒数。 银凌海擦掉鼻孔流下的鲜血,再次站下来,道:“那么,刚铎先生,那就请你好好指导我战斗的方式吧。” 刚铎摇摇头,再摆出拳手基本姿势,道:“我还是拳手时,我的土耳其按摩师说过一句他们国家的谚语:“许多人被认为很勇敢,是因为他们没有勇气逃跑”。” 银凌海忍痛深吸口气,斜瞄一下左右的地面,身子倏地横移,一双眼睛复紧盯着刚铎。刚铎沉默下来,以滑步和银凌海保持平行方向。 半秒后,刚铎由滑步转跳跃步,发挥强大的瞬间爆发力,高速逼向银凌海。 一记右刺拳,银凌海身子慌忙略侧勉强避开,但身体也因此失去平衡。 刚铎轻哼一声,左直拳连带袭至。银凌海一脸狼狈恐惧,双拳疯狂挥舞,朝对方臂侧乱打,速度虽快但杂乱无章。 招式往还,银凌海颔侧被狠狠击中,往后退了两步,刚铎丝毫不停,以跳跃步急速前移,左直拳再全力往银凌海击去。银凌海低吼一声,同时挥拳迎敌奇-書∧網,拳头互相撞击。 “咦?” 刚铎在运力中的义手传来异常的振荡,瞬间,其手肘关节处怪异的摆荡开去。 银凌海右手手骨,不,半条膀臂也传来清脆的骨骼断折声。 动作崩溃,刚铎瞬间失了平衡,身子前倾。 最强处往往就是最弱处,金属义肢的确很强,但义肢就是义肢,没有痛觉,不会告诉大脑哪个部分损坏了。 唯一的机会来了! 银凌海左手紧抓对方剩下的右手,同时脚一挑,踢起本来是护栏一部分的断铁条。 铁条如利箭,迅速穿过对手肋骨之间,目的地是心脏。 “喔!”刚铎痛哼一声。 战斗前先横移至接近断铁条的位置,再做狼狈的假动作,然后瞬间集中攻击金属义肢的其中一个螺栓接合处——是零或一百的高风险战术! 最重要的是,刚铎是吸血鬼,被利刃等物体刺入心脏,会暂时不能动弹,但不会死。这点银凌海自己也体验过。 成功了,现在快……异变倏至! 刚铎只愣了一下,右手一把挣脱,巨大的手掌再迅速抓握着银凌海的头颅。 “什……”被激起凶性的刚铎怒吼着,一臂凌空高举银凌海,再猛地往下一撞。 探员后脑与强化玻璃热情相遇,玻璃登时高兴得龟裂起来,后脑勺则报以灼烫的血。 “嘎!”刚铎正常运作的血肉手臂疯狂胡乱击打,如陨石雨般撞击银凌海肉体及身旁的玻璃,玻璃龟裂得更厉害,辅助支撑的钢条也吱吱作响。 剩下的肉体和五官都在溢出鲜红液体。 “嗄呀……嗄呀……”刚铎站直身子,看了看金属义肢,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再一把将手肘下的半截扯掉。 “小子……你刚才那些看似慌乱的攻击,其实瞬间都重复打击同一位置吗?而且这铁条……”刚铎一脸不可置信的略微转头,看着完美穿过肋骨空隙的长条武器,道:“这是很好的战术,本来是的。” “嗄……”银凌海喘息着,没法说话。 “你知道我的绰号为何叫“镜人”吗?除了我是左撇子,而且喜欢用对方的绝技了结他外,另一个原因是,我天生内脏位置是左右相反的。” “嗄……” “我初出道时,经理人甚至以此作卖点呢。老一辈的拳击迷都知道,但你年轻,不知道是正常的,”刚铎唏嘘的道:“我不过是一个被遗忘了的,上上届的拳王罢了。” 巨汉叹了口气,看着倒在地上,眼鼻嘴都是干与犹未干血迹的银凌海,忽又露出刚才失落的神色,道:“那个占卜师很准,一些只有我本人才知道的秘密她也晓得,她说要是我选择战斗,就会遇上一个长着“红翼的天使”,让我的心平静下来。” 刚铎展展手臂上的纹身,道:“我也是为此才纹上这个的,但最后天使还是没出现,上天真的舍弃了我吗?小子,你说呢?” 刚铎一手举拳向天,道:“算了,我不期望一个弱者会有答案。” 下一秒,拳头就会如巨锤般捣下。 恐惧有如黑死病般高速传播,购物中心内的人们以看到一折大减价的速度,高速逃跑,偌大的建筑瞬间变得如死城。 梵歌匆忙来到中央舞台前,神色紧张的左右张望,倏地看到某道熟稔的身影,立时一把抓着对方。 “妮卡!” “啊!梵歌小姐。”保母也是一脸慌张。 “道格呢? 第118章 他在哪儿?我刚看过,他不在那群疏散的孩子中。” “我不知道,老师说表演前已经没看到他了,我也在找他,对不起……” “可恶……”梵歌深吸一口气,道:“这儿很危险,你快走。” “不,没看好道格是我的责任,我要……” “快走!这是警察的责……” 天顶上忽地传来巨响,二人抬头一看,玻璃顶是一……不,两个人影,玻璃及钢架传来呻吟般的嘎吱声,玻璃碎块开始落下。 “这是……” 银凌海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弱者有答案……” 站起来,拜托,我的身体,请你站起来啊…… 像以往查案,面对某些强大对手,被逼至濒死的极限状态时一样,心中有道声音响起了。 心兽,每头吸血鬼体内的野兽。 “不行了吗?但这次我不会再帮你的。”声音低沉,混着咆哮:“除非你给我你的……” 白光亮起,天际劈下一道霹雳。银凌海双目瞪大,巨响令他意识再次聚焦。 皮肤刺痛,每一根毛发都像被拉扯着,这种感觉是……近距离雷击的先兆? 白光瞬间充斥于大气中,接下来是隆然的一声巨响。 打雷时,避雷针能吸引雷电的放电通道,让其电流从针处流到地面,避免损毁建筑物,可是购物中心的避雷针被银凌海多次“撞击”,已经断掉了。 比常人高大的刚铎,肩膀半截的义肢,胸膛处插着的铁条,让他继避雷针后,成为第二个良好的导体。 带着数万伏特电压的电流瞬间穿过刚铎的身体,银凌海身体也一阵麻痹。 刚铎如电池耗尽的机械人般,双膝一软,半跪下来,上身再前倾倒地,空中飘来一阵皮肉烧焦的味道。除灼伤外,强大的闪电脉冲电流会令人心脏麻痹,停止跳动,而呼吸中枢停止运作,最后导致死亡。 当然,那是指一般人而言。 刚铎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虽然暂时失去活动能力,但身上的伤口已开始活性化,是他特有的“耐打”异能。 “是……机会……”银凌海如梦游般,摇摇晃晃的半支起身子,他擦掉眼睛的血污,但擦不掉复视现象,手在地上摸索着。 刚铎一双焦点散涣的眼睛看着银凌海,像是等待某个结局,又似期待某种死亡的来临。银凌海指尖碰到了另一条断掉的铁条,可以刺穿肉体的武器。 他没理会,再摸索,找到了。 是刚铎的前半截义肢。银凌海横移两步,咬牙切齿的做出运力姿势,然后,铁臂如棒球般投出,破开风雨,向着目标:齐格飞面前的木箱飞了过去。 拜托,要命中啊!这个角度及力度,加上投出物本身的质量,应该可以把那炸弹撞飞到空中,再沿抛物线落下,那个方向是哥特河,掉到水中应该能减低爆炸威力。 “啪!”金属断臂结结实实的撞到套上防水帐篷的木箱上。 同一时间,银凌海脚下的强化玻璃终于崩溃,裂痕快速曼延,再哗啦一声清响,探员及巨汉立时往下掉落。 “危险!”梵歌一把扯着尚没意识过来的保母,二人滚地葫芦般倒往一旁。 炸弹没有如银凌海计划般被猛力撞飞,但因为冲力加上雨水减低玻璃面的摩擦力,木盒往一旁旋滑开去。 “什么?”如梦初醒的齐格飞立时站起,欲追上去,却脚下一滑,往前摔倒,炸弹被推得更远,向玻璃天顶边缘处滑去。 “不!”齐格飞一慌,整个身子飞扑过去,有如美式足球触地得分姿势般。千钧一发间,他勉力伸长手臂,由上往下,仅仅把离边缘只有约寸许处的木盒子按住。 狂风带着雨水,从天顶的大洞攻进建筑物内。 “成……成功了吗?”银凌海勉力欲半支起身子,却哇的吐了口鲜血。探员只感自己全身内脏都像被火反复烤过,再塞进几枚热炭和海胆。 不远处则躺着半昏迷的巨汉,发出微弱的呻吟。 “啪。”另一旁某块将坠未坠的布景板掉到地上,银凌海本能转过头去,地上半跪着一名十来岁的小男孩,对方似乎被吓得愣住了,双目失神无焦点,呆呆的没有反应。 “小朋友,这儿很……很危险,你快……” “嗄嗄……好险,差点儿就……”齐格飞虽拚命喘气,甩掉了围巾的嘴巴却露出笑容。 倏地一道黑影闪过,是一只黑猫。 “什……” 黑猫横空一跃,如皮球般猛力撞在木箱侧面上,被齐格飞手指按住的木箱遭横向力度撞击,往空中抛跌开去。 “不!”眼中只有木箱的齐格飞尖叫一声,不,半声,他恼怒的一手拨开黑猫,身子一跃,往外扑出。 木箱回应地心吸力,往下掉落。 夜风在齐格飞身旁高速掠过,就在他的手刚接触到木箱的瞬间,白光从箱中涌现。 下一刻,火焰的花卉从箱内盛放。 齐格飞的嘴巴向上弯,想起他可能是帕克七名手下中最快乐,又或有最美好结局的一个,求仁得仁的笑声自喉咙内酝酿。 大量产生的气体往外迅速膨胀,高于音速的速度产生音爆。 爆炸声完全掩盖了炸弹客的笑声。 “隆”的一声巨响,炸弹于建筑物斜上方的空间爆炸。 震波往各个方向传递,虽没有如炸设想般粉碎整个天幕玻璃,但强大的冲击力仍猛烈袭向四周。天幕被刚铎弄毁的部分再受冲击,咿呀一声,合金支架、玻璃以及天幕下方的舞台射灯等东西如冰雹般从天而降,再发出巨响。 巨响过后,一切回复寂静。扬起的灰尘逐渐落下,舞台各处如被台风刮过般,满目疮痍,空气也似吓得不敢流动。 冷风从塌了三分之一的天顶灌入,雨却停了。 刚铎双目闭上一会又睁开,他摇摇头,意识开始恢复过来。 “嗯,这儿是……对了,刚才那小子……等等,我还没挂……那炸弹爆发了吗?不过威力可没齐格飞说的那样……还是那半吊子的小鬼成功了……不!没可能……咦?” 刚铎勉强半支起身子,发现自己身旁不知何时躺着一名小孩,虽紧闭双目,但胸口仍是有节奏的起伏,应是是昏了过去。 刚铎双目逐渐回复正常,这才留意到自己和小孩上方立着一道奇怪的黑影。 受爆炸影响,此时购物中心已一片漆黑,只剩下从上方透射进来的天然光线。人影背光而立,张开双手,而背项上则伸出两片怪东西,像一双翅膀。 “是……是那小子?他保护了这小鬼和我……等等!他的背……” 银凌海背脊上的原来是两片巨大、不规则形状的玻璃碎片。它们巧合的插在左右肩胛骨附近,染了血,呈红。 就似一对发育不良的翅膀。红翅膀。 眼神失去焦点的银凌海倒下,背上的玻璃因冲击而碎掉。 刚铎愣了一下,忽地大笑起来,巨手伸向银凌海。 第九回:少年 “妈妈,对不起……”道格咳了一下,道:“我不应该躲起来的。” “不要紧……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保母去通知其它人,医生很快就来了……”梵歌擦擦道格沾上泥尘的脸,想紧紧拥抱孩子,又怕他内脏或骨骼有暗伤,只好握着儿子的手。 她半转过脸去,四周没有半个人,只有玻璃碎片及瓦砾,远处的地面甚至破了个大洞。 “嗯,对了,妈妈,刚才……” 耳边传来潺潺的水声,鼻子传来阵阵发馊的臭味。银凌海倏地张开双目,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水泥平台处,四周昏暗,只有些许光线从上方的铁栅栏处透进来,不远处有一道似是引水道的“小河”,带着浓烈臭味的污水缓缓流动。 “这儿……这儿是……”银凌海习惯的拍拍前额,同时坐起身子,身体所有细胞立时传来痛楚的抗议。 “这儿是购物中心附近的地下水道,是我和齐格飞在行动前的藏身处。”右方忽地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银凌海转头望去,是倚在墙壁处的刚铎,他立时想站起,却失了平衡,跌了个狗吃屎。 “冷静点,我已经抛出白毛巾了。”巨汉平静的道。 银凌海喘息了一会,仍气吁吁道:“刚才……你……那小孩……” “不知为什么,齐格飞的炸弹威力没想象中强,那小孩没事,不过以我们现在的伤势,在小孩面前变成两团火球,她妈妈知道会骂的,所以我把你带来这儿。” “带来这儿?呃……我昏了多久?” “有一段长时间吧,但我没带手表,不肯定实际的时间,应该已天明了,我猜。” “那时……不,刚才你为何不动手杀我?” “为什么?”刚铎闻言露出某个释然的笑容,答非所问的回道:“到最后仍不选择“破坏”,而拣选“守护”……即使肉身粉碎、灵魂毁灭,也要守谖自己重视的事物吗?我终于看到了“天使”,我那预言中的“红翼天使”。谢谢你,小子。” “呃?”银凌海不解,习惯的抓了抓后脑。 “算了,这就当这是我和上天之间的小秘密吧。小子,我的密语是——坚定的锡兵说:“在愚者嘉年华中,毒气弹不在任何传授学问之地。”” “……” “对了,说到感谢,我也要向那只猫道谢,你的宠物很不错,不是它引路,我也不知道舞台附近有个通往地下水道的出入口。” “宠物?” 银凌海身后传来抗议似的喵的一声。 第119章 他半转过头,一只黑猫一拐一拐的缓缓自黑暗中接近。它在距离二人一段距离处站定,后半部身子隐于阴影中。黑猫口中竟然咬着银凌海之前被击飞的手枪,它放下枪枝,再以前肢用尽气力一推,枪旋滑至银凌海跟前。 银凌海出于职业习惯的检查了一下,再把枪塞回腋下的枪袋内。 黑猫像刚完成三项铁人耐力赛般,原地卧下,喘息着。 “雯妮莎!” “笨驴,不用这样大声,我听到了。还有,通常只有债主或仇家才会在公众场合大声喊别人全名。” “你没事吧?你受伤了?啊,对了,齐格飞的炸弹……” “炸弹解决了,”雯妮莎打断银凌海,没好气的道:“而我趁你在和那大家伙玩家家酒时,去做脚底按摩,不过那按摩师太用力了,所以这次我小费给很少。” “……” “好啦,废话少说,我现在已……呃,我的意思是,有些事,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趁现在我还……总之,总之这是有关康薇尔的。” “凯阿姨?” 同一时间,购物中心附近,最近的马可纪念医院。 “梵歌女士。”医生拿着检验报告及x光片,大致看了看,道:“我们已经替道格小朋友作过检查过了。他很幸运,只有少许擦伤,内脏没有受损和骨折。不过我建议他暂时再留院一、两天作观察……” “好的,谢谢你,医生,谢谢,没问题。”梵歌有点语无伦次的打断对方道。 梵歌腰间忽地振动了几下,是其改为振动模式的行动电话。 她趁医生转过身子,偷眼瞧瞧来电显示,皱起眉头,却没有接听。 “好了,你稍后补办入院手续吧。”医生说罢,转身离开病房。 “嗯,妈妈,对不起。”躺在病床的道格扁着嘴,一脸歉意的道。 “不要紧的。”梵歌亲亲儿子的额,道:“你先待在这儿,好吗?妮卡在外面,会进来陪你的,我……我有些事情要做。” “你要去抓坏蛋?” “呃……是的。” “妈妈,要加油喔……对了,我真的没说谎喔,那个哥哥两眼红红的,而且样子……” “是的是的,我相信你。”梵歌拍拍小孩的手。 行动电话再次振动。梵歌又亲了亲儿子的脸颊,才转身走出病房,接听电话。 “我是西西妮亚。” “不好意思,长官。”电话传来警探米查的声音:“我们刚于玻璃天幕上固定好平台,让鉴证组的人搜证,现场有点……古怪,而且……呃,抱歉,长官,请等一等……” 声音弱了好一会,对方似和别人商量什么,好一会后声音再传来,道:“呃,长官,他们刚找到半截……应该是某种金属义肢,长官,那有点……怪,你最好亲自看看。” “我马上来。” “雯妮莎师父!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说?手术成功机率只有一半?凯阿姨她……她……”得知养母病情的银凌海,急怒攻心的道:“既然你早已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雯妮莎沉默不语,好一会后才道:“总之,你如果担心,就去医院看看她吧。” “我当然会!”银凌海登时站起,却又是一个踉跄,再次倒地。 “喂,小子!”刚铎忽然摸摸身旁一个沾满灰尘的包包,拿出一个血浆袋,抛给探员。 银凌海欲抬右手接过,手臂却传来一阵剧痛。他慌忙伸出左手,却又抓不稳,血袋跌在脚下。他狼狈的拾起袋子,道:“刚铎先生,这是……” “嗯,是我之前偷来的,供自己和齐格飞用的,不过其它人如何解决这“需要”,我就不知道了。”刚铎解释道:“这是最后一包,喝了它吧,小子。” “我……” “你身上的伤没有一个痊愈,而且即使没受伤的那只左手也在发抖,小子……不,朋友,你已经到极限了。只消在阳光下烤一烤,就全熟了,”刚铎难得的笑了一下,道:“我不晓猫语,但你有重要的事做,对吧?” 银凌海深吸一口气,咬开密封口,又深吸口气,像是决心服毒自杀般,“咕嘟咕嘟”的把红色液体灌进喉咙中。下一刻,一连串陌生的画面闪过脑海,耳边彷佛听到呻吟及哀号,是血液主人的负面记忆,而且这个血浆主人生活上的不愉快还真的比较多。 好一会后,银凌海把这些画面“过滤”掉,挺直身子,身上擦伤等较小的伤口已开始活性化。他盯着巨汉,道:“刚铎先生,你现在有何打算?” 刚铎像是换了个人般,爽朗的笑了几声,道:“你放心吧,比赛结束了,我不会再伤害任何人的……” 他顿了顿,再道:“我曾经想过,为什么齐格飞主动找上我时,我一口答应呢?是帕克说过的话?是想再次战斗的欲望? “或许吧……又或许我和齐格飞一样,都是从破坏中寻求平静,在杀戮中寻求,我们内在的本质都有相似的味道……我们是灵魂的孪生子,可能这个才是真正的原因。” “刚铎先生……” “你要忙什么就去忙吧,我很累,真的需要休息一会,再想想前路,真的需要。” 银凌海沉默,犹豫起来。 雯妮莎忽然道:“喂,笨驴,你走吧。他由我监视,这大家伙现在虽然重伤,难以动弹,但我不相信他。” “呃……这,麻烦你了,雯妮莎师父。” “你别大意,刻下你不过是补充了少许“营养”罢了,阳光对你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尽量待在室内或有阴影的地方。记着,你现在千万不能直接照到太阳……我建议你利用地下的交通工具。”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还有一件事,呃……帕克他虽然是上古血族,很厉害没错,但吸血鬼就是吸血鬼,弱点都一样会是在头颅和心脏……呃,如果你真有机会面对他的话。” “我明白了,雯妮莎。”银凌海登了顿,望向刚铎。 两名战士的眼神相会。 “刚铎先生,不论如何,你永远也是真正的拳王。” “我说过你是半吊子的格斗家,我错了。朋友,你是个燃烧灵魂的男子,你是个够格的战士。” “嗯,谢谢。” 银凌海再回头,看了雯妮莎及刚铎一眼,这才转身往排水口方向步去。 足音消退。地下水道再次剩下潺潺的水声,空气孤寂地流动。 雯妮莎踏前数步,后半截身影从黑暗中现出。它右后腿跛了,侧腹处有个深可见骨的伤口,背部近臀处仍插着一块玻璃破片。 刚铎看着雯妮莎,惊讶又欣赏的道:“这样的伤势……怪不得你一直藏在阴影中,你是怕你主人担心吗?” 雯妮莎没答理刚铎,只是听到主人一词时发出不满的低低吼叫。 刚铎摇了摇头,再笑笑,忽左右张望一下,似是找寻某个位置般。然后他勉强抬起身子,横移至数十步的某一角落处,倚墙而坐。 雯妮莎不动,只默默看着巨汉。 刚铎抬头仰望,道:“已经是白天了。” 好一会,白光自上方某个栅栏内透进,先是一丝丝,然后愈来愈多,都投往刚铎的位置。 雯妮莎惊觉起来,发出“哧呼”的警告叫声。 “小猫,我不要紧的,只是我很久没晒太阳了,待会有点热的,你最好退后一点。” 雯妮莎看着巨汉,巨人的身影反映在琥珀色的瞳孔上。 阳光如白刃,一点一滴的切割,刚铎伤口各处冒出丝丝白烟,再然后是火。 刚铎半曲起一膝,一手搁在其上,头垂下,闭目,像个小寐一下的老兵。 “这场比赛很好,很好……” 雯妮莎闭上双目,一瞬间像默哀。 如果哥特市是个有机体,那么它的地下交通网络就如大大小的血管。 哥特市在二百年前,采石业曾一度十分兴旺,至今仍留下不少地下矿场遗址及通道。加上二次大战时的防空洞、旧隧道,以及新旧的地下水道和地下铁路等,形成一个至今仍无人能一窥全豹的地底世界。 哥特市地底,某条地下隧道内。某个被焊死、垂直面向隧道的圆形铁栅栏忽地发出砰砰的数声巨响,然后铁栏呻吟似地咿呀一声,往外跌下。 银凌海落在隧道的混凝土地台上。“这儿是……” 他把铁栅栏勉强推回原处,再左右察看四周。不像刚才通过的地下水道,隧道稍干净,空气在流动着。地台下方是一条路轨,高处微黄的灯照出墙上的哥特市地下铁路公司的标记。 “嗯,这儿应该是服务管道,用作供运送设备和紧急疏散乘客用的……那么……呃?”银凌海心下一动,心中忽地传来一种有种无以名之,淡淡的悲哀感觉。他不由回头,望向地下水道的方向。 这种感觉是……远处忽传来列车接近的噪音及振动,打断了探员的思路。 不好,被看到就麻烦了。银凌海惶急的左右张望,瞧见不远处有个凹下去的避车洞,并且有道活门,写着“维修人员专用”几个字。 银凌海急步上前,门上了一把略微老旧的挂锁,他扭了扭,锁纹风不动。他再深吸几口气,双手发力,又过了一会,才勉强弄断了锁梁。 银凌海连忙闪身进去。 没有车壁,只有简单工作台组成的维修车呼啸而过。 银凌海定下神来,房间放了些维修器材及工作服,一端有扇门。他耳朵贴着门听了听,没声音。又扭扭门柄,没上锁,遂先打开半条缝,门后是条朝上的梯级。 第120章 银凌海再拾级而上,复通过一条短短的通道,前方是一扇不锈钢门,有支能由一边开启的推杠,门上则写着:“只限维修人员,其它员工请使用b通道”,而右方则是另一条长长的通道。 右方倏地传来脚步声及谈笑声。 “不好。”银凌海深吸口气,推开钢门,步出。 眼前是个普通地下铁道车站的月台,幸运。 哥特市的铁路是属于集体运输铁路,共有二十六条路线及超过四百多个站,有七成建在地底,部分路段及路线则架空于地上,和火车、公车站等形成一个集体运输网络。 “嗯,我现在身处法兰克街转线站,有往中城线的列车,很好。” 银凌海来到路线牌前,心中研究着:“在这儿乘往市中心方向线的列车,然后在洋基站下车,由那儿的a出口步行十分钟就可到达市立医院……嗯,由这儿至洋基站,整个车程都在地底,没问题。” 显示屏发出叮叮的音乐声,出现列车五钟后到站的讯息。 “嗯……老天,已经是下午了吗?”银凌海看到屏上显示的时间,吓了一跳。 可恶,如果不考虑日光影响的话,只要找个最近的出口到达地面,最快半小时就可以到达市立医院,刻下在地底东摸西索,又被逼绕远路,最少也耗掉了个多小时,而且…… 而且“愚者”的七个手下中,还有一个尚没出现,那个字谜也还没解开,更岂论他的计划,这些侦探当然都知道。但他更知道,所谓的手术成功率,是统计的平均数,说是百分之五十,可能是少于一半,所以康薇尔很可能就会…… “哥哥,你很脏喔。”银凌海身旁忽地传来一道稚嫩的女性声音。 他低头看去,发话者是一名五、六岁,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她怀中抱着一具戴上塑料安全帽,手持十字镐,打扮成矿工模样的狮子布偶,是市内最近流行的职业狮子布偶系列。 面对女孩古怪的好奇目光,银凌海奇怪的问道:“对不起,小妹妹你说什么?” 此时一名本来在查看路线站牌的妇人匆忙赶来,边推走轮椅,边回避银凌海眼神,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什……” 往市中心方向的列车抵达,因为哥特市八成的车站都没安装月台幕门,横看成梯形的车厢瞬间把气流挤往月台处,把银凌海的头发吹得迎风乱舞。 银凌海步进车厢内,门关上,列车继续行驶。 列车的座位是横向的,中间位置扶手,车门上方则印有超复杂的路线图。这节车厢乘客疏疏落落的,众人瞪了瞪他,都没说话,却各自退后数步。 银凌海愣了一下,一时没敢坐下,只倚在车门旁,车窗外是漆黑的隧道,在车厢的光线映照下,窗玻璃起了镜子的作用。 然后银凌海看到面前出现一个游民的身影,半秒后才发现那是自己。 头发如鸟巢,衣衫破烂凌乱,双眼红丝密布,身上脸上都是干涸了的血迹及各种污迹。伤口从外部勉强痊愈了,但脸色是成为吸血鬼以来最苍白的一次。 童言无忌最伤人,那小孩没吓哭已经很勇敢了。 银凌海从怀中掏出手帕,勉强擦擦脸。总算有了进步,本来是一副怪物的样子,现在比较像个死人了。 行驶中的列车发出规律的振动,有如节拍器,彷佛鼓励银凌海好好享受这激战中的小小平静。喝了血浆后,本来骨折的右手总算能活动,但仍隐隐作痛。而且双手一直不受控制的在微微发抖,现在连瞄准也没自信。 累、疲、饿,还有孤军奋战的压力,让探员的精神和肉体都接近极限。 “自己有多久没睡啦?世界纪录是二百五十六个小时,又或是十一天,是一名十七岁的青年于一九六五年创下的。不过吸血鬼应该可以更长吧……”银凌海的眼皮渐重。 同一时间,购物中心的爆炸现场。 警方借用了维修路灯的维修车,在玻璃天幕上搭建了一个平台方便采证,鉴识人员等忙进忙出,封锁外围满了一大堆看热闹的市民。警方甚至要加派几倍人手,防止有人乘机跑进已封锁的购物中心内偷窃。 “是的,长官,正如我之前警告过……”梵歌对着行动电话皱起眉头,话筒另一端传来局长熟悉的咆哮声,对方又吼了一会才挂线。 “长官,在附近仍然找不到齐格飞或是……他的尸体。”米查瞧瞧梵歌的脸色,咽了口唾液,报告道:“啊,还有,从地面那破了的入口,进入地下水道的同僚刚刚报告,说下方四通八达,要追踪搜索可能要花很多人手。” 梵歌听罢不语,好一会道:“叫大家继续在附近一带搜索,齐格飞可能仍然在逃。另外,联络调度中心,叫各巡警特别留意这地区内的交通要点,比如车站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都要报告。” “是的,长官。” “啊,还有,叫实验室那边,先别理那……义肢是用什么不知名金属造的,尽快在那东西上采样,看看有没有皮肤细胞一类,再比对档案内的dna纪录。” 这儿很冷,很冰。 四周尽是冰冷的不锈钢柜子,空气中有阵古怪的臭味,寒风从四方八面涌至。 莫叔叔明明说过爸爸来了这儿的,他们说爸爸死了,骗人,他答应过我,和一起庆生的,他不会骗我。 很冷,我会死吗?妈妈…… 然后前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张女子的脸赫然出现在面前。 “别害怕,孩子,我不会伤害你的。”女子这样说,她在笑,很温柔,像妈妈。 轻碰她的手指,手指节长而纤细,很暖。 “我叫凯,凯·康薇尔,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倏地传来一阵吵耳的音乐以及和着粗话的饶舌歌声。 银凌海睁开双目,原来是一名乘客行动电话的铃声。 “老天,竟会做这些梦……” 这时车厢自外而内涌入一批乘客,另一边敞开的车门则传来“哔哔”将要关门的警告音。银凌海顺方向一看,瞧见印着“洋基站”几个字的月台牌子。 啊!险些错过了。银凌海正欲步出车厢,倏地整个身子僵住,那种脸上有毛蜘蛛在爬的感觉再次出现,是“进食”及休息而暂时恢复的少许感应能力。 有同类在附近……不,是在这列车上…… 车门关上,列车再度开行。 是“愚者”的第七名手下,他刚刚上了列车?他怎知道我在…… 银凌海紧张的四下张望,车上乘客一贯的目无表情,一阵虚弱感传来,感应能力又消失了。 可恶…… 车厢内忽然响起一阵音乐声,然后预先录好,千篇一律的广播传来:“下一站是东河大道转线站,要转乘其它路线列车的乘客可往对面的月台……” 声音忽地中断了,一片安静。 接下来再传来一把年轻的嗓子:“嗯,测试测试,一二三,一二三……” 众乘客露出奇怪的表情。 “各位乘客,各位乘客。啊,大家好,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普照……啊,抱歉,这是我第一次干坏事,有点紧张……” 是司机驾驶室!银凌海愣了一下,立时往车头方向冲去。 同一时间,从车首方向涌来大批乘客,他们神色慌张的互相推挤,不少人更被推跌倒在地。人群中传来声音各异而内容相近的尖叫:“杀人啊,救命啦!” 广播的声音仍旧继续道:“这班列车中途不会停站,直接驶往地狱,祝各位路途愉快。” 忽然车厢内的日光灯闪动了数下,再“啪”的一声关上,列车彷佛被隧道内漆黑同化。恐惧立时如涟漪般于各车厢内扩散,乘客发疯似的朝车尾方向奔去。 银凌海勉强逆着人潮,来到第一节车厢处。 烈风从一边玻璃破了的车窗贯入,地上坐着一名女孩,她抱着一名不省人事的妇人,瑟缩在车门与座椅间,一旁有张半翻倒,斜靠着的轮椅。 而车卡尽头,通往驾驶室的大门已被人从外猛力扯开,一名穿着司机制服的男人横躺在大门中间,咽喉被咬穿了,血流了一地。驾驶席上的操作仪器的外壳被扯开,电线等内容物均被拉出。 一名少年站在尸体旁,背向银凌海,从身形来看,是“愚者”身旁的那名叫“ace”的随从。 银凌海看了看女孩,尽力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再回头望向少年,不,“ace”。 “ace”转过身来,对方已脱下有问号标志的口罩。样子不过是名普通的年轻人,呃,獠牙和嘴边的血迹除外。 “嗨,警探先生。”少年如老朋友见面般打了声招呼,道:“你终于也来到了,不枉我在这附近等了这么久,你倒很聪明嘛。幸好我拥有与你相似的感应能力,要不然错过就糟糕了。” ““ace”……少年,你刚刚杀了人。” “啊,你指进食?我一向不擅长剧烈运动,“愚者”大人这方面又很严格,我只好一直一直忍耐着。不过原来第一次,感觉是这么棒的。” 银凌海深吸一口气,沉默,指骨发白。 “这让我想起某个电玩游戏,就是玩家模拟列车驾驶的那个,我老是车速太快,抓不准进站时间,但真的很有趣呢,可惜“愚者”大人不爱电玩,老是说所有电玩都很无聊。” “如果你以为破坏驾驶室就可令列车出意外,那就错了。哥特市的地铁列车都装有自动列车操作系统和自动列车保障系统,一超过安全速度限制就会自动减速。” 第121章 银凌海平静的道:“而且又有车务调度中心透过计算机监察,只要车载计算机没有响应或是有异常情况,会发出警报及作调度。你想象中的列车失速或是相撞意外都不会发生。” “啊,万事通先生,原来是这样吗?我还以为即使列车没相撞,最少也会直接停在路轨上哩,这样我就更易取胜啦。不过不要紧,我的“攻击”可是很厉害的。” 银凌海闻言,先露出不解的表情,再摇了摇头,道:“我不明白,你明知“愚者”的计划,为什么还要……”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ace”打断对方,道:“噢,警探先生,你就要追寻一切的答案,对吧?好,你知道二次世界大战吧?” “我没空和你玩什么脑筋急转弯游戏。” “ace”没理会银凌海,径自道:“就假设……假设当时纳粹党胜利了,他们统治了全世界,更消灭了他们不容的思想和著作,只剩下他们提倡的那一套。 “然后过了很久很久,某天,有两个少年闲聊,其中一个……呃,就叫作少年a好了,a闷闷不乐,b问他怎么了,a于是回答:“不知道,但我总觉得世界不止这些东西,我有种被骗的感觉”。” “……” “警探先生,你明白吗?我就是那个少年a。我到底是谁?我可能叫戴维,也可能叫比利,我的名字其实很普通,我也是个普通的人,你甚至可以直接叫我作少年a,而我为什么做这样的事?呃,你要什么样的故事?你已经听了很多悲惨故事,对吧?” “……” “所以你这次要听些什么?因为有个悲惨的童年?因为目击过什么惨酷的事?因为小时候爸爸老打我?因为金钱?因为权力?” “……” “你认为“恶”是症状,而那些什么鬼话就是病因。“恶”就如吃东西呛到或是火车出轨,不过是个不小心的错误,这样大部分人才感到安全,嗯? “你就不能容忍“恶”是种自然而纯粹的存在,有人行“恶”,就是因为想行“恶”,所以你永不会明白“愚者”大人。” 少年,不,少年a说罢,顿了顿,同时头微向前抬,背略弯,曲起身子。指甲变长变尖的双手,不,双爪下垂保持放松,呼吸逐渐细长起来。 他再道:“这一点我和他是最相似的,我们明白为了趣味而趣味的重要,世界不再是囚牢,而是游乐场。侦探,你知道吗?你需要的,不是更多的答案……” 少年a故意顿了一下,双目红芒暴涨,再续道:“而是更多的问题。” 列车此时传来一阵振动,忽地车厢大放光明,猛烈的阳光从车窗左方斜照而入。 这是……对了,列车沿中城线行驶,在洋基站之后至下一个东河大道站,会驶上商业区与旧区边缘的高架桥,走架空路线,这就是……少年a的计策? 阳光在车厢的墙壁、地板上印上面积各异的印子,如巨大的烙铁。 银凌海如一下子从平地来到高海拔的地方,身体瞬间沉重起来,肺部被巨力挤压着,皮肤刺痛。他身子一软,半蹲下来。 少年a踏前一步,身子沐浴在阳光中,面向眼前躲在阴影中的对手,道:“噢,正义的朋友,为何不站在光亮一点的地方?” 银凌海勉强横移数步,靠近车厢右侧,避免被阳光直接照射。他正想再后退一点,身后却传来细碎的呼吸声,探员略微回头,是女孩和昏倒了的妇人。 列车驶过某段与其平行,但位置略高的梁桥上,桥垂直的支柱不住后退,投下的长条阴影与阳光不住交错,照在银凌海身上,有如监牢的铁条。 列车再拐了个弯,车速缓缓的慢下来,进入了不加速也没煞车的状态。 接近东河大道站,架空路段也快完了。两名吸血鬼亦同时察觉到这一点。 “吼!”少年a咽喉传来野兽的号叫,双爪舞动如两把利刃,要把眼前一切有形与无形的,尽皆撕碎。 银凌海的身后传来女孩的惊呼声。 不,现在身后有人……不可以闪避,不可以后退……拜托,我的身体,坚持多一会啊,多一会吧! 赤芒闪现,獠牙冒出。银凌海忽闭起一目,同时集中所有精神,感应对手的动作变化。 列车驶入隧道内,车厢从头卡开始被黑暗吞没。 漆黑中,两道吼声,四点红芒,高速接近。 下一刻,空中响起血肉交击的声音,然后是一记肉体撞击重物的巨响。 整部列车都驶进隧道内。车厢再次安静下来。 少年a整个人成十字型的“挂”在龟裂得厉害的车头玻璃上,有如昆虫标本般,少年双肩、手臂的关节均受到重击而变形。 而银凌海的左脸颊及脖子右侧则冒出几道血痕,他有如虚脱般,喘气得更厉害。他复伸出一手握着扶手,支撑自己身体,同时以疑惑的眼神看着对手。 少年a哇的一声吐了口血,笑道:“很惊讶吗?其实不论专业知识、特殊专长,以及总体战斗力、反射神经、瞬间爆发力或是动态视力等等一切,我都是众人最弱的一个,我不过是个喜欢电玩的少年…… “除了有限的感应能力外,我什么也不会……咳……连这样虚弱的你我也打不过……咳……刚才的一招已经是……咳……我最强的攻击了。” “……” 少年a喘了口气,盯着银凌海,道:“很厉害……这样准确的攻击……但我不明白,即使实力有所差距,你的反应也没可能如此快,为什么?” 探员看着一脸颓丧样子的少年,叹了口气,道:“这叫暗顺应。一瞬间由亮处进入暗处,无论吸血鬼或人的眼睛,瞳孔都需要时间适应黑暗。而我在车厢没变暗前,先半闭一眼,欺瞒了大脑,这样适应黑暗的速度一定比你快。” “这就是所谓的作战经验吗?”少年a扭曲的脸庞产现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道:“算了,反正和你正面作战,一开始我已想过没有胜算。” “那你又何必……” “有些事情不是由胜算多少决定,而是由是非对错决定的。”少年a竟巧合的说出银凌海的座右铭。 “……” 列车逐渐慢下来,此时与其平行的路轨传来隆隆的声音,原来于相反方向有另一列列车驶近。 “侦探,我的密语是——国王的新衣中那名孩子说:“在愚者嘉年华中,毒气弹不在任何争夺球类之地。”” “……” “但你知道又如何?恶和善一样,都是种自然存在。物质不灭,你根本没法消灭恶,你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幻觉。” 迎面而来列车的车头灯从驾驶席方向透入,令背光的少年,在瞬间像个发光圣像的剪影。 身体成十字形状的人影居高临下,似嗤笑又似咒骂的道:“银凌海,告诉我,你的“善”曾经令多少人哭过?” “……” “我再说一次,侦探,你的“答案”已经够多了,现在你需要的是“问题”:“你是谁?”、“你在干什么?”……嘿,我会用我的“攻击”令你记着的,长久的记着。” “什么?” 少年a深吸一口气,勉强双腿撑在仪表板上发力,身子往斜后方再一撞,玻璃碎裂。他再斜向跃出,迎上驶来的列车。 “不……” 列车高速驶过,带起的风从破掉的车窗吹入,刮到银凌海的脸上,身上。 还有少年的碎肉及鲜血。 列车远去,车厢回复寂静及黯黑。车身再振动了一下,终于完全停下。 背后传来金属撞击的清响,银凌海回头,原来是斜靠着的轮椅掉在地上,而昏倒了的妇人像是刚苏醒了过来。 银凌海道:“对不起,你们没事吧,别怕,现在……” 被妇人紧搂着的女孩忽地手一松,布偶掉下,额上的探照灯意外受撞击而亮起,小小的光柱刚好落在银凌海脸上。 “别……别过来!怪物……”妇人忽地尖叫起来,立时拿起手边的包包,当成武器般,往银凌海脸上身上乱挥乱打。 “等等,你误会了……”银凌海慌忙以手挡格,他半转过脸去,视线落在另一面没破的车窗玻璃上。 漆黑的车窗于光线下再度成为镜子。镜子上的生物肤色死白,双目赤红,嘴冒獠牙,脸上还沾着猩红的血迹和新鲜的碎肉。 一头怪物。 无数纷乱的脚步声自车厢外传来,车门开始往两旁横移。 稍后,地下铁路的隧道内。 两名穿着铁路警察制服的巡警小心翼翼的沿着维修通道前进。 “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可疑人物……可能还留在隧道内,请详细搜索……”二人肩膀上的无线电对讲机传来混着杂音的指示。 “比斯,你知道实际上发生了什么事吗?”较年轻的巡警以左手反手握持电筒,筒身接近太阳穴,使其与眼睛平行,另一手则紧贴腰间枪袋,有点紧张的问道。 “嗯,其实我也只知个大概……”比较年长,叫比斯的巡警回道:“好像那在购物中心放炸弹的犯人逃进车站内,所以才封闭这几个站进行搜索。听说犯人好像有两、三个呢…… “对了,洋基站的人还说那少年待在月台很久,当时已觉得有点可疑……老天,他们觉得不妥,当时就应该通知我们啊。” “我之前取装备时,听到犯人是……”对方咽了口唾液,道:“什么有红眼利牙的怪物,听说它撞穿车窗逃走,快得像风似的,更撕碎了列车司机……” “是啊,我还听说火星人明天侵袭地球呢,菜鸟,专心点吧。” 第122章 倏地前方的一个拐角处传来“当”的一声,二人立时紧张起来。他们右手拔出手枪,持电筒的左手则承托右前臂。逐步逐步的移动,同时以拐角搜寻方式,把光束投进拐角处的区域。 拐角后是个死胡同,尽头处只有一个杂物架,在强光照射下,一头耗子忽地自角落处奔出。 “靠,原来是老鼠……”二人立时松了口气。 “嗯……不过最近哥特市的事情真多,什么医院血案、神秘枪击的,幸好明天开始我就休假了。” “啊,你倒好呢,游行那天晚上我还要当值呢。” “年轻人,努力一点吧。那晚我还要带家中那两个小皇帝去看游行呢,想起这个就头痛,我最怕人挤的地方……” 说话声伴随脚步声逐渐远去。 双手紧抓天花板水管的银凌海无声着地,沉默不语,瞳孔露出灵光一闪的神色。 鼻头忽地传来阵阵发痒感,银凌海摸了摸,才发现自己的额头流血了,是方才被妇人皮包金属扣擦到的伤口。 第十回:由始至终,都是怪物 大雷雨只能短暂驱逐反常的大雾,整个哥特市再次雾沉沉的模糊一片。落日逐渐西沉,似被天空吞没。 市立医院后方的山坡,长满了松树等常绿植物,绿树成荫,一条二车阔的车道由山脚伸延在护士宿舍后方,是医院大改建前的主要出入通道。现在虽然于正门有正式的出入车道,但此段车道仍保留着,被医院喜欢慢跑的员工戏称作“夺命大斜道”。 银凌海原来的计划是在洋基站下车,绕道至接近医院后方的a出口处,沿有浓密树荫的斜道到达职员宿舍,然后可以借用建筑物阴影,避开阳光直接而到达主大楼。可惜因为和少年在列车内的战斗,之后他被逼得东躲西藏,直至此刻才到达原来的目的地。 此时银凌海坐在某株树冠浓密的松树枝桠处,不过并非为了等待落日,而是为了思考。刚才两名警员的对话,意外提供了探员思考的契机。 对,自己一直以为少年a是在洋基站上车袭击自己,但他为什么待在洋基站?他怎么知道自己打算去看康薇尔的?银凌海再想起对方某些意思不明的说话:“你终于也来到了,不枉我在这附近等了这么久,你倒很聪明嘛……” 那么,他是因为别的原因才待在车站等我。 银凌海深吸口气,脑中回想起七个人的密语—— 丑小鸭说:“在愚者嘉年华中,毒气弹不在任何铁巨鸟及巨虫停注之地。”(泰德尔·迪邦) 卖火柴的女孩说:“在愚者嘉年华中,毒气弹不在任何向神明祷告之地。”(艾妮丝) 拇指姑娘说:“在愚者嘉年华中,毒气弹不在任何连结两地的长铁上。”(艾尔) 人鱼公主说:“在愚者嘉年华中,毒气弹不在任何以金钱易物之地。”(龙兰静) 小红帽说:“在愚者嘉年华中,毒气弹不在任何治疗人身之地。”(齐格飞·雅典) 坚定的锡兵说:“在愚者嘉年华中,毒气弹不在任何传授学问之地。”(阿伯拉罕·昆·刚铎) 国王的新衣中那名孩子说:“在愚者嘉年华中,毒气弹不在任何争夺球类之地。”(少年a) 这字谜是暗示我用消去法,搜索市内剩下、不符合条件的地方吗?老天,这样和大海捞针有什么不同……等等,如果这是暗示毒气弹所在地点的字谜,只要后面那一句就行了,前面的“说话者”显得很多余,是有什么意义吗? 根据“愚者”喜欢开玩笑的个性,是把其当成某种绰号,表达他们的某种特质吗?很有可能,比如刚铎先生是坚定的锡兵、泰德尔是丑小鸭,而龙兰小姐是……等等,她那时说过什么? “……你躲在高塔上等我来,应该叫作“长发公主”才是啊……” “老实说,我有提议过的,但“愚者”对这点很坚持……” “愚者”很坚持,为什么?从童话故事和形象来看,明明居于高塔,垂下长发等待王子的长发公主比较符合龙兰静啊……为何“愚者”要用人鱼公主,这两个童话人物有什么相异之处……可恶……等等……“不同”? 和“愚者”在渔人码头见面的情况再次在脑海中浮现。那时“愚者”说过:“而且你要细心点,要留心点,留意过去和未来,所有出现的线索和提示喔。” 回想起来,当时游戏还没开始,什么是“过去”的线索和提示?等等,“不同”……少年a在列车上说过什么? “……但真的很有趣呢,可惜“愚者”不爱电玩,老是说所有电玩都很无聊……” “愚者”不喜欢电玩,但在渔人码头时,他为什么又说自己喜欢……莫非,那也是线索和提示的一部分?是了,怪不得他说过:“……今天给你超乎想象中的大量提示,实在是大优惠啊……”那时他表面上不过是说明游戏规则罢了,原来…… 嗯,当时“愚者”在玩的游戏叫……是了,《一起来找碴》,是找出相同图画中相异的……难怪那时身旁的少年a作解说时,语气突然生硬起来,和稍后说起另一个游戏时大为不同,应该就因为他当时是在“念台词”。 那如果考虑这是故意给我的提示……从概念上来看,是找出表面近似的东西的差异处……童话……表面近似但有差异……要人鱼公主不要长发公主……等等,不会这么荒唐……这样简单吧? 银凌海忙掏出放在黑色皮大衣内袋的pda。 黑色皮大衣是雯妮莎所赠,防御力比普通的皮衣,甚至低级数的防弹衣更高,不过她老是不肯透露大衣来源和材料。在上次与狼人一战时,大衣变得破破烂烂,雯妮莎拿去某个地方修补,之后还唠叨了他几天。 pda幸运的仍能操作,银凌海连上网络,寻找字谜提及的童话数据。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丑小鸭》、《卖火柴的女孩》、《拇指姑娘》、《人鱼公主》、《坚定的锡兵》以及《国王的新衣》的作者都是安徒生,《长发公主》以及《小红帽》的作者则是格林兄弟。 所以“愚者”才硬要龙兰静说人鱼公主,否则整个字谜就不成立了。 所以《小红帽》就是“不同”,那么齐格飞的那句说话…… 小红帽说:“在愚者嘉年华中,毒气弹不在任何治疗人身之地。” 治疗人身之地?慢着,齐格飞说过帮“愚者”做“艺术品”,而孪生子在仓库时也说过:“……好像那个尼克先生,竟然利用职权向小贩先生收保护费呢……我们早已经想动手了,可是因为“愚者”大人要我们……” 艾尔也提及过艾妮丝会说谎,那么说,他们不是在市立医院时才找到尼克,而是特意在他于市立医院时才杀他,也不是“顺道”遇上我,其实是故意的…… 他们是引我来,不,是引开我的注意力,好让我感觉不到当时在附近出现的另一头吸血鬼……是齐格飞……不,应该是少年a,好让他在市立医院……安装毒气弹? 所以少年a才待在医院附近的洋基车站,防御最后的据点,而那毒气弹一直都在市立医院,某程度上,还是自己最初开始“游戏”的地方,自己绕了一个个大圈子。 “愚者”曾多次强调幽默感和讽刺,这就是其中之一? 鼻子又痒痒的,银凌海自然的抓了抓,触手鲜红,原来额上伤口又流血了。 稍后。市立医院主大楼,天台。 落日被地平线吞没,天际只剩下残余的霞光。 毒气弹就在两个巨大抽风机之间的空间处,上面还搭有一个防水,与四周环境同色的防水布幕,简单却很巧妙,应该就是齐格飞的手笔。 从外表看,毒气弹是个普通的纸盒,约两个足球加起来般大小,外表以花纸及丝带包裹,其上还贴着一张迎风轻摆的小贺卡。 银凌海小心翼翼的接近,离礼物一段距离,先观察了一会,纸盒隐约发出微微而规律的振动声,他再踏前几步,在没碰触的情况下,窥看卡片上的字迹。 小贺卡上的字是手写的,是中世纪欧洲流行的古英语体字迹,写着—— 我的朋友: 恭喜你找到了这游戏中的炸弹。来,打开看看吧,你会喜欢的,不过齐格飞根据我的构思做了些安全装置,所以请千万别移动盒子喔。你诚恳的帕克 ps.解除密码是某个正义警察的警员编号。 银凌海深吸一口气,鼻子又痒起来,是额上的小擦伤再度渗血。明明之前的旧伤或更严重的伤口也愈合了,偏偏额上的小伤却老在流血。 他轻轻伸出一手,拉动箱顶丝带的活结,扯开丝带,箱子四壁立时往四边倒下。 眼前是个小巧的金属架子,中间有个圆型的金属球,约占原来纸箱的一半体积,上方有个数颗闪烁着小灯的长方型盒子,而下方也是个相似的长盒,不过盒面有个小型显示屏,以电子计时方式在倒数着,三者均有数十条颜色粗细各异的电线连结着。 此外,显示屏旁还有个近似电算机的数字键盘,数字盘右方则是个更小,空出五个位的显示屏。 “就是如此简单?”银凌海盯着在倒数的计时装置,不住把冷空气吸进肺中。 好吧,相信雯妮莎师父的说话……不,相信自己对罪犯的分析。 银凌海于数字键盘时键入55699,是自己的警员编号。他再按输入键。 静。 半秒后,倒数停止。 第123章 银凌海如释重负,骨骼似是瞬间融化,忍不住笑了出来。太好了,不像那些动作电影中,炸弹老是在倒数的最后一秒才停下来。 成功了,危机解除! 上方的长型盒中忽然响起电子音乐。 “什……” “啪!”盒子忽地由内部爆开,派对用的彩带纸花瞬间于空中飘飞,电子音乐换上了夹杂掌声及笑声的兴奋调子。 “呃!”银凌海吓得头发几乎全白。 一张纸条随彩带等在银凌海脸上,他拿起一看,上面也是帕克的字迹。 我亲爱的朋友: 你很勇敢,而且信任我。 你在这游戏中得到胜利,游戏“愚者嘉年华”中的毒气弹已被拆除了。你在我等待的这段时间给了我很多乐趣,我会报答你的,比如教你某些魔法一类的。 当然,那是今夜我在哥特市内某处引爆另一枚毒气弹后的事,事后你可以到伦迪尼乌姆(londinium)找我。由今夜开始,这哥特市会很热闹的,我知你爱静,所以你就趁这段空档,远离这儿吧。你诚恳的帕克 ps.良心建议,这一个毒气弹我可会守在旁边的喔,所以如果派对没邀你,你就别出席了。 另……另一枚毒气弹?银凌海整条脊骨立时凉飕飕的,想起齐格飞的说话。 “……之前为了“愚者”那两个古怪要求,我已经累透了……” 两个,是指两个毒气弹吗?所以“愚者”才说:“……在这游戏中,哥特市内有一枚毒气弹,上面设有……”而且又不断在说话及字谜上强调“在游戏中”、“在这个游戏中”…… “帕克喜欢误导别人,但是从不说谎,特别是在游戏中。用你的话来讲,他是个喜欢听到“啊,对了,那时帕克明明暗示了的,为何我没想到?”那种人……”雯妮莎这样说过。 是的,从见面交谈以来,就字面上来说,他的确从没说过毒气弹只有一个…… 是的,被戏弄……被双重戏弄了,一切都……完了…… 银凌海双腿一软,整个人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地上落下数滴殷红液体,来自吸血鬼额上的伤口。 电子音乐的笑声在空中回荡,黑夜安静的来临。 稍后,市立医院,单人病房。 “凯,我刚看过你脑部的磁振扫瞄图片,幸好那是原发性的,现阶段没有转移迹象,不过情况实在有点……呃,手术就安排在今晚吧,好不?”阿祖向躺在病床上,已剃去头发,戴上发罩的康薇尔道。 “我们是老朋友了,就依你安排吧。”康薇尔喘了口气,道。 “我作病情讨论时和其它帮忙的医生聊过了,他们都很优秀,而且很关心你,这次你的医疗团队可是第一流的啊!”阿祖故意笑道。 “嗯,我知道……” “呃,凯……”阿祖看看康薇尔的神情,暗地里叹了口气,再道:“好吧,你我都知道这手术的危险性,你的……呃,“儿子”呢?这么重要的事,他应该在这儿。” “他……他有事要忙。” “老天,他在忙什么啊?”阿祖恼怒道:“刻下你这个情况……我知道他是警察,那他现在是忙着对付罪恶?还是外面有某个坏蛋打算毁灭这个城市,而他是唯一能阻止这件事的英雄,嗯?” 康薇尔沉默了一会,静静道:“我从小看着他长大,所以我知道他在干些……很重要的事,不能分心,我知道你会笑我,但我看他的眼睛就知道。” 阿祖闻言想说什么,他瞧瞧康薇尔,又硬生生忍住,只轻微摇摇头,再道:“我稍后再来。” “嗯。”康薇尔闭上眼双目,假寐。 好一会后,门忽地被推开,一道身影步进病房内。 “你忘了敲门,阿海,我教过你的,别忽略基本礼貌。”康薇尔闻声,睁开双目,看着眼前的青年,叹了口气,再道:“你还是知道了,孩子,你是怎么晓得的?”问句因为无心,比讽刺更像讽刺。“凯阿姨,是雯妮……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我……你……”银凌海开始激动起来,期期艾艾的道。康薇尔半坐起来,平静的道:“你的脸……嗯,你一身都脏兮兮的,这次的案子很麻烦吗?啊,对了,你的猫……” 康薇尔顿了顿,似是连说话也耗费不少力气,再歉意的道:“它突然跑走了,不过我已拜托大厦的管理员替我找……” “放心,它找到我了……不,凯阿姨,这个不是重点。”银凌海登了顿,强迫自已冷静下来,续道:“老天,这样严重的事,你应该一早告诉我的。” “你的额头流血了,是在哪儿弄伤的?”康薇尔顾左右而言他,道:“啊,等等,我记得那边有消毒棉……” “凯阿姨!” 康薇尔沉默了一会,道:“好吧,我很抱歉,阿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我承认我在害怕……好像一说出来,事情就……呃,变得“实在”了,变得真正的严重了,而且我认为……我没权利要你为我担心……老天,我不知怎么说,对不起,阿海。” “不,凯阿姨,你是我的……”银凌海忽地顿了顿,好像怕自己不小心会吐出粗话,他犹豫了一下,才又期期艾艾的续道:“呃,我的重要亲人……总之,凯阿姨,那手术成……成功率有多少?真的只有……少于一半?” 银凌海静静的,甚至以一种局外人的客观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对方肤色苍白,光秃的头颅上戴着发罩,使其脸颊显得更为消瘦,眼角、额上、鼻翼的每道皱纹都像是一个谴责。还有她平常出现时那虚弱的样子,以及改变了的饮食习惯。而所有的这些改变,都并非旦夕间出现。 这是个病重、虚弱的妇人,连三岁小孩见到,都看得出来。他所有内脏搅成一团,又似互相噬吃着,只留下一个肉体的空壳子。银凌海深吸一口气,空气却发苦。 你是谁? 我是个混蛋加八级的怪物。 你在干什么? 我在忙着工作,忙着对付“坏人”,忙着拯救一些素未谋面的人,忙着阻止叫自己怪物的人被杀。老天,我一直都在忙着做这些无聊事! “凯阿姨,我先带你逃走。”银凌海忽道,平静而坚决。 “呃?” “我迟些才解释,手术应该可以拖延几天吧,对不?”银凌海拉着康薇尔的手,道:“我先带你离开哥特市,再找医生……” “逃走?”康薇尔打断银凌海,道:“为什么?这儿会发生什么事?” “情况很复杂的,总之我先……” 康薇尔一把摔开养子的手,道:“你不给我解释清楚,我哪儿都不去。” “凯阿姨……” 康薇尔坚定的看着银凌海,目光强悍,有如正义。 银凌海深吸一口气,想了一会,才缓缓道:“总之……是这样的,现在有某个……恐怖分子,打算在哥特市内释放……呃,某种类似毒气般的东西,应该就在今夜。” “什么!”康薇尔立时惊讶道:“而你什么也不干,就站在这儿和我聊天?” “老天,凯阿姨,我才不是什么也没干!自从知道这件事后,我做了很多事,我试过了很多……”银凌海语气逐渐激动起来,像个吵着要糖果的三岁小孩,再道:“是的,我试了,天杀的,自从成为吸血……成为警察后,我一直都在试!” 他顿了顿,想起“愚者”的七名手下,又想起变成吸血鬼以来面对过的“生物”和处理过的案件。 他再深呼吸一下,勉强平静下来,续道:“现在我只肯定那毒气弹在哥特市内,但不知道确切地点。而就算我知道,“愚者”……那恐怖分子……很强大,以往我遇见类似的……案件,我还有少许反败为胜的机会,但这次……” 银凌海登了一下,擦擦又从额上伤口流到鼻翼的血,再道:“总之我已尽力做过了,实在不行,我也没办法……而且反正……我也不过是头怪物,这个城市……不,这个世界变成怎样,已经和我无关……” “啪!”空气中响起清脆的巴掌声。 “凯阿姨?”银凌海瞬间愣住。 刚才的一击彷佛耗尽了康薇尔的力气,她躺回病床处,忽没头没脑的道:“阿海,你知道我曾经流产过吗?” “呃?”银凌海下颔瞬间往下掉。 “那时我还年轻,那一年也是秋天,都是这个时节。不过没有现在的万圣节如此热闹,当然也没有夜间游行……我当时还是实习医生,那几天很多人都休假了,我连续数天都要一个人干五人份的工作。 “当然那时我还没遇上老莫……总之当时我怀了……某人的孩子,那天晚上,就是万圣节,我在解剖室忙啊忙,然后突然双眼一黑……” “凯阿姨……”银凌海被养母这段从没说及的过去吓住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我才被人发现,几乎丢了半条命,肚里的孩子自然保不住了,我也永久失去了生育能力。” “……”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吧?” “嗯……”银凌海登了一会,有点尴尬的道:“那时我想找爸……父亲的尸体,偷跑进去法医解剖室。但至于怎么避开警卫这部分,我就真的不记得了。” 康薇尔笑了一下,道:“我就是在那儿遇见你的,你明白吗?阿海,我在失去孩子的地方遇上你,遇上另一个孩子,我……我心中一直认为那是上天对我的补偿……我的“孩子”回来了。” 第124章 康薇尔忽地喘了口气,才道:“对不起,这真的很傻很傻,心理学好像说那叫“移情作用”什么的,我不肯定,但佛洛伊德和他的信徒大概会笑到倒地吧。” “凯阿姨,不,不是的……” “阿海,你是莫凡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你继承了你养父的精神,我看着你成长,我知道你,你了解什么是真正的是非对错。很多时候,你会发现和其它人格格不入,因为你是……” 康薇尔复喘了口气,再道:“因为你是怪物,是的,你由始至终,都是怪物。” “凯阿姨!”这个名词有如沾了盐水的鞭子,银凌海立时露出惊讶痛苦的表情。 “阿海,你是怪物,你一直都会是头怪物。但这和你变成了什么、知道些什么又或是拥有什么古怪的能力完全无关,”康薇尔看着银凌海双目,一字一字,缓缓道:“你之所以是头怪物,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因、为、你、的、良、知。” “凯阿姨,你知道我是……” 康薇尔轻轻摇摇头,握着银凌海的手,道:“很多事我都是用猜的,而且你的演技没你想象中好。你回来后再好好告诉我吧。当然,扣零用钱和一星期不许看卡通频道是肯定的。” “我……我……” 康薇尔的手很纤细,很暖。温暖。 “孩子,你那时救了我,所以你也可以救他们,事情其实就是这样,世界其实就是这样。” 然后,银凌海额上伤口的血止住,周边细胞高速活性化,创伤痊愈。 所有的创伤。 康薇尔惊讶的看着这个变化。 银凌海深深把空气吸进肺中,道:“那么,我去去就回,凯阿姨……呃,不,妈……妈妈。” “嗯,天黑了,在外面小心点,别迷路了。” 围绕哥特市多天的大雾反常地散去,夜空是一片城哥特市特有的紫红色。因为光害太严重,天上看不见半颗星星。 哥特市中心旧城区,某幢老旧大厦的天台处。 银凌海屈曲一膝,坐在一头低头默祷形态的怪兽雕像头顶,一手手背顶着下颔,手肘支在膝上,遥望大半个城哥特市。 从“愚者”的说话及那张纸条的内容推断,他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引爆那毒气弹,造成大规模的……感染,全哥特市或最少半个哥特市的人变成半人半兽的怪物,而它们会再袭击其它人,就如传染病般散播“怪物”。 所以,最基本的问题是,“愚者”会在那儿引爆那毒气弹? 行动电话忽地响起。 “喂,我是银凌海。” “阿海,是我力高大爷啦,我告诉你,实在太过分啦!”力高开朗的说着一贯的口头禅,又道:“我现在已在酒吧那儿喔!派对还没开始,但已来了不少人啦,待会游行开始,应该更热闹的……喔,你等一等……” 力高像是和别人争议着什么,电话则传来极吵耳,如期货交易市场般的喊价声。 银凌海瞬间愣住,灵光一闪,似是捕捉到什么,一时又说不上来。 “喂喂,你还在吗?派对开始后,我要专心泡……呃,我是说,制造气氛,所以我就趁现在为警队内的好人俱乐部赚点活动经费啦……小姐,不要抢!我告诉你,这件是展示品,这一款需要预先订购的……” “阿高,你到底在干些什么?卖东西?”银凌海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就是在卖你的那东西啊……这位小姐,别以为我不认得你是训示支持部的,我告诉你不要抢就不要抢……” “什么是“我的那东西”?” “就是印有你样子的等身大抱枕啊,我上次不是拿了一部超高级的哈苏(hasseld)相机,替你拍了几张全身照吗?老天,我和米查他们可投入不少资金啊……” 行动电话的树脂外壳突然出现数道裂痕。 “阿高,你那时是告诉我,刚买了部二手相机,要测试它的性能,叫我让你随意试拍几张的。”银凌海额上冒出几道青筋。 “啊哈哈,有这样的事吗……”力高发出心虚的笑声,忙道:“噢,男子汉不要计较这些小事。好啦,你赶快来吧,我答应头十个购买者能拿抱枕找你签名……不不不,我是说,派对很热闹,快来吧。” “阿高……” “好吧好吧,赚到的给你百分之十,够兄弟了吧。” “不是啊!”银凌海没好气的道。他沉默了一会,再静静道:“你拿起电话,让我听听现场的声音。” “呃?好吧。” 话筒传来酒酣耳热的声音,还有笑声,欢乐的笑声。 “兄弟,怎么了?你有麻烦?”力高道,语气严肃起来,像是察觉到什么。 “不,没有……你不用理我,我只是……想感受一下欢乐的气氛。” “那你就该马上赶来啊,时间和乳沟一样,只要挤一挤,总会有的。派对需要你,大家也想看到你。” “谢谢,我……尽力吧。” “好吧,我会等……呃,小姐,我就是告诉你们别抢,排队,排队啊……喂!米查,过来帮忙收钱啊……” “迟些……迟些联络,阿高。”银凌海挂断电话。 谢谢,谢谢你们活着,谢谢。 同一时间,市立医院,手术室。 康薇尔躺在病床上,周边围绕着医生、护士、麻醉师等,头上方的无影灯已亮起。 “你别担心,凯,这种手术我可是经验丰富。”已戴上发罩及口罩的阿祖道。 “嗯,我相信你,只要你别比我更紧张就成了。” “咳,”阿祖假咳一声,道:“凯,这次手术一定会成功的。之后我想告诉你……我……我一直……” 即使隔着口罩,也可以看到阿祖脸颊的红霞,他有点忙乱的打个哈哈,再急道:“是了是了,听说有病人被麻醉昏迷后,说自己灵魂脱体,从空中看着自己的手术过程呢,加州那边好像还有人作专门研究呢,你说好笑不?哇哈哈。” 没有人笑。身旁另一医生假咳一声。 “呃,是的,手术开始。” 麻醉师把辅助呼吸脸罩罩在康薇尔脸上,道:“现在,凯,由十数到一。” “十、九、八……” 麻醉气体迅速发挥作用,康薇尔缓缓闭上双目。 银凌海盯着紫夜下,建筑物组成的天曲线。 不远处的杰克逊大道传来喧闹的人声及调子轻快的音乐声。 之前康薇尔说的话及力高刚刚的电话,意外的提醒了银凌海一直忽略的地方。 “愚者”说过,他原本安排了七天时间,而因为泰德尔的意外行动,所以他由渔人码头见面时算起,当成是第二天……冷静想来,其实很不合理而且不自然,自己和雯妮莎师父都威胁不了他,就算给多一天半日,也没影响啊。 而且泰德尔曾说过自己看穿了“愚者”的计划,当时他好像还说和自己的职业有关,不过刚要说时,被孪生子杀人灭口了。 综合分析,问题就变成:为什么一定要在今夜引爆毒气弹?或者是,有什么是今天晚上会有而其它日子没有的? 银凌海再忆起梵歌有关罪犯“心灵地图”的部分理论。“愚者”说过他喜欢人多又热闹的地方,而且他又喜爱“幽默”和讽刺,那他会选择什么地方引爆毒气炸弹? 今晚举行的夜间万圣节游行。 对,他喜欢“黑色幽默”,喜欢讽刺感。在人类热烈庆祝万圣节,假装成妖魔鬼怪的晚上,让一切弄假成真,有什么比这个更……用他的说法……更“有趣”? 是的,“愚者”一定在杰克逊大道,毒气弹也一定在那儿。 银凌海站直身子,夜风吹拂,大衣下摆如黑翼般舞动。 他从衣袋中掏出一包血浆,是刚才在市立医院血库内偷的。 你是谁? 我是怪物。 银凌海盯着血浆袋,彷佛那是宇宙。 你在干什么? 守护无辜,无论喜欢我或是憎恨我的,我都要保护。 银凌海用力一扯,撕开袋子封口。 为什么? 因为这是对的,对的事,就要去做。 银凌海把袋中的鲜红液体一口喝尽。 而且不惜任何代价。 银凌海深吸一口气,瞳孔成赤,尖牙冒出。双手张开,仰天长啸,声破夜空。 尼采说过:“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所以要打倒怪物,就要成为怪物。 我要赢,一定要。即使付出所有一切,我也要得到胜利。 吸血鬼侦探投身进夜色中。 第十一回:百鬼夜行·万魔乱舞 同一时间,杰克逊大道与深秋街交界的十字路口,游行的起点处。 穿上黑色西服及斗篷,戴上假牙,打扮成吸血鬼的胖市长站在搭建好的舞台上。 他拿着麦克风,另一手拿起一把保丽龙造的巨大钥匙,把其交给身旁一名戴上南瓜头套的演员,同时道:“各位,我现在把象征哥特市统治权的钥匙交给“南瓜先生”,我正式宣布,万圣节游行开始,今夜,是属于狂欢的!” 天空爆出颜色鲜艳的小型烟火,同时传来人群的欢呼。 领头的是管弦乐团,奏起欢乐的曲子。 随后是做成各种奇异形状的花车,中间夹杂着各个表演团体:衣着火辣性感的大学女生拉拉队,边走边跳的异国民族舞蹈,骑在马上、以绳索表演套圈等各种高难度技艺的西部牛仔,踩着高跷、仍能用双手变出鲜花的魔术师…… 当中最受瞩目的,是飘浮在空中,制作成各种卡通人物等各异形状的巨大汽球。 第125章 大街两旁的行人道也挤满了大批市民,他们均打扮成吸血鬼、科学怪人、巫婆、丧尸等传统的怪物,笑声不住从喉咙内传出,彷佛这几天发生血腥又怪异的惨剧都不过是场噩梦,而美梦正要开始。 没有人察觉那古怪的大雾又在悄悄聚集。 身穿样式夸张的礼服,站在花车上的“南瓜先生”发出哇哈哈的怪笑声,同时高举手中的巨大钥匙。 倏地一道黑影无息无声的落在其身旁,一手抢过钥匙。 “喂,你是谁……” 黑影翻了几个筋斗,落到一条灯柱上,惊人的举动马上引来了注意。 黑影是个作中世纪官廷弄臣打扮的人,他展现惊人的平衡力,只以双足吹尖站在灯柱顶上,一手持钥匙,原地旋舞、翻筋斗,又头下脚上一手撑着柱子顶部,连续作了几个利落的杂耍动作,加上其特色打扮,如磁铁般吸住了各人的目光。 弄臣忽原地倒翻,复单足而站,身体前倾,一手摆腹,另一手外张,作了个欠身致意的动作。 “愚者”帕克。 众人以为是游行的特别表演,随即欢呼起来。 “各位先生、女士,晚安。”帕克先大笑起来,然后倏地双目成赤,嘴巴冒出獠牙,再发出一道长吼。 欢呼声更热烈了。 他复笑着朗声道:“各位人类,十五分钟之后,这个城市的万圣节将会永远的持续下去,成为真正的狂欢嘉年华!而你们所有人,在今天晚上……都、要、死、啊!” 人群愣了一会,然后爆出热情的欢呼和喝采,不少女士看到他俊美的样子,更逗笑的嚷着:“来,吸血鬼先生,来吸我的血吧!” “嘎——” 一道声音突然破开夜空,低沉但嘹亮,有如利刃。 声音的主人跃到弄臣对面的灯柱上,同样只以足尖稳住身子。 具书卷气的五官,黑白分明的眸子,黑色长身皮大衣,银凌海。 “愚者!” “噢,你是在和我打招呼,还是做自我介绍?” 帕克瞧瞧银凌海的表情,抛下钥匙,夸张的把嘴巴张得老大,双掌贴脸,挤压两颊,扮成爱德华·孟克的名画《呐喊》中主角因恐惧扭曲的样子,再嬉皮笑脸道:“嗯,你眼睛红红的?是哭过了?有谁死了吗?” 音乐及喧闹声太强,人群听不真切二人的对答,直觉的以为银凌海是“饰演”歹角的,立时发出喝倒采的声音。 “嗯嗯,看来正义朋友今晚不受欢迎呢!”帕克看着银凌海,道:“而且我的朋友,我肯定这夜的宾客名单上没你的名字。” ““愚者”,既然你选在游行时动手,那么那毒气弹是放在气球内,还是花车中?”银凌海露出思考的表情,道:“你刚说十五分钟之后,那你是想待游行队伍经过市中心,人群最密集的时候才引爆毒气弹,是吧?” “嗯嗯,我喜欢你敏捷的思路。”帕克看了看银凌海,忽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像是电视遥控,但上面只有一个外罩透明滑盖按钮的东西来。 帕克把遥控器在银凌海面前晃了晃,炫耀的续道:“齐格飞替我设了定时装……呃,这时代的名词我老是记不住,总之是时间到了,就自动运作的东西吧。而这个…… “呃,齐格飞说它是什么安全装置,只要按按这钮,就能终止爆炸。“ace”劝我留着以防万一……” 帕克顿了顿,忽然用手指把下眼睑往下拉,又吐出舌头,像个顽童般装了个鬼脸,才道:“不过现在你很想要这个,是吧?但我可不会给你的啊,哇哈哈哈哈……” “愚者!” 帕克像是被自己的行动逗笑了,兴奋的打断银凌海,道:“所以你没逃走,反而气冲冲的跑来,莫非是为了……呃,打算杀死我吗?哈哈哈……” 银凌海静默了一会,摇摇头,道:“不,我是来领奖品的。” “奖品?” “你不是在字条上说,因为我破解了字谜,会给我礼物吗?我现在就要。” “啊哈,想不到你是那种圣诞节的午夜就偷偷起床拆礼物的孩子。但你该不会蠢得要我自尽,又或求我停止计划吧?” “不,我想和你玩个游戏。” “游戏?”帕克瞬间瞪大双目。 “是的,决斗游戏。”银凌海故意露出自信满满的表情,道:“时间就在毒气弹爆发前的这十五分钟,我若击倒你,你就停止毒气弹爆发,如何?” “你?一个血族雏儿,要求和我决斗?向我挑战?”帕克愣了一下,嘴巴逐渐向上弯,复大笑起来,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是的,以“愚者”你的实力,只要一只小指就可以把我搓圆按扁,如果我真有威胁的话,你早在渔人码头时就会杀了我,但你反而要我玩那个“愚者嘉年华”游戏,加上从你的性格行为推断,奇#書*网收集整理你就像等公交车时玩手提电玩的人,纯粹是在等待时解解闷。 那么,毒气弹爆发前的十五分钟,你也一定觉得有点闷,对不? 这时有一个实力威胁不了你的对手出现,供你解闷。就如猫儿戏鼠般,先玩弄猎物一会后才杀掉,并非老鼠有一定实力,只不过直接杀死弱者,太没趣而已。 而“愚者”是个喜欢游戏,喜欢乐趣的人,你答应的可能性很高……呃,希望吧。 所有念头电光石火间在银凌海脑海内闪现。他根据对手的心理状态及想法,拟定战略。 可行吗?还是太荒唐了? 把希望都押在一个思路天马行空的人身上,会成功吗? “噢噢噢!”帕克勉强忍住笑声,道:“很好,我喜欢你自信满满的骄傲模样,太有趣啦!” 此时犹在前进的游行队伍中,忽出现一个巨大地球仪模样的汽球,帕克瞧瞧银凌海,指了指,再翻了几个筋斗,跃到汽球,不,地球顶端处。 银凌海随后追至。 帕克站定了,又吹了声口哨,一会后,天际处忽地飞来一只黑色巨鸟,停在他伸出的一臂上。从外型来看,黑鸟是只乌鸦,不过体型比一般的大数倍,其前胸至腹处有一道没有羽毛,明显的疤痕。 帕克突然以另一手抓着黑鸟,一手指甲伸长如刃,再沿疤痕位置,由上至下剖开鸟身,乌鸦没有挣扎,仍是一片神态平静。 “什么?!”银凌海惊讶道。 帕克不答话,把手伸进内脏处掏了掏,再拿出一枚约手掌大小,银质的十字架来。 四周的空气彷佛在瞬间变稀薄了,银凌海登时感到皮肤刺痛,一阵晕眩感传来。 “这东西可是很厉害的喔。” 帕克紧握着银十字架的手冒出丝丝白烟。他以另一手拍拍乌鸦,伤口立时高速愈合,回复原来的疤痕,乌鸦再叫了一声,飞到一旁的大厦屋檐。 他再道:“和大个子的义肢一样,这圣物也是我的收藏品喔!而且对我们血族之身特别有效,就连我也要用这方法,避免长时间和它直接接触。” 帕克说罢,咯咯笑了几声,忽把十字架压在胸膛位置,其和帕克接触的地方登时出现白烟,令他像是遭受炮烙般。 “呜啊……哇哈哈……”帕克发出混合了痛苦的呻吟和笑声的古怪呼喊。 好一会后,帕克吁了口气,摸摸像是蚀刻在前胸的十字架,道:“好啦,这可以暂时压抑我大部分力量……嗯,大概五至六分钟左右吧。现在我的实力只和一般雏儿差不多,也只能……” 帕克顿了顿,摊开两手,十指指尖发光。他小指往旁动了动,往乌鸦所在处射出一道光线,乌鸦的身体立时被洞穿,伤口的水晶状物质高速蔓延,瞬间把它整个肉体变成水晶。 乌鸦往旁一倒,如玻璃般碎成一片片。是之前曾向雯妮莎攻击的招式。 帕克小指的光芒消退了,他再续道:“也只能使用这一种攻击魔法,威力还是最低级数的。啊,附带一提,我叫它“尼采之吻”,是我自己发明的喔,有趣吧?” 嗯,本来的计划是在帕克面前摆出高姿态,让他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在决战开始时,不马上直接下杀着,但现在……纯就这一点上,“激将法”意外的得到超乎想象的效果。 但一个好的开始会否有好的结果? “好了,朋友,”帕克身体略微前倾三十度,欠身为礼,道:“如果我连一个痛苦挣扎的机会都不给你,那就太见外啦。” 他复站直身子,双目闪现红芒,獠牙冒出,再道:“所以你就过来吧,唐吉轲德先生。” “吼!”银凌海长吼一声。 “哇哈哈……”帕克大笑,小指指尖再次发光。 两个站在“地球”,不,“世界”之上的生物展开对决。 浓雾忽地高速聚集,整支游行队伍如陷身于云海中。 “嘻哈哈哈哈哈……” 帕克发出笑声,手指轻舞如弹奏钢琴,数道白光先后呈直线,以不同角度往银凌海射去。 爱枪葛拉克17瞬间来到手中,银凌海双目红芒暴现,瞄准,连续射击。 射出的子弹极为神准,碰上白光的瞬间,互相抵销。 十道白光过去,帕克十指指尖的光芒也隐去。 嗯,我没猜错,从他攻击雯妮莎那次和刚才“示范”的景象,他每根手指发出“尼采之吻”一次,都要过了一定时间才可再用,有时间差存在。 这就是机会! 冷静,集中精神,瞄准,扣扳机。银凌海剩下的七发子弹悉数射向“愚者”。 就在子弹及体前的一瞬,帕克的身体如没有骨骼般,肌肉收缩,肢体做出完全违反人体工学的扭曲屈折,直如怪物级的瑜伽动作。 第126章 弄臣的身体完全避过了射来的金属。 “什么?” 帕克顺着回避动作,变成头下脚上,再一手撑地,如龙卷风般,向银凌海方向快速旋卷而至。 “糟……” 帕克只以单手支撑身子,双腿做出快速有力的踢击,空出的另一手也同时或抓或打,动作有点像巴西传统的格斗技卡波耶拉(capoeira)——违反一般格斗常识的倒转姿势,加上似无视骨骼扭曲角度限制的攻击,瞬间令银凌海只能作出单纯的防御动作。 “啪!” 帕克足底如上勾拳般击中银凌海下颔,其力甚大,侦探整个人往外倒飞开去,再“砰”的一声,狠狠的摔落大街旁一幢大厦的天台上。 帕克一个筋斗,轻踏在天台边缘的栏杆上,十指指尖纷纷亮起白芒。 “不行,快闪避……”银凌海勉强回过神来,立时狼狈的往旁边的一堆杂物扑去。 光线穿过夜空。 下一刻,空中再次响起肉体堕地的沉重声音,扬起大量灰尘。 “噢,完结了吗?”帕克打了个老大的呵欠,边半转过头,居高临下,欣赏着经过大街,剩下的三分之一游行队伍。 灰尘逐渐落下,现出一个半蹲着的人影。 “嗄呀……嗄呀……”银凌海支起身子,拚命喘气,地上各处是撞破的砖瓦、盆栽等,不远处还掉落了一个弹匣。 他身上胸膛、小腹是数个前入后出,如乒乓球大小的血洞,右手肩膀位置也被击中了,只能做轻微幅度的移动。各伤口的“洞壁”及“洞口”均布满水晶状物质,令吸血鬼的伤口细胞无法复原。水晶物质更逐渐从伤口各处往身体蔓延开去。 果然和之前想的一样,帕克太强了,即使对方“降级”到这个程度,他也讨不了多少便宜。 是的,和预想中的一样。 “嗯,勉强避开了心脏和头颅要害吗?”帕克回过头来,道:“不过你只剩下大约三分钟了喔……唉,那剩下来的十分钟要干什么好呢?” 银凌海紧握着不知何时已换到左手的手枪,一手打开弹匣卡榫,退出空弹匣。右手勉强取出新弹匣,插入枪内。 滑套往前弹回,准备射击完毕,葛拉克17指向帕克,持枪的左手微微抖动着。 “啊哈,又是那十七颗只会直直飞的金属吗?你以为还有效吗?而你只要再吃多几发“尼采之吻”,就马上会变水晶碎片啦。”帕克嘲弄的大笑,道:“朋友,所谓疯狂,就是不住重复相同行为,而希望有相异的结果。” “这句话是阿尔伯特·爱因斯坦说的,“愚者”,要引用别人的话来讽刺对手,最好也先注明出处。”银凌海一反常态的冷笑道。 帕克愣了一下,脸上怒容一闪即逝,复大笑起来,身影一动,有如芭蕾舞者的单脚旋转般,再往银凌海旋击而至。 扳机疯狂扣动,十七发子弹贯穿夜色。没有一颗命中血肉。 下一刻,帕克已来到银凌海面前,更抽空做了个鬼脸。 “十七个机会都溜走了,我的威廉泰尔(williamtell,瑞士传说中的神箭手),你的苹果在哪儿?” 银凌海脸上露出惊惶神色。 “朋友,你墓志铭上要刻些什么字?”帕克双手左右弯曲,十指指向银凌海头颅两侧,瞬间动作似是要拥抱对手。 “留白就可以了。”银凌海迅速的把枪管指向前方,接近帕克的下颔,然后,发射。 是的,发射,“最后”一颗子弹。 葛拉克17是半自动手枪,载弹量是十七发,但有办法变成十八发,俗称“加一”。其中一种作法是,先把只载一粒子弹的弹匣装上及上膛,退出弹匣,再装上满的弹匣。 一般实际枪战上,没有人会特别在意这个,当然亦没有傻瓜会跑去算对方射了多少颗子弹,因为一定会算错。比较多的是在射击比赛中,用这一招来赚取多点时间。 这就是银凌海的计划,利用对手的心理设下的陷阱。 在渔人码头,与“愚者”第一次见面时他的说话表现、雯妮莎提过其来历以及他刚刚的说话等线索推断,他“复活”了不久,对世界很多事物都一知半解。 而从他和“少年a”有关电玩的对话,猜测他只是透过电玩游戏来“了解”枪械,自然会有大部分射击游戏的这个盲点。 自己之前的说话及攻击,都是为了让“愚者”大意,制造一个类似这样机会。而方才中招,灰尘扬起,加上对手分心的短时间,就是制造“加一”陷阱的最好机会,地上也才会有一个弹匣。 情况和刚铎等人对敌时相似,只不过是陷于绝对劣势者,在别无选择下,孤注一掷的豪赌。 别讲“战略”,甚至连“战术”这个词语也算不上。 雯妮莎说过帕克一样有吸血鬼的弱点,都是头颅和心脏。加上他现在蓄意“压抑”自己的力量,如果子弹射入头颅,可以让他在一定奇-書∧網时间内不能动弹。 计划会成功吗? 同一时间,市立医院,手术室。 康薇尔的头皮已被切开,颅骨也被锯开一个口子。而刚才还是傻头傻脑的阿祖像换了个人般,操作着手术刀及相关仪器,冷静敏捷的在血管和神经丛中游走着。 脑瘤表面的软组织早已被清除,肿瘤的三分之二也成功切除,剩下的三分之一却是最接近脑干深处,也是难度最高的部分,只要稍为有极小的差错,康薇尔就会…… 阿祖看了看身旁助手,作了个指示,对方忙在脑瘤附近放入更多避震棉条,同时另一名护士马上替其擦拭脸上的汗水。他咽了沬唾液,集中所有精神及注意力。 冷静一点,一定要成功啊! 时间彷佛于瞬间变慢起来。 “砰!”子弹高速旋转地飞离枪管,要用所有的动能摧毁遇上的血肉。 “愚者”整个人立时往后倒去。 成功了? 不。 “愚者”向后仰,却没有倒下!上身虽往后仰近九十度,腰部以下却仍保持站姿,就如中国武术中的“铁板桥”,然后帕克慢慢挺直身子,向银凌海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 他的口中咬着一颗9mm标准,已略微变形的弹头。 什么?接近零距离的射击,他还能反应得及,而且咬……咬住了弹头? 银凌海真的完全愣住了。 “噢噢,”帕克一把吐出弹头,道:“真是好险好险,是因为你那火枪是特制的,还是我数错了……不……对了,一定是那些电玩游戏弄错了,而你一开始已打算利用这一点吗?” “……” “我的朋友,你令游戏意外地有趣味!方才我甚至流了一滴冷汗呢。”帕克看着银凌海一会,眼神中露出欣赏的神色,道:“老天,我发誓,有一瞬间,我真的不想杀你……好吧,为了向你致上敬意……” 帕克顿了顿,轻轻以食指点点银凌海胸膛心脏位置。其外衣立时高速水晶化,再粉碎,露出的肌肉也逐渐化成水晶。 银凌海双膝一软,卧倒于地。 “我就给你一个安详的死亡吧。朋友,请闭上眼睛,事情很快会过去的。” 没办法了吗?没办法了吗? 有的。 银凌海知道自己比较像是豪赌的“作战计划”充满不确定性,假如最初“愚者”不答应玩“决斗游戏”,又或虽答应,但没“让赛”时怎么办? 什么诱敌心理战,什么子弹“加一”的计策,统统都只会是个笑话,那是最恶劣,但可能性很高的情况。 所以就有备用计划,那是银凌海最后的王牌。 不,应该是纸牌中的wildcard才是,因为成不成功,使用后会有什么后果,大部分都是未知数。 心兽。 一直以来,藏在银凌海心中深处,经常怂恿他顺从那股欲望和杀戮冲动,甚至在某次对敌时“出现”帮助他。而之前和刚铎的一战,也曾“现身”讽刺银凌海。 不过现在已经没时间,不,是除了这方法外,已经没有选择了。 于是银凌海闭上双目,沉入意识深处。 同一时间,市立医院,手术室。 “只剩下最后一点……冷静……”阿祖彷佛把所有血液都集中在双眼处,紧盯着病灶,手稳定的移动。 银凌海如在无重状态的太空中浮游着,“眼”前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黑暗,没有半点光源。 “喂,你在吗?”银凌海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着。 漆黑中突然亮起一双巨大的红目。 “谁?”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如回音,嘶哑低沉,混合着咆哮。 “抱歉打扰你。有人需要你。我。” “是你?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要我帮忙吗?” “是的。” “哈哈,银凌海,你这个镜像。我知道你恨我又怕我,但其实你知道我是谁……是什么“东西”吗?” “……” “我就是你,我是你心中之恶。我和你是一体两面,我是你的影子,你的善有多强大,我就有多强大,而且杀戮和破坏那边归我管。” “……” “你想要我怎么帮忙?和上次一样,要力量吗?不过我是说一不二的,只帮你一次,就是一次。” “我知道你要什么。” “你知道?”声音彷佛嗤笑了一下,再道:“那说来听听。” “我要力量来打倒“愚者”,给我力量,我的灵魂和肉体都可以给你。” 赤眼沉默,闭上一会又睁开。 第127章 “就是这样,打倒那个衣着跟不上时代的家伙?” “是的……” “很好,那我不客气了。” 眼睛下方突然出现一张巨大,满带利牙的嘴巴,彷佛笑了一下,然后瞬间把银凌海整个人一口吞掉。 银凌海倒地的一秒后。 心脏位置的水晶化倏地缓慢下来,银凌海双目再次张开,缓缓站起。 “嗯?”帕克听到声音,回头一看,脸上罕有的露出惊讶表情。 “嗨,白面(white-face),观众要求“安可”啊。”银凌海一反常态,嬉皮笑脸的道,嘴上同时浮现出一个带着邪气的笑容。 “你是……”帕克从头至脚扫视银凌海一遍,才道:“噢!你这小子连灵魂也被心兽吞噬了吗?拜托,这笑话很老了,一点也不好笑。” “喜剧就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悲剧。你觉得不好笑,是不是因为你将会是当事人,一宗杀人剧的主要角色,嗯?”银凌海单手利落的换好弹匣。 “哎呀,你这肉身之屋、无灵之躯的嘴巴还挺厉害的嘛!”帕克一副鄙视的样子,冷笑一声,道:“不过这样七零八落的身体,还可以干些什么?” 银凌海冷笑一下,道:“我看看……现在还剩下多少时间……唔,一至两分钟吧,卖艺人,你想你可以用你的惨叫声,作成一首打油诗吗?要押韵喔。” “绝对可以的,老爷。不过根据我的专业意见,用你的尖叫,韵脚会押得更好。” 然后是半秒的沉默。 “吼!” “吼!” 夜色同时被两道野兽的吼叫撕裂。 时间有如浓缩了般,所有事情都似挤在一秒内发生。 帕克仍是如跳舞般,以古怪又迅速的旋转动作逼向银凌海。银凌海则似预知对手运动轨迹及动作,连续开枪扫射。 帕克发出表示惊讶的“喔”的一声,身体以某种节奏扭曲摆动,有点狼狈的避过子弹,然后脚轻轻一踏一跃,身影立时消失不见。 下一个瞬间,帕克已来到银凌海后方,嘿嘿的笑声自侦探耳边传来。 银凌海稍为侧过身子,又略微前倾,摆出看来是毫无意义的动作。 空气如被撕裂,帕克的左右两侧传来物体呼啸而至的声音,是子弹。 那是银凌海,不,心兽曾用作应付敌人的绝招,瞬间计算出子弹的火线及撞击硬物后反弹的角度,利用反弹的“跳弹”攻击对手的技巧。 帕克瞬间双目大瞪,肢体再次不可思议的扭曲,间不容发下避过袭体的弹头。 “噢,令射出的金属撞击后再反弹吗?很有趣的技巧,不过我可没有死角的喔。” “不,你有。” “啪、啪、啪!”三道金属命中肉体的闷响,近乎相互交迭的传来。 帕克前额、胸膛及小腹各开出一朵红花。 “什么?”帕克双目爆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倒下。 真的倒下。攻击竟然来自自己正前方,也即银凌海背后,来自侦探的身体。 “这是怎么一回……”倒卧在地上的帕克喃喃道,然后他的目光聚焦到银凌海水晶化的伤口上。 随着帕克的倒下,从各伤口蔓延的水晶化完全停止,上面的半透明物质更开始剥落。 帕克嘴巴向上弯,接着大笑起来,道:“让子弹穿过由“尼采之吻”造成的伤口……不,水晶隧道?怪不得你那时无故扭动身子,是为了迁就那些金属粒的移动轨迹吗?老天,真是亏你想得出来。” “噢,有些事情是要讲天分的。”银凌海轻蔑的耸耸肩,道:“我的攻击,不,射出的子弹不可能来自我身体的方向,你一瞬间是这么判断的,对吧?这就是你的死角,“心理死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帕克格格大笑起来,双目牢牢盯着银凌海,两眼闪过一阵古怪异芒,再道:“好吧,你这殉道者的肉体,你的确打倒我了。 “要害被击中,加上那圣物的影响,我应该有……呃,大概额外的三、四分钟不能动弹吧。你要杀我和拯救这城市,就快动手,那遥控解除装置在我怀中呢。” “杀你,我当然会。至于后者嘛,”银凌海狡黠的一笑,道:“为什么?” “噢,你是说?”帕克脸上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表情。 “我答应过……那个清教徒打倒你而已,其它的事我可没应允。而且全市变成怪物的游乐场,看来倒是挺有趣的嘛。” “这……这……”帕克愣了一会,又笑起来。他边笑边道:“哈哈哈……惊喜,惊喜,我喜欢这种幽默啊!” “哈哈哈……”银凌海也笑起来,左手同时打开卡榫,卸掉空弹匣,勉强能动的右手取下腰间的后备弹匣,往上一抛,刚好插入握柄内部,整个动作充满炫耀性质。 “我比较想知道你死时,身体最后停止运作的是那个部分?”葛拉克17的滑套往回弹,银凌海道:“是你的心脏,还是你的舌头?” 同一时间,市立医院,手术室。 阿祖吁了老大的一口气,其它人的眼中则露出赞赏的神色。 “很出色的技术,祖医生。”另一名医生道,阿祖竟然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如此复杂的手术,实在令人佩服,而一般来说,手术时间愈短,对病人影响愈小,康复的速度也愈快。 “嗯。”阿祖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手术成功了,剩下的只有置回头盖骨,再缝合伤口…… 监察着康薇尔维生指数的护士忽地脸色大变,以压抑着的高音道:“祖医生!” 阿祖瞧见含氧机、心电图等仪器上的心跳、呼吸、脉搏等数字,双目瞪得老大。 银凌海慢慢的下沉着。 四周又黑又冷,而且愈寒愈暗,他有如堕进冰冷大海中的深海沟中。 心兽……不,另一个自己会打倒“愚者”的,一定会的……不过已经不关我的事了……很累,真的很累,我要睡了…… 然后。 “阿海……” “谁?” 随着声音,银凌海上方倏地出现一道人影。 人影笼罩在巨大的光芒中,轻轻展开背上带着光羽的双翅,双手张开,轻轻抱起了银凌海,阻止了他下沉。 “是……是谁?” “孩子,我不是说过,外面天黑了,小心别迷路的吗?” “什……” 瞬间,四周的黑暗如深夜海面的波浪般蠕动起来,一双有着巨大赤芒的眼睛出现。 “女人!你想干什么?这人的灵魂和身体已经是我的东西!” “退开,黑暗,休想伤害我的孩子!” 四方立时有如回音般,连续响起数道如旱雷的咆哮,周边的黑暗则如巨大的爪子般迫向二人,声音再道:“你?就凭区区你一个普通人类的灵魂,有什么能力反抗我?” 光影摆动双翅,发出强大的光和热,是野兽最讨厌的东西。 黑暗有如艳阳底下的干冰般气化消退,赤芒彷佛后退了。 “可恶啊!你以为我会放过……放过到了嘴中的肥肉吗……” 黑暗再次聚集,更浓更密,从四面八方如巨大海潚般压向光影。光影完全展开两翅,每根羽毛都像是一个太阳,斥退袭来的黑暗,斥退又斥退。 “这种力量……不过是个人类的灵魂,为什么可以……等等……”待在“远处”的巨大双目打量着光影,再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是个母亲的灵魂吗?牺牲生命,守护自己的孩子吗?老天,一个母亲?怪不得力量这样强大……” 瞬间,空间中传来嗤笑声。 “好吧,这一次我就暂时退下吧,就当是我对一个母亲的敬意吧,反正机会……机会总会来临的。” 同一时间,市立医院,手术室。 阿祖两手各持电击板,置于康薇尔胸膛,喊道:“clear!” 各人离开手术床边。 康薇尔身体毡动了一下。 “祖医生!”护士盯着凯·康薇尔的心跳脉搏等数值,摇了摇头。 “再多五十焦耳!”阿祖咬着牙道:“clear!” 为什么……手术明明成功了的,凯,你别开这种玩笑啊! 黑暗逐渐消退,由暗至灰。 光影抱着银凌海,缓缓爬升,上方是阵阵蒙眬的光线,有如潜水员升往海面。 “孩子!” 光影放开银凌海,只以一手牵着,另一手则指向上方光线处,道:“记着,不要再迷路了……阿海。” 光影的手传来阵阵温暖的触感,很熟稔的感觉。 “这……你是……凯阿姨?” 大厦天台。正在嘿嘿冷笑的银凌海忽地浑身发起抖来,葛拉克17掉到地上,他一手掩头,脸上筋肉抽搐着。 “这是……怎……怎么……一回事……” 好一会,银凌海摇了摇头,眸子已回复,表情也变回一贯傻头傻脑的模样。 由心兽主导,和“愚者”的战斗情况鲜活的在脑海中浮现,不过某部分记忆却蒙眬而不明确,只残存着某种温暖的触感。 脸颊一热,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为……为什么……这种没来由的悲痛感觉是? 帕克的声音此时传来:“喂,你不是要杀我的吗?还犹豫什么?快点动手吧!” 对了,“愚者”……不好,那毒气弹……银凌海急忙擦去泪水,上前搜出遥控器,推开滑盖,按下停止钮。危机终于完全解除。 帕克奇怪的看了看银凌海,道:“怎样,你这野兽肉身又改变主意……等等,这种清澈的眼神……你……你这雏儿竟然能击倒心兽?” 第128章 “这……我……我也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帕克再次发出招牌的笑声,道:“噢,我真的爱死了这次旅行,太好玩了,惊喜一浪接一浪…… “噢,险些忘了,我的朋友,请容我提醒你,时间只剩下不到两分钟了喔,我将会恢复行动能力,而那圣物的限制亦会解除。那时你的白头发会增加得又多又快,侦探。” “你……”银凌海瞧瞧手上的遥控器,又看看倒在地上的“愚者”,忽低下头来,道:“愚……不,帕克,我不伤害你,请你别再伤害其它人了,好吗?” “哇哈哈,你竟然说出这样的对白……正常来说,一个及格的坏人应该先假意应允,待时机成熟后才反悔,反正那时你也没我奈何,对吧?” “所以我在恳求你,我知道你喜欢戏弄别人,会用相关语、暗示等误导对手,但你会遵从自己定下的规则,你说话算话,答应过的就一定会做。” “嗯嗯,侦探,很好的心理分析和推理,可是我的答案还是一样:“不”啊!” “帕克!” “噢,朋友,你以为你有两个选择,但你只会选择其中一个选择,所以你其实没有选择。”“愚者”有节奏的吟唱起来,句子押韵,像首吃饱喝足的打油诗。 “为……为什么?” “原因?为什么需要原因?可能根本没任何原因,或许我只是喜欢逼一个不想杀人的家伙动手,正如我一直强调的:幽默、讽刺感,你明白吧?如果人类是神想出来的笑话,那么吸血鬼就是神想出来的冷笑话啊!” “帕克,我……我会杀死你的。”银凌海尽力装冷酷,但不像。 “所以要鼓起勇气,我们彼此都需要,男孩……”帕克的语气瞬间变了,像个终于肯慈祥一次的严父,道:“任何事情都有第一次的,你若害怕,可以别看我的眼。” 银凌海来到帕克面前,低头瞧着对方。 沉默。 侦探仰头向天,像个殉道人,手在抖,又似个受刑者。 “帕克,别逼我,求求你。” “只剩下一分钟了,”帕克看着银凌海双目,叹了小小的一口气,忽然又嬉皮笑脸的大笑起来:“快点动手吧,骑士,因为我只要一能动,血花就会盛开的啊,哈哈哈……” “假如……假如这时不杀你,会有多少人牺牲,会有多少人死去?”银凌海说着,音量由喃喃低语至声嘶力竭的大叫。 因为银凌海知道,这个叫作银凌海的怪物,是个顽固又伪善的家伙,声音大像是比较有说服力。 “哇哈哈……” “会有多少?” “哇哈哈哈哈……” “多少?” “哇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拳头与血肉骨骼撞击的声音响起。 血飞溅。 “哇哈哈……朋友,记……着,即使你……杀了我,你也不……会是……天使……” “我知道。我不过是一头怪物,一头将另一头怪物拖进地狱的怪物。” 同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断响起,重复又重复,彷佛直到永恒,直到肉体变成肉酱。 然后怪物跪倒在一旁,吐了,哭了。又吐又哭,哭了再吐,吐了又哭。 尾声一:然后,在第八天 市立医院。 混杂着消毒药水味道的空气有如凝胶,“手术中”的灯已熄灭,一片安静。 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响起。 “这……是……手术完成了吗……”银凌海推开大门,瞪着空无一人,已扫清理好的手术室,愣住。 “阿海……你是阿海吗?” 银凌海的背后忽地传来声音。 他连忙回头,眼前是个样子高瘦,有点书呆子味道的男人,对方一脸疲乏,神态倦怠,像在冷水中泡了几天。 银凌海思索了一下,想起十来岁,某次感恩节假期时,康薇尔要到凤凰城参加好友婚礼,见自己因学校假期而闲着,也带了他同去。他就是那次第一次遇上对方,对方还带二人游览了半天。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祖叔叔……对了!你是有名的脑外科医生,那么……” “是的,我负责凯这次的手术。” “那么凯阿姨的手术一定……成功了吧?是的,一定是的!”银凌海一反常态,像好友力高平常说话风格般,句子急促连贯,连珠炮发的道:“你是很出色的医生,对吧?凯阿姨在加护病房,对不?” “阿海……” “加护病房……嗯,是在那边的主大楼?还是山丘上新大楼新设的那几层?放心,我找找看……只要有答案的,我都一定会找到……”银凌海边喃喃自语,边欲步向升降机处。 “阿海,等等。”阿祖却挡在银凌海面前,有如一堵冷硬的铁墙。 “祖叔叔,你想说不是这一边吗?”银凌海避开对方的视线,像是那有毒。 “阿海,你听我说……” 不。 “阿海,康薇尔她……” 银凌海忽一把掀起阿祖的领子,一把将对方撞到墙上,道:“祖叔叔,不许说那个字,该……老天,我不要听到那个字啊!” “阿海……” 银凌海的声音像被捕兽夹夹着足部的狼,似咆哮又像哀叫,再道:“祖叔叔,你听到了没有?说凯阿姨没事啊!没事!你现在马上跟我这样说!” 但是阿祖比外表看来更坚强。 “阿海,凯·康薇尔过世了,对不起。” “吼!” 银凌海彷佛要用尽生命中所有怒吼的配额,目光射向阿祖,不,更像是望向墙旁的窗户,窗外夜空的某个存在。 “阿海,手术是成功了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凯的所有器官突然衰竭了……” 很多解释,很多医学名词涌进银凌海耳朵,但他没有听。 因为忙着怒吼。 因为忙着痛苦。 因为勇者觉得,他不需要、也不希罕因为消灭大魔王而得到的掌声,但最少……最少,也不要为了这件事而惩罚他,不要让他被自己做过的好事反咬一口。 万圣节以及像是赠品的反常大雾后,又是连续数天反常的大雨,像要淹没整个哥特市。雨水彷佛从北极直接空运过来,内藏刺骨的寒意,令人清醒过来,而且质疑过去几天发生的一切的真实性。 凯·康薇尔的葬礼很简单,天很黑,雨很大,不过来了很多人,医院和警队两边都有。 因为她是个待下属以严,但律己更严的上司;因为她是个公事公办但不逃避责任的同僚;因为她是个在意细节且绝不马虎的法医;因为她是个医术一流却和厨房犯冲的女性…… 因为她是个对某位陌生孩子付出一切的女性。 但银凌海知道,葬礼及其一切,都不过是个仪式,毫无意义。 即使抛到棺木上的白玫瑰和撒到棺木上的泥土,都毫无意义。 因为真正该死的,真正应该被埋葬的罪人在此。 尾声二:世界之崩溃,愚者的旅程 数天后。 中央警署,西西妮亚·梵歌的办公室。 敲门声再次响起。 “进来。” 一名青年进门,向面前的女性敬了个礼。 “银探员?” “是的,长官。” 梵歌打量眼前人,对方仍是如以往般,五官清秀,样子俊朗,只是眼神……眼神却像是被亿万年的潮水反复冲刷过般,有种异常的苍老。 二人目光交会,梵歌想起这几天发生的案件,特别是某些……部分,有点不知如何开口的道:“银探员,你有事要说吗?” “是的,长官,我有一个请求,长官。” “你说吧。” “是的,长官。”银凌海深吸一口气,又一点一滴,慢慢的呼出,彷佛那是作为人类的最后一口气。 然后,银凌海把分发的手枪:老拍档葛拉克17,连着警徽的委任证,把它们都放在莫凡,不,梵歌的案头上。 “银探员……” “长官,请容许我,凶杀组探员银凌海,正式辞职。” “你……” 梵歌闻言,沉默了一会,忽站起来,语气柔和了少许,再道:“银探员,你知道吗?有时动机正确,也会做错事,这也是我被……离开fbi的原因。” “……” “不需要专业的心理学家,我也可以告诉你……”梵歌再次看着银凌海双眼,道:“别在心情激动时做任何重大的决定。” “不,你误会了,长官。其实我很早……很早以前就做了决定,而现在这个……不过是它的延续,又或是后果。” 两双眸子的视线第三次交会,彷佛交流着某种讯息,而之前的对话都不过是无聊的空气振动。 梵歌的双目闭上一会又睁开,挺直身子,脸上肌肉绷紧。像个因要宣判死刑,而在假发及黑帽上加戴一片黑纱的法官。 “好吧,我明白了。凶杀及严重罪行组的刑事探员银凌海,我代表哥特市警队,正式接受你的辞职。” “是的,长官。非常感谢,长官。”银凌海再敬了个礼,仰头,看着办公室上方,哥特市警方的徽号,像是瞻仰遗容。 然后银凌海,不,吸血鬼,转身,离去。 “银探……银凌海……”梵歌忽从后叫住对方。 “是的,长……不,梵歌女士?”银凌海道,没有回头。 “我是个笃信科学的人,但在fbi时,我的确遇到过某些……比较难解释的事,那是我和某对男女同僚合作某案子的事,男的叫霍斯,绰号是“spooky”(怪异、神经质的意思)……” 梵歌瞬间露出回忆的神情,再道:“呃,总之,我的意思是……我认真思索过这几天发生的事,发现某些地方有……” 她假咳了一声,道:“算了……总之,我想说的是,那时在文艺复兴购物中心炸弹爆炸时,我的孩子来不及逃跑,而有某种……东西救了他,我很感激。” 第129章 背影保持沉默。 “是的,所以如……如果你日后遇到那怪……那个人,麻烦你替我转达谢意,一个母亲的谢意。” 静。 然后银凌海的背影传来声音:“是的,女士,如果我遇到,我会告诉他的。” 尾声三:如果在秋夜,一头吸血鬼 稍后。中央警署,停车场。 连绵几天的大雨稍为停竭,天空却仍是黝黑一片,像个巨大的棺材盖子。 银凌海沿步道向警署的后门步去,身后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及忙乱的呼吸声。 是力高。银凌海脑中浮出好友的影像,心中叹了口气,停步,回过头来。 黑人青年站定身子,看来是刚得知银凌海的事,马上赶至。 “阿高,上次的万圣节派对,很抱歉,我……” “啪!”回答银凌海的是对方狠狠的一拳,吸血鬼没有闪避,脸颊结结实实的被击中,几乎倒在地上。 “实在太过分啦!”力高这次没有笑,他怒吼,呼吸都带火。而一向用来开玩笑的口头禅,终于回复成字面上的意思。 “阿海你这是什么意思?”黑人青年继续怒喝道:“我们在警察学校时,不是暗地里发过誓,要一起当个正直廉洁、除暴安良、保护无辜的警察,而且绝不放弃的吗?你现在……你现在……实在太过分啦!” 他再掀起银凌海衣领,道:“老天,你有什么不高兴,不快意的,可以去旅行,可以去狂欢,x你妈的,就算要痛殴我也无所谓啊!来啊,还击啊!打我啊!发泄完后就马上收回辞职这个蠢念头!” “阿高,对不起。” “……是吗?”力高歪歪脖子,放开银凌海。 然后又是异常凌厉的一拳,同样的结结实实命中。 “混蛋!你以为抛出这个专有名词,我就会说“好吧,我明白了”,然后拍拍屁股的走开吗?”力高握紧拳头,黑色皮肤下泛白的指关节很明显。他再吼道:“门都没有啊!我会一直打你,一直打你,一直打你,打到你改变主意为止啊!” 天际远处忽地隐隐传来一道雷声,上空开始飘下点点细雨。 “阿高,你记得你的“第一次”吧?”银凌海忽没头没脑的道。 每个警察都有几个“第一次”:第一次抓到的罪犯、第一次击毙的犯人、第一次处理的儿童命案……有些很难忘记,有些没法忘记。 沉默这次走到力高的身旁。 “我记得的,我和你还是制服巡警时,你的“第一次”是那个拿着把周六夜特价品(saturdaynightspecial,对非制造商生产的小型廉价手枪的统称),打劫便利店的黑人小孩吧,对方好像只有十三还是十四岁。” “阿海,你到底想说什么?”力高叹了口气,道:“我们大家……不,干这工作的人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重点是,我们选择的是忍受,而不是接受,这是莫凡长官教我们的。”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指那种,那是“警察击毙犯人”,是必要的恶。我说的是……“一条生命毁灭另一条生命”,我说的是这一种,我试过了,我做了。” “阿海,你……”力高深呼吸,有点不明白,又怕弄明白。 “我……我很清楚知道,那不是选择的问题,是心的问题。在那一刻,在某个情绪点时,我心中充满憎恨,我什么也没有考虑,而只是在……击打,打破、粉碎某些肌肉和骨骼,带着我人生中所有的憎恶在攻击。” 或许还有一丝不愿承认的快感,某种解放了的快感,用最快方法解决问题的直爽快乐。 “假如我是个普通人……“普通”的警察,那就一点问题也没有,人可以有情绪,警察也可以。而且最重要最重要的是,如果我错了,失控了,总会有人,会有很多人可以轻易阻止我的。但我已经不是普……总之,既然那时我可以如此杀……” 银凌海登了顿,低头看着自己双手,好像现在才第一次发现它们的存在。 “那下次呢?下下次呢?下下下次呢?我会扭断某个偷糖果小孩的脖子?还是把一个在红灯时过马路的老太太撕成碎片?我太危险了,危险品要远离民居,这是常识。” “阿海,我不明白。” “我也是。”银凌海说罢闭上双目,像默祷。 是的,我只知道,我的“世界”,我认知的世界,我重视的世界,在杀死帕克时已经崩溃了。 不是的,银凌海,而是在你成为吸血鬼的那一刻,你的“世界”就已经崩溃了。 之后的,不过是幻象和徒劳。 “喵!”忽地传来一声猫叫,力高半转过头,二人身旁不知何时站着一只裹着绷带,看来受伤未愈的黑猫,它又叫了一声,再跃到银凌海肩膀上。 雨丝逐渐成雨箭,天空倏地出现一道闪光。 银凌海睁开双目,眼白部分的血丝像是会成长般,愈来愈密,最后一双眸子都变成暗红色,彷如一对猩红色的石榴石。 雷声的巨响同时穿透大气。 力高吃了一惊,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这……阿海……你……” 背后忽又传来碰的一声巨响,力高出于职业习惯的回头,原来因为天雨影响视线,其身后有车子倒车时,不少心撞到后挡泥板。 “阿高,再见了,你要保重。” 黑人青年闻言马上转过头来。 人影杳然,只剩足音。 雨势更大,四周变得灰茫茫一片,整个哥特市,不,整个世界有如被虚空吞噬。 哥特市,深夜,城北车站。 日间极为繁忙的城北车站在十二时十五分的末班车驶出后,变得异常安谧,有如由混凝土及钢铁组成的巨大陵墓。 黑暗中响起细微,有如落叶的足音,然后一大一小,两道黑影利索地从天花板的钢管处跃到月台上——银凌海和雯妮莎。 银凌海刚想挺立身子,却摇晃了一下,原来他左右两手各持着一个行李箱,左手的那个是普通出差用的尺寸,右手的那个却又大又重,胀鼓鼓塞了大量东西,像是下一秒就会撑破开来。他把行李放在地上,沉默不语,脸上露出招牌的思索兼忧虑的表情。 雯妮莎一把跃到其肩膀上,调侃的道:“喂,小弟,你要那个吗?厕所在那边,快去快回。” “雯妮莎师父,不是啊!” “我知道,我只是想训练你的幽默感,不过原来笨驴和老狗一样,学不会新把戏。”雯妮莎没好气的道:“到底你在担心什么?” “我只是不解,事后我们暗里认真搜索了游行花车等东西,都找不到那毒气炸弹,而回头时,更连市立医院那个毒气弹也不翼而飞,我怕背后还有什么……师父,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呃,这……格雷说过,“在无知是幸福的地方,智慧就是荒唐。”” “嗯,师父你的意思是……你其实不知道?” “喵!”雯妮莎毫不犹豫地狠狠抓了弟子脸颊一记,对方立时发出惨叫。 “对了,笨驴,别说我没事先警告你,”雯妮莎咆哮了一声,有点尴尬的转移话题,道:“你敢趁我不注意时,私自偷看我的行李,我就教你后悔曾经拥有痛觉。”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师父,你的行李还真多啊……”银凌海想起出发前,对方关在房内,以猫的能力自行收拾了老半天,再道:“对了,师父,现在你到底肯说我们的目的地没有?那儿有人可以解开你的……让你恢复原状吗?” “这……哼,驴子只管扛行李和向前走就成了,而且你这样心急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想待你回复过来后……”银凌海再次想起帕克在渔人码头说,有关失踪女朋友岱莉雅的话语,道:“我再好好问清楚你……嗯……” “问清楚?” “不,还是没什么了,”银凌海摇了摇头,道:“到时再说吧。” “哼,古里古怪。”雯妮莎跃到地上,斜睨银凌海一眼,道:“笨驴,现在是什么时间?” 银凌海看了看手表,道:“凌晨二时五十三分,嗯……五十四分了。” “很好,“午夜列车”属于“中立”那一边,很准时的,会在凌晨三时抵达……” 雯妮莎顿了顿,忽示意般喵的轻轻叫了一声,在空洞的大堂泛起小小的回音。 瞬间,四周的空气像是改变了。 银凌海环目四顾,自己身处的仍是空无一人的月台,没有任何不同,只是……感觉上改变了,空气像是突然清新起来,而且虽仍如刚才般没有光源,但四周整体的亮度都提升了,彷佛所有混凝土和钢铁都成为发光体。 “这……这是……” 雯妮莎像是松了口气,没好气的解释道:“现在进入了列车抵达“指定”车站前,五分钟的“候车时间”,只要我们不离开这儿,没有其它生物可以干涉的,“车资”准备好了没?” “嗯,是在左手上拿着七个铜板吧,否则我不会“察觉”列车的存在,列车也不会停下,对不?” “别自作聪明,那是“召车费”,上了车还要另外买票的。”雯妮莎再左右瞧瞧,遁:“幸好今天晚上只有我们两人乘车……” “晚安,两位。”不远处倏地传来一道男性的声音,以及一阵强烈的尼古丁气息。 银凌海立时回头,一名中年男人悠悠然的从一根主柱后方步出,竟是“毒蛇”尼考尔。 尼考尔从胸前口袋的烟包中掏出一根香烟,点燃了,吸了数口,喷出几道白雾,才道:“你好,银探员。” 第130章 “队长……你怎么会在……”银凌海倏地顿住,摆出半戒备的姿体语言,道:“尼考尔队长,你到底是谁……是什么?” 尼考尔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道:“你别误会,我由里至外都是人类,而尼考尔·亚历山大也是我的本名,不过从某个角度来说,警察是我的“兼职”,我的“正职”是“神圣骑士团”的下级骑士……呃,算是“光明”那一边的。” 雯妮莎待听到对方话中“神圣骑士团”一词,立即发出嘎的一声戒备咆哮。 “银探员,这一次应付那上古血族……不,一直以来,多次有关黑暗生物的案件,都辛苦你了。”尼考尔叹了小小的一口气,以抱歉的口吻道。 “你知道……”银凌海思索了一会,再讶道:“那么说,那失踪了的两个毒气弹……” “是的,“善后”的工作都由我负责。”尼考尔打断对方,道:“不论这一次,还是以往的案件,都是。” 侦探闻言,登时低声发出咆哮,道:“你是说,你……你们一直都知道有为恶的黑暗生物出现,但都在袖手旁观?” 尼考尔沉默了一会,才道:“如果你要审判我,这儿不是个好地方,我保证会找个让我更痛苦的,只要你先听我说下去。” “你……”银凌海深吸口气一会,道:“请说吧,队长……不,尼考尔先生。” 尼考尔假咳了一声,手一动,香烟呈抛物线的落到一旁垃圾箱中,他再正式道:“本人尼考尔·亚历山大,仅代表神圣骑士团,邀请“暗夜女王”雯妮莎阁下,及其子裔银凌海两位前往一聚。” 雯妮莎闻言,戒备的退到银凌海脚旁,弓起身子,尾巴挺直,喷了几口气。 银凌海沉默了一会,道:“假如我……拒绝呢?” “银探……不,银先生,你不会的,除非你不想知道更多有关你失踪的女朋友……岱莉雅的事?” 尼考尔视线轮流射向二人,道:“啊,还有雯妮莎大人,“愚者”的魔法并没有解除你本身的诅咒,而不过是延缓了它侵蚀身体的时间,你没发觉那种虚弱感和痛楚又逐渐频密起来吗?” “什么?”银凌海立时讶然的望向雯妮莎。 “尤其是后一点,”尼考尔轻描淡写的续道:“世界上……无论地上或是“地下”,有什么人比我们更擅长解开诅咒和治疗的,嗯?” 尼考尔说罢,又呼出一口烟来,白雾迅速膨胀,化成一条张牙舞爪的毒蛇,绕着他的身体打转。 时间回到南星住宅区爆炸,倒数的十秒前。 狙击手龙兰静轻轻的道:“你还有十秒时间……” 银凌海的足音远去。 龙兰静笑了一下,心中默默倒数。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然后,一切突然停顿了。 卷起的落叶、正在奔跑的银凌海、飘扬的灰尘、一切事物,不,是时间完全“停顿”下来。 一道穿着如修道士般厚重斗篷的人影匆匆穿过大门,来到龙兰静身前。 “哼哼,是出色的弓箭手吗?太好了,战争快要开始,而公会正缺对付“阿基利斯脚踝”的人才……” 人影顿了顿,斗篷向外伸展,罩住了龙兰静,然后带着她的身影逐渐旋转收缩,有如被空间吸去,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一秒后,爆炸的火炎及气浪继续展示它们的破坏力。 ——噩梦嘉年华(下)全文完 外传——力高怪异事件簿案件一:幸运男 我叫力高·阿柏奇,是哥特市凶杀及严重罪行组的探员,同时也是警队内“最有前途探员排行榜”、“女警发闷时最想看到的男人排行榜”及“最该无麻醉下活阉排行榜”的前三名……呃,最后一个不算,这有太多水票,不准的。 总之,在警队内绰号帅气神探的我,因为工作关系,有时会遇上一些难以用常理解释的怪异事件,连我这个警队内最聪明最英俊最受女性欢迎的人也……啊,附带一提,排名仅次于我之下的,就是我的拍档,一个叫银凌海的家伙。 他是我的好朋友,可惜他有严重的忧郁倾向兼病态的禁欲主义者,实在太过分啦!唔,下次休假时我要带他到那间新开幕的上空酒吧,让些胸襟广阔的好女子安慰一下。 嗯,我说到哪儿?对了,现在录下的就是我的录音日记,记下的都是一些……比较奇怪的事,好让我退休后没事干,搞不好能出个回忆录一类的,唔……至于名字嘛,唔……可以叫作“xx侦探日行录”一类的,虽然名字很烂,但只要加上我那帅气样子的半裸照片当封面,唔,应该会大卖的。 嗯,由哪儿开始呢?好吧,就由那个男人的事开始吧,这案子我自己叫它作“幸运男”。这并非警方正式的案子,是我私下调查的,而这案子的结局在昨夜明了了,不过到底真的算是“结局”吗?我又说不上来……嗯,连自己听来也有点乱,好吧,我还是照事情先后次序讲好了。 一切事情要由祖安娜说起,我和她是在书店认识的,当时我在看那些女性裸体摄影书籍……不不,我的意思是,是静静的研究人体的采光美学,恰巧她也在看,我们聊了几句,然后我请她喝咖啡,过几天她回请了我,然后大家又约了几次会。 她是个普通的ol,外表漂亮,内在也是,非常有内涵,特别是她穿上那套黑色蕾丝内衣……啊,内涵好像不是这个意思……算了……嗯,总之她的嗜好是阅读,喜欢心理学和哲学一类的书籍,至于我们的关系? 我这样说好了,她不喜欢柏拉图,特别是有关精神恋爱那部分,而她对佛洛伊德有非常透澈的了解,特别是女性阳物崇拜那一部分,现在回想起来……噢,实在是太爽…… 啊,我又离题了,我说到哪儿?是了,阳物崇拜……不,是祖安娜,事情是这样的,她任职的公司,不久前从香港新调派来一名主管,叫乔斯·祖。之后免不得出现一些派系,新旧人之间的政治斗争一类。 不过奇怪的是,每次“斗争”的对手,无论公司内外的,都会遇上一些奇妙的“意外”而出了纰漏,反令那乔斯·祖步步高升,因为祖安娜成了他的直属秘书,心中有点毛毛的,央我暗地里查一下。 我是个好人,所以我私底下调查过,也问过交通部意外调查组和鉴识组的同僚,可是真的找不到半点可疑的地方……这太可疑了……为什么?基本上所有比我帅和有成就的男人都很可疑…… 总之,调查没结果,事情不了了之,后来祖安娜更撇掉我……不,我的意思是,她突然对独身主义回复兴趣,而我是个尊重美女理想的男人,所以……呜呜…… 嗯,总而言之,从现在我录音这一刻算起,已是大约一年多前的事。而直至昨夜,我再遇上那男人,事情是这样的…… 当时我和女伴上酒吧,可是在中途却发生了一点小误会,她把酒泼到我脸上……我是说,她不小心把酒洒到我脸上,于是不好意思的走了,哈,现在的女性真是害羞…… 我又离题了……对,酒吧,在女伴离开后,我没有灰心,因为我知道世界上一定有更多的美女在等我,所以我仍然留在酒吧内看看有没有什么美媚,然后我看到了那男人。 为什么我会记得?开玩笑,我是个警察,看过一次的脸孔绝不会忘记。当然,还有摸过一次的咪咪也…… 咳咳咳,总之,他坐在吧桌前方,一个人在拚命灌酒,看来一副颓废的模样,我闲着也是闲着,加上心中对当时的调查总是不能释怀,于是坐在他旁边,装成路过般,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朋友,你知道我自小以来的绰号吗?”他又灌了一大杯双份的伏特加,突然问我。 “嗯,不知道,是什么?”职业习惯使然,我开始引导他开口。 “就是“差一个的乔斯”、“只差一点的乔斯”,”他开始激动起来,滔滔不绝的道:“那是别人讽刺我坏运气,替我取的绰号,从小到大,无论读书、运动或是其它事情,每当轮到我时,总会莫名其妙的“还差一个”…… “比如说参加什么比赛,我如何努力,也只能得第四名,和任何奖杯奖状都“还差一个”。乘小型公共汽车时,老是差一个就可以上车了…… “又比如,当学生时,在小吃部排队买东西,排在前面的那一个人,总是会买走我想吃的东西,而且还会是最后一份……老天,这种“只差一个就到我了”的情况在我生命中经常出现,重复又重复。” “朋友,这会不会是你的心理作用?”我忍不住这样说。 这叫“自我期许实现说”,人是选择记忆的生物,你相信自己不幸运,然后只记着生活中不幸的部分,心神不宁,精神困扰,做事时自己难以集中,于是事情出了差错,你又怪罪于你的运气,造成恶性循环。不过,当时我知道不是说教的时候。 他又大大叹了口气,一个大男人突然开始呜咽起来,“你不明白的,朋友,你是不会明白的。” “你不说我怎么明白。” 他用满布红丝的瞳孔瞪着我,道:“你肯听我说?” “唔。” “你要先答应我,一定要相信我,别当我是疯子,我接下来说的都是事实。” “有人不相信你的说话吗?” “不,这件事我从没对人说过,因为连我自己有时也怀疑它的真实性,所以答应我,别怀疑,先听我说完,好不?” 第131章 “嗯,好吧,乔斯,你说我听。” “谢谢你,朋友……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呃……你刚才告诉我了,你还介绍自己,说是从香港调派过来,于xx企业工作的,你忘了吗?”我尽力马虎过去。 “是吗?啊,对对……”他点点头,幸好他醉了。 “我在香港长大,你知道吧?就像我说的,我的“只差一个就是我”命运始终跟随着我,因此我一直浮浮沉沉,没什么成就。 “那天我工作上又遇上了……总之,这已经是一个月来的第三次出纰漏了,又是那个什么“只差一个”法则,只要再来一次我就要卷铺盖了。 “我心中不爽,独个儿到兰桂坊的酒吧喝酒……嗯,那次真的喝多了,后来我跑到酒吧旁的后巷呕吐,这时身旁突然有人扶着我。” “什么,是美女吗?” “不,是个男的。” “呃?是吗?”我有点失望。 “那男的大约三十来岁,穿西服,款式很老派,头上还戴着一顶有边便帽,在香港只有那些老一辈的英国佬才会这样穿。他长得不赖,但脸色稍苍白,戴着一副很奇怪的眼镜……嗯,一边是墨镜,另一边则是普通的平光镜片,但这还不是最奇异的地方……” 乔斯顿了顿,拿出一张钞票递给酒保,道:“再来一杯,同样要双份。” 他又转向我,身子开始抖颤起来,“当时四周只有昏黄的路灯,但我看得很清楚,那男人除了本身的影子,还有另一个影子……” “嗯,乔斯,你说附近有路灯,即是有多个光源,这样有多个影子是很正常的……” “不!”乔斯好像被阉掉般尖叫一声,道:“那影子很怪,颜色较淡,像是和光线方向没关系般……老天,我看到了,它还好像有生命般,规律地微微蠕动着。” “好吧,你说了算,之后呢?”我尚且晓得和醉汉作理性讨论,和叫你丈母娘别再问你何时升职加薪一样,都是不可能任务。 “他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双影,是个……商人,被我灵魂的味道吸引过来……” 那时酒保把酒递上,乔斯迅速咕噜咕噜的喝了大半杯。 “然后他脱下眼镜,看了看我,他的眼睛……嗯,这部分我记不清了,但那一刻我不由自主回忆起自己的前半生,好一会,他笑了笑,说很同情我,有办法帮我。” “什么方法,叫教宗向你祝福吗?”我笑道。 “不,他把手伸进……”乔斯喝了口酒,道:“伸进那个较淡的影子中,像是翻找什么。然后又拿出一个玻璃瓶子,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登时看傻了眼,瓶中竟然浸泡着一只齐腕而断的手掌。” “人的手?”老天,乔斯这家伙到底喝了多少杯? “不,手掌等同小孩子般的大小,掌背上有很多毛,所以我猜是猴子一类的。 “这是饮料“幸运之手”,双影这样对我说——我不能改变你的命运,但只要喝下瓶中的液体,你的“差一个”不幸法则会变成对你有利的法则。” 你遇到一个神经病。我那时心中这样说,不过还是点头,道:“你马上就喝了?” “不。我再醉也分得尿桶和马桶,但那人……我不知怎样说,总之他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我认为他没在骗我。 “我瞪着那瓶东西,还有水中的那只断掌,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有一、两小时吧,我猜。那男的也没在催促我,只是兴致勃勃的看着,又轻哼着某种不知名的小曲。 “那个时刻,我发誓,空气中好像有某些东西,某些东西在引领我的心,我回想自己烂到不行的人生,心中的忿恨像是在……不由自主的膨胀,然后我……我闭上眼睛,一口气把液体喝干。” “老天。”当时我深吸口气。 “那味道就像水一般,不,简直就是水,接着双影珍而重之把装着断掌的瓶子放回……影子内,然后说恭喜我,说我是个有勇气的人。” “嗯,如果对方不是恶作剧,接下来他会向你要钱。又或是那液体混有安眠药一类,待你完全昏迷后他再打你皮夹和财物的主意。”我出于职业本能,分析起来。 “不,他只告诉我,药力会很快见效,希望我满意,假若不满意,可以向他退货。” “怎样退货?叫你把液体吐出来?” “他只说到时候就知道,然后他向我道了声晚安,就转身离开。” “就这样,没问你要钱?” “没,之后我很精神,酒也醒了大半,甚至自己驾车回家,也没遇上车祸。” “你遇上一个爱恶作剧的神经病,可能他那时躲在某处偷笑呢。” “到第二天醒来,我自己也忘了这件事,然后我照常上班下班,一切平静。” “所以?” “一星期后……对了,那天是星期四,那天早上我迟了起床,急忙出门赶公交车,那公交车是特别班次,由我住的新界区天水围,直接跑高速公路,驶至中环。 “可惜每天只有四班,两班在八时至九时的上班时间,由我住的地方开出,另外两班则在五时至六时,错过了它们的话就要转乘数次车才可到达公司。” “唔。” “我有提过香港是个拥挤得要命的城市吗?总之我赶到公车站时,那天早上的最后一班特快车刚要开出,车上的乘客已挤到车门处,我拚命跑,跑在接近车门处,车门正要关上。 “我瞥见尚有可以容纳一个人的空间,心想谢天谢地,正想刚好赶得及的时候,这时横里猛然闪出一名胖子,二话不说网,抢在我身前,挤进公交车中,我只好眼白白看着车子开走,又一次“差一个”!” “这种事常有的。” “我当时忍不住大叫了声可恶,身后竟然有人同样骂了出来。” “唔?” “我回头,身后站着的是一名作办公室女郎打扮的女子,她向我吐了吐舌头,我们互相看了看,马上明白双方处境一样。” “她漂亮吗?”我比较想知道这个。 “美极了,我第一眼就爱上了她。”乔斯脸上浮现出小男生初恋的表情。 “因为那天我要见一个重要客户,不可以迟到,逐建议一起乘出租车,车费二人平均分担,她也答应,我们在车上聊了一会,发现她是第一天上班,不想迟到,而且大家的公司都在同一幢商业大厦,真是巧合,我们顺道交换了名片。” “嗯,挺浪漫的啊,然后呢?你们有再见面吗?” “这个不是重点!”乔斯气道:“之后的午饭时间,我在茶餐厅看电视,新闻报导说高速公路发生了严重车祸,一辆公交车和砂石车相撞,多人死伤。” “该不会……” “是的,就是本来我可以赶上的那一辆。” “这只是……巧合罢了,大城市一天发生多少宗车祸?你只留意自己在意的某架车子,所以才有这种感觉,说回那漂亮的女子吧,你们之后怎么样?” “没什么,我们偶尔看场电影,吃个饭什么的,当时我正全力赶一个项目,和另一间敌对公司争夺同一个客户,假如失败了,老板明言我等着人头落地,接着,又发生了……” “发生了什么?” 乔斯舌头开始打结,我担心我的问题间接令他喝多了,可恶,通常这一招我只会用在美女身上…… 乔斯又喝了一大口酒,“到双方代表同时向客户展示报告的那天,我提早两个小时出门,好巧不巧在路上发生了车祸,车堵得要命,我困在车阵中动弹不得,急得满头大汗。 “因为那客户时间观念极重,最恨别人迟到,等到我终于赶到客户公司时,离约定时间只剩五分钟,我马上以百米短跑的速度冲向升降机。 “升降机门快要关上,不过我正好看见对手也在机内,原来他和我一样堵车,到我差一步,正要踏入机内时,老天!我发誓,又不知何时突然跑出一名孕妇来!” “啊哈?如此巧合?” “我和孕妇差不多同时步进电梯,升降机超载的警钟声马上响起来。对方是个滑头的家伙,马上说,那位先生请让一让孕妇,那孕妇看看我,说了句不好意思,加上升降机内的人都瞪着我,我脸子一时挂不住,就退后了。” “嗯,你原来是个好人,和我一样,接下来呢?” “我可以怎么办?只好由大堂跑楼梯,气吁吁的赶到客户的公司。” “赶得及吗?” “我到达时,客户已坐在会议室中,不耐烦的看着我,奇怪的是不见敌对公司的代表。” “他比你更迟?” “那时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总之我们寒暄了几句,客户说先由我解说我的项目吧,结果我们谈了一个多小时,对手始终没出现,他很满意,和我当场签订合约。” “那对方其实去了那儿?” “当我离开客户公司时,对方才一脸狼狈的赶到,我打听下才知道,原来升降机刚好故障,卡在两层楼中间,机内的人被困了一个多小时,大厦管理处召来的消防员才把他们救出来。” 我沉默起来,开始怀疑这家伙。他是不是已看穿我的真实身分,故意用这怪异的故事来解释令自己平步青云的“巧合”? “我知道这听起来像是童话故事,”他大概误会了我的表情,道:“但不久后同样的事再度发生,当时大老板要到中国洽谈一笔生意,要在部门中选一个人当助手,本来以我的资历,无论如何也轮不上我。 第132章 “但巧合的事再次出现,就在出发前一天,有人于午饭时买来几份薄饼,我刚上厕所,待我出来时,薄饼已是人手一份,好巧不巧刚好分发完,独漏了我的一份。” “算了吧,只是薄饼罢了。” “我没说完!当晚整个部门的员工,凡有吃薄饼的人都因食物中毒而进医院,我廖化作先锋,陪老板北上,结果生意谈得很顺利,老板很欣赏我,事后给我升职加薪。” “如此奇情?”我首次认真的看着他,如果他不是疯子,就一定是个写奇幻推理,意图骗财的作家,不过是很烂的那种就是了。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我自己也像是做梦般,此后这种“差一个”的事一再出现,每次我都有所得益,事业一帆风顺,同时和那个女孩约会,一年后我们结了婚。” “是吗?”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没办法,听到“结婚”这个词汇的本能反应。 “我以为这一切来自于自己的才能和努力,后来我被跨国公司挖角,到了这儿,而就在某天晚上,叫双影的男人突然出现。” “他向你要钱?”我的警察触觉再次发作。 “那天我谈成了一宗大生意,和同事庆祝后,往停车场取车子,那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眼前,问我是否满意他的产品,我这才想起那次在酒吧的奇遇。” “我看他是瞧你风生水起,想捞点油水。” “我也是这样想,我礼貌的向他道谢,说改天请他吃饭,不过他说不。” “他的意思是对现钞比较有兴趣?” “不,他问的是,我是否要退货。” “退货?” “他是这样说的。” 乔斯那时露出回忆的表情,一字一句的道,甚至语气也改变了,可见对那叫双影的人说话印象极深。 ““先生,你的故事就是我最好的报酬,不过作为一个重商誉的商人,我必须忠告你:幸运未必一定等同幸福,这也是我对人生的一个小小体悟。”” “那是什么意思?” “我也如此问他,他说……老天,这句说话我大概一生也忘不掉,他说:“先生,你身上的所谓幸运,只是其它人不幸的镜像,你难道还没察觉这一点吗?” “我问他是什么意思?到底想怎样?他说是商誉问题,所以给我一个退货的机会,令这种能力消失,变回之前的我,否则这种幸运会一直跟随着我。” “退货?啊,我的意思是如何令这种能力消失,总不成叫你扣喉催吐,把胃液吐出来吧?” “我不知道,他只说有办法,问我要不要,我想了一会,然后……嗯,拒绝了。”乔斯喝了杯中最后一口酒,苦笑道:“没有人会拒绝幸运的,对不?” “然后呢?他有恐吓你?”我承认我被故事吸引住了。 “不,他很有礼地向我道谢,然后就走了。” “就这样?” “就这样。” “那有什么问题?” 乔斯没再说话,只是叫酒保添酒,要了一杯又一杯,到我以为他快要急性酒精中毒的时候,他突然没头没脑的道:“又过了大约一个月后,某个发展中小国的合作公司招待我和妻子到当地游览。 “当时她已有了三个月身孕,但也很兴奋的去了,我们游览了很多地方,而最后一天是出海,我们乘一艘相当豪华巨型的观光船往外海去,然后,事情就发生了……” “嗯,不会是……”我想起上一个月那宗外国的海难新闻,心下一凉。 “那天异常大雾,我本来是不想去的,加上我妻子又不会游泳,我有点担心,但她兴致很高,说风景别有诗意,我拗不过她。 “后来船不知航行了多久,我突然听到隆的一声巨响,船像是有生命般抖动了一下,又过了一会,船开始倾侧,人们跑来跑去,大声说船要沉了船要沉了……” “老天!” 他露出回忆的表情,道:“详细情况我很难有条理的告诉你,总之当时……人们……人们乱作一团,有拨行动电话求救的、有拚命找救生衣的,船员也不知跑到那儿去了。 “我告诉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带着妻子往放着救生艇的方向跑去,在上船前我察看了一下,大约记得艇的位置,当时就纳闷如此大的一艘船竟然只有几艘救生艇。” “是的,事后传媒揭发当地贪污盛行,安全检查形同虚设。”我想起报纸有关那宗发生在国外惨剧的报导。 “我拖着妻子拚命跑,几艘救生艇都人满而驶走了,只剩下最后一艘,我们来到那小艇前,小小的艇上已不知挤了多少人,接近倾侧边缘的它正打算开航。” “嗯。”我的酒已醒了大半,因为我大致猜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乔斯苦涩的仰天笑了一下,道:“艇上一个像是船员的人看着我,说了句:“还可以多载一个人,再多艇就会沉。”” “那一瞬间我像被十道雷连环轰击般。”他看着我缓缓道:“朋友,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我听罢,沉默下来,事情其实很简单,按照理性和逻辑判断,当然是让有身孕而且不会游泳的妻子先逃生……但,如果根据乔斯的幸运法则来说……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道:“好吧,老实跟我说,这一切是开玩笑的吧,对不?其实是某种脑筋急转弯的问题?” “你还没回答我。” 我沉默,思索起来。 乔斯忽大笑几声,彷佛一直以来半滴酒也没喝过,清晰的道:“到底我是用理性分析,让妻子先上求生艇,还是讽刺地,根据那“不科学”的幸运法则,牺牲自己,坐上必定出事的救生艇,留下妻子在快要沉没的船上,令她增加生存机会?” 我又沉默了一会,这样问他:“最后你怎么办?” “结果重要吗?” 纵使我一再追问,他始终不肯回答,最后只道:“你知道吗?朋友,我现在才完全明白双影那句话的意思。” 说罢,他没有再说半句话,只道声晚安,掏出一大把现钞结帐,再摇摇晃晃的走了。 我也连忙结帐,追出酒吧门外,乔斯刚上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老实说,我的车子就泊在不远处,追上去还来得及。我也可以用简单点的办法,记下出租车的车牌号码,之后利用自己的职权,向司机查问乔斯的落脚处,但是…… 不知为什么,那一刻我不想接近那男人,我怕自己……成为他幸运的牺牲品,老天,那时我一定也醉了。 至于故事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我现在还在想,到底是…… a:他让妻子坐上救生艇,自己留在下沉的船上,但最后二人都平安获救。 b:他让妻子坐上救生艇,自己想办法逃生,结果幸运法则应验,妻子罹难。 c:他为了妻子而牺牲自己,抢上救生艇,最后却自己获救,但而太太却因为留在下沉中的观光船而罹难。 d:他为了妻子而牺牲自己,抢上救生艇,最后自己获救,而妻子最后也获救,但因为丈夫这个等同背叛……嗯,如果我是女的,一定这样认为……为他的行为而失望透顶。 我真的不知道。 ——《幸运男》完 后记作家?对不起,我还没够格。 首先,有一句话想高喊出来,就是:“非常感谢各位!” 不知不觉已经是第六本书了,如果一年多以前有人对我说:“喂,阿海,你知道吗?你会在明年出书,而且不止一本。”我绝对会笑得下颔掉地,未来这东西真的很不可思议。 早先写第五集时,因为找朋友写序,告诉了他们自己出书的事,结果被当场痛骂了。(阿海,你这混蛋,这样值得高兴的事,为啥不早些通知我们……) 这完全是我的错,我应该更信任自己的朋友,各位朋友,很对不起。 不过另外一个原因,是心态问题。即使刻下执笔写这篇后记时,我仍旧没有一种……嗯,真实感。从小时候开始,心中已认为作家是种很厉害的存在,他们洞悉世事万物,影响人类文明,像是站在世界外侧般的不可思议的人物……嗯,总之他们是在进行一种很伟大事业的伟人。 但我是这样的人吗……怎么可能! 我还是我,我真的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或是特别的地方。我仍然要每天上班,应该下班时仍旧要加班,工作常出糗,人际关系很一般,而且仍然……嗯,用古典的说法是“缺乏激起淑女热情的特质”。 嗯,基本上就是这样,我会继续努力。不过如果有人叫我作家,我……最少写这篇后记时的我,是不会承认的。也许有天我认为自己够格的时候,我会认同这个称呼吧,现在的我,只是一个说故事的人。而你们肯听我说了这么久的故事,真的十分感谢。 有网友说每次的故事,“歹角”都比主角抢戏,是这样吗? 不过这次的七个歹角,如果大家有留意,他们都有个人的专属“logo”,但这没什么特别意思,纯粹是个人喜好而已。另外,鹰眼皇后最后没死,也纯粹是我很喜欢这个角色而已。但如果你问我哪一个最像自己,大概是少年a吧。 虽然工作加上赶稿压力令我长期处于爆肝边缘(笑),但我会努力的,再次谢谢。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 《吸血鬼侦探夜行录》第07部——《开膛手梦魇》 作者:楼兰海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吸血鬼侦探夜行录07开膛手梦魇(本集全) 人物介绍 银凌海:本为警察,正义感强烈。 第133章 在追查命案时遇上意外,濒死时被女吸血鬼雯妮莎所救,成为同样的血族之身,现离职成为私家侦探。 雯妮莎:吸血鬼,自称“暗夜女王”,身世来历成谜。为银凌海的“师父”。因为诅咒而变成黑猫,但毒舌情况有增无减。 开膛手杰克:十九世纪末,一八八八年,活跃于当时伦敦的连环杀手,于伦敦东部一带作案,在短短三个月内杀了五名妓女,最后突然消声匿迹。这次突然神秘地于现代的伦敦再次出现。 爱罗妮·帕琴尼:神圣骑士团中的见习骑士,兼帕琴尼家族的唯一继承人,正义感强烈,感情丰富,但偶有千金小姐脾气。 威廉·帕琴尼:爱罗妮的父亲,帕琴尼家族现任家主,长老议会中的长老之一。绰号“浮士德”。 野兔骑士:神圣骑士团中下级骑士的别称,专负责前线作战,对付作恶的黑暗生物。 雪莉·安德鲁·琼:性格认真,兼为爱罗妮的剑术老师。 铁伊·雷恩:性子火爆,对人对已皆要求甚高。 艾勒里·佛列德瑞克·丹奈:高大壮硕,为追踪好手。 无声火:本名不详,性格孤僻。 我孙子四武:面对女性时会口没遮拦,用弩好手。 蜃楼:本名不详,博学但啰嗦。 其它人物: 双影:吸血鬼,外表约三十来岁,黑暗世界中的黑暗行商。 “黑暗女神”:最近突然出现的“存在”,有关其来历等众说纷纭。唯一肯定的是,因其力量的影响,众多沉睡的怪物和妖怪开始转趋活跃起来。 阿嘉莎·玛波:在银凌海身为警察时,曾协助其调查案子的心理学家,邀请银凌海赶赴伦敦。 尼考尔:三十五岁,银凌海当警察时的上司,绰号“毒蛇”。 荣格·帕琴尼:生于十九世纪,帕琴尼家族的祖先,家族中的天才。 w.w.:数据不详,似乎是炼金术师,和荣格·帕琴尼认识。 序章:炼金术本质:炼金术师的一封信 我认为,炼金术的本质并非把贱金属变成贵金属般简单, 而是透过炼制的过程,炼金术师亲身参与, 达到自身精神上的升华或改变。 荣格·帕琴尼先生: (前略)……虽然我们彼此炼金术的派系相异,但我们对世界的理解有共通之处。我同意你的理论,“贤人石”的核心部分就是“第一原质”,但两者就如硬币的一体两面,缺一不可,这点我很确定。 我要出发到那日出之国了,原因就不复述了。我认为,炼金术的本质并非把贱金属变成贵金属般简单,而是透过炼制的过程,炼金术师亲身参与,达到自身精神上的升华或改变。结果重要,但过程也一样——虽然你可能不同意。 我博学的朋友,无论如何,愿你继续勇敢的在真理道路上前进,或许我们某天会在路上再相遇。 你的真理伙伴 w.w. 第一回:炼金材料:过去的开膛手 乘对方注意力分散的瞬间, 年轻男子的呼吸瞬间彷佛由细至无, 身影一动,猫下身子,如疾风般扑向绅士。 英国,伦敦。一八八八年十一月九日,凌晨。东区与伦敦城区交界,里德郝尔街。 天空刮着东北风,气温只有华氏的四十多度。覆盖近半个城市的浓雾,因过度燃烧煤炭而变成淡黄色,有如逃婚新娘的头纱,覆盖近半个城市。街道两旁的瓦斯灯光芒若隐若现,如垂死山猫的眸子。 一道身影在大街上急促奔跑着,他年约二十来岁,身材瘦削,身穿破旧西装,圆顶礼帽下冒出的金发随动作而飘扬,脚上的靴子发出和石板地敲击的“答答”声。 青年忽地停步,发出嗄呀嗄呀的喘息。 “你逃不了的。”雾中忽传来一把苍老声音,筒靴响亮的踏地声响起,一道身影从横街缓缓步出,挡在男子身前。那也是一名男子,他年纪略大,约三十来岁,唇上蓄了两道八字胡。他穿着黑色礼服大衣,手持一根黑檀木手杖。 八字胡绅士以手杖有节奏的敲击地面几下,空中倏地浮现出十多个有成人手掌大小的小人,它们背上长着蜻蜓般的半透明翅膀,身体则如萤火虫般发出微光,在雾中有如几个小光球。 “一次驱动这么多人造人……嗯,荷姆克鲁斯?如果你想死,我可以提供更快的方法——而且不会那么痛。”年轻男子笑了几声,复深吸口气,呼吸开始平顺下来,手臂同时轻轻一扬,左手倏地出现一把无装饰的双刃匕首,唯独刃面彷佛有异芒流动,在雾中闪出诡异的光芒。 “我要称赞你,你真的很聪明。”八字胡绅士无视对方抽出武器,平静道:“竟透过……总之,理解那些文献,更猜出缺失部分而造出所有炼金术师追求的“贤人石”。你真的很有天赋,是的,完全令人难以想象。” “既然你明白,荣格,我们其实可以合作的,现在只差少许时间,贤人石就完全完成了。只要掌握了这终极金子,就可掌握生命……甚至世界创造的秘密——成为世界之王就像看到美女而勃起那样轻易。” “我知,但代价太大了,大得人没法承受……而且别用那样粗俗的比喻,拜托。” “哼,你指那五个女人?老天,整条多瑟街都是卖花女,少了几个又有什么分别?” “人命就是人命,这是其中一点。”荣格叹了口气,道:“重要的是,有如此巨大力量的东西,任何人得到都会变成悲剧,人类根本尚未准备好面对,遗憾的是,可能永远也不会准备好。” “真是令人感动的情怀,而且你一直用充满人性的语气和我说话,令我很害羞。”青年讽刺的笑道:“如果我没有这个生理需要,我一定会听你的话,当个乖孩子。” 荣格沉默了一会,才道:“我不是说过我会另外想办法……” “啪嗒啪嗒。”远处忽响起警察响板撞击的声音,雾中亮起他们手中牛眼灯那橘红色的光芒。 机会来了。乘对方注意力分散的瞬间,青年身影一动,猫下身子,如疾风般扑向中年人。荣格苦笑一下,手杖轻轻一扬,众光球立时挡在自己身前,青年彷佛被堵无形的墙挡着,难作寸进。年轻男子发出愤怒的吼叫。 “算了吧,我知道你的厉害,不会让你接近的。”荣格作个手势,空气中似是有一只无形巨手,紧抓着青年。 “你想消灭我?”年轻男子笑道:“你以为你有这个能力吗?”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封印你,让你沉睡。” 年轻男子脸上一白,立时吼叫起来,道:“你敢?我……会打破封印!我会醒来!你这废物、懦夫,那贤人石你也一样毁不掉的!而且我制造时留下了自己的灵魂印记,不论它在哪儿我都感觉得到!” “这点我也知道,但我有……办法让它慢慢枯萎衰竭,时间是无敌的,就算你能打破封印,那最少已经是八、九十年后的事,你只会得到已变成普通物品的“哲学之蛋”。”荣格苦笑了一下,道。 “难道你想把贤人石分割……”年轻男子愣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怒气道:“你这笨……不,荣格……荣格老爷,这方法可不能用于消灭石中的“第一原质”……我知道你家族的事,只要它每天依然存在,都会是你永恒的噩梦和担忧。” “……” “你……所以你听我说吧……嗯,之前的事是我不对,但其实我们可以合作……” “对不起,这个问题由我一个烦恼就可以了。”荣格再轻轻拍拍手,年轻男子的身体沉重起来。 “你……荣格·帕琴尼!” “当。”年轻男子手中的武器坠地。 “给我睡吧,永远的睡吧……嗯,开膛手杰克。”荣格静静的道,然后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第二回:炼金材料:现在的开膛手、长老及骑士 两边要势均力敌才方便作生意。 啊!对了,不知这次是否又会遇上, 那好管闲事的二人组…… 事情的发展又会是怎样呢…… 刚踏入十一月的伦敦,迎来了每年冬天必定出现的“名产”,每次维持二十多天的浓雾。伦敦市东部,怀特恰贝尔,又称白教堂,一道位于酒吧后方的横街处。 两道男女肉体正紧密交缠,彷佛要互相吞噬。倏地男子腰间的行动电话响起,他看看来电显示,立时紧张起来,一把推开女子。 “不用这样紧张,是你太太吧?告诉她你在体验四脚兽的生活,没空就行了。” “静一点。”男子怒道,不放心的走到更远处才接听,身子消失在巷道拐角处。 女子哼了一声,掏出香烟,点了火,把尼古丁尽情吸入肺内。另一手则拿起挂在手上的项链把玩着,项链呈圆形,黄铜材质上有个咬着自身尾巴的蛇型图案。 哼,说是什么珍贵古董?是在路边摊买的便宜货吧…… 脚步声响起,背后忽有人拥抱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传来。 “嗄……嗄……嗄……” “回来了吗?”女子弹走手上香烟,手往后摸向对方下体,嗯,已经软掉了吗?等等,触感有点不对……女子慌忙挣脱对方,回身,眼前并非自己的伴侣。 对方身材高瘦,身披一件连兜帽的斗篷,脸上戴着全脸式的防毒面罩,散乱的金色长发从帽框和面罩边冒出,眼罩下的一双眼神充满欲望,某种欲望,有如利剑。 “你……你是……谁……” 女子刚想尖叫,对方已上前,一手扼着她咽喉,另一手掩着她嘴巴。 第134章 “别叫……懂吗?”对方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声音扭曲古怪,再道:“我不想再切开女性的肌肤——最少今夜不想,把那项链交出来,或是我自己动手。” 面罩人说罢,轻轻放开掩着嘴巴的手,对方剧烈的深呼吸,但是没有叫,或许是怕得不敢叫。面罩人再把手伸向女子锁骨处,其手指指关节突出,有如由一条条毛虫拼合而成。他手紧握项链,像是感觉着什么,然后把其直接扯下。 “好了,女士,你是幸运的……我……” 女子见机不可失,一把推开对方,边跑边尖叫道:“救……” 面罩人迅速飞扑往前,把女子压在地上。 又是这样……人类就是这样……心中浮出一阵厌恶感,面罩人近乎自然反应地从腰后掏出一把匕首,匕首刀身忽地扭曲伸长,变成一把双刃的短剑,他再熟稔地往下…… 切、斩、削、劈、割。然后只剩下骨肉和血,连同尖叫的残渣。 好一会,面罩人站起,气喘得更厉害,他双目紧闭,像是陷于回忆之中。 伦敦以西,拜兹瓦尔斯,某所英式庄园内。 这是一间维多利亚时期式的书房,数个高至天花板的藏书柜,放满了皮革装订的书藉。书桌前方坐着一名中年白种男性,他身穿精心剪裁的西服,淡红短发,左眼戴着一片单片眼镜,脖上戴着一枚圆形项链,此时他看着桌上的水晶球,默然不语。 “可恶……预言之眼的讯息老是残缺不全又断断续续……但肯定的是“开膛手杰克复活这个事实”,那么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中年人喃喃自语道:“本来想和那年轻人好好谈谈的,真是凑巧……又或者有某种“存在”在故意……不,一次解决一个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伦敦的事。” 中年人摇摇桌上的小铃,门外迅速出现一名戴上蝴蝶领结,西服笔挺的老人。 “是的,有何吩咐,威廉老爷?” “马上准备车子和行动装备,我要赶往伦敦。”叫作威廉的中年人顿了顿,再道:“别让人知道这事,特别是我女儿爱罗妮。” “是的。”老人点点头,好一会又不放心的道:“威廉老爷,但如果是“工作”的事,要不要私下找那几名相熟的骑士帮忙,他们……” “不,也别让他们知道,”威廉打断道:“我不想令任何人遇上不必要的危险。严格来说,这只是家族事务,帕琴尼家家训之一:“自己闯出来的祸,要自己承担”。” “但……” “长老议会要是有疑问一类的,你就拖延一段合理时间才报告……嗯,就说我不肯定那是什么,要先前往确定,其它不用说太多。” “是的,我明白了。”老管家鞠了个躬,转身离去。“嗯,对了,”威廉摸摸项链,喃喃自语道:“那件事……要另外想多一个安全机置……对了……爱罗妮不是有……” 醒来吧,醒来吧……脑海中倏地出现某道女性的笑声,清脆如银铃。 你是谁? 黑暗女神。 一秒后,自己就回复意识,重回这个世界。 你是谁?我……我是谁? 沉默。 对了,我就是……我是怪物,是异物,是异质的存在。我是…… “啪。”肉体掉落地面,声音把面罩人的意识拉回现实。 “嗄呀嗄呀嗄呀……”面罩人一把扯掉防毒面罩,露出的是一张俊美的白人青年脸孔,大约二十年岁,金色长发都湿透了,他的目光再转向眼前的地面。 女子……不,尸体由前胸至小腹被十字型的划开,皮肤肌肉被拉扯开,露出鲜红色的内脏和乳白色的骨头,血以尸体为中心,成放射状的往四周扩散。 是的,一样的,人类有什么了不起,割开后都不过是一堆血肉……青年喃喃道,握着短剑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握着女子那项链的手则在微微抖动。 “晚安。”青年背后忽地传来声音,他急忙回头,身后灯柱瘦长的影子忽增大起来,然后从中冒出一名男子。对方约三十来岁,脸色苍白,戴着一副一边墨镜,另一边是平光镜片的眼镜。其身在街灯下竟现出两道影子,正常影子在其后方,另一个则逆光前伸,如有生命般规律蠕动着。 吸血鬼中的黑市商人,黑暗行商——双影。 “你好,”双影看看对方手中的防毒面罩,“现代的空气不合你口味吗?杰……杰克先生?” “不,这是我之前随便抢来的,我不想计划开始前被人看到,免得麻烦。计划开始后说不定就马上丢掉这身行头。” “噢,先生做事真是谨慎。” “一个时日无多而且策划能力差的人,做事只能谨慎一点。”杰克顿了顿,武器收回腰后,他再紧握着项链,像是感觉着什么,脸上疑惑的表情一闪而逝。 “如何?这就是你要的东西吧?这项链流落到这女子的家族已经五十多年了,上面有防止侦测魔法,所以你才感应不了它的所在,我也是很辛苦才查到的。”双影忙道:“对了,亲爱的先生,我相信我充分表达了诚意,也恳请你想起我们的交易。” 青年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迭普通的笔记用纸,纸上密密麻麻写满文字,再道:“这是贤人石的配方和制造方法,别说我不事先警告,失败率是很高的,而且很多魔法材料在当时已经极为难找,现在更加是想也甭想。” “放心,我是商人,单是这配方已经很值钱了。十分感谢你的慷慨,先生。” “嗯哼,我们交易的下半部呢,双影?” “啊,瞧我太兴奋了,差点忘了呢。”双影说罢,手伸进影子中掏了掏,再逐一拿出三样东西放在青年面前。 首先是一个玻璃瓶,内里是一只浸泡在透明液体的眼球,然后是同样盛着半透明液体的一枝实验室用试管,最后是一张画上数个同心圆以及拉丁文字的羊皮纸卷轴。 双影道:“这是某个……生物的眼睛,是可以发动“灰镜结界”的“灰镜之眼”,加上一旁的“诸神混乱”病毒,威力会倍增,最后再加上这个能局部控制时间的魔法卷轴,把这些一并混合使用……” “行了,用法我知道了。”杰克打断道。 “啊,不好意思,我的老毛病又犯了。但先生,请别嫌我啰嗦,容我提醒你,我是根据你的意思找寻材料的,但把这些不同系统的东西混合后,出现的结界会是怎样的,没有人知道。 “而且整个结界是根据你的灵魂、思维投射出来的。可以说它是你的梦境,又或潜意识的现实化,所以要完全控制它是件极困难的事……噢,那些什么本我、超我、阴影理论的我就略过吧。其实呢,先生,说到这儿,我另有一个合作方案,风险绝对会更低,你不妨先听听看……” “你说够了没有?” “啊,很抱歉。”商人忙鞠了个躬,道:“我的坏习惯,不好意思。如此我就不打扰先生了,未知先生可否再等待多十分钟,你知道我已经不年轻了,走不快的。” “我给你五分钟,快走吧。” “十分感谢。对了,我可以愚昧的多问一个问题吗?” “问吧。” “刚才先生你其实打昏那名女子就可以了,为何一定要杀人呢?” “杀人?人?人只不过是一堆肉,由一大团血肉模糊的内脏组成,有什么了不起?我告诉你,这些东西都是一样的,活着时……不,都是靠吞噬其生命而延续自己的存在,我做的事的本质也是这样。 “对我来说,是很简单、普通的一回事。而且被封印了这么久,我有需要再熟稔……嗯,身体穿过血肉的感觉……”青年喘了口气,道:“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感谢先生替我解惑,祝先生你能顺利完成心愿。”双影又鞠了个躬,再迅速隐入灯柱的影子内。 四分钟五十九秒后。以伦敦东区开始,一团灰雾突然涌现。雾团迅速扩散,在几分钟内吞噬了整个伦敦城区,并且蔓延往泰晤士河两岸。 同一时间。伦敦,苏活区,南岸。 位于河岸旁,可以俯览大半个伦敦景色的摩天轮,“英航伦敦之眼”处。双影站在最上方的玻璃包厢顶部,从离地近一百三十五米的高度,观看远方的奇景。 “啊啊,开始了呢。”双影高兴的笑道:“刚才真是好险,幸好那假……对了,要尽快把这情报卖给另一边呢,不过呢……要卖多少呢…… “两边要势均力敌才方便作生意。啊!对了,不知这次是否又会遇上,那好管闲事的二人组……事情的发展又会是怎样呢……” 稍后。伦敦,伦敦城区,伦巴底街,伍诺斯圣母教堂。 教堂内异常安静,空中飘浮着一阵似烟又似雾的气体,彷佛把一切声音都吸去。 一位穿着普通长袖洋装,戴手套的老妇人假咳一声打破沉默,再转头面向前方的七道身影。 “各位骑士,正如我之前的说明,因为事态紧急,所以匆忙召集你们。”老妇人道:“我知道诸位分属不同派系,有些互相认识,有些只有点头之交,更可能有心病——我祈望没有。不过这次任务……嗯,内容就如刚才所讲,属高危险性质,我诚恳的希望诸位大家能无私合作。” 各人沉默,其中一人问道:“我们来此路上时,长老议会的人说,因为这次任务特殊,如果成功完成任务,可以获得极特殊的破格晋升……七元德骑士之位,阿嘉莎大人,请问这是真的吗?” 第135章 议会那群傻瓜,不知道这样只会有反效果吗?叫阿嘉莎的老妇人心中叹了口气,有点无奈的点头。 没有人说话,各身影的双目彷佛亮起熊熊火炎,有些是纯粹的斗志、信心和正直,但也有野心和欲望在其中,有些隐藏得很好,有些不。 “请整理好装备,五分钟后出发……”阿嘉莎顿了顿,转向七人中最年轻的一名少女,道:“对了,爱罗妮,你留在这儿。” “为什么?”少女立时一愣。 “你现在仍是见习骑士,规定上不能让你参与这种危险的任务……对了,其实我需要有人驻守在这儿,以防万一。” “但……但是爸爸他……不,威廉大人他现在失……” “我明白,但有些规定就是规定。” “我……” “就这样决定。” 老妇人没再说话,带着少女往更前方走去。 空气再次沉默起来,然后是整理装备等的金属与皮革摩擦声,空中再响起六人的交谈声,声音各异,或自言自语、或交谈讨论,话音杂乱而且偶尔互相重迭。 “嗯,为了保护无辜生命,我一定会全力作战。” “我奇怪的是,七元德骑士的空缺只有一个,所以任务完成后会给谁?” “别傻了,当然是给功劳最大的一个,这是常识。” “先想好如何对付敌人再说吧,事有轻重缓急。” “请你们别为这个争执了。” “拜托,少给我装乖宝宝,大家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无论如何,阻止那什么开膛手是第一要务,容我强调。” “老天,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我在日常世界还有工作……” “听说那个绰号“浮士德”的长老独自闯进去,身为长老,这样独行独断好吗?” “对啊,我才不会像某人般,靠当小孩子家教什么的拍长老马屁。” “你想说什么?手语的这个姿势我不明白啦,用心电感应吧。” “用作治疗的万能药不多,我建议平均分配……” “好吧好吧。” “这次你控制武器时精确一点,可别连累我……” 各人说话声音渐细,藉闲聊消除出战前紧张的时间终止。 “出发吧。”其中一人道。 六道脚步声先后响起。 第三回:炼金材料:侦探及见习骑士 同一时间,身侧传来一道少女的娇叱声, 刃物破空之声传来。 银凌海双目红芒隐现,踏步向前, 然后,青年消失了。 伍诺斯圣母教堂内。 空气如涟漪般晃动了一下,教堂地上现出一道由数个同心圆组成的魔法阵图案,然后两道身影在魔法阵中心浮现。 先出现的一名满头大汗的中年白人,他身材瘦削,一双眼睛又细又长,嘴巴犹自叼着一根香烟。随后的是位二十来岁的东方青年,他身穿黑色皮质连身长大衣,五官清秀俊朗,带着书卷气,双目黑白分明,不过其脸颊及皮肤都较常人苍白,额前的一缕白发在满头黑发下,尤为显眼。 青年一手持着行李箱,肩膀上竟坐着一头英国短毛猫,猫毛色纯黑而且有光泽,一双琥珀色的双目朝四周打量。 白人忽喘了几口气,摇摇欲坠,青年忙欲上前搀扶,对方却摆摆手示意不用,再道:“银凌海……不,阿海,我没事的,只要喘几口气……请你先待在这个法阵内,这教堂内处于我们神圣骑士团的警戒范围,我们……他们对黑暗生物,特别是吸血鬼,传统上都有种强烈敌意。” “嗯,好的,长官……不,尼考尔先生。”叫银凌海的年轻人点点头,再转过头瞧瞧四周,法阵以外的地方模糊一片,有如被一堵巨大筒状磨砂玻璃包围。 银凌海抓抓后脑,叹了口气。 “喵。”肩上的黑猫轻轻的叫了一声,像是询问。 “对不起,雯妮莎师父。”银凌海像是回答对方,道:“但由身在美国的哥特市,用什么传送魔法来到英国的伦敦,太奇幻,太不科学了,令人一时难以接……” “呜喵。”叫雯妮莎的黑猫不耐烦的叫了一声。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还仍然没习惯自己是吸血鬼和黑暗世界的存在。”青年抓抓后脑,道:“不过本来明明说和我们详谈的,但突然说出现什么紧急情况,要我们赶来伦敦,师父,你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吗?” 黑猫双目半闭,又呼嗄的叫了一声。 “嗯,我明白。但说这话的是其实是马克·吐温,不是马克思,你弄混了……” “吼啊!”黑猫瞬间伸长前肢,向青年脸颊狠狠的抓去,后者惨叫起来,自然反应的移了一步。同一时间,尼考尔忍不住猛咳几声,法阵立时往内收缩,青年瞬间变相踏出法阵之外。 瞬间,四周空气似是“厚实黏稠”起来,然后黏力又马上消失。 “师傅,可以每次都别抓脸……” 银凌海瞬间顿住,轻拍肩上的黑猫一记,对方会意的迅速跃到地上。 同一时间,身侧传来一道少女的娇叱声,刃物破空之声传来。 银凌海双目红芒隐现,踏步向前,然后,青年消失了。 “什……”攻击落空,攻击的少女露出吃惊的表情。 “嗄。”同一时间,少女身后响起呼吸声,后脖子吹来一道气息,冷的,而且微带腥。她没有半丝犹豫,头也不回,身子回转,就顺势曲肘击向身后。 “啪!”手肘被五指轻轻抓住,双方打个照面,同时一怔。 在青年眼前是个约十六七岁的白人少女,她一脸英气,光洁的额头下是双灵动的大眼睛,一身黑色连身裙,裙至及膝,其下是同色的裤袜。少女衣服无任何花饰,只有上臂处有一个“两把长剑交叉,下方为花体字sacrifice(牺牲)”的臂章及项上的一枚圆形项链。 最引人注目的是少女一头火红及腰的长发。黑衣、白肤、红发,加上她一手持双刃长剑,瞬间予人非常强大的视觉冲击。 “喵。”一直旁观的黑猫忽轻轻叫了一声。 银凌同时放开双手,再礼貌的道:“小姐,对不起,但我们是没恶意的……” “哼!”少女立时退后数步,持剑戒备,道:“鬼鬼祟祟的闯进法阵范围,而且你……你是吸血鬼吧!?你们这些黑暗生物的说话谁会信!看我……” “对不起,请停手。”倏地空中响起一道苍老的女妇人声音,音调平缓,二人瞬间却像所有神经都被刺了一下。 青年望往声音方向,在急奔而至的白人身旁的是一名眼熟的老妇人。 “你好,阿海。” “你……阿嘉莎·玛波……不,玛波太太,你也是……”青年一愣,对方竟是之前曾协助自己侦破狼人一案的老心理学家。 “是的,我的“正职”算是神圣骑士团长老之一,很抱歉,我之前隐瞒自己的身分。”阿嘉莎长老……不,玛波太太道:“但想不到我们会在这个情况下见面,欢迎来到伦敦——虽然它可能会在天明前变成废墟。” 这是一场和时间的竞赛。开膛手杰克坐在伦敦塔桥两座高塔间的上方桥梁处,边包扎身上的伤口,心中思潮起伏。 目及处的地方,都被灰色的雾笼罩着,建筑物等只剩下大致的轮廓,四周很安静。 是的,和当时很相似,在贤人石完成前给人找上,就是差那么一点时间…… 倏地,下方桥梁传来重物步行的吧唧吧唧声,整座桥梁也随之微微震动起来。 啧,真的如双影那家伙所说,这结界大部分都如自己“想象”般,但果然有不能控制的部分。虽说那些怪物不会主动伤害自己,但也可能会攻击自己用的……算了,好歹从他那儿打听不少情报,荣格那家伙果然不敢把事情说出去,那懦夫…… 震动停住,然后雾中响起如歌剧女高音的叫声。 是的,自己正走在钢在线,一点小差错就会被杀,有选择下,任何正常头脑都不会执行这种计划。可是自己别无选择,这是简单的生存问题。 总之,自己愈迟被找着……不,愈迟被揭穿底牌愈好,毕竟躲在暗处行动一定较方便。杰克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心中再整理一遍自己的计划和出现的误差。 嗯,先后有人闯入这“灰化”的伦敦,不过他们毕竟都只是小老鼠罢了……而且那些家伙某些程度上,还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自己……杰克忽站直身子,给自己打气般低喝一声。是的,我有绝对的地利,只要别紧张就成。 银凌海看着眼前教堂地面,一脸惊异。 地上有一个巨大的魔法阵,数十名年龄、种族各异的人站在同心圆最外围处,或是在喃喃自语,或是在不住变换手势。众人闻声各自转头瞧瞧青年和黑猫,现出露骨的厌恶眼神,却又一闪而逝,整齐的迅速转过头去。 银凌海再转过头往外朝,魔法阵外围,也即教堂内部,无论墙壁、地板天花等都变成灰色,所有东西就如默片般,剩下黑白和两者之间不同的灰度变化。 近出口台阶处站着数名神职人员,他们如录像带定格般,动也不动,其中一个一脚还悬在两阶间。除了人同样变成灰色外,其身体如海市蜃楼的幻影般,不住扭曲晃动,交替消失又重现。 “这……这是……” 倏地魔法阵内一名男子轻哼了一声,如虚脱般倒下。 玛波立时道:“尼考尔,马上补上,要注意魔力整体平衡。” “是的。” 第136章 尼考尔点头,迅速站在倒下男子的原来地点,后者则被抬到一旁休息。 “呼嗄。” 站在他肩上的黑猫叫了一声,银凌海点点头,道:“不好意思,我师父她说……” “啊,险些忘了。”玛波打断银凌海,轻轻打了个响指。 然后黑猫喉头响起一道少女的声音:“哼,我就是说……咦?” “雯妮莎小姐,”玛波解释道:“不好意思,其实我很想替你完全解开诅咒,但眼前的环境和情况很不适合,而且我也没时间详细检查你身上兽化诅咒的内容。总之,现在你可以和一般人沟通,当然和阿海的短距离心电感应也没问题,也可令你的体力比一般的猫优胜数倍——当然比不上身为血族之身时的你。” 黑猫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太好了,师父,这样我就不用麻烦经常替你翻……” 雯妮莎忽狠狠抓了青年的手一记,再转向老妇人道:“神圣骑士团长老,这个人情我先记下了……好吧,光明者,这是怎么一回事?这种如此古怪的魔法,覆盖了整条大街……不,从你们的反应和设备来看,最少有五、六个街区吧?” “不,事实上是接近伦敦市中心的三分之一面积。” “什么?” 玛波假咳一声,道:“请容我按时序解释吧,大约几小时前,我们接到……某人的消息,伦敦城一带会出现异象。我们赶至时,发现……嗯,由伦敦南岸区与沙萨克区接壤处一带开始,越过整个伦敦城区,及至船坞区边缘。这片地域被一层古怪的灰雾覆盖,范围内的所有通讯及消息均中断。” “什么,这……” “我们运用法术勉强传送到这个作联络处的教堂,又勉强维持这个据点。”玛波道:“我们的专家分析过,这是种前所未见的混合法术。成分估计有“邪眼”中的“灰镜之眼”、某种操纵时间法术,还有些不知名的东西。要不是你已杀……不,打倒那天才“愚者”,我第一个就怀疑最擅长跨系统魔法的他。” “但这个……这些……”银凌海一副完全不解的呆子模样。 玛波再解释道:“所谓“灰镜之眼”,和你的邪眼——时流之眼一样,都是违反因果律,禁忌的存在。而这种法术可以在短时间内,制造近似灰雾般的东西,在覆盖范围内,把施术者以外的所有事物都…… “嗯,用你比较好理解的说法是,推到“存在”和“不存在”之间,就如你现在看到站内的情境。我们估计,室外的伦敦城一带,情况也一样。” “我……我仍是不大明白。” “简单点说,就是其它人动不了,也察觉不了你,这段时间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啦。”黑猫打了个呵欠,道。 玛波点点头,道:“理论上即使有人发动“灰镜之眼”,效果也没可能如此强大,幸好所有魔法都是有利有弊,要维持这样大的规模和复杂性,施术者一定要和结界本身有紧密的连动。” 青年沉默。 老妇人解释道:“我们已派人封锁监视结界的边界范围,没有任何其它人出入,而勉强作过的透视术——非常有限度的透视,也证实了同一点。 ““灰界”——我们暂时这样叫这个结界,其唯一创造者由灰界出现至现在,都的确待在里面,外加些不明的魔物反应……啊,总之,这使得事情只有一种解决方法。” 银凌海抓抓后脑,脸上露出一个大问号。 雯妮莎没好气的道:“就是说,要解除这个灰界,一是施术者自行解除,另一种是直接让那人变成天空微笑的大脸。笨驴,这些我不是早教过你了吗?” “是……是吗……” 玛波忧心忡忡的续道:“我们的专家作出局部的未来预知,一个未来景象出现的机率超过九成:某种强大,足以把大半个英伦半岛弄沉的,不知名魔法能量爆发——我不知道原因,但很明显这不怎么优雅。” “但到底是谁干这事……”青年摇了摇头,终于承认自己已是这个世界的一分子。他深吸一口气,理清思绪,再道:“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有关这点,我们得到……某些情报来源,施术者就是杰克——复活了的开膛手杰克。” “开膛手杰克?那个有名的连环杀手?” 青年立时想起自己当警察时,不,未被变成吸血鬼之前,为了加入fbi,曾努力研究有名的连环杀手案例,开膛手杰克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在十九世纪末,一八八八年,活跃于当时伦敦的连环杀手。在伦敦东部一带作案,在短短三个月内杀了五名妓女,事件甚至惊动了当时的英女皇。伦敦警方曾出动大批警力追查,可惜仍徒劳无功。虽然各案子都找到大批线索,但不是发现没有相关(或不肯定有没有关连),就是好事之徒假造的(比如凶手寄到报馆的信)。 目击报告不是没看到可疑的人,就是对可疑人物的形容自相矛盾,留下了一大堆谜题,最后开膛手更突然消声匿迹,被某些好事者称作连环杀手之祖。 “是的,我们相信他也因为黑暗女神的影响而复活。”玛波古怪的看了二人一眼,道:“这点我们迟些才讨论……总之,我们情报真的不足,只知道开膛手制造了这样一个结界,至于原因、目的等我们一概不知。” “所以呢,你们不会就一直这样干站着吧。”雯妮莎道。 玛波点点头,看了看不远处帮忙照顾力竭人员的爱罗妮,道:“在灰界出现时,浮士德……啊,这是他的绰号,应该是威廉·帕琴尼,我们一名住在伦敦附近的长老,最先察觉到这件事,因为时间紧迫,只来得及留下简单讯息,就独自闯进灰界中,之后音讯全无。” 黑猫听罢马上头一抬,却没说话。 “为解决这事,我们在稍早之前派了……嗯,专负责危险任务的下级……不,六名“野兔骑士”进去。” “野兔骑士?” “是在英法百年战争期间,对阵前临时受册封骑士的叫法,之后黑暗世界……又或是光明那一边用作称呼非正统“贵族”出身,普通“平民”骑士的叫法。”雯妮莎笑了一声,道:“结果呢?两批人都没有消息?” 玛波点点头。 “那么情况很恶劣,我看要再派出增援部队。”银凌海一贯的警察思考模式,道。 “他们要派早就派了,”黑猫道:“我看你们的人手和阵型分布,简直一副准备撤退的样子,你们别有打算,对不?” 青年疑惑的看看黑猫又望望老妇人。 玛波没直接回答,只道:“幸好伦敦现在是晚上,活动和对外交流不如白天般频繁,我们动用了团内三分之二人手,用各种幻觉暗示等方式,勉强令“正常世界”没察觉这场灾难,但天亮后就不可能了,而比较麻烦的是……” 老妇人顿了顿,忽脱下自己的手套,其右手至手腕处竟已变成灰色。她再道:“设立这灰界的人很有巧思,我早先用魔法帮骑士们闯入结界范围。结果这灰界像……嗯,病毒般有某种传染性,只要试图解开或是干扰它,干扰者本身也会逐渐被……“灰化”,这点令我们变得……更慎重。” “所以呢,女士?”雯妮莎问道。 “因为时间上不容许调派更多人手,加上“战争”逼近,不能再损耗人手……不不,总之,半小时前,我们神圣骑士团的长老议会以大多数通过,决定不再冒险派出……任何支持,而且命令我们尽快撤退。再……直接使用“天火”,把整个灰界范围完全夷为平地。” “噢,就是那个曾毁灭那两座罪恶之城的招数?”雯妮莎讽刺道:“你们行善真是不遗余力啊!” “什……”青年好一会才消化掉这句话的意思,瞪大双目,道:“你的意思是,伦敦城等大半地区都会毁灭,包括里面所有人?” 老妇人沉默。 “你们……”银凌海怒道:“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就这样随便杀死这么多人?一个人是悲剧,一百万人死就只是个统计数字吗?” “事后我们会用幻象暗示术等包装成恐怖袭击、天灾等一类的。”玛波没有正面响应,却突然喘了几口气,此时爱罗妮急忙拿来一张轻便折椅,让其坐下。 老妇人休息了一会,“请别认为我们残忍,有些东西是不能浮出水面的。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有时要牺牲少数的利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是,但事实就是事实。” “牺牲?”青年冷冷道:“多少罪行假借汝名而行?而且我看不出为了什么守秘,而杀死这么多人的“利益”,还是你们怕曝光后会在媒体上爆红,奇幻片约接不完?” 站在老妇人身旁爱罗妮冷哼一声,反唇相讥道:“吸血鬼你少装一副好宝宝的样子。你知道什么,人是单纯的生物,如果了解世上真的有“哥吉拉”,就会认为世上也会有“地球防卫队”……” 少女像被勾起某种回忆般,开始激动起来,续道:“而且糟的是,他们相信自己就是其中一分子,然后就会认为自己有权决定什么是“人”,什么是“怪物”。妈妈就是因为、就因为这个……”少女忽顿住,像发觉自己失语,没再说下去。 “我……”银凌海想反驳过去,但想到自己曾以吸血鬼模样救人时,人们的反应,句子顿时卡在咽喉内。 爱罗妮半转过脸去,紧握拳头,语气逐渐抖道:“总之……你知道什么?爸爸他现在生死……还有我们……雪莉姐姐……我……” 玛波温柔的轻拍少女的手,转向青年,“阿海,如果你以为我手上的是爆米花,你就错了,那是我的眼泪,不过我的演技好,否则我也不会叫尼考尔急忙带你来。” 第137章 “你的意思是……” “就如我刚才说过,这结界混合了“灰镜之眼”的能力,和某种操纵时间的法术,你的时流之眼,也包含控制时间的特质……嗯,巧合的和两者相似。在这样紧迫的时间,于英伦半岛一带,能够利用这能力,暂时洞穿灰界,进到里面的,就只有你一个。” “喂喂,你不是说……”雯妮莎立时露出警戒的样子 “我需要遵从长老议会的决定,我们会撤退,但时间由我决定——不过时限是在天亮前,也即天火发动的时间。” “我明白了,假如这段时间内,有某个非你们骑士团的成员,不受制于你们的黑暗生物闯进结界内,令灰界解除,那灰界内所有人都会得救,是不?”他静静的道。 “是的,透过消灭灰界源头,即杀死杰……” “又或者说服杰克解除灰界。” “喂喂……”黑猫咆哮起来,不过完全被无视。 “但这是个有趣的假设,银先生。世上会有这种疯子吗?闯进一个状况不明,充满危险的地方,只为了拯救他毫不认识的无辜陌生人?你认为有那个黑暗生物——例如某头吸血鬼,会做这种超级愚昧的事?” “笨徒弟!”她听到无辜、拯救等等词句,立时大吼,“别一个劲的乱点头……” “不,我相信那头吸血鬼不会。” “喵的!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一听到拯救无辜什么的你就会答……呃,你刚才说什么?”黑猫瞬间愣住,再喜道:“太好啦,小弟,你终于开窍啦!” 青年沉默了一会,才道:“其实……我……不,那头吸血鬼心中有想过……嗯,自从辞去警察一职后,他一直在想。从前他是警察,他的所有行动,都是建基于背后的准则、规则或是法律,这样他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对还是错。因为规则,他才知道方向,因为限制,他才能前进。但是现在,他……” 银凌海看看自己双手,再道:“他会想……他到底是什么?他是头可以任意妄为的吸血鬼,而正因为可以任意行动,所以他不可以任意行动,这太狂妄了,他需要限制和枷锁,游侠是危险的,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就是正义。 “所以对不起,没有委托,他就不能行动,这是……嗯,是的,吸血鬼侦探给自己定下的第一规则。” 一直在旁听着的爱罗妮仍然沉默,手放松又握紧,像是想着什么。 玛波愣了一会,理解的点点头,再道:“那么,我修正我的说话吧。如果我委托你,不,以个人身分委托那位吸血鬼侦探,阻止开膛手杰克,你认为他会接这宗“生意”吗?” “我相信他会的,女士,你知道,这年头外面疯子很多。”青年平静的道,像发着某种誓言。 “喵的,我就知道。”黑猫以前肢触额,摆出个受不了的动作。 第四回:炼金设备:灰色伦敦 原来如此, 不止“活物的存在”,连“死物的存在”也否定, 对闯入者超不利的环境。 银凌海站在一张简单折桌前,他先整理好身上等同级数3a防弹衣的皮衣,复把养父所赠,一支美国史密斯·威逊公司的m10型号,六发子弹转轮手枪小心检查一遍。 待确定操作正常后,他再摸摸身上后备子弹和快速上弹器的位置,最后把手表闹铃,定时设定在天火降临前的十五分钟,这才向身旁的玛波道:“对不起,我准备好了。” 老妇人点点头,左手忽轻移近他手臂附近,瞬间一小光点浮现,再飘进他腋下的枪袋位置。她复喘了口气,解释道:“我替你这把武器作了“神圣祝福”,我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但这应该可以应付大部分黑暗生物。 “抱歉,我的魔力大部分都消耗在维持这个据点和对抗自身的灰化——你稍后洞穿进入灰界,应该也会有同样情况,很抱歉,竟要你做这样危险的事。” “我……我会注意的。”他一副慷慨就义,不,甚至有某种自暴自弃的表情在其中。 玛波静静的看了青年一会,道:“这把枪上寄宿着一股很强大的意志,是一股关心你、要保护你的意志。送这把枪给你的人不希望你随便死去。 “人最强大的武器不是这些金属。”老妇人指指自己的心脏位置,“而是这个。” 此时爱罗妮上前,把一个金属小盒递上,玛波再交给青年,道:“里面放着约十颗左右的红色小丸。是可以治疗一定程度伤势,和恢复精神疲劳的回复药——我们叫它作万能药,是融合了炼金技术的产品,对血族也同样有效。对不起,这样多限制的情况下,我能做的不多。” “我明白了……嗯,总之……十分感谢。” 玛波闭上双目一会再睁开,道:“我一直在积累魔力,再一段时间可勉强干扰灰界一次,大约可维持三十秒左右,我会在时限前的五分钟做这事,假如……情况非你能应付,你就乘这个机会逃回来吧。” 黑猫抬起头打量了玛波几眼,却没有说话,银凌海则只是点点头。 “阿嘉莎大人,你何必……”爱罗妮愕然的看着老妇人,欲言又止。 玛波拍拍少女肩膀,再向青年道:“牺牲有两种,都是痛苦的。第一种是牺牲自己,那比较好,因为痛的只是自己的身体;第二种则是牺牲自己重视的人或物,那比较糟,因为痛的是自己的心——而且其它人还看不见……总之,拜托你了,吸血鬼侦探。” 他点点头,转向蹲坐在地的黑猫,“抱歉师父,这次太危险了,你还是留在这……” “傻瓜,”黑猫跃上青年肩上,亲切的磨蹭了一下,柔声道:“你知道在一九五九年前的英国,“白痴”(idiot)和“疯癫”(lunatic)这两个单字,除了字面上的解释外,还有什么特别意思吗?” “就是……喵的!”雯妮莎猫爪瞬间左右开弓,在青年脸上划下深可见骨的交叉伤口,后者顿时发出响彻云霄的惨叫,“什么意思?就是它们都被认为是医学的正式诊断用语啊!你这个笨蛋每次都是这样!不听人劝告,老是搅和进这些又危险又没赚头的事!”黑猫怒吼道:“你简直是笨驴中的xo啊!” “所以……啊,很痛……我就说这次很危险,你还是……” “哼!没有我这个大脑,你连前后左右都弄不清,如果用一间侦探社作比喻,我才是社长,而你只不过是首席调查员……不,是首席杂务罢了!哼!要不是你是我血裔,我有照顾你的责任,我早就把你撕碎、撕碎、再撕碎啊!” “师父……” “你你我我什么,要出发就快点,我们时间多吗?” 青年想说什么,却又沉默下来。他复深吸一口气,步至魔法阵边缘。 右眼瞳仁瞬间变成银白色,本身能拖慢时间数秒的时流之眼发动。 灰雾略微退开,魔法阵界线处的部分瞬间变回彩色。 “阿海,我知道这句话没什么意义……但也请你小心。” “嗯,我明白,天亮以前,吸血鬼拯救这个城市,又或是你……你们神圣骑士拯救这个世界,对不?” 青年没有回头,迅速走进灰界内。灰雾开始重新靠拢。 半秒后,清脆的脚步声响起,少女的身影冲进灰界内。 “对不起,长老,我……我也想做点什么……” “等等!爱罗妮,别冲动……” 灰雾聚合,而且似是更浓更密,如屏风般把魔法阵内外完全隔开。 嗄呀……嗄呀……杰克拚命追着前方不远处的身影。 想不到那家伙明明已受了重伤,还跑得那样快,我……开膛手瞬间顿住。身为这个灰界的施术者,他可以感知到任何的外部干扰。 又有人闯进这儿?那群家伙还真是不怕死啊。脚步声逐渐远去,杰克回过神来,继续追赶。 是的,只要能把贤人石重组,我就什么也不用怕……是的,但刻下首要的是杀掉前面那个人,啊,当然还有另一……一道让人耳鼓发痛,女高音式的尖嚎突破灰雾的影响,于前方倏地响起,再次打断他的思绪。 教堂外,伦巴底街与维多利亚女士街交界。 黑白,还有灰色,这就是一切。整个世界都彷佛默片化,没有半点颜色。 时值深夜,天空却反常的灰沉一片,透出散射光,就如一般乌云密布的阴天。出口附近的英格兰银行、博物馆,和稍前的皇家交易所,都被古怪的灰雾包覆,空气湿而冷,似无数毛毛虫在皮肤上爬行。 大雾时聚时散,但即使在最稀薄时,能见度也只维持至身前约三、四米左右,而愈接近地面,灰雾则愈浓,令地铁及地下隧道的出入口,变得像是火山口。 “狄更斯说过:“真是古怪,在伦敦,你可以孤独地生存或是死去”。”在青年肩上的黑猫苦笑了一声,发出的声音彷佛被雾气吸收扭曲,变得时强时弱,时现时消。 黑猫摇摇尾巴,再跃落地面,左右看了看。街上仍有少许行人,也一如教堂内的人般动也不动,身影若隐若现,令仍保持彩色的二人一猫反似是奇怪的外星生物。 此刻两名彩色外星人仍在展开激烈的争辩。 “爱罗妮小姐,你竟然就这样跟来……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不会比把这任务交给吸血鬼更危险。”少女哼了一声,道:“我也是神圣……见习骑士,我父亲威廉和我师父雪莉姐姐也……而且加上阿嘉莎大人又会……大家都很危险,所以……总之、总之、总之,我来这儿的理由比你更更更充分!” 第138章 “不可以!你就待在这儿,这附近算是灰界与外界的边缘,应该是最安全的……” “你想我就这样干站着,不理其它人死活?而且我……我不理解阿嘉莎大人的想法,但神圣骑士是不会信任吸血鬼的。我也不妨告诉你,你那盒内的只是糖果,真正的治疗药在我这儿……” 黑猫没好气的转过身子,它再观察了一下周遭,复以前爪轻轻碰触一下一团在地上的纸屑,在碰触的瞬间,纸团回复成彩色。它再推了推,纸团彷佛被四周的灰色物黏着了,竟要略微用力才能移动它,黑猫收回爪子,纸团于三、四秒内又变回灰色。它再灵活的用尾巴卷住纸团,扫往身旁一名行人的“身影”处,它毫无困难的穿过人体,落回地上。 黑猫闭上眼睛又睁开,再碰碰稍远地上的一个易拉罐,罐子的黏力更强,竟要它用接近全身的力量,才能从灰色中“拔出来”。 “原来如此,不止“活物的存在”,连“死物的存在”也否定,对闯入者超不利的环境,”黑猫喃喃自言,“看来这结界制造者……开膛手杰克的世界观真的有够灰暗。” 黑猫想了想,望向仍在争辩的二人,忍耐力到达极限,怒吼一声:“吵够了没有! “笨驴,现在小女娃跟都跟了,反正多一个人多一个掩护用活靶……不不,多一个战力。而且你也不敢保证这儿真的比较安全,嗯?” “这……” 黑猫跃到青年头上,左右前后看看,前肢往下碰碰弟子的额头,道:“这儿魔力的流动很奇怪,短距离心电感应都被干扰了,只剩下直接的身体接触……但那不如直接交谈……算了,无线电和手机我猜当然也没指望了。” “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我们应……” 倏地南边往泰晤士河岸方向传来一道女高音的怪异嚎叫,然后是几声嘶哑的惨呼声。 教堂内。玛波疲累的坐在椅子上,她瞧瞧灰色的右手,即使隔着衣服,老妇人也知道灰化已蔓延至肩膀部分。脚步声响起,尼考尔静静的来到其身旁。 “我的弟子,法阵的维持没问题吗?” “放心吧,刚才昏倒了的人已经好点,可以分担工作。”尼考尔道:“大人,我刚才听到了,你其实不用……老天,再干扰灰界一次,你……你会没命的。” “索尔仁尼琴说过,生命最长久的人并不是活得时间最多的人。” “大人!” “重要的不是选择了什么,而是和你的选择并存。尼考尔,另外一件事令我很担心,”玛波仍是平静的道:“是阿海……还有这突然发生的开膛手杰克复活事件。” “大人你的意思是……” “即使我之前能和他友善相处。但这次事件,还有长老议会的决定,无可避免的令他对我们……不,光明那一边产生恶感。每个组织都有好的地方和……不够好的地方。但第一眼就看到最坏的地方,第一印象的影响是很大的,这点连心理学的门外汉都知道。” “大人你的意思是,有人知道我们想拉拢他到这边,所以发动了这次的灰界事件?” “你的意见和我相似,但纯为这个,成本太高了,阿海是重要,但没有如此重要。我认为策划这次事件的人,背后应另有更重要的目的……” 一名穿着黑衣的壮硕男子一拐一拐地沿菲什街坡奔跑着,他手中握着一把断了三分之一的长枪。他的半边脸、肩膀和大半边脖子都已糜烂红肿,从伤口深红色肌肉处,冒出大小各异的粉红色血泡,似乎遭到某些酸性液体腐蚀。 男子忽一个踉跄,摔在地上,鲜血分别自其头侧处和胸膛的伤口流出,红色液体沿路面鹅卵石接缝处,弯弯曲曲的流下,彷佛一条小河,向前方伦敦大火纪念碑的方向流去。 那头大怪物……还有那……开膛手还追着来吗?咳咳……可恶,那家伙竟然把…… 空气忽地出现无数细碎、似小孩子的撒娇笑声,呢喃着:“溶解、溶解、溶解……” 不好……血的气味把它们引来了…… 声音愈来愈密集,一团团,每团约一个篮球大小的黑影,自路边的沟渠口、排水口、甚至从一旁的纪念碑地铁站出口涌出。雾气彷佛因畏惧而略微退散,黑影变得更清晰。 那团状、向前蠕动的东西呈半透明,有如果冻般。果冻内是无数不规则分布,大大小小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等人的五官,有如普通果冻内的杂果粒。 几具果冻生物爬到地上的血路处,身体一沾上血,整个半透明身子彷佛兴奋的抖动起来,体内嘴巴发出似是穿透果冻身子的尖细叫声:“溶解……溶解……溶解……” 一具最靠近男子的果冻生物忽地收缩身体,然后敏捷的扑向对方。 可恶……到此……为止了吗? 两道枪声几乎连续响起。扑来的果冻被击中,“啪”的一声反弹撞到一旁,又怪异的扭动了几下,如阉人般尖叫了一声,然后迅速化成气体。 “艾勒里!”同一时间,男子身旁响起少女的声音。 “妮……爱罗……爱罗尼?”艾勒里用剩下的一只眼睛看看身旁人影,含糊的道。 下一秒,男子的身子被人扶起,急速的脚步声响起。 位于维多利亚女王街末,遥对河岸车站的圣史蒂芬·沃布鲁克教堂。 黑猫半坐在教堂面向大街,作办事处大楼的二楼窗台上,看着银凌海替叫作艾勒里的男子急救。黑猫再转过头,望向窗外下方的大街。 街外逐渐聚集了一团又一团的果冻怪物,彷佛知道众人藏身处般,缓缓向主入口处推进,灰雾则无孔不入,从各个缝隙中渗进室内,空气变得愈来愈湿冷。 “答。”不远处塔楼的方向传来像是什么东西的脚步声。 “敌人?”黑猫站直身子,同一时间,街外的空间如涟漪般晃动了一下,前方的现代化建筑瞬间扭曲起来,变得又低又矮,更冒出一支支烟囱。 “什么……” 空间又晃动了一下,景色回复原状。 “刚才……” “艾勒里,你不能有事!”后方传来少女的高声喊叫,她手握躺在地上男子的手,脸上尽是惶急。 “嗄……嗄……”艾勒里喘着气,似乎想说点什么。 银凌海暗自摇摇头,毕竟自己当过警察,有相关知识,又受身为医生的养母教导,晓得就算不论由皮肤伤处进入体内的不知名腐蚀物,单是头部和上半身的伤口及失血量,普通人早已身亡,眼前男子支撑至现在,已经很了不起。 “对了,万能药!”爱罗妮忙从怀中掏出金属盒,打开,取出一枚红色小丸,递到艾勒里脸前,道:“快吃,这是阿嘉莎大人给我的药。” 艾勒里忽地双目瞪大彷佛回复了精神,他伸出手挡在自己嘴边,以极小幅度摇摇头。 “你疯了吗?快吃!”少女急道。 “万能药只是促进细胞自我复原能力,不是什么起死回生的灵丹。”雯妮莎冷静的道:“他很清醒,知道在这环境下不能浪费。” “我……艾勒里……别这样……” “我们转移地点吧。”黑猫再看看窗外,道:“那些果冻已经爬到墙外了。” 银凌海点点头,背起艾勒里,往办公室后方,教堂内部走去。 艾勒里吐出几口带泡的血沬,再以含糊不清的发音道:“血肉……物怪……引吸,小心……我们们他……散失……忙帮们他…奇#書*网收集整理…膛开手……”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爱罗妮仍紧握对方的手,眼中尽是泪花。 “我猜头部的伤口接近脑部,因此影响了他语言及肢体控制能力,”青年道:“我……我还是警察时,见过一些这样的例子,他其实已很吃力了。” “老天,艾勒里,那你别勉强……” 后方走廊的玻璃窗忽发出像是被磨刮的吱吱声,复如被加热的蜡块般熔化,果冻扭曲挤压着自己的身体,纷纷从狭窄的突破口涌入。 “可恶!”少女咬咬牙,道:“这些果冻是那种魔物“变形怪”吗?” “小妹,你有点黑暗世界的“常识”好不?”雯妮莎没好气的道:“变形怪是吞吃人身体和脑,再以此装成人类,只会单独一头行动,但这种怪物……”黑猫加快脚步一马当先走在最前方,再道:“一看就知道它们是税局派来的啊!” 此时艾勒里忽再用力反握爱罗妮的手,面容扭曲的道:“要重……是……无声火……雪莉和我……膛开……雪莉……” “艾勒里,支持下去啊!” 壮汉气息渐弱,终至悄然无声,无力的垂下手。 “艾勒里!不要吓我……”少女终于忍不住,泪花夺眶而出。 此时众人已下了楼梯,退至中殿较后方处,白色的柱子在愈来愈浓的灰雾中,只剩下笔直的轮廓,犹如被吊起风干的蚯蚓。 “快点,那扇门应该通往邻街……”黑猫道。 银凌海倏地一愣,立定身子,大喝道:“别再往前。” “什……” “砰!”上方有华丽石膏细工的圆顶忽然传来巨响,三道身影随着碎片和灰尘落在,不,是摔在众人前方。 “如果教堂事后寄账单来,从笨驴你的薪水来扣。”黑猫瞬间来到青年身后,道。 摔到地上的黑影发出骨骼磨擦,有如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姿势怪异的站起。 它们的体型有如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身穿维多利亚时期有束腹的洋装,各手持一把与体形不相称,长满锈斑的长柄斧头,留着卷曲长发的脸却只有嘴巴,之上的部分有如鸡蛋般光滑,却有横七竖八的数十道刀痕。 第139章 “切割、切割……”小女孩们以老人般低沉嘶哑的嗓音喃喃道,摇晃的朝众人逼近。 “溶解……溶解……”后方同时传来果冻的声音。 青年深吸口气,转轮手枪已来到手中,双目赤芒浮现。 “没办法了,首席杂务,”黑猫社长大喝道:“放下那男……不,那具尸体,我们要硬冲出去!” “不许留下艾勒里!”爱罗妮一手轻摸另一手中指上,正发出微光的戒指,坚决道。 “拜托,别在这个时候进入反抗期好吗?你是不是要等更多怪物来才甘……” “砰!”教堂侧的窗子倏地粉碎,又有一道黑影破窗而至。 “瞧!我不就是说……” “神圣之刃。”女性声音倏地响起,一道长条状物体横越空中,挥向三名持斧怪物。 “刷”的一声,三头怪物先后往侧撞飞开去,其中一个的脖子被斜里劈断,头部往下掉,只剩下少许皮肤肌肉与身体相连。 长条物再旋舞一圈,划过地面,以众人为中心,在地板上画下一个圈子。刚划下的切痕立时发出微光,一众果冻竟不敢靠近。 灰雾因刚才带起的旋风而略微散去,现出支持者的样子。 那是名约二十来岁的白人女性,她身穿和爱罗妮同样的黑衣,裙至及胫,齐肩的紫蓝色短发,戴着一副椭圆框的眼镜,配合一双柳叶眉,予人一种知性的感觉。 女子衣服多处破损,可以看到包扎过的痕迹和愈合不久的伤痕,她手握一把造型简朴,窄身双刃长剑,剑身古怪的延长垂下,有如一把中国式软剑。女子露出警戒的神色,看着三人沉默不语。 “雪莉姐姐?”爱罗妮立时又惊又喜的道:“太好了,你没事。” 女子立时笑了下,旋又假咳一声,正色道:“爱罗妮,你……你们没事吧。” “我没有事,但艾……艾勒里……” 雪莉轻轻上前,示意青年把壮汉放在地上,半蹲下身子,迅速探探其鼻息、脉搏、心跳和瞳孔反应。然后她眼睛闭上一会才睁开,道:“野兔骑士艾勒里·佛列德瑞克·丹奈,已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不!雪莉姐姐,艾勒里他……他……”爱罗妮哀呼起来。 “嗄吱嗄吱……”持斧怪物开始站起来,甚至包括那具差不多被斩首的,利斧和鞋子刮擦地板的声音交错响起。 “溶解、溶解……”地上切痕的光芒这时也开始消退,果冻开始爬向众人。 “我们摆脱这些怪物再详谈吧。”雪莉迅速站起平静道,转身欲往侧门走去。 “但……艾勒里呢,我们不可以留下他。” “艾勒里已经走了,那儿的不过是具尸体。” “不……不可以!”爱罗妮拉着雪莉的手不放。 “啪!”雪莉忽狠狠掴了少女一巴掌,道:“见习骑士爱罗妮·帕琴妮,我以下级骑士兼剑术老师的名义,命令你马上给我清醒过来!” 雪莉话音未落,不远处忽传来一道女高音式的怪异尖叫。 “不好,快走!” 伦敦桥附近的渔商公会大楼。从大楼窗户斜看出去,可以看到泰晤士河以及更远的伦敦塔桥。室外仍是灰蒙蒙一片,河水则似是液态的大理石,又像没在流动的水银。 爱罗妮搂着雪莉,轻轻饮泣着。 “它们……那些“切割者”和“溶解者”对人很敏感……啊,我指我们这些闯入灰界后,没被灰化……嗯,你们叫这现像作灰化,对吧?很贴切。总之,只要一流血,就会很快引来它们。”雪莉边向一人一猫说明,边摸手中戒指一下,手中的长剑倏地消失不见。 黑猫咦的一声,悄声道:“唔,是以艾略克希尔酵母为基础的武器?有趣。” “切割者?溶解者?”青年没留意黑猫的说话,只问道。 “这是我们根据它们发出的声音,临时改的称呼,方便团体战时互相配合攻击或锁定目标。”雪莉摸摸少女的头,道:“总比就这样叫怪物、怪物的来得方便,但如果你坚持要叫它作圣诞老人或是史努比,我也不会阻止你。” “……” “好了。”雪莉顿了顿,看着银凌海及黑猫雯妮莎,皱起眉头,似要努力掩饰自己恶感的道:“这位吸……血族的朋友……还有黑猫小姐,请问你们为何在此地出现?” “我们是玛……阿嘉莎女士叫来支持的。”银凌海简单的介绍自己和雯妮莎,以及遇上雪莉前的来龙去脉,再道:“雪莉小姐,这儿……请问这是什么一回事?” “叫我雪莉吧,我不惯被人用敬称叫我。我们在稍早前闯入被灰化的伦敦,遭遇与你们近似。” 她拍拍爱罗妮,道:“靠艾勒里的追踪能力,我们在近史皮塔尔菲尔兹一带,终于寻上那个什么开膛手的尾巴,这时却冒出一大批你们刚才看到的怪物,我们被逼分成两组逃跑。” “那我爸爸呢?”爱罗妮终于擦干泪水,道:“你们有看到他吗?” 雪莉摇摇头,又忙道:“爱罗妮,你放心,浮士德大人他……他好歹也是长老,实力和经验都不是盖的,不会有事的。” “嗯,但我们若不先找到爸爸……” 雪莉犹豫了一会,才道:“爱罗妮,我们虽然只是野兔骑士,但也有守则和尊严,长老议会的命令是,我们六人要全力消灭开膛手杰克,并阻止他那不知名的阴谋,我们都把这事当成第一优先,其它事情都要摆两旁……我也不喜欢那群老家伙,但命令就是命令。” 雪莉又搂搂少女,再道:“后来我们又遇上那大怪物“腐败者”……嗯,在分散引开它后,我远远听到枪声,再根据残留的血迹寻至教堂一带,剩下的你们知道了。对了,除了艾勒里外,你们有遇上其它人吗?” 青年摇摇头。 “小女孩,你刚才说的大怪物是指?”待在窗沿处,观察四周的黑猫忽问道。 “这名字都是我们临时取的……啊,对了,我先说最重要的一点,那些怪物对人很敏感,一感觉到目标,就会迅速聚集展开攻击,所以请尽量别停留在同一地方太久……至于那个我们叫腐败者的家伙是……” “静。”黑猫忽打断道。 半秒后,地面传来震动,震动愈来愈近,同时传来曾听过的女高音尖嚎。 爱罗妮偷眼瞧去,一道约两层楼高,体积约一架长型货柜车大小的黑影在浓厚的灰雾中若隐若现,外表的轮廓像是个以四肢爬行的巨人。 “啪嗒啪嗒……”脚步声停止,巨大的身影忽在大楼外动也不动。 众人下意识的放慢呼吸。 身影呆立一会,头部来回左右摆动,像是搜索什么,好一会才离开。 各人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雪莉指指刚才大身影的位置,一副这点无需再解释吧的表情,道:“幸好那大家伙只有一头……嗯,我猜,否则我们就麻烦……不,算了,丧气话说得够多了。在这灰界内,几乎全部的神术都没法使用,令我有点……” “原来是这样……”黑猫想了一会,才道:“我从前曾遇过近似的东西,这些应该都属炼金术那边的体系。类似魔像(golem)或是荷姆克鲁斯般的人造构筑生物,尤其是那大家伙,这种活动形式……不,扯远了,这个现在不是重点。” 它顿了顿,再续道:“总之,能令这些怪物出现……啊,我没记错的话,那些怪物说的,都是炼金术过程的术语,我猜开膛手杰克,和炼金术术一定有关系……唔,这结界还有这些怪物,杰克先生应该是个有趣的家伙。” 雪莉看了黑猫一眼,语气古怪的道:“似乎你很欣赏他啊,吸血鬼雯妮莎小姐。” “你想来什么大义凛然的说辞吗?”雯妮莎冷笑了一声,道:“小妹,你可以不同意他,可以想杀他,这个没所谓。但对敌人的出色表现,要在心中怀有某种敬意,否则你一生都只会是个二流角色。” 银凌海为避免冲突恶化,忙打断道:“但开膛手到底想干什么?制造了这灰界,又“胁持”这一带的人当人质,为了什么?” “嗯,这点我也不明白。”雪莉沉吟了一会,道。 雯妮莎忽道:“那么答案……嗯,至少部分的答案现在出现了。” “什么?” 黑猫示意众人往外看去,远处伦敦塔一带的灰雾忽变成淡黄色,而整座塔及附近的街道都变回正常……不,只是变成如脱色水彩画般的淡淡彩色。但和附近仍是灰色的建筑相比,就如一片鲜艳的卡通贴纸贴在黑白照片上。 “灰界解除了?” “我相信不。你看看较前方,近海关大楼那几条街。” 众人闻言转过视线,那一带的街道不知何时起了变化,部分高楼大厦竟变成由砖块砌成,约三、四层高,有烟囱的房屋。混凝土或柏油路面变成石板或泥地,行人道两旁的路灯则变成瓦斯灯。而街上出现更多半透明活动着的人影,影子有男有女,时清时模糊,而且均穿着维多利亚时代的服饰。 泥地路面上也逐渐浮出半透明,在行驶着的马车,空中还稳约传来马车夫扬鞭的声音。 众人负责表达震惊的脸部肌肉全力赶工。 “这……这到底……”青年讶道。 “那是布鲁姆式的箱型马车,十九世纪时普遍作为家族出游用的。你知道,汽车普及起来是十九世纪末之后的事。”黑猫嘲弄道。 “师父,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光明的老女人曾提过,”黑猫没好气的道:“灰界的组成,包括了某种不明的时间操纵法术,我最初以为效果只是令生物静止。 第140章 不过现在……我估计,那个法术“成分”最主要的效果,是把灰界内部分时间拉回过去。” “呃?” “操纵时间的法术是完全违反因果律,使用和维持都极为困难。”黑猫凝神看着前方的伦敦塔,尾巴从窗台垂下,慢慢摇摆,道:“技术上来说,费这么多的工夫和如此长的时间,这才只能令过去的死物作实体重现…… “嗯,但依此推测,这地方对杰克一定有重要意义,为了某种目的……是要利用这地方干什么?或是复原某些已损毁的东西?” “总而言之,这代表那地方对开膛手很重要,找到它的机率也比较高,没错吧?”雪莉说罢,从爱罗妮手中接过一颗万能药吞下,站起来,手轻碰戒指一下,长剑铿锵一声从虚空中浮现。 女骑士再道:“我已经忍够了,而且还有天火问题……没时间了,错误的行动也比没行动好。” 第五回:炼金材料:哲学之蛋 黑猫左右看了看,忽眼睛一亮, 从墙边一副盔甲脚部后方处, 抓出了块较大的瓷器碎片, 上面有个底部不全的三角形符号图案。 三道身影在沿河岸建筑的屋顶急速奔跑着,先后一个跳跃,落在塔前西侧入口附近。 已有约九百年历史的伦敦塔在灰色世界中,泛出古怪的淡淡色彩。单从外表来看,不由让人怀疑这是否是“过去的”伦敦塔。 雯妮莎从青年怀中钻出,来到其肩上,后者偷眼瞧瞧轻微喘气的爱罗妮等二人。 “别担心,银先生……不,阿海——你不介意这么叫你吧?”女骑士像察觉青年想法,道:“我……我们受过训练,而且这套衣服是法袍的一种,受过祝福,和你身上的皮衣类似,令我们体能可在短时间内提升,甚至及得上普通的吸血鬼……嗯,不过会消耗自己的体力就是了……总之,如果你以为我们是负责尖叫和当人质的花瓶,你就错了。” “对……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此时爱罗妮焦急的看看四周,喃喃道:“爸……不,其、其它人……会不会来……” “放心吧,浮士德长老和其它骑士不是笨蛋,一察觉有异就会赶来的,可能我们离这地点最近,第一批到达吧。”雪莉安慰道:“对了,爱罗妮,你还是留在……算了,我也不知道哪儿比较安全。总之,待会你要留在我身旁,别胡来。” “雪莉姐姐,我……我会照顾自己。” “我这不是请求,是命令,见习骑士爱罗妮。”雪莉坚定的道:“好了,走吧,开膛手有可能来了。” 同一时间。塔东面的圣凯瑟琳船坞处。 一道身影迅速越过十九世纪码头卸货的热闹幻影,来到塔东侧的围墙外。 这儿……嗯,很可能……一定要成功……为了……沉思中的身影点点头,再低喝一声,像是为自己打气般,身体再顺墙外的石面,左右交叉借力的往上跃。 三人一猫跨越护城河,经守卫塔来到两道围墙间的水巷处,愈接近内部,四周的色彩也由淡逐渐变深,彷佛是另类的路标。 银凌海忽地一愣。 “溶解……溶解……”、“切割……切割……”熟悉的呢喃声分从北侧及南侧泰晤士河的方向响起,从声音估计是大批果冻和萝莉服女孩,不,是溶解者和切割者从两方缓缓前进。 “唔,是太多人聚集,把它们集体引来了吗?”雪莉轻拍剑柄一下,复领先往血腥塔方向,通往中心地带的入口走去。 “等等……”额上都是汗珠的爱罗妮忽一愣,道:“这会不会是杰克的陷阱?把我们引来再以怪物包围我们。” “嗯……我相信这个可能性不高。”银凌海回头,看看远方似是无目标徘徊的溶解者,道:“根据雪莉小……雪莉之前描述的战斗经过,还有我们刚才亲身接触,如果杰克可以有效率的指挥它们……嗯,比如作有组织的搜索和包围,我们早就被打得横七竖八。这些怪物的行动……嗯,似是随机,又或依某种本能而行,我猜。” “很好,笨驴你这次不算笨,勉强有我的三分之一,不,十分之一。” 躲在银凌海怀中的黑猫道:“要维持这么复杂的结界,又要精密操纵这么多威力强大的人造生物,即使……某些很厉害的法师也办不到,我猜杰克最大限度,是只能设下某些简单指令,比如排除闯入者等等。” 众人此时顺颜色变化方向,来到塔的内郭,四周是个和砖石相异,充满自然色彩的庭园。几名塔守卫的幻影谈笑着,悠闲地经过众人身旁,和紧张的三人成强烈对比。 不远处轰立着伦敦塔的原型,也即主阁的白塔。塔身是座长方型建筑,组成墙身的波兰石已变成当时用的白石,墙外开有圆拱型窗子,而最重要的是,整座塔呈现出“正常”的颜色,在灰雾中尤为显眼。 雯妮莎忽一愣,塔的窗户忽地掠过一道人影,细微的脚步声同时响起。 “有其它人?是其它骑士?”爱罗妮立时道。 “那个背影……是开膛手?”雪莉咬了咬牙,“那些怪物已逐渐靠近,没时间了。我先进去,让那家伙以为敌人只有我一个,我乘他大意时把他逼出塔外,你们再突……” 忽地隆的一声,整座建筑的北面传来巨响。一道四肢并用的巨大黑影出现在围墙边,它忽踉跄了一下,往前摔到紧接北墙的滑铁卢营房处,把建筑物和附近的溶解者都压扁。 果冻和持斧怪物像是畏惧般,纷纷往外退开,不敢靠近。黑影再缓缓站起,又被瓦砾绊了一下,再次摔倒。众人终于看清被叫作“腐败者”怪物的真面目。 怪物有如一个以四肢爬行的巨人,结实的肌肉呈皮革般油亮的黑色,下体有男性的性征,后肢关节扭曲,让它前进时一如蜘蛛步行般,头部的地方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嘴巴,额头上有一个罗马数字:“4”。 “腐败、腐败……”怪物以圆润有力的女高音“唱”出话来,露出嘴内如榨汁器般,布满尖牙的口腔。 雪莉冷哼了一声,道:“没办法了,阿海,改变计划。你照顾爱罗妮,找出口撤退,开膛手由我应付。” “等等……” 雪莉没再理会二人,先跃上塔入口前较高的地台,手一挥,长剑伸长,其末端却化成钩爪状,抓住二楼的窗沿,再以入口前木制阶梯的扶手借力,直接跃进塔内。 “雪莉姐姐……” 雾中传来女高音的尖叫,腐败者稳住了身子,如喝醉酒般,摇摇冕晃的往众人冲来。 “这种外型和颜色……我想起了,是最高阶的人造构筑生物……喵的,大部分物理攻击和法术都对它没效……”黑猫嗄呼一声,好整以暇的向二人道:“好吧,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一个?” “师父,这个时候别玩啦!” “海明威说过,“所谓勇气,就是在压力下仍能保持优雅”。”黑猫冷静道:“好消息是:我以往曾对付过近似这个“款式”的人造生物。它其实是“魔像”的一种,身体一定在某处刻上表示真理“emeth”的字样,只要把第一个e字毁灭,就会变成表示死亡的“meth”,这样就可消灭这怪物,简单吧?” “那坏消息呢?” “我上次——当然还是人型的时候,对付的只有一头公牛般大小,也耗了我半天,现在这个比例……唔,我突然想起来,约了小熊维尼喝下午茶,先失陪了。” “啪裂、啪裂。”慢慢向众人迫近的腐败者一手夸张地舞动,附近的树木、建筑甚至较接近的怪物同伴都被扫成肉酱。 没办法了。咆哮声自青年喉头冒出,双目变得赤红,嘴巴冒出獠牙。吸血鬼进入完全作战状态。“爱罗妮,我引开那怪物,你和师父先……” “我不是负累,雪莉老师教过我:神圣骑士不会逃避敌人,我们必站在光明那一边,抗击黑暗。”赤发少女像是念誓词般道,复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目,命令自己集中精神。 “冷静一点……集中精神……上次被这混蛋吸血鬼避过……视觉系很了不起吗……虽然真的很英俊……不不,集中精神……我要更强攻击力的武器……攻击力……”少女喃喃道,手同时摸向戒指。“召唤神圣武器。”瞬间,爱罗妮手中冒出一把长剑,武器忽地又生变化,成为一把造工更精巧的……嗯,电锯。 少女握着握把,电锯自动响起马达声,链条立时高速转动。 “切割……切割……”突然两头持斧的怪物从一旁的麦克菲尔德塔斜跃而下,再冲向离它们最近的见习骑士。 “小心……” “来啊!”少女以一足为轴心,再一个旋身,电锯迎向劈来的两把斧头。 “乒”斧刃如枯叶被硬生生削开,两头切割者忽发出尖嚎,身子软倒在地迅速气化。 “嗄呀……嗄呀……怎样,感觉到正义的力量了吧?”一击后,爱罗妮脸上已尽是大大小小的汗珠,气吁吁的道。 “嗯,我觉得只是比较暴力的力量。”黑猫仍然平静的吐嘈。 “这……”青年心中一动,立时道:“怪不得在教堂时……这种怪物的真身,原来是它们手上的武器。” “吼!”此时腐败者像是确定了敌人的位置,倏地加速冲来。 白塔内部,二楼,近东边的房间。 四周景物的颜色更深,更接近正常景物,几名仆从的幻影似是在拭去挂在墙上武器的灰尘。 第141章 靠近墙边的一个柜子上,放有几个玻璃杯、造工华丽的银镯台和银制餐具等,当中有一个毫不起眼,近乎素色,上面刻有几何形状符号的瓷花瓶。 花瓶发出淡淡的微光,像是宣示着自己与众不同。 雪莉站在柜子前方不远处,露出古怪的目光。这个东西…… 走道外忽传来脚步声,一人的脚步声。 敌人吗?太好了,因为那个原因,她最想要的就是自己解决敌人。 雪莉回身,持剑戒备。 门外倏地出现一道身影,熟悉的敌人身影。对方发出愤怒的号叫。 雪莉轻哼一声,持剑挺进。 “再来啊!”爱罗妮往前冲去,先灵活的矮过身子,避开对方巨手挥来的一击,然后电锯斜里斩向另一只撑身体的手臂。 “那没用的,笨驴,快找出身上那串代表真理的字母!”黑猫低喝道。 “我一直在找啊!”银凌海开枪准确的轰掉几头扑来的果冻,道:“但除了额头的数字,这怪物身体光滑外还是光滑啊!” 锯条与怪物肉体交接处冒出火花,只劈入约半厘米,然后再猛地被卡住。 “可恶,这么硬……”赤发少女发出怒吼。 腐败者巨手一扯,附着链子的导引棒猛地断掉,爱罗妮顿时浑身一震,吐出口鲜血。 “爱罗妮!” 怪物的嘴巴高速向少女噬去。 怪物的尖牙在少女视网膜上高速扩大,同时还有……口腔壁内的字母。 “字母!嘴巴内!”爱罗妮只来得及发出简单的单词。 “砰!砰!”子弹呼啸而过,准确无误的击进嘴内,腐败者惨号一声,身吃痛似的往后仰,再踉跄了一下,往一侧的白塔倒去,发出隆然巨响,整个塔身剧烈振动。 “成功了吗?” 巨大的腐败者动也不动。少女身子一软,虚脱般坐倒在地。 “哼,原来把文字藏在嘴内;笨驴,干得好,不枉我优秀的指挥。”黑猫道,它保持一段距离的瞧瞧怪物,又疑惑的看看其额头上的罗马数字。 “我们快去帮雪莉。”青年一马当先,跑进塔内。 “等……等等我……”爱罗妮勉力跟上。 脚步声逐渐远去。 腐败者额头皮肤忽地从罗马数字处开始龟裂,其四肢也微微抖动起来。 塔内。四周正常色彩的景物和淡黄色的雾皆开始变回灰色,室内飘荡着的灰雾更浓了,且混和了新鲜的血腥气息,在地上则散落着瓷器的碎片。 “嗄嗄……”雪莉半跪于地,一手掩着小腹大量出血的伤口,另一手持剑指向前方,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 可恶……本来很……要不是刚才的震动……那一剑应该就可以杀…… 站在女骑士对面的对手露出胜利的笑容,完全无视自己左肩和小腹的剑伤,手中的武器彷佛发出阵阵寒光。 杂乱的脚步声忽于走道响起,赤芒以及咆哮声音逐渐接近。 “吸血鬼……在这儿……”雪莉勉力喊道:“这家伙……快杀……” 银凌海的脚步声来到门旁。 敌人的同伴?怪不得。“吼!”决斗的胜利者咬了咬牙,权衡了目前胜算高低,瞬间转身跳窗逃去。 下一刻,青年冲进室内。 “幸好……”雪莉身子完全软倒在地。 很好。开膛手在心中小小欢呼了一下。 虽然没能消灭敌人,但总算解开了封印着贤人石的其中一个哲学之蛋。接下来还有其它,希望也像这次般顺利。杰克知道自己不够聪明,或者这是先天原因? 总之,那种什么预先想好针对每种状况的五百种应变方式、那种什么下第一步棋时已想好如何与第五十步棋对应、那种什么一切可能都计算好的凶手,不,他不是这类型的。 杰克知道自己没如此聪明,他只能设想下一步,或勉强的下下一步,不过一切其实都是见步行步——就如人生。幸好命运似乎站在自己这边。 对了,还有那个问题要解…… 再服下一颗药丸的女骑士勉力半支起身子,身旁也刚服下药丸的爱罗妮忙上前轻轻扶着。前者喘了口气,再道:“真是骑士的羞耻……要不是我们原来带来的药都用光了……现在我又浪费了这么珍贵的药物……” “请别这样说,你真的很勇敢。”青年道。 “对不起,想不到开膛手这样厉害,而且我刚才的作战……有点冲动,抱歉,我应该好好控制自己情绪。” “嗯,我明白你的心情。” “我们先撤退吧,虽然解决了那大怪物,但那些溶解者什么的,可能随时会涌进来。”雪莉像是为自己的错误羞愧般,再道。 “等一等。”一直在观察地上瓷器碎片的雯妮莉抬起头,道:“小女孩,你再说一遍,那个穿斗篷,戴防毒面具的杰克先逼退你,然后目标是这瓷器?” “是的,我也觉得怪,他本来有机会先杀我,却……嗯,好像毁掉这瓷器比对付我更重要。”雪莉神色有点迟疑的道。 “然后呢?别忽略任何细节。” “啊,对了,好像有些淡灰色的气体从瓷器处冒出,再……涌进他的斗篷内。” “唔……”黑猫左右看了看,忽眼睛一亮,从墙边一副盔甲脚部后方处,抓出了块较大的瓷器碎片,上面有个底部不全的三角形符号图案。 它再嗅嗅发现的碎片,道:“唔……根据杰克这一连串行动,和这东西残留的魔力推断,这应该不是普通的瓷器,是用来封印某种东西的…… “嗯……炼金术吗……对了,那个叫什么来着……啊,对了,是“哲学之蛋”!” “那是什么?”银凌海皱起眉头,问道 “唔,生存或是死亡,真是个难题。”雯妮莎闭上眼睛,沉吟道:“要怎样令穴居人明白什么是电视机,更是个超级难题……真是伤脑筋。” “这意思是……”雪莉想了一会,不好意思的道:“要是蜃楼那书呆子在就好了,那家伙很博学。” 爱罗妮忽假咳一声,道:“所谓哲学之蛋,炼金术中可泛指某种容器,用作装载或是保存具魔力的“存在”,比如某些药物、合成金属等。说“泛指”,是因为每个派别的炼金术师,制造这东西的方法都不同,哲学之蛋的外表也可以是任何形状,材料可以是任何物质。” 没有人说话,室内瞬间沉默。 “你……你是谁?你把爱罗妮怎么了?”三人中不知谁这样说。 “可……可恶……”少女瞬间额上冒出青筋,怒道:“你们两头吸血鬼一副惊愕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就连雪莉姐姐也是这样!我们帕琴尼家世代一直负责研究改良骑士团的武器,我对炼金术自然也有认识……啊,不过我们可不会像那群研究人造生命的家伙般堕落,身为神圣骑士,是不容许亵渎生命的。” “对……对不起,爱罗妮,我瞬间吓到了。”雪莉忙不迭的道歉。 “哼,雪莉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爱罗妮嘀咕了几句,转头研究着碎片上的三角形,道:“炼金术师习惯用各种符号、比喻、象征等作表现技法……而这三角形,应该是四元素系统中,代表火元素的符号。” “啊,我想起来了,”雪莉道:“花瓶的瓶身上就是有这个三角符号,开膛手看了好像很紧张似的。” “是吗,那么……” “隆!”巨响忽地传来。 白塔忽地剧烈摇动起来,下一刻,众人前方的石墙猛地碎裂,一只巨手和只有嘴巴的头颅从破洞外出现。是腐败者。 “什么?那家伙不是挂了吗?” 再出现的腐败者和之前略有不同,额上的罗马数字变成“3”,而另外半边身子黏着一个和其外表近似的皮套子,就如正在蜕皮中的蛇。 黑猫大讶道:“原来是这样……竟然把复数的构筑生物,组合在同一个身体中……这次可是超级糟,我们快溜!” 巨怪又扭动了几下,终于把旧皮弄掉。它再以女高音尖叫一声,整个身子撞向塔身。 有如五级地震般,忽“吱呀”一声,地板倾斜起来。天顶的碎石落下,黑猫一个闪避不及,被落石擦过,它惨哼一声,身子往腐败者方向滑去。 “师父!”银凌海大喊一声,往回奔去。 “腐败……”怪物巨手忽又往旁一挥,整面防火墙往青年方向倒去,令吸血鬼要硬生生侧跃避开。 “吸血鬼真是麻烦!”爱罗妮说着,身子乘腐败者手臂外挥的瞬间,就地打了几个滚,一手抱起黑猫,再来个利落的滑迭动作滑往另一侧。 怪物忽再尖叫一声,前肢往后拉,再以身体再狠狠的撞向整座塔。其攻击力似比没蜕皮前更强,塔身发出崩裂的尖叫,整座往侧倒去。 “不好,快跳……” 隆隆的巨响连续响起,塔身倒往一旁的内墙,与内墙成一体的其它高塔如骨牌效应般,往左右倾倒,有如一连串的巨大爆炸。 稍后。伦敦塔旁的泰晤士河。 在灰界下,河水外表有如液态云石缓慢流动,却有种奇怪的黏力和浮力,并且同时往河两岸推挤过去,似如生物般不住想吞噬两岸。 “嗄呀嗄呀……”和雪莉被逼跳河逃生,刚游到近岸处的吸血鬼半跪地上满头大汗。 银凌海异常的喘起气来,好一会,一种古怪的虚弱感传来,他心中一动,看看自己的左手,手指至掌心处不知何时已变成灰色。因为干扰了灰界,灰化感染开始了吗?怪不得自刚才起自己预知危险的能力愈来愈弱…… “阿海,你没事吗……你额头流血了。” 第142章 坐在一旁的雪莉道,声音有种陌生的违和感,像是第一次看到血。 “你放心,我很会压抑嗜血冲动,不会乱来的。”青年下意识把左手插进大衣袋中。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 在不远处,已倒了三分之二的伦敦塔传来女高音尖叫,脚步声开始往二人方向逼近。 雪莉摇摇头,没再说话。看看身旁写着“圣凯瑟琳码头”的牌子,扶起阿海,两人三脚地沿码头走道,往前方的希斯尔酒店方向走去。 伦敦塔北面的圣灵广场处。 “嗄呀嗄呀……”爱罗妮抱着雯妮莎,倚在一棵大树旁,拚命的喘气。 好一会后,少女摸摸黑猫,道:“喂,小猫咪,你没事吧。” “有的,我有事。”怀中的黑猫呼嗄一声,道:“刚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娃叫作小猫咪,令我的自尊心受到严重创伤。” 少女登时气结的道:“对救命恩人,不是应该先说点什么吗?比如多谢一类的。” “唔……好吧,“一个坏了的钟每天都有两次准时”,如何?小鬼,高兴了吧?” “你……” 倏地后方传来枯叶踏碎的啪嚓声,然后响起怪物的大合唱:“溶解……溶解……切割……切割……” 少女回头一看,众多人造生物如蝗虫过境般,往二人方向逐渐推进。 “啧,那大家伙不在,马上就神气起来吗?要不是我的神圣武器还没复原……” “好吧,你负责赤手空拳一个人挡着它们,”黑猫跃落地上,道:“我有事先走,你不用寄明信片给我了。” “喂,等等啊……” 希斯尔酒店,某间附设的餐厅内。腐败者像是不死心般,于酒店外围不住徘徊不去。 雪莉喝了口水。再看看伤处逐渐痊愈,正监视窗外动静的青年。后者察觉了其目光,转头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只是想关于你的传闻可能是真的。” “传闻?啊,原来我已经臭名远播了吗?悬赏多少?”吸血鬼苦笑道。 女骑士摇摇头,道:“如果刚才丢下我,你自己逃脱的机率比较高,你为什么这样拚命?嗯,我的意思是,我不理解,我…… “我们神圣骑士有信念,可以为了重视的东西而牺牲,但一般的血族就算不做……嗯,坏事,也都很自我中心,很少会这样为了陌生人拚命。如果传闻没夸大,你做的事比一般神圣骑士更符合骑士精神。” “对不起,我不觉得,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伟大的家伙。我……我其实只是犯了某些错误,然后决定尽力弥补,就是这样。” 青年顿了一下,像是寻到宣泄出口般,道:“其实……我并非选择这样或是喜欢这样做,是……只能这样做,就好像我心中……嗯,寄宿着一头叫银凌海,不,叫“吸血鬼侦探”的怪物,要我不断用这些行为来喂养它,否则我会被吞噬,可能……不,或许其实我这样“日行一善”,不是为了正义、保护无辜什么的,而只是为了生存…… “啊,很抱歉,”青年抓抓后脑,“我……我一时胡言乱语,对不起,我最近常忍不住想这些。你就简单的想成,我是头有变态嗜好的吸血鬼吧。” “那其实我们很相似,很相似……嗯,并非喜欢现在做的,而是只能这样做。”雪莉像有感而发,“我……我们没选择的来到这个世界,最少总可以选择努力生存下去吧。” “嗯,你的意思是……” “不,没什么,”这次到雪莉露出尴尬的表情,她忙道:“只不过瞬间我想起一些往事,请忘了吧……啊,说回正题吧,我们和爱罗妮等人失散了,而且又没弄清开膛手想干什么……唔,你怎样看?” “我是师父的血裔,虽然现在没法用心电感应,但可以肯定对方是否有生命危险,她应该没事,而且最难应付的腐败者在我们这边,她们逃走应该没困难……” 他摇摇头,再道:“嗯,总之……刚才在白塔的讨论被那大怪物打断了。对了,那开膛手除了破坏那哲学之蛋外,还有没有说些什么,或有什么特别的行为举止,你觉得不自然的都可以说出来。” “你问这些来干什么?” “嗯……”银凌海登了顿,忽心中浮现出某种不协调感,却又模糊的说不上来。他再道:“我想根据各种线索,分析判断对方的行为和思考模式。因为我认为这些灰雾或是怪物等,都像是……嗯,像是魔术师表演时说的笑话,又或穿得很性感的女助手等,都是引开观众注意力的工具,好让魔术师能在背后专心操作魔术机关。” “你是指……那些重现过去、变成彩色的场景和那哲学之蛋,才是开膛手真正的目标?” “是的,另一点是……如果我弄错了我先道歉,刚才你向我们描述和开膛手战斗时,神色有些不自然,是不是有什么隐……啊,对不起,或许是我职业病,我……我不久前还是警察,你知道。” 她沉默了一会,“好吧,反正我们有可能再和他交手……开膛手和我战斗时,用的武器会作出某些变化,如果没看错——我肯定没有,他用的和我们的神圣武器极为近似。” “什么?” 爱罗妮抱着黑猫奔过芬查奇街车站,街道各处仍在局部“变回”过去,而且速度似快了。地面散落着因当时过度使用煤炭,而散布各处的煤灰,低矮建筑物上的石灰石,也因腐蚀而出现深浅不同的色痕,街上行人的幻影更密了,更传来无数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溶解……溶解……溶……”、“切割……切割……切……” 声音渐细,幸好后方的怪物没有腐败者如此“固执”,全力奔跑的少女终于勉强拉开了距离。 “左边……右边……对了,这转弯……”躲在对方怀中,只露出头及前肢的黑猫拚命指挥少女在大街小巷左穿右插,道:“女孩,别直直走在大路上!抄小道,那比较快。” “知道了知道了,这是某种人生建议吗?” 爱罗妮边嘀咕边在小巷间穿梭,好一会来到里德郝尔街的一端。她回头看看,确定摆脱众人造生物,终支持不了,手靠在一根刚出现的瓦斯灯,喘气起来。 “加油啊,小妹!再努力一点,你就可以在瞬间减去五十磅,成为瘦身产品的代言人了。” “雯妮莎,这种全天候的毒舌会让你没什么朋友——地狱的门是反锁的,你知道。” “我有什么办法?门外有太多自以为是的混蛋,令我缺乏安全感。” “你……” “小心后面!”黑猫忽喊了一声。 少女闻声回头,前方赫然出现一个持刀的黑影,往自己冲来。 第六回:炼金材料:艾略克希尔酵母 空气忽又起了一阵涟漪,青年消失,于几步前再重现, 然后重复刚才的动作,一如重复播放的音乐cd, 不同的是青年的声音开始清晰起来,是愤怒的吼叫声。 “我和爱罗妮手中的戒指,其实是炼金术中,艾略克希尔酵母的一种变型。”雪莉解释:“就如爱罗妮说过,我们骑士团中有一部分人专责后方支持工作,比如制作武器等。 “而这种神圣武器就是浮士德大人的祖先发明的,它会根据主人的灵魂本质而显现,也可以随我们意志而作某程度的变化。”她顿了顿,手轻一抚戒指,长剑从虚空中冒出。 她轻握剑柄,剑身瞬间幻变成十字镐上半部,下一刻又变成利斧,她再道:“当然,要把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还是用最“根本”,最接近自己“本质”的形态,而这种武器的制造方法是团内机密。” “所以有可能骑士团内有人和开膛手有关,把这种武器交给他。你是怕这种家丑外扬,所以才有所隐瞒?” “很抱歉!”她半转过脸,想再说些什么,忽浑身一震,伸手指向泰晤士河的方向。 冲过来的身影硬生生顿住,像是被一堵看不见的墙挡着。 一人一猫才看清眼前在晃动,时现时隐的半透明身影。那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金发西服,身材瘦削,握着武器的手指纤细而长,彷佛连指关节都不存在。 空气忽又起了一阵涟漪,青年消失,于几步前再重现,然后重复刚才的动作,一如重复播放的音乐cd,不同的是青年的声音开始清晰起来,是愤怒的吼叫声。 涟漪复起,离少女和黑猫稍远处传来另一把男子声音,道:“算了吧,我知道你的厉害,不会让你接近的。” 察觉有异的吸血鬼和女骑士,从楼梯奔到酒店朝河方向的高层,再朝河对岸看去,巴特勒斯码头附近一带的灰雾变成淡黄色,建筑物等则开始变成淡彩色。 “是第二个存放哲学之蛋的地方吗?”雪莉道。 “唔。”青年略微点头,脸上瞬间却露出犹豫的神色。 雪莉看看对方道:“虽还没全弄懂杰克背后的目的,但总算可预测他的下一步行动。这样吧,阿海,你先去找你师父和爱罗妮,我一个人对付……我是指,先去那边看看。” “我……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我想过了,事情有轻重缓急,如果能及时抓住开膛手,那所有事情都能一下子解决掉,而且师父和爱罗妮一起,她可是逃亡专家。” “不,你不明白的!爱罗妮和我们有点不同,她是“贵族”之后,帕琴尼家族的未来继承……” “雪莉,对不起,但我认为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 第143章 “我这不是请求,”神圣骑士几乎下意识的道:“是命……” “很抱歉我不是你手下。”吸血鬼打断道。 少女和黑猫如观众般,看着眼前重演的过去情境。可惜影像只是间歇清晰,而且偶尔不断重复某个场景和对白,就如在看素质差劣的盗版dvd。 “对不起,这也同样不劳你费心,我自有方法。”叫荣格的半透明幻影轻轻拍拍手。 “你……荣格·帕琴尼!” “当。”青年手中的武器坠地。 “给我睡吧,永远的睡吧……嗯,开膛手杰克。”荣格静静的道,然后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好一会再苦笑的喃喃道:“原来我……我没有创造任何东西……除了悲剧。” 空气又晃动了一下,再回放青年冲向荣格的影像。 “这是当年对付开膛手的经过?但……那男人的姓氏……”爱罗妮脸上尽是疑惑。 此时攀到少女肩膀的雯妮莎抓抓对方头发,道:“瞧那一边,大街较远的位置。” 少女依对方吩咐,往前五、六步,前方是荣格的幻影,他正一拐一拐沿大街,往东区方向走去,走了数步后,身影消失,然后原处复出现同一影像,不住重复。 “唔。”黑猫尾巴摆了摆,心中一动,先跃上少女头顶,再借力跃往一旁屋子的屋檐,眺望前方新旧夹杂的街道。 男子的几个身影同时出于街道上,就如同不住重复同一影像的地段并合在一块。 “嗯,假如跟随这些过去影像,可能会发……” 隆的一声巨响传来,不远处忽响起熟悉的高音尖叫,不过这次是男高音。 “是腐败者那家伙?” 二人回头,腐败者的巨大身影从街转角处出现,身影略有不同,身体有女性性征,额头上的罗马数字是“2”,而前肢的前臂部分参差不齐,似被人粗糙的切断了。 “喵的!原来还有第二头吗?” 南岸,乔治旅店。 一道身影站在旅店屋顶上,看着远处的巴特勒斯码头,再喘了几口气。 是的,上次自己是一时胆怯了。但不,不可以再这样,这次我一定要…… 腐败者歪歪脖子,像是放弃搜索银凌海二人,转身沿河岸朝瓦平格方向走去,它刚攀上一座玻璃幕墙的商业大楼,大楼却于瞬间消失,变回一幢古旧两层大宅,它登时失了平衡,往前摔入河中。 “咕都咕都……”怪物沉入河中,没有浮上来。 “想不到意外的被“过去重现”救了。”吸血鬼和女骑士二人乘此机会,从塔桥横过泰晤士河,再顺色彩深浅的方向追踪。 二人发现最“正常”的颜色,位于有如白色方糖的设计博物馆侧面,一座长型的棕色建筑。建筑物基本与河岸平行,约分三层,似是维多利亚时期分类储存码头货物的仓库。 “不知开膛手是先我们一步,还是在比我们落后?”雪莉左右看了看。 “总之我们先进去,像在伦敦塔时般,先找出那什么的哲学之蛋,这样最少可以扳回一城,不用被开膛手牵着鼻子走。” “嗯,那要快点,就算不提开膛手,最少也乘那些怪物没聚过来之前行动。” 二人互看一眼,迅速进入仓库内。 数分钟后。“哗啦哗啦……”岸边传来大量水滴到地面的声音,腐败者的身影出现在河岸上,女高音尖叫响起。 男高音尖叫响起。 在东区的小巷左穿右插,躲避腐败者的爱罗妮不由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啧,真是麻……”正拐弯的少女忽地撞个眼冒金星,前方斜坡的路面忽地变成一幢酒馆的边墙。 “小女孩,小心一点……啧,那大家伙追来了,先进去躲躲。” 少女哼了一声,打开大门走进去。“过去”的酒馆内光线暗淡,三三两两的半透明人影在喝酒。 吧台上方的黑板上写着“除啤酒外,本店供应真正的法国南部白兰地及俄国伏特加(保证不掺水及杂质)”,空气中泛着一阵杜松子酒和麦芽啤酒的味道。 “嗯,过去重现的真实度愈来愈高了吗?是因为施术者愈来愈强,还是结界崩溃前的回光反照?”黑猫喃喃道。 爱罗妮忽地骂了一声。黑猫闻声抬头,这才发现整幢酒馆只有前方的三分之二,后方是原来的现代街道,往下斜的道路成直线,是一眼就看到尽头的狭窄死巷子。 “可恶,要重现过去,就彻底一点嘛!”少女再次怒道。 嚎叫声于门外响起——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仓库连阁楼,共分成四层,中央是个中空的巨大空间,上下贯穿地下至三楼。地面放着一艘只剩骨架的小型蒸汽船,上面半盖上防水布,而上方各处则分别以铁链悬吊着拆下来的各式零件,而左右部分则按楼层,以间板隔成大小各异的库室。 二人从一侧楼梯上至二楼,正打算沿走道前往另一端的三楼阶梯,嚎叫声忽自仓库窗外传来。 “是……腐败者?” 下一刻,一只巨手穿破二楼的玻璃窗,如一堵墙般挡在正处于走道上的二人前方。 “嗯,蜕皮后连侦测能力都变得厉害了吗?”吸血鬼瞬间掏出转轮手枪。 巨大怪物当然没有回答,在建筑物外部的它紧闭嘴巴,略微侧过身子,伸进建筑物内的手左右乱舞。走道的砖块及各库室的隔板如纸造般,立时迅速倒塌,碎石木条以及储存的各种货物等如炮弹般往四周飞射。 “什么?懂得学习而改良攻击方法?”瞬间两人只能狼狈的避开飞来的杂物。 此时巨手复往外一收,整面仓库外壁几乎被撕开。巨手再猛力往斜下方向轰去,木制地板断裂,再成v字型往下陷落。 雪莉一个失足,沿斜面下滑。她处变不惊,手中软剑挥出,缠着上方一条梁柱,借力一荡,竟成功越过怪物巨力轰出来的破洞。 “阿海!”刚脚踏实地的雪莉立时回头,从巨大破洞朝下望,寻找青年的踪影。 “我没事!”因为找不到立足点而落到一楼的银凌海往上叫道:“你先去找哲学之蛋,我刚想到应付这怪物的方法。” 女骑士点点头,二人再近乎同声道:“小心点。” 雪莉转身奔去。青年则向怪物高叫道:“过来这儿啊!你没穿衣服不冷吗?我可以用子弹让你暖到心坎中啊!” 腐败者身子转向银凌海,而且很明显不欣赏对方的冷笑话。 巨大怪物以前肢推开挡路的墙壁,整个身子钻进仓库内。 青年立时往斜后方,即仓库中央部分退走,腐败者如蜘蛛般攀爬从后追赶。 仓库阁楼,一间似是办公室的地方。桃花心木桌上是一盏油灯和一大堆文件,在其旁是一个木架子,其上一堆形状各异的石头,当中有块红色、呈不规则纹理的岩盐在微微发光。 在它面前的则是两道正在相斗的身影。金铁交鸣,武器偶尔变化,招式不住改变,令攻势更凌厉难测。 命中。雪莉被逼退一步,她狠狠瞪着对手。 在我们和那大怪物纠缠时同时来到仓库?很快的行动,不过这次我一定要…… 对方再次攻来。 酒馆大门连墙壁被巨手一把扫开。爱罗妮双目一扫吧台后方,忽吃力的从众多装酒桶子中抬起某一个,然后一把往怪物头部掷去。桶子碎开,怪物头颅发出阵阵酒香。 “伏特加?”黑猫立时道。 怪物完全无视这不痛不痒的攻击,往一人一猫冲来。 少女不答话,拿起桌上的油灯,另一手抱起黑猫,穿过酒馆,往死巷尽头处冲去。 “腐败……”人造生物发出男高音的叫声,逐渐缓慢的挤进狭窄的巷子处。 “应该气化得差不多了……希望吧……”她深吸口气,把油灯投向对方头颅处。 在腐败者头部附近,已气化了的伏特加瞬间着火。怪物被火烧得仰头尖叫。 抱着黑猫的少女猫下身子,从对方身下猛地冲了过去。 “吼!”人造生物想转过身子,却被巷道两壁挡住。 “果然没有掺水,十九世纪的不知名酒馆老板,谢啦!” 奔至接近仓库边缘时,青年倏地停步,转身面对前方的怪物,转轮手枪来到手中。吸血鬼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双目赤芒亮起。 腐败者向青年冲来,有如失控的装甲坦克车。 腐败者如失控的装甲坦克车般继续冲来。 “幸好重现的过去是十九世纪末,工业大革命的时代啊。”青年喃喃道,手指扣向扳机。子弹连续射出,目标是悬吊着重物的多条铁链。然后是砰的数声巨响,被悬吊的蒸汽机、船的部件以及支撑的铁架等或垂直落下、或如钟摆般斜荡向人造生物,有如一个巨大的捕兽夹。各重物准确击中腐败者,瞬间压住了巨大生物的身体。 “很好,暂时制止了它的活动。”青年心忖,同时奔往废船旁,先扯下防水布,复跳上废船烟囱顶端,以此借力往前斜跃,落在怪物背上。 “腐败……”怪物同时古怪的吼叫起来,四肢用力往上抬,欲抖落身上的重物。 银凌海左右手各握防水布一端,奔到怪物后脖处,从后往前套住其头颅,然后用力往后一扯,令布紧紧勒住怪物的脸。 怪物彷佛惊恐起来,发出尖嚎,四肢乱舞。 果然没猜错,它没有眼睛鼻子一类的东西,取而代之的应该是皮肤上近似侧线一类的器官,现在突然“看不见”,瞬间会慌乱起来吧。 怪物手口并用,一手内弯,欲拍向背上的吸血鬼,嘴巴则猛力撕扯开碍事的防水布。 第144章 银凌海猫下身子避开巨手,再沿对方脊椎位置跑到头颅顶处,然后往前来个漂亮的空翻。带着利牙的嘴巴已咬破了脸前的防水布。而要咬东西,当然要张开嘴巴。 在空中的银凌海头下脚上,正好面对怪物的口部,有如事前排演好般,青年瞄准再连续开火,口腔内的e字被两颗子弹前后命中,如果目标是纸靶,弹孔会部分交迭,成横置的阿拉伯数字的8字,是称作“doubletap”的高难度射击技巧。 怪物立时惨嚎起来。 在空中翻滚的银凌海也意图帅气的……嗯,不,最后是难看地后脑勺着地。 “砰!”青年和怪物近乎同时倒地。 “哎呀……”银凌海吃痛,脸容扭曲,发出与对手不相上下的惨嚎。 怪物身子则抖动了一下,往旁倒在地上。 金铁再次交鸣,石头碎开,空气中传来得意的笑声。四周又逐渐变回灰色,远处传来女高音尖叫。 “已经拖得太久了,解决一切吧。”雪莉无视自己左肩的伤口,挥剑刺向对方。 兵刃交击的二重奏响起,女骑士成功挑飞对方武器,她乘势再一剑削往敌人脖子,对方却身子一沉,以肩膀硬吃一记斩击。 “什么?” 乘此机会,对方一脚踢向雪莉小腹,女子身体立往后撞到墙壁上。她欲马上立定身子,一根铁枝直刺而至,把其紧持软长剑的手钉在墙壁上。 “可恶,又是只差少许……” 雪莉瞪着眼前手握铁枝另一端的对手。二人眼神相接。对方愣了一下,然后吼叫起来,彷佛强调这次定能解决敌人。 脚步声于走道远处响起。 “吸血鬼!快来,他中计了。”雪莉眼珠一转,立时道。 对方闻言一愣,动作也缓上一缓。雪莉借此机会一脚踢向其小腹,敌人的身子登时飞撞往阳台栏杆上,冲击力令整个阳台发出吱吱惨叫。 雪莉咬牙一把拔出铁枝,剑交左手,铿锵一声,空中像是洒下无数光雨。 门外传来青年的咆哮声。下一刻,门被猛力踢开,吸血鬼冲了进来。 同一时间,下方响起扑通一声的落水声,雪莉一脚踏在栏杆边缘,怒喝道:“开膛手!有种别逃!” 青年忙上前倚在栏杆往外朝去,灰雾中的河面能见度甚低,准确来说,眼前除了灰蒙蒙外还是灰蒙蒙。 “嗄呀……嗄呀……”雪莉喘了几口气,回头看了对方一眼,深吸口气,终于支持不住,脱力坐倒在地。 银凌海看看地上裂成几块,外表只有普通石纹的岩盐,又瞧瞧由石头至四周,逐渐变回灰色的景象,道:“这岩盐……开膛手又成功了?” “刚才我……我差点就可消灭他……”雪莉一脸恼怒,喘了口气,道:“你认为……开膛手会不会就这样淹死,那……我就算成功完成任……” “如果开膛手真的死去,灰界不是会解除吗?” 雪莉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道:“对了,腐败者呢?” “我击倒它……嗯,应该是又杀了它一次。对了,我们快点溜,乘它还没完全蜕皮……” 二人身后的地板忽被猛力掀起,一个熟稔的巨大头颅冒出,不同的是额上的罗马数字是2,而且这次坚定的闭上嘴巴。 “连蜕皮时间也快了吗?”青年持枪指向怪物,同时左右瞧瞧,思索应付的方法。 “怎么样?”雪莉勉强站起,看看后方的河水,罕有的幽默道:“一男一女加在一起,最后总会有人跳河的。” “那又未必。”怪物身侧响起一道中年男性的声音。 同一时间,一道如长鞭般的光影卷起一块巨大,奇怪地发出微光的瓦砾碎片,猛力往腐败者的头颅投去。 “砰”的一声,瓦砾碎开。刀枪难入的怪物头一偏,竟发出吃痛的声音,而受撞击的瓦砾如有生命般,自行粉碎再粉碎,空中瞬间出现一阵小型的砂尘暴,遮蔽了怪物的“视线”。 “快走!”光鞭往二人身上一卷,二人身不由已被横扯开去。 稍后。离仓库几个街区,一间设备较好的大型医院内。 “你们二人没事吧?”在青年和雪莉前方的人如此问道。 他是个中年人,身穿黑色西服及同色的长大衣,不过左足近膝处断了,上面只有简单的包扎,纱布渗出鲜血。 三分之二变成灰色的身体摇摇晃晃,只靠手中方才末端冒出光鞭的黑檀木手杖支撑。 “是的,感谢浮士德大人相救。”女骑士道:“大人你的脚……” “之前和那巨魔像缠斗时,被咬掉了——它的弱点是嘴内的文字,你们知道吧?”绰号浮士德的威廉道:“总之,这令我连移动也很困难。刚才赶来救你们时又撞了一下,伤口又裂开了……总之……总之真是失礼,为抵抗结界感染,现在我连作肢体再生的法力也不够……” 他顿了顿,似因太羞愧而转移话题,道:“对了,那群胆小的家伙果然派下级骑……你们几个来吗?” “嗯……是的。”雪莉没再说话,像是刚想起什么。 威廉再苦笑了一下,转向青年道:“银先生,你好。我就是绰号浮士德的威廉·帕琴尼……嗯,本来我想和你好好喝个茶聊天的,不过突然发生了开膛手事件,我们竟然要用这么……尴尬的形式见面,真的很抱歉。” “嗯……不要紧的。”银凌海自成为吸血鬼后,心中所累积的千百个疑问,瞬间竟不知如何问起,好一会才再道:“对了,现在第一要务是解决开膛手的事,威廉先生,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威廉有点狼狈地假咳一声,道:“这……很抱歉。我本来想及时解决开膛手的,但……我有点高估自己了,我以为他再厉害,也只有一人。 “那批人造构筑生物真的很难应付,特别是那巨魔像,我和它纠缠了很久,杀了它几次,后来法力消耗得厉害,这才被逼逃走——嗯,暂时的战略性撤退。” “你没遇上开膛手吗?”青年皱起眉头,问道。 对方摇摇头,“若我早找到那家伙,事情会在五分钟内解决。对了,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其它同伴呢?不会只派你们二人来吧?” 青年刚想解释,一直沉默的雪莉却挥手阻止了他。 女骑士深吸口气,道:“说明这个前,大人,我要先问清楚一件事……嗯,虽然你是长老议会中我少数尊敬的人,但…… “我的意思是,大人,在这件事上,阁下是非正式战斗人员,但竟有这样古怪的单独行动,又一副……像是有所隐瞒的样子,加上开膛手用的武器……不……总之……” 雪莉顿了顿再道:“现在我的同伴,艾勒里和……不,我的意思是,我们野兔骑士不会畏惧死亡,但最憎恨背叛和出卖!大人,即使以下犯上,我也斗胆以一介下级骑士身分,正式请阁下说明清楚你与事件的关系!” 女骑士说罢,手轻摸戒指,似是半秒后就要从虚空中召唤出长剑。 伦敦东区。追逐战仍然持续。 “怎可能完全没事啊,我可是在气化了的伏特加上点火耶!”抱着黑猫的少女已跑到俗称咖哩街的布里克巷处。她忽身子一软,半坐在地上,猛喘气的道:“而且这种虚……虚弱感……” “逃出伦敦塔后我不是说过了吗?从灰界中拿的东西结构愈复杂、质量愈高,就愈消耗你的体力,因为你用自己的生命“确认”它的“存在”啊!” 黑猫啰嗦道:“而且要是一般武器对这些人造生物有效,我早叫那笨驴到枪械店什么的拿一把体面的ak——47啊!” “知……知道啦……”少女勉力站起再拐了个弯,前方却因为过去景象重现已变成条死巷子。 “又是这样?这样重复出现的困境,只会在那些没销量的无聊奇幻推理小说上出现啊!” “乱用什么古怪比喻会有报应的。” 男高音的尖嚎传来,腐败者倏地硬生生二人后方的一幢仓库围墙,二人再次无路可逃。 “瞧,我就说!我就说!” “可恶,神圣武器还没复原吗?”少女摸摸戒指,却仍是半点反应也没有,她再道:“这次没办法了,啰嗦猫猫,我全力引开它注意力,你乘机……” “小鬼充什么大人啊!”黑猫挣出少女怀抱,跃到其前方,道:“这些需要高度技巧的事,当然要由我……” “呼!”倏地,物品破空的声音响起,一块尖型的瓦砾旋飞而至,准确的击中怪物断臂伤口处。 “吼啊!”怪物惨嚎起来。 “退后!”人造生物身后,倏地出现一名二十来岁东方青年,身上穿着同样黑色,有点破烂的骑士服饰,粗黑框眼镜下的双目有着又深又大的黑眼圈。他手上另外拿着一件亦为黑色的皮大衣,皮衣如有生命般自行卷成长条型,卷着十多个发出微光的玻璃瓶。 “看招吧!” 装着某种液体的玻璃瓶投到怪物的口中,它再一咬,整个嘴巴立时燃烧起来。 “怎……怎么样……”青年喘着气的道:“我蜃楼特制的……鸡尾酒好喝吧……” 怪物尖嚎一声,倒地。 “蜃楼?”爱罗妮道,脸上却同时露出嫌恶的表情。 “爱罗妮,真的是你?噢,这是你的宠物吗?”蜃楼道:“你真幸运,我在附近听到像杀猪般兼用错时态(tenses)的喊叫声,急忙赶过来。” “什么杀猪般喊叫声啊!” “但用错时态总对了吧。 第145章 比如刚才那句句子,你不该用过去式,而要用现在进行式才是,比如我将说的这个例句……” 青年忽身子踉跄了一下,被逼斜倚在墙上。 “你怎么了?舌头打结了吗?”爱罗妮上前扶着对方,这才发现对方身上伤痕不少。 “没什么,小伤罢了。对了,那些燃烧弹是我不久前想出来的,我从变成灰色的超级市场、汽油站等地方收集材料……啧,本来想弄炸弹的,但光取这些简单材料已累得我半死…… “总之,我配合神圣武器对燃烧弹施行祝福术——这环境下唯一还可使用的法术,造出了特制的莫罗托夫鸡尾酒……不,应是骑士牌鸡尾酒才是,果然有效,证明我的设计……” “知道了知道了,”少女打断道:“我身上有万能药,你先吃一颗。” “太好了,之前我们带来的都消耗光了。”蜃楼道:“不过药要五分钟左右才开始发挥效力,你还是留着吧,那大家伙之前我们三个合力杀了几次——在聪明的我看穿它嘴部弱点以后,可惜它的嗜好似乎是复活。” 爱罗妮转头去,腐败者的皮肤从额头处开始龟裂,出现罗马数字“1”,更开始边蜕皮,边立起身子。 “什么?在伦敦塔时明明没这样快啊?蜃楼,还有那些特制燃烧弹吗?” “不好意思,刚才一次出清存货了。”蜃楼道:“而且重点是,制造那些燃烧弹比单纯使用神圣武器直接攻击,消耗的力量更多。” “那你还造这么多干嘛?” “我……我一时入了迷,在造完后才发现这一点……” “……” “总之,爱罗妮,你扶着我走不快的。我引开它,你先逃吧。” “所有人都是这样!”少女咬牙切齿的扶起对方,道:“老把我当成小孩子,我也是神圣骑士啊!” 第七回:炼金材料:贤人石 传说完全完成了的贤人石, 可以让人长生不老、把普通金属变成贵金属…… 简单的一句就是近乎无所不能。 “威廉先生,我们和开膛手交过手了,也看过他的一些古怪的行动……” 银凌海轻轻拍拍雪莉肩膀,先示意其冷静。 侦探再用警察的套话技巧,装成一切了然于胸般,续道:“所以我们并非一无所知,事情是和炼金术、哲学之蛋有关吧?我指破坏哲学之蛋的事。” “你们知道了……”威廉顿了顿,然后彷佛极有信心,肯定的道:“不过你们放心,开膛手想再组合贤人石的计划不会成功的。” “贤人石?”青年心忖,不过现在只能装傻装到底。 “大人,对不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雪莉仍冷冷道。 沉默。 “好吧,很抱歉把这么多无辜的人卷进来,其实……其实开膛手和我们家族有关……从某个意义来说,开膛手事件是我们家族中某人闯出来的祸。” “什么?!” “我们家族本来是骑士团中骑士仆役的后代,算是和黑暗世界沾了边。”威廉解释道:“在中世纪后期开始,我们祖先改而替骑士团研究武器,以及治疗药物等,想当然无可避免的接触到炼金术……啊,对不起,我长话短说。 “总之,后来工业大革命出现,我们家族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从在骑士团贵族中,吊车尾的普通地方仕绅,变成所谓的中产阶级。在团中的地位和影响力也逐渐提高,直至我祖父那一辈,终于升格成为长老。” “大人,这和开膛手有什么关系?” “有的,我只是按时序说起,这样你们可以最快的弄懂。”威廉道:“到了十九世纪末,我们家族中出现了一位天才,叫荣格·帕琴尼。他虽然天生孤僻,但十分聪明,还没成年时已改良祖先的设计,发明了你我手中的神圣武器。” “唔……” “他从公学毕业后,不理族中长辈反对,到了当时繁荣的伦敦追求更多不同的知识……正统或非正统的,特别是后者。后来他更和一名下级阶层的女子结了婚,后来那女子病故了……不,我又离题了。 “总之,到了一八八八年的初冬,荣格突然……嗯,独自回到家乡,当时他已身受重伤。族中家主,也即其哥哥辛苦追问,近乎要严刑逼供下,荣格才勉强大致说出发生的事。” 青年和女子同时露出疑惑的表情。 “原来他在伦敦时,秘密的跟某些全力研究人造普纽玛(pneuma)的炼金术师交往。啊,对了,所谓普纽玛,即拉丁文中称为精英(spiritus),也即灵魂之意。 “这属于制造人造生物的范畴,我们骑士团虽允许研究炼金术,但当中有关生命的创造、制造等方面却是绝对绝对的禁忌,团中有触犯者,如果情况严重,更可能会全家……被消灭。” “什么……”青年闻言皱起眉头,想斥责不人道又勉强忍住,道:“然后呢?” “荣格简单的表示,他共同研究炼金术的一名拍档,解读出某些古文献,更根据配方,成功制作了传说中的终极物质,即炼金术中的终极金子:贤人石。” “贤人石到底是什么?”侦探问道。 “那是大部分炼金术师追求的目标,他们叫其为伟大的作业(magnuusopus)。传说完全完成了的贤人石,可以让人长生不老、把普通金属变成贵金属……简单的一句就是近乎无所不能。 “嗯,当然这一切都是传言而已,在黑暗世界中,以往的确有某些炼金术师制造了非常具威力的武器或是药物,但和传闻中的贤人石相比,简直就如小孩子的家家酒。” “那么说,荣格的那名拍档私下制成了贤人石吗?” “嗯……是的,而且以……人的灵魂作材料。” “人的灵魂?等等……那名拍档莫非是……” “是的,就是被称作杰克的家伙。荣格说,他几经辛苦,在对方完成完整的贤人石前及时制止了他,也就是杀死了杰克。” “那贤人石呢?” “荣格只简略的说,自己无法把它消灭,只好把它分割,封印在几个地方,让其自行分解,但详情却不愿说太多。 “因为有巨大威力的贤人石,本身就是不少炼金术师和黑暗生物的目标,加上我们家族的特殊背景和身分,知道得愈多,整个家族就愈危险——无论是内部族人的欲望或外部的威胁——前者的危险甚至可能比较大。” 威廉喘了几口气,看看自己变成灰色的下半身,再道:“这方面我认为他是对的,当时的家主也是,所以没有再追问这个。但……要是当时问了,现在就……算了,总之,这被当成我们帕琴尼家族内的秘密,只有每代的家主才可以得悉。 “基本上就是这样,荣格在说出一切后,过两天就因伤势太重而去世。” “原来是这样。”青年归纳道:“所以你知道杰克复活后,事情又可能与贤人石及家族丑闻……不,家族秘密有关,为免真相泄漏,所以才匆忙闯进灰界——我们这样叫它。” 威廉避开二人目光,期期艾艾道:“大致是这样,很……很抱歉。” “因为和大人的家族有关,开膛手才懂得自己制造神圣武器吗……”雪莉深吸口气,像是勉强满意解释,续道:“而他打破那些什么东西,就是为了那被封印的贤人石吗?” 威廉疑惑的看着二人。 “丝”的一声,断了前肢的腐败者如毛虫破茧而出,重生的它四肢完好,不过前肢的上臂部分颜色略浅。人造生物头再左右转了转,笔直追在二人一猫身后。 “可恶!怎么办?”少女半转过头瞧瞧,艰难的扶着青年往前走。 “爱罗妮……”蜃楼道。 “闭嘴!虽然我超讨厌你的个性,但同伴就是同伴,我是不会放弃的!” “不,我想说,马上伏下。”蜃楼说罢,一手扯着对方,往前扑倒。 同一时间,破空声响起,一枝弩箭掠过二人上方,射往腐败者额头处。箭头命中瞬间,整枝箭竟倏地爆炸,瞬间出现一个小火球。 干扰和冲击力令腐败者的攻击缓上一线。须臾,另一侧仓库的屋顶出现一名约二十来岁,也是黑衣黑裤,理一个棕色小平头的女子。女子手一挥,六枝柳叶状奇-書∧網,长形窄身的飞刀划过空中,斜向四十五度角,刺向怪物较浅色的前臂。 命中,可是六枝中只有两枝成功刺入怪物身体,人造生物发出尖嚎,而且不由张开嘴巴。少女等人前方出现另一个约十七、八岁的东方青年,对方手持一把十字弓,弩箭朝着怪物口部迅速发射。 “大致是这样……”误会解释清楚,雪莉遂先向长老重点说明出现色彩的建筑和杰克的行动,再问道:“那么说,开膛手其实是令当年被分开封印着贤人石的哲学之蛋重现,好重新组合那东西吗?” “嗯,很可能是这样。” “但令祖先……啊,我没有不敬之意,他这样做不是很危险吗?就算不提开膛手,若普通人不小心打破了那些哲学之蛋,又或其本身被……嗯,例如被其它炼金术师发现,那怎么办?”青年问道。 “哲学之蛋本身是很完美的封印器材,加上制造者又是天才荣格,被魔法侦测到的机率极为低,”威廉道:“至于前一点,我猜这就是荣格把贤人石分开封印的原因。即使意外被普通人解放了,一来他们不懂使用,而且贤人石要组合起来才有效,分割的各部分同时被打破解放的机率有多高? 第146章 特别是其中一个就在伦敦塔内守护森严的藏宝室中!” 侦探沉默,好一会后,再问道:“但是开膛手有必要花如此多工夫吗?他为什么不在正常世界中,找回那些叫哲学之蛋的容器,这样子不是比较方便?要是真的找不到,重造那什么石不就可以了?” “你的意思是重新杀死五个人——又或更多,毕竟我不知道贤人石要求的材料多寡——但现在可不比当时的伦敦,警察系统改良、通讯、信息发达,可能他连第一个人也没杀到就被普通人又或我们发现了。”威廉回道。 “有关贤人石的制作详情等我不清楚,但凭对炼金术的知识,要制作如此具威力的东西,其所需魔法材料一定很难找,现在可能已没有了。 “另外,我祖父和父亲都推测过,在普通环境下,哲学之蛋内的贤人石可能会在一百年内分解,就如某些炼金术造的药物般。” “原来是这样……于是他才用了这个方法,把过去的哲学之蛋扯回现在时空……很荒唐的方法,但是很直接。” “唔。”威廉点点头,道:“现在综合已知的情报推断,这结界本质和“重现过去”的特质,都是根据施术者,也即杰克的记忆,以及自身的“存在”作为时空坐标……” 嗯,用阿海比较容易理解的比喻,这结界最终目的,就如一个网上搜寻引擎,以“开膛手杰克”这个“存在”为关键词,往时空回溯,搜索有关的事物。不过这搜寻引擎有程序上的缺陷,出现的搜寻结果不按次序排列,而且类型杂乱无章,“用家”也不能精确限制搜索范围。” 银凌海抓抓后脑,想起师父雯妮莎一直“教导”的,道:“我大致明白了,就如开膛手不能精密地操纵那些怪物的行动般,一种魔法有优点,也有相对的缺点。” “是的,这世上根本没有一种什么无敌的魔法或是法术。威力愈强大,风险和破绽就愈多,有多少优点就有多少缺点,有时甚至缺点比优点还多。” “对了,威廉先生,那么说,现在开膛手打破了两个哲学之蛋,也即已成功解开了贤人石的两个封印,他毫无疑问会继续干下去的,但哲学之蛋共有多少个?可以预测下一个哲学之蛋出现的位置吗?” “这……炼金术中有很多派系,背后用的法术系统也大异小同。其实之前我也有猜想过荣格封印贤人石的方式,但他是天才,多个系统也熟稔,推敲有一定难度。” “对了,”雪莉道:“第二个哲学之蛋——那块石头虽然上面什么也没有,但第一个哲学之蛋上有一个古怪的三角形图案,爱罗妮说那是炼金术中代表火元素的符号。” “嗯,是吗?的确有这个可能……我最初还想可能是用较方便的三元素系统……”威廉垂下双目,边思索边喃喃自语起来:“那么,荣格是根据四元素系统把贤人石分割封印于……等等!你刚才说爱罗妮?你们有办法对外联络吗?” “不,其实她也来了,但我们稍早之前和她失……” “什么!”威廉大吃一惊,本来还一直冷静沉着的他,整张脸瞬间寒了起来,怒吼一声打断雪莉,再大吼大叫的道:“那笨女儿来了?来了这危险的地方?我出发前故意不通知她……老天!她只不过是实习骑士,规定上如此危险的任务绝对没可能让她参与的!谁?是谁的主意?是你们?” 空中传来持弩青年的一声大吼:“中!” 腐败者口中爆出火花,它呜咽一声,旋身倒下,扬起地上大片煤灰。须臾,人造生物额头上的罗马数字开始龟裂,变成代表“零”(罗马数字没有零的符号)的一片虚白,然后,整个身体要开再裂开,化成无数碎片,复随风飘飞,有如和灰雾混和。 “解……解决了吗?”爱罗妮道。 “哈,纠缠这么久,终于成功了,我果然非常厉害!”蜃楼无耻的欢呼一声。 “我们先找个地方有遮蔽的地方歇一下吧。”女子来到众人身旁,六枝飞回来的小刀瞬间隐没,她又喘着气的道:“刚才那一招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是的,腐败者死了,其它较次的怪物可能会出现。”持弩青年也脸色苍白,“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的体力其实已……”青年没有再说话,呼了一口气,身子软倒在地。 “威廉先生你误……误会了,”二人被对方的反应吓了一大跳。银凌海和雪莉忙互相补充,大致说明前后的所有发生的事情。 青年再顿了顿,续道:“总之……我在干扰灰界外侧,闯进这儿时,令媛突然跟着跑进来的,没办法下我只好让她共同行动,很抱歉,我当时应该注意一点的。” “可恶……那笨女儿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威廉似没理会他解释,一副急坏了的父亲模样,喃喃道:“杰克……贤人石……太危险了,这太危险了。” “爱罗妮应该没事的。”雪莉想了一会,道:“我们或许可以……” “没时间了……要阻止开膛手……太危险了……对了,天亮时天火就会发动,对吧?对对……所以更没时间了……杰克……爱罗妮……”威廉似是关心则乱,仍喃喃自语道。 “唔,果然是不习惯前线作战的后方人员。”银凌海心忖,不过当然不好意思直说。 雪莉暗自摇头,从怀中掏出金属小盒,道:“无论是先找寻爱罗妮或是阻止开膛手,我们现在最需要的都是回复最佳状态。这是剩下的少许万能药,是在伦敦塔时,爱罗妮给我的,我们三人先分着吃了,再商量下一步吧。” 伦敦东区,布里克巷的杜鲁门酿造厂处。建于十九世纪的工厂已改建成酒廊及商店,各人来到位于二楼的酒吧内暂时休息。 雯妮莎坐在窗台上,视线从窗外仍保留着的烟囱和鹰形标志上转回,望向休息着的四人,从窗沿垂下的尾巴轻轻左右摆动,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各人吃了爱罗妮带来的万能药,正休息等待药力完全发挥作用。 经过介绍和交换情报,一副男装丽人打扮,眼睛细长,左边脸上有一道刀疤的女子叫铁伊·雷恩。而持弩,一头长发以鲜红布带从后束起的青年叫我孙子四[奇qisuu.书]武,现在正半躺着沙发上休息。 “嗯,原来发生了这些事,无声火没消息、艾勒里牺牲了,只剩下我们……”听罢爱罗妮复述一路经历的蜃楼沉思起来。 “对了,你们有看到我爸爸……威廉长老吗?” 三人均摇了摇头,好一会,蜃楼看看少女表情,才醒悟道:“放心吧,爱罗妮,威廉大人他是长老之一,实力不差,要死也不会这样快……不不,应该只是重伤半死或濒死一类。” “……” “那么你们进入这结界后,发生了什么事?”黑猫忽向三人问道。 铁伊、四武沉默了一会,瞬间露出刚才得知雯妮莎是吸血鬼的嫌恶表情。铁伊再假咳一声,道:“我们六人因为怪物袭击,被逼分成两组行动。我和蜃楼及四武在史皮尔菲尔兹及修提奇一带,与那大怪物及其它果冻什么的东西周旋追逐,打打逃逃……啧,那腐败者杀了又复活,而且像是哈姆雷特般,老是追着我们不放。” “可能是因为某人之前,有欠考虑的斩断它前肢,令我们和它建立了某种非理性的情感关系。”四武调侃道。铁伊立时瞪着对方。 四武吐吐舌头,道:“之后四周的地形和建筑逐渐改变了,那怪物又追得紧,我们再度被冲散,我是听到声音才赶来的。” “我也是,然后在赶来途中,遇上这个对武器控制力最弱的笨蛋,”铁伊指指四武,又古怪的道:“喂,四武,你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一类吧?” “线索?当然没有。”四武也以某种奇怪的口吻回道。 “真的?对了,蜃楼,你呢?你跑到哪儿去了?” “哼哼,”蜃楼闻言立时神气起来,滔滔不绝道:“好问题!一般武器对那些怪物没效,令我们只能直接用神圣武器作战,不断消耗自己的法力,连万能药也吃光了。所以博学又多才多艺的我,在路过一间超级市场时,突发奇想,可不可以混合普通的物品及神圣法术,制成辅助攻击的武器呢?” 他顿了顿,不容别人回应,再如唱饶舌歌般道:“结果就是爱罗妮刚才看到的那个特制鸡尾酒,爱罗妮,你和他们说说,刚才一击就让那怪物死了一死,对吧?话又说回来,我本来想造炸弹的,但这灰界—— “爱罗妮你们改的这个名字改得好,灰界真是要命,取的东西愈多,质量愈高,人就愈累。我怕没组合成炸弹自己就累垮了。啊,还是说回那燃烧弹吧,为了增加其黏着能力,我把旧轮胎切成小块,再溶进……” “够了!蜃楼!”铁伊、四武、爱罗妮甚至连雯妮莎也同时喝止道。 蜃楼没趣的哼了一声,半转过身,从衣袋中拿出一本笔记本和笔,边露出思索的表情,边涂涂画画起来。 铁伊没好气的转向少女,怀疑的道:“爱罗妮,就如你刚才说的,每次一有“颜色”的地点出现,开膛手就会出现吧?” “嗯。” “但我不明白,开膛手这一连串行动到底在干什么?他……”四武道。 “哇哈哈!说到这个,博学强记的我已大致猜到了,”蜃楼见机不可失,马上转过头来,兴奋的打断四武,道:“爱罗妮你说过,在那哲学之蛋上的碎片上看到一个三角形符号吧,对吧? 第147章 对吧?” “嗯,是的,那……” 蜃楼再道:“炼金术师平常记载事件或是施法时,会单一或合并地使用记号、象征、寓意、比喻和符号等,而其中最常用的就是由几何图案和线条组合成的记号,比如三元素系统的水银、盐和硫磺,比如水银的符号就是由上方一个半圆、中间一个圆形,再加上下方的十字组成,可以解释成力量再向上进化……” “蜃楼,长话短说!”众人同声道。 “好吧好吧,”蜃楼啧了一声,却仍不悔改把笔记本某一页翻开,边向众人展示边道:“这些就是其中某些记号的样式。”(如下页) 看到众人一副愣住的样子,蜃楼一脸极度满足的表情,连珠炮道:“除了这些简单的记号外,炼金术师还喜欢用图画或形象式的比喻,比如太阳花代表红色的炼金药液、飞鸟或羽毛表示大气元素、灰色的狼表示锑等。这很有趣,涉及符号学上的符意和符指,大家还不明白的话,我再用下一页的草图……” “我们完全明白了,老师。”在场的吸血鬼和神圣骑士再次十分齐心的道:“请说重点吧。” “对不起,我刚才一时……乱了。”终于冷静过来的威廉,深呼吸了一下,尴尬的继续讨论道:“那……那些炼金符号就如我刚才所讲般。另外,除了直接比喻,比如用火炎表示火元素等外。炼金术师也会单一或合并地使用记号、象征、寓意、比喻和符号等。” 此时他略微犹豫的停顿了一下,才道:“……从前两次开膛手的行动推断,他已打破了火元素和……嗯,象征土元素之岩石这两个哲学之蛋,那么他还要找寻和破坏剩下的两个……嗯,代表风元素和水元素的哲学之蛋。” “那么说,我们还有两次机会阻止开膛手。”雪莉咬了咬牙,道:“这次我一定不会让他再在我眼前溜掉!” “唔。”银凌海只轻轻点点头,思索着。 “因此,在当神圣骑士之外,还兼职写奇幻推理小说的我——蜃楼的推论是,”蜃楼像是喝醉酒般,脸色红润的道:“开膛手不以杀死当时碍事的雪莉为第一优先,而是着力于破坏那哲学之蛋,在那炼金容器内,一定有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事。 “再配合现在出现的“过去实体化”场景,他一定是想找寻这些哲学之蛋,再一一加以破坏——虽然我不知道破坏是为了什么。但正如我上一部小说中引用……” “咳咳咳……”大伙儿突然喉咙痒了起来。 “ok,ok,现在灰界没有解除,证明开膛手的“破坏哲学之蛋”行动还没完结,再配合我刚才所讲的炼金符号理论推测,一定有复数以上的哲学之蛋存在。而根据四元素系统,最大可能是共有四个。之后的哲学之蛋,应该分别有代表土元素的符号或象征物,比如它是一片石片什么的,风元素就是一阵风…… “啊,不不,有时炼金术师用的象征方法是抽象的,要靠联想力,所以可能是一头雀鸟状的摆设什么的,又例如……” “咳咳咳。” “好好,你们别瞪着我,因此结论很简单,开膛手还要破坏余下数目不明的哲学之蛋才行,我们只要留意和伦敦塔时般,突然变成正常颜色的地点就成。” 沉默。 再沉默。 “凭这样单一的线索推敲出这么一大堆东西?”众人中不知谁人悄声说。 “真的很牵强呢。”众人中不知谁人回答。 “感觉上很先入为主。” “难怪他写的推理小说没销路。” “对对。” 蜃楼呜咽一声,转身蹲在墙角旁,以手指画圈圈。 铁伊没理会对方,假咳一声,向众人道:“好吧,我们先假设蜃楼的推论是对的,开膛手的目标是那些什么蛋的,反过来说,在那些什么“过去地点”重现前,他也不会有什么行动,大家同意吧?” 爱罗妮和四武点头,黑猫则半眯起双目,像是想什么,至于蜃楼……没有人在意。 “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先休息一会,等治疗药百分之百被身体吸收,好回复最佳状态,”铁伊道:“再移动到近河岸处,待在灰界的中心区域附近。一有什么异动,我们可以马上对应,总胜过之前般,零散的和开膛手在玩躲猫猫。” “等等,”爱罗妮立时道:“我想问一件事。” 房间内传来威廉有节奏的呢喃声,长老正独处着,集中精神施行肢体再生法术。 守在房门外的雪莉,看了看倚在窗旁监视的侦探,想了一会,犹豫的道:“喂,阿海。” “嗯?” “其实,你……你是怎么想这个灰界,还有开膛手的?” “唔,这个计划很大胆而且疯狂,”青年沉吟了一会,道:“表面上他有很大的优势,但当中不可确定的因素太多,感觉上有种孤注一掷的感觉,比如……” “我不是说这个。”雪莉有点没好气的道:“我们闯进这结界前,阿嘉莎大人曾说过这结……不,这“世界”和开膛手的内心连动,是其内心反映。那就是说,他眼中的世界是灰色的,人类以及其它活物,在他眼中都只是虚无的影子,没有存在感。” “……” 她顿了顿,双目焦点移向他身旁的窗户外,彷佛不是和眼前的男子而是和灰雾对话般,道:“世上只有自己是彩色的,其余的人都不存在,是黑白的,是灰色的影子。那么到底自己是众人中的怪物,还是一个待在怪物群中的人?” “对不起,但我认为你想太多了,”青年抓抓后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和你们神圣骑士是有……一些大部分普通人没有的能力,但……” “所以我才不明白你在想什么,”雪莉打断道:“你一直在干的事,对付为恶的黑暗生物什么的。但你是吸血鬼,是怪物——不要紧,其实我也差不多。 “你知道吗?血族的寿命很长,你终有一天会发现身旁认识你的人和你有联结的人都死了,这世上只剩下你一个,孤独的存在。你是个没有历史的生物……和我一样。” 银凌海想了一会,再道:“对不起,我不明白。” 雪莉愣了一下,像是意识到自己表露出感情,忙半转过头去,好一会才道:“对……对不起,我一时激动了,可能是这灰界的影响……我的意思是……嗯,你知道我们“野兔骑士”是什么吧?阿嘉莎大人应该说过我们的性质吧。” “嗯,你们是专负责危险任务的精锐部队……对吧?” “精锐部队?真是荣幸。但阿海,我们野兔骑士其实就只是“野兔”,连马也不是。和那些世袭,有传承的“贵族”骑士世家不同,我们始终是“平民”,是没有历史传承的战士。我们不过是必要时可牺牲的炮灰部队,未来是一片灰暗……不,我们是囚徒,就如斗兽场上的角斗士,无论输赢,命运其实都在观众手中。” 青年想起罗马时期的斗兽场,当时角斗士即使得胜,只要表现不能令观众满意——透过姆指向上竖的手势,象征脖子上插着一把剑,同样会被处死。 雪莉瞬间像是哭又像是发怒,再道:“总之,你不觉得和开膛手战斗,有种互相残杀的怪异感觉——怪物间的互相残杀,你不觉得吗?吸血鬼侦探?” “我……” 呢喃声结束,威廉的声音传来:“我的法术完成了。” 骑士团长老的声音彷佛把女骑士拉回现实,后者忙道:“这……刚才……对不起,我刚才的说话请你忘了吧,我只是一时……以为找到和自己相同的人……总之,请别向其它人提起我刚才说的事,我诚恳的拜托你。” “嗯,请放心,我不是大嘴巴。” “铁伊,你说什么?”爱罗妮听到对方的响应,近乎大吼道。 “我相信你的听力很好,我是说,下一步行动是全力赶往哲学之蛋出现的地方,阻止开膛手,”短发女子道:“这是最优先——也是唯一的任务。” “但,爸爸他,也许我们可以先……” “我们不可以。你自己告诉我们天火将会在日出时降临,万能药又用完了,我们没有时间和资源浪费。” “但……但是……” “我不知道浮士德长老私自行动的动机,也没兴趣深究,事有轻重缓急。总之,我不会协助你找寻他——或许哲学之蛋出现时他会赶来,总之你可以找其它人,但不包括我。”铁伊索性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回复体力。 少女望向其余二人,两人古怪的没有说话,蜃楼歪了一下脖子,却仍旧沉默。 银凌海站在窗外,默默看着远处,在灰雾中只剩下大约轮廓的伦敦桥。 身后响起一拐一拐的脚步声,青年这才察觉到而回头,对方是威廉。 自己的感应能力愈来愈弱了吗?吸血鬼心忖,再看看对方已经再生的足部和附带的衣服鞋子,道:“威廉先生,你的脚已完全没事了吗?” “我正努力促进它的血液循环——在这结界下,令它再生竟然消耗了我近三分之一的法力,我要经济一点。”威廉顿了顿,道:“雪莉呢?” “我们方才商量过,乘这段休息时间,她待在另一边的制高点处,以便第一时间察觉下一个哲学之蛋的出现。” “嗯,”威廉点点头,道:“一路上,爱罗妮一定给你脸色看吧。” “呃……完全没有这回事,她相当亲切。” “你是个绅士,可惜演技不好,而且我很清楚我女儿,爱罗妮的母亲,即我的妻子,来自普通的法国南部农家,她天生有特别的能力……其实也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异能,只是可预测明天会否下雨,寻找失物等。” 第148章 “……” 中年人顿了顿,道:“有一次,一名孩子在附近废弃矿坑走失了,她冒性命危险,完全发挥自己能力,准确指出孩子位置,令孩子获救。大家虽然很感激她,但之后的目光却逐渐改变,最后甚至把各种祸事都推……总之,她被逼离开家乡,来到英国,我也是在那时遇上她。” 说到这个,威廉竟老脸一红,道:“啊,我扯远了,总之,她心中一直介怀,最后郁郁而终,这事对我女儿的人生观有很大影响。” “威廉先生……” “天,我又扯远了,每次一提到这笨女儿我就……总之,经过之前和怪物交手,嗯,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真的不擅长战斗,即场反应和应变甚至比不上一个见习骑士。 “如果把所有能力单纯数值化的话,最高的当然是我,但我肯定,在实战中死得最快最早的一定是我。” “威廉先生,请放心,我……” 长老挥手阻止青年再说下去,道:“所以我有一件东西,想拜托你交给爱罗妮——要是有个万一。”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条项链,项链为黄铜材质,圆形,上面有一条圈成一圈,自己叼着其尾的蛇。 青年轻轻碰触一下,立时有种古怪感觉,像是手上所有汗毛同时被人扯了轻轻一下。 “这……” “你的感觉很敏锐,项链上有……某种魔力,”威廉咳了一声,道:“这对我们帕琴尼家有某种意义,爱罗妮身上也戴着一枚一样的……而我来此之前把……不,我的意思是,总之,要是我有个万一,请你把这项链交到我女儿手上,告诉她打开书房后方的保险箱,内面有我进入灰界前写下的一份文书,是有关……嗯……家主守则、财产处理方法等的事情。” 第八回:炼金材料:囚徒 你有没有这种感觉:这群人根本没有团队作战的意思, 目标虽一致,却又有点互相忌惮,互相监视—— 爱罗妮的目光移至窗外,街外的伦敦仍旧是灰色一片,她轻按玻璃,窗子反照出赤发少女模糊的身影,和窗户外的灰雾并合,红与灰乍然成一。然后,人的回忆就如人的死亡,喜欢突击。 少女瞬间想起父亲、剑术老师雪莉……好吧,勉强还有那头吸血鬼……啊,还有刚才看到的“过去景象”……对了,雪莉姐姐上次在牛顿见面时,说过的“骑士之心”的考试问题,自己还没想到答案…… 爱罗妮,知道吗?我们其实都是命运的囚徒。 我不明白,雪莉姐姐。 你有听过那道令所有男性痛苦万年,永恒的问题没有? 什么永恒的问题? 嗯……那就是,心爱的女子和母亲同时坠海,她们都不懂游泳,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爱罗妮,如果你是男的,有人问你这个问题,你的答案是什么? 嗯……我……嗯……怎可能选择,两个都是我重要的人耶! 是吗…… 雪莉姐姐,你呢? 我?……我……我会意识到她们之所以同时陷于困境,是因为我的“存在”。因为我,所以这个问题、这个考验才会出现,她们才会遇险,要做的事,其实只有一样。 我不明白。 你知道我们神圣骑士的作战服饰,为什么以黑色为主色吗? 嗯……方便我们兴起时,加上披风和在胸前画上蝙蝠标志,然后在空中荡来荡去? …… 雪莉姐姐,你的脸扭曲了,不舒服吗? 不,没什么。爱罗妮,那是因我们相信,在这个世界,天使有时也要穿着黑衣出现。 你这样说我更不明白。 两条问题,但答案也是同一个。 这……有没有更多提示?我可以问现场观众吗?咦?雪莉姐姐,你的脸又扭曲了,你确定你没事? …… 雪莉姐姐? 喵的。 什么? 我说你要愣到什么时候?! 声音是雯妮莎? 少女从发呆状态中醒了过来,双目聚焦,这才意识到眼前站着的黑猫。 它咆哮了一声,道:“小鬼,我知道有些结界初期没什么异样,让闯入者减轻戒心,然后才慢慢削弱进入者的精神,比如令他们发疯、忧郁而自杀等。我不知道灰界有没有这效力,但拜托你注意一下。” “哼,知道了……等等,雯妮莎,你是在……嗯,担心我吗?” “谁有这个空,我只是有事想问……” 爱罗妮没说话,忽然上前一把抱起黑猫。 “放……放手……别摸我的肉球……” 少女顽皮从后抱着黑猫,一手抓摸其脸颊两侧和下巴,故意发出嘿嘿怪笑,道:“哼哼,小姐,嘴巴说不要,身体却很老实嘛。” “放手……唔……再下一点……下巴这儿……很好……” 爱罗妮又紧拥着黑猫,再悄声道:“对不起,我好害怕……我很担心,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担心大家,担心爸爸,担心雪莉姐姐,担心……担心自己什么也做不到,我不知道,我只是很担心很担心。” 黑猫沉默了一会,才道:“你们之前在教堂……不,那进入灰界的六个骑士的性格、行事风格什么的,啊,算了,还是先从你们进入前开始说起吧。” “你问这个作什么?” “小鬼,叫你说就说。” “喂喂,你可是吸血鬼,而我是神圣骑士,虽然我是见习骑士没错,可不是见习傻瓜。你要我透露同伴的事,最少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你不是见习傻瓜,你已经获一等荣誉毕业了。”黑猫没好气的道:“你不觉得这群人的行动,有种不协调之处吗?虽然以对付杰克为第一优先,但先集合所有人力量,以多攻一,不是更有胜算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用用你头壳内的灰色脑细胞。”雯妮莎道:“想想他们——包括你的雪莉姐姐,复述闯进灰界的经过和作战规划,还有一直以来的言行对话。你有没有这种感觉:这群人根本没有团队作战的意思,目标虽一致,却又有点互相忌惮,互相监视——我甚至有种他们故意保留实力,逼其它人先出手的感觉。” “是你多心了吧,他们……我们七人都是临时召集而来的,有些虽然平素有交往,比如我和雪莉姐姐及艾勒里,但比较少团体作战经验,这环境又如此特殊,缺乏默契是正常的吧。” “哼哼……好吧,我也知道这论点可能……算了,当我没说过……对了,还有另一件事……” 黑猫忽顿住,跃离少女怀抱落到窗台上,全身毛竖起,向门边怒吼道:“是谁?” 爱罗妮随即转过头,门外出现的竟是蜃楼。 “不畅销的推理小说作家,你偷听了多久?” “从“没有团队作战的意思……”那部分开始,”蜃楼晃晃肩膀,道:“我没打算偷听,而是来道歉的,不过现在你们要外带多一个解释吗?” “愿闻其详。” “很简单,我们都是囚徒,陷身于囚徒困境中。” “威廉先生,我不明白,”青年摇摇头,道:“我是吸血鬼,你其实交托给雪莉小姐更好……” “我知道,不过我从玛波和尼考尔那儿知道你的事,现在这是个异常的环境,在“异常”的环境下,人就会不自觉的作出“异常”的思维,比如最多人选择的:以利己为最优先。” “所以我就是说……” “你听我说,这就是你和其它人……甚至大部分吸血鬼相异的地方,你是个任何时候,都把他人置于自己之上的人,从以往你“处理”的案件就看得出来。这令你可以在异常的情况下,保持正常的思维——事实上成为血族的你一直在做这回事。” 他顿了顿,忽往一旁看了看,摇摇头,再道:“并非我不信任雪莉,事实上那六名骑士中,我最信任的就是她,但重点是,骑士的组织本身及其训练,有好的地方也有坏的地方,明显地这次……总之,拜托你了,银先生。” “不,我拒绝。” “银先生,你就听我……” “威廉先生,我没有你想象中般厉害,”青年摇摇头道:“我也会动摇,我也会为各种东西定一个……用我一位朋友的口头禅:“重要度排行榜”。 “或许我总有一天会把自己置于一切之上,或许是下一分钟,我不知道。我……我只是个在“正常”情况下也会作“异想”思维的人,我不可信任,所以…… “总之,你也看到我和你一样,因为干扰灰界而身体逐渐被灰化,我和你算是生命最危险的人。 “因此……我是说,总之……总之……我会尽一切力量保护大家,阻止开膛手,但那项链你就亲手交给爱罗妮吧。” “……” “囚徒困境?” “这是博奕论中的其中一个模型,”蜃楼托托眼镜,以一贯百科全书式的口吻解释道:“嗯……假设爱罗妮你和小猫咪,因为涉嫌偷吃烤鱼被我捉住了……” 雯妮莎小小的咆哮了一声,不过想到对方的啰嗦,和对作家的少许敬意,勉强忍住。 “因为只是涉嫌,我没有实际证据,所以只要你们共同保持沉默,不承认罪行,我顶多也只能碎碎念你们一顿——前提是你们不知道这点。 “总之,我把你们二人分开审问,并且告诉你们,如果二人只有一个人坦白,坦白者将被当场释放,不坦白者将被判重刑——比如被我亲吻。” 少女和黑猫同时极度恐惧的打个寒栗。 第149章 “也不用这么坦白。”蜃楼瞬间额冒青筋,道:“总之,你们毫无疑问应该互相合作,共同保持沉默。但事实并非如此,比如小猫咪,它认为如果自己不坦白,而爱罗妮坦白的话,她就会被释放,而自己却要享受我的亲吻。 “当然如果爱罗妮也不坦白,情况是最佳的,但小猫咪无法确信爱罗妮在这情况下不动心。而小猫咪选择坦白的情况下,无论爱罗妮坦白与否,它受到的惩罚都轻于前者。 “因此小猫咪最终会选择坦白。同理爱罗妮也会作同样的决定,结果就是你们二人都承认偷吃的罪行。” “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刚才那段又长又闷的说明,是在什么推理小说上出现,我肯定作者是故意拖字数骗稿费。”黑猫道。 “个体的理性往往带来集体的不理性。总之,我是想说,在骑士团中……不,光明的那一边里,我们并非“贵族”,只是“平民”,所以只是……也只能当炮灰部队,尽在干最危险的工作,被当成好用的棋子,可牺牲的怪物。骑士团和十九世纪的英国一样,都存在两个“国家”:贵族和平民——其实现在也一样,只是换了名称。” “……” “总之,大家都想被当成人,在骑士团中当“人类”,不再是“野兔”——我猜也包括你的剑术老师。爱罗妮你也记得吧,在出发前,长老议会说任务完成后,会获特殊破格晋升为七元德骑士。 “对一般人来说,情况就如一间公司的普通清洁工人获晋升为ceo一样——而且永久续约。这种黄金机会过去五十年都没出现过,猜想接下的五十年也不会有,最可惜的是空缺之位只有一个,所以该给哪一个……你们明白了吧?” “噢。”黑猫叫了一声。 “但……但是……”爱罗妮像是被迎面打了一拳般。 “我们好歹是神圣骑士,不会暗算同伴,也真心诚意的想消灭开膛手——但更绝不介意自己是消灭他、最大功劳的那一个。 “我不期望你能真正明白,爱罗妮,现在我们可以吩咐指挥你,因为你仍是见习骑士,但你成为正式骑士后就会在我们之上,因为你终究是“贵族”,是一生下来就有历史的“人”,并非我们这些没有历史的“怪物”。” “……” “总之,骑士团就是这么一回事,甚至……嗯,可能某人消灭了开膛手,但因为你在场,所以你获晋升的机率,可能比我们一干人等还要高……嗯,这个比喻有点夸张,但你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 “我……我……” “故此这可能就是原因:我们未能通力合作,战斗时各自为战的原因。”蜃楼忽激动起来,道:“我们不关心已经牺牲的艾勒里的原因;不关心无声火那哑巴和威廉大人行踪的原因;我们有什么奇怪行动的原因;以及我觉得不爽但又没法抵抗这种诱惑,因罪恶感而跑来这儿,向你们说一大堆废话的原因。 “总之,囚徒困境的结论就是:“最符合个人理性的选择,却是集体非理性的。”而这……这就是长老议会的理念,要突破个人的小利益,着眼整体世界存亡,所以发动天火——牺牲灰界内小部分人的生命,保全全体大部分人的生命。” 他又顿了顿,却又自相矛盾的道:“又或是,他们决定在“战争”开始前,避免大规模的损耗自己实力,作了个符合“个人”利益的理性选择。” 最后的一段话令爱罗妮完全陷入混乱状态,她不由道:“蜃楼,你到底想说……不,你的意思其实是什么?” “没什么,只是你终有一天会继承威廉大人的地位,成为长老。总之,如果在上面作决定的人——一、两个也好,能好好想长远一点,对大家都好。 “就是这样……嗯,抱歉,在“异常”的情况下,人就忍不住有“异常”的思维,你要是不明白,就简单的当成这是个疯子的呓语吧。” “……” “好了啦,如果我在自己的小说中,加上这么一大段屁话,读者一定会撕书的,所以我就先退场吧……对了,铁伊说三分钟后出发。” “……”少女没有说话,黑猫则尾巴轻摆,转身望向窗外,像是刚想起某些事情般。 下一个哲学之蛋快要出现了。开膛手的内心是一片混乱,完全混乱! 巧妙地运用各种形势、地利等,把敌方的破绽变成对自己有利的因素,虽然绝对有运气因素存在,但总算见步行步的不错。 不过现在……那变量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怎么一回事? 总之,要想办法。 众人沿东区的街道,朝河岸方向前进,在前头的四武忽打了个手势,众人立时停下。 “溶解……溶解……切割……切割……”前方不远处出现久违了的小孩嘻笑和老人沙哑的声音,一团团果冻开始自水沟、出水口处冒出,街道前方则出现切割者向众人推进。 “这么多人聚集和散发的气味,加速引来它们吗?”铁伊嘀咕了一声,手摸向戒指,六把长身飞刀出现。 “爱罗妮不是说过有复数以上的腐败者吗?没遇上那个已经够幸运的了。”四武持弩在手,回道。 气氛紧张下,黑猫忽轻轻抓抓爱罗妮,示意对方噤声,再从其怀中攀到肩膀上。 “怎、么、了?”少女不解,但仍配合对方,嘴巴动了动,作无声的询问。 “我、有事、调查、一个人、别让、发现、暂时。” “但……” 雯妮莎瞪瞪少女,道:“趁、注意力、怪物、骑士、之间、我、安全、信任、我。” 黑猫再无声的跃到地上,回头看了少女一眼。 “明、白、了、小、心、点。” 黑猫高速奔去。 雪莉的脚步声忽自楼梯处传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女骑士出现在二人面前。她好奇的瞧瞧气氛奇异的二人,再道:“灰雾愈来愈浓了,好像要遮掩我们视线般,我建议移动到靠近河岸一带,那儿的能见度比较好,可当瞭望台的高建筑物也比较多。” 很奇怪,有种……好吧,用那笨驴的口头禅,有种不协调的感觉。虽然我方表面上有优势,但……黑猫一边奔跑着,心中在努力弄清不协调的源头。 现在这个身体不能……直接战斗,那就用自己可以用的方法参与作战吧。 雯妮莎迅速奔至东区与伦敦城边界,刚才对决影像出现的位置,再跟随荣格一拐一拐的影像前进。四周的灰雾时浓时淡,令街道两旁古代与现代夹杂的建筑物都统一化成纯粹的轮廓。同时却又突然起风了,古怪的气流向河岸方向吹去。 黑猫来到衬裙巷一带,一所老旧的三层大宅处,荣格的身影于门外消失。它观察了四周一下,先跃到一旁现代报摊的顶篷处,再跳往旁另一所古建筑的屋檐,交叉跳跃地来到二楼的窗台处,再从上方打开的小气窗钻进去。 这是个类似书房的房间,书架、桌上甚至地毯上都堆满书籍和文献一类,荣格无力的倚坐在书桌前的大椅上,拚命喘气。 敲门声响起。 爱罗妮等人边战边逃,勉强摆脱众怪物,来到位于芬查奇街上,一所商业大楼处。 “怎么样?”铁伊向攀到建筑物夹角,做成怪兽形状滴水嘴上的四武问道:“看到什么了吗?” “有了,那儿的雾变成淡黄色……应该是靠近伦敦桥的方向……” “嗯,第三个什么蛋出现了吗?”铁伊道:“好吧,马上沿那个方向出发。” “进来。”荣格道。 一名穿着女仆制服,提着蜡烛的老妇人进来,看到脸色苍白的主子,立时吓了一跳,道:“老爷,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 “但……” “我没事,出去。” “是……是的,对不起。”女仆慌忙行了个礼,匆匆带上门。 荣格又喘了口气,掏出打开书桌的一个抽屉,从中拿起一瓶液体,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大口,脸色立时红润起来,呼吸平顺了,鼻端却同时流下道血来。 他以手擦擦,又按了按书桌侧一个不起眼的花饰,吱咿一声,墙上的书柜往旁滑开,现出一间密室。荣格略微踉跄的走进去,黑猫连忙跟上。 南岸,接近设计博物馆附近。 威廉忽踉跄了一下,身旁的青年忙扶起对方。 “没事吧,威廉先生?” “没什么,虽然万能药很有效,但我身上的灰化程度更严重了……不,请别理我。” “那种淡黄色的雾又出现了。”雪莉从一枝旗杆上轻巧旋身而下,道:“是在伦敦桥那边的方向。” 密室就如一间小书房,但只有几个小气窗在墙上方,四边墙壁上都是置物的木架子,一张木桌上放了槌子、锉刀、烧杯等实验用工具。 荣格忙碌起来,他从一架子上先拿出一些药草、不知名粉末等,混合在一个装了液体的罐子内,再从一旁的小几上拿起把刀子用酒精消毒,毫不犹豫在手腕处狠狠的割了一刀,鲜血立时从伤口处涌出,他把手伸进罐内,搅拌液体。 好一会,荣格喘了口气,提起割伤的手先包扎好伤口,再以另一手沾了些混和了血而变得黏稠的液体,像使用颜料般,在木地板上涂画起来。 他动作迅速,好一会已画好一个魔法阵图案,炼金术师又小心的从旁边柜子中拿出一具鸽子的木雕,用小刀在其身上逐一刻上e、m、e、t、h等几个字母,再将其放在魔法阵中央。 第150章 荣格深吸口气,先呢喃着几段不知名的句子,整个魔法阵开始发出微光。他再向着虚空道:“嗯,ww,好吗?原谅我要用这个方法给你讯息,因为我只知道你待在那日出之国,但不肯定确切位置。 “和我有共同目标的伙伴啊,我快要死了,是的,当你看到这段讯息时,我应该已经死了。我在死前想告诉你,人造普纽玛的主意的确可行,我成功造出来了,创造了人造生命——和你的设计有很大相异——就如我们之前争辩过的,不过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构思,而且毕竟那种酵母是我发明,也是自己最擅长的,嗯,或许是家族传统影响吧。” 他喘了口气,再道:“总之,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就知道我遇到麻烦了。人造生命的灵魂并不完全,寿命大约只有大半年,唯一能让它活下去的方法就是贤人石…… “是的,别惊讶,朋友,它学习能力很高,竟然自行解读出文献和使用你给我的材料,再以人的灵魂制造出这终极金子。它将自己叫作杰克(jack),杰克有陌生人、多才多艺的聪明者的意思,算是在反讽我——或是其它人类吧。” 炼金术师一边耳朵开始溢出血来,声线也开始变弱,道:“没时间了,我长话短说,你可以想象到,因为杰克这个样子和能力,我很难才确定它的真……老天,简直就像变形怪……总之,幸好在它杀了第五个人时,我及时阻止了它。总之,都解决了,我会把一切事情都埋葬。” 鸽子雕像的双目忽转了转,身体开始动起来,变成一只普通的鸽子。 “就如东方人说的,”荣格忽转用汉语道:“我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我始终视你为攀登同一座山的好伙伴——虽然大家选的路线不同,而且我始终认为艾略克希尔酵母比较好……总之,我的博学友人,我要给你忠告,如果你还在走这条道路,请小心一点,况且你喜欢使用人的肉体作外表结构,麻烦一定会比我多。” 荣格深吸口气,道:“愿真理与你同在,朋友。” 他又挥了一下手,鸽子立时飞起,再从气窗处钻出去。 泰晤士河河岸,伦敦桥与巴拉高街接壤处。 众人沿桥来到南岸,在现代化的伦敦桥旁,竟同时出现另一条古老的石桥,石桥上异常“热闹”,宽大的桥面布满房屋、商店甚至市集,过去的幻影人像熙来攘往。 “是重建前的伦敦桥吗?”蜃楼仍死性不改的道:“嗯,说到这个,旧桥从罗马时期至一七五零年都是伦敦唯一的跨河……” “够了,蜃楼,这不是旅行团。”铁伊打断道。 “地点应该是这儿。”四武指指众人前方,不远处的伦敦桥地铁站。 与火车站接近的地铁站变成淡彩色,整个建筑及附近的地面却有如马赛克图案般,现在和过去的场景混杂,一片玻璃幕墙旁是砖砌成的墙壁。 入口一旁立有红色圆圈蓝字的现代地铁标志,不远处却又出现由亚麻布做的袖口伸出的大手,属维多利亚时代的地铁标志。 “是在地底?”四武看了看,有如正喷出浓烟,活火山口的地铁车站入口。 铁伊回头,远眺桥另一边,开始逐渐接近的溶解者和切割者,道:“没时间了,我们……” 荣格剧烈的喘了口气,又把之前余下的液体一口喝光,身子转向另一边墙上的木架子。他呢喃着和之前近似的句子,木架逐渐发亮,不,正确来说是木架上的东西发亮。 分成若干层的木架上有无数小玻璃瓶,每个瓶子里都有一个成人手掌大小的小人,背上长着半透明翅膀。 “全部都给我醒来吧,我的荷姆克鲁斯。”荣格的嘴巴溢出血来。 小人发出微光,玻璃瓶出现裂痕。 荣格再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刻满拉丁文字的玻璃瓶,内部有颗彷佛有如实质的发光小球,他轻轻打开取出,呢喃几句,光球光芒更盛,左右手一分,像是从光球中取出什么,再收到怀中。 “砰!砰!砰!”所有玻璃瓶由内至外裂开,空中出现近百个小人。 荣格脸色已变得死白,他轻轻把光球抛到小人聚集处,众小人忙“接着”光球。 “去吧,把一切事情处理好,就如我所思的外型和摆放,切实执行。” 带着光球的众小人纷纷从气窗飞出去。 “好了……还有最后一步……第一原质……”荣格摇摇晃晃的离开密室,黑猫亦步亦趋。 荣格从书房步出走廊,下一刻,门外传来对话声。 “老爷,你在吐血……” “别噜嗦,退下,我还要把第……” 被挡在门后的黑猫想了想,一跃,从上方气窗处穿出,却发现自己身在一条普通的公寓走道处。 啧,不完全的过去重现吗? 门后再次传来刚才对话的声音:“老爷,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 “但……” “我没事,出去。” 又回放吗?没办法了,但刚才……等等……莫非……黑猫尾巴摆了摆,忽浑身一震,像是想通了什么,身影往最近的窗子投去。 南岸。接近贝尔法斯特号停泊的码头处。 银凌海忽站定了身子。 “怎么了,阿海?” 吸血鬼指指前方远处的海兹商场,雾中出现一道以四肢爬行的身影。 “是腐败者……它正朝伦敦桥河岸的方向去了。”威廉道。 “等等……”雪莉忽皱起眉头。 腐败者没有转过身子,似没察觉到三人,忽往泰晤士河的方向走去,迅速没入河中。 “它……投河干嘛?” 顺着颜色变化,爱罗妮等人,沿车站售票大堂往北线方向前进,淡黄色的雾像开玩笑的又逐渐散开。 铁伊一脚踢开一道印着“乘客止步”的大门,内部是个金属扶梯,众人再依次上去,发现来到另一个月台处。 月台靠近他们的这一边,即约三分之一的面积,是一片破败,地面都是灰尘,金属壁板上都是铁锈,混凝土墙壁上是现代涂鸦,另一边壁上有着略微模糊不清,写上“在此等待北线列车”的标语。 但另外三分之二的地方则热闹得多,月台上,是维多利亚时代在候车的人群,空中隐约传来汗臭、煤烟味及香烟味道(当时地铁内准许抽烟),铁轨上则是一列式样古旧的地铁列车。 “这是……我不知道伦敦有这个地方。”四武道。 “这是伦敦地铁路线的废站,这车站原来也是伦敦桥车站的一部分,后来被弃用了,”蜃楼说明道:“二次大战时曾被用作防空洞,现在偶尔也被英国消防员借用作演习,还有……” “少废话,”铁伊不耐烦的道:“老是说些可有可无的细节,怪不得你写的推理小说没人看。” “呜呜呜……” “但是那哲学之蛋在哪儿?”爱罗妮像安慰小孩般给蜃楼摸摸头,再问道。 “可能在那儿。”四武再指指月台更前方。 那儿的一面墙正不住变化着,从混凝土到砖到普通泥壁,有如dvd在倒转般,好一会,墙壁上出现一个约三人宽、一个成人高的拱门,而且色调鲜明。 黑猫沿塔桥奔往对岸,心中思潮起伏。 嗯……如果我的推理没错……那群笨蛋的情况,要糟糕可以很糟糕…… 雾时聚时散勉强可看到桥的左方,那儿有幢不完整的维多利亚时代建筑物,较远则有是一幢如白色方糖的设计博物馆。 奔至南岸时黑猫忽地一愣,幸好雾也于此时略微散开,令它发现了岸边的怪异物体。 它上前细看,那是一具人的尸体。不,应该算是只剩下白骨和少许黑色衣服的残骸,血肉应该被溶解者吃掉了吧。 黑猫眯起双目,尾巴急速摆动,再继续奔跑。 嗯,看来我的推理要修正……不过情况仍旧糟糕…… 铁伊手中的飞刀响起一阵清鸣,她向众人道:“好吧,那我们就……” 整幢建筑物倏地震动起来。须臾,众人身侧,较远方向的隧道壁忽地裂开,然后一只巨手猛地击穿土壁,女高音的尖叫传来。 “什么?” 众人身侧较远的隧道壁忽地裂开,然后一只巨手猛地击穿土壁,女高音的尖叫传来。 “腐败……” “是……腐败者?它是怎么来的……” 人造生物迅速跃到月台处,水也开始自墙上的破口处慢慢涌出。 “我明白了,”蜃楼打了个响指,道:“因为地铁出入口太窄,所以它利用地下河或是地下水道……可能是因过去重现而出现的,连接泰晤士河的地下河,好直接来到这地底车站吗?唔,真的很聪明!啊,说到伦敦的地下河,其中较有名的就是弗利特河,它本来是地面的河流……” “你有完没完!”铁伊敲了蜃楼的头一记道:“开膛手应该还没来——前提是这什么蛋所在之地,没有其它出入口,不过这也很难说。你们引开那怪物,我进去看看。” 铁伊说罢,一马当先闯进去。 “这男人婆太冲动了。”四武摇摇头,道:“你们二人尽量纠缠着那怪物,我去支援她。” 脚步声再次响起。 “喂……喂……” 圆弧形的天花板如地震般抖动,灰尘落下。人造生物的身体活动,虽然在地底月台上不甚灵便,左右前进都被抵着,但其左前肢瞬间倏地伸长,柔若无骨,无角度限制地左挥右舞,把遇上的物品都击成粉碎。 第151章 灰尘再被刮起,巨鞭破空往爱罗妮扫来。 “小心!”蜃楼一把搂着爱罗妮的腰,手中的素色黑皮衣倏地伸长,卷住较远的一个站牌,往横一荡。 砰的一声,二人刚才所站的混凝土地板已留下一个长条形深坑。 “攻击方式又改良了吗?怎么办?” 蜃楼小声的在少女耳边说了几句,再道:“爱罗妮,接下来拜托你了。” “我一个人?蜃楼,你这混蛋!” 巨鞭又挥至。 铁伊从拱道入口往下走去,石制的粗糙通道尽头,是个甚大、成长条状的空间,地板及四壁都是粗糙的石面,支撑处都有粗大的承重石柱或承重墙。 最接近入口处的柱子上刻着:“圣尔修道院地下纳骨所,1665年”。而壁面上竟有着燃烧中的火把,不过火焰是极为淡的橙黄色,配合本身已是灰白的墙壁,再加上淡淡的灰雾,彷佛连成一体。 再往前方,各处放着有精致铅皮扣锁的棺木,大小不一,有些只有鞋盒般大小,部分棺木破损了,露出内里的白骨,较远处的洞壁有三分之一崩塌了,变成大小不一的石头。 铁伊再往前看,前方是个祭坛般的平台,而其上方接近洞顶处有个呈默祷状的女性石雕像。 祭坛上堆着烛台等金属用具、残旧的书本等,其中一个周遭刻有雀鸟图案的椭圆形古旧镜子,则是完全正常的彩色,更发出微光,和周遭成强烈对比。 铁伊左右看了看,笑了一下,正欲举步,脚步声忽响起,她忙回头,通道中出现四武的身影。 “哼,四武,我不是说叫你待在外围……” “我是来掩护你的嘛,不过那柱子上……一六六五年?不是伦敦发生大瘟疫那年吗?” “你想抢蜃楼的对白吗?那家伙会哭的。” 二人边说着,脚也没闲着,迅速来到平台上,铁伊瞪了四武一眼,伸手欲拿起镜子。 “好了,这次……” “等一等。”四武忽道。 “怎么了?” 四武指指前方,祭坛上本已长满锈的烛台等,表面的污痕忽地减少,崩缺了的地方更开始复原。同时间,一侧响起流水声,墓穴一边竟凭空冒出一条地下河。 “过去重现?” 本来寂静的地下墓穴忽地响起歌声,是女性的歌声,不是那种腐败者的女高音尖叫,而是歌剧的歌声:莫扎特的《魔笛》。 “什么?” 长鞭状的巨手击中地面立时扬起大片灰尘,烟尘散去,腐败者前方只剩下少女身影。 少女后退了五、六步,怪物步步进逼。 “来吧!”少女瞧瞧身后墙壁,再手触戒指,神圣武器已复原,虚空中立时现出一把电锯。 她深呼吸,锯齿转动的速度更快。 嗯,把所有力量集中在攻击力方面,这样在虚脱前可以攻击两次,不过机会只有一次…… 已懂得在必要时“闭嘴”的怪物前肢一挥,往爱罗妮斜挥而去。 “卡”的一声,怪物因为改变位置,如鞭的长臂撞到列车车身,角度略微歪了一下。 爱罗妮乘对方伸长的手臂来不及回防之际,瞬间前冲,链锯劈往人造生物另一只前肢,入肉五分。 怪物吃痛,不由发出尖嚎,而且终于张开了嘴巴,但长鞭般的手臂已往回抓,离少女背部不足半米。 “去吧!神圣法袍。” 同一时间,腐败者所在的地面忽地蠕动起来,一团巨大扁平、如活动影子般的阴影从下至上扑上,变成套索般卷着人造生物的一双前肢。少女马上前跃,冲往腐败者嘴巴处。 怪物前肢用力撕扯,卷着其上的套索立时被撕裂,列车内马上传来蜃楼的惨叫声。 可是这成功令腐败者的行动缓上一线。 电锯舞动,从嘴巴处由内至外的挥斩。怪物巨嘴下咬,电锯被咬碎,少女立时吐出一口鲜血。 砰的一声,对方的巨手再一击,爱罗妮往横跌了开去。 人造生物再惨嚎一声,摇晃了一下,终于倒地,额头上的罗马数字裂开,整个身子化成碎屑。 “太……太好了……”蜃楼拿回地上收缩至原来大小的皮衣,脸色苍白,嘴巴犹有血迹,道:“一切就如我刚才告诉你的计划般……” “你这混蛋,竟敢叫我当饵,自己躲起来。”爱罗妮整个身子软了,坐倒在地,电锯已完全消失,她再怒道:“下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由你来当!” “我也不想,但纯论攻击力,我的武器及不上你,而且要像刚才般遥控接近敌人,我的“法袍”爬行得很慢。”蜃楼道:“不过这可是我分析过我们二人武器性能,订下的精密作战策略喔。” “哼……” “溶解……溶解……切割……切割……”突然隧道末端传来怪物大合唱的声音。 “啊!对了,腐败者不在,所以那些怪物都敢接近……不过我……我没力了……怎么办?” “哼哼哼。”蜃楼忽笑了几声,道:“果然是这样。” “怎么?原来你有应付的方法吗?” “不,我是说,我果然忘了计算这一点。” “吼!蜃楼你这个笨蛋!” 歌声来自墓穴顶的女石像口中,随着歌声,墓穴前后左右各处,逐渐出现数十具纯果冻状的东西,还有几具似是时装人偶,素面素身,手持短棒,约一米左右高的人形物体。 “赶走……入侵者……”平板的声音不知从怪异生物的哪个部位发出,它们忽又顿住,身体忽又扭动起来,似和身边的灰雾角力。 人造生物外型继续变化,纯果冻冒出无数眼耳鼻等器官,素面人偶则变成穿洋服持斧的女孩。声音和内容也改变了,成为二人熟悉的对白。 “溶解……溶解……切割……切割……” 数十头接近地下河的怪物不知是自己跳还是跌进河水中,随即被冲去。 “啊!我明白了,这本来是保护这镜子的防盗措施。” 四武想了一下,道:“却被灰雾影响,加上不住的时间回转,成为了怪物制造工场,怪不得那些东西老是杀了还有,而且从水沟渠道处冒出来。” “我不是叫你别像蜃楼般说话的吗?”铁伊拿起镜子,怒道:“还是你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不,其实我……我有地底幽闭恐惧症,一到了地下室一类的地方就会紧张,然后忍不住拚命说话,我只是一直不好意思说。” 铁伊愣了一下,没好气的再道:“他们的数量愈来愈多了,快点冲出去吧。” “等等,”四武忽愣了一下,望向女石像,以弩瞄准,道:“或许我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三头切割者,成品字型般,向最近的少女冲至,后方则是五、六头飞扑而起的溶解者。是先被切成粉碎,还是被溶化? 瞬间,空气像是成为一堵有实体的墙,挡在少女身边四周,令怪物攻击缓上一线。然后枪声和刃物破风声同时响起,斧柄折断,果冻身体碎开。 “谁?” 前方出现两……不,三道身影,吸血鬼、女骑士和骑士团长老。 “乖女,你没事吧?”威廉立时道。 “是雪莉姐姐、视觉系混蛋和……爸爸?”少女立时道。 “为什么你会这样排序的啊!”威廉立时反应激动的道:“我可是你父……” 少女忽冲上前,狠狠踏了中年人的脚面一下,然后又再一下。 威廉惨叫连声,道:“啊,乖女,你干什……” 爱罗妮没有说话,只是上前紧抱威廉。 “你这笨蛋老爸,下次……下次再这样……我……我就扣你零用钱,而且不让你看体育频道。”少女呜咽起来。 威廉愣了一下,像个小孩般脸红起来,摸了摸女儿的头,好一会才道:“对……对不起……爱罗妮,我……我有苦衷……” “喵的,终于追上你们了。”轻巧的脚步声传来,侦探回头,是气吁吁的黑猫。 黑猫没有再说话,先警戒的看着众人,再道:“笨驴,你过来。” “嗯?” 黑猫小心的跃到青年肩上,待对方转过头时,轻轻用前额相碰。 瞬间黑猫从进入灰界后的各种记忆影像,杂乱的流进青年脑袋,银凌海自身的记忆也像被偷窥了般。就如二人初见面时,雯妮莎做过的事一般。 “师父,你干什么?你不是答应过,不再用会侵犯隐私的这招吗?” “呼!”黑猫像松了口气般,道:“幸好你这笨蛋还是你。” “你说什么?” 黑猫没有回答,道:“什么侵犯隐私?我不是作了记忆交流吗?这是平等交换,而且能知道我刚才的经历,你是赚到了啊。对了,你的后脑勺还痛吗?” “你……我也不知道,原来你很喜欢小孩子?哼哼,嘴巴说不要,身体却很……” 爆炸声及巨物倒塌声忽自拱道处传来。 “什么?” 同一时间,铁伊和四武如百米赛跑般,从地道处奔出,身后的入口随二人脚步倒塌,整个地下墓穴封闭。 “嗄……嗄……”二人脸上均是满身灰尘伤痕,一脸狼狈。 “你们二人没事吧?”蜃楼道。 “四武,拜托下次你干什么蠢事时,先说一句好让我避开。”铁伊怒道:“什么毁灭了那个女石像就可以,好啊,震下来的碎块险些压扁我。” “凭以往经验和那些歌声,那石像可是怪物的生产母体啊,”四武道:“只要毁灭它,就不会再有更多的怪物出现。” 第152章 “你就别那么多藉……” “溶解……溶解……切割……切割……”怪物的大合奏,于月台另一端又响起。 “好吧,如果没有人想应付旧的怪物,我建议我们马上撤退。”蜃楼道。 这次没有人反驳。 第九回:炼金过程:复杂的推理 谁说杰克躲在一旁?刚才我不是说了吗? 杰克不会出现,因为“敌人就在本能寺”。 稍后。伦巴底街与维多利亚女士街交界,伍诺斯圣母教堂附近,也即银凌海等人出发处。 “对不起,各位骑士,实在很抱歉。”威廉满头大汗,半低下头来,向众人道歉。 “原来是这样。”听了长老的说明,和黑猫看到有关其祖先的事,众人终于明白威廉擅闯灰界的真正原因。 共同研究的人,私下杀人,炼制贤人石是件严重的事,顶多是共犯、又或是知情不报而已。但自己祖先直接制造、参与列为禁忌的研究,却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所以结论是,长老你怕开膛手复活,以及灰界——含有时间魔法特质的结界出现,令祖先的事曝光,影响你们家族的声……”蜃楼看着他,道。 “是的,就是这样。”威廉打断对方,叹口气,“其它就如雯妮莎小姐说的一般。” 众人没有再说话,或是不知可以说些什么,气氛尴尬。 爱罗妮求助的看看雪莉,后者假咳一声,道:“好了,现在我们怎么办?” “既然现在人多势众,当然是找上那开膛手,反替他开膛啊。”铁伊道。 “灰界这么大,又要和他继续玩躲猫猫吗?”四武道:“反正哲学之蛋缺一不可,我们应先布下陷阱,以逸待劳。” “太被动了!而且他要是去破坏第四个哲学之蛋怎么办?” “有什么关系,都说哲学之蛋缺一不可的嘛。” “等等,大家是不是忘了天火?”蜃楼道。 “有理,我认为我们已经胜了。”拿着古镜的威廉道:“银先生说阿嘉莎长老会于天火降临前再次干扰灰界,我们只要带着这个哲学之蛋离开,开膛手的阴谋就不能得逞。” “要是……他不知道这个哲学之蛋在我们手中……或是坚持维持灰界呢……”爱罗妮看看附近街上半虚不实的人影,小声的道。 “这……”威廉牵起女儿的手,道:“有些东西是要牺牲的,为了整体利益……” “但是,威廉大人……” “我认为……” “不不,还是……” 众人仍旧七嘴八舌讨论着,少女轻轻挣脱父亲的手,来到一直沉默的侦探二人组前方。黑猫坐在青年肩膀,两人均露出思索的表情,眼神焦点游离。 “你们两个怎么了,该不会是肚饿了,打我这个美少女脖子的主意吧?”少女以手在二人脸前晃晃,道。 “你放心,吸血鬼都是美食家。”二人巧合地同声道。 “原来如此……等等,你们说什么!?” “静一点。”二人再道。 炼金记号……使用方式……表达方式……哲学之蛋……四元素系统…… 嗯……如果这样……可是…… 嗯……假如这样……我明白了! 黑猫忽吼了一声,道:“不用争执了,杰克不会来,不会出现的。” “为什么?”众人大讶。 四武道:“你是说,他会先避开我们,前往破坏第四个哲学之蛋吗?” “什么第四个哲学之蛋?那根本不存在!”黑猫道。 “什么?” “我是说,那是“虚幻的第四个哲学之蛋”——封印着贤人石的哲学之蛋只有三个,而不是四个,我们弄错了荣格当年使用的封印魔法系统了。” “我不明白。”铁伊道。 “是谁告诉你们……不,我们,贤人石是根据四元素系统封印的,这个被视为真实的前设,假如那是错的呢?” 众人望着威廉和蜃楼。 “我都说这样烂的推理小说家不可靠的啦。”众人中传来声音。 “喂喂喂,威廉大人也作了同样的判断,不是吗?”蜃楼大嚷起来,道:“而且根据爱罗妮所说,发现那块三角形符号是小猫咪你……对,连爱罗妮也作了近似的分析啊!” 黑猫像是脸红了一下,道:“哼……人是不可能作完美思考的。总之,先入为主有时是很可怕的,会对同一样事物、事情作出错误的解读。当时我们看到那几何形状符号,就直觉的以为是三角形,然后你和威廉听了,跟随错误的前提,作了同样错误的结论。” “你的意思是……”威廉想了一下,讶然道:“等等……莫非是……” “是的,你说过最初以为哲学之蛋的封印,是应用三元素系统作基础,对吧?而且你和蜃楼都说过,“炼金术师平常记载事件或是施法时,会单一或合并地使用记号、象征、寓意、比喻和符号等”、“炼金术师还喜欢用图画或形象式的比喻……”、“……直接比喻,比如用火炎表示火元素等”。” “……” “答案很简单,只是我们一直误解了,回想蜃楼卖弄过的炼金记号符号表,和那一边底部略微破损的三角形符号碎片。那并非代表火元素的“△”,而是代表硫磺符号的上半部!” “那……那么……我明白了!”威廉和蜃楼马上明白过来。 蜃楼惨号一声,用头向一旁的煤气灯柱拚命猛撞。 “理解了吧,因为炼金术师可以合并地使用记号、象征、寓意、比喻和符号、甚至直接比喻。所以解读方法是多义性的,也很容易令人误解。总之,蜃楼也说过,三元素系统是水银、盐和硫磺。 “故此,第二个哲学之蛋:岩盐,不是表示土元素的石头,是表示盐的岩盐。第三个哲学之蛋:这面古镜子,不是上面表示风元素的雀鸟图案,而是表示水银—— “镜子是在玻璃的锡箔后倒上含有水银的锡汞齐,才成为镜子,这点你们知道吧?” 众人沉默了一会,铁伊再道:“好吧,我明白了,不过形势仍旧没变,那剩下的哲学之蛋仍旧在我们手上,躲在一旁的开膛手仍是处于劣势啊。” 黑猫呼嗄的叫了一声,道:“谁说杰克躲在一旁?刚才我不是说了吗?杰克不会出现,因为“敌人就在本能寺”。” 众人沉默。 “好吧……是推理界的规则吗?我更正,凶手,即是开膛手杰克,就在我们当中!” “什么”这个词语使用率突然变得很高。 “我在来地铁站途中,在塔桥与河岸交接处附近,找到一具被溶解者吃剩的白骨残骸尸体,身上还剩下少许骑士黑色衣服碎片。”黑猫忽道。 “是无声火那个哑巴?”铁伊、四武和雪莉同时道,表情各异,蜃楼则仍在撞柱,不过没人理会。 铁伊再道:“那又代表什么?” “其实没什么意义,重点是他和艾勒里一样,都是落单后被杀的。” “呃?” “不明白吗?在综合所有人经历后,你们难道没发现杰克一直神出鬼没?而且在我们被逼分成小组行动期间,他在仓库……也即破坏了第二个哲学之蛋逃走后,直至我们全体集合这段时间,他都没出现,尤其是在第三个哲学之蛋出现,也即地铁站之战,他由头至尾也没现身过。” “我不明白,但我们明明……”蜃楼终于撞完柱,回复过来,道:“而且阿嘉莎大人也说,我们进入灰界前,开膛手在里面啊。” “记得我说过的荣格过去影像吗?”黑猫道:“嗯,我简单的说,当时他说过“因为杰克这个样子和能力,我很难才确定它的真……老天,简直就像变形怪……”爱罗妮,我跟你说过变形怪是什么吧?” “嗯,是……” 回复“正常”的蜃楼立时打断道:“啊啊啊!我明白了,怪不得当年有关开膛手的目击报告,不是没看到疑人,就是对其形容自相矛盾——我这个推理小说家当然知道开膛手的事。”他还顺便自吹自擂了一下。 “嗯,这个情报配合杰克当年的“事迹”,综合分析,就可以合理推断,他具有某种变形和读取对手记忆的能力,详情我不知道。 “不过重要的是,杰克杀死了我们当中的一个,取而代之,伺机杀死落单的人——如艾勒里或是那无声火般直接杀掉,又或杀了后变成该人,就如现在般。” “怎……怎……可能……”雪莉脸色一白。 “哼哼,雪莉小妹你其实应该是第一个发现这点的。”黑猫有点不客气的道:“你和杰克交手,没发现他穿斗篷、戴防毒面贝的造型很独特的吗?” “那……那……”雪莉彷佛羞愧的低下头来。 “万圣节也过了,假如这地方是普通世界,他还可以说是隐藏自己样子,但在这个除了我们之外,没有活人的世界,他隐藏身分干嘛?” “……” “斗篷会妨碍行动,面具会遮蔽自己部分视线,特别是没习惯戴面具的人,两样对战斗弊多于利。故最合理的解释是,斗篷和防毒面具都是为了隐藏自己的体型、样子、性别又或声线。” “所以……所以开膛手用的武器才和我们一样。”雪莉仍是一脸不敢置信。 “是的,因为你们的武器可以改变形态的性质,令他在攻击时更方便隐藏……我再说一次,方便“隐藏自己所变成的人的招式和攻击方式”,好让我们一直以为杰克是某个“外围”的人,好更方便行动,明白不?” 第153章 “唔……他原来就在我们身旁,”四武猜疑的左瞧右看,道:“我们中的某个人?” “不是所有人,杰克只有一个人,他只能装扮成一个人。阿海这笨蛋是我血裔,彼此有独特的精神连结,刚才确认过了,我们二人都是自己。我仍是美丽又大方的雯妮莎,而他也仍是笨蛋加八级。 “而我们、爱罗妮和雪莉进入灰界后一直共同行动,而且和杰克多番交战。虽然中间分开了,但我和小鬼一组,笨驴和雪莉小妹一组,根据我们二人各自的记忆,可以证明小鬼和雪莉小妹,途中没被杰克杀了取而代之。” 黑猫看着铁伊、四武和蜃楼三人,再道:“笨驴和雪莉,后来又和跛了的威廉老头共同行动,而我和小鬼遇上你们三人……所以好戏开始了,杰克在仓库逃走后,直至我和小鬼在东区遇上你们三人这段空白时间,你们都是一个人落单了,对不?” “等一等!你这吸血鬼说了老半天,原来在挑拨离间!”铁伊大怒道:“我们因为被腐败者和其它怪物轮番攻击,要边打边逃,这才被怪物冲散……总之,我若遇上开膛手,死的就只会是他啊!” “这只是你在说。”黑猫真心的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明白那个囚徒理论,若不是你们全体自觉或不自觉的,做这些个人理性行为——我不好意思用自私这个词语,情况根本绝不会变得这样复杂。” 四武此时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开膛手——我当然不是开膛手,总之我是中途落了单,但他们二人也是吧。比起这个,你不觉得用之后的行为来判断比较好吗?第一个闯进地下墓穴的人可是铁伊。” 铁伊立时怒道:“你说什么?你也紧跟着我吧,而且乱放箭,害我差点被落石砸中的人是你,谁知道你是否想令我挂掉,再破坏那古镜,然后装成没事人般回到车站月台。” “那是意外!” “等等,你们别吵了。”蜃楼道:“我认为……” “对了,说到这个,蜃楼你是最可疑的。”铁伊和四武像是醒悟过来,同时道:“是你拚命说服我们四元素符号什么的,想误导我们吗?” “不……” “而且你平常的话不多。” “我本来就爱和别人交流,不过不爱和笨蛋交流。” “但是你平常没那么聪明。” “我只是谦虚。” “而且写的推理小说销量又不好。” “这是因为……够了!”蜃楼怒吼道:“我以我爷爷的名誉发誓……不,我想说,我就是名侦探柯……不……其实我的偶像是l……不,我又弄错了,我是说,一切的谜都已经解开了!” “你这句好像也是抄袭。”众人中的某人道。 “我……”蜃楼脸一红,死鸭子嘴硬的道:“总之,情况就好像我写的推理小说一样,铁伊、四武你们,勉强包括我,都不过是引开注意力的烟幕,是跑龙套的,真正的凶手,即是开膛手,另有其人!” “是谁?” 蜃楼伸手,指向银凌海……身旁的威廉。 “你说什么?”爱罗妮立时怒吼起来。 “冷静点,我这个名侦探会解释的。”蜃楼见众人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不合时宜地陶醉起来,道:“你们太先入为主了,对所知的事选择性思考,其实事情很简单,真相一直都在我们面前晃来晃去。 “银先生和雪莉遇上长老之前,他也是落单的啊!虽然长老向我们坦白说出独自闯入灰界的原因,但这不代表什么,而且他是最早闯进灰界的,被开膛手杀掉取代的机率是最高的啊!” “蜃楼你果然是个无聊的变态!”爱罗妮怒道:“雪莉姐姐和视觉系混蛋不是说过吗,爸爸救了他们,而且那时他的脚……” “之前被怪物咬断了,对吧?”蜃楼道:“但他在救他们两个的时候,伤口仍在渗血啊!” “爸爸不是说赶来帮他们,焦急下伤口被撞到,又裂开了……而且这又代表什么?” “很简单,时序是这样的吧,开膛手在仓库打破哲学之蛋后,并不恋战而跳阳台逃生,因为他知道还有一个…… “那时你们以为是两个,嗯,总之还有哲学之蛋要破坏,那时被雪莉和接近同时赶到的银先生围攻并不明智。正常情况下,他会先逃远一点,部署下一步行动。但他反其道而行,在银先生等人和腐败者纠缠时,先把身上的斗篷、防毒面具等抛掉,再壮士断臂式的切断自己一足,这才在他们两个面前现身。” 蜃楼顿了顿,续道:“这样他就会完全摆脱嫌疑——附带一提,既然他是操纵灰界的开膛手,要假装自己被灰化应该是很容易的事。” “这样牵强的理由算什么理由!没有证据,而且爸爸什么异常的言行也没有啊!”少女愤怒的脸颊红透,雪莉忍不住上前拍拍她的肩膀。 “我要是开膛手,能读取杀死的人的记忆,当然要装成如那人平常般一模一样,而且只在关键的时候才说谎,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单是说谎很快就会被拆穿,但是要是连续说九十九句真话,第一百句谎话就会被当成真的。”蜃楼回答道。 一直沉默着的黑猫道:“虽然我不喜欢这烂推理小说家,但这点他有道理。” “什……什么……” “我可是有行为证据的,最简单的是,假如我们一直以为贤人石被分作四部分,就不会意识到开膛手已经完成了重组贤人石…… “我的意思是,是谁在刚才开始一直拿着那镜子——贤人石最后一部分不放,又一直建议大家离开灰界,好令人以为开膛手不敢出现,而且最后跟灰界一起被天火毁灭?更何况,我这个对炼金术一知半解的笨蛋……不不,是尚未成熟的博学家,错误解读了哲学之蛋的符号系统并不奇怪,但身为长老的威廉大人也同时犯这个错?这就太奇怪了。” “……” “所以,结论就是:开膛手杰克就是威廉,他化成了威廉,”蜃楼毫丝不顾爱罗妮感受道:“真正的威廉·帕琴尼早就领便当了。” 蜃楼双手张开,像迎接不存在的掌声,再转向银凌海,道:“不好意思啦,吸血鬼侦探,其实这次我——推理小说家兼神圣骑士——蜃楼才是主角!” 银凌海像是思考着什么,没有理会。 众人沉默,没有人说话,铁伊和四武手忽轻按武器,面向威廉。 “等一等!”雪莉忽尖声一叫,挡在铁伊等人和威廉之间,道:“大家太奇怪了吧,我最讨厌同伴之间自相残杀!威廉大人,请把那镜子给我。” 威廉没有说话,如言做了。 “看到了吧!”雪莉又喝咤一声,道:“威廉大人要是真的是开膛手,刚才又怎会如此轻易把哲学之蛋交给我?蜃楼,你玩侦探游戏玩得太过火了!” 她顿了顿,安慰的拍拍身旁的赤发少女,道:“我认为事情很简单,杰克就是杰克,而艾勒里和无声火只是遇上怪物,不敌被杀了,这样说有点没礼貌,但艾勒里擅长……比较擅长追踪。 “而无声火虽然很强,但协调性很差,平常也喜欢单独行动,更何况杀死开膛手可独得……啊,离题了,总之、总之,开膛手就是开膛手,可能现在正待在灰界某处干著急,我们这时内哄,搞不好就让他有机会攻击我们。” 她喘了口气,再道:“我赞同大人的提议,反正我们各人其实都外强中干,对吧?能做的事不多,待灰界打开,我们可以把事情告诉阿嘉莎大人,以贤人石作筹码什么的,令长老议会暂缓天火攻击……更何况,开膛手也不是笨蛋,最后的哲学之蛋在我们手上,他维持灰界也没意思,搞不好以此和我们谈判也说不定——这样我们更要离开灰界,让“筹码”待在安全的地方。” 众人又沉默,没有人说话。 “唔,我……我赞成……雪莉的提议。”四武道。 “哼!当然了!”爱罗妮感激的搂着雪莉。 铁伊沉默,威廉和蜃楼没有说话,表情各异。而雯妮莎眯起双目,看着银凌海。 吸血鬼侦探沉默着,一直保持刚才思索的表情。青年内心思潮起伏,因为他刚刚发现—— 一切都是废话。完全是废话。 蜃楼说得对……在某些地方。 师父也对。先入为主有时是很可怕的,会对同一样事物、事情作出错误的解读……跟随错误的前提作了同样错误的结论……囚徒困境……个人理性行为……自私……某人其实不自然的说话和行为……后来认为很自然,其实可做不同解读的行为…… 师父发现的那具骸骨……九十九句真话和第一百句谎话…… 灰界下河水的特质……某些地点的位置……不,这两点其实不重要,只是参考。 啊,另外还有一点小小的不协调,不,那应该也不重要,唔,就先摆一边吧。 所以,整件事根本简单得马上就会被看穿,只是自己是笨蛋而已,真相一直都在面前晃来晃去。凶手,开膛手只能是那个人,别无选择。 一切心念电转,但在外界不过是普通时间的一两秒。 银凌海抬头,望向某个方向……不好,开膛手现在有绝对优势,但其实……为什么…… 对方半转过头,视线交会。 啧,被发现了?银凌海彷佛读到对方嘴角的冷笑,是自己演技太差吗?应该是。 没办法了,动手! 赤目獠牙出现,吸血鬼瞬间进入战斗状况,身子如箭般往某人冲去。 第154章 可是对方的动作比因灰化而减慢的青年快。 第十回:炼金过程:简单的推理 唔,这个诡计是我碰过案子中最荒唐的, 依靠运气成分超级的高…… 而且这种运气建基于人的贪念和自私。 两道身影瞬间后退,落在皇家交易所前方的平台处,武器……不,长剑来到手中,然后抵至身前的人质处。 人质是爱罗妮,而手持长剑的则是……雪莉。又或是:开膛手杰克。众人这时才回过神来,幸好在场的骑士没有人是笨蛋……嗯,蜃楼除外。铁伊、四武和威廉瞬间明白敌我之分,各自手持武器,和雪莉……不,杰克隔着楼梯对峙,随时准备出手。 “竟是……是雪莉?”威廉想了一会,向银凌海道:“是在什么时候?” “应该是在六位骑士进入灰界,被怪物冲散成两组的时候,”黑猫跃至一个垃圾箱后方,像找掩护的道:“艾勒里不是最擅长追踪的那一个吗? “可能被“强制分组”的时候,雪莉等三人共同——又或单独找上了杰克一类,却不敌,被杰克杀死取而代之……后来我们闯入灰界时,杰克应该在追杀艾勒里吧……可能因为对方已知道其真身。” “艾勒里死前就一直想告诉我们这件事。”吸血鬼双目盯着这个雪莉,“要是我那时候想通,事情早就解决了。” “但……但是……”蜃楼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加入包围圈,他空着的双手一摊,夸张的摆了摆,“如果他们遇袭,无声火知道杰克真面目的可能性很高……不,如银先生你们所说,那么一直和你们作战的就是无声火?” “我想是的。”青年欲言又止的道。 “为……为什么……为啥无声火不通知我们,我知他是哑巴没错,这又没法用心电感应,但要联络我们总有方法的啊。” “你自己不就说了吗?”黑猫没好气的道:“囚徒困境,你们大家都想消灭杰克,但更不介意自己成为最大功劳的那一个,唯一的一个。事情其实很简单,只要大家舍弃只有自己一个人得到好处的想法,同心协力,整个诡计、计谋什么的根本完全不可能成立,不可能出现,杰克根本不能有机可乘,事情会在五分钟内解决。” “你要现在来吵架吗!”铁伊冷哼一声,左右双手手指各夹着的四枝飞刀,威吓的晃了晃,再以下颔指指前方,道:“先解决这问题再说吧。” “雪莉……姐姐……这是……开玩笑的对不对……”仍是状况外的爱罗妮此时道。 “你认为呢?”雪莉,不,开膛手一手则紧持镜子不放,另一手中的长剑不断变幻,化成单刃日本方头大刀,又成双刃冲锋直身军刀。 “不……不可能……” “我可是能完全读取宿主的记忆喔,装谁像谁。”开膛手歪歪脖子,声音和语气都是少女熟悉的,“要不然当年怎么整个伦敦市的警察,都找不着我,有时我甚至是其中一个警察呢。” 说罢她把刃锋更贴近爱罗妮的颈动脉,一抹赤丝自皮肤处往下流,爱罗妮咬了咬牙,不哼半句。 开膛手再向包围圈的众人道:“别靠近,我对切开女性肌肤有异常的喜好……特别是阿海和四武!你们二人的远程武器都给我往上。反正我叫你们放下武器你们也不会听。”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是不是把雪莉姐姐给……” “好问题!我是什么东西?我的真身就在这儿啊,”开膛手忽以古怪的词语组合道:“刚刚你的血肉穿过我身体的感觉真的好。” “什……什么?” “还不明白吗?”抵在皮肤,不,已切在表皮处的刀子抖动了一下,开膛手再道:“这儿……这儿啊,视线往下看,只要往下切就可感觉到你大动脉的这把东西啊!我——这把会变化的武器就是开膛手杰克啊!” “什么?”众人同时一愣,黑猫却瞬间想起荣格的过去记忆影像—— ……创造了人造生命——和你的设计有很大相异……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构思,而且毕竟那种酵母是我发明,也是自己最擅长的,嗯,或许是家族传统影响吧…… 艾略克希尔酵母是荣格发明的……制造武器家族…… 它叫自己作杰克,杰克有陌生人、多才多艺的聪明者的意思,算是在反讽我——或是其它人类吧。 因为杰克这个样子和能力,我很难才确定它的真……老天,简直就像变形怪…… 像变形怪,不是和变形怪一样。 ……我始终认为艾略克希尔酵母比较好……况且你喜欢使用人的肉体作外表结构,麻烦一定会比我多。 先入为主有时是很可怕的,会对同一样事物、事情作出错误的解读…… 喵的! “你……”少女深吸口气。 “我就是你祖先制造出来的东西,有生命,有“人造灵魂”的武器啊!了不起吧。”雪莉,不,开膛手透过其口道:“本来我没什么所谓,也不算杀人……一把武器这样说很奇怪吧?但那家伙说我的灵魂不稳定,只有再半年的寿命,开玩笑!后来我知道只有贤人石能够救我,我就…… “对了,有一点你们错了,我只是纯粹控制持刀者的肉体而已……总之,实情是,我并非喜欢现在做的,而是只能这样做……嗯,后来我附到你祖先某个学徒处,再不断转移学习,直至……” “杀了那五个女子,被我祖先找着为止。” “小妹,要尊重说故事的人,故事未完别乱插嘴。私“人”感情上我不讨厌你,我再说一次,我并非喜欢现在做的,而是只能这样做,我……没选择的来到这个世界,最少总可以选择努力生存下去吧。” 威廉此时道:“杰克,我们可以谈谈,或许你先放开……” “闭嘴!我只会和我的同伴谈判!”杰克再顿了顿,转向银凌海,“我承认我是个不懂详细计划的……生物,整个灰界计划的本质很简单:只是因为我快要死了,为了生存下去,逼于无奈下才孤注一掷。对了……控制这个女子时,整体上我自信没什么破绽,是哪儿出错啦?” 青年想了一会,如同上推理课般,竟又详细回道:“最先令我想到的,是你在遇上威廉先生,激动的问他进入灰界目的时,说了一句:“……现在我的同伴,艾勒里和……不,我的意思是,我们骑士不会畏惧死亡……”。” “就这个?” “虽然当时没什么,但想深一点就有一种……你已肯定或知道,艾勒里和另一个同伴已经死了的感觉,但当时正常状况只是艾勒里确定死了,而其它人失去联络。 “后来蜃楼等人知道无声火没联络,第一个反应也只是他失踪而已。不过单论这点,表面上比较像是口误,或是你生性比较悲观而已。” “……” “但这点就如种子或是起点般,我由此回想起整个开膛手事件经过,在教堂时遇上你……对了,之前师父听到的脚步声不是切割者,而是你吧,它们可不会在确定目标后,先躲起偷听一段时间才攻击。 “我猜你大约听到艾勒里死去,而且他好像没说什么,这才进来和我们会合。你那时表现的警戒神态,直至爱罗妮叫你……雪莉这个名字,你才真正的放心了,而且就算我们察觉不妥,你也有一拚之力——毕竟,你其实一头怪物也没杀死……” “就是这样?不过那时——直至现在,我也只能令怪物不主动攻击我,什么控制他们我做不到。嘿,魔法和人生都一样,有多大的优点就有多大的缺点……对了,其实那时我根本不用理你们,只要自己独自行动就可以了,对吧?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嗯……我想当时封印哲学之蛋的地点,还没“出现”——就如威廉先生分析的,这个“搜索引擎”你只能局部控制。而且你还没遇上蜃楼,晓得用什么囚徒困境,包装你的奇怪行为。 “另一点是,你希望透过我们——新一批的闯入者,获知外界的最新情报,比如天火降临。而且最重要的是,你那时还没杀到无声火—— “从现在情况推断,当时他已知你的真身吧,为了预防他通知其它人开膛手的“真相”,你需要多找些盟友,或掩护。要是无声火改变“获取个人最佳利益”的主意,带着铁伊等人对付你,你也可以辩称他才是被开膛手控制的人……最少形成某个僵持局面。 “就如刚才般,好令你争取时间。至于你,更可以找机会用新同伴更换外表,令无声火等人迷惑,这点就不用提了。” “很好!非常好!你是个好侦探。”开膛手大笑起来,快速道:“我特别是爱死那个囚徒困境,本来陷于被围攻情况下的我,因为人各自的自私而找到反击机会……毕竟我最擅长的就是,反利用对方攻势中的破绽来反击。 “哼,我控制的这名女子……嗯,从她的记忆知道,这群什么野兔骑士不是“没有历史的怪物”吗?噢!和我一样,我们都是怪物,一群怪物在围攻另一头怪物时,同时也在自相残杀,这是世上第二好笑的事。” 青年瞬间沉默。 “对了对了,说到囚徒困境,所以我后来像是疯了般,独个儿面对我的开膛手……啊,应该是无声火才是。我那时真的很害怕,一来我怕他不知会如何对付哲学之蛋——其实只要打破它就算帮了我。 “二来我怕他和你们……特别是爱罗妮见面,这样事情就麻烦了。我的整个“杰克生存计划”,其实只是见步行步——和人类的人生一样。 第155章 我只能被迫不住做“零或一百”的赌博,幸好每次皆胜。” “所以你才在我们……特别是我接近时,不如平常的喊我银先生或阿海,也不叫爱罗妮的名字,而单单喊我“吸血鬼”。你那两次都并非向我求救,而是为了误导无声火,开膛手的同伴,吸血鬼来了,反而是警告他逃走。 “我刚到达车站遇上骑士团成员以及和……其它骑士见面时,他们马上展现的敌意已经表明,在他们意识下,吸血鬼不可能来帮自己。威廉先生说过,骑士的训练有好处也有坏处,很遗憾这是其中一例。” “说得好!”开膛手赞赏道:“在仓库时,我乘你赶上前,终于杀掉那家伙,然后把他的尸体丢到河里,在当时……不,在这个灰界的环境下,他的尸体被发现的机率很低,而且还有那群对血肉很有兴趣的小可爱。” “是的,你那时打算跟着跃下河的肢体语言很精采,令我以为开膛手……不,无声火是跳河逃生,不是被杀且尸体坠河……我由此思考整个过程,发现什么杰克是男性、穿斗篷、防毒面具什么的,都是你告诉我们的。 “在我们几个——后来只有我和你共同行动的整段期间,真正和“虚幻的开膛手”见过面的只有你。唔,先入为主有时是很可怕的。 “总之,除去你给予的假前提,再冷静分析,答案就会很明显:只不过是开膛手在逐一破坏哲学之蛋,而有一名骑士在阻止他。不过你巧妙造出一个角色互调的假象……” 侦探不由摇摇头,再道:“唔,这个诡计是我碰过案子中最荒唐的,依靠运气成分超级的高……而且这种运气建基于人的贪念和自私。” “你以为我有其它选择吗?我反正左右也是个死。”杰克苦笑了一下,道:“噢,还是你在形容人生?特别是某些成功人士的?我已经一再强调,我的什么诡计根本是见步行步,利用……不,只能被动利用敌人攻势的破绽来反击。” “……” “好了,其实我让你表演了这么久的推理游戏是有原因的,不过暂时我不会告诉你,”开膛手笑了一下,“现在幕该落下了,威作为犯人的我要作出要求。威廉!把那条项链交给我!” “什……什么……”威廉一愣,脸色古怪。 “别装傻,”开膛手道:“你在医院时和阿海说的话我偷听到了,某种意义?那就是放“第一原质”的哲学之蛋对不? ““第一原质”是贤人石的核心,太危险了,没法如贤人石的其它部分般,透过封印在哲学之蛋中而自然衰竭,你们唯有把它放在自己身旁,对吧?” “你……你竟然看穿了……” “把它交给我!有了第一原质,贤人石就完全复原,我就可以生存下去——附加用它的力量统治世界啊,快!”开膛手怒喝一声,又喃喃道:“那家伙竟敢用假项链骗我,如果我硬要“组合”就会引起大爆炸了吧……想独家经营贤人石生意吗?有机会要和他算帐……” “爸爸,千万别给他……” 威廉没有回应,只道:“你接好了!”说罢,他马上把项链沿抛物线般投往开膛手处,瞬间把对方的视线引向空中。同一时间,开膛手才意识到一件事:蜃楼。 从刚才开始,蜃楼的双手就什么也没有,他那件神圣武器——“皮衣”呢? 杰克却又笑了一下,是只有它自己才明白的笑容。 瞬间,四武手指一动,来不及改变位置的弩箭只能向上射。不过没所谓,开膛手刚才要的是箭朝天,不准瞄向它,没说过不许改变,箭挖空中心部内的化学成分。 箭撞上一侧的电灯柱,爆开,发出巨响和亮光。开膛手,或人的肉体遇上突然的强光和巨响,都会缓上一缓。 杰克脚下方倏地冒出蜃楼的皮衣,皮衣如上次对付腐败者般,往上卷起,其弹力同时弹起两道长条状物体,射往开膛手,网是铁伊的飞刀。 六减二等于四,简单的算术。 皮衣也同时扑向开膛手。 杰克甩出手中的镜子,两支飞刀竟穿破镜身,一枝轨道歪了,另一枝仍射向敌人肩膀。开膛手被逼再一变招,长剑前挥,格开飞刀,剑刃终于离开爱罗妮颈项。 机会来了,皮衣瞬间卷住杰克双手,却力度不足,对方立时反手回刺。蜃楼立时惨号,皮衣受的伤害,会直接双倍反应到其主人身上,是这招遥控攻击的缺点。 有着赤目獠牙的黑影同时出现在开膛手面前。 “视觉系混蛋,那把刀!”爱罗妮大喊一声。 吸血鬼一手紧抓雪莉持剑的手,拚尽全身力气,手刀狠狠从刀侧劈下去。 “不!”开膛手惨叫一声。刀折断。 同一时间,项链堕地,撞到铁栏杆突出的弯角处,立时碎成几块。 开膛手,不,雪莉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如喝醉酒般摇摇晃晃起来,声线变得模糊,断断续续的道:“太奇怪了吧,我最讨厌同伴之间自相残杀……”声音渐弱,终至消失。 “当。”女子手握的刀柄落下,雪莉倒地。好一会,四武道:“解……解决了吗?” 像是回应其说话般,灰雾开始逐渐散去,天空的灰云有如遇热融化的棉花糖,逐渐露出其后真正的黑夜,各人身旁的建筑物也渐渐出现色彩。 “灰……灰界解除了吗……”被冲上前的威廉一把抱着的爱罗妮喃喃道,她忽又惊呼一声:“啊,爸爸,不好了!那条封印着第一原质的项链……” “不要紧,那其实是会发出一定魔力的假货。”威廉放开女儿,拍拍她的头,解释道:“这是我进入灰界前……嗯,匆忙准备了的,真的其实就在……这儿不方便说,总之第一原质另有存放之处,乖女,回去后我再告诉你。” “什么嘛,害人家虚惊一场。” 黑猫跑到碎了的项链所在处,看了看其内部构造,道:“唔,果然是精巧的假货。对了……杰克刚才说什么有人给它假货,是什么意思……喵的,笨驴,别再装那副沉思的样子好吗?对了,离光明老太婆约定打开灰界还有多少时间?” “十分钟左右。”青年简单的回道,没有再说话。 “呼,解决了。”铁伊坐倒在地,道:“刚才把所有法力都集中在两把刀的攻击力上……累死了……蜃楼,下次麻烦你抛得准些,好吗?” 躺在地上,胸膛处有个深可见骨的剑伤的蜃楼没有回答,双目失焦,一副快要归天的模样,喃喃道:“对不起……编辑小姐……我不是有意拖稿的……我保证明天给你……我保证不会再拖……” 四武上前狠狠掴了他两巴掌,好让其回复清醒,后者灵魂归位,道:“不好意思,老是麻烦到她,令我一直介怀……对了,威廉大人,打破那面镜时,我还以为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发生,怎么会……这样缺乏视觉效果?” “之前没人看过或是制造过贤人石,”威廉道:“所以这点我真的不知道,可能贤人石另有储存地方,哲学之蛋封印着的只是它的能量——好吧,我承认这点是我胡猜的。” 此时躺在地上的雪莉忽地呜咽一声,众人立时紧张起来。 女骑士张开双目,摇了摇头,喘了几口气。她半支起身子,再看了看众人,好一会眼神聚焦,道:“你们……大家……怎么了……” 她又忽地惊呼一声,手摸戒指,道:“对了,大家要小心,杰克它会……” 爱罗妮上前,一把抱着对方,道:“不要紧,事情都解决了。” 第十一回:炼金过程:重复推理 青年胸前爆出一道血花, 一道深深的伤口由锁骨处斜延伸至下腹, 是及时拯救人质的代价。 吸血鬼侦探沉默不动,思想却在奔流。 解决了。是……是吗?是真的吗? 但是……那个问题……连结过去和现在的问题。有事情解释不了。 身体。开膛手杰克是如何存在的?嗯,它的本体其实是一把武器,有灵魂有生命的武器,可以控制手持着它的人类肉体。好吧,这点没问题,但它转移后呢?原来的宿主怎么办?是死亡?失忆? 如果当年开膛手转移宿主后,旧宿主继续存活,保留记忆,那追踪它有什么难度?最少荣格这个天才不会说出“很难才确定”一类的话。而且刚才开膛手让我说了那么久的推理,对它一点好处也没有,除非……九十九个真话后,第一百个谎话就会被当成真。 我最擅长的就是反利用对方攻势中的破绽来反击。 所以……不好! “爱罗妮!”青年往拥抱着的二人冲去。须臾,两道身影再度交错,雪莉跃到更远处的大街上,不过这次是一个人。 青年胸前爆出一道血花,一道深深的伤口由锁骨处斜延伸至下腹,是及时拯救人质的代价。 “视……视觉系……你没事吧?”爱罗妮忙上前扶着对方。 同一时间,本已开始消失的灰界再次发动。不,方才应该是假装的消失吧,因为灰界控制者还在。 “老天,你真是难缠,阿海。”雪莉,不,应该还是杰克道,声音和刚才不同,多了压抑着的愤怒,其手中是刚才瞬间从后腰处拔出的匕首,“我错以为是同伴的人啊,在码头那时……还有其它时间,我应该杀掉你的。” 青年喘了口气,静静的道:“嗯……开膛手,师父最初的估计反而才是正确的,你的假扮对手能力,其实是杀死对方后侵入对方肉体一类吧? 第156章 “你后来之所以一直和我演推理相声,拚命说真话,就是想掩饰两个谎话——“武器控制肉体”以及你的真身就是那把断掉的武器——其实只是雪莉的神圣武器罢。啊,最重要的是,让我们以为雪莉还活着,投鼠忌器,是两重的安全机制。” “是的,我的虚幻知音。本来我打算借此假扮成开膛手已被消灭,完全装成你们的同伴,同时借此肯定封印“第一原质”的哲学之蛋的真货所在——方便离开灰界后下手。” 银凌海登了一下,终于明白了那个不协调的地方。 在医院时,威廉明明最初还自信满满的说:“不过你们放心,开膛手想再组合贤人石的计划不会成功的……” 但当知道爱罗妮也来了灰界后,威廉的态度立即改变。而且最最重要的是,项链要是如此重要,他带进来灰界干什么?不是等同把第一原质送上门吗? 两枚一模一样的项链……威廉先后谈及此事不自然的舌舌吐吐,以及假货毁掉后的那句话:“这是我进入灰界前……嗯,匆忙准备了的,真的其实就在……” 因为没有时间准备,只能把两枚项链调包,而且本来依规定爱罗妮——见习骑士是不会负责这种危险任务的,所以第一原质一定在灰界范围外,但少女意外的行动令威廉的安全计划弄巧反拙。所以真货就是爱罗妮项上的那条项链。 黑猫想了想,转向威廉,道:“我完全明白了,因为第一原质没法毁灭,当年荣格唯有把它封印在项链中,回到家乡告诉当时的家主,然后……嗯,你们就要每代保存着这个定时炸弹般的“宝物”和其有关的真相吧。” “是的,我们把第一原质代代相传。”威廉叹了口气,无奈道:“要是让骑士团内部或是外人知道此事,整个家族都有灭亡危机,我们没有其它办法,只能一直当个“炸弹看守人”。” “唔,谢谢你们替我解释。”杰克笑了一下,“不过我讨厌有人抢我的对白,而且贤人石的本体其实就和我结成一体。现在我已得回被分开封印的能量,所以为了表示歉意……啊,还有事物的完整性,你们可不可以让我破坏这最后的哲学之蛋。” “……” “天地良心,我最大的目的只是为了生存下去,就和所有人类一样——好吧,统治世界这些小事我们暂且别提它,只要你们诸位别反抗,把项链交出来……”开膛手忽温柔的微笑起来,道:“之后你们可以成为我的臣……不,是同伴。特别是你,阿海,我的同类,你不是被人类驱逐畏惧吗?你不是看不过眼光明那一边的行事作风吗?那就过来这一边:黑暗的一边,我们成为同伴吧。” 银凌海沉默,然后站在少女前方,摇头道:“吸血鬼侦探第二守则:只要接了委托,就全力以赴,永不放弃——这是我刚刚定下的。” 其余各人也帅气的点头……嗯,躺在地上呻吟叫痛的蜃楼除外。 “原来是这样……又是这样吗?我再努力,都只不过是一头“异物”吗……”开膛手苦笑了一下,匕首不住振动,再道:“算了,人类终究不过是一团肉……本来没有核心部分下发动贤人石是很危险的,会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嗯,零或一百的赌博……不过天火将近,大家都没有时间,对不?” 四周的气温瞬间下降,空气更湿更冷,地面也微微振动起来。 杰克轻喝一声,匕首扭曲伸长,成为一把约八十厘米长,单刃的长刀,刀身略弯,刀锷往刀尖弯曲成烈火状,刀柄上则是无数哭泣着的人脸刻纹。 四周建筑物晃动,空间突然开阔起来,地上的混凝土变成一层细砂,黑影由虚至实,变成包围各人的环形建筑,内围为沿斜上伸延的石制看台,而台较后方则是希腊立柱和罗马式拱门。 出现的竟是一个圆形斗兽场(amphitheatre)。 “我知道了……是……斗兽场……一九八八年,考古学家在离前方不远处的市政厅地下,偶然发现了部分遗址,应该就是罗马人造的……”躺在地上的蜃楼死性不改的作解说,当然这当儿没有人理会。 杰克也是一脸愣住的表情,忽猛地笑得泪水直流,“天,这是根据我的“存在”和本质而搜寻重现的过去情境,所以我原来真的是囚徒……命运的囚徒……命运的角斗士吗?” 开膛手手中的长刀刀身开始出现裂痕,它再看看观众席上虚幻不实的人影,道:“那么,决定我……我们命运的观众又是什么人?” 地面又再次振动,一根约七十米高的石柱于杰克身后拔地而起,最顶端是个作默祷状的女性石像。须臾,石像“活了”,歌声响起,莫扎特的《魔笛》。 “是……是在地底的……”铁伊和四武难得同时口吃道。 雾散开,虚空中逐渐出现熟悉的怪物:溶解者和切割者,而且数目还不是普通的多,大约,嗯,一、二百头吧。 “吸血鬼银凌海,你知道吗?你厌恶黑暗,但又被光明排斥,你是头黑白两边都不是,孤独的完全怪物。”杰克举起手中长刀指天,忽又轻声道:“我有机会杀你的,我装成雪莉的时候,我有机会的,但我放过了你。因为……一头孤独的怪物瞬间以为,遇上另一头相同的怪物同伴,竟在可以下手的时候手下留情……这就是世上第一好笑的事。” 柱子旁传来隆隆声音,冒出两具巨大的人型骨架,其上开始逐渐长出肌肉和内脏。 “给我上。”杰克伸刀往前一指。 果冻和持斧生物疯狂往众人冲去。 “可以略为控制这群怪物了吗……这次命运的零或一百赌博我又赢了……我这个命运的赌徒手风很顺啊。”杰克笑了一下,刃身再出现一道裂痕。 利斧和果冻状的身体同时飞扑而至,枪声和斩击声等连续响起。 “砰”、“砰”、“砰”、“砰”、“砰”。斧柄折断,果冻身体粉碎,拚命保护爱罗妮的青年肩膀洒下血花。然后,黑影在他身侧,其视觉盲点处出现,是开膛手。 “我可不是那种只会躲在幕后指挥的人啊!”杰克笑了一声,刀往前侧劈,侦探再次挂彩,开膛手复以一足为轴,旋身扑至对手身前,曲肋由下至上,顶向其下颌。 骨裂声响起,青年双脚离地。开膛手不可思议的连续动作,一记直踹把对手踢飞开。 “既然变成配角,就给我退场吧。” 吸血鬼重重摔落地上,数十道利斧立时往其身上招呼。各人激战和惨叫声响起,即使不提快要出现的腐败者,如无意外, 整个团队会在五分钟内灭顶。 “啪。”开膛手站前一步,激战的声阏似被大雾隔开,整个空间彷佛只剩下两人:杰克和爱罗妮。 “我是被绑在赌桌上的赌博,每次都要被逼下注——零或一百,幸好我每局都赢。女孩,交出那项链,世界之王是很忙的。” “你……你别过来……”爱罗妮下意识摸摸戒指,长条状的黑影于虚空中浮现,却并非熟悉的链锯,而是一把普通,无任何装饰的双刃长剑,刃身甚至有多道缺角,犹如一把报废的武器。 “噢,不给吗?但你手中这把东西……神圣武器是展现自己灵魂本质的东西,你其实是很害怕对吧?”杰克笑了一下,道。 不不不…… “你害怕吗?你痛苦吗?只有自己一个,身旁没有任何同伴同类,而且快将死去——欢迎来到我:开膛手杰克一直身处的世界啊。” 不不不……好害怕……有没有人能帮我…… “噢,又是一脸“有没有人能帮我”的讨厌蠢样,有同伴很了不起吗?好吧,你求救啊……噢,我忘了,你的同伴朋友都快要死光光啦……啊!不,雪莉就在这儿,这儿站着的可是完完全全是雪莉的存在喔!啊,不对,我在刺入对方心脏时,就可完全侵蚀对方精神和肉体,所以你的雪莉姐姐一早就已经死了。” 不……不……我……我很担心,我担心大家,担心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那无声火也真傻,有这样的决心,最后关头又犹豫,人就是一堆在黑白之间摆来摆去的肉,恶心。好吧,你要我让你吗?但你可以攻击我吗?舍得攻击眼前这个雪莉吗……对了,我可以获知宿主所有记忆和能力……唔,啊哈!记得在牛顿时我……不,雪莉问你的那道问题吗?你心爱的人遇险,是因为你的“存在”,所以你要怎么办?” “别……别过来……”少女手在抖,剑也在抖。 “所以要做的事,其实只有一样。”杰克再笑,刀身裂痕高速扩张。 成功了,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在命运赌局的最后一局,我也是大获全胜。 即使是孤独一个的大获全胜。 “别……别……” “你要是怕,转过身去吧,我喜欢背刺——人类临死扭曲的脸令我恶心。你要是想转身逃跑也可以,我愿意让你带着一丝希望的死去。” 风起了,灰雾以二人为中心,如旋涡般卷动。开膛手的刀又再出现一道新痕。 好害怕好害怕……没办法了吗……没有人能帮我吗…… “女孩,你就孤独无助的死去吧!之后我再取那项链。”杰克高举手上长刀,道。 空间倏地晃动起来,地上的砂石突又变回混凝土,同时二人身旁各现出一道半透明身影。 “什么人?” 蓝发黑衣,手执长剑,半透明的身影竟是雪莉。 “雪莉姐姐?” 第157章 “嗄……嗄……”眼前的雪莉没响应,只是紧盯着杰克的方向,身上伤痕累累,拚命喘气。 杰克,即现在雪莉形像身旁也出现一道半透明身影,是一名穿着斗篷,脸上防毒面罩破掉三分之二的青年。 实体的杰克喃喃道:“是最初那时候的情形吗?竟在这时候重现?” 远古的过去、不久之前的过去和现在竟于瞬间重迭。 过去的杰克身后远处出现一道身影,是无声火,看样子是想赶来支持,不过他不会来得及,杰克当时也没发现,所以才有之后的一切。 过去的雪莉厉喝一声:“开膛手!” 过去的杰克道:“幸好在你被怪物打得重伤时偷袭你,否则我还真的没胜算啊……不过为何你不逃走呢,我比较喜欢背刺,你知道。” “雪莉姐姐……”爱罗妮喃喃道。 “逃走?”半透明的雪莉卓剑前指,朗声道:“我曾教过我弟子,神圣骑士不会逃避敌人。我们必站在光明那一边,抗击黑暗。” 属于过去的风吹起,女骑士短发轻扬。蓝发女子就似死而复生,要与赤发少女并肩作战。 “雪莉姐姐……” 因为我,故这个问题、这个考验才会出现,他们才会遇险,所以要做的事,其实只有一样。 你知道我们神圣骑士的作战服饰为什么以黑色为主色吗? 两个问题,一个答案:牺牲。 过去和现在的开膛手同时前冲。 半透明的女骑士身影往前冲去,似要替少女抵挡敌人的攻击,可惜这只是过去的幻像。 武器被挑飞,过去的杰克之刀子没入雪莉心脏。 “喔。”过去的雪莉轻叫了一声,脸容扭曲。 现在的杰克当然没停下,身子穿越过去的幻影,继续往呆立着的爱罗妮冲去。 “爱罗妮……”雪莉的过去幻像3轻轻说了一声,同时持刀子青年的身体开始裂开。 牺牲有两种,都是痛苦的。第一种是牺牲自己,那比较好,因为痛的只是自己的身体。第二种则是牺牲自已重视的人或物,那比较糟,因为痛的是自己的心。 所以天使有时候要穿着黑衣出现。 “雪莉姐姐……”少女泪流,手却已经没有抖。不逃走,不再害怕。 杰克的刀斩至,当然是实质。 破烂的长剑垂在地上,不,是插在地上。 放弃了吗? 不。少女深吸一口气,项链彷佛发出某种热力,然后如烈焰般往身体四周扩散,似要把一切完全烧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少女赤发无风自动,往上飞扬,怒发冲冠。剑柄同时变形,竟长出无数倒刺,直插入其双手肌肤,剑柄倒刺,未伤敌身,先伤己身心。 同一时间,已扑至对手正前方的杰克,其脚下冒出一道长型剑刃,是弯曲伸长且穿过地底的软剑,和雪莉所用一样的软剑。 剑刃冒出地面一瞬,剑身忽左右分裂再分裂,分化成无数剑刃,或直往上刺,往先弯曲往斜刺,或往上避开敌人再往回下刺,有如一个巨大的剑球,瞬间把在其中的对手钉在球中央。对方肉体从可想象的任何角度被刺穿钉住,当然还有对方手中的武器。 刀山剑海。攻击避无可避。包括伤人者自己的心。 双手被倒刺割得直流血的少女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大口赤色液体,和敌人的鲜血同时滋润地面。 “是引发了第一原质的力量吗?”开膛手吐出一大口鲜血,道:“不过这样用……你的寿命不会长的……” “嗄啊……嗄啊……”少女没有说话,拚命喘气,五官同时溢血。 “狄更斯说过:“真是古怪,在伦敦,你可以孤独地生存或是死去”。”现在的杰克忽大笑道:“命运的赌博……零或是一百……想不到我在最后一回合赔光了。” “哈。”过去的杰克笑了一下,身体再继续裂开,化成碎片往空中飘飞。过去的雪莉则摸向胸前的匕首柄,道:“哈,神圣骑士的身体果然比普通人……” 是的,雪莉已经走了,在这儿的不过是具尸体。 而没有“历史”的怪物被自己创造的“历史”击败,非常讽刺。 “说够了。”赤发少女轻声道,手腕一扭,软剑像接到命令般,所有刃身同时扭动。 剑海刀山。万刃分尸。现在的开膛手和过去的开膛手同时完全粉碎。 一切幻影消没。 “再见了,雪莉姐姐……不,野兔骑士雪莉·安德鲁·琼,安息吧,你已完成自己的使命。” 赤发少女再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倒下。 灰雾开始消散,真正的消散。 尾声:炼成后剩下的灰烬 因为这种想法, 造成一些最初、最根本,发生在很久很久之前的小悲剧, 然后不住累积,才有这次悲剧…… 一星期后,黄昏,伍诺斯圣母教堂。 “阿海,你的伤怎么样了?”老太太玛波问道,身旁的威廉·帕琴尼也点点头。 “已经好了,你们的治疗很有效,谢谢,阿嘉莎女士,”身上各处都仍包扎着的青年道:“还有,请叫我作银先生。” 礼貌有时也是侮辱别人的一种方法。 “阿海……侦探先生,我承认我们这次是有些战略上的错误,但……” “不,不是的,女士,如果你指那个囚徒困境什么的,我当过警察,我知道,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你们和……总之,你们喜欢把东西随意分类,随便决定什么是可以牺牲的,什么不。但是谁知道你们的分类是对是错?” “……” “因为这种想法,造成一些最初、最根本,发生在很久很久之前的小悲剧,然后不住累积,才有这次悲剧……我从没看过如此滑稽的悲剧,是的,如果这故事出现在什么推理小说内,大家只会拚命嘲笑作者无聊。” “……” “对不起,如果这是你们的想法,你们的“本质”,我无法认同你们,无法对光明那一边有好感,我大概永不会站在光明那一边……请你原谅。” 中殿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爱罗妮抚摸着怀中的黑猫抚摸着黑猫的下颔,道:“雯妮莎,怎么样,要来我家吗?我家的老鼠很多……” “吼!”正舒服半眯起双目的黑猫怒吼一声。 “好吧,不过我家专责甜品的厨师弄的黑布丁很美味。” “哼哼……有名难吃的英国菜?” “还有牛肉腰子派、火腿炖肘子、香草烤鲈鱼,而且重点是,我家的主厨是法国来的喔!” “……” “你流口水了吧,嘿嘿,嘴巴说不要,身体却很老实嘛。”少女笑了几声,笑着笑着却又哭了起来,呜咽道:“现在你走了……艾勒里……雪莉姐姐……奇-書∧網大家都走了……” “所以我就是讨厌小鬼。”黑猫忽上前舔舔少女鼻尖,道:“你知道一件事吗?” “嗯?” 黑猫猛地抓了爱罗妮的手一记。 “啊!很痛啊。” “小妹,雪莉她是死了,她的存在不是用肉体来决定的。”黑猫道:“帕琴尼家的小妹,你听好了,炼金术的本质是令人得到精神上的升华和改变,爱和牺牲也是一样。” “……” “要是有人敢忘记你朋友的牺牲,或是想令其它人忘记,比如那群长老什么的。你就用你的剑——那把软剑让他……或是他们不敢这样做。你要是还心中不快意,觉得想要干点什么,就努力站上光明的顶端吧——别忘了你终有一天会成为长老之一。” “我怎么觉得你在鼓励我干坏事?”少女又哭又笑的道。 “我是吸血鬼,黑暗那一边的啊,你忘了吗?而且我不介意有个比我蠢的对手。” “你说什么……算了,雯妮莎,你就别走吧,我已经开始想念你了。” “女孩,我会在你心中——开玩笑!你以为我会说出这样肉麻的对白吗?你要是想见我,抬头抑望夜空,然后低头……写信给我,记得附上一张一百万镑支票,吸血鬼侦探社长马上赶至。” “什么?一百万英镑?” “怎样?好东西当然有个好价钱的啊。” “这么便宜,你早说嘛……”少女一脸天真的道。 “唔……帕琴尼家到底有钱到什么地步……”黑猫额头冒汗的道。 此时玛波、威廉及首席杂务来到少女和猫身旁。黑猫呼的一声,跃到青年肩膀上。 玛波向二人道:“我本来想告诉你们很多事,甚至尽力替雯妮莎大人解开诅咒的,但我身为光明那一边,现在你……你们又决定……” “你不需要尴尬,”黑猫嗄呼一声,道:“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们会这些东西。” 玛波没有说话,只把手中一份活页夹递上。 “这……” “根据这次发生了的事,我这几天都在忙,终于找到一些……情报,总之,活页夹内有某个人在日本的地址,对方应该会有你想知的答案——最少是部分答案。这是我阿嘉莎·玛波私人给予吸血鬼侦探的报酬。” “这……”青年犹豫起来。 “里面还有伪造的护照文件和一张无限……近乎无限信用额度的特别黑卡——别担心年费——好方便你们行动。”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黑猫听到金钱一类的,双目亮了起来,道:“吸血鬼侦探第三守则:报酬要收足,打折只能在百分之十之内。你瞪什么啊,笨驴,我才是社长啊!” 第158章 “对不起,传送魔法阵弄好了。”远处传来刚画好法阵的尼考尔的声音。 一人一猫步至在法阵中央处。 “银先生。”威廉向青年道:“蜃楼等三人还在养伤,不能下床,他们托我转告一个讯息:“很荣幸和一名高贵的骑士并肩作战”。” “谢……谢谢……” “还有,蜃楼说从你身上找到灵感,想用你作主角写一本小说,就叫吸血鬼侦探日行……” “请你绝对要阻止他,地球的树木已经不多了。” “放心,我尽力。” “喂,小妹。”黑猫忽大叫道:“险些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少女问道。 “嗯,那时躲在你胸前,却没地方踏足,这可有点不妙——你已经没什么优点了,所以记得要多喝牛奶。” “吼!你说什么?出来!我刚想煮猫肉,马上从法阵出来啊……” 尼考尔向银凌海敬了个礼,青年愣了一下,也马上做出相同动作。 法阵光芒大盛,青年和黑猫身影却如隐入黑暗中般,逐渐消失。 稍后。某个地方。 “喂,笨驴。” “师父,怎么了?” “你真的……不到光明那一边吗?你以往做的事,其实在他们之中很获好评啊。” “师父你竟会这么说,你不是一向认为黑暗比较好吗?” “开玩笑!我可不会扯这种无耻谎言。我只是说,光明有时和黑暗一样糟,不过在黑暗那一边,你要说的谎会比较少,这是实话。要行恶,有时你只要说实话就成。” “师父,我不会站在黑暗那一边,你知道;我也不想站在光明那一边,我知道。我……我只是站在某个地方,然后……反对黑暗,我只是反对黑暗,真正的黑暗。” “原来如此,你这个……好吧,灰人——灰色的侦探,你的灰化原来没停止,它已在你心中。” “嗯……或许吧。” ——《开膛手梦魇》全文完 参考文献 炼金术相关(依笔划排序): 《活见鬼!灵魂和来世的科学实验》,玛丽·罗曲(maryroach),猫学步译,时报文化,2006,台北 《寻求哲人石——炼金术文化史》,汉斯·魏尔纳·舒特(德),李文潮、萧培生译,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06,上海 《炼金术师完全事典》(pleteguidetoalchemy),爱德华·尼古拉斯(edwardnichs),炼金达人译,可道书房,2006,台北 《炼石成金:神奇的炼金术》,杨韶刚,黑龙江人民出版社, 《炼金术:伟大的奥秘》,阿罗马蒂科(andreaaromatico)(意),李晓桦译,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上海 《炼金术》,徐德伟,哈尔滨出版社,2006,哈尔滨 《图解炼金术》,草野巧,王书铭译,奇幻基地出版,2006,台北 开膛手杰克相关(依笔划排序): 《犯罪心理剖绘档案》(profileofacriminalmind),布来恩·隐内(brianinnes),吴懿婷译,商周出版,2005,台北 《开膛手杰克结案报告》(portraitofakillerjacktherippercaseclosed),派翠西亚·康薇尔(patriciacornwell),王瑞徽译,脸谱,2004,台北 伦敦地理及生活相关(依笔划排序): 《世界旅游图鉴——伦敦》,利普曼(leapman,m.)(英),陈平译,吉林美术出版社,2002,长春 《地下伦敦:浮华城底游冶记》,史蒂芬·史密斯(stephensmith)(英),顾墟译,新星出版社,2006,北京 《伦敦》,jtbpublishinginc,曾静莹译,精英,2006,台北 《图解女仆》,池上良太,李姵蓉译,漫游者文化出版,2007,台北 《堕落之城:恣情纵欲的伦敦》,吉尔斯·埃默森(英),卢茵译,云南人民出版2007,昆明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 《吸血鬼侦探夜行录》第08部——《鬼之凄歌》 作者:楼兰海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吸血鬼侦探夜行录08鬼之凄歌(本集全) 人物介绍 银凌海:二十三岁,本为警察,正义感强烈。在追查命案时遇上意外,濒死时被女吸血鬼雯妮莎所救,成为同样的血族之身,现离职成为私家侦探。 雯妮莎:外表约为十八、九岁,吸血鬼,自称“暗夜女王”,身世来历成谜。救了银凌海后,成了他的“师父”,喜欢教训弟子。因为诅咒而变成黑猫,拥有核弹级的毒舌。 “鬼”及“付丧神”:于日本秋田山区出现的神秘生物,来历等均为谜团。 那由他:同时于出区出现的神秘女子,其样貌竟与银凌海失踪的女朋友极为相似。 十津川枫:日本“光明的那一边”派出的调查小队之队长,二十五岁,性格非常认真负责,是武士(武家)后裔,擅长拔刀术。 赤川晴美:调查小队成员,地质学专家,同时也是拥有阿伊努族(日本原住民)血统的灵能力者。做事认真但缺乏自信,而且一慌张整个人就会乱掉。 犬川义泰、犬川义信:调查小队成员,身材壮硕的孪生兄弟,自卫队出身。 土御门圭吾:十四、五岁的少年,为阴阳师名门土御门家的公子,因家族要求,临时加入调查小队。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阴阳师,无论能力及学识等都是一等一,但性格非常自大,最讨厌被叫“小鬼”。 黑江望月:日本的吸血鬼,调查小队的外聘成员,本身为自由身的猎人,是少数愿意完全站在“光明”那边的吸血鬼,是雯妮莎的“姐姐”,非常嗜酒。 小野清志/御帆千藏:居住于走骸村内的老人,似乎有不为人知的过去。 田中永三:出现于走骸村内的村民。 田中信子:出现于走骸村内的村民。 御帆千鹤:出现于走骸村内的村民。 弥生:出现于走骸村内的村民。 序章凄与栖 手背传来一阵古怪的麻痒感,他抬起手腕, 手背、手指各处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无数眼睛, 大小不一,更似抛媚眼般,集体向他眨了眨眼睛。 栖:本指鸟停在树上,泛指居住或停留。 凄:寒冷、形容冷落萧条,又指悲伤。通“凄”。 鬼: 凡天地之间有鬼,非人死精神为之也,皆人思念存想之所致也。 鬼者物也,与人无异。 ——王充《论衡》 一九四三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日本外海某海域。 中年男人累透了的闭上双目,耳边传来潜水艇“伊五十二号”的机械操作声似更响亮了,鼻端传来那股混和柴油与汗臭的气味还是一样难闻。 男人知道,欧洲大陆的战事还在继续,但胜负其实已然分晓,惹毛美国这头疯老虎是个巨大的错误,中途岛的一连串战役令早前珍珠港的大胜利变成一个大笑话。 战争这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不,这回事的本质,可能一开始就是毫无意义而且愚蠢的吧。 当然,这和那群“德意志遗产学会”的人秘密所造的事相比,只是小菜一碟。 他半点也不喜欢那个自称w.w.的家伙,即使没有交谈,但只要和他待在同一个房间,连空气也要腐朽起来似的。幸好他还留在柏林,没跟着回来。 对了,还有那些实验。可怖的景象不由自主从他脑海浮现。那群实验体……不稳定的存在……产生出古怪又匪夷所思的现象,还有那股力量……比如那次编号“零八”的实验体的惨剧……不,太可怕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 好不容易消灭了失控的零八号后,那群“专家”都在拚命问这个问题,当时自己就提出了看法——可惜没有人认同。 神话和传说都是人类某种特质的反映,人创作出它们,以表达自己某种想法或欲望。 那么,“她们”是人造出来的,零八号实验体出现的现象就如……呃,希腊神话中的“赫美芙罗狄特”……呃,又或是希腊文的“polos”——两极性、二元性…… 不不不,扯太远了,又或者更简单点的说,失控的原因,是因为那些实验体不是怪物,更不是武器,而是“人”,这就是最大的原因。 “啪。” 倏地传来某物碰撞的声音,男人睁开双目,望向房间一角。 好一会,男人似低声呢喃着什么,再苦笑了一下,复又闭上双目。 是的,现在想这个其实已没啥意义,轴心国同盟——当然包括日本,会战败的。这甚至不是什么装备、战略的问题,而是一些最初最基本的心态扭曲了,连他这个军事傻瓜也看出来了,可是大部分军人——最少他身边的同僚不会同意他的看法。 “小野先生……小野先生……” 肩膀处传来被轻轻拍击的触感,耳边同时传来一道平板的声音。 第159章 被叫作小野先生的男人再睁开双目,眼前是个穿着日本海军制服的中年男子。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 “已经到达目的地了。”对方立正身子的道,眼前这个叫小野清志的人没有军阶,而且来历神秘,令这名老海军一直摸不准用什么语气说话,不过军人的训练能令他完全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 “原来如此,辛苦了。”叫小野清志的男人抓抓头,甚具书呆子气的道。 “是的,木川中尉吩咐,请先生准备一下。” “我明白了,请在门外等一等,给我五分钟就行了。”小野苦笑了一下,他敢用所有家当打赌,眼前人完全不明白“准备”这个词的意思,不过他当然没打算解释。 “是的。” 四分三十秒后,厚重的防水门再次打开,脸上微微冒汗的小野步出,走了数步后,他忽又转过头, 看看一旁的空处,点点头,彷佛和某人打了声招呼。 身前领路的军人一脸不解的回看着他,小野只苦涩的笑了一下。 二人沿狭长的走道来到某个较宽的交会处,已经有两名穿陆军制服,脸上、露出的皮肤上都是新伤痕的军人等待着。 “很好,佐佐木伍长,接下来交给我们就行了。”其中较年轻的那名道。 伍长瞧瞧对方,二人在看到小野时,立时紧张起来,连自己的姓也叫错了,这书生真的是个大人物吗? 不过伍长没有纠正他们,只是侧身贴墙,敬了个礼。 众人鱼贯经过自己身旁,金属地板隐约响起四人的脚步声……等等,四人? 伍长还没完全意识过来,似有某种凉凉的东西碰到自己另一垂下的手背,然后他不由打了个寒颤,全身皮肤彷佛被刺了一下。 脚步声远去。 伍长下意识的吁了口气,然后他的叹气变成震惊。 手背传来一阵古怪的麻痒感,他抬起手腕,手背、手指各处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无数眼睛,大小不一,更似抛媚眼般,集体向他眨了眨眼睛。 “什……”伍长下颔近乎脱臼,当他正要大叫的时候,眼睛消失了。 “这……这……”伍长再定睛细看,手已回复正常,只是……五根手指的指甲,有如数十天没修剪般,竟长了寸许。 他决定任务结束后好好喝一杯,不管到时候是几点。 遗憾的是,这艘“伊五十二号”在回航时,被美军的潜水艇击沉,伍长的愿望,连同曾搭戴过这批乘客的证人,都一并沉入太平洋中。 近岸某石滩处。 远处海上,潜水艇无声无息的沉回海中,而两艘橡皮小艇趁着夜色,默默于石滩较宽处泊岸,十多名军人迅速登陆,待各人登岸后,其中四人转身把小艇拖离上岸处,消除痕迹。 其中一名似是领头的军人向小野道:“小野先生,在这儿可以解除……呃,“伪装”了……嗯,辛苦你了。” “不客气,木川中尉。”小野吁了口气,擦擦脸上的汗珠,手在空中轻轻挥动一下,身旁的空气如水波般晃动,如变魔术般,沙地上出现了一名小女孩。 小女孩外表约十二、三岁,是一副典型日耳曼人式的金发碧眼,悬直而有点单薄的鼻梁,无甚血色的嘴唇,再配上无焦点的茫然眼神,令人以为眼前的人只是真人比例的白陶瓷娃娃——可惜是工匠失恋时造的。 女孩衣衫褴褛,外披一件棕色破旧的军用外套,右手拿着一具破旧黑色的猫型小布偶,而两手腕和脖子均套上金属项圈和手铐,彼此以链子相连。手铐及项圈上均刻有无数拉丁文字母,后者还刻有一个显眼的罗马数字“v”的标志。 小野像是累透了,跌坐在地,微微喘气。 “小野先生,这“东西”的状态没问题吗?”木川中尉道,再以混合了警戒和忧心的神情瞧瞧小女孩。 迎上对方目方的小女孩,犹如古井不波,双目投往更远的空间处。下一刻,小小的身体如涟漪般晃动了一下,再复如海市蜃楼般,身子每隔几秒就忽明忽灭,时而实在、时而呈半透明状。 “小野先生!”中尉及其它军人双目大瞪。 “这是正常现象,中尉。”小野没好气的道:“她的“存在”本身就相当不稳定……不,应该说“不稳定”本身就是她的常态,当然她拥有的力量也一样——所以你们碰触她时请谨慎一点。” “嗯……是吗?”中尉假咳一声,想起在柏林秘密实验室看过的惨剧——研究人员在实验体零八号面前杀了她的宠物鼠,结果她躲在一角哭泣,又“同时”横扫半个地下基地,追杀整群研究员…… 中尉倏地摇摇头,像要挥去那段超越所有常识的记忆。他又盯着女孩的手铐和项圈好一会,脸部肌肉这才松弛下来。 军人转过头,面向一众神色迷茫的部下,道:“各位天皇麾下忠勇的军人,你们听好,我们成功了,这就是能对抗英美猪的武器——其中一具“小女孩”。有了这“武器”,形势将会扭转过来,我们会取得最后胜利。” 众人闻言,脸上立时露出笑容。 “这一次在柏林的行动历尽艰辛,不少同僚为了我们作出光荣的牺牲,但这是值得的,能够操纵生物生死的能力……总之,天皇保佑,我们终于成功了,天皇万岁!大日本皇军万岁!” 众人脸上的笑容变成某种狂喜的神色。 “成功?最后胜利?”小野不由噗哧的笑了一下。 中尉笑容瞬间凝结,半秒后,一把南部十四式手枪的枪嘴指向小野。 “小野清志,我发觉这一路以来,你一直多次发出诽谤天皇殿下和我军的言论,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解释?有需要吗?”小野大笑起来,望向夜空若隐若现的月亮,续道:“中尉,你以为我是笨蛋吗?反正已成功回到日本,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即使我只是在呼吸,你们也会觉得我呼出二氧化碳时太用力,太可疑了。” “……” “而且一路以来不断令其它人“忽视”她,我已经很累了,这是杀我的良机……嗯,总之,要杀就杀吧,反正我的亲人都死光了。”小野说罢,忽地站直身子,众人忙警戒的退后几步。 他没有理会众多拔出的手枪,上前替女孩理好凌乱的头发,以德语道:“你的眼神很像我死去的女儿,她叫千……不,没什么了,嗯,你觉得冷吧?对不起,把有生命的“人”当成武器,我们真的很糟糕。” 女孩沉默,目无表情。 小野再回过头来,甚至往前站近众军人,一脸平静的道:“虽然我不喜欢你们——包括这整件事。但作为一个尽责的学者以及……二流的阴阳师,我也有责任警告你们……或军中的那些“专家”,她的力量本身就非常不安定,连她自己本人也很难控制。 “毕竟影响……短时间影响生物的生死状态……不,总之,这是神的领域,而人是不可能制造出神的……我建议你们还是算了吧。” “天皇就是神!”其中一名军人喊道:“大和民族是世上最优秀的民族,我们不会战败!皇军没有做不到的事!天皇万岁!” 小野苦笑,道:“可怜的人。” “住口!”中尉冷喝一声,道:“作为一个尽责的军人,我无法再忍受你侮辱皇军的言行,你这见鬼去的什么灵力者!” “令我侮辱你们的不是什么超能力灵能力,而是我的理智,中尉。” 军人没有再说话,手指熟稔的扣向扳机,八毫米式子弹迅速离开枪管。 南部十四式射出子弹的初速只有每秒三百二十米,穿透力很弱,不过在这样的距离下,要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又或是灵力消耗得差不多的灵能力者——还是可以的,要是不行,多补几枪就成了。 瞬间,子弹在小野脸前的空中停住,然后裂开又裂开,最后碎成粉末,在空中消散。 “什么?”所有军人——甚至连同小野,同时下颔肌肉失控。 “这种强大的……是……是你?”小野目光转向站在稍远处的小女孩,慌乱的以母语道:“你……你的力量已增长到……老天,封印锁具已不能限制你了吗?” 女孩保持沉默,金属项圈和手铐却同时现出数十道裂痕。 “混……混帐……开……开枪啊!”头皮发麻的中尉和其它军人再度扣住扳机,分别往小野和女孩射去。曾参观过那秘密实验室的他们,很清楚“小女孩”那些匪夷所思的力量——特别是她们受到刺激,情绪失控的时候。 寂夜的石滩连续响起枪声,然后是……数十道男子的惨号泣叫。 “这是……” “不……不要……” “可恶……哇……哇啊……” “我、讨、厌、你、们……” 吓得跌坐地上的小野脑中忽传来一道小女孩的声音,不,应该是意识。总之,有那么一瞬,他很庆幸自己不是“你们”的一分子,特别是当他目睹眼前的可怖景况。 好一会,惨叫声由男高音变成男低音,最后成为无数窸窸窣窣的呢喃声,再然后是杂乱的脚步声。 “这……这……他……他们……到底……”小野愣了好一会,还是决定把问题咽回肚内,只要再提起刚才的情景,他肯定自己会未问先吐,而且过了多久都一样。 北风吹起,驱散云层,这次月亮终于肯探出头来。 “啪嚓,啪嚓。”项圈和手铐的金属碎片落在地上。 女孩再上前轻碰小野的手,对方身子抖动了一下,咯的一声吐出口血来。 第160章 吐血者急以德语道:“我明白了……但请你先放手,你的力量……太强大了。” 女孩连忙放开放手,脸色更为苍白,怯生生的退往一旁,把布偶抱得死紧。 “对……对不起……”小野喘了几口气,看到对方神态,再道:“我刚才一时……总之,谢谢你救了我。” 死里逃生的男人复深吸一口气,拍拍屁股上的沙子,想了一会,道:“好吧,剩下的事情我想想办法……只是……” 小野和小女孩目光相接。他笑了笑,走到小女孩身前,道:“放心,我不会抛下你的,但如果你能尽力控制你的力量,我会很感谢。” 女孩点点头。 “好吧,那我们先……”小野忽浑身一震,望向女孩,再道:“这些影像……唔,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名字?是吧……你想要名字?” 女孩再点头。 “对,是的,你是对的,武器和工具不需要名字,但是人需要,命名……好吧,我想想看,你的名字就叫……嗯,千……啊,不不,对了,无限大……接近无限大,但最后那几个词太难听了……对了,就叫“那由他”,好吗?” 女孩微笑。 “好了,走吧。啊,对了,请你先答应我一件事,就是别……好吧,尽量别随便乱用自己的力量和……嗯,伤害人类,好吗?那由他。” 女孩……不,那由他沉默,然后点头。 “嗯,好孩子,”小野松了口气,再打趣道:“啊,对了,今天可是你的命名日喔。” 北风再次吹起,女孩凌乱头发扬起,露出后脖处,一个清晰的“8”形符号。 现代,日本北部,十二月二十三日,秋田县,某山区。 大大小小的白色雪花有如黑夜的呕吐物,自天上纷纷落下。伴随着凛洌的北风和寒意,像要吞没整个山峦。一株株常绿的杉树也披上一层白,耸立在雪原上,有如无数化成白骨的爪子,向天空抓搔。 积雪被挤压的嗄吱声音响起,林间道路的出口处出现三道身影。那是两男一女,他们均背s着登山背包,手持登山手杖,一面与地上厚雪纠缠、一面往前走。 领头的青年约二十来岁,边前进、边拿着一部旧式的v8摄录机在拍摄,他忽愣了一下,蹲下身子。 “怎么了,宫部?”身后另一名青年不耐烦的道:“还有拜托你啦,电影狂先生。收起那部v8吧,我们现在迷路了,是玩这个的时候吗?” 另一名年轻女子也抱怨道:“是啊,真是受够了!好像老是在同一个地方绕来绕去,老天,早知道这样,我就在大阪过圣诞了,为啥一时鬼迷心窍,听了你的话,巴巴的来这儿“欣赏雪景”……啧!听说前几天附近一带还有地震呢。” 叫宫部的青年没响应二人,只是扫开地上某堆积雪,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如小孩子般高的小佛龛,里面供着一座地藏菩萨。 宫部看了看,喜道:“有救了,我认得这佛龛和这株杉树,我们很近“走骸村”。” “你是说你认得路?”女子道:“附近有村子?太好了,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一个热水澡!” “宫部,你说真的吗?”刚才不满的青年疑惑的问道:“而且你既然来过这儿,为什么现在才认得路?” “川崎,你是什么意思?我上个月来登山时,天气还很好的啊,我怎么知道这场见鬼的大风雪是怎么来的!该死的天气预报。”宫部顶回去的道:“总之我那时路过,村民都是些热心的人,还招待我留宿,所以这次也应……” “那么快点走吧,我快要冷死了。”女子打断宫部,催促道。 三人没再交谈,离开杉林,眼前是个略微往上倾斜的小坡,较远的左方斜度较高。再往前走一会,出现在坡下方的是一条山区小村落,虽然距离稍远,在朦胧的月光下,也可看到村子黑压而低矮的建筑。 天早已入黑,却只有少数几幢屋子亮起灯火,彷佛它们只是沿山坡散落的黑色小石。 宫部边在前面引路,边道:“我们往右走,沿这条山路下去……喂,弥生,你别太接近那边的雪坡,那儿再往前就是悬崖,我上次差点……” “等等!”川崎忽打断宫部,左右张望了一下,道:“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就像是某种……嗯……一大群小老鼠磨牙般的声音。” 两个同伴奇怪的望着川崎,摇了摇头。 “嗯……没什么……可能我听错了。” 宫部和弥生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向想象中的热汤和暖气前进。 寒风吹来,落在后头的川崎半转过头看去,杉林处隐约传来某种沙沙的声音,像是树枝被什么东西扫过。 瞬间,一道小小的黑影掠过自己脚下,更像撞了手杖一下。 “是什……什么?兔子?松鼠?” 此时挟带雪花的北风吹得更烈了,呼呼的叫着,直如偷窥狂的喘息。川崎不由激灵的打了个寒颤,他摇了摇头,心忖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忙举步想追上前方的同伴。 刚才那种古怪声音再次传到耳边。 而且这次……这股声音……很近……慢着,声音来自手中的手杖! 川崎低头看去,棕黑色的登山手杖也似觉得太冷而抖了抖,下一刻,杖身纷纷冒出大小不一的数十颗眼睛,然后杖头手柄前端略微伸长上下裂开,如嘴巴般打了个无声的呵欠,露出一口细细的白牙。 就如一头方从冬眠中醒来的怪蛇。 “什……” 在川崎还没反应过的时候,“手杖蛇”的头部转了个圈,迅速咬了他戴着手套的手一口。 “啊!”川崎惨叫了一声,立时丢开手杖,落在雪地的“手杖蛇”呈s型的扭动了几下,然后迅即钻入雪地内。 此时听到惨叫的宫部和弥生转过头来,仍拿着摄录机不放的宫部问道:“怎么了?” “有东西咬我,是我的手……”一脸苍白的川崎顿了顿,然后打断自己。老天,登山手杖突然有生命,咬了自己一口后溜掉?这听起来要有多蠢就多蠢。 “不……没……没什么了。”川崎擦擦脸上的汗,努力令喘气息平缓过来。 宫部没好气的道:“快到了,川崎,拜托,忍耐一下吧,只要到了村子我们就安……” 如讽刺宫部的说话般,瞬间村子传来一道如炮竹般的响声,然后又是一道。 “什么?”弥生彷佛原地往上跳了一下,道:“这是枪……枪声吗?” “不……不会啦。”宫部干笑了一下,道:“对了,可能是……嗯,村民驱赶野兽吧。” “野……野兽?” “总之……总之,我们加快脚步吧。” 似是终于愿意同情人类一般,风雪又和缓下来,白色的空间只剩下人类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嗄……嗄……嗄……嗄……嗄嗄嗄嗄……嗄嗄嗄嗄……” 伴随着脚步声的呼吸节奏愈来愈急促,简直像是某种性高潮了,宫部和弥生再次扭头回望发出怪声的同伴。 “川崎,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是啊,坚持多一会吧,我可没多余力气背你。” 川崎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瞳孔开始扩张,边脱掉手套抓搔,边辛苦的道:“很热……我……我……嗄……嗄……很辛苦……我是……我我……” 风完全停下,只剩下雪夜的宁静。 然后,青年的手背冒出一枚如弹珠大小的眼球,狭长,如某些野生动物般。 然后又是一枚,一枚再一枚。 “我……我……不……救……我我我…… “我我我我我我……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声音最后变成大合唱,无数大小不一的嘴巴在可见和不可见处的肌肤上冒出,协助青年惨叫。 青年右眼的眼珠子,忽然很“正宗”的如“眼珠子转了一圈”,复从眼窝内开始往外推挤。先是右边,再左边,眼球侧处冒出几条小小的,如蜘蛛般的屈折毛腿,撑着眼角借力,再往外一拔。 川崎没有惨叫,这事情由宫部和弥生代劳。 爬离眼眶的眼球抖了抖,球侧左右两端分别冒出的毛腿则动了动,复嗄吱嗄吱的沿青年脸颊往下爬动。 就如一头以乒乓球作身体的怪异蜘蛛。 而且这只是开始。 某截手指落到雪地上,扭动了一下,皮肤上冒出数十枚米粒大小的眼珠…… 某片连着头发的头皮嘶的一声自行剥离,再上下倒过来,头发如蜈蚣的脚般支撑起“身体”,反过来的头皮冒出几张嘴巴,发出细碎的嘶鸣…… 羽绒服下的身体朝不同方向往外胀起,如一座座小丘,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 呢喃声自张成o型的嘴巴内传出,口腔内现出数十颗发出红光的小眼珠…… 肉体分解又分解,分解又分解,变成无数的生命……又或是……无数的怪物。 雪夜中响起宫部和弥生的男女高音惨叫大合唱,以带子连着腕部的摄录机左右摇晃,如乐团指挥的手。 “别……别过来……” “妖怪……怪……” 男女死命往后退,发现背后撞上某种硬硬的东西。 二人回头,然后很熟悉的再惨叫。 眼前突然冒出一个近两米高的巨大身影,粗糙的皮肤,头上的尖角,还有…… “呜啊!”脑内负责处理影像的细胞觉得已经受够,青年男女没再细看,慌不择路的朝不同方向奔跑。 “吼啊!” 第161章 黑影发出如吃下煤炭的粗哑吼叫。 “别……别过来……”宫部没命前奔,却一个踉跄,然后他发现自己飞起来了,不过是上往下的飞。 弥生,你别太接近那边的雪坡,那儿再往前就是悬崖,我上次差点…… 这次宫部完成了上次没完成的事。 “救……救命……妖怪……鬼……”弥生也是死命的狂奔,往那仅存的灯光奔去…… “吼啊!”正想动身的黑影忽地一愣,半转过头,然后发出更大的吼声,饱含忿怒和不满。 日本北部,十二月二十七日,秋田县,某条国道旁。 雪花和夜风共同起舞着,舞曲跳了一支又一支,把任何接触它们的肉体都冻成永恒。整个世界似是由黑夜和白雪所支配。 你试了又试, 但你始终不明白, 就像是你所说的, 当你回到家中。 因为这里有些事要发生了, 但你却完全不知情, 是吗,钟斯先生? 大气中飘扬着收音机传来的歌声,某个歌手在翻唱bobdn于一九六五年所作的曲子《badofathinman》,歌手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嗓子,伴随淡淡的咖啡香气,在这间国道旁的小型餐厅盘绕不去。 发出淡黄光芒的餐厅在风雪中有如一叶孤舟,室内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就像是贪恋暖气的影子。 因为这里有些事要发生了, 但你却完全不知情, 是吗,钟斯先生? 因为这里有些事要发生了, 但你却完全不知情, 是吗,钟斯先生? 歌手忠实的演绎着原曲,不住重复着副歌的部分,然后歌声渐弱,似被室外传来的车子引擎声所驱逐。 正在擦拭吧台的老板娘叹了口气,瞧瞧窗外蒙蒙一片的白色,嘀咕道:“已经连续五、六天……老天,客人更少了……除了几天前那批路过的,再这样下去……” 一曲既毕,收音机换上电台dj活泼的声音:“今日的《怀旧好曲时间》时间已到了,谢谢各位收听,刚才的歌曲和本节目皆蒙小丑(thefool)公司赞助。 “小丑公司推出的最新在线游戏“诸神混乱新世界”,给你全新的冒险体验!好了,各位听众,接下来是本日天气预报。” 活泼的嗓子切换成另一道平板声音:“有关方面表示,本土东北部的风雪将仍然持……啊,各位听众,抱歉……现在是突发消息。 “涉嫌多宗谋杀及非法枪械买卖,川流组的成员:疑犯吉田义及吉田博兄弟,不久前从拘留所逃脱,目前去向不明。警方表示,此二人为极度危险分子,呼吁居民若有目……” 餐厅门忽砰的一声被左右推开,寒风挟带雪花立时疯狂的涌入室内。 “欢迎光……”老板娘倏地吞回后面的说话,与顾客、侍应生等合拍的共同表演定格。 进来的是两名中年男子,样子相似,应该是兄弟,二人手上的两把s&w625转轮手枪也很相似。 “所有人别动!”较高的男子带着关东口音道:“我们就是吉田兄弟,马上把所有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别耍花样——还有,那边的那个女侍,准备几个便当,我要热的!” “大哥,还有面豉汤。”身旁的男子补充。 室内各人身子僵直,不过由大门吹进来的寒风并非主因。 “听到了吗?我说马上——而且别忘了面豉汤!”吉田义大喝一声,手中的枪管摆了摆。 众人马上发挥日本人安静而有效率的特点,迅速行动,掏皮夹的掏皮夹,准备便当的准备便当。 “哇啊!”室内倏地传来哭声,是来自一对中年夫妇怀中的小孩,孩子约两、三岁,大概被呼喝声吓到了,呱呱的大哭起来 “混帐!静一点!我最讨厌哭声!”吉田博皱起八字眉道。 “是的……很对不起……”中年妇人忙拚命哄着孩子,可是小孩对自己的言论自由很坚持,不向恶势力低头,而且哭得更大声。 “没听见吗?我叫你们静一点!”吉田博青筋冒起,向夫妇走去。 “对不起。” 老板娘身旁忽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她吓了一跳,忙往旁看去。 说话的是名约二十来岁,带着书卷气的青年。他身穿黑色皮质连身长大衣,五官清秀俊朗,不过脸颊及皮肤都似是营养不良般,比常人苍白,而额前一缕白发在满头黑发下,尤为显眼。 “你是……”老板娘愣了一下,想起对方是不久前抱着宠物进店的怪客人,要不是看对方长得英俊……不不,是外面风雪实在猛烈,早就依店规请对方出去。 啊,等等,他不是坐在那边盆栽旁的吗,何时来到我身边的? “店长女士,”青年操着不甚流利而且文法错误的日语,小声道:“对不起,请问你可以委托我吗?” 老板娘脸颊不合时宜的红了红,好一会才道:“对不起……我……我不明白。” “没时间了,”青年急道:“他们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随时会开枪,我要尽快阻止他们。” “什……什么……” 远处传来吉田博的暴喝:“x的,小鬼,老子叫你不要吵!你听不到吗?” “请你说一声,好吗?”青年仍然继续古怪的要求:“事情很简单,但对我来说很重要,要有人委托,我才能行动,这是“守则”之一。你只要说一句就行了,拜托你。” “……” 青年顿了顿,默默的看着餐厅主人,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有如白雪和黑色大理石的混合体。 “女士,请你说:“我委托你解决这件事。”就行了,好吗?” 话语彷佛有某种力量,老板娘点了点头,喃喃道:“是……是的,先生,我……我委托你解决这件事。” “好的,这个委托我接了……嗯,谢谢惠顾。” 同一时间,满头大汗的中年丈夫挡在妻儿身前,向吉田博拚命道歉。 “什么,很抱歉?”吉田博持枪指向仍在哭闹的孩子,道:“x的,如果道歉可以解决问题,这个世界就不需要战争和威而钢啦!” 粗话伴随咆哮,吉田博的手指扣向扳机。瞬间,一道黑影闪过,然后他感到虎口位置一阵剧痛,险些连枪也抓不牢。 “什么东西?”他低头瞧瞧手腕处冒出的血痕,再往前看,黑影落到餐桌上,竟是一头通体浑黑的猫,一双琥珀色的双目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退下。 吉田博脑中传来一道声音……不,是某个意识,身子顿时愣了一下,手枪垂下。复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然后又再一…… 是的,退……该死,我为什么要后退? 刹那间,脑中的声音像是被赶跑般消失,吉田博站定身子,觉得自己比刚才忿怒了一百倍。 “喂,老哥,”吉田博说了句粗话,转过头向旁道:“我告诉你,刚刚……” 他倏地顿住,看着刚刚双眼翻白倒地的兄长,一脸不敢置信。 站在倒地的吉田义身旁,右手由手刀状回复成下垂状态的青年道:“先生,请放心,他没有死,只是昏过去而已。另外,麻烦你放下武器投降,好吗?在可能情况下,我都不想用暴力。” “x的!”怒气和实时战斗反应在不足半秒后出现,吉田博手中的手枪马上指向对手。 青年瞬间似摇了摇头,动作后发先至,手往前递,在击锤尚未扳起前,手掌从上往下包覆枪身,紧握着转轮弹筒不放。 吉田博顿时发现扳机扣也扣不动,彷佛和青年的手连成一体。 “手枪不好,先生。”青年礼貌周到的道。 “你这混蛋。”吉田博空出的另一手迅速挥拳直击。 拳头撞上青年同时伸出的手掌,掌成抓状,然后传来清脆的骨骼碎裂的声音。 “啊,我的手!” “拳头也不好,先生。请你投降,好吗?我不想再用暴……” “我x你母亲……” 青年两手施力,瞬间拉前对方身子,膝盖同时狠狠顶向其丹田下方,吉田博剩下的粗话变成男中音的尖叫。 “有关我父母的粗话更不好,先生……嗯,现在该改叫女士?” 即兴男中音没有回答,双目翻白,昏死过去。 危机解除。 众人擦擦双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不起,店长女士,”青年如幽灵般无声的滑过地板,来到其身旁,道:“你的委托已完成了。” “嗯,是……是吗?辛……辛苦了。”老板娘声音走调。 “很抱歉,我想请教一下,”青年翻出一份地图,指着某个位置,问道:““走骸村”的位置是在这儿,是吧?那我从这儿往北走就没错吧?” “嗯,这个……”勉强定过神来的老板娘掏出眼镜戴上,看了看地图,道:“是没错……等等……虽然直线距离是没错,但先……先生,那可是险峻的山路,特别是这样的天气,很容易有雪崩的啊。” “嗯,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了……啊,不好意思,我暂时不想和警方打交道,所以想先结帐,请问多少钱?” “呃,这……” 安静立在一旁的黑猫忽跃上青年肩膀,迅雷不及掩耳抓了对方脸颊一记。 “呜啊!”青年登时惨叫一声,呼痛的向黑猫道:“记得了记得了,雯妮莎师父,规则就是规则,是吧?” 他再转头来,道:“很抱歉,刚才的餐点和咖啡算是解决这件事的报酬,可以吗? 第162章 委托完成后,报酬也要收足,这也是吸血鬼侦……不,总之,这也是我们的“规则”之一。” 老板娘又愕然了好一下子,复有点无力的点头。 “再次谢谢你的惠顾。”青年鞠了个躬,拿起自己带来的行李箱,迅速转身开门离去。 门打开又关上,把风雪挡在外头。 好一会后,老板娘忽大力掐掐自己的脸颊。 啊,很痛,不是梦,那么说……嗯,这个冬天,疯子真多啊。 第一回剑与枪 犹带着本来物品外型的它们, 不规则的生出奇异的肢体及扭曲的五官, 大大小小的嘴巴发出吱吱喳喳的细碎叫声, 有如在闹饥荒的耗子。 “那由他”想起,清志……不,是千藏曾说过,所谓阴阳道,其根本就是阴阳五行说,再往回溯,一切之始就是太极。 那是个圆形的图案,呈孤线的分成相等的黑白两部分,有点像阿拉伯数目字的“6”和“9”拼在一起,在黑色部分中有一个白点,白色部分中有一个黑点。 那代表了阳和阴、光明和黑暗、善和恶、理智和欲望,正反两种性质的事物,并存又互斥。 “那由他”闭上双目。 是的,太极……并存……分开……和自己现在的情况相似,不,简直就是写照……那大量的死亡。 巨大的刺激……矛盾……分裂……所以…… 她的意识倏地落到村的边界处。 又有人来了吗?已经没有时间了,但是……自己现在…… 等等!这个人有点不同,他身上残留的……这种“感觉”是…… 远方的山峦在深沉的夜色下,变成单纯的黑色色块,鹅毛般大的雪花被寒风刮得呜呜直响。 刚于餐厅出现的青年此刻蹲在一株杉树的枝桠上。他从袋中掏出指南针,确定了方向后,身子屈膝往下压,待脚下枝干往下弯曲,然后再往前一跃,靠自身力量并藉树枝回扳的力度,横过近十米的空间,落到一颗突出雪地的黑色岩石上。 “唔,接下来……” 倏地上方山坡传来一阵如闷雷般的隆隆声,躲在青年怀中的黑猫探出头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发出少女声音急道:“不好!笨驴,是雪崩……快点,那边的悬崖下方!喵!” 隆隆声迅速由小至大,顺着坡面滚下的白雪将沿途的积雪都卷入,声势愈来愈大,瞬间已如巨大的海啸,连天空也尽皆遮蔽。 就那么顷刻间,雪浪的前锋部队已涌到青年脚下,他立时以奥运短跑金牌选手都要惭愧的速度,往左急奔,再踏在另一片岩石上奋力一跃,几乎和雪浪擦肩而过。青年一个踉跄,索性顺势打了个滚,滑下数米,落到突出的悬崖下方的雪地上。 雪崩犹未止息,轰隆声不绝,雪块在悬崖两旁奔驰而下。好一会,整场雪浪才止息,雪山回复刚才的寂静。 青年吁了口气,喃喃道:“真是好险,那老板娘没说错,这山路加上雪崩的危险……嗯,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早就挂了。” “你认为血族会好上很多吗?我们体能比人类强,不代表我们是无敌的——特别是你这头菜鸟啊喵!”黑猫咆哮了一声,道:“我瞧这场风雪有点古怪……算了,反正自从认识了你这个叫银凌海的超级脱线笨蛋,再奇怪的事都变得稀松平常。” “太好了,师父,你路上都没说话,我还一直在担心呢。”叫银凌海的青年喜道,却忽然下意识的降低音量,喃喃再道:“虽然我有点怀念刚才一路的宁静。” 被称作雯妮莎或是师父的黑猫,毫不犹豫的抓了青年脸颊一记,在对方痛呼声中道:“笨驴,你以为用了“荧惑”这绝招我会不累的吗?哼,要不是我最讨厌小鬼哭,我才不会用。” 青年想起对方自变成猫身后,近日才勉强回复过来的吸血鬼基本能力,道:“嗯,对不起……但师父,就语义上和逻辑上来说,一招只有百分之二十成功率,而且一失败就会有反效果的招式,很难定义成绝……” 黑猫利爪再挥,雪夜中又响起某人的惨叫。 月亮仍然被黑夜吞噬,风雪却开始和缓下来。青年继续逆风而行,来到一略微往上倾斜的雪坡处,再步至末端,豁然开朗,出现在前方的是一个山谷村落。村子内只有寥寥可数的数盏灯火,静悄悄的,整幅风景瞬间予人一种沉入深渊般的安宁之美。 然后……是扫兴,又可说是合时的出现了几道尖叫,还有连续响起的枪声,来自村子的方向。 银凌海深吸一口气,马上沿往下的山路向村子奔去。 “喵的,我就说,”雯妮莎怒哮的道:“你这超龄童子军走到哪儿,事件就跟到哪儿,简直是所有保险公司的噩梦喵。” “嗯,我也没办法,这可能是所谓的名侦探之宿命吧,我猜。” “别拐个弯往自己脸上贴金!” 青年脚下不停,须臾已来到村子主要出入口的大路处,路面上的雪都成灰棕色。一名持猎枪,满头大汗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一片土墙前,他对着左方黑压压,正缓缓往前进的几团东西开火。 “这是……”吸血鬼优秀的夜视能力忠实的传来映射,却令青年瞬间愣住。 月亮也恰于此时破云而出,如舞台聚光灯般,照亮村口的场景。 黑魆魆的几团东西,其实是无数的生命……不,应该是无数难以名状的怪物,它们有的似是普通的石头枯木,却长出昆虫般的肢体和五官,而更多的是普通的日用品:靴子、手锯、锄头、皮衣、手推车…… 犹带着本来物品外型的它们,不规则的生出奇异的肢体及扭曲的五官,大大小小的嘴巴发出吱吱喳喳的细碎叫声,有如在闹饥荒的耗子。 这是噩梦所作的噩梦,连超现实主义画家达利也要靠边站。 男人退后了数步,发现身后是堵墙,慌张的以日语大喝道:“别……别过来,妖怪!” “这是……”黑猫低呼一声:“是日本传说的妖怪“付丧神”?但这种超夸张的程度……” 大气中再传来枪声,妖怪队伍前方的几头先锋被鹿弹轰了开去,男人疯狂地再次猛扣扳机,传来的却是空洞的金属撞击声。没子弹了。 妖怪往眼前的肉体涌去,其中一头如野犬的妖怪往前一跃,一把咬向枪管前端。 “哇啊……” 两道枪声倏地响起,野犬型妖怪和另一头最接近男人的妖怪被击飞,一道黑影轻巧来到男人身旁。 “什么……什么人……” “先生,镇定一点,我是来帮忙的……嗯,自我介绍和交换名片就先免了吧。”黑影——银凌海忙道,其手中受过神圣祝福的转轮手枪指向前方的怪物,脚旁的雯妮莎也喵的叫了一声。 “帮忙?老天,别又来一个什么古怪的驱魔……”男人尚没说完,异变倏至。 妖怪的行动迅速起来,几头长有巨大嘴巴的“日用品”跃到空中,噬向银凌海。 同一时间,男人手中的猎枪忽地抖动了一下,枪柄端上下裂开,冒出长了倒刺的嘴巴,枪管则如蛇般扭曲,反扑向男人。 “糟糕……” “闪开!让专业的来!”夜空中忽又传来一道女子的娇喝。 彷佛几道烈风吹过,地上积雪被溅起,于空中形成一阵雪雾。 近乎是立刻,往青年扑来的妖怪裂成数十段,而男人的枪则从枪托部分断开,化成怪物的部分在落地前,也已被斩成数截。 雪雾消散,出现在青年眼前的,是一名外表二十来岁的东方女子。一头乌黑色长发下,是甚具古典味道的精致五官,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两道如利刃般,英气修长的眉毛,[奇qisuu.书]配合凌厉冷冽的眼神,感觉就如一把没有刀鞘的快刀。 女子举起手中刻有“怒罗卫门”四字,泛起淡淡白芒的木刀,朝众妖怪一指。北风刮来,其身披的黑色长大衣吹得猎猎作响,令背上印着的四个鲜红色“夜露死苦”的汉字也像是某种凶器。 银凌海脚旁的黑猫忽地打了个寒颤。 众妖怪像是吓到了般的裹足不前,只断断续续发出如无数耳语组合成的呢喃声。 “拜托啊,田中先生,”女子顿了顿,忽提起挂在腰间的酒壶,就直接从壶口狠狠灌了几口酒,再道:“这些事情由专业人士来干就行了。” “少……少啰嗦,黑江小姐,我田中永三怎能像头乌龟般躲起来!而且你们不是说在村外设了什么……见鬼的结界吗?刚才那些怪物已经进到路口了!” “你就是担心这个,才乱跑出来吗?圭吾那小子可设了多重结界,它们刚才不过是突破第一重罢了……” 被叫作黑江小姐的女子牢牢盯着田中双目,再道:“啊,题外话,你背上的那个伤口还可以吗?它很努力的在流血耶——这样很容易失血过多而晕、倒、的、喔。” 田中扭头看去,终于察觉自己的伤势,他忽感双脚一软,然后瞬间没来由的就昏了过去。 望月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又灌了一口酒,木刀往下斜指,双目红芒暴现,牙龈处则冒出两道尖锐的獠牙。 “是同……同类?”银凌海瞬间愣了一下,小声的道。 望月似听到了,朝青年微笑了一下,再转头朗声笑道:“你们这群家伙这次懂得声东击西了吗?很好,我喜欢好学的,我马上让你们“转学”到加拿大啊!” 风雪一如战斗的前奏曲,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 第163章 呢喃声却由大至小,怪物群如潮退般开始后退,几步又几步,然后纷纷没入风雪中,地上只剩下部分变回没生命迹象的日用品残骸。 女子戒备的观望了一会,待确定对手远去后,这才吁了口气,红芒、獠牙消退,喃喃道:“唔,的确是撤退了……这么说,是天快要亮了……” 她猛地又灌了口酒,再打了个如雷鸣般的响嗝,满足的道:“啊,剧烈运动之后的芋烧酌还真是特别香……” 女吸血鬼倏地顿住,左右地嗅了嗅,复双目大瞪,往银凌海望去,改以英语厉喝道:“你!” “小姐……不,同胞,我不是坏人,其实我……” 望月没理会青年,抢前数步,盯着已跃回其肩上的黑猫,再道:“这种感觉和气息……不会错,是你,雯妮莎!” “你……这……”和黑猫有心灵连系的青年,察觉师父内心慌乱了一下。 雯妮莎则顿了一会,才以流利日语道:“这位女士,你认错人,不,认错猫啦,我是……啊,我其实是这笨蛋的……不,这位先生的魔仆啦,喵。是吧,笨……不,主、主、人。” “啊……是……是的……”接到自己师父传来的心电感应威胁,银凌海忙附和道:“小姐……总之就是这个意思。” “嗯,是这样吗?真是不好意思,你发出的魔力感觉和我朋友很像。”望月不好意思的傻笑几声,抓抓后脑再转向青年,“对了,阿海,你师父最近还有打你吗?” “唉,还不是一样的暴力主义,”青年近乎反射神经地马上回道:“本以为她变成猫后会——等等,小姐,你认识我吗——啊,不好,中计了……” 黑猫默默的以前肢掩额。 “哇哈哈!”望月登时狂笑道:“一句话就露馅啦!雯妮莎你还装个屁啊?我早就看穿啦,老天,传言果然是真的,果然是真的,雯妮莎变成了猫……” 女子弯下腰愈笑愈厉害,最后竟在地上打滚,复边笑边道:“哎呀哎呀,想不到我血族三大剑豪之一——黑江望月的“妹妹”雯妮莎竟变成了猫,哇哈哈哈哈……” 黑猫忽磨蹭了青年脸颊一下,柔声道:“嗯,我亲爱的小弟,你知道你刚证实了一个真理的法则吗?” “呃……是……是“好孩子不应说谎”吗?” “喵,说的没错,就是这——”黑猫利爪如闪电般,在青年脸上左右开弓,“神经病!我说的是“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天际东端泛起鱼肚白,数道脚步声也自村内的方向接近。 稍后,“走骸村”内的学校处。 学校建在较北处的一道山坡上,共四层高,是村内最高的建筑物,明显可看出新旧两部分,不规则形状的建筑似是由左边的木材和右边的混凝土硬并合而成。此刻银凌海默默看着前方的情景,饱历沧桑的下颔再次备受考验。 本来是当成学校礼堂的空间,此时并排躺着近一百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均是普通村民打扮,但共通点是都双目紧闭,似陷入半昏迷状态,脸色及皮肤发青,只偶尔发出意义不明的呻吟声。整个景象就似地震后的临时难民营。 刚才奋战的田中永三,则躺在较远处的沙发上休息,身旁一名中年女子正替其更换绷带。 忽哇地一声,近前方讲台处传来孩子的哭闹声,中年女子忙赶过去,手忙脚乱的逗着两名哭泣着的两、三岁小孩。 青年抓抓下颔,来到较近的一名村民旁蹲下身子,发挥法医养母教过他的相关训练,察看几名村民的身体状况,量了量脉搏,再掏出手电筒观视其瞳孔和呼吸情形。 嗯……昏迷状态……没有任何明显外伤……瞳孔放大……脉搏比常人快……是传染病?集体中毒? “对不起,”青年疑惑的摇摇头,站直身子,复向领二人来的望月问道:“黑江小姐,请问这……” “混帐!太无礼了!”望月忽怒气冲冲的打断道:“只有敌人才会叫我全名,你既然是老妹的血裔,要用符合我族礼节的称呼来叫我!” “啊,是吗?我很抱歉……那即是……” “在“小亲亲”和“亲爱的望月大姐”之间选一个。” 银凌海突然练习了一阵子深呼吸。 好一会后,青年才道:“望……望月大姐,那请问这儿是怎么一回事?” “嗯,不叫“小亲亲”吗?真可惜——好吧好吧,别瞪我,开个小玩笑罢了,你真的很缺幽默感耶。言归正传,小帅哥你没被这情境吓到吧?” 望月抬抬下颔,指指中年夫妇和小孩,道:“他们可是这村里其中几名还清醒的人——嗯,如果不算外头那些牛和鸡的话。” 她顿了顿,咕噜的喝了口酒,续解释道:“我们也不知道这是啥现象,但依我血族的直觉,可能是某种魔法或诅咒一类吧——我猜。” “……” 望月耸耸肩,道:“别这样看我,我可超不擅长这类东东,不过呢……这方面你可以问你肩上的……嗯……可爱的猫猫啦,哇哈哈哈……” “是啊,因为某人老是偷懒,除了剑术外,连些最基本的东西都学不好,”黑猫冷冷道:“而且后来力量竟还被人类封印,真是丢脸丢到家。” “唷呀,老妹你这样称赞我,人家会不好意思的啦。” “我不是在称赞你啊!” “噢,是吗?但你生气咆哮的样子真的很……很像一头可爱的猫啦,过来这边抱抱,小猫猫,哇哈哈哈哈。”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青年回头,马上看到已脱下身上厚大衣,往自己步来的五个人,就是刚才妖怪撤退时,从村内赶至的援军。 当中为首的是一名二十五、六来岁,国字脸的男子。小平头、紧抿的嘴唇配上黑色的西服,就像平凡的上班族。当然,前提是无视他挂在腰间的那把日本武士刀。 “情况怎么啦,十律川队长?”大姐酒不离口,向鞠躬打招呼的小平头问道。 “我们分头巡视了村子外围一次,肯定那些付丧神已经撤退了。”十律川皱了一下眉头,再向身旁两名长得一模一样,头包上围巾的壮硕男子道:“义泰、义信,你们二人轮班警戒,有异常情况马上通知我。” “是的,队长。”二人敬了个礼,又向各人点了点头,迅速远去。 他又向站在后方,一名约十八、九岁,梳双马尾辫子,戴着圆框眼镜,模样可爱的少女道:“晴美,你去休息一会吧。” “不,队长,大家都在努力,我怎能……” “各人有各人的职责,一会我还需要你监察这一带的地壳活动情况,所以休息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马上去。” “是……是的。” 待分配好工作,十律川这才转向青年和黑猫,假咳一声,以蹩脚的英语道:“嗯,失礼了,刚才情况紧急,还没正式地自我介绍,我全名叫十律川枫……嗯……是这个……” “十律川先生,请别介意,虽然日语我说得不好,但单是听是没问题的。” 十律川再假咳一声,像是松了口气般,改用日语道:“抱歉了,对了,其实……” “你就是最近地下世界传闻,那个打倒“愚者”帕克的人,绰号“灰色骑士”、“吸血鬼侦探”的银凌海吗?”队长身旁的一人忽打断他,以流利的英语道。 说话者是名十四、五岁的少年,五官清秀,薄薄的双唇却棱角分明,虽身穿剪裁合身的西服,却掩不住一脸稚气,用现在流行用语来说,就是一种“正太”的感觉。 他不容青年反应,嘿的冷笑一声,续道:“看你一副软脚虾的样子,传言一定是假的吧。像你这种家伙,怎可能打倒传说中的血族天才“愚者”帕克?可以做到这种事的人,最少是我,天才阴阳师——土御门圭吾啊。” “对不起,我也希望之前发生的事是假的。”青年忆起打倒“愚者”的事,以及为此付出的代价,苦笑道。 黑猫则半眯起双目盯着发言者,低低的咆哮了一声。 “别乱说话!土御门。”队长还没意会到少年的说话内容,但从其神态已猜到八九分,喝斥一声,转向青年,低头道歉道:“对不起,银先生,这家伙太失礼了,请别放在心上。喂,土御门,快道歉!” “啧,你这个带便当的(日语中有上班族的意思),别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命令土御门家的人,要不是师父的命令,我才不愿来这穷乡僻壤。”少年没有用日语中对年长者的敬语,而是以平辈称呼对方。 “你……” “总之,送熊山上的“山之小道”我会尽快打通,在此之前,你们就给我好好守着阵地吧——虽然我觉得我设的防御结界已经很够用了。”土御门说罢,随意的挥了一下手,就这样转身远去。 十律川脸颊红了红,好半晌才转向青年,再假咳一声,道:“对了,银先生,有一件事……我先唐突的请教一下,请别介意。嗯,就是……” 他顿了顿,双目精芒一闪,手移近刀鞘,再道:“为什么你……嗯,会在这个时间,“恰巧”的来这条村子呢?” “是这样的,”银凌海迎上十律川的目光,“之前我偶然帮了“神圣骑士团”一点忙,他们的长老玛波女士叫我来这个村子,找一个叫……嗯,御帆千藏的人,他……” “我受够了!” 倏地一道吼声传来,打断二人交谈,两人望向声音方向,是刚刚醒来,一脸怒容的田中永三。 第164章 “那由他”闭上双目。 那人进入了村内。 唔,肯定了,这种残留的“感觉”……一定是……只是,他现在来到……是福是祸?而且……可以阻止将会发生的悲剧吗? 要想一想……有好办法吗? “十律川先生,你说过的所谓的支持,就是这个小白脸和一头……猫吗?”田中指着银凌海,气吁吁的道。 “老公,你冷静一点……”身旁的女子忙劝道。 “闭嘴!信子。” “很抱歉,田中先生,”十律川平静的回道:“这场……异常的大风雪的确在我们意料之外,我们在外面的同伴一定会尽快…… “总之,我明白一时之间,让普通人接触到这么多……未知的事物,会比较难消化,我代表有关部门,保证在事情解决后,贵村的各位都会得到……嗯,赔偿,丰厚的赔……” 田中怒气没半点止息,再打断道:“妈的,我不是说这个!你到底会不会说人话?” “……” “我刚回村子,就发现大半个村的人都变成这副模样……然后又是什么妖怪,接着又冒出你们这群见鬼的……什么代表官方的灵能力者,你想我说什么?终于看到那些动漫情节在现实中出现,高兴得睡不着?” “田中先生,请你冷静……” “混你的帐!我没用枪把你轰成蜂窝已经很冷静!” “总之,田中先生,我十律川保证,一定会尽全力解决此事。” 田中没有说话,转头看看躺在地上的众村民,好一会才道:“隔了这么多年,我终于回到……家乡的村子,哪知竟变成这样,而老爸更躺在那儿……”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不求什么,只希望大家都平安没事。” “这也是……我们希望的,田中先生。”十律川忽然略低下头,避开对方视线。 “我们待在职员休息室。”田中转过身,偕妻子离去。 稍后,村子内。 望月、银凌海和躲在其怀中的雯妮莎,沿着小道往村子西边走去。 天空仍是冷飕而阴沉,风雪仍然蹂躏着这条山村。 牛棚偶尔传来吽吽的牛叫声,北风透过门窗,刮过空无一人的房舍,发出啪啪般的怪异声音,就像弹珠在死人头骨内打转。二人一猫拐了个弯,逐渐离开村内平房的集中处,他们再顺一道石板阶梯往上走。 望月依旧酒不离口,又灌了大大的一口,道:“总之,就像十律川队长刚才解释的,日本的那群光明的家伙察觉到这一带出现异常的魔力——嗯,他们统称作灵力——灵力反应。 “后来那个叫什么……宫部的登山客在河的下游被人发现,送到医院时已经断气了,要不是他手上那v8拍下的东西……虽然真的有够模糊不清,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赶来这儿帮忙。” “帮忙喵?”黑猫冷笑一声,道:“不过是由几个公务员加上两个自由身的猎人组成的乌合之众,而且你们也被风雪逼至进退不得吧,神气个什么。” “哇哈哈,你老是这样称赞我,我会脸红的啦。” “我都说我不是在称赞你啊喵!” 傻笑着的望月喝了口酒,道:“不过老妹你没说错,我们来到村子时,村子内只有几个还会动的人。 “而且每到晚上,那些妖怪付丧神就会出现,村民又这个样子……我这头吸血鬼勉强带着一两个队员越山逃跑是可以啦,不过其它人恐怕就要“转学”了。” “其实……说到这个,”青年抓抓后脑,道:“请问到底什么是付丧神?” “哎呀,你竟然不知道?小帅哥,所谓付丧神就是……就是呢……就是……就是个好问题!这是个非常基本的问题,针对这一点,我决定交给我博学又聪明……嗯,还有美丽的老妹雯妮莎代答。” 黑猫瞪了望月一眼,向青年道:“所谓付丧神,音近似日语中的“九十九”,相传是人类使用过的物品,过了一百年后,成为精怪,有近似人或生物的外型,但也残留原本物品的形制……” 它顿了顿,再道:“我之前是遇过近似的黑暗生物,不过这样“光明正大”,而且大规模的黑暗生物活动,真的非常非常罕见喵。” “答得好,老妹你有我十分之一的博学。”望月又灌了口酒,拿着酒壶晃了晃,不满的咕噜道:“嗯,又喝光了吗?” “好了,猎人老姐,聊天打屁时间结束,”黑猫道:“你还没回答我最先的问题:你跟着我们干什么喵?” “哇哈哈,”望月没来由的笑了几声,很硬的话题一转,向青年道:“对了,既然队长他们算是“官方代表”,为什么人手和资源都这样不足,看帅哥你眼中怀疑的神色,你早已觉得有不妥,是吧?” “嗯,这个,其实……” “别不好意思啦,日本这的光明一派,表面是团结一致,其实早就分裂成十多个大小团体,地方主义和山头主义都超级重,完全贯彻了各家自扫门前雪的风格啊。” “而且什么村民的生命,也只是解决事件时的“额外奖励”罢了喵,”黑猫冷哼一声:“光明那边反对黑暗,但不代表他们完全站在普通人类那一边——你漏提了这一点,亲爱的。” 青年闻言,脸色瞬间阴霾下来。 望月则耸耸肩,瞧瞧银凌海的表情,忽猛力拍了他背项一记,道:“也别那样悲观啦,小弟,他们当中也有些比较清醒的家伙,比如说队长——虽然他完全是个死脑筋……啊,对了,他们也是那一套,认为不死生物都该回归死亡。 “我和光明那边订了约就勉强算了,不过小帅哥你呢,别让他们离你背项太近喔——我还想找个机会,和你来个冬夜里的热热之爱啊。” “望月大姐,请别……别开这种玩笑好吗!”青年脸颊瞬间红了一下。 “啊啊,现在竟然还有会脸红的血族,老妹,你的伴侣真的超有趣喔。” “你胡说八道什么!”黑猫咆哮一声,再道:“你玩够了顾左右而言他这一招吧?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喵。” “哎呀,我也坦白交代了这么多,你就当成我担心你,所以跟着来帮忙吧。” “哼哼,你?” “噢,你用这样鄙视的眼神看我,姐姐我心都碎了……好吧好吧,别瞪我了,纯情男公关你根据骑士团的情报来到这儿,在这个时间和这个地点? “虽然我们这边算是和他们同盟,但如此“巧合的巧合”,你猜队长——或是任何正常人会完全相信吗?” “……” “那家伙白头发已经够多了,我可不想他在发薪前挂掉。反正刻下我闲着没事,又是雯妮莎的“姐姐”,所以派我顺道监视你们以防你们乱来,这答案你满意吗?” “……” 二人一猫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来到阶梯顶处,前方是个小小的空地,建有一幢屋顶成合掌式、只有一层的古旧民宅。 这时正门恰被横推开,步出名约十二、三岁,拿着雪扫,穿着厚棉袄的日本小女孩,有着晶莹剔透的小巧鼻子和粉红色小嘴,精灵般的大眼睛下是冻得通红的脸蛋。 小小的身影先整整有点过长,末端已拖到雪地上的围巾,然后其目光落在望月身上,马上道:“大姐姐你的酒又喝完了吗?爷爷收藏的芋烧酌都被你喝光啦。” “千鹤妹妹,别一见面就这样说嘛……而且我上次看过,应该还有一点吧,哇哈哈哈哈哈。”望月大姐一脸馋相的道。 “哼,说没有就是没有,就算有我也不给。”千鹤说罢,马上作了个鬼脸。 “求求你啦,你爷爷收藏的可是罕见的黄金芋烧酌,千金难买啊。”望月一急,竟一把上前,抱着小女孩的大腿,继续哀求道。 “放……放手啊,一点尊严也没有,你这样还算是大人吗?”小女孩拚命挣扎。 “为了好酒,尊严这东西算得了什么?对了……我教你一两招剑术吧,这样将来没有人可以欺负你喔,好吧好吧?” “才不要!”千鹤终于一脚踢开望月,道:“我最讨厌人……总之,没有就没……咦?” 小女孩倏地顿住,望向青年怀中的黑猫,双目彷佛同时发出异光。 “啊,是小猫,很可爱啊!”千鹤忽摔开雪扫,一把冲前,就往黑猫摸去。 雯妮莎马上跃到银凌海头顶,发出“别接近我”的威吓咆哮。 “不要,下来让人家抱抱啦,下来嘛。” “小……小妹妹……”青年一手挡着欲往上扑的小女孩,道:“很抱歉,它并不是普通的猫。” “是吗?它很特别?” “没错,它其实是……其实是……”银凌海假咳一声,道:“嗯,一头纯种的英国短毛猫……” 黑猫瞬间往下狠狠猛抓青年一记。 “呜啊……看到了没有?所以它可是很凶暴的……呜啊,又来……啊,我的眼……” 女孩愣了一下,双目更亮光闪闪,道:“啊,好酷喔,竟然这么准确地攻击哥哥你的要害,啊,我太喜欢了,让人家抱抱啦。” 望月闻言,马上狞笑起来,手瞬间动了动。青年尚没有任何感觉之下,黑猫已被其抓到手中。 “喵……喵啊……(干……干什么……)” 望月贼笑着的道:“千鹤妹妹你别听这个哥哥的,它其实是头非常温柔的小猫呢,最喜欢小孩子……” 她顿了顿,再转向被抓着后脖的雯妮莎,小声道:“特别是我需要讨好某人换酒喝的时候——老妹你应该记得,当我犯酒瘾时,曾发生在某人身上的可、怖、惨、剧、吧?” 第165章 黑猫愣了一下,像是忆起什么,顿时满身冷汗,然后温柔的“喵”了一声。 学校二楼,会议室。 十津川看着案头上的地图,心思却飘往出发前的某个片段。 “十津川……”他的上司,富田长官喝了口茶,道:“事情基本上就是这样,尽快行动。” “是的,富田长官……但,以这样的人手和准备时间,实在……” “十津川!” “是的,长官?”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但你知道现在的形势……不,你理解这次任务的“性质”吗?” “是的,长官,调查清楚事情,保护当地人类,消灭为恶的黑暗生物。” 对方沉默,暗示十津川说得不够准确。 “十津川。” “是的,长官。” “最近为患的黑暗生物愈来愈多,”富田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世界各地的光明派系打算下一个月举行同盟会议。 “我们这边当然也要选出代表参加,就在两星期后的京都,而现在……在这个节骨眼上,事情又恰巧发生在东北部的秋田,我们派系的“后园”,所以……” 他顿了顿,再道:“这是我难得的机……不,我意思是,我们要争取这个机会,所以这时间绝不能闹笑话、出丑——又或是更糟的,被人认为连自己地盘的事都处理不好,懂吗?” “……” “枫,我信任你,我收留你们十津川一族,把你当成我的子侄。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中,时间紧迫,所以这次任务的第一原则,我再说一次,“第一原则”:在可能情况下,尽快解决任何“异常”,令事情回复原状,复归平静,明白吗? “十津川枫,你理解这次任务的“性质”吗?” 沉默。 “是……是的,富田长官。” “很好……对了,有个土御门家的人在这儿修行,我已征得他师父同意,邀其一起行动,这样你小队的实力会更强吧。” …… “唉。”耳边传来一声叹息,迅速把十津川拉回现实。 他忙转头看去,叫晴美的少女看着笔记型计算机屏幕,露出担忧的表情。 “晴美,怎么了?” “抱歉,队长,根据之前的数据数据反复推算,我还是得出相似的结论……很抱歉,要是电话和网络可以用,我能更作更精细的推断。” 十津川苦笑了一下,心忖:如果可以对外联络,我们根本不用坐在这儿。不过脸恶心善的他没有驳斥对方,只道:“地震出现的机率还是有近百分之五十吗?” “是的,毕竟近半年来,全国的火山活动都……奇怪的变得很不稳定,而且这儿很接近火山带,单在十一月中更发生了多次小型地震,另外……我的……嗯……“自然直觉”……不不……” 十津川看着这个有着阿伊努族血统,对大自然变化有特殊直觉的女孩——赤川晴美,温和的笑了一笑。 时至今日,日本仍有歧视这族原住民的现象——无论在普通人类或是所谓光明那一边都有,他当然明白对方突然支支吾吾的因由,遂和气的续道:“晴美,无论作为地质学家或是灵能力者,我都信任你的判断。” “是……是的……其实……嗯,我不知道怎么明确的用语言表达……那是种……“感觉”,是一种将临的巨大灾难,近似……台风来临前那种气闷感,对不起……我……我无法确认那是什么。” “唔……会不会是大规模地震或是火山爆发?” “可能……不,感觉不是这种……对不起,这点我也不确定。”晴美惭愧的低下头。 “不要紧,我知道你尽了力。” “对了,队长,其……其实……” “嗯?” “有关这场风雪……不,是全国异常的火山活动的事。来这儿之前,我和其它国家的“同行”讨论过,他们那一带……嗯,应该是世界各地,也都陆续出现这类异常的自然现象,所以我认为并非单一事件。” “唔……是吗……但……”十津川叹了口气,道:“总之,晴美,刻下先解决这事再说吧。” “是……是的……” “嗯,接近一半机率吗?” 长官的命令、各种异常的情况,加上对外隔绝,混合成巨大的压力,令十津川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他喃喃道:“老天,那叫银凌海的家伙……问题已经够多了……土御门,拜托你快点破解通往灵力来源的通道吧……” 第二回过去与未来 少年挥动手中一把前后各绘上日月图案的扇子, 蓝炎晃动了一下。 下一刻,一头呈暗红色,如两个成年人大小的狮子, 若隐若现的出现在空中。 和式房间内飘扬着古木的清香,室内的家具等虽然破旧,但却相当整洁,一边墙上挂着以隶书书体写成,在此刻有点讽刺味道的陶渊明的诗:《止酒》。 榻榻米上的被褥内,躺着一名约八十多岁的老人,他双目看着熏得黑忽忽的天花板,神色和眼神却尽是茫然,一沬唾液自嘴角流出。 “啊哈,不愧是传说中的黄金芋烧酌啊,真不是盖的。”望月完全没有正坐的打算,就大马金刀的坐在榻榻米上,享用“出卖”妹妹换来的好酒。 试了很多次和老人沟通的银凌海叹了口气,他复看看放在一旁的几包药物,上面分别印着某镇静剂、塔克宁(tacrine)及aricept等字样。 青年再和被千鹤抱着的黑猫交换一下眼神,二人得出相同的结论。 是阿兹海默症……又或是俗称的老人痴呆症——而且不是装的。 银凌海想起这不治之症的恶化速度,转向在旁的小女孩,问道:“这病……已经很久了吗?” 千鹤以袖子抹抹老人的嘴,道:“已经两年啦,他一个人都是靠邻居照……” “嗝!”倏地空中传来如旱雷般的巨大饱嗝声,想当然是某个像少根筋的人。 千鹤立时扁起嘴巴,转向继续喝得咕噜作响的望月道:“大姐姐,拜托你别喝这么快啦,那……真的真的是爷藏酒的最后一瓶啦,喝完就没了。 “咕噜咕噜……(我尽量……)”望月以典型的酒鬼说话方式应对。 青年却叹了口气,心忖老人现在的状态已经是中后期症状,那么发病时间最少也有一年以上,但是玛波女士却叫自己尽快赶来此地,是她弄错老人的病情,还是……另有原因? 啊,等等……还有,现在村民的状况……只有病人、部分小孩和动物没事,是有什么关系? 银凌海觉得自己的头瞬间大了一倍,抓抓后脑,决定还是按顺序弄清楚事情,遂道:“请问有没有……嗯……老先生在清醒时说过什么,比如……嗯,他的过去一类……” 千鹤正高兴的抚弄着猫,闻言吐吐舌头道:“你说这个啊,爷爷可是最最讨厌人家问他过去的,我有一次不小心提到,还被他骂了一顿呢。” 小女孩说得又快又急,令日语理解能力有限的青年瞬间有种头昏的感觉,幸好被抱着的黑猫听懂后,用心电感应来“翻译”出基本意思。 这时千鹤侧侧头,露出思索的表情,再道:“对了……爷爷只说过他是在战后来到这条村,认识了奶奶,就在这儿定居下来。对了,大哥哥你问这些干什么?” “这个……这个……”欺骗小女孩的罪恶感令青年恨不得马上自尽,遂尴尬的半撒谎道:“其实……嗯,老先生是位有名的学者,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他。” “原来是这样,看哥哥你一副书呆子相,我也猜到了……”千鹤老实的道,她想了想,又说:“对了!爷爷的所有藏书、笔记什么的,全都放在院子那边的书库,你喜欢的话可以随便看,门没上锁。” “这……” “不是没条件的,我真心拜托哥哥你,请你阻止大姐姐再耍赖要酒喝,千恩万谢。” 青年看看坐在角落处,已喝得七荤八素的望月,苦笑道:“我……我尽力吧。” 他又假咳一声,瞧瞧正替老人盖好被子的小女孩,再道:“其实……千鹤你不如和老先生到学校,和大家待在一起吧,这样比较安全。你也知道晚上出现的那些……妖怪吧。” 千鹤作了个鬼脸,道:“我才不要!况且那个叫土御门的哥哥,不是说设了什么结界保护村子吗,而且那些人……哼!爷爷不过是比他们晚一点住在这儿,就在背后老说他是外人,我讨厌他们。何况自从十年前,他儿……不,爸妈过世后……” 她顿了顿,挺直腰杆,像个士兵般一拍胸口,再道:“总之爷爷喜欢住在这儿,他不会有事,我会保护他的!” 青年暗自摇摇头,黑猫则眯起双目,轻轻喵的叫了一声。 学校一楼,职员休息室。 田中永三倚着猎枪,正闭目假寐着。 回忆伴随梦境交错出现。 当年母亲带着只有三岁的自己离开,经过这么多年,几星期前自己终于……终于下定决心回来了,但记忆中的故乡却变成……鬼村。 所有村民,包括自己老迈的父亲都……就只有几个小鬼没事……然后噩耗变成噩梦,古怪的大风雪、身边的日用品变成妖怪、再然后是那个突然由村外奔来的疯女人,失心疯的叫喊着…… 勉强把她制服后,又冒出一群见鬼的什么政府的灵能力者……老天……现在又…… “老公……” “是鬼……逃不了啦……大家都会死……” 那个叫什么弥生的女人不住的大喊着。 第166章 “老公……醒醒……” “什……什么……”田中急忙睁开双目,望向摇醒自己的妻子,道:“什么事?是老爸他……” “不……老爷没……还是老样子,只是我……刚才送食物到仓库时,发现那……那位小姐不见了。” “什么?那疯女人又逃跑了?x的,好不容易把她关起来。” “要不要通知十津川先生他们?当初也是他帮我们制服那位小姐的。” “嘿,”田中冷笑一声,道:“你去跟他们说一声吧,反正他们是处理这些……见鬼的“奇幻”事情的专家。” “呜……”远处厨房忽传来水烧开了的声音。 “啊,水烧开了,你们请坐,我泡茶给你们……”小女孩慌忙站起,又像是怕丢失宝物般,回头一把抱起黑猫步往厨房。 “请等等……让我帮忙吧……”青年完全不能接受一个十多岁小女孩沏茶给自己。 “不可以!”千鹤忽低喝一声,道:“怎可以叫客人帮忙的,爷爷会骂人的,坐下!坐下!” 她再望向老人,忽柔声道:“爷爷你想喝点什么?” 想当然老人没有回应。 “啊,我知道了,是那时人家送的大吉岭红茶吧?好的,我马上准备。来吧,猫猫,我们泡茶给大家。”说罢,千鹤匆匆带着惨号中的黑猫跑走。 青年看着小女孩的背影,心中有点明白了,这小女孩是要令身边一切看起来都正常,和以往一样吗? 的确是相当孩子气的想法和做法,不过如果你了解情感,经历过重要的人在你面前死去,纵使你不认同,你却无法嘲笑。 银凌海叹了口气,想起刚才因为千鹤出现而被打断的话题,遂转向望月,道:“对了,望月大姐,有关那什么妖怪和村民集体被诅咒的事,你们调查得如何?” “嗯,什么?吃饭了吗?”双目迷糊的望月又打了个酒嗝。 “望月大姐!” “嗯……听到了听到了,别这么大叫大嚷,”望月摇摇头,掏掏耳朵,解说道:“我们只确定,有股巨大而不稳定的魔力隐藏在村子后方的送熊山中,更有一个封锁式的结界阻止人接近。 “而这场古怪的风雪、付丧神和村民诅咒……嗯,也应该与此有关。而圭吾那小鬼正努力锁定那力量的位置,再开出一条直通的“道路”——就是他在学校时说的什么“山之小道”啦。” 她灌了口酒,续道:“嘿,那小鬼脾气虽倔,但很有天分。不过就算他成功了,能够驱动如此大规模的妖怪,还有制造这场风雪,我们的对手——根据那v8带子的影像,搞不好就是村内传说中的“鬼”——应该很棘手喔。” ““鬼”?望月大姐,拜托,下次再冒出什么怪名词和未知情报前,请先来个预告好吗?” “什么?之前我没说吗?好吧好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等等!险些忘了险些忘了,趁老妹不在,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首先解决……” 她顿了顿,忽地转成正坐姿势,神态语气也马上严肃起来,彷佛从没喝醉过般,再道:“吾族的同胞:银凌海……嗯,我们的上辈不在,“长女”为大,身为雯妮莎的“姐姐”,我:黑江望月,有一件事必须要向你问个明白!” “是……是的……”对方有如猛然出鞘之剑的气势,青年下意识深吸口气,挺直腰板。 “你们……干过了吗?”血族剑豪严肃的样子,瞬间变成一副“八婆”相。 “大姐!”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开玩笑的啦开玩笑的啦……” “海里的鱼好可怜/稻米人来造/牧场饲养牛/塘里鲤鱼也有食/可海里的鱼儿/什么照料都没有/一点不淘气/却这样被我吃/鱼儿真可怜。” 千鹤边哼着金子美铃所作的童谣《鱼儿》,边准备茶具和茶叶,其动作却是乱七八糟,几次还因为围巾太长而差点绊倒。 “猫猫,看好了,我是泡茶高手喔——我一直很想亲手试一次的。” 老天,动作和次序完全错啦,错啦!黑猫努力和出言吐槽及跑走的冲动搏斗,它又看了看小女孩身旁冒着热气的沸水,暗叹口气,终究还是待着。 “你知道吗?猫猫,根据村子的传统,每年除夕都会举行叫道缊祭的祭典,爷爷可是最喜欢的,今年……” 空气中隐约传来积雪被挤压的声音。同一时间,黑猫一骨碌的坐直身子,望着女孩身后的窗户,猛地嗄的叫了一声。 “怎么啦?猫猫,我快好了。啊,对了,那个柜子有鱼干喔。” 黑猫双目大睁,再次尖嚎一声。 千鹤终于回过头去。 一道黑影正紧贴在窗户的玻璃上,像是察觉到被发现了,黑影往后退开。 透过朦胧的玻璃往外望,勉强看清那是一个人影。 “是谁啊?”千鹤一脸好奇。 人影没有响应,只是挥舞着手中一根棒状的东西,下一刻,棒状物猛击向窗户,玻璃立时碎裂开来。人影手中的武器再次挥动,巨大的力量令窗框也变形扭曲,好一会,“它”才姿势笨拙的从破窗硬挤进室内。 人影啪的一声落到地板上,再缓缓站起。闯入者原来是名二十来岁的女子,她身穿普通的厚棉袄,手握一柄长满锈的锄头,呼吸急促而杂乱,一双眸子像是茫无焦点。 女子喘气声更烈,忽上前一把抓起千鹤的围巾,想把女孩拉过来。 “啊啊……不要!”千鹤发出尖叫。 “那由他”闭上双目,感到很累,很想休息。虽然在这情况下,自己不会死,只会太累而沉睡,但现在绝对不可以睡着。 她努力集中精神,脑中再出现映射。 太极。黑白两色。 相反的特质,一体却又排斥……分裂……对了,太极……那名少年用的法术体系也是阴阳道,唔,很有天分,就人类,不,就灵能力者来说也实在很……很厉害,况且还有运用力量的技巧……是所谓传统累积下来的智慧吗? 应付他是件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的事。 可惜力量中的意识同时饱含着敌意,是那种毫不犹豫把异类消灭的敌意,这群人都是这种想法吗?太可怕了……是的,就如当年那群军人一样,难以信任…… 况且最重要的是,这场精神角力其实毫无意义,而且危险——当然,特别对他们而言,自己好不容易才……不,总之,破坏这个平衡只会更糟糕。 啊,不过那名身上残留着“那种感觉”的青年……嗯,这算是“家族”的问题,但她真的很想知道…… 唔,问题真的太多太多,但最最迫切的是,想办法阻止将要发生的悲剧……鬼…… 嗯……或许我可以……不不,这太冒险了……但……还有其它方法吗?已经没时间了…… 瞬间,她又意识到自己分了神,然后…… 等等……不好…… “喵!” 女子将要发力的瞬间,一道黑影倏地掠过空中,女子立时惨呼一声,松开五指。 黑猫轻巧的落回地上,挡在女孩身前,发出如野豹般凌厉的吼声。 女子无视手背上的伤口,脖子歪了歪,嘿嘿的笑了几声,断断续续的道:“嗄……我终于想明白了……明白了……死死……所有人都死……这儿所有人死……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女子舞动着手中的农具,边怪笑边向一人一猫逼近,再道:“既然一定是死……我来帮忙……化成死亡,那就不会死,化成恐惧,那就不会恐惧……来吧,我来帮你……” 雯妮莎退后了一步,双目牢牢盯着对手。 唔,对方这样的精神状态……应该可以。 退下。 女子接触到如琥珀般的双目,动作开始缓慢下来。 退下,麦克白夫人,你的舞台不在这。 对方摇了摇头,踉跄的退后两步,沉默下来。正当黑猫吁了口气的时候,女子额上青筋却忽然冒出,大喝道:“不不不!骗我骗我……可恶……死死死死死死……” 女疯子比方才更激动,再次逼向黑猫及其身后的女孩。 啧,果然不行吗?这个猫的身体真麻烦……笨驴,动作快一点啊。 脚步声随雯妮莎的思路同时响起,两道身影一先一后掠过黑猫,往对手扑去。 同一时间,学校三楼,其中一间课室内。 室内原有的桌椅都被清空,窗户及门都围上注连绳(注一),四周的空间均立着神幡。 数个淡如影子般的人影半浮在空中,它们分别拿着竹笛和鼓等乐器,在飘扬着檀香的空气中,奏出具古雅味道的音乐。 土御门圭吾于房中“正坐”着,在他脸前,也即房间正中央的空处,正燃烧着一道蓝色的幽炎。火炎没有任何助燃物,就这样飘浮在空中,既没有温度也没放出丝毫热能。 少年挥动手中一把前后各绘上日月图案的扇子,蓝炎晃动了一下。下一刻,一头呈暗红色,如两个成年人大小的狮子,若隐若现的出现在空中。 他再以日语诵唱起来,那是《古事记》中记载的某段歌谣。 随着歌谣和音乐,半透明的狮子围绕着蓝炎,或翻腾或打滚,就似是某种能乐表演。这是阴阳道“禊祓”仪式的一种,圭吾所属的土御门古神道的其中一个不传之秘。 蓝炎忽明忽灭,然后倏地火光大盛,且由蓝变成红色。歌声停止,音乐声、伴奏者、狮子及火炎同时消失,房间回归寂静,只余几缕清香。 第167章 少年缓缓站起,脸上露出极为得意的笑容。 哼,家族那群老家伙老小看我,说我太幼稚,是上不了桌面的私生……不,总之现在还不是给我破解屏障吗?哼哼,这“幕后黑手”以为躲在山中就可以了吗?无论你是什么妖怪,本大爷都能马上把你揪出来。 圭吾笑了几声。 “好了,通知那群傻瓜集合吧。”少年再笑了一会,喃喃道。 北风从破开的窗户不住吹进来,一脸惊惶的千鹤在银凌海劝说下,先回房内。 而被望月一屁股压在其背上的女子仍尖叫着:“死,只有死,大家都死!哇哈哈……” 青年看着这个数分钟前还呼呼大睡,瞬间动作却比自己快上数倍的同族,问道:“对不起,请问她就是……嗯,十津川先生和你之前说的那位生还者——弥生小姐吗?” 望月点点头,道:“当初义泰、义信两兄弟要不伤害其身体而制服她,还真费了一番工夫……对了,晴美也检查过她,说是什么受惊过度,嗯,如果有精通高级精神魔法一类的专家在,应该有办法吧。” 她喝了口酒,再道:“后来我们把她关在学校体育仓库,大概她又逃脱了吧。” “死……所有人……我不要……”弥生仍自怪笑,笑着笑着,笑声却逐渐变成哭声,且更越发凄惨起来。 青年叹了口气,道:“大姐,你还是先放开她吧,之后……” 望月没回应,只忽然站直身子,再迅雷不及掩耳的抓起弥生衣领,双目紧盯着对方,一字一字缓缓道:“你、敢、再、来、这、儿、的、话、我、就……” 女剑客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仍牢牢看着对方一会,这才放开女子。 “哇啊……我不要我不要……”弥生如装上马达般,满脸恐惧地一溜烟冲往门外。 “嗯,短时间内她应该不会接近这儿了。”望月哗啦哗啦的灌了一大口酒。 “对……对不起……”此时门旁传来另一道女子声音,二人回头,是晴美。 “很抱歉……我敲了很久门,又听到吵闹声,才直接进来的……” “有事吗?”望月打了个酒嗝,问道。 “是的,黑江小姐,是紧急召集啦,土御门先生他打开了“山之小道”啦。” “什么?”望月露出罕有的夸张惊愕神情。 稍后,学校,会议室。 围坐在会议桌前的各人均一脸严肃……嗯,躺在沙发上,半醉的望月除外。 “那股巨大的力量就在村子后方的送熊山中,更设下了保护结界,普通人进入山中只会看见普通的山路,”圭吾一脸得色的道:“即使灵能力者进入,也只会在山上绕来绕去,不过全靠我族秘传的禊祓仪式……” “土御门,辛苦你了,嗯,不过我想可以省略那些技术细节。”十津川打断道。 少年白了十津川一眼,道:“哼,那么下一步要怎么办,队、长、阁、下?” 十津川先沉默了一下,再道:“恶即斩,前往那灵力的源头,“直接解决”整件事。” “对不起,”银凌海道:“各位……嗯,有关村民的怪病、那些付丧神,还有望月大姐刚才跟我简单提到,村子的鬼传说等等,大家不觉得这件事很怪,有很多东西都……嗯……兜不起来,我认为……不,总之我有种不妥的感觉。” 雯妮莎点点头,道:“笨驴这次……嗯,总算不太笨。我们先假设那……姑且先叫“幕后黑手”好了。 ““它”引发了村民的怪病,又驱动如此大批的付丧神袭击村子。但它的目的是什么?为了逐步折磨杀死村民?而又为何在此时此地?你们刻下根本连半个问题也没弄清喵。” 圭吾冷哼一声,自豪的道:“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有名安倍晴明之后——土御门家的人,家族中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曾单枪匹马,消灭了十多头为恶的疫鬼妖怪啊!根本无需理会对方弄些什么把戏,只要直接消灭它就成——你们害怕就别找那么多借口。” “拜托,现在可不是玩什么rpg式的电玩,没有出发前存档这回事喵。”黑猫嗄的叫了一声,反驳道:“一般的黑暗生物可以有这样的实力吗? “这次的事件根本完全违反地下世界的“常识”吧。况且就算你们……嗯,忽略对方在必要时,能用村民生命当“人质”的可能性。村民本身的怪病也……” 黑猫顿了顿,再道:“嗯,我的意思是,很多诅咒或是魔法都是“自动操作式”的,即使消灭了下咒者,诅咒也仍然会持续,就像我现在……” 它忽又咳了一声,才续道:“总之,小鬼,武力是解决问题最快和最后的方法,但绝不是最好的方法。” “喂!吸血鬼,别再小鬼小鬼的叫,我最讨厌人这样叫我。”“小鬼”一词像是触动对方神经,圭吾立时大怒道:“死猫,我告诉你,本大爷可是已经……嗯,十六岁九个月零三天了!” “哼,会在意这些零碎的数字,正好就是小鬼的证明。”黑猫仍然带着某种针对意味的道。 “你!”少年冷哼一声,掏出扇子,道:“小鬼吗?死猫,要不要我马上在你身上示范“解决问题最快和最后的方法”?” “够了!”十津川大喝一声,向肌肉兄弟、晴美等人道:“大家做好准备,五分钟后出发——黑江大姐,拜托你别再睡了,好吗?” “十津川先生,很抱歉,”青年劝止道:“我认为我师父说得对,那些村民……” 十津川斜看青年一眼,打断道:“我的上司有命令,叫我尽快解决整件事,我就要做到。” “但……” “而且“恶即斩”是我们日本光明武士的第一原则,请你明白。” 一瞬间,青年不由忆起因为近似的理由,让之前自己只能“独力”应付的案子——还有因它们而令自己失去的亲人友伴。 银凌海深吸口气,下一刻,嘴巴彷佛有自己独立生命,抢在理智之前,道:“明白?你的意思是,光明那一边以对抗黑暗为第一要务,至于其它无辜人类的生命?噢,那只是额外赠品罢了。光、明、又、正、义的武士先生,你是想要我明白这个吗?” “银先生,你宝贵的意见我听到了。”十津川道,没有人发现他咬了咬下唇,很用力的咬了一咬。青年的说话触摸到这武士末裔良心的逆鳞——他一直介意但又无可奈何的事。 气氛沉默起来。 光明武士和黑暗吸血鬼目光交会,空中彷佛响起金铁交呜之声。 十津川手轻轻摸向刀柄,似发泄怒气的道:“我附带一提,伟大的侦探先生。你方才也听到了,我说的是“大家”,当然不包括先生你,我可不想摆个经常“巧合”地出现在现场,而且每次一介入事件都会死很多人的家伙在团队中。” 银凌海双目浮现淡淡红芒,回道:“不要紧,英明的队长先生,你想要叫我邪恶的吸血鬼什么的就尽管叫。那把光明火炬你要举多高就多高,但你的裤裆内还是有老鼠——而且还有没干透的血迹。” 仍是一片沉默,空气像是突然摔死了,呼吸变成一件要慎重处理的事。 倏地响起砰的一声硬物碎裂声,各人循声音看去,只见晴美一脸慌张的蹲下身子,正收拾地上的茶杯碎片。 她吐吐舌头,道:“对不起,我刚才手滑了一下……对了,其实其实……我有个建议,那些付丧神虽然一直只在晚上出现,但不保证未来也是。 “而我们进入山中直至找着那灵力源头,在这个时间差中,村子有可能……遇袭……要是有人留在村中,就可……” 她顿了顿,见二人仍是那副充满杀气的样子,声线越发低了下来,道:“对不起,我我我只是建议……失……失礼了……” 空中忽再响起一道巨大如雷鸣的饱嗝,望月的声音传来:“咦,吃饭了吗?” 望月擦擦双目,复打了个呵欠,先向晴美一笑,再道:“嗯,谈好了吗?刚才睡迷糊时,隐约听到两个小孩子争吵,险些以为自己到了幼儿园呢。” 她顿了顿,又望向二人,歪歪脖子,续道:“咦,你们两个为啥一副大便脸,刚才不是一直在商量人手分配吗?是兵分两路吧,对不?两位成、年、男、性?” 稍后。 送熊山位于村子的后方,穿上防寒服装的众人;望月大姐除外;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而行。虽仍是白天,但风雪之下,天空是一片灰蒙。 山中立着五针松和金松等常绿树,针状叶和树干在白雪下,像是被侵蚀成单纯的棕黑色,一如钉在地上的干尸。 孪生的肌肉男兄弟——犬川义泰及义信合拍的嗅嗅四周,抬头看看远方连绵的山脉,义信再向身后的晴美问道:“晴美,这座山是火山吧?” 此时山路拐了个弯,弯角处是个略突出的岩石平台,往下看可见到一个湖泊。严寒下,湖水却没有完全结冰,反映出一种雨后放晴般的淡蓝色,湖三面都是峭壁,顺地势往下看,就是走骸村。 须臾,风雪逐渐平静,空气彷佛透明而冰凉起来,成碗状的湖瞬间就像升格成一颗泪滴状的宝石。 正要回答的晴美双目瞬间透出迷醉神色,她旋又拍拍头,有点慌张的回道:“是……是的……嗯,不过纪录显示,这一带的火山呈休眠状态,已经近一百年没有爆发过——义泰、义信,你们是担心这个吗?” “不,我们是在想……” “已来到这儿……” “为啥还是嗅不到硫化氢一类的味道……” “这样我们放屁时……” “就没有掩护啦。” 第168章 二人如表演相声般,说罢,又同时向晴美眨眨眼。 “你们啊……”少女瞬间笑了起来。 “对啦,这个表情就是重点啦。” “别老是那么紧张啦,晴美!”义泰忽放低声量,瞧瞧十津川背影,又鬼鬼祟祟的道。 “是啊,这样队长会不敢追你的喔。”义信也以同一低分贝的声音道。 “你们别乱……别乱说啦,队长又怎……他顶多只当我是妹妹啦……”晴美瞬间脸颊绯红一片。 “妹妹?”二人又合拍的耸耸肩,同时发出怪异的笑声。 这时领先的十津川和土御门已来到一处较平坦的土坡上。 坡上立着一座残破低矮的红色鸟居,较前处则有个写着走骸神社的木牌。沿鸟居后几步处,则是一所十分破旧,约可挤进两个成年人的小社殿。 山路则在神社前又转了个弯,往左斜下方延伸,路旁则立着一个牌子,写着:“只通往走骸湖,山崩危险注意,走骸村村委会示,xx年十一月十六日。” 十津川在鸟居前停下脚步,瞧瞧土御门,后者哼了一声,上前推开社殿已半崩塌了的木门,门内放着供奉的御神体:一块大石头。 土御门上前摸了摸,脸上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神情,冷笑一声往后退回。 他复向众人道:“你们瞧好了,秘传禊祓仪式最后——最华丽的一部分。”说罢,少年阴阳师左右手各自往外一张,两道写着古怪文字的符咒如有生命般,飞往鸟居的两根直柱。 下一刻,符咒上的黑色文字如蛇般往外延伸,鸟居上迅速布满相同的文字,大气也似振动起来,如变魔术般,鸟居往后“分裂”出来,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六……不住往社殿后方延伸,形成一条由无限鸟居组成的通路。 大家一脸惊叹,喘了好几口气的圭吾看到众人表情,马上露出一副得意非凡的模样。 望月则只吹了声口哨,道:“噢,看来还算不赖嘛,小鬼。” “别叫我小鬼啊!” “这……这种空间法术……”晴美是众人中最受震撼的一个,她上前摸摸鸟居,仍是不敢置信的模样,道:“你……土御门先生,你竟然可以轻易开出这种“道路”?” “哇哈哈,”圭吾又暗自喘几口气,再抹抹脸上的汗珠,但脸上犹自挂着得意的神色,续道:“过……过奖……嗄……嗄……这对我土御门圭吾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哈哈……嗄嗄……” 他顿了顿,复有如皇恩浩荡的道:“好吧,晴美姐,以后你叫我圭吾就可以了。” 他再转向其它人,道:“你们这群只有肌肉发达的听好了,我只说一次,如果把这个世界分成“现实”和“虚幻”两个圆形,二者有部分地方是互相重迭的。而这“道路”就是那重迭的一部分。 “所以我们将进入的地方,是山中的某一地方,同时也可说不是。” “知道了知道了。”望月嘿的笑了一声,先瞧瞧少年的脸色,复走前数步,步入无限鸟居范围,左右张望一下,再道:“你还是省点唇舌,争取休息机会吧,“小菜一碟”先生。” 圭吾闻言瞪了望月一眼,才续向众人道:“总之……总之……待会前进时,在道路范围外,即使看来是普通的土地和树,也别随便踏出去,那等同跑进另一个空间或界域,这环境下我要救你们是…… “嗯,当然是轻易可以啦,不过我……是的,我可不会消耗法力在蠢人身上,ok?” “嗯……” 众人正沉吟间,山路旁的一株杉树后面突传来脚步声。下一刻,一道身影往仍自发呆的晴美扑去。 同一时间,村内,御帆千藏的家。 老人的“书库”位于院子内,离主宅有一段距离,看样子是原来农具仓库改装的,室内除一张大书桌外,其余各处都放满了旧书。 “真像是那些电玩的解谜式rpg游戏啊。” 正在查看书籍的银凌海苦笑一下,心中再次想起玛波女士附在数据夹内的便条内容:“孩子,那人现在应叫作“御帆千藏”,住在日本秋田的走骸村,你可以去找他。还有,请记着,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请用自己的眼和心,它们会指引你。” 便条?老天,那比较像哑谜或是谜之格言多一点。 青年抓抓后脑,看了看墙上的书架,不由又苦笑了一下。 书架上都是书藉,而旁边的墙上则挂着汉字字帖,其上写着“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是陶渊明的《拟挽歌辞》。 字帖左方是幅十一月的月历,右边则是一幅装裱好的照片,上面是老人一人和一大群扶老携幼的村民之合照,下方则写有“走骸村祭典筹备委员会全体成员暨家人合照”的字样,日期是三年前。 青年再次苦笑。原来以为最少可以找到日记、档案一类,藉此发现线索一类的,但老人收藏的都是些乡土文学一类的旧书古藉,没有夹层、没有暗语,也没有什么隐藏密码。 他摇摇头,继续搜索,指尖扫过书架上的书藉,忽咦了一声,抽出其中一本。 书藉约二百来页,书名上印着“走骸村发展历史暨村内“鬼之传说”考”,而且作者正是御帆千藏,出版日期约是七八年前。 鬼?不就是望月大姐说得不清不楚的事吗?青年迅速翻了翻,书中分成两部分,前一部分是日文,而之后竟是同一内容的英文译文。 书藉开始是一大段村子的地理介绍,之后以年表格式详述;这部分真的非常详尽,特别是日子;是村子发展的大事记,从仍用旧历(阴历)的江户时期表,列至改用新历的明治,再至现代的平成。 一向是书痴的银凌海看了几页,也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直接翻至最后部分的鬼的传说,一开始,是作者御帆千藏的简短引言: 所谓的地方传说及民间故事,就如无数神话一样,经过人们一代又一代的传述,情节及人物等也会随之改动,但无论如何,也可由此看出人类精神面貌的变化。又或者说,“故事”是反映人心的一面镜子,出现的角色,都是人的某种想法、意念的延伸。 以下是本村流传的“鬼的传说”,估计早在江户年间已出现,虽县内以至全国都有相类的妖怪传说,不过以下版本是根据老一辈村民自古口耳相传,由本人笔录整理而成。 本人虽只为一个业余学者,但也希望能在民俗学的研究尽一分力,让我国及世界各地的学者更了解地方文化。 银凌海翻过一页,就是传说的正文: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头鬼住在村子后方的山中,它强壮又有力气,山中的野兽都不是对手。不过鬼和村民没有什么来往,村民也不敢主动惹它。 有一年,村子遇上旱灾,庄稼都种不出来。到了冬天,村民都要捱饿,这时有人说:“我偶尔看到鬼在山中打猎,而且它还如此壮硕,一定藏起不少食物。” 于是村民拿出仅剩的所有食物和酒,找几个村民入山邀请鬼,骗鬼说在除夕举行宴会,宴请鬼,以多谢它一直没伤害村民。 鬼听到有好酒和食物,所以来了。在宴会间,村民不断给鬼喝酒,最后鬼喝得酩酊大醉,村民忙拿出铁链及绳子,把鬼五花大绑,再拿刀把鬼杀了。 然后村民来到鬼在山中的洞穴,果然发现了不少干肉和野果。 村民分掉食物后,就把鬼的尸体放到火堆中,直至烧成灰烬,然后再把灰分开埋到田地里。可是鬼的头颅却怎么都毁不掉,而且不住发出哭叫的声音。 村民害怕了,就找一个胆大的人,把鬼的头放回山内,刚放好后,空中竟传来鬼的声音:“可恶的人类,你们敢骗我!我诅咒你们!我一定会回来杀死你们,我会复仇,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那村民回到村子后,当夜就病死了。而鬼的声音在山中持续了三天三夜,村民只好在山中建立祠堂供奉鬼,并且在每年的最后一天举行祭典,而鬼也没再出现,从此以后,走骸村就回复太平。 青年放下书藉,习惯性的抓抓下颔。 “怎样?大侦探,有线索吗?”伏在桌上,遥望窗外远山的黑猫道。 “危险!”站在晴美身旁的义泰迅速反应过来,马上冲前,把袭来身影压倒于地。 “哇呀……死……死……我不要我不要……”人影发出似哭又似笑的呼喊声,众人这时才看清来人是弥生。 “是你……”十津川皱起眉头,道:“你跟着我们?”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弥生吼着道:“你们找到路离开吧?我也要我也要,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不是的,我们……”十津川顿住,没再说下去,只苦笑了一下。 “队长,怎么办?”压制着对方而又努力注意不伤人的义泰问道。 “这……” 十津川正要回答瞬间,弥生猛力一挣,勉强取得少许活动空间,她再伸长脖子,奋力咬向义泰的手。 “啊!” 趁大汉吃痛时,弥生拚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他,她再打了几个滚,一骨碌站起,面向众人,复畏惧的退后几步。 “可恶!”出丑的义泰怒吼一声,“虎”的一声站起。 弥生忙恐惧的尖叫一声,往通往湖边的道路逃去,甚至连一旁的牌子也推倒在地。 “混帐,不要跑!”两兄弟同时怒吼一声,正欲追去。 “等等,别追。”十津川摆摆手,道:“事有缓急轻重——土御门,我们进入后封闭道路,我不想节外生枝。” 第169章 “那由他”皱了一下眉头。 他们真的闯进来了……太危险了……老天,这些人,他们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吃力吗? 不过他们竟然能……看样子也有一定实力……等等……那个人不在其中,唔……是留在村内吗? 如果是这样……或许可以……不过自己现在……压制……这样沟通上也可能…… 不,也许可以一搏。 “暂时还找不到什么特……”银凌海登了一下,看着黑猫沿桌面下垂,不住摇摆的尾巴,知道这代表不安的肢体语言,遂道:“师父,望月大姐没事的,你不是说她是血族三大剑豪之一,实力很强的吗?” “吼!你在胡说什么啊,谁在关心那个笨蛋酒鬼啦!” “好吧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青年耸耸肩,继续查看各书藉。 幸好老人是个有条理的人,书藉虽多,却是各按类别分开放置。 书库寂静下来,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黑猫尾巴犹自不住左右摆动,忽又道:“哼……那个笨蛋啊……本来实力是不赖啦,却好死不死跑去干那件笨事喵。” “那件笨事?”银凌海古怪的笑了一下,应和道。 黑猫咆哮一声,道:“就是爱上某个人类啦,而且还要是什么光明除魔者什么的,结果那笨老姐竟然自愿封印大部分力量,然后投靠光明那一边啦,简直神经病喵!” “封印?” “就是她背上的纹……哼,总之,论实力,以前的她可是变态到能……嗯,在短时间内和上古血族打成平手的啊,现在只要一解封,那笨蛋马上就会挂,喵的。” “而这一切都是大姐自愿的?” 黑猫瞧见青年表情,小小咆哮了一声,道:“你想说她很傻?很笨?” “不不,我的意思是……嗯……” 雯妮莎忽回过头来,深深的望向银凌海双目,道:“小弟,直到现在,你还没明白这个道理吗?又或是更糟的——你明白,但却还在逃避这件事?” “师父,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我们,不,应该是每头吸血鬼都有……嗯,用你那黑人朋友的术语,自己的“重要度排行榜”。 “对老姐来说,和恋人间的承诺:“封印自己大部分力量,而且不行恶。”是最最最重要的,比起什么世界存亡、同伴生死——包括我、甚至自己的生命更为更为重要。” 青年停下手中的动作。 “人类也有自己的“重要度排行榜”,但却很易受到别人或“大多数人的选择”所左右。可我们血族却有个别属于自己的价值观和最珍视的事物——那往往并非我们自己的生命。 “我们吸血鬼是绝对自我中心的生物,人类会为世上万物——甚至爱情、学问都一一标上“价钱”,可是我们才不管什么人类定的见鬼“价钱”,而会自行决定万物的“价值”。 “我们忠于自己,而不是集体——无论他们盲目与否,故我们可能是天使,但更多情况下是恶魔。” 雯妮莎故意顿了顿,再慢慢道:“这一点,你,银凌海,和所有吸血鬼本质上其实都、一、样,明白吗?我亲爱的“灰色骑士”、我亲爱的“吸血鬼侦探”。” 青年沉默了一会,然后又沉默了一会,才回道:“对不起,师父,我不知道……但或许……或许你说得对。” “哼,那当然了,我……” 青年忽地作了个噤声手势,一人一猫同时望向门边。 小小的脚步声自远而近,门忽地推开,现出千鹤的身影。 “爷爷睡着了,我现在有空,”千鹤手中拿着几件娃娃的服饰和丝带,道:“大哥哥,这些东西是我刚找到的,嗯……我想帮猫猫好好打扮一下,可不可以?” 雯妮莎瞧瞧对方手中的“武器”,马上打了个寒颤。 “嗯,关于这个问题……哲学家曾就动物的权利,有过相应的讨论,其实……” “哥哥,求求你嘛。” “咳,不过原则上,我相信你的动机是好的……这……我也不反对……” 黑猫咆哮一声,当机立断的一跃而起,落到地上,再如闪电般自门边溜走。 “啊!猫猫,别逃嘛,我还准备了其它好东西喔……” “喵喵!喵!(喵的,别追来啊!)” “喂喂,别走嘛!”千鹤急忙向黑猫追去。 “喵……” 追逐战展开,声音自书库远去。 注一:注连绳:simenawa,一般由两股稻草拧成一根绳子,以此表示“人界”和“神界”的分野。 第三回阴与阳 唯独比较大的分别是, 鬼的脸上戴着一副日本能剧用的鬼面具, 其上是异常突出的双目和裂到耳边的嘴巴, 样子狰狞。 鸟居之后又是鸟居,无限重复的景物令众人不由视觉疲劳。须臾,一马当先,拿着式盘的圭吾忽地摆摆手,示意众人停下。 同一时间,众人前方的景物也出现变化。 道路开阔起来,那是一片不符现在天气的草地,甚是古怪,部分绿油油一片,部分却枯萎发黄。而在稍远处则是一株巨大、足有七八人合抱的参天桦树,树身也甚怪,半边是枝叶茂盛,另外一边却呈半枯状,一条注连绳则围着树干。 如果从半空俯瞰,可以发现草地荣枯的分布刚好组成一个太极图案,而古树则在图案的中心点处, “土御门,这是……”十津川深吸口气,道。 “算是山的其中一部分,这儿发出的灵力很强,特别是那棵树一带,应该……就是源头……”少年瞬间露出犹豫的表情,他摇摇头,续道:“总之,这儿一直被一股力量隐藏着,直至遇上我这……” “小心,有东西!”眼尖的望月忽一个闪身,来到队伍前方,木刀摆出剑道中段的架式。 同一时间,树干前方倏地慢慢浮现出一道人影。 人影如海市蜃楼般,若隐若现,而某种巨大的压迫感也同时传来,众人皮肤有若被无数牛毛针轻轻戳刺着。 “敌人?” “这……这种感觉是……”圭吾皱起双眉,手摸向怀中的扇子。 人影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名穿素色和服的女子,嗯,不过她的样子…… 女子倏地消失了,压迫感也同时消去。 四周回复寂静,彷佛连空气的流动也停止下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一头雾水的十津川手按刀柄,保持戒备问道。 望月左右嗅嗅,道:“不知道,但刚才那个……家伙离开了。” “那个……”晴美忽期期艾艾的道:“嗯,其实……我感觉到……不不……其实……” 异变再倏至。 微风缓缓吹起,在下一刻突然变成烈风。风同时卷来寒气及无数雪花,复如有生命般,在众人面前形成一道旋风。 旋风内的雪、泥、砂石等逐渐组合,一道巨大人影缓缓浮现。 “这……等等……是那v8影带拍到的东西?”晴美不由喃喃道。 “鬼?”望月手中的木刀微微泛出白光。 眼前的生物有近两米高,粗糙而暗红的皮肤,全身肌肉纠结。腰身围着虎皮裙,头上是两对尖角,活脱脱就是日本民间传说中的妖怪——鬼。 唯独比较大的分别是,鬼的脸上戴着一副日本能剧用的鬼面具,其上是异常突出的双目和裂到耳边的嘴巴,样子狰狞。 “哼哼,想不到这次的妖怪是这种好货色啊。”圭吾笑了一下,手中扇子刷的一声张开,同时低声念诵着某首和歌。 “出来吧,狮子丸。” 一头半透明,暗红色的狮子开始慢慢在其身旁浮现,狮子嘴巴中传来声调较低沉的和歌声,和圭吾作着二重唱,是土御门古神道的精神攻击,先发制“妖”一向是土御门圭吾的座右铭。 鬼仍无视众人,如作暖身操般,四条臂膀有力的挥舞了一下,复面向众人。 下一刻,一道巨大的咆哮声自面具底下冒出。不,这并非普通的咆哮,没有空气的振动,怒吼声是……直接在众人脑中响起。 “大家小心,这……”晴美马上警告道,可惜仍是慢了半拍。 圭吾的整头狮子竟马上溃散。同一时间,每个人的身体完全不能自控的颤抖起来,任何方式的精神防御都像是遇上热刀子的黄油, 过去人生经历过的可怖事情:小时候被野狗追赶、被敌人包围、受伤濒死、恋人倒卧在血泊中……心中无数的恐惧、还有更深的恐惧皆尽被挖出,聚集又聚集,成为一个巨大的槌子,不住敲击全身上下所有细胞。 难以想象,只不过是一瞬间,有相当实力的十津川小队,全体竟陷入半崩溃状态,就如遇上大象的蚂蚁。 “绝不可能……这种……巨大的灵力……”被精神攻击反噬的圭吾最惨,脸色死白,半跪下来,喘气的道:“这招是……“灵威”?但没……没可能……这种威力……是降神级数的,一般妖怪或是黑暗生物怎可能有……” “醒醒吧……小少爷……”望月以木刀支撑身子,道:“我们以为对手再厉害,也不过是有精良武器的游击队,但妈的……原来它藏着原子弹啦!” 此时鬼的半个肚子古怪的凹了下去,这却没有影响它的动作,它四手挥舞,身子快捷如奔雷,四条手臂上的锋利爪子热情地迎向众人。 同一时间,村子内。 银凌海望着一人一猫远去,略一转身,手肘却不经意的碰倒桌边几本旧书,书本立时跌落……不,它们竟在空中停住。 第170章 “什……” 青年前方的空间泛起一阵涟漪。 千钧一发间,望月狠咬一记下唇,双目赤芒大盛,獠牙冒出,复大喝一声,声如雷鸣,彷佛连地面也随之振动起来。众人如被电殛般,身子一震。 “拾贰夜·雷葬。”望月怒吼一声,泛出白芒的木刀如闪电般横越空间,往攻来的鬼直劈而去。 “啪。”大气传来一声闷响。 望月退后数步,木刀犹自斜上遥指对手,小腹及左肩均出现深可见骨的爪痕,鲜血直冒。同样后退数步的鬼,其前额往下至胸骨处,出现一道凹下去的巨大斩痕。伤痕极深,没入体内三分之一,妖怪的身体几乎从中被劈开。 下一刻,四周的雪泥等如有生命般,涌向缺口处,“凹痕”顿时胀回原状。 “啧,最强的这招加上神木也没效吗?造木刀的那和尚还老吹牛皮。”望月啐了一口,再向众人道:“你们睡饱了吗?” “失礼了。”望月方才的暴喝发挥效用,避过被秒杀命运的众人陆续站直身子,此时队长告了个罪,已来到望月身旁。 “十津川小队,c战术,集中攻击。”武士发出命令,手也同时利落的移向刀柄,身子略向前沉,近乎同时间,刀出鞘又回鞘,空气传来某种如撕裂布料般的声音。 “嚓、嚓、嚓。” 有如变魔术般,鬼身体及颈项要害赫然出现三、四道较浅的斩痕,其上还发出小小的蓝芒。 “喔噢,这招是……十津川拔刀术一派秘传的居合真空斩?”望月不合时宜的吹了声口哨,双目发亮的道:“还有“新大马士革钢”造的圣刀,队长,你人不可貌相嘛——不如我们先来打一场吧。” “黑江大姐,拜托,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同一时间,刚回复过来的肌肉男兄弟拍拍自己的头,怒哮一声,两把意大利制的幽灵冲锋枪也来到手中。 “去死吧!怪物!” 九毫米子弹从刻上古怪梵文的枪管连续射出,一时金属撞击等声音交错响起。好一会,枪声停下,义泰和义信同时露出小小的微笑。 使用日本光明一派的独家技术——经过术者刻上铭文,改造过的武器,令只是普通人的他们,以简单的持枪扫射就消灭了超过五十头作恶的黑暗生物。 而这次攻击的目标也……喔,仍然屹立不倒。 一道球形的半透明薄膜在鬼身前出现,把射来的子弹都尽数胶在其上。而鬼其中两只手聚拢,手指古怪扭曲组合,掐成某个手印,面具底下的嘴巴也冒出音节古怪的呢喃声。 “完全……没效?” 扭曲变形的弹头逐一跌落地上,而鬼的另外一双手也没闲着,十指掐成另一个似兜状的手印,一枚不符正常比例的巨大六角雪花在掌上逐渐成形,四周气温也以极高速度下降,物理法则瞬间都像降格成冷笑话。 “什么……”精神还没复原过来的晴美和圭吾再受打击,同时口吃道:“同一时间……发动两种性质完全相异的法术?” “不好,这种聚集魔力的方式……”战斗经验最丰富的望月心叫不妙,忙低喝一声,不退反进。闪电般冲往敌人身前,腰身旋动,木刀一如箭矢般,斜里刺向其腰胁位置。 木刀先破开对手身前的“薄膜”,再狠狠刺向尚没完全成形的冰花处,结晶登时碎裂,如炸弹般爆破开来,大大小小的冰碎片激射向四周。 同一时间。 蹲在储物柜顶部的黑猫探出头来。 呼,好险,幸好那小女娃突然没再追来……等等……这种感觉……是笨驴那边? 雯妮莎慌忙跃落地上,往院子方向奔去。 空气的黏力消失,书藉等纷纷掉落地上。 “什么?”某种巨大的压迫感传来,银凌海只感到整个肺部……不,是全身细胞都似被数百个相扑选手同时压着,动弹困难。 从“空气涟漪”中缓缓出现的是名身穿素色和服的女子。从外表来看她约二十来岁,金发蓝目,再加上挺拔的鼻子及薄薄的嘴唇,组成清秀俏丽的脸容,配合如白玉般的肌肤,就彷佛冬天的精灵出现在人间。 “什……什么……”青年瞬间双目瞪得比足球还要大,几乎从眼眶处掉下来,他不由激动的高呼:“岱莉雅?” 是的,眼前的女子除发色和瞳孔颜色外,其五官轮廓等都和银凌海失踪的女朋友岱莉雅有九成相像! 女子摇了摇头,似无法说话。而其整个身子瞬间也晃动起来,虚虚实实,似下一秒就要溶化进空气中。 她再轻步上前,玉指闪电般轻碰青年额头一下,然后又收回。 “什么……你……”青年只感到脑子像是被翻搅了一下,由过往及至最近来到村子的所有记忆——特别是有关岱莉雅的如走马灯般涌现。 女子脸上露出惊讶表情,又细细打量银凌海一会,复再前进一步。倏地脸上忽又出现“不妙”的神情,身子半透明的状况更“严重”起来。 “被发现了……时间……” 青年脑中响起一道女子断断续续的声……不,是意念。她忽趋前,双手紧握青年双手,前额相抵。 “等……等等……小姐……”银凌海第一反应是脸红耳赤。 太极图案……御帆千藏的脸孔……穿上德国和日本二战军服的军人……深夜的村子……村民们……放了无数古怪仪器的实验室……千鹤……纳粹“卐”的标志…奇-書∧網…猫型布玩偶……太极图案……分开又组合…… 无数鲜明丰富的影像、声音瞬间出现在青年脑海中,有如把数十枚海胆都一下子塞进脑内。 青年头痛欲裂,惨号一声,五官同时溢血。 同一时间,送熊山中。 巨大的振荡似连空间都震碎,鬼连续退后了数十步。 而望月则如断线纸鸢般往后倒退,重重的落在雪地上。“哇啊!”望月猛的吐了一大口血,身上多处都被大大小小的冰碎片刺中,前入后出,惨不忍睹。 晴美急忙上前扶起对方,道:“黑江小姐……你没事吧?” “嗯,放心,我已经是吸血鬼——所以最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啦。”望月又吐了口血,轻轻推开同伴,以木刀支撑身体,摇摇晃晃的站起,复干笑了一声,道:“唔,幸好这儿的阳光不大猛烈呢……” 此时也被冰碎片击中的鬼退后两步,面具下发出一阵似狞笑又似怒吼的怪声,身体突然碎裂开来,不用几秒时间,巨大的怪物已分解成原来的砂石雪泥。 “消……消灭了吗?”肌肉男二人同时问道。 “不,这种感觉……”晴美摇摇头,““它”还在附近……” 某种大合奏般的杂乱声音突然传来,有若数百个小孩同时耳语及呻吟。 “什么?” 伴随着声音,从枝桠的阴影、树丛里等各处均涌出无数外型各异,大至如野狼,小至如耗子的付丧神,似海啸般高速向众人涌来。 冲锋枪的声音再次响起,肌肉兄弟近乎狂乱的扣动扳机,攻来的妖怪虽不住被击中倒下,遗憾的是子弹数量明显追不上妖怪的数目。 “哼哼,改变战术?打算先来消耗我们的力气吗?”望月咳了口血,苦笑了一下,道:“队长,现在怎办?” “这……”上司命令和理智交战,令十津川瞬间犹豫起来。 “卡。”义泰和义信手中的武器传来空洞的金属撞击音,几头接近的妖怪趁机往前猛扑。 “糟了!”晴美猛地一咬牙,果断的咬破手指头,和着鲜血摸向脖子处的一块青色月牙型勾玉,“灵子海洋。” 瞬间,一道如有实质的蓝光,以勾玉为中心往外涌出,再形成一个半透明圆球包围众人。几头扑入“蓝球”范围的妖怪,就似由陆地跌入水中,在“蓝色海洋”中挣扎漂浮,发出咕噜咕噜的溺水声,复由内至外的爆裂开来。 “晴美!”十津川和肌肉兄弟同时露出焦急的表情。 “没问题的。”晴美手按着勾玉,脸上血色不住减退,道:“我可以维持……” “你只能维持七至八分钟。”十津川打断道,他忽又抽了自己一巴掌,深吸口气,道:“是我的责任……总之,十津川小队,全体撤退!义信,你帮忙扶着黑江,晴美,把“灵子海洋”改成固定的墙型,立在我们和妖怪之间。” “没问题,但……队长,我和“海洋”的距离愈远,它的持续力和威力也会……” “这点我记得,放心,我会留在这儿断后。”十津川轻按刀柄,道。 “队长!” “这是命令,不准啰嗦!”十津川转向圭吾,静静道:“土御门……土御门先生,他们麻烦你了。” 仍旧脸色死白的圭吾回望着队长,眼神似有某种东西闪过,再道:“你这家伙……哼,知……知道了。” “谢谢。” “队长……”勉强把“海洋”变成墙状的晴美几乎哭了出来。 “别这样。”义泰拍拍少女肩膀,再向十津川敬了个礼,道:“我明白了,队长。” “很好,剩下的就麻烦你们……” “队长,那边有些东西。” “呃?” 义泰趁对方转过头,猝不及防之际,猛地一拳击往队长胸腔下方。 “喔……你……”十津川迅速软倒在地。 义泰迅速换上新弹夹,另一手再拔出腰后一把也刻有铭文的猎刀,道:“抱歉,队长,这次要违反你的命令了。” “义泰,你打算……” 义泰没有回答,目光转向义信,两兄弟对视一眼,各自点点头。 第171章 “这不是一个指挥官应该待的地方,也不是他应做的工作。”义泰转过身,面向蓝色半透明的墙,还有墙后正不住前仆后继涌来的妖怪,瞬间身影一如泰坦巨人。 大汉平静地再道:“各位快逃吧,你们还要找机会消灭这些家伙。” 声音平淡,却有种令人没法拒绝的威严。 “义泰……” 义信一言不发,一把扛起队长,另一手硬拖着晴美,复瞧瞧望月和圭吾,道:“两位,走吧,快。” “嗄嗄……”银凌海感到脑子有如吹得太胀的皮球,浑身虚脱,半跪在地上。 女子倏地放开青年,一脸失望和惶急,咬了咬牙,又再上前,柔荑轻触其额头。 青年脑中再出现影像,但“放映”速度明显慢上很多。不过却没有之前般鲜明清晰,有如劣质的盗版vcd般,画面断断续续而且混有大量噪声。 影像如某些射击电玩般,以某人的主观镜头为视点: 那是一间阴暗的房间,室内放着无数发出怪声和光芒的不知名仪器。一名穿上纳粹党卫军制服的男子看了看“自己”,再以英语道:““小女孩们”还是很不稳定,无论她们的力量和生长速度都不统一。这……w.w.先生,请问有什么好方法吗?” 然后房间一角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嘲弄道:“嘿,军人先生,是什么令你害怕——又或担心?是一群年龄各异的女性?又或是其中几个能改变自己外表年……” “w.w.先生,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军服男子咆哮道:“军部希望快点把它们投入实战中,而且我听说盟军那边已开发出叫什么“小男孩”(littleboy,二次世界大战时,美国在日本投掷的原子弹名称)的武器,再这样下去……” “这可不是你们兵工厂流水式作业的东西。” 苍老的声音打断道:“她们“根源”一样,都拥有能干扰因果律的伟大力量,但每头都是独立……好好,年轻人,别再瞪我了……这样吧,可以试试我开发的人造灵魂……嗯,先用“小女孩”零一至零三号作实验吧……” “呃,你是说……” 什么?等等……w.w.? 画面一变,水泥地面变成宽广的海滩。 一名中年男子道:“而且一路以来不断令其它人“忽视”她,我已经很累了……” “对不起,把你当成武器,我们真的很糟糕……” “她的力量本身就非常不安定……毕竟影响生物的生死状态……不,总之,这是神的领域,而人是不可能制造出神的……我建议你们……” “这种强大的……是……是你?” 枪声,数十响枪声。 数十名军服男子的惨号泣叫。 中年男子向“自己”道:“对,是的,你是对的,武器和工具不需要名字,但是人需要,命名……好吧,我想想看,你的名字就叫……嗯,千……啊,不不网,对了,无限大……接近无限大,但最后那几个词太难听了……对了,就叫“那由他”,好吗……” “好了,走吧。啊,对了,请你先答应我一件事,就是别……” 这男人……似很眼熟……等等,是年轻时的御帆老先生? 石滩变成黄昏的林子,往下看,可以看到整条沐浴于夕阳下的村子,更传来太鼓声及人们的笑声。 样子已老了甚多的御帆向“自己”道:“这么多年都要把你“隐藏”起来,除了我之外,你连“交谈”对象都没有,我实在很抱……你不介意?谢谢,我知道你一直很辛苦地控制自己的力量……好吧,别生气,我不说这个了。” 老人顿了顿,转身面向落日,道:“对了,我很喜欢这条村子,那些村民其实都是好人……嗯,换个话题吧,明天就是道缊祭的祭典呢,应该也很热闹吧……不知不觉又一年了……” 老人露出满足又期待的表情,没再说话,只默默看着西方天空。 残阳缓缓被远处的山麓吞没,天际只余一片淡红,黑夜将临。 “不。”一道如经过声音处理的怪嗓音响起。 “其实有一件事……呃,你也知道,我——人类和你的“时间”是不同的,所以……” “我说不要!” 影像或意识开始混乱起来,速度也倏地加快,某种焦急和恐惧的情绪传来。 “我、讨、厌……” 太极图案……分开……又组合……村民……无数村民的笑脸……然后是晚上……地面震动起来……湖……轰隆的响声……无数村民冰冷地躺着,胸口不再起伏,已经死去……三十日…… 刚才头痛欲裂的感觉再次出现,更蔓延至全身,青年整个人有若虚脱,半跪在地上。 女子忙再收回手指。 “这是……我……不明白……”青年又再吐了大大的一口鲜血,两目也溢出血来,他又喘了口气,上半身缓缓向前倾倒。 “……月的最后一天,三十……所以痛苦……失控……而悲剧将会……” 银凌海脑中断断续续传来努力解释的“声音”。 “你……阻止……拜托……” 他努力想说再问清楚一点,却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女子叹了口气,踏前一步,欲移向青年。倏地她又停下步来,回头望望窗外的远山,脸上犹豫了好一会,再摇摇头,身子完全融入空气中。 小队众人狼狈地沿无限鸟居急奔。远处传来熟稔的细碎呢喃声大合唱,而且愈来愈近,下一刻,另一道如雷呜的吼叫声响起。 “追……追来了吗?” 此时圭吾略微转过头,脸上忽露出诧异的表情。“这感觉……奇怪……” 四周大气彷佛怪异的振动起来,一头黑影从无限鸟居上的横木上不住跳跃接近,然后啪的一声,轻巧落在众人前方。 鬼。 怪物如示威般张牙舞爪,但似是比方才瘦了,肚子也仍旧古怪的凹陷。而且身体表面也多了无数细小裂痕,而且彷佛不断在增加。 后方传来的细碎呢喃声也逐渐靠近。 众人被逼停步,圭吾匆忙召出自己的狮子式神,却因为精神未复,出现的狮子比较像头残缺的小犬,少年同时瞪着鬼看,脸上仍是那种古怪表情。 望月勉力站在队伍前方,小声道:“你们听好,待会我会全力纠缠着这家伙,你们趁机会绕过去。” “黑江小姐,怎可以……” “那肌肉男用生命换来的道路,如果到此为止就太失礼了。”望月转过身去,双手握刀柄,木刀略微斜上遥指前方。 “可……可是……” “拜托,别来八点档的那类肉麻对白,那会令我的手发软。” “但……” 望月前方的空气忽地晃动起来,逐渐浮现出一名穿和服的西方女子。 “又……又是你?” 女子回望他们一眼,众人脑中立时一阵刺痛,并传来女子断续的“意识”:“我……抗衡它……一直……” “什么?这……”圭吾满脸惊讶。 鬼倏地发出巨大的怒吼,往众人冲去。 女子别过脸去,双腿微微离地,秀发迎风飘扬。 “强大……现在你们……走……快……我累……支持……” “等一等,难道你……”圭吾的惊讶神色不住增强,急道。 “……月……最后一天……痛苦……失控可能……悲剧会……” 下一刻,众人脑中瞬间传来一道“叹气”的意识,女子的手同时一挥,各鸟居顿时现出无数裂痕,同一时间,一道无形的气浪,有若十级台风般卷向众人。 我“那由他”……最后一天……所以……太极图案……故此那由他那由他……拜托……已没有时间…… “喂!笨驴!” 嗯,鼻子凉凉的,有些东西舔我……啊,我的脸,很痛! 银凌海倏地睁开双目,眼前是一张熟悉的猫脸和猫爪。 “喵的!肯醒来了吗?刚才差点吓死……咳,总之你这笨蛋没事吧?” 青年半坐起身子,摇摇头,望望四周,道:“这……这儿是……千藏先生的书库?” “不,这儿其实是天国,吓到了吧。” “怎可能!师父,你也在这儿耶。” 黑猫愣了一下,然后猫爪迅速左至右划过青年的脸,后者顿时在地上打滚惨号。雯妮莎哼了一声,转往四周瞧了瞧,再道:“这种残留的魔力感觉……有种很强大……唔,又很不稳定的东西来过。喂,笨驴,惨叫够了的话,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望月缓缓睁开双目。 入目是熟稔的山麓和雪景,她拍拍头,身子半立而起,发现身处某道略斜的坡道处。顺坡道往下看,就是之前看到的那座湖,可以看到湖水已然满溢,泛着小小气泡,近湖边的木码头和树木均已沉入水中。 “这儿是……山腰处?我们被……送回来了?”望月左右瞧瞧,发现身旁倒卧着其它同伴,她忙上前查看,发现他们还有心跳呼吸,这才松了口气。 “喂喂,朋友们,醒醒……喂,吃饭啦!” “喔啊……”前方枯树丛后忽地传来一道虚弱的呻吟声。 “唔?”望月登时站直身子,小心翼翼的接近树丛,这才发现那儿也躺着一个人。她仍旧小心地接近查看,再皱眉道:“是……那女疯子?” 倒在地上的正是进入小道前吓跑的弥生,此刻她躺倒地上,脚朝湖的方向,脸色苍白,胸口只微微起伏着。 第172章 “这……” 身后陆续传来声调各异的呻吟声,十津川等人陆续回复意识。 第四回生与死 “吸血鬼侦探,别和你族人一样的自我中心。 而且别随便跑上道德高地就当自己是狙击手, 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会痛苦, 但不是所有人都懂流泪。” 稍后,村子,离学校礼堂稍远的仓库内。 银凌海沉默不语,正在检查躺在地上的弥生……嗯,弥生的尸体。 伤痕累累兼灰头土脸的众人勉强把其抬回村子,可惜在到达村子前,女子已断了气。因为尸体状况奇怪,加上出于前警员的职业习惯,青年遂趁各人休息的空档时间,前来权充临时的不合格验尸官。 弥生身上找不到任何明显外伤,瞳孔散大,而且嘴唇及指甲处也呈现青紫色。 “唔……这个尸体状态……等等……好像……”正思索着的青年忽愣了一下,回过头来。脚步声同时也由远而近传来,敲门声响起,接着门被推开。 是十津川。 “大家休息了一会,已经好点了,现在都待在会议室。”十津川面无表情的道:“听说你们这边也发生了点事,我想可以互相交流一下情报。” “我知道了……”青年顿了顿,瞧瞧已转过身子,彷佛眼前的尸体不存在的十津川,心内某种冲动再次出现。下一刻,吸血鬼以自己最好的日语道:“反正是任务优先,对不?” 仍自背向青年的十津川没有回答,手同时无声地滑向武士刀的护手处。 刀刃出鞘又回鞘。 武士前方的墙壁倏地出现一道斜向斩痕。 一连串的动作甚快,连身为吸血鬼的银凌海的双眼也捕捉不了。 “需要我提醒你,我刚刚死掉一个朋友吗?” 十津川没有转身,只是明显地也用他最好的英语道:“他们两兄弟因为信任我,才离开自卫队和“正常”的世界,投身进这场光明和黑暗的战争中,牺牲的比你想象中更多,可是……可是义泰刻下连个全尸也没有……” 他顿了一下,再道:“银先生,在这儿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十津川枫从没有喜欢过这份工作,只是这工作的确需要有人去干。 “大家都知道清道夫很重要,只是若你的孩子敢在“我的志愿”上写这几个字,你会忍不住毒打他,事情就是这样——我听说你曾经是警察,那你也应明白这道理。” “……” “吸血鬼侦探,别和你族人一样的自我中心。而且别随便跑上道德高地就当自己是狙击手,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会痛苦,但不是所有人都懂流泪。” 武士没再说话,大步远去。 “那由他”感到自己虚弱了很多。 是的,和那叫银凌海的青年沟通,以及最后改变主意,救了那群人。这已耗用了很多力量,现在连基本的抗衡也很困难,毕竟自己只是其中一部分…… 嗯,但自已的决定是对的吗,可以阻止那……未来将发生的悲剧,又或是……更后悔出现的危机? 自己已尽力了,但讯息仍是不完整而混乱,拜托,阿海……好吧,又或是那群充满敌意的人,希望你们明白啊…… 不行……太累了……要睡一会……希望他可以…… 稍后,学校内,会议室。 略微休息的众人仍是一脸疲惫,而且均神色凝重……嗯,坚持喝酒有助疗伤,故在大喝特喝的大姐除外。双方大致交代过遇上的事——不过有关那女子和岱莉雅很相似一事,银凌海和雯妮莎一致决定暂时隐去,当然原因各异。 即使如此,事情仍是一团乱,予人一种乱七八槽的感觉。 “我不明白,”圭吾咬咬牙,道:“那个女子——自称“那由他”?真是怪名字——力量非常强大,不过她的行动……嗯,太奇怪了,而且要是想表达什么,为何不直接和我们沟通,而要找上这个软脚……哼,银先生。” 雯妮莎先瞪了圭吾一眼,再有意无意的带过这问题,道:“可能当时他是唯一一个没敌意,同时也没气冲冲拿武器上山的黑暗生物吧。” 它不待众人细想,再道:“拜托,我们先讨论最重要的事吧,那个竟可把你们——包括你这天才打得一塌糊涂的“鬼”,到底是什么?” “哼,我已经想到了,”少年被黑猫一激,先拿起银凌海带来,有关走骸村历史和传说的书,再道:“那肯定就是村子传说中的鬼。它因为某种原因而复活……搞不好就是因为现在流传的……嗯……那个黑暗女神……” “嘿,那怪物到底想干什么?杀死所有人?”义信整理着弹夹,冷冷的打断道,言调中有某种隐藏得很好,近乎沉默的悲恸。 “是复仇吗,要折磨杀死所有村民?”晴美安慰的轻拍义信的手,再道:“而怪病和风雪,是令大部分村民无法逃跑的屏障吗?还是……”她却忽又顿了顿,双目倏地发直,像是想到什么,忙打开案头上的笔记型计算机,没再说话。 “那么……莫非它是要彻底玩弄村民的生命,慢慢杀死他们吗?”银凌海此时皱起眉头,向十津川等人道:“好吧,就算勉强先接受这假设,但你们之前已有多次和付丧神交手的经验,是吧?若那鬼如此厉害,为何不亲自现身消灭你们这些妨碍者?” “这……” 望月打了个嗝,苦恼的抓抓头再道:“真是受不了,事情根本是他x的一团糟嘛,东一片西一片,兜不起来嘛,要我猜的话……唔,我喝多点酒就一定会想到,我确定。” “拜托,这样胡猜下去,我还可以猜凶手是火星人呢!我们逐步整理发生过的事实吧。”雯妮莎没好气的道。 “首先……嗯,因为某种不知名原因,“鬼”复活了——先假设它是一切事情幕后黑手……嗯,它造了这场怪风雪,令村民生怪病,又令付丧神出现,ok?” “嗯哼……”圭吾低下头,思索起来。 “然后根据你们山中获救和我弟子接触“那由他”这两件事,那神秘女子和鬼处于某种对立状态……好吧,最少不是同一路的,大家同意吧?” “……” “由此先假定那女子站在我们……不,最少没有敌意吧,那么以此推论……” “等等!我明白了。”圭吾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打断黑猫,“根据我们来到村子前的侦测结果,还有鬼和妖怪的活动模式,再加上那女子在山中对我们的“说话”…… “嗯,对啦,是那女子压制着鬼,故鬼才没有直接在村子现身,而且付丧神也只能在晚上活动,而现在……”少年脸色忽然苍白起来。 “而现在你硬是打开信道——也许就打破了某个均衡状态。”最讨厌被人打断说话的黑猫毫不犹豫的替其补完。 雯妮莎哼了一声,再道:“我想过了,那女子向我弟子传送的影像,应该是……嗯,最少有部分是某种预警……” “预警?警告什么?”义信小小哼了一声,道。 “唔,这个……”黑猫眯起双目,组织要说的话。 青年此时抓抓下颔,再忆起女子“播放”的影像。 太极图案……晚上……无数死去村民……地面震动……湖…… 应该是……不,好像有点不妥……嗯,但…… “等等!我明白了!”倏地再喊出来的竟是晴美,众人立时望向马尾辫女孩。 “我……我的意思是……” 晴美立时胆怯起来,期期艾艾道:“我翻查过数据……综合银先生说的“映像”内容……还有那湖……村民的“诅咒病征”……还有弥生小姐的……死状……我是刚想到的……再合并分析……嗯……我的意思是……是……” “晴美,镇定一点。”十津川道:“我们相信你,慢慢按顺序说起。” “是……是的……”晴美深吸口气,组织了一下,再道:“一九八六年非洲喀麦隆的西北部山区,也发生过近似的事……嗯,其实世界其它火山区也发生过,不过喀麦隆的事比较有名。” 她顿了顿,因为涉及自己专业,慢慢开始流利起来,道:“事情是这样的,人们发现一座接近尼奥斯火山湖的山区村落,牲畜和千多名村民都于一夜间,无声无息的死去,死状就像……嗯,弥生小姐般。” “什么?” 晴美点点头,继续说明道:“因为这种死亡情况似是某种毒气引起,加上有部分生还者表示,事发时曾听到湖处传来巨响。 “故赶来的专家及救援队来到湖畔,发现湖水古怪的上涨,溢出湖面,他们再化验过附近空气样本和湖水样本,证实没有硫化氢一类可以闻到的火山毒气……嗯,就像这次一般。” “喂,那到底有还是没有?小妹,你说清楚一点。”雯妮莎皱皱眉。 “不……不好意思……我是说,“凶手”真的是毒气,专家在湖面底下约二百米处,发现屯积了大量二氧化碳气体。” 银凌海忽啊的一声,顿时想起还是普通警察时,调查过的某宗地下水道维修工死亡的案子,道:“怪不得那具尸体的状况……老天,我应该早些想起来的……晴美小姐,是二氧化碳急性中毒吧?” “是的,二氧化碳在地下的含量很高,它是溶解在地幔岩石中的混合气体之一,”晴美点点头,解释道:“在那宗事件上,尼奥斯湖底的沉积物内积有不少二氧化碳,平常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过若遇上巨大的震动——比如说地震,会给湖底产生一种搅拌作用,令积存的气体喷发出湖面——估计那一次二氧化碳释放量约是二十五万吨。” 第173章 “而因为二氧化碳比空气重,而且和空气混合起来就是种无息无味的麻醉剂。”青年想起那次的案子,自己还一度以为是推理小说中的什么密室谋杀,结果被当法医的养母和探长的养父碎碎念了好久。 他苦笑了一下,再道:“急性的二氧化碳中毒会在几秒内发挥作用,人会休克昏迷死去。” 晴美点点头,道:“尼奥斯事件中,估计毒气就是沿山而下,袭击村子。 “而我之前已作过分析,在这一两个月内,附近一带的地壳活动都不稳定,有多次小型地震纪录,通常这种毒气爆发,有时在其前后都有近似的小型爆发……算是某种征兆,我猜弥生小姐逃到湖畔时,正好就遇上小型的毒气爆发。” “这样我就明白了!”圭吾打了个响指,兴奋道:“鬼是想向村民报复,让他们慢慢品尝死亡的痛苦,才有这么一连串列动,并且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啊,即是后天……发动死亡“大屠杀”。” “是吗?那么村民的“病征”可想成鬼的某种恶意预告,又或是它没有直接杀死如此多村民的能力?”青年小声的喃喃道:“这样的确是解释了部分问题,但……好像……嗯……”他没再说话,再陷入沉思中。 “等等,小鬼,你的推理跳得太前了,你们之前不是伤了它吗?”黑猫盯着圭吾,打断道:“凭什么说它会马上“报复”?” “死猫,别再叫本大爷作小鬼!”圭吾吼了一声,转向众人,露出一副“瞧瞧我这个天才的厉害吧”的表情,道:“因为我们土御门一族,是灵力变化及应用的专家……好吧,本大爷我姑且向你们这群半吊子说明一下。 “对战时我已经发现,鬼的肉体是由身旁的东西构成。所以有理由相信传说是真的,鬼原来的肉体已被村民毁掉了。 “现在驱使这“鬼之肉体”行动的,应该就是它那股怨念,怨灵的逻辑是简单的,所以在同样的日子向杀死自己的村民复仇,这个可能性是最高的。” “啧,真是牵强,”黑猫嘿的笑了一声:“即使退一万步来说,鬼是打算这样做,可是还有那女子压制着它啊。” “原本是这样,不过那女子原来和鬼就是处于某种互相僵持的状态吧——这可是你之前推敲出来的。反过来说,它们的力量就是此消彼长吧,从那女子和软脚……银先生“见面”的情况,加上救了我们这两件事…… “啊,还有她送走我们前的“说话”等综合分析,她的力量有所消耗,而且难以再制约鬼,这个推论很合理吧……喂,死猫,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哼哼,我怎么觉得,你是想引导出某个……嗯,那个词的日语是怎么说……对了,是愚蠢的结论。” “吼!你是什么意思?从山中传来灵力并没有减弱迹象。刚才休息时,我可用式盘查看过了,你不相信我,可以问晴美,她应该也有相似的感觉。喂,晴美姐!你好歹也是光明术者,说话啊,别让黑暗的吸血鬼瞧扁了!” “啊,其实……嗯……”晴美动作幅度极小的点点头,怯懦道:“是的,好像有……我的意思是……” 圭吾神气的哼了一哼,复假咳一下,“所以呢,鬼的动机就如我分析般,我……” 一直在轻揉太阳穴的十津川此时打断道:“我们没时间了,推论动机目的什么的先摆一旁,先解决较急切的问题吧……嗯,我们先作最坏最坏的打算,假定鬼会在短时间内发动强大攻击,那么它会做什么?” “嗯……能影响大自然的力量……啊,会不会是……比如引发这场怪风雪般,用某些方法令湖底的毒气爆发?”晴美顿了顿,把计算机转个方向,让众人看到村子一带的地图,好增加自己的说服力。 “大家可以看到,走骸湖位于村子上方,成碗形,加上三边都是山壁,只有一个往山下方的出口,如果毒气真的喷发,一定会沿地势往下流向村子,这样情况会很恶劣。” “错了,情况可以更恶劣。”黑猫眯起双目,道:“要是如臭屁少爷的看法,鬼已没有“对手”,它可以直接攻击村子……噢,又或是为了保险,所有事情一起干,比如使用付丧神什么的,来个超级总攻击——我不认为它本身怕毒气。” “喂!谁是臭屁少爷啊!” “嗯,这的确是最坏最恶劣的状况,现在的天气及路面状况,我们要逃也是勉勉强强可以,但这么多村民……”晴美推推眼镜,思忖道。 “唔,有关这点……毒气最麻烦,毕竟是自然的物质,土御门的符咒和我们的能力也……而且要是有如此大量的毒气……”十津川眉头皱成八字,再道:“晴美,有方法避过这些毒气吗?” “这……二氧化碳比空气重,我们可以把村民尽量安置在村内高的地方,”晴美推推眼镜,思索道:“对了……就村子地形和高度来说,西边的地势……不,那屋子地方应该不够……啊!” 她忽拍拍自己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道:“抱歉,我想远了,其实这幢四层高的学校本身就是最佳的地点。尼奥斯事件中,少部分生还者就因待在建筑物较高楼层,比如三、四楼,这才幸免。” “那就好,我们可以把村民搬到较高楼层处,这样来袭的无论是毒气或是付丧神,我们也不会手忙脚乱,而且……” “喂喂!”被打断而且一直被无视的圭吾喝了一声,吸引众人目光,再道:“你们也承认我的猜想最接近事实吧。 “那么各位从头再想一次,鬼和我们对敌时这么厉害,其实根本不用搞这么多花招,就算之前有那女子抗衡它,现在它可没有什么顾忌,嗯,故我……” “大少爷,你重复又重复,到底想说什么?”黑猫又故意地打断对方。 “死猫,和你有仇吗?老是针对我!”圭吾的脸因为愤怒而涨红,他深吸口气,勉强平静下来,才续道:“我想说的是反败为胜,主动出击,直接消灭敌方的办法!” “什么?” “哼哼,听好了,我的计划有三个前提,首先,如我之前说,鬼的肉体已然被消灭了,现在的是和那些付丧神性质近似,死物的组合体。 “第二,山中一战时,鬼的肉体的确会暂时崩溃,但是复原得很快。第三,从它在后来追上我们时,外表的变化和进攻模式看来——它明显虚弱了。” “那又如何,它可能……” 少年怒瞪着黑猫,一副再打断我就马上开打的模样,才续道:“在最初到达那株古树处,及至逃走时,我都留意到那种灵力的古怪的波动变化——特别是我们逃跑时。由此我发现,那种灵力随它追上我们而呈固定速率减弱,我确定。” “……” 最后这一点,在场知情的人都没反驳他,圭吾性格虽不讨喜……嗯,是极不讨喜,但土御门家的这个少爷,这方面的能力却是货真价实。 “再加上我对处理类似的怨灵和妖怪的经验,可以推论出鬼有一个弱点:就是它的肉体……不,正确点说,是它的御灵体。” “御灵体?”很遗憾众人中,只有伟大的侦探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就是一般神社内供奉,象征神灵的神圣物体,”黑猫先叹口气,耐心向银凌海道:“视该神社供奉的神有所不同,通常是镜、剑及玉,也有些是普通的山石、树木等。” 雯妮莎再转向圭吾,道:“所以那御灵体,就是在“山之小道”入口处那神社内供奉的石头?” “不,那只是普通的石头,我当时已详细检查过了。”圭吾拍拍桌上的书,道:“忘了村子的传说吗?当年村民是把那毁不掉的鬼之头颅埋到山中。而现在鬼兼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及能无限再生的肉体—— “魔法……又或法术的规律是:“有多大的优点就有多大的缺点”——故它一定有相对的弱点,我判断那头颅就是关键,它就是鬼肉体的“操纵者”——又或是真身,让它可以重组肉体,和现世再度连结。” “啊,”晴美想了一下,道:“我理解了,故鬼的行动有一定限制,而且离那御灵体愈远,力量就愈弱,就如我的灵子海洋般。” “正解。”圭吾刷的一声打开扇子,道:“最直接的证据是,以鬼的强大实力,不需要策动那什么湖底毒气计划,干脆直接下山杀光我们算了,特别是现在。 “而呼应我刚才分析,那鬼的头颅应该就在那株古树一带,我们可以来一招……中国人是怎么说的……对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黑猫眯起双目一会,好一会再睁开,道:“你的意思是,假如……好吧,勉强先接受你的假设,假如鬼发动攻势,你想趁它袭击村子时,偷袭其大后方,到那古树处找出那御灵体,毁掉它吧,小鬼?” “哼哼,很出色的计划吧……等等,你又叫我小鬼!” “你这计划很好——就纸上来看,但太一厢情愿了,而且把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内?醒醒吧,少爷。如果鬼不来,守着大本营呢?” “那又如何?它不来,我们就和之前一样待在村子内。正如队长刚才提议的,毒气问题可以应付,区区的付丧神以我设的“对妖结界”,加上这儿的人,会应付不了? “更何况我方的支持总会来的,时间拖得愈久,对鬼就愈不利吧,鬼按兵不动,不利的是它。” “……” 圭吾又刷的一声拉回扇子,道:“我认为我的“鬼会发动总攻击”这推论可能性最高,当然,退……嗯,退一亿步来说,就算情况恶劣到应付不了,最少我们几个逃走没问题吧…… “喂,软脚虾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第174章 我说的是不过是最坏最坏的打算,而且要是撤退什么的,这次由最厉害的我负责断后!” 雯妮莎又眯起双目想了想,短时间内竟找不着吐槽的地方,再道:“哼哼,想不到你这小鬼……单这方面脑筋还不赖嘛。” “哼哼,当然了……喂,死猫,什么叫“单这方面”!而且说多少次啦?我不是小鬼,本大爷已经十六岁九个月零四天五小时二十分……” 稍后,村子内。 银凌海站在学校天台处,静看远方群山。风雪稍为停歇,黄昏已冷瑟瑟的来临,远近不同的各山逐渐变成无层次的剪影,只有山巅还残留着少许余晖。 作为避难所兼基地的学校,旧的部分以木结构为主,似乎是战后所建,走道和课室都相当狭窄,应和当时人平均体型有关。 理论上虽还剩下一天时间,不过为保险计,各人分工合作,先把昏迷的村民移往混凝土为主的新校舍四楼处。青年又往千藏老人的家,希望从其书籍、笔记和千鹤口中问出更多的线索和资料,却无功而返。 “如果那女子说的“映射”是真的话,看来御帆老先生一直隐瞒有灵能力和“收藏”着那女子的事,连家人也瞒着……”青年望向下方的学校操场,脑中仍不住思索着。 学校当成主要据点,以主建筑为中心,外围各处均重新贴上少年阴阳师新写的符咒——可惜只对付丧神等“非自然生物”有效。 青年略微转头,正好可以看到圭吾在主建筑左侧的石板阶梯作最后准备。 嗯,技术层面可以做的事都做了,大家都在争取时间休息和治疗,不过……谜题仍然像块巨石堵在大路上。 是的,整个事件有某些不妥的地方……乱糟糟……不,彷佛这事件的“本质”就是乱七八糟,很多东西地方均互相矛盾,而且“凶手”、动机都…… 推门声响起,银凌海这才意识到有人接近,他忙回头,来人是望月。 “哎呀,”望月来到青年身旁,道:“警觉性算不错嘛……”她话音刚落,手似是动了一下,一枚约巴掌大小的黑色圆柱物体立时飞射往银凌海脸门。 待物体飞至离脸门前不足半尺时,青年才轻轻伸出一手,如事前排演好般,刚好抓住圆柱体。 是一罐普通的咖啡。 “哎哎,反射神经和动作协调也都不赖嘛,老妹偶尔也会捡到好东西。” “望月大姐?” “喝吧,算是我的小小礼物,还是你想跟我抢酒喝?” 银凌海苦笑了一下,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 “血族最喜欢的就是日落——这个日夜交替的时刻。”望月喝了口酒,望向远方残留余晖的天空,道:“可能它和我们的灵魂很相似。” 一切寂静下来,二人静静看着逐渐暗下去的天空,直到黑夜完全降临整条山村。低矮的屋子、杉林以及山麓都只余下模糊的轮廓,像无数远古巨兽的残骸。 “鬼可能明天来袭,也可能是下一分钟,而一切更可能是屁话,”望月忽道:“我们商量计划得多好,未来都可能是狗屁。” “什么?啊……我们的计划和讨论很多都建基于那女子的“提示”,望月大姐你是担心她说话的可信性?” 望月没好气的白了青年一眼,道:“我说的是未来的不确定性,那也是生命令人兴奋,又或是沮丧的地方……好吧,那么说,你相信那女子站在我们这边吗?” “嗯,直觉上……啊,对不起,我的意思是……我向来不相信“直觉”什么的,即使是当吸血鬼和还是人类时都一样,不过这次我……” 青年忽顿了顿,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是因为那女子长得很像岱莉雅吗?可能……不不,没这样的事,这只是根据异常严密逻辑,异常严密分析,得出的异常合理的结论。 “算了,反正只要有战场,其它对我来说都没差。”望月像替青年打圆场,又灌了口酒,再道:“对了,我和老妹谈过了,那小傻瓜竟然说……” 她忽又叹口气,道:“总之……总之,你若走,老妹也会走的,反正你们和这件事没直接关系,要找的什么情报应该也找得着吧。” 青年摇摇头,道:“不是这个问题,大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现在这么多村民……不,我的意思是……” 他倏地深吸口气,嘴巴……不,是内心,似有另一道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抢着道:“我……吸血鬼侦探已接了委托,吸血鬼侦探第二守则:只要接了委托,就全力以赴,永不放弃。所以我不能走。” “那女子委托你?” “嗯……是的,那女子拜托我帮忙,而我当时……嗯,算是答应了。虽然没先谈好酬劳,实在很没商业常识……” 青年又倏地顿了顿,下意识的拍拍自己的头,复苦笑起来,道:“对……对不起,我偶尔有种胡涂了的感觉,决定做某事的,到底是我,还是……吸血鬼侦探,我们好像同时是两个人……啊!对不起,这一点完全纯粹是题外话,别理我。” 望月古怪的打量青年一会,才道:“你有某些地方还真像我的死鬼男朋友……” 她又顿了一会,忽啪的一声,左拳一拍右掌,道:“啊!对了对了,趁老妹和其它人不在这儿,有一件事又险些忘了说。” “大姐,如果又是那些古怪问题,拜托你饶了我,好吗?” “不不,是很重要的,其实呢……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呢,就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呃?” “你既然不肯离开,就给我去死吧!” 话音未止,望月斜插在腰间的木刀已来到手中,再如迅雷般劈向银凌海。 同一时间,御帆家。 “我不要啦!”千鹤扁起嘴巴,两颊像塞进两头鼓起的河豚,道:“爷爷喜欢待在家里,我们才不要离开,这儿是我们的家!” “这……可能有很可怕的东西在晚上会来喔,”已劝了对方接近半天的晴美仍柔声道:“是比之前的可怕一百倍……对了,就是村子传说的鬼!你一个人可能应付不了。” “我自小就在照顾……总之我绝对不怕!我没需……总之,我会保护爷爷的!” “这……”晴美叹了口气,瞧瞧一脸倔强的千鹤,忽眼珠一转,道:“啊,对了,我想到了……不不,我的意思是,其实呢,猫猫雯妮莎的主人——那个帅气哥哥要待在学校,而猫猫只好陪他,可是呢,它心中又很害怕,它……” “吼!”黑猫发出巨大的咆哮。 “是吧,雯妮莎……”晴美接触到女吸血鬼杀人的目光,不由咽了口唾沬,低声道:“雯妮莎大人……是吧……是这样吧?求求你,是这样吧……” “是吗?原来是这样吗?”千鹤马上泪眼汪汪的道:“猫猫真是可怜,想不到银哥哥这样残忍。” “是啊是啊,真是人不可貌相,”晴美见这招真的奏效,忙加油添醋的道:“其实他更是个喜欢猫耳、女仆装和“御姐控”的怪人……” “吼!” “不不,最后一点是我胡猜的,总之,千鹤妹妹,你看,猫猫拚命叫,意思就是很想和你一起喔。” “是吗……好吧。”千鹤仍鼓起腮帮子,道:“但只是暂时的喔。” 木刀有若急电般刺向青年脸门,瞬间,银凌海勉强侧身一扭,险险避过。 “哇哈哈,不错嘛!”望月双目赤芒大盛,木刀顺势空中回转一圈,毫不停留的再横劈过去。 如此近的距离,加上她迅速的动作,青年完全没时间作大幅度的闪避甚至拔枪。银凌海眼中却闪过一丝古怪的目光,他复吐了口气,下半身不动,腰却猛向后弯成九十度的一拗,做出中国武术的所谓“铁板桥”动作。 “喔?” 趁对手劈向上半身的一招落空之际,青年手指一扯手中的易拉罐口,再斜上一扬,罐内的咖啡准确地泼往对手脸部。 “哼,小玩意。”望月半侧身子,避过能掩盖视线的液体,可是因为姿势的改变,木刀的攻势迫于无奈地缓了半拍。 机会来了。同一时间,青年身子如弹簧般往回拗,左拳猛攻向望月,右手同时一挥,手中易拉罐如暗器般也往她投去。 “找死。”望月完全不在意对方那毫无准头的“飞行武器”,木刀全力迎向青年挥来的拳头。 拳影木刀交错,首先传来的却是硬物碎裂的砰的一声。 “什么?” 易拉罐的飞行轨迹的确不会和望月身体交会,它只是擦过……不,是命中了她腰间的酒壶。 哇啊,我的黄金芋烧酌啊! 珍贵的宝贝被毁,内心惨叫的望月瞬间分了少许神。藉此机会,青年身子刹那欺前,拳头张开成爪状,抓向望月喉头,然后再……停住。 因为对方的木刀也同时架在自己脖侧。 平手。 “望月大姐,你想我们“同归于尽”,还是继续像战友般好好谈?”青年带着某种古怪口吻的道。 望月忽大笑数声,木刀已同时斜插回腰间,道:“你这纯情男公关很不错嘛,虽然力量和速度都逊到爆。不过脑子不差,准度也过得去,而且你对干架倒满有天分的嘛。” “天分?没这样的事!”也收回“爪子”的银凌海却像被针戳到了,带点怒意的道:“我根本没什么天分!自小别人用五分钟就学会的东西,我却最少要花一小时。 “我的枪械运用、格斗技术,还有各种侦查知识等,都是我刻苦用功,每天不住练习又练习而得来的。 第175章 说我有天分,就好像践踏我的努力和刻……”青年倏地自行顿住,再歉然道:“啊,对……对不起,一说起这个我就不期然激动起来,大姐,很抱歉。” 望月像是第一次看到对方般,上上下下重新打量青年一眼,柔声道:“我明白了,请相信我,小弟,我的说话没有侮辱你的意思。” “嗯……嗯……”银凌海尴尬的假咳一声,再道:“不……不要紧……总之……总之,大姐,你就是为了确认我的战斗能力,才故意留一手试探我吗?” 青年之前已看过对方出手,知道假如望月是认真的,单第一招的直刺,就可令自己以后能用前额直接抽烟。 “这点你猜错了,”望月顿了顿,惋惜的察看破掉的酒壶,再道:“如果你表现得太菜,我真的会把你打至重伤——甚至杀掉,吸血鬼激动起来时很难留一手,你也知道。” “……” “拜托,别一副傻相……唉,老妹自小就喜欢怪怪的东西……好啦,纯情男公关,我出手,其实有两个重要的原因。” “嗯?” “第一,你打倒“愚者”那个传闻,我一直不相信——你怎么祈望人相信一个童子军干掉一个职业军人,不过现在看来……嗯,仍旧很难相信,不过怀疑程度由十级降至九点五级吧。” 青年无言地沉默了一会,道:“请问另一个原因呢?” “尽一个姐姐的职责。” “呃?” “不明白?我的意思是……不不,还是算了,中国画的一个特色是“留白”,人生处世其实也一样。” “……” “对啦,你打破我的宝贝酒壶,要怎么赔我?那可是超超珍贵的古董……对了,那其实是我死鬼男友送的订情信物啦。” “拜托,先胡乱攻击别人的是谁啊?而且有人会送酒壶当订情信物的吗?” “纯情男公关,你对“爱”的理解太肤浅啦。”望月玉指轻点下颔,道:“啊,我想到了,就像之前你答应过的,我们在大战前来个热情的冬夜之爱吧。” “我不记得我有答应过这种事!” “哎呀,又脸红了,老妹没教你血族要有幽默感的吗?被时间和世界遗弃的我们,没有幽默感是活不下去的啊。” “……” “好啦好啦,别再瞪我了,我说啊……”望月顿了顿,忽又正经八百起来,“小弟啊,吸血鬼虽并非绝对的不老不死,但我们的寿命可以很长;有时可以相当长,过了五十年、一百年;这时可以被称为百年血族,然后时间继续过去,你认为会发生什么事?” “这……对不起,我不明白。” 望月叹了口气,望向远方和黑夜融为一体的山麓,道:“岁月匆匆,时间流逝,我们——又或是凡人的生命,都不过是洪流中的细砂。 “终有一天,你会无法确定你爱过的人、你的家人、朋友、甚至你养的狗,他们是真正存在过,又或只是……你脑海中用作抵抗寂寞的虚无妄想。” “不会的,我最少……不,我的意思是……意思是……” 青年想反驳,但声音渐细,原因却连他自己都说不上。 “时间是什么?生命是什么?”望月忽一把跃上天台边的铁丝网顶处。她再伸长两手,像要拥抱整个夜空,再道:“我们本来待在地面上,却逐渐违心地往上飘飞,被吸向那叫虚无的黑色天空,而大家都拚命在找安全索,好把自己尽量固定在地上。” “……” “那安全索,就叫作“愚蠢”,所以吸血鬼过了某段时间,就会忍不住干蠢事,比如我爱上……不,比如是“制造”自己的血裔一类,因为他们…… “因为我们渴望和这个世界保持连结,证明我们不是孤独的怪物,证明我们还有栖息处,证明我们还有可以栖身的地方。即使没有人爱你,最少也有人恨你,这对吸血鬼来说,也是好的。” “……” “你知道吗?过去却有某个笨蛋嘲笑这种事,而且还放下狠话,说什么再寂寞再痛苦,也不会制造和自己处境一样的怪物。所以我最初听到有关你的传言,我只一笑置之。” “……” “每头吸血鬼都有自己重视的事物,所以你坚持留在这儿……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 木刀如有生命般,倏地来到望月手中,她持刀斜下指向青年,再道:“我知道老妹或许不是好人……不,即使用最客观的角度来说,和世俗定义的好人也沾不上边,但是无论她干了什么……你可以不满,可以憎恨,甚至也可以杀戮。 “老妹已经“成年”,而你又是她血裔,所以我不会管。但银凌海,前提是你别当个道德沉迷者。” 木刀再插回腰间,望月再道:“记着,“你们当中谁是没有罪的,就可以拿石头打她”,若你真这么做,我和我的爱刀“怒罗卫门”都不会放过你。” “……” “啊,还要多记一件事,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那时没死而成为血族之身,就代表永远欠她一条命,这是永恒事实,记好。” 望月没再说话,转过身去,就这样从天台跃到地上。 第五回攻与守 “好了,望月大姐的高速列车要再度开行——晴美, 再提醒你,一个可爱的淑女是不会随便尖叫和吐的喔。” 入夜后,气温迅速下降,风雪没有想象中猛烈,但寒意似更甚,冷空气如冰过的小针般,从各个旮旯钻进来,戳刺着人的肌肤。学校静悄悄一片,村民都被安置在学校高楼层处,而昏迷的状况更严重了,想当然很安静。 剩下的普通人类中,田中紧张的紧握猎枪,盯着地板不发一言,而其妻子信子则和那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搂在一起,打着盹。千鹤安置好老人,确定他睡着后,搂着雯妮莎坐在稍远的一旁。 “海里的鱼好可怜/稻米人来造/牧场饲养牛/塘里鲤鱼也有食/可海里的鱼儿……”小女孩边轻轻哼着童谣,边轻抚着黑猫的背。 而伟大的雯妮莎大人当然很享受……不不,非常抱歉说错了,是勉强接受看顾小孩的厌恶性工作。 好一会,千鹤将把玩的目标转向黑猫前脚的肉球,同时道:“你知道吗?猫猫,有时我会想,鬼先生真的很可怜喔。” “喵?”黑猫的三角耳动了动。 “我说啊,大家就算肚子饿,只要和鬼先生好好说一说,它应该会把食物分给大家吧。而且鬼先生一直都没伤害别人,就这样被杀了,不是很可怜吗?” “小女孩,你太天真了,没听过中国人说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即使世界有魔法或法术一类的,也不代表它比较美好,一切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可惜,这样充满哲理的说话现在只是喵喵般的叫声。 “嗯,你也这样想吧。”小女孩开始把目标移向黑猫的尾巴,续道:“对了,很久之前,我有过一个布……” 黑猫忽地抬起头,露出警戒的模样。 “哇,猫猫,你干么站起来,怎么了?” 同一时间,村子接近后山一侧的某所民居处。 圭吾张开双目,立刻迎上对面晴美及望月的目光。 “敌人?” 圭吾点点头,由村子由外围至中心,设有他布的多重复合结界,而作为建立者的他,自然感知到侵入者的出现。 少年满头都是紧张和疲惫造成的汗水,他却仍努力装出一副老练镇定模样,道:“嘿,是改变行动,预早一天发动突袭吗?真是低级的战术,幸好我们之前没闲着。” “哪一种?”望月再问道:“如之前一般,是单纯的付丧神,还是……” “没什么……和以往相同,都是付丧神……等等,这种感觉,是鬼!它果然亲自出动了。” 望月再望向晴美,轻握着脖子的勾玉的少女摇摇头,道:“奇怪……附近一带的土地都很“平静”,没有特别变化。” “不耍任何花招,改为单纯直接的一决胜负吗?”望月皱了一下眉,又喝了口易拉罐内的啤酒,道:“算了,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不过早了少许而已,按原定计划行动吧。” 如以往入侵的付丧神,马上发觉村子的结界比以往更强更坚固,不过除了村子右侧处。像是出于本能般,妖怪迅速集中到那方向。 随着贴在树干、屋外墙上的符咒上的文字逐渐脱色至消失,妖怪沿村子右侧的大路前进,终点就是村子中心一带的学校。 当然,这也意味着它们移动和进攻方向都被限制住了。 “吼!”空中传来如雷霆般的怒吼声,一头黑影以怪异的动作边跳跃边前进,把身后仍艰难地和多重结界角力的妖怪抛在后头。 “看来鬼不耐烦了啊。”站在学校前方空地的十津川喃喃道,他瞧瞧身后二楼某处,作个手势,又朝前方比出另外一个相异的手势。 “如果有多些时间让大家休息就好了,不过现在……没办法,照计划好的干吧。”十津川心中这样想,脸上是兴奋和不安呈三七比例混合的怪表情。 “那由他”终于恢复意识,稍为勉强的睁开双目。 四周一片寂静。 是开战了吗?可是…… 女子叹了口气,她明白比起未来的危机,自己的生命微不足道。况且这么多年,她已经赚到了。 没有时间了,重要的是解决这件事。希望阿海他……嗯,或是他们能明白真相…… “啪!”黑影落在学校侧处的路上,抬头上望,一道普通的石板阶梯上,就是位于斜坡上的学校主建筑物。 第176章 “吼啊!”黑影……不,鬼发出熟悉的怒吼。它身体表面分布着微小的裂痕,而且明显比在山中时消瘦了,令四条手臂似更显细长,但面具下冒出的吼叫声威势仍在。 “啪嚓。”某种金属撞击的声音和脚步声倏地响起,下一刻,一道壮硕的身影在一株树后闪出。 是全副武装的犬川义信。 敌人出现,鬼登时又吼了一声,一道巨大的咆哮声同时自面具底下冒……不,是在义信脑海中响起,是鬼发出的精神攻击:鬼之灵威。 虽然明显比不上山中展现的强大威力,但也令义信的身体如同秋风下的树叶般颤抖起来,似乎下一秒,大汉就会因畏怯而倒地。 “他……他x的!”义信忽一巴掌掴向自己脸颊,道:“义信你这混蛋,想想哥哥,你还怕个x啊!” 仇恨化成强大的心灵支柱,大汉深吸口气,手中的冲锋枪指向眼前的黑暗生物,喝道:“怪……怪物,我……我马上令你后悔曾经存在过!” “砰砰砰砰砰砰砰……” 子弹如被主人气势吓着,纷纷逃离枪管,朝肚子又凹陷下去的鬼的方向钻去,同一时间,义信一拐一拐的沿阶梯往后退走。 鬼呢喃起来,同时两手合拢掐出手印,球形的半透明薄膜迅速在其外围出现,射来的子弹也如上次般,尽数胶在其上。 扭曲变形的弹头纷自跌落,鬼再怒吼一声,脚一踏一跃,身子凌空,拦在肌肉汉的前方,也即石板阶梯中段处。 “吼啊……”鬼咆哮起来,吼声却忽地中断,似乎声音主人发现了某种不妙的地方。 每级石阶的水平面同时微微发亮。 通往神社的山路上。 “那陷阱结界生效,鬼中……中计了。”圭吾忽停步下来,露出“招牌”的得意表情。 少年却又虚弱的喘了几口气,休息不足,却要全力制作和维持这么多复杂结界、符咒,更还要有余力稍后再打开“山之小道”,纯就这一点,阴阳师中的天才的确是合适的称呼。 望月瞧瞧他愈来愈苍白的脸色,忽轻喝一声,发挥吸血鬼的怪力,再如巨鹰捕食猎物般,双手一左一右,各自提起晴美及圭吾。 “喂!黑江,放开我,你干什么?” “我的小阴阳师,没时间了啦。好,望月大姐全力急奔模式启动——你们二人可别吐喔!” “喂,等……” 吸血鬼沿山路狂奔。 村子内,石阶处。 如果从天空往下看,会看到每段石级面均画上某些古怪的图案或文字,而把每段石级图案组合起来,就会发现那是个长条型的巨大文字符咒。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引导鬼从学校侧处的石阶梯处进攻,把其引到这陷阱内。 由雯妮莎和圭吾合作订出来的计划很简单,不,比较实在点说是很简陋。借着结界的强弱分布,间接限制对手的行动,方便望月等人避开妖怪群,闯入山之小道。而十津川等人则尽力在这段时间内削弱鬼、拖延鬼和妖怪的行动。 若结界不奏效或是鬼比预想中更能“保持水平”,望月等人就放弃偷袭大后方,改而赶来合力“硬拼硬”。这是既能最大程度保护众村民,又有一拚之力的战略,客观来讲是缺乏资源支持,没有办法下的办法。 结界发出某种束缚的力量,令鬼的动作如慢镜头般迟缓下来。鬼则发出挣扎的怒吼,四手以两组的方式各自聚拢,掐出某个手印。 倏地从二楼某个窗户处传来枪声,鬼四条臂膀的手腕处爆裂开来,半秒后,枪声再起,鬼的脸部……不,面具和胸膛也同时爆裂。 精准如机械的枪击和快得离奇的更换子弹——是银凌海。 鬼中枪的地方开始碎散开来,手的动作当然也被打断。而且在结界影响下,妖怪用身边物质“回复”的速度也缓慢下来。 “啪。”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响起,鬼的侧面,约四十五度角处倏地闪出一道人影,是十津川。 “十津川拔刀术秘奥义·恰似木人见花鸟。” 武士刀闪电般出鞘,沿对方视线盲点的方向劈去。 学校四楼处。 “枪……枪声?”田中永三瞬间几乎从椅子上滑下来,他忙紧握猎枪,复移往窗户处,想上前探头看看外面的情况。 “喵!”倏地窗沿处冒出一头黑猫,它瞪了瞪他,男子不由自主坐回椅子上。 “拜托,我看过你那些烂枪法……待在原地吧,还有……安慰一下你身旁发着抖的妻子!” 瞬间,田中敢发誓脑中传来一名少女的声音,不过已遇上如此多“奇幻系”的东西,这事反而令他有种“嗯,这还比较“正常”啊”的怪感觉。 神社前。 空气晃动了一下,无限鸟居再次出现。圭吾脸上都是汗珠,虚耗灵力是一个原因,刚才云霄飞车般的经历则是另一个。少年深吸口气,欲盖弥彰的挺直腰板,再道:“行了,小菜一碟,我们出发吧。” “等等,小少爷,”各伤口隐隐作痛的望月喘了口气,挥手拦住他,道:“你留在这儿接应我们。” “黑江小姐,你在说什么?”晴美奇道。 “整个行动太顺利了,我总有种古怪的感觉,而且最重要的是,你现在的状……不,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什么异动,最少有个人在外围应变。” “可恶!吸血鬼,你是看不起我吗?我可是……” “你是土御门家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而且已经十六岁九个月零五天八小时二十三分钟,没错吧,我可有在算的喔。” “你……”圭吾瞬间愣了一下,因为对方竟然有记着这件事,而且数字还算对了。 “可爱的小阴阳师,”望月忽摸摸少年的头,道:“人的成长和客观时间其实没多大关系。我听过传闻,知道你急于表现自己的原因,但看你一直以来的表现,已经没有人会怀疑你的实力。 “你抵得上土御门这个姓氏有余,任何人,无论他姓什么都好,若不同意,都要先问过我和我的木刀。” “这……但……我……我就是说……”圭吾瞬间脸颊竟红了红,而且奇怪地没摔开对方的手。 “说回正题吧,我们需要人能支持我们和村子结界这两条战线——那石阶结界可以阻挡鬼多久,你自己也说不准,是吧?所以你留在这儿,在战略上来说是最好的决定。” “我……” “拜托你了,土御门家的土御门大人。” 大姐笑了一下,脸转向无限鸟居组成的道路,忽再如之前般抓起晴美后领,把少女整个人提起,续道:“好了,望月大姐的高速列车要再度开行——晴美,再提醒你,一个可爱的淑女是不会随便尖叫和吐的喔。” “等等,黑江小姐,这次不如我自己……” “出发!” 十津川的真空斩击和义信的枪击在和对手保持一定距离下,急促地交错进攻。下一刻,一条断开的手臂横飞空中,落地后再滚了开去。 “哇哈哈,看你还有多少条手臂可以挡?”义信迅速更换弹匣,继续开火。 密集的攻击令鬼只来得及以剩下的三臂作单纯的防御动作,身体彷佛也开始缩小。鬼发出像是求饶般的哀号。 “根本不用破坏什么御灵体。怪物,我现在就可以把你轰成肉泥啊!”肌肉男双目紧盯对手,攻击没有丝毫停滞。 “等等……”十津川忽出现一种不妥的感觉:“对了,那手……不好……” 同一时间,滚至某段石阶边缘的断臂如蚯蚓般蠕动了一下,手指弯曲,作了某个手势,然后……瞬间爆了开来。 “什么?” 爆炸的威力极有限,只是其爆发的位置刚好在石阶结界外侧处,破坏了一段阶级面,当然还包括石阶上的文字。 威力愈强大的结界,结构就愈复杂精密,但这也代表只要破坏其一小部分,整个结界就会崩溃——魔法的规则:有多大的优点,就有多大的缺点。 “刚才我斩断它手臂那招……是它故意的吗?” 武士想到这点的同时,石阶结界的光芒也迅速消退。鬼倏地三臂舒展,火炎自面具的嘴巴位置冒出,以其为中心点卷向四周。 “退……”连话也来不及说,十津川一把扯着被火炎波及的义信,狼狈地往后跳开。 鬼的身影于火炎中消失,下一刻,鬼就真如鬼魅般在十津川二人身侧出现。 “见鬼,一没了结界,这家伙的速度就……” 鬼的大半个肚子已完全陷了下去,令它的外型变得有点像沙漏,但三条手臂却没受影响,有如暴风雪般袭向较近的肌肉男。 “义信,危险!”十津川身子勉力一扭,刀离鞘而出,硬生生迎上对方的攻击,刀爪交错,武士胸膛爆出血花,溅血倒下。十津川终究是人类,为保护同伴,在肢体失去平衡下勉强出招,威力自然有限。 “他x的!”义信这时才意识过来,怒骂一声,举起冲锋枪指向对手。 可是敌人已离他不足一米,进入持枪者的危险范围。 望月扯着晴美沿无限鸟居急奔,好一会,古树和草地终于在眼前出现。 半枯半荣的草地,参天的古树。情境和第一次来时相似,不同的是四周更为平静,彷佛眼前只是一块普通的林中空地。 “嗯,果然是全军出动吗?”望月忽咳出一口血来,她放下少女,喘了口气,道:“晴美,怎么样?” 少女忍着昏眩,复深吸几口气,闭上双目,手轻抚项链上的勾玉,好一会才道:“唔,那种感觉……就和上次一样……的确是这一带……” 她走前数步,接近古树,再咬破拇指,轻按在勾玉上,道:“灵子海洋。” 第177章 蓝光以少女为中心冒出,先化成球型,再“分散”成无数小光点,有如极小的蓝色萤火虫。光点轻轻落到前方一带的地面,然后缓缓渗入地内。 晴美皱起眉头,露出集中精神的模样,脸上血色逐渐淡薄下来。 “呼。”一道黑影高速掠过义信,首先迎上鬼的攻击。 “什……” “趁现在,带十津川走!”黑影——银凌海喝道。青年舍远距离枪击,改而上前用更危险的近身战,为的就是完全吸引对手的注意,好方便同伴逃走。 “吼!”很遗憾鬼没有受这伟大情操感动,攻势没有丝毫停顿。 “飕、飕。”爪子先后划向青年,命中的却只有空气。 “吼?” 青年双目赤芒暴现,如预知对手攻击轨迹般,身子往左扭再略微斜移,先避开两道攻往脸部要害的爪击,复欺身上前,拚着硬吃下擦过小腹的第三只爪子,左足一抵对手膝盖借力,双手同时紧抓其头颅两侧往下拉,身子则往上腾升,右边膝盖狠狠捶向对方脸部。 “啪。”换作平时,模仿泰拳的这招可以令中招者要跑去整容,可惜在这时只传来一声硬物碎裂的闷响。 青年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缓,彷佛空中有个隐形的立足点,右膝垂下时,左脚同时往上猛踢对方的下颔,冲击力令鬼瞬间往后飞了开去。 银凌海顺势空中一个倒翻,帅气又英伟的平安着地,然后他……整张脸因痛极而扭曲起来,复抚着膝盖,低声说了句令淑女脸红的粗话:“x的,痛死人,这么硬,这家伙的身体是用什么造的……” “吼!”站起来的鬼简洁地用咆哮声回答对手,再如闪电般扑来。身体似没因中招而受任何影响。 晴美倏地张开双目,脸色已经令蛆虫觉得很惭愧了。 “怎么了?”在旁当护卫的望月忙道。 “这……我……明明感觉到就在附近的……可是……”晴美哭丧着脸的道:“这儿……不,附近一带的地里都没有任何近似御灵体的东西。” “什么?怎可能?” “砰!”银凌海的身体穿破学校大门,摔落到后方入口大堂的木地板上。 “咳咳……”青年吐了口血,望向高速冲往自己的妖怪,“这家伙不会累的吗?”吸血鬼再厉害,肉体能力也有限制。随着体力消耗和受伤,青年赖以打成均势的预测攻击能力,已经每况愈下,可是对方似乎没有类似的问题。 不能让它接近村民。银凌海暗忖,迅速往两旁看了看,心念一动,往左方旧校舍方向急奔而去,同时高叫道:“过来啊,怪物!” “吼!”鬼彷佛听懂了,紧追在青年身后。 “大姐,拜托你快点吧……” “莫非我们中……中计了吗?这一切都是个分散我们实力的陷阱?”望月咬了咬牙,马上想到最坏的可能性。 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倏地于空中浮现,再缓缓落地,是那名神秘的和服女子。 “是……是你……”望月下意识摆出戒备的状态。 女子的身影极为“稀薄”,有如快被吹散的烟霞,她以混合了宽心又担忧的极怪神色望着二人,然后手缓缓伸向望月。 “你……”望月深吸口气,心忖就搏她娘的一次,也伸出手来。 瞬间,望月浑身一震,全身一阵剧痛,脑海中浮现出混乱的映射:太极图案……一个长有古怪双角的头骨……还有树…… 痛楚倏地消失,影像也同时中止,女子似乎和某种看不见的东西角力,在空中挣扎了几下,身影迅速消失。 “喂,等等,那头骨就是鬼的御灵体吧?别走,你说清楚一点啊……” 银凌海沿旧校舍走廊奔跑,好一会已接近尽头,前方是间小小的杂物室。 无路可逃。 追在青年身后的鬼顺走道拐了个弯,又走了数步后,倏地发出烦躁的咆哮声。 旧校舍的狭窄木板走道,瞬间阻碍了鬼那高大身体的前进——以及爪子挥动的空间。 “很好,中计了。”青年迅速回身,转轮手枪如变魔术般来到手中,下一刻,六发子弹热情地跃入空中。 鬼脚下的木板爆裂开来,青年双手续以快得不可思议的动作更换子弹,枪声再度响起,极为精准的命中同一地点,鬼脚下木板连续受到冲击,加上鬼不住用力践踏,瞬间空中响起小小的啪嚓声。 地面的木板断裂开来,鬼双脚立时下陷,动弹不得。 “吼!”鬼嘶叫起来。 以鬼的力量,这些小花招只能暂时困它一下,所以要把握机会。 青年双手立时快速活动起来,持枪右手略上扬,枪身倾斜,弹筒从枪身转出,弹壳落地。他另一手一挥,新的子弹如自动导航的飞弹般,准确嵌入弹筒内,整段动作优雅而快速利落。 “夜深了,烦请减低音量,楼上有小朋友要睡觉。” 弹筒旋回枪身,扳机拚命扣动,银凌海朝鬼的脸门猛烈射击。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子弹换了又换,枪声不住持续,彷佛直至世界末日。 客观时间的数分钟过后,青年终于停了下来,他喘了口气,枪管微微下指。 子弹差不多打光了。鬼的上半身……嗯,如果还算是上半身的话,已经被打得稀巴烂,头没有了,身体和手臂破碎,像个被大狼狗咬过的娃娃。 某个角度来讲,银凌海或许刚破了世界更换子弹及快速射击的纪录。 “行……行了吗?” 似回应青年般,地上破碎的木片、玻璃、飘入的雪片等物质如遇上磁铁般,滑向鬼的身体,古怪的扭曲变化,然后……身体复原。 “力量和再生速度有限制,不过次数就没限制吗?”青年苦笑一下,道:“拜托,可否给我一个正常的悍匪当对手。” “黑江……黑江小姐……怎么办?”晴美焦急起来,整个人也登时完全乱掉,像头瞎了的苍蝇般左转右转。 “晴美,镇定一点!”她咬了咬牙,拚命抓头,在撤退和继续搜索之间左摇右摆。 可恶,明明怎……但现在……老天,我的样子像是个吸血鬼吗?早知道就拖那纯情男公关或是老妹来啊,他们可认真翻过那些什么地方传说的书……啊,等等……望月忽地一愣,想起老人书中那鬼的传说。 对了,书中那传说是怎么说来着……啊,是了…… ……村民分掉食物后,就把鬼的尸体放到火堆中,直至烧成灰烬,然后再把灰分开埋到田地里。可是鬼的头颅却怎么都烧不掉…… ……就找一个胆大的人,把鬼的头放回山内,刚放好后,空中竟传来鬼的声音…… 嗯,就是这样,根本没有说过把鬼的头颅“埋到土中”啊! 因为之前村民处理尸体的方法,加上“山中”及毁尸灭迹这行为的联想,令大家先入为主的以为,鬼之头颅就是“埋到山中”。 所以刚才那女子提供的映像就有那个画面。 x的,回去后要先重重打小少爷的屁股。 “黑江……黑江小姐?你怎么又咬牙切齿又傻笑?” “晴美!” “是……是的……” “再用一次“灵子海洋”,目标是我们身前的这株古树。” “呃?” 身体逐渐复原过来的鬼吼叫一声,挥动也渐回复的其中两臂,两手合拢结印。四周气温高速下降,一枚巨大六角雪花开始成形。 “这一招……”青年忆起望月大姐、雯妮莎及圭吾后来分析过的这招,如果让对方完成雪花再让其“爆发”,会射出以施术者为中心,全方位朝外射的冰碎片。银凌海似狼狈地马上往前冲去。 “啪、啪……” 青年高速接近,鬼却发出似是狞笑的吼声。 雪花已完全成形,是对称的六角型,非常漂亮。青年还是慢了一步。 “一直努力与对方拉远距离,还把对方引入直线的狭长走廊,现在反而成了自己的致命伤——鬼,你现在是这样想吧?”青年这时却也狞笑了一下。 战斗如棋弈,你算人,人算你。银凌海不是那类热血冲昏头的人,既然已知道鬼的攻击形式,当然有想过若对方舍近身战,改而发动远距离攻击时,各种可行的应变方法。 青年右眼瞳仁瞬间变成银白色,能拖慢时间数秒——但每隔十三天才能用一次的“时流之眼”发动。除青年自身以外,时间缓慢下来,鬼的行动变成慢动作。 就在冰结晶爆开前的瞬间,青年已来到鬼身前,不,正确来说是怀中,“雪花攻击”的中心处,也是唯一的安全地带。时间回复正常。 无数大大小小的冰刺全方位的发射,可惜都在青年身后。 逆向思维。 并非阻止对手攻击,反而让其尽量攻击,不是闪避攻击,而是冲到对手攻击的最前方。换言之,鬼在发动这攻击的瞬间,自身也进入无防备状态。 “喝!”青年两目赤芒大盛,八极拳、泰拳、咏春拳、kravmaga(注二)、空手道、擒拿术—— 啊,最后这个除外,青年不认为关节技会有效——种种从养父、各格斗术老师和警察学校学来的格斗技,来个综合大爆发。拳脚连续舞动,最后是简单的一记直拳,击往对手前胸。 “啪!” 鬼的身体往后倒飞开去。 “嗄……嗄……嗄……”青年拚命喘着气,骨头隐隐作痛。 连压箱底的绝活都使出了,拜托,最少也…… “吼!” 第178章 鬼缓缓站起,中招而破损的部分已开始再生。 蓝色光点汇集,然后如蓝色半透明胶膜般,逐渐覆盖整株树。须臾,晴美忽双颊涨红,兴奋的道:“黑江……黑江小姐……我找……找到了……” “哪儿?” “那……那边……的主树干左侧,”晴美指向上方,道:“和……和那横枝交会的地方……” “很好!”望月猛地上跳,在树枝间“之”字型反复跳跃,先落到晴美所指的位置旁,木刀轻轻一扫,树枝的积雪立被拂开,一个比篮球略大的树洞显然出现。 “这儿?”望月双目赤芒微现,先凝神往洞里看去,发出咦的一声,木刀复灵巧的往洞中一刺,再一拔,迅速挑出一枚半球型的棕黑色物体。 望月再轻抖木刀,物体表面的枯叶雪泥纷纷掉落,那竟是一枚近似人类形状的头骨,不同的是鼻骨较凹陷,而口鼻部突出,头骨上方左右各有一枚突起的小角。 “这就是鬼的头颅吗?对了,莫非当年村民就这样把它藏在树洞内……而头骨就这样随树身逐渐被推高……” 望月摇摇头,再深吸口气,望向头骨双目位置,道:“听好了,毁灭你的人是我:黑江望月,要化成幽灵什么的来复仇就尽管来,别找错人。” 木刀往上一扬,头骨迅速弹到空中。望月轻轻吐了口气,刀身泛出白芒,横挥直斩又横挥直斩,下一刻,鬼之头颅已成碎粉。 空中瞬间开出点点红色樱花,青年旋转地往墙身撞去,滑到地上后再吐了口血。小腹的爪痕深可见骨,令大气布满了阵阵血腥味。 “吼啊!”鬼踏前一步,准备了结对手。 然后……鬼倏地惨号一声,身子古怪地剧烈扭动起来,裂痕迅速扩大,不用半秒,鬼整个人已然粉碎,就这样消失在空中。 静。 安静。 “解……解决了吗?” 注二:kravmaga:以色列国防军用的自卫格斗术。 第六回善与恶 可海里的鱼儿 什么照料都没有 一点不淘气 却这样被我吃 鱼儿真可怜…… 雪不知何时已停下,唯仍刮来阵阵强烈的北风,远方的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随着鬼的“死亡”,付丧神也随之而撤退……不,是消失了,走骸村迎来新的早晨。学校里,原本近乎完全失去意识的村民,开始陆续发出呻吟般的声音。 “啊……唔……唔……” “爸……是我……你没事了吗?”田中永三呜咽着,向帆布床上的老人道。 “太好了,老公。”在旁的妻子也道。 站在稍远处,一脸疲乏而伤痕累累的众人看着这情景,沉默不言。 “啊哈哈!”圭吾忽笑了几声,道:“解决了呢,这次全靠我这个天才阴阳师!” “是啦是啦,”倚在一旁窗沿的黑猫轻声道:“一切都是你的功劳,行了吧,小鬼。” “我说过我不是小鬼!我己经……” “十六岁九个月零六天五小时三十分钟,是吧?”众人竟然同声道。 “你们……”圭吾涨红了脸,然后忽笑了起来。 笑容瞬间传染给众人。 “哼,幸好不用和你们这群怪家伙一起跨年——对了,我准许你们所有人以后叫我作圭吾。” “不用这么麻烦,叫小鬼或是臭屁少爷就行了。” “你说什么!” “唉,累死了,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义信也笑了数声,又喃喃道:“这样子,义泰哥哥……也应该可以安心成佛吧。” 十津川和晴美闻言,各自拍拍他肩膀,没有说话。 “对了,虽然危机度过了,但谜题根本没解决,比如……”银凌海此时又沉思起来,忽信步往田中夫妇走去。 同一时间,室外倏地传来某种有节奏的怪声,似是某种东西不住相互拍动。 众人一愣,晴美轻轻推开窗子,往外望去,立时道:“是……是直升机……” 直升机掠过上空,又消失在远处的山麓里,十津川此时调了一下本已彻底失效的无线电对讲机,好一会,话机传来夹杂大量噪声的说话声。 他忙用日语加上大量奇怪的术语吼了起来,好一会才转向众人,道:“这儿的地形及风势不宜降落,他们打算在村口前方处降落……嗯,来的除富田长官外,还有……呃,土御……圭吾,你的父……不,土御门家家主——清张大人也来了。” “什……什么……爸爸……”圭吾瞬间脸色古怪,夹杂着兴奋和畏惧。 “富田长官来了,我要亲往迎接。”十津川深吸口气,一拐一拐困难的往村外走去,义信忙上前扶着他。 “嗯,圭吾。”晴美瞧瞧少年犹豫的神色,柔声道:“你不去吗?你父亲一定是担心你,才亲自赶来的。” “怎……怎可能……”圭吾别转过脸去,道:“那老家伙才不会理我这个情妇生的儿子……哼!他是打算来替我收尸吧。” “嘿!”望月忽一把提起圭吾后衣领,道:“小鬼闹什么别扭啊。” “又……又来这招……放……放开我啊!”圭吾拚命挣扎。 “哼哼,小鬼就是小鬼,好吧,望月大姐高速列车:除夕特别班次要开行了,呜呜呜。” “放……放开我……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我要叫了喔!” “哇哈哈,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想想待会可以看到某个臭屁的小鬼扑到父亲怀中哭的场面,即使灰飞烟灭也值啦!”望月大笑起来,边说边拖着对方往村外前进。 “谁……谁会扑到爸爸怀中哭啊!” “那你肯承认自己是小鬼和很臭屁这两点了吗?” “混……混帐……放……放开我啊……” 一辆没有任何标志,通体浑黑的uh-60j黑鹰直升机缓缓降落。 直升机的水平翼犹自在转动,机身的滑门已被推开,两道高大的人影一先一后踏出机外,身后还伴随着数名像是随从的人。 两名男性均约五十来岁,穿上剪裁合身的西服,不同的是前者顶着一个大肚子,眼神混浊。而另一名则较高大健壮,脸容瘦削,一双眼睛散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富田长……富田长官好!”十津川和义信马上挺直腰板,向较胖的男子敬礼。 “嗯,很好,辛苦你们了……”富田点点头,同时高瘦男子则望向在场的各人,目光最后落在仍被望月硬拖着的少年身上,忽小小的吁了口气。 圭吾和高瘦男的目光相接。 “你……”、“你……” 好一会,二人同时开口,发现对方在作同样的事,又同时回复沉默。 “哎呀,”望月看好戏的笑了一下,小声道:“果然是父子啊……” 异变倏至。 云雾聚集,四周气流倏地急促起来,温度高速下降,风雪彷佛在一瞬间从虚空冒出。 “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小心,有东西!”高瘦男子大喝一声,不知何时已掏出一把扇子。 雪地古怪的局部隆起,有如无数大大小小,被蚊子盯过留下的包包。下一刻,“包包”裂开,无数付丧神扑出,彷佛这时才是妖怪的全力总攻击。 “什么?鬼不是被消灭了吗……”望月木刀在手,护在圭吾身前。 “快!你们所有人!保……保护我!马上!”富田长官向下属大叫道。 几头付丧神突然从众人的另一侧出现,目标却是较远的直升机。 “噗!噗!”直升机的外壳被咬了几口,须臾,金属瞬间违反常识的扭曲起来,机内传来驾驶员的惨叫。 “什么?” 直升机的机鼻部分怪异的冒出一张嘴巴,整个机身猛烈扭动,有如某头侏罗纪的巨兽重临现世。 “那由他”再次睁开双目,感到自己已相当虚弱。 之前勉强提示那女子,已经很累很累……没办法,力量都在那一边…… 唉,他们还是误会了,还是不明白最重要的那…… 同一时间,学校,会议室。 晴美正在用计算机整理行动报告书,她半转过脸,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又望向仍然一副沉思状的银凌海,终忍不住道:“银先生,对不起……请问你是在烦恼什么吗?” “嗯,没什么……只是刚才问过田中先生到村子时的情况,以及各人来的时序,我想……不,没什么了,别理我。” “小妹,别理他喵。”在旁的黑猫也打了个呵欠,道:“他喜欢不断证明自己在犯傻,甚至用这方法迎接新的一年。” 青年听到黑猫的说话,忽地像被雷打到了般,整个人僵住。 “喵!笨驴,干么一副呆相喵,是打击太……”黑猫忽顿住,瞧瞧青年的眼神,没再说话,又示意晴美安静。 银凌海的思路在狂奔。 等等……跨年……月的最后一天……地震活动……湖的毒气喷发……村民死去……三十日……弥生的死状…… 那由他本身……她提供的所有映像……过去的事实……现在的事实…… 是的,其实很简单,不过是先入为主,错误前设的问题。 为什么毒气最后没有出现?为什么村民的怪病有例外? 鬼及付丧神等怪物的本质。 所以“某人”说话中的破绽,以及书库里的照片都…… 不,如果分拆来看,可以有很合理的解释,可能只是小事。 但假如有一个理论,可以解释所有……不,大部分疑点呢? 第179章 那么就算这个解释本身多不合理,会不会都是最接近真相的解释? 不不不,还是太荒唐了,太硬掰了。 因为问题还像山一样多,而且最最最简单的是,未来的危机是什么?而且该死的动机呢?这是最大的问题!如此复杂的行动,一定有合理的动机……动机,该死的动机是什么?如此一连串古怪的行动到底为了什么? “是的,不明白!太不明白了!”青年忽然叫了起来:“我要问清楚,弄个明白!” 晴美一脸问号,而雯妮莎眯起双目,道:“小弟,你是想到什么吗?” “是的,”青年盯着二人,又像望向更远处,道:“这整件事就是一团糟。” “噢,这是很好的论点,先生,然后呢?” “而我们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我们弄错了,先入为主,弄错了……“分类”。”青年有点语无伦次的道。 “唔,很好,我批准你用地球通用语言再说一次——喵的,在我抓碎你之前。” “不,我……现在也很乱,而且大部分的“解释”我都是用猜的,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我要先去确认一下。” “找谁确认?” “就是……” “哇啊!”一道女性的尖叫倏地传来,是信子的声音。 “什么?” 同一时间,窗外陆续传来无数吱吱喳喳的细碎叫声,晴美循声音望向窗外,立时和一大群已攀附在窗外的付丧神打个照面。 “呜哇!”少女惨叫一声,下意识的连退几步。 “小心!”青年瞬间护在晴美前方,转轮手枪也来到手中,道:“又是……它们?” 付丧神却似没有破窗而入的打算,只是愈聚愈多,就似……把二人一猫困在原处。 “银先生,请问这……这……” “唔,看来我的估计是正确的,就是……” “现在是炫耀的时候吗?”黑猫咆哮了一声,打断道。它忽耳朵动了一下,再讶道:“等等……那些付丧神好像……在低声说些什么……” “说话?” “好像是……什么?祭典?“祭典要开始了,别妨碍?”” 同一时间,学校四楼。 田中呆若木鸡,看着面前父亲的身体变化。皮肤、嘴唇及指甲处青紫得愈来愈厉害,身体逐渐冰凉,然后,呼吸断绝,死亡降临。 “老天……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老公……”一旁的信子也是同样的表情,不过震惊级数更高。 自己一直在照顾着的两名小孩,也出现同样的变化,然后……也一样的停止呼吸。死亡一如瘟疫,瞬间席卷向在场的所有村民。 “是……是什么一回事……不……父亲,不要……” “他们已经死了,只是这样。”一道稚嫩的声音倏地自背后传来,田中回头,刚好看到一道细小身影。 “是你?” 千鹤,御帆千鹤。眼前是那个固执奇怪的小女孩,不过却有种……强大而异常的压迫感,田中夫妇感到全身好像被针戳刺着,下意识的后退几步, “你……你你杀死了他们?”田中不禁问出一个连自己也觉可笑的问题。 “不,不是的,他们早就已经死了,是在最后一天,三十日,上一个月的最后一天……十一月的三十日。” “你说什么?” “那天晚上,山腰处的火山湖突然喷发出毒气,待在屋子内的村民因而都死了,除了爷……不,千藏——最初因为村民排挤,他才住在村子西边的山坡处,却反而避过一劫,很讽刺吧?” “荒唐!我父……不,他们明明一直都……” “那是因为我勉强“拖延”他们大部分人的“死亡状态”,这力量本就是我的基础本质——干扰“生”和“死”、有“生命”和“非生命”的状态,违反因果律的力量。” “x的,你这小屁孩敢再胡说……”愤怒和父亲的死令田中瞬间回复力气,一把上前抓着小女孩的衣领。 “走开!我讨厌你们。” 千鹤瞪了田中一眼,对方如遭雷殛,双手一松,再次不由自主的退后,女孩的围巾却也因此而掉落,露出她的脖子以及……后脖处,一个清晰的“8”形符号。 “你……你到底……是……” 千鹤没有理会二人,像呼吸困难般深吸口气,身影开始若隐若现起来,她复喃喃道:“力量……集中所有剩下的力量……你们,站起来吧。” 下一刻,全体成年村民身体边怪异的扭动,边陆续站起,各人……不,是尸体状的付丧神,慢慢往学校外走去。 “老……老天……怪……怪物……”田中一屁股跌坐在地,喃喃道。 “我是人,不是怪……”千鹤忽没有说下去,眼神飘向窗外,轻轻再道:“祭典要开始了。” “灵子海洋。”晴美手按脖子上的勾玉,蓝色半透明圆球迅速包裹着二人一猫。 “对不起,之前消耗太多……请给我少许时间。”晴美向二人道,复闭上双目,露出集中精神的模样,圆球的蓝芒也愈来愈亮。 “喂,小弟,”黑猫一把跃上青年肩膀,道:“你刚才提到的那个什么推理,别浪费时间,趁现在继续解释,快。” “嗯,我的意思是,因为那女子的“意识影像”不完整。我们先入为主,下意识的把“三十日”、“月的最后一天”和“除夕”三者划上等号。 “也即是把“月的最后一天”等同于“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后来我才想起另一个同时出现的“三十日”的“意识”,故……” “啊!对了,喵的……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是“三十一日”,不是“三十日”,所以那个村民都死亡的影像很可能并非发生在十二月,也就可能不是“未来预警”。反过来想,就有可能是……和德国军人、年轻的千藏的影像等一样,都是“过去映像”。” “是的,这个可能性很高,毕竟那女子根本没有明确表示哪个是“过去”,哪个是“预警”,我们或许作了错误的分类,然后设了错误的前提。” “喵的,原来是这……等等!这样根本说不通嘛,那些村民不过是昏迷,还活……” 黑猫倏地顿了顿,瞬间想通了,再有点恼怒道:“喵的,过去映射中提及的“干扰生死状态能力”,还有鬼和付丧神的本质——都是把死的东西暂时弄活……可恶,我应该早想到的……小弟,所以那些村民早已经领便当了吗?” 青年犹豫了一会,才道:“这……很有可能,其实弥生小姐的死亡状况就是一个线索……嗯,那时我应该把这事和村民的“怪病”连结起来的。再加上“那人”说话很多小小的矛盾地方……” “比如自己一直在照顾爷爷,却连茶也不会泡?”黑猫吼的叫了一声,似是愤怒的咆哮,却带着另外某种怪异的声调。它顿了顿,再道:“但谜题还是山一样的多……她到底是“什么”,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这一切的动机是什么?” “这……” “对不起,”晴美睁开双目,圆球的蓝芒已大盛,她续向二人道:“可以了,灵子海洋已达最强状态,我们冲出去吧。” 村内各屋子灯都亮起,太鼓等乐器,还有表演舞台等都被“付丧神化”,自动奏出热闹的音乐和鼓声,村民“如常”的出现在村子主要道路上,发出……勉强还似人的笑声。村子每年最后一天举行的祭典,今年也“照常”举行。 学校前方的路口处,坐在轮椅上的千藏老人,看着举行的祭典,样子非常安静。 “看,千藏……不,清志,是你最喜欢的祭典啊!没有不同啊,都和以往一样呢,是吧?”站在他身旁的千鹤道。 小女孩身体随着其说话,半透明的晃动得更厉害,下一刻,北风倏地古怪的猛烈吹起,地上积雪被左右吹开,形成两个如蝌蚪状的图案,一个太极图案。 一边的蝌蚪上方的空处忽泛起涟漪,一名穿和服的女子缓缓浮现。 “又是你吗?讨厌!”站在太极另一端的千鹤顿时皱起眉头,作个鬼脸。 “你既然已解放所有力量,我的力量自然也会有所提升,我和你本就是一体的——虽然破坏和毁灭的能力都在你那边。”同样半透明晃动着的那由他幽幽叹了口气。 “作为千藏孙女、清志的亲人——御帆千鹤这个身分……只是你……不,我:那由他的一个梦想……不,只是妄想而已,我们始终不是人类,而是怪……总之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所以我明白你的……痛苦。” “闭嘴!你明白什么!” “我明白的,那时……”那由他又叹了口气,温柔的望向眼神呆滞的老人,再道:“那天毒气袭向村子时……那个可怕的情境……不,是我心志不坚,“我”不应该强要想救村民……” ““我”当然应该!”千鹤打断道:“懦弱就别那么多借口!这是清志钟爱的地方,是“我”的家,我和清志栖身的地方,所以“我”才出现,做应该做的事。” “算了吧,逝去的就是逝去的。你只是我——御帆那由他的欲望……不,是执念分裂出来的怪物……” “胡说,你才是我——御帆那由他的懦弱分裂出来的怪物!清志的时间已经……已经……他喜欢这条村子,他喜欢祭典,我就要令一切如常。” “……” “别再碍事了,要不是你多管闲事,老是妨碍我,我早就用鬼和付丧神,直接消除所有碍事的闯入者。” 第180章 “……” “而且“你”忘了吗?我把大部分力量投放而成的化身——鬼和你在古树地僵持,一直形成封闭结界,后来那群人还是进入古树地……但然后呢? “呵,你虽能借机向那哥哥示警,我却也能引发更强的鬼和付丧神暴动,最后的结果呢?“善”和“恶”同时行动,结果呢?” “……” ““我”在最后赢了,“我”的计划成功了,这就证明了:就算你认为我才是“恶”的一面——我当然不同意——命运和世界也都站在我这一边!” “计划成功?那然后呢?你有想过吗,“我”?”那由他摇摇头,道:“我……我们的本质就是不稳定的,你一直这样不自控的释出力量,就像不住摇晃的硝化甘油,非常非常危险——那些已往外“渗”,袭击那几名迷路登山客的付丧神就是明证。” “你是怕死吗,“我”——又或是……噢,“那由他的良心”?” “比起其它同伴,“我”……不,“我们”已经算是赚到了,“我”只是怕伤害更多的人。” “啪!”学校侧门传来碰撞的声音,下一刻,蓝色圆球成功破开妖怪的包围网,二人一猫来到校外的空地。满头大汗的晴美瞬间踉跄了一下。 “晴美小姐,你没事吧?”青年忙上前扶起对方。 “我……我没事……”晴美深吸口气,道:“如果你们的推理没错……反正我现在跑不动,就由我来抵挡和吸引付丧神的注意……你们趁机去……嗄嗄……我的直觉告诉我,有不好的事将会发生。” “这……” “啰嗦什么!”黑猫咆哮一声复跃上青年头顶,左右瞧了瞧,“任何时候都别小看女性!而且这种魔力的释出方式……很危险。小弟,快,应该就在学校正门那方向。” “喔啊……”付丧神化的直升机发出惨号,伤痕累累的身体扭动了一下,缓缓倒下,变回原来的金属形态。 “嗄……嗄……”望月掩着腹部直冒血,几乎被洞穿的伤口。她喘了口气,身子忽踉跄了一下。 “望月大姐,你没事吧。”身旁的义信忙上前扶着她,要不是对方舍身挡了那怪物的一记攻击,自己早就挂了。 “放心……嗄……我没事……那个什么“幕后黑手”原来还在……而且实力还没见底的吗?” “似乎“它”是想把我们拖在这儿。”十津川扶起一个浑身血迹的同僚,道:“那么说……目标还是村子?可恶,晴美她……” 圭吾凝视往己方冲来的付丧神,皱起眉头,道:“我弄不懂……不过灵力是以村内某处为中心点……嗯,很强大……老天,还是说,“它”和我们交手了这么久,都还是在隐藏实力吗?” “咳咳,”待在众下属保护圈内的富田此时假咳一声,道:“好吧,敌人正体不明,或许我们先暂时撤……” “你们要溜就自便吧。”望月一挥木刀,指向村子方向,打断道:“我老妹、那纯情男公关和晴美小妹都还在村内。” “望月大姐!”十津川大喝一声。 “x的少啰嗦,你要闪人就快。” “你误会了,我想说,我们同行吧。” “哼。”千鹤没再答理对方,望向老人,又再轻哼着童谣:“可海里的鱼儿/什么照料都没有/一点不淘气/却这样被我吃/鱼儿真可怜……” 千鹤身影晃动更厉害,她却如没事人般,柔声道:“看,清志……不,爷爷,一切都没改变啊……所以幸福也是不会消失的……” ““我”,请你听我说,别这样孩子气……” “闭嘴,我不要听!” “啪。”脚步声响起,从大道路另一旁现出两道一大一小的身影。银凌海和雯妮莎。 “啊,是猫猫?还有奇怪哥哥,我不是关起你们了吗?” 无论是青年又和见多识广的雯妮莎,看到眼前景象也都不由愣了一下。黑猫再道:“我不明白,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什么?” 那由他道:“我……不,我们二人都是那由他,因为毒气爆发的事件,我们分裂……” 她忽顿了顿,半闭双目,瞬间意识和影像在二人脑海浮现,不过这次“顺畅”很多。 “老天,这……”青年愣了一会,然后努力把下颔移回原来位置。 “原来如此……”雯妮莎盯着二人好几眼,道:“太极图案……之前那些映像……是善和恶、理智和欲望分裂吗?拜托,“善良的那个”,当初你应该说清楚一点!” “对不起,和“恶的我”抗衡需要耗费我大部分力量,而且我们一直处于某种势均力敌状态,所以我传达的讯息都或多或少受她干扰。” 金发女子顿了顿,又低头再道歉:“对不起,本来我们……不,我就是我,但毒气出现的那晚上……那一瞬间我很矛盾……对不起,总之,没让死人安静的走是我的错。” “嗯哼,”黑猫半眯起双目,忽古怪的长篇大论起来,道:“所以因为田中夫妇、弥生等登山客及十津川一行人先后来到,若被他们发现你们……不,应该说,若事情揭破,就会破坏祭典的举行。 “加上你的抗衡,千鹤只好令那两个孩子维持生存状态,这样老人和她的存在就不会太突兀——那些有能力说话,又知道“千鹤是不存在的村民”的成年人太危险了。” “故此书库内那张“委员会成员暨家人合照”,里面才然没有千鹤。”青年也如说相声般,道:“啊,对了……还有村子传说中,村民杀死鬼的那天是除夕,不过传说是在明治时期前出现的,用的是阴历,和现在的阳历不同,相差了约一个月。 “换言之,“鬼在被杀的相同日子回来报复”,这点就有历法上的破绽。”他顿了顿,拍拍自己的头,像是懊恼的道:“唔……这些虽都是些可以有合理解释的小事,但要是我早些意识到,也不用兜一个大圈子。” 听至这儿的千鹤轻轻笑了一下,笑声一如夏夜的风铃。瞬间,一人一猫只觉四周的空气紧绷起来,全身上下彷佛被轻轻压着,是某种威胁性质、压制肢体活动和五感反应的束缚力量。 她再道:“你们是在拖延时间,等其它人赶来吗?可这有什么意义呢?这儿没有过了某个时间就会爆发的毒气弹,也没有只要满足某些条件,就会变得很厉害的怪物。我作的这一切事情,本质都不是“恶”的。”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黑猫喘口气,缓缓道。 “实现清志……不,爷爷的愿望,让祭典能如常举行。” “就是为了这个……原因?”青年双目瞪大。 “你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充分?这个理由很荒唐?你觉得不惜一切,实现垂死亲人的愿望很可笑?” 青年脸红了,瞬间有种想下跪道歉的冲动。 “爷爷的时间不多了,我知道的,我明白的,我知道自己会明白的,”千鹤拍拍老人的手,喃喃道:“没问题,我明白的,一切都很好……” 她忽又顿住,转过头,看着雯妮莎,温柔的道:“猫猫,我以往有过一头猫……猫的布偶,看到你我就想起……不,总之……我不知为什么,但我喜欢你,所以即使有机会都不愿杀死你,所以猫猫,别妨碍我,好吗?” 一“人”一“猫”目光交会,女吸血鬼沉默不语。 千鹤笑了一下,隔空作了个摸摸头的动作,双目复望向深邃的夜空,道:“清志让我知道,我是人,我是真正的人,所以我才有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同时也晓得,有些东西比自己的生命,比一切都更重要,更宝贵……” 她再度回望,像是终于累了,坐倒在地,头枕在老人的膝盖上,道:“我知道作了这么多事,“我”……“我们”的生命现下已消耗得七七八八,但我的心很平静,很平静,不会失控…… “所以“善的我”,你一直担心的死前力量失控爆发,根本不会发生,现在已经不要紧了,没有任何东西能再影响我,“我”……“我们”只会安静而且平和的死去。这样好吗?这样就可以了吧?这样人类就能放心了吧?” “……” “爷爷,看喔……接下来是祭典的最后高潮,村民在大街中央举行拔河比赛,是你最喜欢的……”千鹤没再理会其它人,抬头望向老人,其半透明、乍隐乍现的手往上轻抚着老人的脸。 “对了,这天也是我得到那由他这名字的日子,这儿、这“地方”就是我的栖身处……太好了,不是你看着我离开,是我先离开你——而且你现在也意识不到吧……对的,对的,这其实也是某种幸福吧……” 一人一猫沉默。 “善的那由他”叹了口气,道:“本来我最担心的是千藏的死……不,说这个已经没意义了,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她顿了顿,缓缓移向千鹤身旁。 太鼓声传来,于雪夜中回荡,再缓缓融入星空。 然后,一切终将落幕,案子非常平静的解决…… “砰!”不协调的枪声响起,然后……千藏的胸膛爆出一道血花,冲击力把老人连同轮椅推倒在地。 “什么?”青年愣了一下,回身望向枪击的方向,是拿着猎枪的田中。 “别开枪!”银凌海咬牙冲上前去,可是因为千鹤的力量束缚,还是慢了一线。 “死吧!害死我父亲……怪物!”在被青年扑倒前,已红了眼,思想混乱的田中,还来得及再开一枪。 和之前的一枪一样,本来瞄准千鹤的子弹又射歪了,这次则落在老人前方的雪地上。 第181章 被血染红的积雪被激起,化成雾粉状,又缓缓落下,落在千鹤的头上、脸上。 “不……不要……” 老人嘴巴溢出血丝,身体抽搐起来,枪击造成的伤口鲜血直流。 “冷静一点!千鹤妹妹!”青年手不容情,一把击昏田中,同时急道:“这个距离加上是鹿弹,杀伤力应该不会太……” 老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心跳及脉搏却缓缓变慢。 “不……不要……” “不好……力量……狂乱起来了……”那由他身影闪烁起来。 “人类……人类……人、类……”千鹤呢喃着:“你们够了吗?你们够了吗?” “胡乱“制造”我们出来,胡乱把我们当成武器,胡乱的连这个……连我最后小小的幸福……”千鹤头发上、脸颊上的雪粉彷佛遇上火炎,纷纷融成水状,带着老人的血的水自其脸颊流下,再滴到地上。 红色的雪,彷佛是赤色的泪。千鹤如孤狼般咆哮了一声。 “就连最后的这个……都、要、毁、掉吗?” 瞬间,风雪狂舞一如龙卷风,巨大的冲击力把一人一猫,以及昏了的田中分别往外吹飞,再重重摔在雪地上。 “啪!”校舍的铁门也被撕裂开来,破裂的铁片被气流波及,如利刃般射向倒地的黑猫。 “师父!” “砰!”铁片被木刀一把扫开,一人护在雯妮莎身前,是望月。 脚步声同时响起,十津川等人赶至。 第七回理智与感情、幼稚与成熟 十津川默然,然后他深吸口气,再缓缓望向他的同伴: 义信、晴美、望月、甚至是圭吾。 眼神交会,没有心电感应,但大家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风雪已然停下,付丧神皆尽消失。以千鹤刚才所站处为中心点,出现一个不透明的巨大红球,球外表有如某些内脏的皮膜,轻轻蠕动着,球本体约几米高,半径则约六、七米,而且不住缓缓扩大。 若隐若现的哭声自球内传出,于空中回荡。 雯妮莎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发挥了核弹级毒舌的才华,十分简明扼要的解释了事情经过。 “原来是这样……”望月点点头,道:“那这圆圆的东西是什么回事?” 土御门清张沉吟起来,道:“这……” “千鹤在内里聚集灵力,我感觉到。” 圭吾把感应力集中在圆球处,同时马上分析道:“是她死前……不,应该说,因为接近死亡和御帆老人中枪的刺激,激发了最强也是最后的力量,现在灵力呈曲线般往上攀升,只要一到达临界点,就会……嗯……这……” 清张像首次认识自己的儿子般,打量他几眼,再补充道:“就会往外爆发,依我看,威力应可达至半个本土,到时波及范围内的生物……甚至死物都会……全部付丧神化。” 倚在十津川身旁,一副虚脱样子的晴美道:“那么到达临界点前,请问我们有多少时间?” “嗯,大概十五至二十分钟……”土御门父子同时道,二人发觉对方说一样的话,又同时尴尬的假咳一声。 十津川皱起眉头,道:“那这简直就是“计时炸弹”……圭吾,那有方法可以“拆掉”它吗?” 圭吾想了一下,道:“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内部的施法者自愿停止,不过现在……唔,次佳的方法就是先用强大的某股力量……嗯,毁掉它。” “你的意思是,”待过自卫队的义信道:“在这东西没到达临界点前,近似遥距拆炸弹般,先“引爆”它?” “是的,”圭吾皱起眉头,道:“不过这样也会……” “现在不是慢慢讨论的时候。”富田忽地打断道,他又低声向身旁下属吩咐几句,后者忙闭上双目,一副集中精神模样。他再道:“我刚才已命令下属用最强最快的心电感应联络外面,直升机会从最近的机场赶来接我们,另一方面……” 他假咳一声,先瞧瞧土御门清张,道:“我们和土御门的“专家”能在十分钟内准备好……改良版的天火:“八岐大蛇”,能从天空往下射,精确的毁掉这鬼东西。” “什么!”圭吾马上讶道:“就像我刚才想说的,这方法虽可行……但,那瞬间放出的能量也会……嗯,最少波及半个县的啊,到时……” “放心,即使那令这一带的生物——甚至死物出现局部付丧神化,”富田一脸不耐烦,但冲着对方是土御门家的少爷,仍解释道:“到时再补一发就成了。” “但这样也太过分……” “够了,圭吾!”清张喝了一声,打断儿子,道:“刚才还不肯定敌人情况,我才冒险和你们进村。现在既已确定情况紧急,我们要做最冷静,伤害最少的判断。” “但……” “圭吾,你这次的表现很好,令我自豪。” 清张放柔声线,道:“但有些东西你要明白,一个县的人和半个本土的人……这是残忍的算数,把人命放在天平两端是很呕的,我知道,但事情总得有人来做,奇#書*网收集整理你……和你们诸位都不是菜鸟,应该很清楚这道理。” 十津川、晴美等人沉默,所有人都沉……不,不是所有人。 还有一人一猫不同意。一直默默听着众人对话的青年和黑猫,二者眼神交会,心电感应有时可以省略部分说话。 青年苦笑了一下,向黑猫道:“师父,你真打算这样做?这根本不符你性格啊,而且你也说过你的“荧惑”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啊。” “为了正义和守护无辜,再危险我都不怕——喵的,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吗?” 雯妮莎一把跃上青年肩膀,咆哮道:“神经病,我只是单纯讨厌小鬼的哭声,想耳根清净罢了喵,而且那女孩一直……哼,我要干什么你管得着吗?没大没小。而且单靠你这笨嘴笨舌的驴子?你和石头吵架,连石头都会赢。” “知道了知道了。”银凌海苦笑一下,无视众人,往逐渐扩大的圆球走去。 “喂!你们想干什么?胡乱攻击只会提早引发爆炸!”十津川及一拐一拐的望月忙拦着二人,前者再急道。 “我们没打算攻击,圭吾刚才不是说,最好的方法不是进入球内,说服施术者停手吗?” “你们想说服千鹤,”圭吾也来到望月旁,讶道:“令她自愿停止释放力量?” “这太危险了!”十津川一把抓住青年肩膀,道:“银先生,就如我说过的,你是……曾经是警察,应该明白……” “我当然明白。是的,十津川先生,你在学校那番话很有道理,而且一直经历了这么多事,作为“银凌海”,我应该需要明白的,所以银凌海不会做这种孩子气的事。” “那……” “不过吸血鬼却不同。”青年双目瞬间赤芒暴现,獠牙冒出,神态彷佛变了另一个人般,以混和着咆哮的声音道:“人类的价值观关我屁事,我们……你们看到黑暗,你们不同意,然后你们只是摇摇手指再走了开去。噢,去吃屎! “我不会就这样掩着眼睛的离开,因为我——吸血鬼侦探的正义……不,又或是邪恶,都没有这样廉价——现在,给我让开。” 十津川沉默,然后又沉默……最后……退开了。 “够了!”望月却仍毫不退让,她喘了口气,掩着伤口,但仍勉强厉声道:“现在不是耍帅的时候,只剩下十五分钟不到,已经没时间啦!” “就是因为只剩下十五分钟不到,所以还有时间。”一人一猫同时道。 “拜托,老妹你是想用“荧惑”,用心灵入侵,直接说服她吗?本身成功率就太低了,而且凭你现在的状态?好吧,就算是,也应由同为血族的我……” “老姐,你先听我说,凭我们刚才和千鹤的对话,我们是这儿众人中,她最有可能放下心防的人——而且你现在的状态,就连走路也很困难吧。” “总之……总之我不准!” 雯妮莎没有回话,两姐妹目光对上,好一会,后者道:“老姐,你忘了吗?每头吸血鬼都有自己重视的事物,都有自己对万物的“私人价值尺”,这是你教我的。” “……” “我的决定和你当年为了那男……嗯,投身光明一样,而且更重要的是……”黑猫瞬间像是笑了一下,道:“吸血鬼侦探行动守则之二:一旦接了委托,就坚持到底,永不放弃——所以这纯是商誉问题,我是吸血鬼侦探社社长,没办法。” 再次沉默,二人彷佛改用目光沟通。 好一会后,望月忽说了句粗话,然后退后一步,“我明白了。”望月闭上眼睛一会又睁开,再道:“但你们若随便挂掉,我就杀了你们。” “啪啪啪……”远处天空传来直升机机叶的声音。 “你们照原来计划撤离和在十分钟后展开攻击吧。”青年先表示谢意的点点头,边往圆球走去,边续道:“如果我们失败了,也不过是多两头管闲事的吸血鬼陪葬而已。” “你们……你们是神经病吗?”一人一猫经过身旁时,圭吾不由道。 “不,我们是神经病的吸血鬼侦探。” “那由他,听到吗?我们进来了。”青年话音刚落,圆球的“外皮”蠕动了一下,露出一道口子。 一人一猫忙步进球内,立时有种如先前般的束缚感觉。不知为何,光线竟能透进球内,令地上的雪都似染上红色,令人彷佛身处一个红色乒乓球内部——又或是一个巨大的子宫内。 第182章 千鹤远远跪在原来的地方,呆若木鸡,没有说话,老人就躺在其身旁,似已断了气,圆球内侧、甚至地上陆续“渗出”无数细细碎砰的啜泣声,就如少女合唱团的哭泣大合唱。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影倏地挡在二人前方,是那由他。 那由他的身体不住晃动,有如视网膜表面的残像,她再以断断续续的声音道:“你们……来……做什……危险……走……” “真是不好意思,你……或是你们是委托人。”青年道:“所以我们是来取报酬的——在完全解决事件之后。” “不……危险……走……” 空气忽地振动起来,千鹤抬起头,仍是一副木然表情,同一时间,四周的哭声变成说话声: “不…… “而且鬼先生一直都没伤害别人,就这样被杀了,不是很可怜吗…… “我说不要…… “你知道吗?猫猫,根据村子的传统,每年除夕都会举行叫道缊祭的祭典,爷爷可是最喜…… “塘里鲤鱼也有食/可海里的鱼儿/什么照料都没有/一点不淘气/却这样被我吃/鱼儿真可怜……” 声音都是千鹤的,声量却或大或小,或高或尖。 “喵!”雯妮莎忽地叫了一声。 所有声音同时消去。 静。 安静。 下一刻,声音再次从圆球内部透出。 “我、讨、厌、你、们……” 同一时间,地上积雪也随声音而蠕动起来,如有生命般聚成东一团西一团,再化成无数人形状的生物。它们扭动了一下,往青年高速冲来,但在几步过后,却又停住,变成慢动作,然后又继续加速,就如快转和慢镜互相交迭。 “危险……走……”那由他仍尽全力劝阻。 “怎么办?”青年已持枪在手,先向那由他点点头,再向黑猫道:“按照原定计划,用“荧惑”这招吗?”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黑猫跃到青年连身长大衣的怀中,道:“没时间了,我要在最短距离——肢体接触下施行,加上她之前的行为和对我说的话,表示她对我最有好感,这样加起来,成功率会提升……少许吧。” “唔。” 吸血鬼双目闪出红芒,身影随着枪声往前冲。 一架ch-47运输直升机缓缓降落,此时一名下属往富田耳语几句,后者马上喜道:“太好了,他们准备比我想象中要快,清张兄,快上机,我们先撤离。” “喂!老头,你刚方说过十分钟后才发动攻击的!”望月听出话中意,马上怒道。 “别胡说,我当初只说在十分钟内准备好,根本没人说过一定要在十分钟后才发动攻击。” “你!” “富田长……长官……这个……”十津川期期艾艾的道。 富田白了十津川一眼,再向望月道:“你这头吸血鬼喜欢待在这儿就待个够吧。十津川,快带其它人——还有那两个村民什么的上机!” 十津川默然,然后他深吸口气,再缓缓望向他的同伴:义信、晴美、望月、甚至是圭吾。眼神交会,没有心电感应,但大家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十津川苦笑了一下,喃喃道:“我真是个差劲的队长啊。” 然后,各人互相点点头,迅速拦在直升机前方。 “你们……造反了吗?”富田愣了一下,登时怒道。 “不,没这样的事,长官,只是我们需要时间准备撤退……嗯,大约十分钟吧。” “混帐,给我让……让开!”富田挥了一下手,其一众下属马上摆出战斗姿势。 “哼!”望月木刀迅速来到手中。 “请等等。”土御门清张忽轻轻移至富田前方,道:“让我来。” “清张兄?” 清张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圭吾身上,露出之前出现的古怪眼神,“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比……比你更清楚。” “是吗?那你应该清楚,我们是真正的贵族,是阴阳师的正统,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不能意气用事,也不能和普通人一般见识。” “我……我……”圭吾深呼吸几下,然后一鼓作气的道:“就……就是因为我们是真正的贵族,所以不能躲在大后方,把危险的事都交给“平民”。 “真正的贵族……真正的贵族是为了保护平民而存在!连身边小小的生命也保护不了,那么……那么……土御门家只是一个……笑话。” “说得好,小少爷,我有点喜欢你啦!”望月称赞道。 “圭吾!”清张双目一瞪,大喝一声,然后忽地……大笑起来。 “清张兄?” “你真的长大了,而且该死的连眼神和这番话也这么像我——年轻时的我。”清张继续大笑,复转身往富田道:“不好意思,要在这儿多待十分钟,我很尊重我们土御门家下任家主的意见。” 银凌海或左或右的高速移动,不在同一地方停留超过一秒。 子弹射出,子弹更换,完全超越正常人类的动作既利落又毫无瑕疵,每头敌人都是被一枪命中眉心,青年彷佛跳着优雅的华尔兹。 “砰!砰!”两头怪物眉心中枪,一左一右倒下,吸血鬼已来到千鹤前方约两米处。 很好,是机…… 异变倏至。 青年脚下的雪忽隆的一声往上卷起,瞬间形成一头约两米高的……鬼。 这头鬼的外型粗糙了很多,且身体甫一形成即开始崩溃,这却没妨碍巨大生物的进攻,鬼的其中两只手立时如闪电般朝青年攻来。 “啧。”极近距离的突袭加上对手的速度,青年只来得及以双手挡住对方的双拳。 “啪!”拳掌交击,人和鬼形成互相角力姿势。 同一时间,鬼另外两手开始靠拢,掐成某个手印。 又是这招……可恶,只差那么一步…… 一枚六角型,但外表残缺不全的冰结晶高速成形。 什么也好,只要拖延上一会,给我力量……什么也好……给我力量…… “明……明白了……是我最后……的力量……拜托……” 瞬间,青年感到一只手碰触了一下自己的右眼,眼睛马上一热,某道意识和一些映射传到脑海内。 什么……但……总之……谢谢……那由他…… 右眼瞳仁成银白,时流之眼再次发动!时间变慢,鬼的所有动作也缓了下来,青年勉力空出一手,抓起黑猫,就往巨物身后的千鹤抛去。 “拜托你了,师父!”黑猫刚离手的瞬间,青年浑身剧震,整颗右眼珠由内至外爆开,血花和眼内液体飞射而出。时间马上回复正常。 鬼双手聚拢,冰晶完成,下一秒就会爆发,把面前的生物割成无数碎片…… 第八回栖与凄 我需要的是栖息处、栖身的地方、 真心接纳、喜欢自己的“地方”。 清志……清志…… 这是个黑暗世界。 一片漆黑。 千鹤呆立着,毫无表情,一如无生命的木偶。 黑暗中出现无数映射。 无数和自己相似的“人”被逼做着各种奇怪的试验,泣着、惨叫着,但没人理会,因为她们不是“人”。 某一次,她曾透过囚房的窗子,远远的看到三个人类,一男一女拖着一个体型比较小的女性,她的脸和自己很像,也有一头金发,而且……她抱着的那个猫型毛娃娃时,好像很快乐的样子,那是很好的东西吗? 然后是那群奇怪的黑发男子。 “跟我们来吧,我们会给你很多好东西。”其中一人拿出一具小小的猫型布偶。 他们为什么知道? 噢,是因为他们秘密计划了很久,也看了自己画的画——当然,这是清志后来告诉她的。 是的,清志。 ……对,是的,你是对的,武器和工具不需要名字,但是人需要,命名……好吧,我想想看,你的名字就叫……嗯,对了,就叫“那由他”,好吗…… 好的,只要是你改的,都是好的。 声音影像消去,再次的一片黑暗。 其实有一件事……呃,你也知道,我——人类和你的“时间”是不同的,所以…… 别说了。 不。 我不要。 我讨厌。 我需要的是栖息处、栖身的地方、真心接纳、喜欢自己的“地方”。 清志……清志…… 喂。 “谁?” 脸前赫然出现一头黑猫,瞬间又幻化成一个穿洋装,抱着猫型布偶的金发小女孩。 是记忆中的那个女孩。 “你是谁?你在笑?是在嘲笑我吗?走开!” “不是的。”猫型布偶忽地开口说道,然后小女孩迅速长大,变化成一个金发高挑美女。 “是我,雯妮莎。”猫毛娃娃和女子同时道。 “我管你是谁,走开,别管我,我讨厌你,我讨厌“制造”我的人,我讨厌大家,我讨厌这世界的一切,清志死了,我也快要死了,我讨厌一切。” “傻瓜。”女子轻轻步前,然后拥抱着对方。 拥抱有如春至的第一道晨光,兼有四月的香味,以及母亲的温柔。 “放手……我……我会……”千鹤紧握拳头,对方上前的瞬间,奇怪地已解开所有的心灵防御,所以她要的话,可以随时把这闯入者“撕碎”,这是她的内心,这儿她就是一切。 可以随时把这放弃防御的入侵者毁灭,就好像现在…… 所以女孩拳头握紧,然后……慢慢松开。 第183章 “为……为什么要来安慰我?” “为什么我需要理由?我“暗夜女王”雯妮莎向来喜欢什么就干什么。” “那你是坏人。” “我没打算否认这点。” 拳头又握紧,再松开。 “爷爷死了……清志死了。” “是的,我知道。” “清志死了。” “是的,我知道,别怕,我在这儿。” “清志死了。” “是的,我知道,别怕,我在这儿。我一直都在这儿。” “清志……死了……呜哇……”千鹤终于放声大哭。 女子温柔的拥抱着她。 富田掏出怀表看了看,焦急的道,“已经很久了……对了,清张兄,最少……” “静一点啊!老头!”望月大喝一声。 “你……”富田深吸口气,道:“好吧,我其实明白大家的心情,热血和理想是很强的原动力,但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奇-書∧網不如我们现在先…… “那圆球……萎缩了!”正在密切监看灵力变化的圭吾忽高声叫道。 “什么?” 红球往内塌缩,直至半径约三米时,表面开始变稀薄,再慢慢消失。 一道身影在众人面前缓缓浮现。 银凌海。 青年的黑皮衣已经破破烂烂,右眼瞎了,半边脸犹带血迹。 黑猫则蹲在地上,轻轻的叫了一声。 黑猫前方的雪地上,躺着两个人……不,是两具尸体,是千藏老人和……好像是一名小女孩。说“好像”是因为女孩的身体呈半透明状,若隐若现,而且不断变化,一时是一名黑发小女孩,一时又变成一名金发年轻女性。 微风吹来,“女性”的尸体开始冒出无数裂痕,裂痕高速扩张。下一刻,尸体化成无数碎片,碎片粉碎又粉碎,乘着风往空中飘去。 “千鹤……或是那由他……”青年道:“愿你安息,愿你和老先生都安息——在属于你们栖身的地方。” 尾声鬼与人 而且听过你们之前发生的事,有些地方令我觉得很奇…… 总之,其中有些家伙要被我的刀指着鼻尖才会吐实。 数天后,深夜,日本东京,新宿车站。 已经过了午夜,站台静悄悄的,没有列车开行,嗯,正确点说,是没有普通的列车开行。几道身影站在站台上,似等待着什么。 隧道远程隐约传来某种隆隆的声响,而且声音愈来愈大 “喂,侦探,这……拿着。”圭吾假咳一声,把手中的塑料袋递给银凌海。 “啊,请问这是?”青年嗅到袋内食盒传来的香味,问道。 “我妈妈做的黑糖米果。”少年竟脸红了,道:“她说最少也要把这个当成谢礼。” 青年双唇往上弯,而因为已瞎的右眼紧闭,令他的笑容有点怪异。 “非常感谢,我会好好品尝的。”他顿了顿,再转向一旁的十津川道:“十津川先生,很抱歉,在村子时,我说了些不知轻重的话,请见谅。” “不,银先生,当时我也太冲动了。”武士看着吸血鬼,道:“还有,我希望请你别再叫我作十津川先生。” “好的,”青年闻歌知意,道:“枫……阿枫。” “非常感谢,阿海。”武士和吸血鬼互相握手。 青年想起自己闯入圆球后的情况,再忧心道:“这……我闯入那球后……当时……很感谢你们各位帮我拖延时间,但十津……阿枫你不会有事吧?” “这……我已有心理准……” “别傻了,当然会有事啊,队长这个笨蛋可是公然和富田对着干耶。”圭吾死性不改,卖弄的掏出扇子一张,插话道。 他笑了笑,道:“不过呢,不知为什么,近日有很多关于富田当时丑态的流言,还有他原来一直收受黑金和与未成年少女性交易的情报流出……啊,现在应该有警察在敲他家的门吧。” “圭吾你……”晴美看向少年,感动的道。 “呵呵,别乱想啊,这可和土御门家的情报网半点关系,是半点关系也没有喔。”圭吾再耍帅的一收扇子。 “对了,”青年抓抓后脑,道:“田中夫妇他们……” “别担心,那男的进了精神病院,”圭吾道:“他太太收了一大笔钱,和我们相当合作,剩下的事,我们会处理的啦。” 站台另一角处,黑猫和望月正在作亲族对谈。 “喂,笨老姐!”雯妮莎站在某个宽扶手处,近乎和对方平视,道。 “嗯?”望月答了一声,咕噜咕噜的把手中罐装啤酒一喝而尽。 “你……你生气了吗?” “别傻了——”望月轻轻一笑,手一动,已一把抓起黑猫,忽大怒道:“那是当然的啊!你是哪根筋不对啦?” 望月复左右双手屈成凤眼拳状,在其太阳穴上钻,续道:“以前那个狡猾得连狐狸都要拜师的老妹,到了哪儿啦?到了哪儿啦?” “痛……痛啊……喵……” “不过呢,”望月忽又停下手来,再紧紧抱着黑猫,柔声道:“你是我老妹,我得忍受你,不是吗?” “……” “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吗?嘿,不过我明白的,大仲马在《基度山恩仇记》上说过:“要和傻瓜在一起,总得学些傻事”,是吧?” “神经病喵,胡说什么,只是……只是你的手压着我的气管啦。” “好吧好吧……啊,对了,我决定回“老家”一次。” “什么?那群老家伙那儿?你回去作甚?”黑猫马上紧张的咆哮一声。 “傻老妹,你以为你那些小计谋和收藏,可以打动那群家伙帮你解除诅咒吗?而且听过你们之前发生的事,有些地方令我觉得很奇……总之,其中有些家伙要被我的刀指着鼻尖才会吐实。” “哼,我才不要你帮……” “谁要帮你啦?”望月哼了一声,遁:“你们吸血鬼侦探不是每次都要收足报酬吗?大姐我没办法,这次就替那千鹤妹妹付吧。” “……” “还是你想我私下改付“爱的报酬”给纯情男公关?啊,说起来这个主意不错,反正姐姐我饿很久了……” “吼!” “好了啦。”她怪笑一声,一把提着黑猫后脖,步向众人,道:“列车要来了。” 话音未落,隧道现出灯光,一列古旧的地下铁列车驶至。 望月一把将黑猫抛向青年,后者连忙一把接着,同一时间,剑豪的木刀闪电出击。 “啊!”银凌海惨叫一声,掩着前额呼痛。 “哼,这是惩罚你“带坏”我家妹妹的。”望月忽又笑了几声,再怪怪的道:“我同意了。” “你同意什么?”青年莫名其妙的抓抓后脑。 “唉。”望月摊摊手,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不过呢……” 她歪歪脖子,双手在胸前交叉,再正经八百的续道:“道路是靠自己摸索出来才有意思,才有真正的意义。即使路途艰苦,即使终点并非你所想的绿洲。但你回首,会发现自己留下的足印,原来已开出无数的小花,这也挺不赖,是吧?” “……” “好了好了,这样充满哲理和深度的说话,需要在旅途上慢慢想,现在……给我出发吧,两位吸血鬼侦探。” 稍后,列车内。 青年忽然啊的叫一声。 “怎么了?小弟,洗手间在那边——记得付小费,这是规定。” “不是啊,师父,我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有关村子的“鬼的传说”,鬼当年不是说什么诅咒,什么要报复的吗?这么说来,在这案子中……不,整件事中,它其实只是被用作掩护的烟幕嘛。” “你现在才想到这个?”雯妮莎古怪的哼了一声,道:“但在你继续犯傻前,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嗯?” “在祭典前发生的毒气事件,村民都死去,这是自然意外?那群登山客心血来潮,到那一带登山,是巧合?其中一个人恰又带着v8,意外拍到鬼及妖怪的样子,又意外的被人发现,让十津川他们比一般情况下更快赶来,这都是巧合?” “……” “因为十津川他们插手,令千鹤被逼消耗更多力量,状况更不稳定。而离开村子这么多年的田中永三,那个时间也突然心血来潮回家乡,亦因遇上这么多怪事,令他精神不稳,然后在最关键时刻—— “事情本来可以平静落幕时,又巧合的跑来开枪,又巧合的打中御帆老人,最后导致千鹤失控,威胁到整个县……不,是差不多半个日本列岛的人……” 它顿了顿,道:“这一切都是巧合?” 青年静静看着黑猫,好一会才道:“师父,你是不是想说,这一切……不,鬼的“诅咒”就在这其中,“它”报复的目标不止是村民,而是人类?” “你没留意到我刚才的都是疑问句吗?大侦探,有些事情有答案,有些事情没有答案,本身就是答案。” ——全文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 《吸血鬼侦探夜行录》第09部——《炽天使安魂曲》 作者:楼兰海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吸血鬼侦探夜行录09炽天使安魂曲(本集全) 人物介绍 银凌海:二十三岁,本为警察,正义感强烈。 第184章 在追查命案时遇上意外,濒死时被女吸血鬼雯妮莎所救,成为同样的血族之身,现离职成为私家侦探。 雯妮莎:外表约为十八、九岁的少女,自称“暗夜女王”的吸血鬼,身世来历成谜。救了银凌海后,成了他的“师父”,喜欢教训弟子。因为诅咒而变成黑猫,最厉害的武器是核弹级的毒舌。 “炽天使”:二十多年前于哥特市出现的神秘杀手,死者均为烈焰活活烧死,现场更留下古怪的火焰痕迹,于犯下数宗案子后神秘失踪。 艾丽斯·果陀(alicegodot):有别于光明及黑暗势力,“中立者”或“历史观察者”中的一员,真实年龄不明,外表约为十四、五岁的少女,性格冷静,兴趣是收集及改造魔法道具。委托银凌海等人回到二十多年前的哥特市调查案件。 莫凡:银凌海的养父,哥特市警员,正义感强烈,甚有责任感,而且是个超级工作狂。 力齐尔·阿柏奇:同样是警员,莫凡的好友兼拍档,性格乐观外向,有三个孩子,是个热爱家庭的好男人,不过最近为老么力高的古怪行为而烦恼。 银宇睿、宁夕映:银凌海的亲生父母。 其它人物: 岱莉雅:二十二岁,自小为孤儿,后被领养。哥特市立大学助教,性格温柔内向,银凌海的女友,现失踪。 双影:吸血鬼,外表约三十来岁,黑暗世界中的黑暗行商。 “黑暗女神”:最近突然出现的“存在”,有关其来历等众说纷纭,因为其力量的影响,众多沉睡了的怪物和妖怪开始转趋活跃起来。 阿嘉莎·玛波:在银凌海身为警察时,曾协助其调查案子的心理学家,真实身分是光明势力中的“神圣骑士团”的长老。 w·w·:资料不详,似乎是炼金术师,在过去的多宗神秘案子中都似乎看到其身影。 序充满幻影和黑暗的世界 夜楠 楼大突然要我立刻交序……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第一次看楼大的书是在鲜网的时候,看到有吸血鬼的情节,因为当时我写的小说中有角色的身分是这样,所以想来看看参考一下,看了以后,就迷上了。 楼大的小说中,所说的哥特市,一般人去看以为很和平,其实是一个充满幻影和黑暗的世界,因为在哥特市中,看起来每个人都好像正常人一样,但其实内心里,每个人都有黑暗面,他们心里都有怨恨、怨气,但常常都装着平凡。 而在黑暗世界中的人,都因为这个原因而逐一出来生事。 刚刚才看完第八集的我,知道了关于日本的事。 正如其中一位楼大的读者沓韵所说,楼大的小说是要过了中学阶段才明白书中的道理(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我想也是的,因为从一开始看的时候,虽然是有些搞笑的情节,但是大部分都是历史数据来的,所以真的要花多些时间来研究研究。 除了这些以外,我还发现一样东西,便是楼大书中的男主角——银凌海,他是每集都有些改变,在第八集中,他的右眼突然变成银色。 我发觉自己和楼大都有相似的地方,因为我的小说中也有角色每集都有改变,希望楼大不会把银凌海弄得惨惨的,不要像我的小说一样就好了。 我较喜欢的是第八集,因为第八集是用日本来作背景嘛!希望楼大下一集会用香港来做背景吧!还有很喜欢望月大姐和雯妮莎,因为望月大姐和银凌海每次都很好笑,而且雯妮莎每次看到银凌海对他的说话太差,所以都用尖锐的爪子抓银凌海。 而我也欣赏银凌海,因为他即使成为了吸血鬼,即使失去了至爱的人,但也坚持着成为侦探,去帮助更多的人,这一点很值得人的学习。 其实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第二集我还未买,所以有些情节我不知道,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第二集呢? 看到楼大成为了驻站作家,其实我很羡慕楼大能成为作家,除了令自己的文笔变得更好,而且可以把其它人的意见综合起来,成为独当一面的新锐作家。 啊——还是不要提作家这个词语,我现在应为的是要努力读书,如果真的要做作家的话,到了毕业后才算吧! 楼大的文笔非常细腻,他把每一个故事细节以优雅的笔触表达出来。对于我这个写作新手来说,楼大就像我的老师一样。(不知道他会不会当我的老师呢?) 楼大书中的数据和角色,真的值得我们学习,希望所有看楼大小说的读者,都学习一下,令自己的脑袋变得更丰富。 好……就说到这里,如果有机会和楼大见面的话,一定要找个地方坐坐谈天呢!还很谢谢沓韵的出手相助。 楼大,你一定要加油,不要放弃,继续写多些好书给我们看。 题记 奥丁(odin):北欧神话中的“众神之父”,又被称为“漂泊者”、“吵闹的男人”、“远行的人”。为了获得知识,他舍弃一只眼睛以求喝一口智慧之泉的泉水。 由于独眼,所以又被称为“独眼龙”、“单眼的男人”,为了遮蔽其独眼,有时他会戴上一顶宽边的帽子,所以也有“戴着宽边帽的男人”之称呼。 ——摘自北欧神话 ……“醒醒吧,亲爱的艾丽斯,”她姐姐说,“看,你睡了多久啦!” “啊,我做了个多奇怪的梦啊!”艾丽斯尽她所记忆的,把那些奇怪的经历,告诉了姐姐…… ——刘易斯·卡罗,《艾丽斯梦游仙境》 “你帮果陀先生带消息来?” “是,先生。” “他今晚不来了。” “是,先生。” “但是他明天会来?” “是,先生。” “绝不爽约?” “是,先生。” (沉默) ——山缪·贝克特,剧本《等待果陀》 序章炽天使 哥特市,二十年前,一月十日。 城东,货运码头区。 虽然刚下过雨,春夜的空气却仍是湿润而带有某种黏性,彷佛无数营养不良的八爪鱼触手,轻轻在皮肤上擦拭。冬天的寒意虽还没完全消退,风中却已有某种暖意,就如肌肤的微温。 “恳求圣灵,赐下广大复兴,先复兴我心,燃起火热情。倚靠圣言……”少年轻轻的哼着圣诗,望着前方约两米高,以砖块砌成的围墙。 他年约十六、七岁,一脸稚气,上身是一件普通的连头套运动风衣,纯白色,只有背后有一对鸟类翅膀的图案,下身是条普通的破牛仔裤,他把头套拉得更低,咽了口唾沬,喃喃道:“可以的,“雅各布”,你可以的,要相信神。” 雅各布再深吸口气,然后五指各自插入砖缝间借力,动作笨拙又缓慢的攀上围墙顶处。他深吸口气,左右足先后跨过墙顶,复再以方才同样速度往下爬,手却倏地一滑,然后一屁股的跌到地上。 “哎……哎呀……这苦杯……这苦杯……”雅各布频频呼痛,又喃喃道:“不不,我要有信心,这一定也是神予我的考验……” “他x的,你是谁?干什么的?”一道夹杂粗话的怒吼打断雅各布。 少年拍拍屁股,站直身子,发现眼前站着数名满身肌肉,脖子上有纹身图案的大汉,其中一个还牵着一头低低咆哮着的拳师犬。 “很抱歉,打扰了,”少年声线柔和,温文的道:“请问这儿是戈登·温恩(gordonwinn)的仓库吗?” “当然是我们老大……”牵狗的大汉得意的道,却马上被身旁的秃头同伴打断。 “这是私人物业,小鬼,马上滚!” “不,那是不可以的。”雅各布摇摇头,认真的道:“报纸和电视上说戈登·温恩表面上是个普通商人,实际上却是人口走私和卖淫集团的老板。最近被起诉,却因证人失踪而无罪释放,而这儿是他的仓库及基地,是吧?” 两名大汉愣了好一阵子,然后一先一后狂笑起来。 “哇哈哈,小鬼你……小鬼你……” 笑,并非因少年说错,而是因为对方用非常认真的态度,讲述一些众所周知的事……一些“公开的秘密”。 “这儿是温恩先生的地方,”秃头汉擦擦眼泪,想当然没回答对方问题,只道:“小子,你想干什么?” “拯救戈登·温恩的灵魂,他已经犯了七宗罪中的色欲一罪。” 笑声再度响起。 “大哥,我瞧这小鬼是个神经病。”牵犬的道,同时作了个手势。 “唔,”秃头汉想了一会,突狞笑了一下,指骨啪啪的响了几声,道:“嗯,但为保险起见,我们先“问”清楚,之后……” 大汉没有再说下去,哥特市的警队素以无能垃圾见称,身为黑道的他们完全不担心令一个人“失踪”的后果,特别是在他们自己的地盘内。 少年似懂非懂的望向二人,忽诚恳的道:“你们不要害怕,我也会拯救你们的灵魂。” “哇哈哈,这小子真的令人很欢乐啊……” 两大汉第三次笑了起来,半秒后,笑容却倏地僵住。 少年垂首,双手互握像是默祷,同一时间,其背项斜上方处冒出一团火。不,严格来说,是一对由火焰形成的翅膀,左右翅膀各约一点五米长,而且不可思议的悬浮在空中。 没有任何助燃物,翅膀就在空中燃烧,阵阵热浪和红色火光随翅膀处涌来,告诉二人眼前的并非幻象。 “你……你……是什么人?” 第185章 大汉手摸向腋下的枪套。 “我乃门徒“雅各布”,一个普通的人,”虽然最接近火焰,但少年彷佛丝毫不受影响,道:“也只是神的一个卑微仆人。” 然后两名巨汉眼中只剩下火光。 仓库占地极广,而且堆满各种货物,在后方被分割成办公室的区域内,戈登·温恩坐在椅子上,发出微微的呻吟声。 须臾,他额上忽地冒出一道青筋,然后猛地一脚,把胯下的一名女子踢了开去。 “他x的,婊子,连舌头也不会用吗?”下半身赤裸的戈登骂道,被踢开的赤裸少女却没有任何反应,一双眼神呆滞而毫无生气。 “药下太凶,又坏掉了吗?”戈登咕哝了一声,环视身旁的其它“货物”。 室内只有简单的办公室布置,除此之外,左右墙壁各瑟缩着几名妙龄女子,种族和年龄均各异,共通点是身上都伤痕累累,布满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伤口。所有人的眸子内除了恐惧绝望,还是恐惧绝望。 “怎么啦?我又没锁着你们,害怕的话就逃走啊!”戈登狞笑起来,他知道,而且那些女子也知道,就算能逃出仓库,也逃不出戈登掌心。 “逃啊,为什么不逃?”戈登指指一旁的暗门,继续戏弄的道:“这是仓库的秘密出口,我的逃生密道,只要打开再沿走廊走一小段距离就行了,我保证我不会追。” “……” “啧,没趣。”戈登咬咬牙,毒品和操纵妓女,是他的主要生意,也是他的兴趣——特别是后者。而因为某个大意的手下,令自己被起诉,样子也上报了,幸好关键证人临时“失踪”,证物也突然被发现取得过程有误而无效。 这一切都靠自己的顾客名单,上面要多少达官贵人就有多少。戈登想起这点,笑了一下。 “唔,待风声过去,捐一笔钱给些慈善团体……啊,对了,索性直接捐助建一所戒毒中心什么的,好挽回我慈善企业家的名声……” “啊!” “不要……” “火……水啊……水啊……” 无数的惨叫声忽地自办公室外传来,戈登皱起眉头,正要喝骂时,门忽地被推开。 进来的是自称“雅各布”的少年。 除发呆的裸女外,其它女子出于本能的抱头缩起身子。戈登则狼狈的三步并作两步的躲到桌子后方,手摸向桌底的手枪,再迅速指向少年,才道:“你……你是谁?干什么的?”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来,因为距离和角度关系,没有人看到他的样貌及表情。好一会,少年发出轻轻的饮泣声。 “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少年没理会戈登,轻步移到众多不敢抬头的女子旁边,手忽然透出微弱的白光,如变魔术般,各人身上的大小伤口、瘀青都消失不见。 “这……”戈登及众女脸上均露出完全不敢相信的表情。 少年没有理会,走前数步,背对众女性,再道:“你们走吧,去告诉其它人。天国近了,人类需要悔改。” 沉默。 然后,当中一名女性打开戈登刚才所讲的逃生门,率先离开。其它人愣了一秒,然后也一窝蜂的跟随而去。 “你……你是什么人……阿鹰!胖子约翰!给我死过来!”戈登高喊起来,竟然隔了这么久也没半个手下出现,而且刚才的异象……一切都令他首次出现近十年从没有过的情绪:恐惧。 雅各布仍旧没理会他,只是望向躺在地上,对发生的一切毫无反应的少女。半蹲下来,手再冒出微微的白光,少女身上的伤口痊愈,但双目无神一如最初。 少年叹了口气。 心志已经被药物完全摧残了吗? 少年改变姿势,由半蹲改而半跪,头垂得更低,双手成祷告状,道:“戈登·温恩?” “他x的老子就是!你是什么……什么人?”戈登握枪的手更紧,对方手上没有武器,而且又是这种难以发动突袭的姿势,令他开始镇定下来。 “我是门徒“雅各布”,神的卑微仆人,是来拯救你——还有所有人类的。” “门徒……拯……拯救?x的,你来传教的吗?”戈登被对方荒谬的话弄得哭笑不得。 “你的灵魂已经被邪恶沾染了,和大部分人类一样,但请放心,神借给我天使的力量。” 少年话音未落,两道火焰翅膀自虚空中冒出。下一刻,两翅之间再出现一个轮廓模糊,只有上半身的火焰人形,带翅火人浮在少年背后,像是某种民间传说的守护灵。 “什么……” 戈登的那东西整条软掉。 “那邪恶,乃是七罪中的“色欲”,还有……” “色你妈的,怪物!”忍耐力,又或是恐惧到达顶点,戈登朝少年连开两枪。 瞬间,一片火之羽翼护在少年身前,子弹不可思议地被火焰吞没,而另一片羽翼却展现出如八爪鱼触手般的柔软度,火焰完全违反了物理法则,成为一个螺旋式的火圈围着戈登。 “等等……是误会,是误会,我只是一时紧张扣了扳机……”即使没接触皮肤,火焰已传来阵阵高热,戈登立时双手高举,紧张道:“是的,我认罪,传……传教士先生,我错了我错了,我太邪恶了,请拯救我吧。” “你明白就好了,这个世界已经被邪恶污染了。而你,还有剩余下的五个人,都干犯了七宗罪之一,你们是邪恶在这个城市的地标……但不要怕,要相信。” 少年顿住,仍然是低头祈祷姿势,另一片火之翅膀却轻轻拂拭到一旁的裸体少女身上。 火焰马上诚实又坚持的吞噬女子肉体,少女出于本能的发出惨叫。 戈登完全愣住,对方不是来救人的吗? “不要怕,叫人活着的乃是灵,肉体是无益的。而痛楚,也只是主观意识……”少年喃喃道:“灵魂,重要的是灵魂,能够上天国的灵魂。” 同一时间,火翅膀扭曲成的火圈开始往内收缩,像烧红了的炭或金属般移向人的肉体,一如古时的炮烙刑罚。 “等一等,等一等啊!”戈登极度恐慌的大叫。 “放心吧,只要这炽天使吞噬、净化你等七个邪恶的灵魂,”少年信心满满的道:“就能以完全形态降临大地,扫清世界所有邪恶,令人类……” “慢着慢着,我想到了,”生死关头,戈登脑子马力全开,急急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是也犯了什么七罪的人就行了吧?我介绍给你……我他x的保证给你……[奇qisuu.书]给你比我更淫荡一百倍的人啊……” “七罪人的名单是“彼德”决定的,这是仪式。”提到“彼德”这名字时,少年忽地透出悲哀的语气,却旋又敛去,再续道:“除了你的肉体外,我还会把这被邪恶污染的建筑一并净化,我认为这样比较好……啊,对了,要我领祷吗?” “停一停啊,我的xx……啊……不,它着火啦着火啦……” 肉体被烧灼,皮肤裂开,空中开始飘散着肉的焦臭,以及脂肪被熔化燃烧的甜味。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 “啊!不……” 妓女集团主脑发出尖叫,一如阉伶。 而皮下脂肪因高热沸腾而发出的嘶嘶声,则是他的幕后合唱。 第一回奥丁1 现代,意大利,罗马,接近斗兽场古迹的某条街上。 无数的薄雾一如巨大幽灵的手,缠绕在石板路及各街灯灯柱上,彷佛宣告这是个适合小偷及恶棍散步的夜晚。 一道灯柱的笔直影子倏地扭曲了一下,然后一道人影从黑色影子内缓缓爬出。 人影喘了口气,昏黄的街灯下,可以看到他是名穿上西服,三十来岁的男子,他戴着一副一边是墨镜,另一边是普通的平光镜片的眼镜,双手则戴上黑手套。 男人歪歪脖子,脚下除正常影子外,瞬间冒出另一道影子,且如有生命的活物般,规律地蠕动。 “晚安,亲爱的血族朋友,亲爱的黑暗行商:双影先生。”男人背后倏地传来一道苍老的女声。 被叫作双影的男人闻言,嘴边肌肉往上抽动,微笑却一闪而逝,瞬间变成一副无奈的苦笑表情,他复再转身面向声音方向。 叫住男人的是一名身材高瘦、穿着老旧洋装的老妇人。她坐在已关店了的露天茶座座位上,喝着一杯像是刚泡好的红茶。 双影优雅地脱下帽子,向老妇人鞠躬致意,再道:“晚安,神圣骑士团的长老:阿嘉莎·玛波女士,很久没见了,你的美丽和睿智一如往昔。” 老妇人身后,一名坐在轮椅上的少女闻言立时轻哼了一声。须臾,四方各处均传来近乎微不可闻的足音,街道两端、上方屋檐纷纷冒出三四道人影,组成严密的包围网。 双影笑了一下,再道:“噢,还有骑士团的诸位骑士,辛苦了,我不知道你们还包括导游服务——但罗马我很熟,你们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最后这点我毫不怀疑。”玛波笑道:“否则也不会让你偷溜进我们总部,偷走这么多……禁忌的魔法材料。” “……” “不过我奇怪的是,”玛波喝了口茶,好整以暇的再道:“你最近一反常态,在地下世界的各禁地钻来钻去,又或明抢暗骗的,刻下已经是仇家满天下。作为一个商人,你的商誉已经差不多破产了,双影先生,莫非你打算转换人生的跑道?” “噢,大人,恐怕你有所误会啦,我还是和以往一样,做些小买卖图个温饱。 第186章 如果你不介意,小的就不打扰大人深夜喝茶的雅兴了。”双影一脸诚恳的笑道,脚下的其中一道影子也随之抖动了一下。 玛波忽地把茶杯放在餐桌上,复以茶匙轻轻翻搅着,双影四周的薄雾瞬间以其为中心,缓缓旋动起来,黑暗行商脸颊抽动了一下,双肩一垂,腰也微向前弯,像是突然背上某些重物。 “不要紧,我喜欢喝茶时有聊天伙伴,对了,除去那些用作转移注意力的行动,你的目的,其实是想收集足够材料,重组贤人石吧?” “啊,大人你实在明察秋毫。”双影忽又干脆承认的道。 “那你也应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玛波皱皱眉,道:“上次的开膛手事件,我们已经有了警戒,就算不提要牺牲人命作材料的部分,有些特别材料现在全世界也找不到了。你这样的大动作……” 老妇人忽像是想到什么般,先愣了一下,再望向对方双目,道:“又或是说,这是你故意的?这次你偷进我们总部,也是故意让我们发现而且找上你?” “大人言重了,你知道,我喜欢火、热、的、灵、魂,有时它们很有用的,希、望、你、明、白。”双影故意拉慢字句间的音节,又似笑非笑的歪歪脖子,再道:“啊,题外话,感谢大人你不直接压碎我所有骨头,而且还让我继续说话。” “甭客气,请继续说吧,我喜欢听故事——特别是需要解谜的,我某个祖先是有名的推理小说家,你知道。” “嗯……”双影手轻托下颔,自言自语道:“要怎么解释好呢……啊,对了,最近地下世界是流行什么侦探三守则的话题吗?那容我借用一下,我黑暗行商,双影的行为三守则。” 双影顿了顿,先假咳一声,静静看着老妇,道:“第一级最高守则:我是商人——一直都是,我是商人,不是坏人。” 沉默。 双影再一字一字的缓缓道:“第二,我只站在胜算大的那一边。” 玛波发出轻轻的咦的一声。 “第三,我不久前多了一个……”双影苦笑了一下,道:“很强势,很会奴役别人的合伙人,他竟研究改良了贤人石的制造方法,而且……” 听到改良贤人石等几个字,老妇人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同一时间,双影的手小幅度的摆了摆,衣管内似有什么往下滑动,一枚约半个拳头大小的东西已落到其掌心处。 商人戴着黑手套的手五指往内轻握,指缝间立时透出微光,某种冲击力立时往外扩散,呈漩涡流动的薄雾被吹开,包围的各人也似被无形的巨手猛推一把,身子踉跄起来。 众人中唯独老妇人屹立不倒,她眉心开始打结,道:“贤人石?” “不,正确来说是不完整的试作品,但是威力还是很大的喔。”双影又怪异的笑了一下,脚一踏,如一头巨大的蝙蝠般,高速飞扑向老妇人。 “危险!阿嘉莎大人!”轮椅少女最先恢复过来,她轻哼一声,轮椅斜前滑出,护在妇人前方,一头赤发飞扬,手中不知何时冒出一把双刃软剑。 软剑灵活舞动,空中似突然出现一阵金属暴雨,扑来的双影立时血花四溅,黑暗商人喔的一声,似失去平衡般坠地。 “啪。”双影的身体老老实实的跌回地上,身体各处要害均是深可见骨的伤口,握着贤人石的手也已齐腕而断。 “噢,就是最近冒起的“赤发贞德”爱罗妮吗?你的软剑和你的美貌一样好……”双影嘴巴溢血,喃喃再续之前的说话,道:“而且……我那合伙人的计划比我想象中更疯狂……” 同一时间,稍远处断手的五指自行松开,露出手掌上的发光事物。 那似是一颗微微泛出白光的晶石,呈对称的多梭形。而随着五指张开,晶石的色彩开始变化,本身也倏地如胶泥般扭动变化,形状不停改变,有时是各种立体几何形状,有时又如海胆般冒出针刺,彷佛其本身就是活物。 下一刻,断手及双影另一手的掌心也同时冒出微微白光,光源均来自于其手套内部的刺绣图案。 “什么?这个魔……魔法阵……”老妇人看到手套内侧,黑色刺绣组成的图案及文字,立时脸色一白。 “女士,你们的时间其实真的不多了……”双影又是古怪的笑了一下。 手套的魔法阵图案忽发出一道巨大的刺眼白光。 “阿嘉莎大人!” “我没事。”老妇人摇摇头,望着眼前的景象。 断手上的晶石已不知所踪,倒在地上的黑暗行商则变成一具无生命的尸体,身旁的一道影子在路灯的光线下,沉默不动一如守灵人。 玛波露出思索的表情。 哥特市,二十年前。 码头仓库区。 火焰已然熄灭,仓库各处还不时冒出几缕白烟,空气中仍残留着肉的焦臭气息。 女人站在仓库主入口前方,沉默不语。 引起火焰的始作俑者已经离开。 嗯,是来迟一步了吗? 那种治疗能力就算了,但为何这种引发燃烧的……不,现在并非想这个的时候,无论如何,这人的因是由我而起的,我要…… 带我飞往月亮吧, 让我在星星之间嬉戏, 你是否愿意让我一看, 木星和火星的春天会是怎样, 换句话说,请紧握我…… 某个人正在唱着barthoward所作的名曲《flymetothemoon》,声音甜美柔和,彷佛逐渐带人入梦。 如摇篮曲的柔美歌唱,却勾起某种近乎愤怒的情绪。 够了! 别…… 别再唱了…… 打盹中的银凌海倏地睁开眼睛。 眼前的是列车车厢内部,他拍拍头,迎上一头黑猫——自己中了兽化诅咒的师父——雯妮莎的疑惑目光。 “师父?” “喵?” “嗯,刚才是否你在唱……嗯……” “唱?唱什么?”黑猫以人类少女的声音回道。 “不,应该是我做梦……不不,没什么了……” 雯妮莎瞧瞧右眼仍紧闭——瞎了一目的青年,道:“上次案子受的伤,到现在还没复原吗?” “啊……嗯,是的。” “嘿,笨驴果然就是笨驴,没叫枉。” “我不觉得这和我性格有什么关系。” 黑猫咆哮了一声,道:“没关系?喵的,我已经教过你几百次了,吸血鬼的身体状况和其精神是直接挂勾,我也不知要赞你还是嘲弄你……” 它顿了一下,三角耳忽动了动,放柔声线的再道:“总之,你的这种固执……不,死脑筋是把双面刃。就如你更早前被那普通的路人弄破的前额伤口般,没必要的罪恶感和自寻烦恼的什么“创伤”,都会直接影响肉体痊愈,甚至终有一天会害死你。” “……” “拜托,别一副呆子样,准备一下。”黑猫下颔朝车厢之间的门抬了抬,再跃上青年肩膀。 “准备……”银凌海瞬间会意过来,眼睛赤芒一闪而逝,复从位子上站起,望向车门,轻声道:“是正在接近的人吗?但师父你会不会太紧张,可能只是……” “这是地下世界的“午夜列车”,一般来说,乘客很少共享同一车厢,而且列车内部虽是中立地带,但并非所有人都遵守这规定。”黑猫半弓起身子,道:“更何况你打倒愚者的事已经很有名,可能会引来某些无聊而且不顾后果的好战分子。” “唔,是吗……”青年苦笑了一下,手移向腋下的枪套。 脚步声……是两个人……步伐之间的差距……一个应该是成年人,而另一个…… 车门打开,在处于戒备状态的二人面前,竟是一张熟脸孔。 “卡珊德拉?”二人同时道。 来者是名约三十岁左右,有着宝蓝色眼眸,气质优雅的女子。是曾分别向二人的未来预言的“中立者”。 “很久没见了,两位,你们好。” “噢,这不是伟大的“中立者”吗?最擅长躲在幕后,边吃爆米花边看好戏的,”黑猫嘲弄道:“不知找我们有何贵干呢?拜托,别跟我说大家偶尔同车,顺道过来打声招呼。” “我们的职责就是“历史观察者”,负责观察及纪录历史。”卡珊德拉仍是不愠不火的道:“雯妮莎大人您的观察力非常出色,其实这次我……” “无聊的社交行为就先打住吧,我们没有时间。”一道稚嫩的女声忽地硬插进来,声音主人从卡珊德拉身后转出。 那是一名约十四、五岁,身穿普通洋装的东方女孩,秀气的脸孔配上柳叶般的黛眉,一头黑、金二色夹杂,呈波浪状的长发。 不过一只眼睛是黑色瞳仁,另一只却是宝蓝色的。女孩斜挽一个老式学生用的背包,表情冷淡,就如作得拙劣的计算机三维图像般。 “你……”见面的一瞬间,青年脑中忽地出现某种似曾相识的印象,像是以前曾见过这人……嗯,是什么时候…… “唔,阁下是?”黑猫细细打量对方,道。 “这位是我的老师,也是“中立者”中的长老:艾丽斯·果陀(alicegodot)。”卡珊德拉假咳一声,介绍道。 “第一次见面,两位,你们好。”女孩没理会银凌海欲言又止的反应,略微点头当是打招呼。 她复再上下打量一人一猫,目光在银凌海脸上停留了一会,才再续道:“灰色骑士、“打倒愚者的男人”、吸血鬼侦探——银凌海,银先生,你的名字和事迹最近在地下世界广为流传。” 第187章 “我不知道地下世界的风俗中,还包括拚命替人取怪绰号。”青年半掩着脸,下意识的吐槽了一下。 “其它的还有视觉系混蛋、超龄童子军以及纯情男公关,银先生,你希望我使用那一个称呼?我不介意。”女孩仍是毫无表情,老气横秋的道。 “这……对……对不起,请叫我作阿海就好。” “好的,银先生。” “……” “是艾丽斯小姐吗?”雯妮莎尾巴摆了摆,半眯起双目望着女孩,道:“我知道每个“中立者”都会舍弃自己原来的身分和过去,好保持完全的“中立”,不过在地下世界混了这么久,我一直都没听过阁下的这名字。” “希望你们使用果陀长老这称呼。” 女孩强调了一下,然后仍以冷淡的语气道:“你没听过我,是因为我比较喜欢待在研究室和图书室。好了,我相信互相介绍和破冰时间已经够了,因为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我有事想委托你们,吸血鬼侦探。” “委托?” “是的,委托内容很简单——但是很危险,就是协助我们寻回失踪了的贤人石。” “贤人石?”二人同时想起之前伦敦追捕开膛手一案,始作俑者正是贤人石。 “准确一点说,是还没完全完成的贤人石。”果陀扼要解释道:“估计它是由那“黑暗行商”双影偷偷制作的,不过他被神圣骑士团及时抓住,可惜在被杀前,他使用了某种魔法,把那未成品送走。” “什么?双影那家伙挂了?你确定?”黑猫以极其惊愕的语气道。 果陀点点头,道:“是骑士团长老阿嘉莎大人告诉我的,而我们研究过他遗下的手套,根据上面的魔法阵及现场残留的魔力痕迹,大致推算中那贤人石的“目的地”。” “嗯哼,而你们急着要寻回这……嗯,如摇晃着的硝化甘油般的东西吗?”雯妮莎“嘿”的笑了一声,眯起眼睛一会,再道:“不过我想不通,你们“中立者”何以会主动介入此事?而且贤人石被传送往什么地方?而“危险”又是指?” “危险主要是指……嗯,是指前往目的地的过程,”果陀有意无意的忽视黑猫第一个问题,同时古里古怪的道:“嗯,当然还包括这个行动。至于目的地,是银先生你很熟悉的:哥特市。” “哥特市?”提到“家乡”,青年不由深吸口气。 “就是这样?”黑猫盯着女孩,道:“果陀长老,那么算我愚昧,我倒真想不到旅程“本身”可以有什么危险。” “因为我指的是过去的哥特市,二十年前的哥特市。我们要回到过去的时空——使用禁忌魔法:时空移动。” “什么?”雯妮莎双目瞪得要有多大就多大 哥特市,二十年前,一月七日。 下城区,接近被戏称作地狱锅炉房的第十街。 整个地下室都予人潮湿阴冷的感觉,由地面到砖块砌成的内壁都湿漉漉的,大气中有种烂叶子混合泥浆发霉腐烂似的味道……不,又或者这是世界在腐败的气味。 室内共有十一个人,他们或坐或站,有些在交谈,有些喃喃的祷告。众人身上均穿上木棉材质所制,传统的白色修士长袍,腰系粗绳,在宽大的衣袍及头套覆盖下,就如一群来自中世纪的幽魂。 某种紧张的氛围在地下室中回荡着,空气如有实质,在皮肤上来回辗压。 “雅各布”紧张的咽下一口唾沬。 他知道,只要他们成功,人类会得能到拯救,整个世界会变得更美好,真正的乐园会降临,只要…… “唔……嗯……”坐在不远处的另一名同伴忽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雅各布循声音望去,是和自己比较处得来的“腓力”。 雅各布缓缓移向对方,坐在其身旁,道:“胃溃疡又发作了吗?” “嗯。”“腓力”只要紧张到某个程度,胃就会绞痛。 雅各布的手轻按其小腹上方,复深吸口气,一瞬间,手似发出微微的亮光。 好一会,腓力的呻吟声逐渐消失。 “好点了吗?” “嗯,是的,谢……谢谢……卫斯……不,“雅各布”,你果然是被神选择的人。”腓力以崇拜又羡慕的语气道。 “请别这样说,我说过了,这不是天生的,是某次……意外后得到的能力……总之,最大的要服侍最小的,我这小小的能力不算什么,我们十二个人待会进行的事,才是真正伟大的志业。” “是的,我们一定可以拯救这个被邪恶污染的世界。”腓力紧紧握拳,双目彷佛闪闪发亮。 “好了,准备好了,各位门徒,请过来吧……”地下室出入口处传来某人呼唤。 “你说……时……时空移动?”雯妮莎罕有的口吃道。 果陀点点头,道:“我和阿嘉莎以及其它专家,根据残留的魔力等线索,的确推算出这个时空坐标。” “但双影临死前为何要这样做?” 果陀沉默了一会,摇摇头道:“这点我也想不通,阿嘉莎她也……嗯,也一样。总之,你们肯帮忙吗?” “原来是这样……”黑猫尾巴摆了摆,同时抓了正想开口的青年脸颊一记,道:“双影那时空转移的魔法,应该是从你们历史观察者中泄露出去吧?所以你们才会主动介入这件事,是不?” 卡珊德拉脸上闻言闪过尴尬的表情,果陀则假咳一声,道:“那魔法是双影从保管库中盗走的。” “好吧,这证明了你们的老巢没有想象中那样隐秘,不过说回正题吧,小女孩,你到底知不知道这禁忌魔法成功率有多低吗?” “我再说一次,请叫我果陀长老。这肉体外表是我用魔法改变的,我的真实年龄可以当主角的母……不,祖母了。” 果陀道:“我们“中立者”,又或“历史观察者”分作两派,多数派贯彻绝对中立,完全拒绝任何介入行为,只默默察看和纪录历史的流变。即使这次事件,也只视作“历史”的一部分。 “而另一派则认为“观察”本身就是一种介入,所以这次事情属干扰时空事件,可以进行有限度的矫正——你该庆幸卡珊德拉和我是这个少数派。” “好吧,伟大又厉害的中立者们,我们两头小小的血族会在精神上默默支持你们的……”黑猫跃到一旁的椅子靠枕处,道:“啊,等等,我明白了,小弟,你口袋不是有些零钱吗?快快拿出来,别犹豫。” 果陀没理会黑猫的嘲讽,解释道:“这魔法的危险性,比如人数和施术者魔力限制等,我都十分清楚。重点是,施术者或移动者本身对目的地的“因果关系”越强,成功率就越高。 “虽然我曾到……嗯,我的意思是,我是第一次去哥特市,鉴于这次行动性质,我需要有战斗能力,擅长侦查搜索、又熟悉哥特市的人作帮手,而我的弟子极力推荐你们。如何,这个委托你们要接吗?吸血鬼侦探?” “唔……贤人石吗?”青年想起之前在伦敦,贤人石一度引发的巨大危机,剩下的一目闪过某种锐利如刀刃的光芒。 “喂!等等啊,笨……” 素有默契的黑猫正想制止,它瞧瞧弟子的眼神,忽又顿住,然后小小的叹了口气,喃喃道:“喵的,算了,反正我就知道答案——唔,那些哲学家是怎么说的,啊,对了,如果你没法打倒他们,那就加入他们——就算他们是傻子都一样。” “谢……谢谢你,师父。” 银凌海不好意思的抓抓后脑,目光转向果陀,道:“女士……不,果陀长老,吸血鬼侦探第一守则:没有委托,就不能行动。所以这个委托我……不,吸血鬼侦探接了。” “很好,我也知道你们的第三守则,所以报酬方面可以事后讨论,比如协助解除某些诅咒都可以。”果陀看了黑猫一眼,然后忽然伸手紧抓青年衣领,把其拉至近自己眼前,两人近乎脸贴脸的距离。 “喵!”黑猫马上咆哮起来。 “女……女士?”青年瞬间脸颊红了一下。 “唔,是吸血鬼的“创伤”吗?”果陀近距离观察青年瞎掉的右眼,然后一把放开侦探,道:“为了行动方便,我就先付订金吧。” “订金?” 十二道身影顺着横截面成鹅卵形的通道前进,通过某个拱门后,四周开阔起来,那是一个约六个网球场大小的空间。 地上是残破的石板,墙壁和天花板则以砖砌成,破损的地方突兀的补上水泥,几缕月光从破了的天顶透入,彷佛是数支光柱,配合地上放着的数盏露营用瓦斯灯,令人生出这儿是远离人间的怪异空间的感觉。 “大家小心点,这儿是二次大战时临时建造的防空洞,地基不大稳——啊,“约翰”,小心那陷下去的地方,别踏。”一名同样穿着白袍,手持一本古书的人招呼道。 各人点点头,不,是兜帽往前摆了摆,同时如约好般,分别发出微微的惊叹声。 地面上已绘上数个同心圆,上面写上是无数的文字及图案,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所画,在众人注目下,文字及图案开始泛出微微蓝光。 拿着古书的人低下头来,似在为地上的图案做最后检查,他深吸口气,抬起头向众人道:“各位门徒,这一天终于来临了,我利用从某个……有学问的先生那儿得到的方法和材料,完成了这个能召唤天使降临的法阵。” “太好了,“彼德”。”响应的是兴奋的喘气声和压抑的笑声。 第188章 “但是很遗憾的是,”拿着古书的彼德两手张开,提高音量的道:“在这个神圣时刻来临前,我告诉你们,你们当中有一个人已出卖了我们,我们不可让他玷污这仪式。” “什么?” “谁?”众人立时议论纷纷。 “门徒“马提亚”!”彼德指向某个穿袍者方向,对方立时全身抖了一下。 “不不……我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和米奇会长竟然合谋骗我,私自把迷幻蘑菇药片卖给别人。这不是毒品,这是我造出来,帮助大家更容易进入出神状态的…… “该死,米奇就算了——他只是个小人物,但你,我曾信任的你,你太贪婪了,为了钱,你让我们被当成那些伪先知的团体,让我们被当成毒贩!” “不,我……我……我只是想赚点钱……”马提亚退后两步,却马上被众门徒包围。 “叛徒!” “原来你是“犹大”吗?” “杀!” “杀了他!杀了马……不,杀了这个……” 被包围者颤抖起来,各人已不叫他的“圣名”,而叫回其普通人的名字,代表自己已经被排除在团体以外。 “慢着!怒气并不成就神的义。”彼德忽又喝止道:“只有神或是得到祂准许的人才有资格审判和毁灭,我们不可亵渎神的权柄!” “……” “走吧!“犹大”,这儿已经没有你的地方,当神之公义降临时,你自会得到你应得的下场。” “我……我……”“犹大”望向众多仍是充满杀气的目光,深怕他们改变主意,转身急奔而去 果陀点点头,伸手从身旁的背包内掏了掏,再拿出一枚浅褐色,乒乓球大小般的琥珀球来。 “啊,这是……”喜爱宝物的雯妮莎立时双目发亮。 “我喜欢收藏及改造魔法物品,而这个是之前为我右眼造的实……”果陀假咳一声,再道:“总之……银先生,你过来。” “呃?” 果陀一手紧握琥珀圆球,另一手则往上摸向青年紧闭的右眼,同时喃喃道:“果陀今天不会来,但明天一定会来。” 下一刻,女孩手掌张开,琥珀如变魔术般已然不见。 “什么,这……啊!我的眼……”青年忽地掩着右目惨叫一声,其右眼眶瞬间剧痛起来,彷佛硬是被塞进一枚烧红了的海胆状烙铁。 “喵!果陀!” “镇定点。”果陀再望向银凌海,道:“好点了吗?张开眼睛试试。” 痛楚来得快去得也快,青年不由贬贬眼睛,发现自己的右眼……竟已然复原。 “什么,这……” “这是我造的,叫“真灵义眼”,又叫“佛洛伊德之义眼”……别动!” 果陀忽又一把抓着青年领口,将上身扯到自己脸前。长老脸凑前,细细观察对方的新眼睛,好一会才再推开青年,道:“果然,义眼只会变化成使用者“真正想要”、“真心想要”的形态,所以这只是普通的眼睛吗?” “嗯,女士,你的意思是……” “嘿,在北欧神话中,众神之父奥丁,为了喝一口智慧之泉以得到智慧,甘愿舍弃其中一只眼睛。而银先生你也牺牲了一目,不过嘛……”果陀忽嘲讽的笑了一声。 她顿了顿,又从衣袋中掏出一个式样古旧的怀表,看看显示是十二时正的时分针,再道:“好了,时间紧迫,我们出发吧。卡珊德拉,准备魔法阵和需要材料,至于其它技术细节……两位,我们路上再谈。” 剩下的十一个人分别站在饼图案的最外侧,此时“彼德”双手高举,道:“有义人行义,反致灭亡;有恶人行恶,倒享长寿。这都是我在虚度之日所见过的,而因为我们那愚昧会长的关系,我们被世人误解了,但我们不要怕,只要信。” 彼德继续他的演讲,其声音和腔调变化都有种吸引人的魅力。他顿了顿,再道:“这是恶魔的阴谋,正如我在上次聚会提及的那份名单,邪恶已经蔓延这个城市。除了我们在报纸、在电视上看到的那六人,而刻下我更要加上刚才的“犹大”……按次序排列的那七个人,正好像征了那七条大罪。他们是邪恶、堕落的地标,在地上的象征,恶魔插在这城市的旗帜。” 他换了口气,翻开手上古书某一页,同时再道:“现在,只要以我们的生命和灵魂,唤来神的使者:天使,我们就可以……净化世界、拯救人类。” “净化世界、拯救人类。” “净化世界、拯救人类……” 彼德举起一手,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各位,开始吧。” 彼德看着古书,开始念诵某些不知名的文字,其余人则垂手低头,低声应和着。 声音如极细极幼的丝线,在空间中不住回转缠绕,有如逐渐密铺的蜘蛛网,魔法阵的光芒也随之忽明忽灭。 “啪。”放在角落处的各盏瓦斯灯同时自行熄灭,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覆盖。 防空洞内只余来自地面画着同心圆的光源,十一个人的影子被由下而上的光线投射在墙壁上,彷佛突然多了无数来自黑暗的亡灵前来围观。 “啪哒。”一道清脆而又响亮的声音忽地传到各人的耳……不,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而且是……翅膀拍动的声音。 下一刻,魔法阵的中心处,开始浮现出一道模糊且若隐若现的人影,人影全身发光,令人无法直视,只隐约看到其手执一把短剑状的武器,背上则有三对似羽翼般的东西。 “成……成功了?”在布袍下,每个人都满头大汗,这却无碍肌肉表达出狂喜的表情。 “啊,天使啊,请你降临吧。” 人影没有如其言般继续“实体化”,仍保持若隐若现状态,更开始逐渐淡去。 “果然和那先生说的一样……”彼德喃喃道:“各位,我们的力量还是不够,神的旨意要行在地上,天使要降临在这儿,首先需要暂时寄居的肉体,有谁……” 同一时间,魔法阵上方的虚空处倏地裂出一道口子,一枚晶石般的东西从裂口滑出,复如游鱼般在空中拐了个小弯,射往魔法阵中心的人影处。 当然,情绪激动的众人注意力均集中在光影上,没有人留意到这变化。 历史的扭曲开始了。 晶石投入光影中,下一刻,人影光芒更盛,有如超新星的爆发。 “啊,什么事?” “是……天使发怒了吗?” 须臾,光芒消去,人影仍在,光芒却消减了许多,众人这才看清其样子。 人影……不,火焰其实才是最贴切的形容词,那是一团半浮在空中,呈模糊人形状的火焰,整个躯体是暗红色,就如一个普通成年人,但腰部以下是不住舞动的火舌,就如漫画中的幽灵的下半身。 当中只有接近眼珠部分是蓝色……啊,或者说,是由蓝焰组成的双目。 擅闯而入的晶石浮在火人形的前胸,它忽双手一张,背项处的火焰变化,冒出三对橘黄色,约一米长的羽翼,一对覆盖在脸孔上,一对则覆盖下身,余下的一对则飘在空中。 满头大汗的各人不由自主地立时下跪,歌颂声纷纷响起。 “是……是炽……炽天使吗?”彼德口吃了一下,再道:“请……请你拯救这个邪恶的城市,还有整……整个世界吧。” 飘浮着的那对翅膀忽地横展开来,瞬间长成近两米长。 “消、灭、邪、恶……”空中传来模糊不清,非男非女的声音。 “是的,正是如此,而我们就是你忠实的仆……” 其中一片火焰翅膀先斜上屈曲了一下,有如一把巨大的刀刃般,离开人影背项,突然往左方的一名门徒劈去。 火焰似带着不合常理的黏性及破坏力,对方在瞬间变成火人。 所有门徒的眼睛要瞪多大就有多大。 火之羽翼在挥动后似变小了,回到火人背项上方,复又再微微“成长”起来。 彼德带着血丝的双目瞪大,他嘴巴一张,忽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首先由拯救我们灵魂开始吗?太仁慈了,神对我们太仁慈了。”彼德发出狂信者的笑声,道:“大家别怕,我们要上天国啦。” 第二回旅人 哥特市,中央公园内的山羊草原。 被称作山羊草原的大片草地,在日间是供市民野餐及作日光浴之处,不过此刻在月光的照射下,草地呈现近黑的墨绿色,彷佛是某种异兽胃部的内壁。 一头流浪狗正翻弄着日间野餐者遗留下来的垃圾,四足动物动作忽地顿住,两耳耸起,双目望往前方的草地处。 大气有如小石投入水中般,泛起了涟漪,须臾,地上现出一个由无数发光的文字及图案组成的圆球,流浪狗呜咽了两声,出于本能地转身跑走。 光球内慢慢现出三道身影:银凌海、雯妮莎及果陀。中立者长老前后左右瞧瞧,确认四周没人后,打了个响指,圆球型魔法阵马上消融,三人才真正现身于草地上。 果陀明显的松了大大的一口气,复再打量四周附近景物,小声的自言自语道:“是……中央公园吗?幸好我们加起来的因果关……不,总算成功了。” 黑猫则没说话,只看了女孩一眼,复朝四周警戒的打量着,倏地它轻轻的咦了一声,从青年肩膀跃到地上,往方才流浪狗翻弄的地方走去。 “这儿……”银凌海先左右瞧瞧,再望向远处由建筑物组成的天曲线,心内泛起某种怪异的感觉,自己彷佛游子回到家乡,却又同时似是个初到异地的旅人,眼前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第189章 他摇摇头,目光移向左方的山丘上,一座似是中世纪城堡缩小版的建筑,疑惑的道:“嗯,那是眺望塔城堡吗?那这儿是中央公园了……唔,应该是……靠奇-書∧網近七十八街那边,不过我们……嗯,真的是回到过……” “回到二十年前。”黑猫已回到二人身旁,它跃上主角肩膀,再甩甩尾巴指向那堆野餐者遗留下来的垃圾,道:“那儿有几份当垫布的报纸,纸质没发黄,是新的,而上面的日期是一九八x年一月十二日…… “好吧,两位团友,欢迎来到过去的哥特市——对了,有人知道土产店在哪儿吗?” “省省你的幽默感吧。”果陀冷冷道,再拿出袋中的怀表瞧瞧,表面古怪的显示出六时二十五分,女孩顿时眉头打结,再道:“唔,魔力已经消耗了近一半吗?” 长老的视线再转向二人,道:“好吧,时空移动魔法是成功了,而就如出发时我约略解释过的,这怀表除了是法术道具外,更精确显示了我和它共同的魔力消耗,当它的“时间”到了十二时正,我们三人就会强制弹回原来时空,所以我们时间真的不多了。” “嗯……等等,强制弹回?” “唔,我不知道那些以时间旅行为题材的电影给了你什么概念。” 果陀顿了顿,从背包中掏出一枚系着绳子的钥匙来。 钥匙是有长柄的古旧款式,一边长满铁锈,另一边却亮丽如新。女孩复手持绳子一端,让钥匙垂挂在空中,匙身文风不动,只是新旧两边不住交替变换。 “这是摆锤?”雯妮莎瞧着女孩一连串动作,道:“你想用“灵摆”搜索贤人石?就靠用这样简陋……不,基础的方法?” “只要使用的人是我,就不简陋。”长老望向二人,继续刚才被自己打断的话题,道:“简言之,时间是个连续的概念,万物互为因果,唔…… “太专门的魔法技术细节我先省略。总之,你们可以想象成时间是一大片有弹性的橡胶,而我们这三个“存在”,是“不可能”的,是违反因果的。 “我们不属于这个时空,就像三枚硬插入橡胶的针一般,“橡胶”会不住压迫,把“异物”推出去。而刻下靠我和这道具不住消耗的魔力,才能维持我们三人在这个时空的存在。” “嗯,是吗……等等,”黑猫想了一下,道:“那么说,贤人石没有这个“强制弹回”的限制?” 果陀点点头,道:“是的,这可能性高达九成,虽然是不完整的贤人石,但力量不容少看。 “所以就算不论时间移动魔法失准的危险性,单要重新累积魔力,再加上其它魔法道具等的准备,如果弹回原来时空,再来一次也最少要半年时间准备,所以机会只有这一次——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多少犯错的机会。” “嗯,”青年严肃的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这一点,恐怕你要用行动来说服我。”果陀嘲弄的笑容一闪而逝,再道:“银先生,“蝴蝶效应”你知道吧?” “这……”青年抓抓下颔,思索了一会,脑中又组织了一下,才道:“你指的是混沌理论?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带来巨大的连锁反应……啊!对了,“东京的蝴蝶拍拍翅膀,伦敦连下三天大雨”?” “很好,虽然这不能完全说明时空魔法的特性,但最少我可省去不少口舌。银先生,我知道在这个时空中,“过去的你”存在,当然也有你认识的人,但绝对不可以和他们见面。” 长老故意顿了顿,才再道:“特别更绝对绝对不能让他们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你就是“银凌海”,因为这就如祖母悖论一样,是“不可能”的。” “嗯……” “老实说,”女孩像老师面对顽劣的学生般,啰嗦的继续解释:“我很难预测会有何后果,但刻下这个和我谈话、协助我的“银凌海”会消失,这还可能是最好的结果。 “在一百年前,曾有一个“中立者”一时心软,用这魔法回到过去,想挽救某场悲剧,结果几乎令整个世界毁灭,最后更牺牲了九成的同伴才矫正了这件事——也因此多数派才坚持永不介入历史。所以说,你明白了吗?吸血鬼侦探?” “我已经说过我明白了,果陀长老,”青年面对不住教训自己的小女生,终忍不住略微气道:“而且希望你能对我有多点信心。” “因为你之前做的事?所破过的案子?谢谢,我还知道理智的重要性。”果陀瞬间又露出嘲弄神色,道:“就我所听来的,几乎大部分的案子,你都感情用事,轻重不分,只有在最后关头,凭着些许小聪明和见鬼的运气,以及……” 长老忽地略转过脸,仰头望向夜空,吸了口气,再道:“以及无数犯傻的人,牺牲自己来成全你,我真的不明白,为什……” 摆锤忽地顺时针转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最后更完全违反地心吸力,绳子连钥匙往上扯得笔直,指向某个方向。 “找到了。”果陀没再答理青年,低头瞧瞧怀表,道:“好了,时间旅行的讲座时间结束,我们时间不多,出发吧。” 同一时间,哥特市,中央警署,职员餐厅。 “欢迎各位继续收看我“门牙”戴维的“戴维看世界”,”脱口秀主持人的流利声音随电视的扬声器响起:“好了,我们刚讨论过日前“神圣降临会”的集体自焚案,唔,九死一重伤,听说那协会的会长仍旧失踪。宗教的影响力真的很大啊。” 一名东方男子正低头吃着桌上的炒饭。他大约三十多岁,国字脸上是一双似成“一”字型的粗眉毛,加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予人一种非常严肃认真的感觉,此时他听到主持人的说话,鼻孔发出意义不明的嘿的一声。 “好了,难得今晚请了这么多超自然专家,我们顺延这个话题吧。” 主持人续以机关枪的速度道:“最近市内分别发生了两宗古怪的纵火谋杀案,生还者表示看到“天使”显灵,天使更治好她们受的伤,到底是不是真的呢,这个神秘的“炽天使”又是否真正存在? “我们先请教……啊,对了,各位观众,有名的离经叛道学者,别号学界狼人的亚门教授,因交通问题仍未能赶到,真是可惜啊……啊,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啪!” 东方男子的背部忽地被人狠狠的拍了一记,被偷袭者顿时呛到了,他咳了几声,回头望向后方,没好气的道:“力齐尔,下次我一定会拔枪,我保证。” “噢,妈妈咪啦!我亲爱的莫凡老兄,你这样说令我很受伤啊。”被唤作力齐尔的是名中年黑人,他摆出极为夸张的痛苦表情,道:“每次我看到你孤单外食的背影,作为你灵魂的好兄弟,我就有种上前激励你的冲动! “怎样?现在有没有一种想娶老婆的冲动了吗?有人在家中等你的感觉实在是好啊,yeah!” “拜托,你的新婚兴奋症还没好吗——你连孩子都有三个啦。”叫莫凡的男子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吃下最后几口饭。 “所以我才想要我的好拍档了解这种家庭温暖啊,你看看我和老银,”力齐尔傻笑起来,道:“我老婆和孩子都说,只要家中有我,就不用特意开电视看喜剧啦!” “唔……你确定那是称赞?” “对了对了,”黑人男子完全没注意自己被损了,又把腋下夹着的活页夹递给对方,道:“我刚才在刑事实验室那儿转了一圈,晚班的人叫我转交给你,是那妓女集团老板的临时鉴识报告…… ““先用这东西塞着那工作狂的嘴,叫他天亮前别来烦我们”——别生气,我是直接引用对方原句。” “啊,太好了,”莫凡没有生气,移开餐具,接过报告后马上翻开,头也不抬的道:“麻烦你了,力齐尔。” 力齐尔看到对方神态,叹了口气,道:“兄弟,不是我说你啊,热心工作是好事,但你也注意一下自己的人际关系好吗?这样你未来很容易变成独居老人耶……啊,对了,明晚东区体育馆有场篮球比赛,我有票……喂,你有在听吗?” “唔……好……”莫凡视线在报告上某些地方停留,好一会他又抬起头来,似语无伦次的道:“你说得对,力齐尔,这个和那个应该是有关连的,你也同意吧?” “噢,不!莫凡的跳跃式思考和外星文法的对白又来了!好吧,老兄,我投降,别开枪。” “啊……抱歉……我的意思是数天前那什么“神圣降临会”的集体自焚案,以及之后的那两宗古怪纵火命案,我认为都有某种……关连。” “关连?” “那“神圣降临会”是所谓的非正统教派,而且被毒品调查组那边发现私自售卖软性毒品吧?”莫凡拿出口袋内的笔记本,边翻开边忘我的说明道:“毒品加上某种宗教信仰,如果直接套用普通命案的思考逻辑是行不通的。” “嗯……嗯哼……”力齐尔很努力消化对方的话。 “而且两边的案子都有某些共通点:多个疑似起火点、不合理的燃烧痕迹,和无法对比的不明纵火剂痕迹,凶徒更似乎在杀人后,特定在现场纵火。总之,我相信它们彼此一定有关连。”莫凡有点激动的道。 下一刻,其脸颊又红了一下,他补充道:“虽然我……嗯,还找不到任何实质证据。” 他顿了一下,咬咬牙,一拍桌面,道:“总之,无论这个什么“炽天使”是否存在,第一宗案子都不可能是意外,戈登那第二宗案子也不似是帮会仇杀,上头这样子结案,实在太草率了!” 第190章 “……” 莫凡换了口气,看看似被吓着的同僚,发现自己失态,忙不好意思的道:“抱歉,我……刚才一时激动了,总之……对了,我再到现场看看。” “现场?” “就是那集体自焚案的地下防空洞,通常案件的“起点”或是凶手的第一宗案子,他遗下的线索都是最多的,因为他还未熟习犯案——啊,这纯是我自己的推测。总之,鉴证组的报告太简单了,我闲着也是闲着,可能会找着什么遗漏了的东西。” “你这时候去?喂,老兄,你可不是和我一样是值夜班的啊,你已经下、班、了、啊!” 莫凡没有响应,只是转身再向同僚摆摆手,道:“替我问候嫂子和孩子——别担心小力高,我相信他上次偷藏起姐姐的内裤只是意外。” 躺在床上的“雅各布”拿起那颗奇异的椭圆形晶石,放在眼前把玩着。 透明的晶石似水晶又像玻璃,简单的以绳子交叉绑着,再于一端打结,弄成可以戴在脖子上的项链。 他手握晶石,闭上眼睛,心中涌出某种的安全感,然后思绪不受控制的回到记忆之海的深处。 那场火车意外。 非常严重的火车意外,不过因为当天有某女明星表演时“走光”,所以这消息只被挤到翌日报纸社会版的小角落。 就自己的角度来说,那是场改变了母亲——那个只会喝酒的男人就随便吧——当然还有自己命运的惨剧。 母亲立即死去,而自己则首次近距离观赏自己的内脏,包括十二指肠、肝脏什么的。 “……” 啊,然后是那两道声音,断断续续的对话…… “快走吧,这孩子不成啦。” “不,他还有气,也许我可以……” “你疯了吗?这样子你会……” “不,即使……我也……或许……” 是谁? 然后是某种温暖的物体接触自己,是那双发出光芒的……手? 到再度睁开双目时,人已经在医院,世上只剩下自己一个——还有稍后发现的,自己突然拥有某种治愈小伤口,而且减轻疼痛的能力。 为什么? 雅各布倏地睁开双目,从床上坐起。 是的,奇迹的生还、奇迹的能力、奇迹的加入神圣降临会、奇迹的被天使拣选,这一切都是呼唤、召唤、天启(calling),让他明白自己的职责,自己的使命。 掌中的晶石像是跳动了一下,脑中彷佛又传来某道声音。 你是被拣选的,你是神的意志在地上的代行者,完成整个仪式,让神的使者完全降临地上,净化这个世界。 是的,对,七个犯了七罪,邪恶的灵魂,现在还有五个…… 雅各布转过头来,从栖身处唯一的窗子往外望,远方横跨曼尼岛的布鲁克大桥映入眼帘,其钢索及桥身当然已亮起照明灯,发光的桥身就如通往某个乐园的天梯。 各位人类同胞啊!请你们再忍耐一下吧,很快,真正的乐园就会降临。 哥特市,下城区。 与哥特河成近乎九十度相交的某条明渠处。 明渠的横切面成凹型,而从路面沿明渠滑坡往下滑,就会发现在混凝土平台有个约三人宽的不起眼通道入口。 入口前方的铁丝围网已经老旧长锈,不过闸门处却被加上新的铁链及几把坚固的挂锁,两个一旧一新的牌子分挂在围网左右处,左边是:“市政府物业,不得擅进”,而右边的则是“注意!有倒塌危险!请勿内进”。 银凌海把一枚长针型的金属棒伸进锁孔内好一会,然后传来啪的一声,锁应声开启。 “唔,笨驴,干得不错嘛。” “我的工作是和罪犯打交道,很多东西我都需要知道,只是不会做——最少在当警察时不会。”青年小小的叹了口气,待同伴进入通道后,再把挂锁锁上。 二人一猫顺通道走了约五分钟,到达一个似是地下室的空间,复又再沿地下室一旁的通道走了一段,出现在前方的是个开阔的防空洞。 微风自天花板数个大小不一的洞吹来,头顶上方的月光以及吸血鬼的夜视能力底下,可看出整个地下空间被大火蹂躏过,主柱上都是鱼鳞片状的碳化痕迹,墙壁、石地板都是裂痕,布满不规则的烧焦黑痕,偶有灰尘碎砂大小的混凝土自天花板落下。 “嗯哼,来迟一步了。”果陀看着顺时针转动的摆锤,边沉思边喃喃道:“感应到的只是贤人石和时空移动法术残留的魔力吗?那么……但……” 青年则蹲下身子,望了望地上粉笔的痕迹,再拾起一片黄黑相间,上面残留着“警察封锁线,勿进……”字样的胶带,再朝四周打量着。 “喂,笨驴,这儿你之前来过吗?”黑猫跃落地上,边观察四周边问道。 “不,在我上小学时,这片地区已经改建成新的商业区,连明渠都填塞改道了。” 银凌海想了一会,再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因战前时没规划,部分防空洞和地下水道是交迭的……对了,师父,小心脚步,刚才踏脚时,某些石板声音空洞,下方可能就是某条地下水道。” “哼,知道了。”黑猫咕哝了一声,改跃到青年头上,道:“这还算新的胶带和外面的挂锁什么的,这儿最近发生过案子?” “唔,很有可能,而且案子应该是最近几天发生的,但附近没有人看守,搜证工作应该已完成。” 青年露出招牌的思索表情,先步前查看主柱及墙壁的砖块,复半蹲在地上,摸摸地面的黑痕,才再道:“从墙壁等各处的烟熏型态看来,有多个起火点…… “而且师父你看,砖面的碳化程度,一般普通住宅火警最多只是约华氏一千六百度,但这情况来看,现场温度一度最少接近华氏二千度,应该是用了某种强烈的助燃剂,汽油那类的……所以综合来看,是被纵火的?” “嗯,奇怪……”一脸疑惑的果陀没理会名侦探,看着时而顺时针又时而逆时针的摆锤,复闭上眼睛一会又睁开。女孩先收起摆锤,正欲举步,却被脚下忽突起的石板一绊,立时整个人往前倒去。 同一时间,女孩的后领被人一把抓起,青年如老鹰提小鸡般提着对方,道:“长老,小心一点,这儿被大火烤过,结构等可能都变得很——啊,不好意思,我忘了夜视能力的问题,你要手电筒吗?” “我只需要你放手,马上。” “啊,不……不好意思。” 落回地上的果陀一脸尴尬,她假咳一声,强调的道:“夜视魔法我当然会,只是我喜欢避免无谓的魔力消耗。” 她顿了顿,再道:“除贤人石及时空法术外,我还感应到第三种残留的……不知名东西,雯妮莎,你有类似的感觉吗?” 黑猫摇摇头,道:“我现在的……嗯,身体不擅长这个。但先假设你们追踪的时空坐标正确,这是贤人石最初突破时空后出现的地方,而这个古怪的地点……很难相信纯是巧合,双影他……嗯,临死前一定是在策划什么。” 果陀眉心打了个结,又掏出怀表瞧瞧,道:“好吧,没办法了,为节省时间,我要用“那个”。嗯,你们退到那边的通路口处,而且别吵我,死物的记忆很脆弱,极容易被磨灭和复写的,而且这儿有很杂乱的魔力干扰,机会可能只有一次。” ““那个”?死物的记忆?”如言退后的青年露出疑惑的表情。 中立者长老没回答,她轻轻吸了口气,须臾,女孩宝蓝色右眼的瞳仁内浮现出似是五芒星的图案。 “模拟邪眼“近神之眼”发动……模拟选择:追忆之眼。” “喵?我们一族的邪眼?”雯妮莎几乎尖叫起来。 果陀闭上双目,双手轻轻移动,像在翻找一个隐形的档案夹。下一刻,四周的空间以其为中心开始变化,地面及墙壁开始回复成未被大火焚烧过的“原状”,空间则出现了十二道半透明,穿上修士袍,若隐若现的人影。 “这是……” “喵,这是过去的景象,和你的邪眼一样,都是十三种邪眼的一种。”黑猫看了正集中精神施法的女孩一眼,再低头望向地面出现的魔法阵图案,尾巴突然猛烈摆动——这是雯妮莎现在表现心烦或震惊的肢体语言。 “唔……太多干扰了……”果陀眉心打结,脸上迅速冒出点点汗珠。 此时众多人影没有如其它死物般,变得越来越清晰,只是保持着若隐若现的状态,发出的声音也时模糊时清晰,就似劣质的盗版dvd映像。 过去发生的事以不清晰的状况再度上演。 “你们当中有一个人已出卖了……” “门徒“马提亚”……” “合谋骗我,私自把迷幻蘑菇药片卖……” “走吧!“犹大”,这儿已经没有你的地方……” 被驱逐者转身,往青年所在的通道处奔去,但身影一离开防空洞主空间处,立时消失不见。 剩下的十一人继续原来的行动,影像声音断断续续地继续“播放”。 “这是恶魔的阴谋……那份名单……我们在报纸……看到的那些人,加上刚才的“犹大”……是的,就是他们……大罪……他们是邪恶……地标,在地上的象征……” 仪式继续,好一会过后,魔法阵中央冒出一道人形光影。 “什么?这是天……”黑猫尾巴疯狂摆动。 “喔!”同一时间,银凌海忽地惨哼一声,太阳穴彷佛多了两把钻子在钻,呕心欲吐,有种头重脚轻,似晕车的感觉。 第191章 “镇定点……深呼吸,这是本能反应,适应后会好一点……”黑猫也似有相近症状,它忽然一个踉跄,从弟子肩膀滑下,青年忙勉力一把抱着。 “嗄……师父,是……什么回事?” “该死的,我就知道,那是……嗄……我们叫它“天使高山症”或是“神圣晕车”。” “天使……高山症?” “嗯,即使残留的魔力也这样有力吗?嘿,不愧是光明那一边的使者啊。” “使者?” “唔,这魔法阵和那群害羞的家伙,应该是进行一种召唤仪式——这法阵结构太奇怪了,我之前从没看过。总之,他们竟能召来某个高位次元的“存在”,不,正确点说,是那个“存在”的部分力量,它在这尘世的“倒影”——人们习惯叫它作“天使”。” “天使?” “别再用问题来重复我的说话。”黑猫哼了一声,有点慌乱的挣脱青年怀抱,跃落地上再道:“这“存在”的本质就是克制所有不死生物,所以我和你才有这种不适反应……” 过去的记忆仍旧继续上演,此时一枚晶石射入光影体内,光影变化成较“实质”的火人形。 “是贤人石?”黑猫和满头大汗的果陀同时道。 炽天使和它作武器的羽翼再重演杀戮,彷佛像是场面太过暴力,所有的过去影像同时模糊起来。下一刻,原来的十一道人影中,有九个已变成九具躺在地上的……焦黑的肉。而剩下的两名幸存者中,一个亦是严重烧伤的,躺在地上似奄奄一息,反之另一个却丝毫无损。 最后生还者仍跪伏于地,像是等待和同伴一样的下场,火人形此时却缓缓移近对方,像是诉说些什么,那人瞬间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摸向火人前胸的晶石…… “不许动,哥特市警察!”一记大喝倏地自青年身后传来,然后是枪械上膛的金属撞击音。 果陀身子一震,所有立体影像立时消失,女孩似不支的坐倒在地,一头半湿的长发垂下,微微喘气起来。 仍是头昏脑胀的银凌海也同样愣住,但原因并非来自突然出现的人,而是喝问者的声音。这把声音自己绝不会弄错,是自己的养父莫凡——年轻时的莫凡。 “我就奇怪入口的脚印为何如此新……好了,你们是谁?深夜来这儿干什么?” 莫凡慢慢又小心翼翼的斜向踏前一步,以便同时监看背向自己的青年和较远的果陀,他再喝道:“那边那长发的女……总之也别乱动!你!你这穿皮衣的,双手举高让我看到——慢慢的举高,别耍花样!” “怎……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巧的啊?”银凌海心忖,同时偷瞄脚下,雯妮莎已然不见。 “听不到吗?我说举高手,再慢慢转过身来……哎!” 黑猫彷佛从虚空中冒出,跃到莫凡肩上,利爪狠狠再抓向警探脸门。 莫凡本能一偏,青年此时把握机会,赤芒一现,身子以极快速度回旋,一手从旁抓着对方手枪前端,再成九十度角往外猛力一扭,莫凡手指吃痛,不由的松开武器。 手枪落地,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吸血鬼的动作再如行云流水,另一手同时抓向对方手腕,身子重心移转,顺势把对方一臂向后反扳,趁对方身子被逼往前倾时,一掌力压其肩,网另一手反扭莫凡手腕,再把对方压向身侧的通道壁处。 “啪。”整个地下室似震动了一下,更多碎石尘埃自天花板落下。 “可恶……你……是谁?是那个什么“炽天使”吗?”因关节被扭曲而难以发力的莫凡大吼道。 “不,我是来……” 银凌海正想说些什么,身旁的黑猫马上打断,装出少年又似少女的怪嗓音,向着背向二人的莫凡道:“别乱动,否则我马上扭断你脖子!” “哼……” “喂,笨驴,打昏他。”黑猫同时以心电感应的道。 “但……” “还婆妈?刚才他没看到你的脸已是运气了,快!” “唔,好吧,我知道……啊!” “喝。”同一时间,莫凡趁自己对手略微分神之际,脚跟用力往青年脚尖一踩,使其吃痛松手之时,垂下的一手往后猛击,动作近似武术中的“猴子偷桃”一招。 “喔!”银凌海发出只有男性才完全理解的惨号。 莫凡一个打滚,已拾回地上的手枪,警探斜移到靠近主柱旁,同时保持与青年及女孩的距离,枪口指向因极痛而脸朝下,半跪在地上的银凌海,道:“别动!而且别叫你的宠物再乱来,我不想枪杀小动……” “喀。”莫凡脚下忽传来硬物断裂的声音,石板地面于此时往下陷,警探一个踉跄,右足有如捕兽陷阱般被夹着。 震动和崩裂有如骨牌效应般,莫凡头上的部分天花板也龟裂崩坍起来,大量灰尘及混凝土碎片如陨石般纷纷掉落。 “危险!” 连转过脸的时间也没有,莫凡只感到一道身影往自己方向扑来。 “腓力”的脸,以及仪式最后的情形,再次在“雅各布”的梦中出现。 所有人都死……不,是已经到了天国,只剩下还有一口气的腓力。 近乎本能的,雅各布再次使用自己的治疗能力,施行了一会时,却又顿住。 这不是死,不是那种负面的东西,而是祝福,他最谈得来的朋友要上天国了,所以自己应该……但……但…… 腓力此时轻轻推开了他的手。 “腓力?” “肉体……不重要……灵魂……天……”腓力嘴巴勉强吐出说话:“你是……被拣选的……净化世界……拯救人类……快走……” 雅各布忽睁开双目,从床上半坐而起,然后才发现自己脸上的泪痕。 最后的门徒摇摇头。 是的,我不能退缩,因为我继承了亡者的意志,我要完成这个极为神圣的仪式。 雅各布嘴巴喃喃自语。 是的,首先是亚当·威廉斯、然后是戈登·温恩、再之后顺次序是……“马提亚”,那个犹大…… 第三回狂信者 稍后,东区,十八街市立图书馆。 图书馆当然已过了开放时间,而在馆内一角的报纸杂志区内,侦探二人组及中立者长老正翻查着最近几天的报纸。 “喵,我看看,”黑猫面向桌上多份报纸,灵活的以尾巴翻动着,同时一心多用的道:“贩卖毒品而被调查的神圣降临会的成员,疑昨日集体自焚……嗯,九死一重伤……会长米奇·内仍然在逃……还有那两宗炽天使杀人案……” 雯妮莎顿了顿,望向像是不在状况中的青年,道:“拜托,你只是把你养父扯离防空洞,而且……嗯,趁混乱时打昏他罢了,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ok?” “……” 黑猫小小叹了口气,再向也在查看报纸的果陀道:“在那仪式后,就发生那两宗什么纵火杀人案,又出现那炽天使,奇迹治疗什么的,所以两者很可能有关连?” “……” “喂,果陀长老,你没事吗?”黑猫观察着女孩的眼神变化,再问道。 “啊,嗯嗯……”若有所思的果陀的目光从报纸收回,再道:“是的,我同意,这可能性极高……对了,我们先整理一下手上的情报吧。首先,那群人应该是在召唤“天使”,而此时贤人石闯进这个时空,令原来的历史改变了……” 她顿了一下,向青年问道:“嗯,这几件事……嗯,特别是那两宗纵火杀人,你有印象吗——我指的是“原来的历史”。” “嗯……”银凌海摇摇头,命令自己把心思放回正事上,又回想了一阵子,才道:“这宗集体自焚,那时我只有三岁……啊,我是说这时……总之,是有过这件事,但详情我就完全没印象。 “至于那杀人案和什么炽天使显灵,我要考警员升级试时大致翻过旧档案,也和莫叔聊过——他当时也是负责这案子的。 “嗯……在原来的历史中,好像是现场有人目击者到似是天使的东西,而在那二人被杀后,凶手就突然消失了,也没再有类似的案子出现,案件最后不了了之。” “嗯哼,是这样吗?”黑猫半眯起双目又睁开,望向果陀,道:“那先讨论一下已知的“超自然”部分吧。虽然刚才时间不足,但从那魔法阵的本质结构,加上仪式来看,那不是完全的召唤—— “普通人类根本没有足够的法力和对魔法的理解力,对吧,果陀长老?” 女孩点点头,道:“从最后那“天使”的形态看来,贤人石的“乱入”也只是令不完全的“天使”变得更具威力而已,要维持“天使”的存在,以及令其完全地在尘世出现,应该需要……燃料。” “燃料?”青年抓抓下颔,问道。 “是的,那魔法阵很不……正统,我甚至没法确定那是天使还是堕天……总之,没听过之前有人用过这种方式。但凡是法阵,本质就近似一场祭祀,而祭祀,就要有祭品。” 青年啊的一声,道:“那两宗纵火杀人案?” 中央警署,二楼走道处。 力齐尔拿着公用电话的话筒,边擦擦额头的汗珠,边道:“嗯,银太太,其实……真的没什么啦。 “是是是,我知道电视新闻怎么说,但那是普通的黑帮械斗啦,那小混混只是刺了老银一刀……啊,糟了!不不不,我不是说老银糟了,他是轻伤罢了……” 黑人再吐吐舌头,道:“好好,你冷静一点,你冷静一点,他……他这时在圣人纪念医院,就是……” 电话挂断。 第192章 “这次妈妈咪啦!老银这次又会抱怨我大嘴巴啦。”力齐尔拍拍自已的头,一旁的门这时却砰的一声打开,出现的是一身污秽,西服及头脸尽是灰尘的莫凡。 “噢,妈妈咪啦!老兄,你去挖矿了吗?” “说来话长,我被一个看不清样子的神秘人救……不,打昏了,那人可能是凶手……可恶……那人应该还有同党……而且……”莫凡一脸恼怒的摆摆手,再焦急的道:“总之总之,案子肯定别有内情……我要马上……对了,还有……” “等一等、等一等,老兄。”力齐尔摇摇头,近乎强扯着莫凡到近墙壁的长椅处,押着其坐下,又从一旁的自动贩卖机处买了罐热红茶,递给对方,才道:“你现在先冷静下来,把事情组织好再说。” 莫凡看了逼自己坐下的同僚一眼,喝了几口茶,好一会再道:“力齐尔,你……你是对的,我现在冷静下来了,谢谢。” “好吧,把事情说一说,刚才是怎么啦,伙计?” “嗯,我到地下防空洞时,遇上一个……应该是二十来岁的青年,他还带着一头猫和一名女孩,我想逮住他,却……一时大意被他溜掉了。” “唔……等等,“应该”是青年?你没看到他的样子吗?” “就是这点可恶!要不是那地板……好,我明白,我很冷静。 “总之,那神秘人的事我还没想通……但那什么“炽天使”和那神圣降临会一定有某种关系,搞不好他当时也在自焚现场,或者动手纵火的也是他,而刻下他出于某种原因,先后干了那两宗纵火凶杀案。” “某种原因?这……”力齐尔思考了一会,道:“好吧,杀了那个妓女集团老板,还算是……你们华人是怎么说来着……对了!替天行道。但第一名死者,那个竞食比赛的长胜冠军,是哪儿招惹到别人啦?” “我不知道。”莫凡老实的承认,道:“但我想过了,刻下可以做的事情,也就是调查重点,有两个:第一是追查出那“炽天使”是谁,第二是对方下一步的行动,到底是继续杀人还是什么的。” 他顿了顿,再道:“简单来说就是两件事,第一是尽快找出那逃亡的米奇会长——那家伙在开溜前把办公室的数据都毁掉了,所以我们更需要他本人。另外,就是在自焚现场发现的那个生还者。” “嗯,我记得……但他不是还在昏迷中吗?” “回警署前,我到圣人医院跑了一次,那人刚做了第二次手术,医生估计他有可能短暂回复意识,我待会会再到医院。” “噢,老兄,老实说,如果你有不用睡觉又保持精力的方法,先教一教我吧,我老婆会爱死我的。” 莫凡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道:“我在医院时会找个机会补一下眠的。但我们没时间了,直觉告诉我,那人不会轻易摆手,暴力行为只会不住升级。 “啊,对了,力齐尔,你人面广,可以帮我……嗯,打听一下米奇会长那条线索吗?我知道可能踏到毒品调查组的“地盘”了。” “伙计,这点你无须担心,你早已经在上面跳哥撒克舞了——好吧,我会尽力的。” “谢谢你……嗯,力齐尔,我又欠你一次。” “拜托,别来这些肉麻对白……啊,对了,老莫,我忽然有个想法,你想,等你结婚生小孩后,我们二人的儿子,会不会在未来一起干这活儿,而且又成为一组拍档?” “哦,得了吧。” “就如我们看到的过去景象,那个某人手中拿着不完整的贤人石,令他可以更活用天使力量,”果陀掏出怀表,看看上面显示七时四十分的表面,道:“历史开始改变,趁大幅度变化没出现前,我们要尽快行动。 “贤人石没被使用时,我竟然侦测不到——可能是双影搞的鬼。但纯粹“守株待兔”太被动,风险太大了,而且我们也没时间去等,我们需要主动出击,最少弄清那人的身分,而可行的情报来源有两个。” 青年抓抓下颔,想起媒体的有关新闻及防空洞的过去影像,道:“你指那个医院的生还者?” “是的,还有警察的调查行动及掌握的情报,因为刚才地下防空洞的骚动,警方可能比原来的历史更重视这事,我们行动会更绑手绑脚。 “所以我不想把所有鸡蛋都放进同一个篮子中,银先生你们负责那边的调查,毕竟你熟悉警方的行动和思考模式。” “那你呢?长老?”黑猫此时尾巴忽摆了摆,问道。 “我到那神圣降临会的总部,媒体虽然说那儿已人去楼空什么的,但用我的法术,应该可以翻出些有用的情报。” “嗯,我明白了。”青年点点头。 “很好,那出发吧,时间不多了,”果陀又瞧了银凌海一眼,忽又道:“银先生,我们的行动目标,只是消除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东西。” “长老大人,我不是说过我理解了吗?” “你没忘记这点就好。” “嗯,先等一等。”雯妮莎忽地喝止二人。 “怎么?雯妮莎,你不赞成这计划?” “不,我只想修改一下组合,”黑猫忽改而跃到果陀肩膀,道:“笨驴你一个行了,我和长老一组——我们二人都较擅长魔法、超自然那边的知识,这样调查时比较有效率,不是吗?” “……” “没问题吧,长老,没有不方便的地方吧?” 女孩沉默了一会,半转过脸去,道:“随便你,不过别拖我后腿。” 东城商业区,某幢略微残旧的商业办公楼。 神圣降临会是以非牟利慈善团体登记,租用此大厦的其中一层,此刻当然已过办公时间,地面入口处已拉下钢闸,在通道大堂处,一名警卫正无聊的在翻阅着杂志。 “啪、啪。”钢闸的门传来敲击声响。 “是谁?”警卫戒备的只半开了门,门后方是一个小女孩,在她肩上还立着一头黑猫,而女孩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老天,她的眼怎么……等等! 警卫忽地揉揉眼睛,自己是怎么了,眼前的明明就是个红发碧眼的美女啊,而且还是他喜欢的那一型。 “对不起……” “是的,小姐,我有什么可以效劳?”警卫努力露出帅气的笑容。 “对不起,其实是公司要我回来的,要接收一个外国客户的紧急传真,你知道,是在地球另一边的,这时他们才是上午。” 对方点点头,同时心中不由泛起疑问:但在这个时间,一位女士,这太可…… 半秒后,警卫又摇摇头,心中好像有某种东西凝结起来。 是的,这位女士……嗯,不会说谎,这件事,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没问题,我马上开动其中一部电梯的电源。” “谢谢你。” 女子笑了一下,摇摇手中做成猫型的包包,步进电梯。 电梯的门关上,下一刻,钢铁的密闭空间内现出女孩和黑猫的身影。 “嘿,人类。”中立者长老嘴巴现出嘲弄的微弯,极小声的笑了一下。 “喂,别大意。”雯妮莎却盯了一眼斜上方的防盗摄录机,以紧张的口吻道。 “你以为那是普通幻象术一类吗?” 果陀哼了一声,不由露出符合外表的小孩得意神情,指指右目,道:“这眼是我改造自己右眼而成,原型就是模仿第十三种邪眼“近神之眼”——可以自由发动其余十二种邪眼能力,虽然这模拟品只能发动其中四种。” “所以刚才的就是“幻惑之眼”吗?唔,就血族的角度来说,这盗版货算是还可以嘛。”雯妮莎双目闪过一丝狡诈神色,故意以闲闲的语气道。 “什么叫“算是还可以”?虽然威力及不上原装,但我原本就擅长制造幻象,而这邪眼更是我精心杰作,刚才的幻惑是最高级数的,可以制造完全客观的“虚伪事实”……嗯,是只能限定几个人。 “但……但即使现在那警卫,又或是其它人透过大堂监视屏幕看到我,大脑也只会“告诉”他们,那影像是一名普通的ol。” “哦,可以维持多久,三十秒?一分钟?” “哼,这点你……你少担心,要是我有充足时间准备,配合其它魔法及材料,要维持多少年都可以,就好像施在你的……” 果陀忽愣了一下,硬生生顿住,再冷冷道:“哼,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满足你其实很想炫耀的深层愿望啊,长老,对了,个人好奇,其实你多大啦?” “省省你的幽默感和好奇心吧。”果急轻轻哼了一声,同时电梯门打开,长老步出走廊,再道:“老实说,我真的不明白你跟着来干什么。” “就当我是个好学的小助手吧。”黑猫跃到地上,领先来到神圣降临会的办公室门前,复回头望向女孩,道:“还是长老你真的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我不知道你胡说什么。”果陀拿出怀表,上面的时间已经是八时二十分。她眉心很熟悉的打结,再道:“而且你说“助手”?一头只能用不完全“荧惑”的猫?拜托,别要我消耗额外的魔力照顾你,我就谢天谢地了。” 说罢,长老的目光移向重门深锁的大门,她深吸口气,喃喃道:“唔,开锁的咒语……” 雯妮莎则盯着门旁的密码电子锁一会,道:“等一等,你有蜜粉盒一类吧?” “呃?” 圣人纪念医院,西翼的烧伤中心,天台。 银凌海静静看着远方市内的夜景,无数霓虹灯的光芒,依附各建筑物排列着,就如一张沾上无数露珠的蜘蛛网,对人类美丽,对蝼蚁却致命。 第193章 “八x年代的哥特市……那是最好的年代,也是最坏的年代,是最好的城市,也是最坏的城市。” 青年脑海中浮现出养父以前说过的一句话。 在这个时空中,自己应该是三岁左右吧,父亲当然也仍在,而妈……不,那女人也都……是的,一切都还没崩溃。 再过不久后,那女人就会和情夫出走,丢下父亲及自己,最后连父亲都…… 此时一辆车子停泊在下方的露天停车场处,一个人影匆匆从车子走下,是莫凡。 果然,看到对方神色匆忙的从警局出来,自己跟踪而至的决定是正确的。 莫凡迅速步进下方的主楼入口,青年则趁夜色掩护,往下轻轻一跃。 果陀迎上雯妮莎的目光,然后把蜜粉轻轻吹向电子锁上的数字键盘。 黑猫再跃到长老头上,好方便更近观察数字键盘,它再道:“试一试3724#这组合吧,不成再试其它几余几个。” 女孩再哼了一声,如言按了。下一刻,大门传来卡的一声开启声。 “长老阁下,请。” 果陀沉默了一下,彷佛无法忍受任何自己不知道的谜题一般,咬了咬牙,道:“你……怎知道的?” “这款式的按键式电子锁是便宜货,密码通常是四个数字,也没有输入错误的限制。”黑猫喵了一声,道:“而且这儿可不是金库或什么贵金属贸易公司,故大门的密码通常只会半年至一年换一次。 “键盘上特定的四个数字因长期被重复按下,表面会较模糊,也会残留人皮肤上的油脂,在扑上粉末后就会更清楚了。 “至于密码数字的次序,人的心理很奇怪,因只能用四个数字,故会避免全部或部分顺逆序,也不会重复同一数字,这样要猜的组合其实不多。长老大人,这个推理如何?” “哼,是有点小聪明。”果陀半转过脸去,伸手一推,门却又纹丝不动。 “咦?” “门上写着“拉”,长老。” 圣人医院烧伤中心。 在这个时间,医院还没整体重建,新旧建筑交杂,整体规划混乱。烧伤中心仍设在这幢五层高的战时建筑处,而一旁则是急诊室及供人休憩的小公园。 青年此时立在深切治疗部病房的屋檐处,一手紧抓一旁的旧水管借力,同时利用建筑物旁一株大榕树伸出的枝叶掩藏身影。 吸血鬼再深吸口气,先附耳到已拉下厚窗帘的玻璃窗旁,使用之前解决某宗绑票案时领悟的技巧,集中大部分精神于听觉上。 瞬间,室内的大部分声音:人的呼吸声、规律的仪器运作声、衣服的摩擦声等彷佛放大了,众多不同的音调,有如古典乐及摇滚乐同时在左右耳朵共同播放。 病房的门外隐约传来脚步及说话声。 青年屏气凝神,脑中确认需要注意的声音,又把不重要的声音在意识中“滤掉”。 “警官先生,我再强调一次,这样不合规定,我们很难做。”那是一道沙哑的中年男子声音。 “我明白,你不是说病人已经清醒了吗?我只是问几个问题。” “你要我提醒你这是深切治疗部,而且病人是三……不,接近四级烧伤吗?病人的身体很虚弱,而且还在危险期,能活下去的机率只有一成……” “我当然明白,只是他可能知道某些……案件的情报,如果我能和他谈谈,应该可以避免更多的人受害。” “唔……唉,好吧,五分钟,警官先生,五分钟是极限。” “感谢你,医生。” 门打开又关上。 脚步声传来,然后莫凡的声音再响起,因为戴上口罩,所以声音有点古怪。 “晚安,先生。” “嗄……嗄……你……谁?” 莫凡拿出有警徽的证件,同时单刀直入的道:“哥特市警察,想问你几个问题。” “嗄……嗄……” “事情我们已经查出来了,你们几个是神圣降临会的……对了,你们叫自己作“门徒”吧,”莫凡发出有点造作的得意笑声,道:“我们知道了,那叫亚当的胖子及那皮条客戈登都是你们干掉的吧——对了,可以告诉我真名吗?经常“你你你”的不大礼貌。” “我……们十二人……神之仆人……我……“腓力”……” “唔,十二人?“腓力”?是以十二门徒的名字为绰号吗……好吧,“腓力”先生,你们不会就这样罢手吧?下一个目标是谁?” “这是神之志业……我们……召唤天使……收割罪人灵魂……愿世人得到……拯救……” “召唤天使?收割罪人灵魂?是吗……那,下一个“罪人灵魂”是谁?” “……” 室内沉静了一会,忽响起莫凡故意装出来的挑衅声音。 “唔……你们是神的仆人,是吧,那么你们是“好”的那边,是吧?如果你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又怕什么不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就我所知,只有坏人……对了,或是恶魔的仆人才会不敢说自己做过的事。” “嗄……可恶,别侮辱……”腓力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道:“你……你……我告诉你……我们……是拯救世界……“彼德”择了七个人……是这城市……邪恶的象征……宣言……令世人明白……神选了“雅各布”……他会净化这城……” ““雅各布”?就是那炽天使……等等,所以你们有一份邪恶者名单吗?打算杀死七个人?该死,那这七个人是谁?” “顺……顺……序……”腓力气若游丝的喘息了几声,似是背诵什么般,声音平板起来:“以……以下乃……七罪人……亚当·威廉斯……戈登·温恩……” 腓力又喘气起来,声音越来越细。 “什么,接下来呢?” “水……” “水?好吧,你等等。” 谈话瞬间中断,莫凡脚步声响起。 “带我飞往月亮吧,让我在星星之间嬉戏,你是否愿意让我一看……” 同一时间,青年脑中,不,是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歌声。 “什么?” 除病房以外,其它地方传来的“杂音”被重新注意,声音且与脑海深处的某种记忆共鸣。 “怎么可能……”银凌海感觉自己全身所有细胞都似变成石头,视线往下移,望向下方的小公园处。 吸血鬼的优秀视力把景象忠实的传回脑海。 歌声来自坐在椅上的一名东方女子,她有一头清爽的短发,细直的鼻梁,一张小巧秀气的脸。此时她抱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孩子在她温柔的歌声下逐渐闭上双目。 “拜托,老婆,你别那么紧张啦。”女子身旁一名中年男子此时轻声道:“不过是被那个小混混……嗯,那么小小踢了一脚罢。” “于是你因此鲜血直流,其它人马上送你来医院?”女子哼了一声,发出哭音的道:“又联络不上你,要不是我找到力齐尔,你……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好吧好吧,别哭,老婆大人,是我不对……” 那就像是一对普通在吵嘴的夫妇,只是银凌海永远不会弄错他们的身分。 永远不会。 银宇睿和“那个女人”……嗯,那……宁夕映。 银凌海的亲生父母。 “好了,“腓力”,可以继续说了吧……”莫凡的声音同时传来。 “老公,这工作这么危险,不如……” “那……那个叛徒“犹大”……他曾是我们中的一个……背叛我们……”腓力的声音传来。 “叛徒?“犹大”?……等等……那么说,所以现场只有九具焦尸吗?” “老婆,你这几天是怎么了?老是心事重重又神经兮兮的……” “没什么,只是我……不,没什么……” “是的,那个“犹大”……就是“马提亚”……” 两个场景的声音彷佛在互相拉锯角力,令青年的注意力无法控制的左右游移,又似以青年的脑海及耳朵为擂台,要把所有细胞都撕扯成两半。 “啊!老婆大人,我明白了,一切的谜都解开了!莫非你又……发胖了吗……啊,好痛!别打脸啊!” 如果有第三者看到二人现在“打闹”的情况,没有人想到,在未来那个女人会抛下丈夫和儿子,那个丈夫还会因为贪污渎职,自杀身亡…… “喂,什么“马提亚”?是门徒的绰号吗?真名呢?” “警官……还有……之后是尼……” “看,这孩子睡着的时候多可爱——太像我了,未来一定是个俊男。” “少臭美了,幸好他的眼睛像我,要是像你,人家会把他看成猫头鹰。” “哎呀,是谁当初说我的眼睛很性感的……” 该死,别在我面前装恩爱! 一瞬间,被紧抓的水管被掐得爆开,巨大的金属爆裂声传来。 “不好!” “什么?有人?”莫凡发出惊讶的声音,迫近窗户,一手扯开窗帘。 同一时间,负责监察病人维生指数的仪器响起警号。 神圣降临会的办公室的面积甚小,而刻下唯一最贴切的形容词就是:家徒四壁。整个办公室内只剩下几张椅子和钢桌、装饰物,文件杂物等都被搬空,一副受过详细搜索的景象。 “嗯,根据报导,那叫米奇·内的会长,在集体自焚事件曝光后就马上开溜了,”果陀瞧瞧四周,喃喃道:“那么就可以缩窄回溯的时间点了……” 女孩轻轻吸了口气,右眼浮现五芒星图案。 第194章 “追忆之眼,发动。” 三维立体影像缓缓出现,那是一群穿制服的警察,正在搬走室内各种文件档案,果陀眉头皱了一下,影像快速“回转”,文件杂物等回到原位,出现在室内的是一名中年胖子。 影像暂停了一秒,女孩擦擦额上的汗珠,然后继续正常“播放”。 室内隐约响起桌上收音机的声音:“……发现了多具焦尸,初步发现事件和宗教团体神圣降临会有关,该团体较早前涉嫌向青少年贩卖软性毒品,警方则表示……” “可恶!那些笨蛋在干什么?” 胖子一脸恼怒,忽砰的一声把收音机摔在地上,一边打开墙角的保险柜,把内里的一卷一卷旧钞票塞进行李箱中,同时喃喃自语道:“可恶……“彼德”搞那些什么东西啊,而且还背着我找来一堆怪家伙,以为我没调查过吗……” 胖子顿了顿,拿起案头上的一瓶伏特加,灌了一口,又发泄似的喃喃道:“你们弄些什么怪袍子就算了……我就装不知情,你开心我高兴……但他x的一起搞自杀……他x的,要不是瞧着你懂得弄那些迷幻蘑菇……只要好好赚钱就行了吧……可恶……” 胖子复喘了几口气,从文件柜拿出众多文书档案,匆匆把其塞进碎纸机内。 “他x的,幸好我在凤凰城那边还有间公寓……啊,对了,那儿的东西也要处理……”胖子继续恼怒地碎碎念,一会后,又拿起桌上的一瓶伏特加,先淋在碎纸上,复以打火机点火。 “嗯,”黑猫嘿笑了一声,道:“避免警方复原文件,增加搜证和起诉的难度吗?这方面脑筋动得挺快嘛。” “看来这些是线索了。”果陀道。 影像暂停下来。 “雅各布”深吸口气。 那种每次杀……不,是吞噬一个邪恶灵魂的发胀感消退,完全“消化”了,全身上下所有细胞都似更新了一样,力量更强大了。 脑海中那道细碎的声音再次传来。 什么……现在已经可以这么“变化”吗? 太好了。离乐园降临又进了一步,这一定也是神的旨意。 那么,是第三个了……第一个,是那个犯了饕餮罪的暴食者,第二个,是那个犯色欲罪的妓女集团老板,第三个……犯了贪婪罪的“马提亚”…… 稍后,市内东区。华盛顿公园近大理石拱门处,之前二人一猫商议好的会合地。 “那么说,你一不小心,差点被发现了?”果陀额上青筋冒出,道:“而当你后来折回去时,那个腓力已经死了吗?” “是……是的……”青年尴尬的道,而出于某种可怜的男性自尊,侦探隐去“不小心”的原因,再道:“很……抱歉。” 果陀摇摇头,一副已经没气力再骂人的表情,道:“但是没有人发现你,或是知道你就是“银凌海”吧?” 青年点点头。 “好吧,我们谈回主题吧。”果陀从袋中掘出一本普通笔记本,上面抄下了刚才办公室查到的情报,说明道:“最少我们总算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嗯?” “那个胖子会长只是利用那什么“彼德”的个人魅力,加上懂得培植迷幻蘑菇制药,好藉由宗教慈善团体的名义贩卖毒品给青少年。”黑猫归纳道:“彼德更发现自己找来的骨干同志中,有和那胖子同一路的。” “啊,所以就有我们看到的那幕,十二人中有一个被赶跑吗?”青年道。 “是的,可是那胖子手中的文件等,只查到十二个名字一类的简单数据,都是年龄相近的青年,而那一个叫什么门徒绰号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果陀耸耸肩,补充道:“当然除了“彼德”的真名——那胖子很着重自己的“货源”和“代言人”。” “好吧,我们重新整理一下得到的所有情报。” 青年抓抓下颔,道:““彼德”和剩下的十个门徒进行了仪式,召来了天使,其中九个人,包括“彼德”自己都死了,只剩下没事……用他们的说法是被拣选的代行者,也即“雅各布”。而当时尚没断气的“腓力”,刚才也在医院去世。” “唔,而现在那个叛徒“马提亚”,”黑猫眯起双目,道:“则也被当成七罪人中的其中一个……喵的,其余人的尸体都差不多烧成炭了,十二人的名单又不清不楚,这样连对比出“雅各布”或是那叛徒的身分也很困难。” 黑猫说罢,先顿了顿,睁开双目望向果陀,再道:“不过整件事最令我在意的,是那个天使,还有仪式。” 果陀似避开般半转过脸,点点头,道:“姑且不讨论那魔法阵的来源及本质,肯定的一点是,贤人石只是增幅器,要令天使完全降临,需要更多人类的灵魂作为“燃料”。也即“雅各布”会继续使用贤人石。” 雯妮莎尾巴摆了摆,似是在盯着果陀,同时道:“长老,我其实还有两个问题:第一,普通人类自有其肉体极限,也就是说,在原来的历史中,“雅各布”的身体抵受不了天使的力量,在吞噬了三个灵魂之后,即自我毁灭,案件才不了了之? “第二,根据魔法阵上的文字图案,再加上在防空洞的情况,这个“天使”的力量是单纯又不完全的……不,应该说是单纯的破坏力量——净化的火焰,而雅各布在杀皮条客案子中展现的治疗能力,这也是……嗯,贤人石影响?” “是的,应该就是这样。”果陀很用力的点点头,道:“现在贤人石可能令天使力量更稳定,历史的扭曲已经很厉害了,我们没时间了。” “唔,我明白了,”青年思索了一会,道:“那么我们现在有警方没有的资料:那十二人的数据,呃,比如他们的本名什么的,或许我们可以匿名告诉警……” “想也甭想。”果陀马上打断道:“我不是说过历史干扰越小越好吗?你这么想增加时空崩溃的机率?” 女孩又掏出怀表看看,叹了口气,道:“我本来想靠收集更多情报,化被动为主动的,但现在……恐怕我们要继续守株待兔,等那“雅各布”向那七人中剩下的几个下手,发动贤人石时才找得到他。” “嗯,暂时是如此,”青年先是有点无奈的点头,却又道:“最少他下一个杀人行动时,是如此。” “什么叫“暂时是如此”?”女孩察觉青年像是怀疑自己的分析,露出不悦的表情。 “我是根据地下防空洞的过去影像,以及腓力的说话而推理的,”侦探露出回忆的神色,道:“彼德的演说中曾提及什么七罪人名单,加上腓力临死前提及过“顺序”,配合已知的罪人目标—— “第一名死者:亚当·威廉斯、第二名死者:戈登·温恩、第三个下手目标:“马提亚”、第四个是尼……嗯,因为意外我没听全,总之可能是尼克、尼可尔一类的。” “侦探,你的记忆力很好,但那又怎样?” “我的意思是,雅各布选择下手目标,有点……嗯,近乎单纯的完全依照彼德提供的名单,顺序来杀人,也即依照被害者名字的英文字母次序:a之后是g,然后是m,再接着是n。” “你的意思可以肯定雅各布下次的特定目标:“马提亚”?”中立者长老想了一下,鼻孔嘿了一声,道:“这是什么怪推理?仪式是需要七个罪人的灵魂没错,但吃晚餐时,没人规定一定要先吃光肉排才能喝水啊。” “不,从了解魔法阵的你和师父来看,当然是如此,但这次施术者都是普通人,雅各布的本质也只是普通人类而已,对魔法一知半解。而莫叔曾教过我,要从罪犯的角度来思考。” 青年指指自己额头,再道:“对雅各布来说,这不是普通的晚餐,也不是杀七个人的过程,而且亦不是你们理解的单纯使用召唤法阵。 “对他来说,从名单本身,以至发生的一切,都是个极为神圣的宗教仪式。因为神圣,因为相当重要,所以不可更动任何细节,当然也不可打乱仪式的次序。” 中央警署,莫凡的办公室内。 “你说什么?”力齐尔嘴巴几乎张成o型,道:“所以“炽天使”就是剩下来的那个门徒……嗯,“雅各布”吧,他顺英文字母次序决定杀人先后?” 他再看着在研究档案的莫凡,狐疑的续道:“好了,二十四小时当值先生,你说那“腓力”说总共要杀七个人,在临死前只来得及告诉你剩下的二人名字,这部分ok,但……” “重点是用罪犯的角度来思考,”莫凡指指自己额头,解释道:“这时就要代入对方的“狂信者的思维”,对他们来说,这是某种甚为神圣之仪式,一种……魔法般的东西,所以次序细节什么的,均不可更动。” “魔法?你别告诉我真的相信他们召来了……嗯,什么炽天使啊,老兄。” “信念是最强的武器。而且我相信什么不重要,重点是那雅各布相信什么。” “嗯……好吧,最少你说服我了。” 力齐尔想了下,再道:“那么可供追查的线索有两……不,是调查行动有两个方向:其一是那开溜的米奇会长。刑事实验室说,文件数据等都无法复原,故现下他是唯一清楚那群自焚门徒的人,搞不好有那十二人的详细资料,有助把那雅各布挖出来。 “至于其二……啊!是先一步找上雅各布的目标,好及时阻止……不,围捕他?” 莫凡点点头,道:“我希望两个行动同时进行,不过我们只知道凶手第三个目标是“马提亚”,简直就像大海捞针,反之第四人……”警探忽地叹了口气。 第195章 “伙计,我明白你感受,”黑人拍拍老友的肩膀,道:“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希望那“炽天使”成功干掉那讨厌鬼呢。” “总之,我在办公室补一下眠,待天亮后局长回来时,马上说服他采取行动。” “妈妈咪啊,你这工作狂……希望别遗传给你下一代才好。” 第四回门徒 哥特市,下东城。 餐厅内飘扬着混合了烟草及廉价咖啡的特殊味道,一角的电视则播放着已经回放了五百次的老片子,此时已过了较忙碌的午饭时间,餐厅内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 “雅各布”从窗户看去,左前方就是那幢汽车旅馆,“马提亚”藏身之地。 终于找到他了,幸好想起之前彼此闲聊的内容,对方曾经说过,加入神圣降临会前,为了躲避地下钱庄的人,曾经藏身在这儿…… “接下来是本地新闻,”此时店主转了个频道,电视机传来新闻播报员的声音:“日前某宗教团体自焚案的生还者,于昨夜逝世,令此次事件死亡人数增至十人。 “市长竞选人之一尼古拉斯·庞德(nichsbond)表示,事件显示有关部门要注意非牟利团体的注册问……” 雅各布闭上双目。 “腓力”,你已经到了天国吗?还有大家……你们……你们…… 雅各布又睁开双目。 放心吧,我承继了大伙儿的意志,在神的引领和帮助下,我一定会拯救这个世界。 “另外,最近的两宗神秘火焰杀人案,警方表示,事件可能也与此宗教团体有关,呼吁任何知情人士联络警方。警方又表示,初步已锁定疑凶身分,有最新消息,本台会马上为大家报导……” 雅各布放下手中的咖啡杯。 是腓力说了什么吗?不,不可能的。但那胖子米奇……要是……唔,有时要做最坏打算。 之前一切都很顺利,一定是因为神的安排,而现在,要是吞噬罪人灵魂的仪式被警方阻挠……更何况每次吞噬过后,都需要时间休息和“消化”,仪式更只完成了不足三分之一……神啊,是我太小看邪恶的力量了吗? 一道身影忽地沿窗外的街道走过,雅各布下意识的别过脸去。 那人是马提亚,他回来了。 怎么办? 等等,等等,会不会是……我想太多了?又或是……对,这一定是神予我的考验! 啊,是了是了,之前强化了的能力,应该可以……唔,应该可以拖延邪恶势力找到自己的时间,令自己能顺利完成仪式。 是的,这一定也是神的旨意。 雅各布低下头来,取下挂在胸前的晶石,一手紧握着,复又举起一手,道:“对不起,结帐。” 哥特市,中城区,每日电讯广播大楼前方的广场处。 银凌海一手操作方向盘,让车子避开前方挤塞的路面,同时为自己人生第一次偷车而默哀。 坐在助手席的果陀手上的摆锤忽地旋转起来,她立时道:“有反应了,贤人石已经被发动!” 青年猛踏油门,同时问道:“方向呢?” 汽车旅馆某个出租房间。 “马提亚”从浴室中步出,看到客厅内站着的人影,立时整个身子僵住。 ““雅各布”……是你?”马提亚迅速退到行李袋旁,手摸向其中一个侧袋内。 对方点点头,道:“神之公义要来临了,我乃神的意志在地上之代行人,你这又恶又懒的仆人,犯的就是七罪中的贪婪罪。”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马提亚瞧瞧像是被什么东西溶化掉的门锁,手摸出一柄小型转轮手枪,指向来人,再道:“那两宗杀人案……还有什么天使……是你们……不,是你做的吧?” “杀人?没有这样的事?我只是为了拯救世界,以及所有人类。”雅各布顿了顿,然后踏前一步。 “别……别过来……我会……开开枪……” “神的磨坊虽然有时转得较慢,但不会漏掉任何麦子。” 雅各布胸前的晶石发出白光,阵阵热气彷佛自其体内涌出。 “我说过了,我不需要额外保险,而且我不认为我的旅馆被非洲象袭击的机率有多高!”汽车旅馆的老板猛吼一声,向身旁的保险推销员怒道。 “先生,请别这么说啊,神其实很爱抛骰子的,搞不好未来某天……嗯,对了,会有恐怖分子一类的,先劫机然后把飞机撞进民居大厦什么的。” “你要举例也别选这么荒唐的例子!” “那……那……对了,那这个比较便宜的套餐如何?”推销员递上另一份表格文件,道:“这最大的特色是有额外的火灾及水灾赔偿,只要证明是天灾,就可获得额外百分之五的赔偿金,手续更是超级简单,你只要在这儿签……” “够了,我的旅馆怎会有什么火……” “轰!” 瞬间,一道似是爆炸的巨响传来。窗外较远处,某栋独立出租房舍冒起巨大的火柱。 “是在这儿签名吗?”老板一把抢过合约,高速在上面签下名字。 火焰和浓烟来自汽车旅馆的一栋独立房舍处,倒v型的屋顶现出一个约三米直径的圆洞,洞口周围还冒着丝丝热气。 房舍内站着一道人影,他身穿普通的连头套运动风衣,是纯白色,上面没有半点污渍,令前胸处的一枚晶石项链更为显眼,两道火焰组成的翅膀悬浮在其背上,彷佛就如某个下凡的天使。 而地上不远处,则躺着一具焦黑的尸体,如黑炭般的肉体摆出近似拳击选手的准备姿势,只剩下一双还算完整的脚跟证明,这怪异扭曲的物体曾经是人类。 四周空气温度开始爬升,周遭各处也传来察觉火灾的人的尖叫。人影的焰之双翼不住舞动,却巧妙避过室内沙发等易燃物,他歪歪脖子,双翅收缩,再往已完全打开的大门步去。 随着移动,人影的四肢边缘模糊起来,就似是沙漠地区出现的海市蜃楼现像。 “唔,虽然尸体这个状况……不,这样应该可以了吧,这一举两得的计划应该没问题了。” “雅各布”喘了口气,随着力量增强,自己控制火焰似是越来越辛苦,他望着前方景物,再整整自己胸前的衣服,上面的几滴血迹令他有点不舒服——是刚才“马提亚”临死挣扎时留下的。 离汽车旅馆之外的两个街区。 女人叹了口气。 是的,这一次,终于肯定之前的感觉了,虽然不知道他的力量为何增长得如此……快,但……总之,我有责任。 女人深吸口气,像是已下定决心,但手却不受控制的在抖动,脚也是。 我……可是……我…… 四周均传来人们慌乱的叫喊声,人影步出大门,来到连接汽车旅馆众独立屋舍的柏油路上。他正想举步,却身子一愣,像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 “雅各布”突然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有如肺部被重物压着,不,近贴切的形容是,就如烤炉打开,新鲜蛋糕上却传来发臭鸡蛋混合放了十天的精液的味道。 体内那来自“天使”的力量彷佛自行鼓动起来,雅各布的视线不由聚焦于不远处的三……不,两道身影上。 从外表身形看来,那“好像”是一名青年男子及一名较矮的女孩,前者肩膀上更伏着一头黑猫。而说“好像”,是因为两人的样子脸孔均模糊不清,就如罩上一重磨砂玻璃般,声音也似经“处理”,无法分办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唔,太奇怪了……对了,他们一定是邪恶的东西,是魔鬼派来妨碍我,阻止我拯救世界! 青年男子此时道:“我不知你是谁,但请你停手吧。而你胸前的那东西,是不属这时空……不,是不属于你的,那是相当危险的东西,请你交出来吧。” 想引诱我吗?太天真了……唔,既然遇上了,我不能让恶魔的使徒存在世上。是的,我来并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动刀兵。 人影胸前的晶石光芒似更强了,他张开双臂,火焰双翼往旁展开。 中央警署。 “不好啦!不好啦!妈妈咪妈妈咪啦!”力齐尔连门也不敲,一边大喊,一边大刺刺的冲进莫凡办公室。 “怎……怎么啦?那群德国佬又空袭了吗?”向上司报告后,回到办公室补眠的莫凡整个人跳了起来。 “调度中心接到报告,有人目击“炽天使”出现啦!” “在哪儿?” 白衣人的背项的虚空处先后冒出一对、两对、三……不,只有右面的一只,共五片火焰翅膀在大气中缓缓伸展,轻轻舞动,就似一位出现在凡尘的炽天使。 “小心。”银凌海忽低唤一声,一手抱着身旁果陀的腰际,同一时间,一片火翅高速飞离白衣人背项,有如一把焰之利刃般,往二人一猫方向斩来。 青年如早知道攻击轨道般,抱着果陀,往横一跃。 “唰。”火焰展现出会令物理学家自挖双目的形态,有如流动的水银般,直接“倾倒”行人道旁的金属护栏上,金属立时开始扭曲变形。 “啪。”吸血鬼利落着地,再放下一脸愠色的长老。 误中副车的火翅消散,而在炽天使背后,被放出焰翅的原来位置上,开始冒出一片小小火羽,然后高速“成长”起来。 银凌海双目牢牢紧盯对手,天使高山症的影响开始出现,呼吸开始紊乱,额上也冒出点点汗珠。他咽了口唾沬,道:“唔,似乎没有任何谈判的空间,你有什么好作战计划吗,长老?” 第196章 “我的魔法可令普通人瞧不清你的样子声音,而且会在事后不留下印象,但这情况下,只可维持六、七分钟……”果陀听到远处传来的警笛声,皱皱眉道:“贤人石就在他胸前,只要抢过来,任务就算完成了。” “什么?但那之后……” “忘了原来的历史吗?”长老打断道:“炽天使没有贤人石的帮助,难以平衡力量,不用理会也会自毁,这样我们就能不影响原来历史之余,又解决这件……” 火焰羽翼再次离体斩来,炽天使彷佛已把握到窍门般,这次竟是三片翅膀同时而至。 青年不说话,再次如预测了对方动作般,以公主式抱法抱起长老,身子不退反进,往斜里冲去,巧妙的在其中两片羽翼之间穿过,成功闪避。 银凌海再度放下眼神冒出杀意的果陀,转向对手,又道:“师父,我的预测危险能力已开始迟钝了,是那什么高山症的影响吗?” “嗯……”青年肩上的黑猫也开始喘气,它却忽又没来由的抓了弟子脸颊一记,才再道:“果然对手是“天使”在尘世的投影,这令我们体力和精神都比平常消耗得更快……喵的,真是超糟糕的作战条件。” “对,似乎要速战速决了。” “那笨驴,看出来了吗?” “唔,是的,的确是外行人。” “我再说一次,那并非普通的火焰,是直接来自神圣力量的净化之焰,对不死生物特别有效,一击就可令百年血族(超过一百岁的吸血鬼)重创,而且不止肉体,连生存的意志也会烧毁—— “这也是它最可怕的地方,而你这头连一年“年龄”都不够的菜岛,搞不好会马上灰飞烟灭。” “嗯哼,你要我后悔最初没有买人寿保险吗?” 连续两次攻击都没中,炽天使彷佛怒了,再度成长的羽翼的火焰比原先的燃烧得更烈。火翅轻轻拍动起来,无数羽毛状的火焰也随之飘飞吹向四周,有如活的火种般,点燃任何沾上的东西。 果陀瞧瞧只是呆立着,像是在互相调侃的二人,怒道:“你还有工夫看戏?对方现在这样夸张的一闹,历史不知会扭曲成怎样……而且方才你就只是在左闪右避的,现在才来怕吗?真不知道那时零七号为什……” 长老忽地顿住,又摇摇头,伸手入包包中,似摸索什么,同时道:“算了,听好,你们引开注意力总可以了吧?待会我……” 青年第三次抱起果陀,往横一跳。 接近同一时间,三片火刃交错劈落三人刚才所站之处。 “镇定点吧,长老。吸血鬼侦探规则之二:一旦接了委托,就全力以赴,永不放弃。”黑猫改而跃到果陀肩上,道:“因为没有时间,因为可能只有一击的机会,所以更需要冷静,冷静观察对手,掌握攻击节奏。” “攻击节奏?” “天使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但操纵的还是个普通人——刚才几次攻击已确定了这一点,情况就像一个对武术一窍不通,却两手拿着大刀乱舞一气的外行人,他的翅膀挥动幅度过大,动作单调,进攻模式单一,而且就只会采取直线攻击。” “而且每片火翅“使用”后,都需要五至十秒“充电”,才能再次攻击。”青年点点头,补充道。 “你们一瞬间……看穿这些东西?” 一人一猫没有回答,下一刻,银凌海双目赤芒暴现,獠牙冒出,咆哮道:“再强的攻击只要打不中,就毫无意义——目标是他胸前的贤人石,对吧?” “喂,笨驴。” “嗯?” “小心点。” “知道了。” 吸血鬼往对手冲去,一击决胜负。 汽车旅馆前方的餐厅处。 随风往各处飘飞的火羽毛引发了大大小小的火灾,热气随着风吹向四周,形成一股怪异的热浪,令各处火势开始加剧。 附近的居民和商家如梦初醒,有大喊大叫慌忙走避的,有奋力灭火拯救自己财产的,却也有不少反其道而行,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留在现场。 一辆挂上警笛,急驶而至的汽车猛地停下,莫凡及力齐尔从车内步出。 “妈妈咪啊!很热耶,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到了加州吗?”力齐尔一贯夸张的道:“该死,我没带防晒油耶。” “别玩啦,力齐尔……妈的,消防队呢?其它人呢?没有人疏散居民的吗?”莫凡咬咬牙,看着不远处的,似乎也是刚赶到的制服巡警,对方救火又不是、逃走更不是,一脸比居民更彷徨的模样。 “没办法了,我们……”莫凡忽地愣了一下,在人群中似乎有某张熟悉的脸孔…… “我看到了,在那边,是火焰……火焰天使啊!”某个站在车顶上的少年忽地嚷叫起来,数十名看热闹的市民立时移动起来,那张脸孔的主人也随之隐入人群内。 莫凡摇摇头。 不,可能看错了,而且现在正事要紧。 “力齐尔,让那几个巡警醒一醒,一起疏散人群……还有,别让那些看热闹的白痴再走近火场。” 莫凡想起下东城区内,以超没效率闻名全市的消防队,心中叹了口气。 五片火焰翅膀伸展,离开炽天使背项,有如五把燃烧着的利刃般,横空往银凌海劈来。 青年完全发挥吸血鬼的惊人动态视力及体能,身体往斜前方一跃,着地的瞬间一足猛蹬,再往相反方向跳起,于空中一个空翻,两腿踏在墙上借力,再往右方跃去。 “啪。”呈“之”字型轨迹移动的银凌海成功着地,袭来的三片火翅已落在身后。 很好,这样…… 另外两片火刃从左右方向,沿吸血鬼腰眼横切而来,有如一把巨大的剪刀。 青年笔直往前冲,于两片火刃交错的前一刻,整个人像是绊倒什么般,猛地仆倒在地上。 焰翅划过后脑勺,有如被强力暖风机近距离吹拂,头发传来丝丝焦味。 果然,之前的攻击都没中,令他焦躁起来,终于一次动用了五片火翅膀。 很好,这也代表现在没有翅膀替他防御。 银凌海左右两手的手指撑地,瞬间摆出像是掌上压般的姿势,双腿一缩一弹,有如炮弹般与地面平行地往前弹射,已来到对方斜左方约一米处。 对手……不,人类眼睛的盲点处。 “吼。”吸血鬼发出野兽般的吼叫,伸手袭向其胸前的晶石。 “不!” 稍远处忽地传来一声厉叫,同一时间,异变倏至。 炽天使的身体忽地晃动起来,火焰自其体内冒出。不足一秒时间,白衣人已变成一个火人,又或是一团人形火焰。 火人双手一张,火焰涌出,有如巨浪般,以其为中心点,三百六十度的往外烧去。 “什……”生死一线间,银凌海硬是身子往旁一扭,直如在“浪潮”上打滚。青年狼狈的落到地上,又复顺势打了几个滚,再站起时,背部的皮衣已烧焦了一大片。 火人……不,正宗的炽天使胸前晶石忽裂出一道口子,同时火人迅速往后一跃,拉远和侦探的距离,五片火翅当然又已“成长”起来。 “这是……已可令天使局部具现化,而且刚才更幻化成人形吗?”果陀瞪大双目,道:“怎……怎可能会进化得这样快?” “所以对方原来……喵的,已懂得“遥控式”的攻击吗?”雯妮莎恼怒道——对象包括也是低估对手的自己。它再喃喃道:“怪不得对方身影边缘这样模糊,而且由头至尾连半句声也没吭……” 黑猫的三角耳又动了动,忆起刚才喝止的声音,复又左右张望,心忖:那么说……对了,那操纵者“雅各布”的真身也在附近? “喂,雯妮莎,别发愣!”果陀此时打断道:“修改计划,用心电感应叫小鬼再来一次,以我魔力的消耗量,我们很难有下次机会。” “拜托,勇敢和白痴是两回事吧。对方已经有防避啦,而且现在的那个,根本就是被一团火包围的贤人石吧!” “总之我用邪眼令对方慢下来……虽然这一招我自己也有危险……不,这个不重要,快,雯妮莎。” “慢下来?你指……” “我数到三,叫小鬼准备,我只能维持三至四秒。” 果陀没再说话,右眼瞳孔的五芒星图案再现。 “模拟邪眼“近神之眼”准备发动……模拟选择:时流之眼。” 同一时间,贤人石裂开的口子又扩大了,火人的火焰更盛了,五片火翅伸展至近三米长,下一刻,火之羽翼毫无秩序的舞动起来,有如一个发怒的莽汉持刀往四周横挥直扫。 女人随着几名看热闹的不怕死少年,逐渐靠近现场。 空中涌来阵阵热浪,飘来的火羽毛不住制造无数小火灾。 怎么办?要怎么办?虽然下定决心,但…… 女人想起自己留在家中的“宝物”,心中再度犹豫。 前方的少年忽地发出惊呼声。 什么? 须臾,一片巨大的火翅毫无预警的朝众人挥击而至。 银凌海往横一跳,避过一片挥来的火翅,同时借用路旁的汽车、围栏等杂物作掩护,左闪右跃,以“之”字路线逼近对手。 有机会!对方的火翅膀攻击威力、速度和回复时间都更快强了,不过反而完全没了准头,这样…… 两片火翅一前一后袭来,青年往斜上方一跳闪避,双手利爪冒出,如壁虎般“挂在”墙上。 脑海中传来雯妮莎的心电感应讯息:果陀在半秒后会令时间慢下来。 第197章 “时流之眼发动……局部空间坐标辖免:银凌海。” 远处传来果陀的声音,下一刻,身旁所有东西都变成慢镜头动作——虽然比起自己曾使用的“原装”邪眼,“慢镜头”速度要慢上许多。 乱舞的五片火焰羽翼当然也慢了下来。 很好,黄金机会! 青年把握时间,如蜘蛛人般,四肢沿墙壁高速爬行,好避过另一片“慢击”而来的火翅,瞬间已来到对方斜上方约两米处。只要踏在墙壁上借力,往左下一扑,就可来个成功的突袭。 吸血鬼正待双脚一蹬发力,整个人却忽地愣住。 一片火翅膀正往右方一辆车子劈去,车后方则立着几名一脸惊惶的市民,而且当中还有……那张脸孔…… 不……怎可能……那人是…… 抢夺贤人石或是救人,一瞬间二择其一的选择题。 “吼!” 在极短的时间内,理智还在发呆状态,感情已经抢了身体主控权。 青年瞬间改变用力的方向,如炮弹般弹出,挡在众人前方。 “喔。”远处的果陀忽痛哼了一声,眼眶上下方如陶器般冒出裂痕,后方脖子处也浮现出某个古怪的符号。 时流之眼效果解除,时间回复正常。 火翅膀当然按原来轨迹运动,一瞬间,净化之焰把银凌海整个人吞没。 “笨驴!”雯妮莎惊恐的大喊一声,正欲冲前,却被果陀一把牢牢抓着。 “放开我!” “冷静一点。” 果陀转头望向青年倒下的方向,以及那群因他而获救的人。 “果然如此吗,不过还真……” 无数消防车的警笛声此时才传来,数十道脚步声由远而近。 “没办法了,走。” 银凌海只觉眼前漆黑一片,整个人就如浮在太空中般。 带我飞往月亮吧,让我在星星…… 是歌声?很熟悉,有种……啊,全身很热,很烫,我是死去了吗? 对了,我有成功救了那个人吗…… 某道声音响起,模糊又断断续续。 谢谢你,陌生的先生…… 我现在能做的不多…… 总之,我会阻止…… 另外一道厚实的男性嗓音传来。 “太太,让开!” “……” “已确保气管畅通……是的,伤者为男性,年龄约二十,全身大面积烧伤……请准备……喂,坚持下去啊,小伙子,快到医院啦……” 很累……不行,我要睡了…… 银凌海再次失去意识。 “喂,坚持下去啊,先生,喂……” “妈妈咪啦,这次局长铁定要上吊——在他先吊死其它人之后。”力齐尔看着狼籍一片的火场,道。 “唔。”莫凡点点头,又拍拍后脑,刚才目睹那“炽天使”的纵火及消失情境,令他的理智还处于震撼状态。 “对了,伙计,你认为那是什么鬼东西……啊,对了,还有那救了人、全身着火的青年……” “力齐尔,你留在现场帮忙,别让其它人在鉴证组到达前弄乱现场,我先到医院看看。” “医院?你有朋友刚才受伤了吗?” “不,是……是陌生人,我想。” 中央公园,毕士达喷泉附近的某株树下。 “喵的!”雯妮莎咆哮了一声,向一旁的果陀怒道:“当时为什么阻止我?” “别问些你自己也知道答案的问题——我指冷静下来的你。”果陀摇摇头,方才脸上的裂痕已经消失,她再道:“我的欺瞒魔法已经失效,而且你没看到大批警察、消防员什么的出现吗?而且……” 长老顿了顿,指关节因用力紧握而发白,毫不退让的瞪回去,也恼怒道:“而且要生气的应该是我,是我这个委托人啊!刚才明明可以解决这件事的,那小鬼却在最重要关头失准?” “……” “嗄……” 双方边喘气边僵持了几分钟,呼吸开始平缓过来,而冷静和理智也开始占上风。 “好吧,我们都发过脾气了,先冷静下来吧。”果陀拿出怀表,表面已经显示出十点半的时间,她再道:“没时间了,接下来的行动,你有什么建议?” “先到警……不,是医院处,笨驴应该被当成一般伤者,而他的生命之火还没熄灭——我和他有心灵连系所以我知道,之后……” “你要来个冷水澡吗?拜托,女吸血鬼,别浪费时间,小鬼……不,银先生已经死了,又或者离死不远了。” “吼!” “吼个什么劲?该死,如果我想看猴戏,我会直接向你扔香蕉。这是有名的怪盗“暗夜女王”或是前血族第三刺客,应有的表现和思维能力吗?还是恋爱令人盲目? “面对现实吧,你自己也知道净化之焰先天就是不死生物的克星,更何况直接被击中?没当场灰飞烟灭已是奇迹了。” “……” “我不知银先生可以支撑多久,即使让他吸血,他能否活下去也极成疑问,更岂论能回复作战能力。” 果陀顿了顿,看看神色阴晴不定的黑猫,摇摇头,再从袋中掏出一把匕首来。 匕首甚为残旧,锈迹斑斑而且多处崩缺,刃身则约成年人手掌长,成三角型双刃边,在刀柄末则是个圆球型闭上的眼睛装饰。 就在长老拉开匕鞘的同时,雯妮莎忽地打了个寒战,浑身的毛不由竖起。 果陀神态严肃的抚摸了刃柄上的文字,再道:“你现在是一头猫,可做的有限,所以我知道你想我帮忙,用幻惑之眼什么的潜入医院,但我的答案是“不”。 “你也知道,下一次是最后机会,我要被逼执行成功率较低的备用计划,所以更没半滴魔力可以浪费——特别是就算勉强救回也没有作战能力的人身上。” 黑猫沉默下来,似是拚命思索什么,好一会忽又道:“这柄……是诅咒匕首之一?” “没错,这是混沌匕首,它可以消灭所有……不,大部分的“存在”,”果陀指指柄末的眼睛型柄头,道:“不过到我手上时,剩下的使用次数只余一次。” “有这样厉害的工具,为什么刚才不拿出来?”黑猫微微咆哮了一声。 “你以为我不想?首先,我不擅长近身肉博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并非我不让银先生用,而是因为他根本不能使用。” “不能使用?” “记得我给他的“真灵义眼”吗?那义眼是显现宿主灵魂最深处的想象:对自己眼睛真实形态的认知——就银先生来说,那就是普通的眼睛。” “那……那和使用匕首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有两个心理学学位,所以我知道,他对自己的高道德标准显示了一种强烈自我压抑倾向。” “……” “好吧,我跟你说人话,你的血裔是个固执的人,从以往他的表现就知道了。即使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心底最根本的地方也还是在拒绝这些超越平常的、魔幻般的一切。 “他心中还强烈希望自己变回一个普通人,他灵魂的“根”,仍旧是拒绝吸血、拒绝杀戳、拒绝怪物——包括自己和他人。” “……” “我不理解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不愿面对。” 果陀把匕首塞回鞘内,道:“总之,这匕首的性质也近似那义眼,其力量来自使用者的真实意志,需要使用者全心全意,单纯百分之百的想毁灭眼前一切,简单来说是连心也要化成……完全的杀人鬼,只要有半滴犹豫或杂念,匕首马上成为废铁,连纸也割不破。” “……” “不用我说下去了吧?”果陀似冷笑般嘴巴微往上弯,道:“以侦探先生的行事思考方式,即使敌人,他也会同情。我要是让他用这匕首,可能让他死得更快,令事情更糟。而现在事实证明了我是对的,不是吗?” 果陀说罢,转过身后,望向前方喷泉上的天使雕像。时近黄昏,夕阳在雕像上洒下金光,瞬间彷佛令天使像燃烧起来。 长老再续道:“就是因为使用条件如此严苛,连我也没把握,不过现在只有行险一搏了。总之,雯妮莎,你要找银先生见他……最后一面就去吧,我对这些人类戏码没兴趣,也没时间。” “我明白了……”黑猫见对方心意已决,深吸口气,像是赌徒把所有筹码一次下注般,再道:“对了,我没记错,果陀这名字是你自己改的吧?” “唔?” “果陀是来自爱尔兰剧作家山缪·贝克特所写的荒谬剧《等待果陀》吧。”雯妮莎忽地像上起西洋文学课般,道:“剧本共分两幕,而这个故事是说,有两个人在树下等待一个叫果陀的人,等了又等,却只接到“果陀今天不会来,明天才至”的讯息。 “而到了第二幕,二人完全重复上幕所做的一切,只是他们身体却已衰老退化,最后也只是等到一句“果陀明天会来”的讯息。 “整套两幕剧就如一个无止境的循环,人类在当中衰老腐朽,只怀抱连自己也解释不了的希望:“果陀的到来”。但是果陀这角色却永远不出现,彷佛就只躲在布幕后,嘲笑幕前的一切。” 长老的眼神瞬间冒出怪异的神色,她哼了一声,再道:“你要卖弄学问就省省吧,这个典故我比你更清楚。” “一个人选择假名,往往受自己潜意识和过去经历影响,”雯妮莎静静看着对方,道:“所以“果陀”这名称是你在暗喻自己,又或是自己的愿望吗?历史观察者长老,又或者该叫你——人造武器:“小女孩”?” 第198章 第五回说书人 圣人纪念医院,烧伤中心,深切治疗部。 莫凡隔着走廊的窗户,望向室内病床上的青年。 青年身体各处都包覆着药液纱布,外面再加上一层绷带,从绷带露出的少许缝隙,可以看到已经近乎烧焦的皮肤。 “医生,请问病人的情况怎么样?”莫凡转过头来,向身旁的医生问道。 “接近四度烧伤,非常不乐观,”医生——就是上次放水让莫凡诘问“腓力”的同一人,冷冷的道:“坦白说,他没有当场因为神经源性休克而死,还支撑到这个时间,已经是奇迹了,不过警官,我恐怕你没法问他话。” 莫凡非常尴尬又惭愧的半转过脸去。 “你认识他吗?警官,还是他是某个案件的疑犯?” “唔……不……我有种我应该认识他的感……不,我可能想错了,又或者……唉……我不知道。”莫凡已成年的人生中,第一次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总之……小伙子,撑下去,别那么容易死去。”莫凡转过身后,喃喃道。 “哼,”果陀默然一会,冷笑一声,道:“是刚才我用“时流之眼”时,露出来的那“无限”符号吧,很好的眼力,不过就算我是“小女孩”之一又如何?” “没什么,只是证明果陀长老你有事隐瞒,而且我们知道的事比你想象中多。”雯妮莎盯着对方双目,半真半假的续道:“而且这只是其中一件,是吧?” 女孩沉默。 “果陀阁下,现在我有几个问题想请你解惑,第一:你真的是第一次到哥特市吗?那你真厉害,我们时空跳跃到哥特市,笨驴这个土生土长的就算了,你只瞧瞧四周建筑,马上认出那是中央公园?好吧,姑且当你喜欢看旅游杂志,而且对自己很有信心。 “第二件事,就是贤人石,根据我的观察,贤人石只是本身力量的增幅器,即使加上那天使召唤,也和“雅各布”的奇迹治疗事件,根本没有直接关系,你却连半点怀疑说话也没有,直接视而不见。 “由此再引伸出来的第三个问题:在原来的历史中,“炽天使”真的是因为力量失控,自我毁灭吗?” 雯妮莎深吸口气,像赌徒拚死继续下注般,“另外,在午夜列车相遇前,你已经认识笨驴,而且有……某种关系?而这几个问题,不,是这些事情,都彼此有某种关连?” 果陀沉默了好一会,先是反常的微笑,然后大笑起来。 “……” “很不错啊,雯妮莎。你是从我之前不小心说漏嘴的几句话,以及表情变化等发现破绽,然后直接用说话动摇我心防,以便套话吧。唔,入微的观察,不是零就是一百的大胆假设,真正的吸血鬼侦探原来是你吗?” “客气了,长老,对魔法认识之深我不及你,但无论作为一个盗贼或是侦探,对人的言行观察是很重要的。”黑猫顿了顿,故意叹了口气,道:“如果我刚才太啰嗦请你原谅,有时一个人活得太长,总是需要一个谈话对象。” “我不知道你们还包括心理辅导服务呢?”果陀苦笑了一下,眼神中似有某种欣赏和……近似同伴的感情,再道:“是的,我就是二次大战时,德国纳粹党“制造”出来的人造武器“小女孩”之一,编号是零六。” 落日的余霞此时越过喷泉,落到女孩身上,像是要用最后的热力烧灼长老的身躯。 中央警署。 莫凡一边看着手上的汽车旅馆的初步现场调查报告,一边在另一本笔记本上抄抄写写——准备备用笔记本以防自己有个万一是他的习惯,但警探眉毛结成的死结却随时间而越来越紧。 死者和以往两宗命案情况相近,都是被高温却又异常的集中火焰烧死,尸体被烧至近乎见骨,特别是上半身,连头骨也变成锻烧骨,一碰即碎,和算完好的脚跟成强烈对比,情况就好像……死者是被一把火焰造成的剑斩过,且那些火焰该死的还会自由转弯。 “韦斯利·纳善。”莫凡拿起一张现场照片看了看,上面是现场发现的死者证件等物品,警官再喃喃道:“你就是那“马提亚”吗?要是你身上有那十二人的名单有多好……” 莫凡倏地沉默下去,心中有种不妥当的感觉。 “不得了不得了,妈妈咪妈妈咪啦。” 门外传来敲门声和力齐尔夸张的声音,莫苦笑了一下,道:“进来吧,门没锁——你自己也知道。” “你在胡说什么?我可是警队中的第一礼貌兼第二英俊先生耶。” 力齐尔推门而入,再道:“大消息,凤凰城那边的同僚抓到了那米奇会长。那家伙在一处酒吧喝醉闹事伤人,结果被抓到了,那边有人偶尔留意到我们发出的通缉令,打了个电话来问,要不要找人来引渡他。” “太好了!”莫凡马上站起,道:“对方的电话呢……对了,长途电话,长途电话……我要找出那十二个门徒的名单……” “一个人的历史就是全部人的历史。”果陀轻拨头发,开始讲述她的过去:“我们“小女孩”总共有八个……呃,我是说,最后还算是正常范围的,编号则由零一至零八。 “零八号出了意外自毁、零五号你们在日本见过了,至于其它编号的我也不清楚,我只确定我和零七号是较后期被造出来的,所以比较稳定。 “除了局部改变外表生理年龄外,我们各有一种至多种……天生的“特殊能力”,比如我就是制造幻象,而零七号最擅长治疗及令细胞活性化,制造我们的人叫自己作……w·w·。” 果陀顿了一下,脸上忽露出想吐的表情,好一会才再道:“这个人我不想多谈,我也不知w·w·是何意思,或许是“世界战争”(worldwar)吧。 “在柏林大空袭那天,我和零七号趁机逃了出来……嗯,详细逃亡过程就省略了,总之我们这两个异类在人类之间四处流浪,逃避任何可能的麻烦,当然也完全无法信任人类——最少我们那时是这样想,直到我们到了哥特市。” “哥特市?你指也是这个时间点?” 果陀摇摇头,道:“不,是更早一点的时间,当时我们偶遇上一宗火车意外,而宁……不,零七号她出手救了人,这就是我们意见不合的开始……嗯,要怎么说呢,之后零七觉得我们可以更……接受人类多一点,最后我们决定分开。 “她留在这儿生活,我则继续流浪,直至偶尔遇上某个中立者,再成为其中一员……接下来长时间隐居,以及学习魔法的单调部分就不提了。” “等等,那你之后又……” “别打断说书人,是听众的基本礼貌。”女孩露出似苦笑又像微笑的怪表情,道:“某天,我接到零七号送来,附上简单讯息的求救信,说她遇上麻烦,希望我来帮忙。” “麻烦?啊,抱歉,你继续。” “当我赶到哥特市,来到她家中时,她剩最后几口气,只来得及告诉我,她消灭了某个威胁全市的“麻烦”,希望我替她“善后”。啧,傻瓜,还真是二人一个样。” 黑猫忽地浑身一震,似把握到什么,再道:“那么说,“麻烦”是指炽天使事件吗?” “我那时没深究,总之事情解决了就算了,更重要的是,把有关“超现实”的一切——包括零七号自己的身世,都埋葬在黑暗中。这是零七号的愿望,我……我虽然和她意见不合,但这点我需要尊重她。” “原来如此,所以直至这次行动中途,你才逐步确定了麻烦是指“炽天使”事件?” 黑猫脑中整理了一下情报,道:“好吧,即是说,在原来历史中,没有贤人石的“雅各布”,在杀了三个人后,被零七号找上,二人几乎同归于尽,奇#書*网收集整理所以案件才不了了之吗……唔,长老,那么“善后”是指什么?” 女孩再露出刚才的怪笑容,继续说明。 圣人纪念医院,烧伤中心。 银凌海感到自己像在黑洞内浮游,又似是沿海沟下飘,慢慢沉往海的最深处。 意志消散,全身乏力。整个人似被由骨髓……不,是灵魂深处透出来的疲累包覆。 太好了,终于可以休息了,因为我的正义,已经有太多人死去。我累了渴了又错了,现在这个人形怪物终于可以休…… 喂! 谁? 回来吧,阿海! 瞬间,似是有条灵活又温暖的小蛇钻进自己口腔内,一道黏稠温热的液体同时进入嘴巴,腥中带点咸味,是……自己熟悉的血,人类的血液。 阵阵陌生的影像闪现脑海,带着无数不快及讨厌一类的负面情绪,是血液原主人的负面记忆。 喝吧,是血,是我们血族生命之源,回来吧。 对不起,我累了又死了,请让我休息吧…… 把血内的“杂质”滤掉,醒来吧,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我很累…… 气!想温柔一点都不行!我命令你醒来啊,猪头!你要是敢死掉我就杀了你! 最后这句违反逻辑的命令句像是发挥作用,新鲜的血液在吸血鬼体内活动,身体内每个细胞开始跃动起来,血液原主人的负面记忆被滤掉。 “吼。”银凌海喉头轻轻发出咆哮,然后他猛地睁开双目。 眼神逐渐聚焦,在自己眼前,不,坐在自己身上的是……手拿着医院血包的雯妮莎。 对方像是刚支起身子,她擦擦嘴唇边的血迹,脸颊绯红慢慢消退。 第199章 少女看到青年睁开双目,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道:“哼,肯醒来了吗?” “是……师……师父?” “你以为还有第二个人有这闲心来救你吗?” “这……你……”银凌海忽地口吃起来。 “嗯,你说变回人形?是果陀给我的魔法道具。”雯妮莎指指项上似颈圈的皮项链,上面还有一个银质苹果饰物。 女吸血鬼脸上忽瞬间露出古怪的神色,再道:“总之,这东西可以短时间内令我回复原状,而代价是……总之是那怪女人藏私,我念了很久她才拿出来……喂,你一直嘴巴碎碎念些什么啊?” “你……衣……” “喉头肌肉还没完全复原吗?算了,你肢体活动没问题吧,这东西只可维持……很短时间,我也是以猫型潜进来,摸清血库位置才变身偷血给你喔……怎么啦,b型血不合口味吗?” “衣……衣服……” “什么?衣服?” 雯妮莎终于听清青年的说话,再看看自己的身子。 匆忙披在身上的床单,因为刚才……嗯,“传送血液”之后,急忙半坐起身子而滑落一旁,令少女以出生时的状态坐在银凌海身上。嗯,简单点来说,除了脖子上的饰物外,其它地方就如婴儿般赤裸。 “色色笨……笨驴……你一醒来就只注意这些地方吗?” “不……没有……”青年近乎反射神经般再补上一句:“而且事实上也没什么看头……” 女吸血鬼一拳往青年脸门轰去。 莫凡深吸口气,以压抑着怒意和失望的声音向电话话筒道:“前辈,就是这样,他只知道这么多?” “是的,我们搜查过他在这儿以假名租下的公寓,找到一些文件档案的复本,内容也和他说的相符,我已叫人准备传……嗯,传真给你们——抱歉,这些新科技我自己还真搞不懂。” “是吗……那么……谢谢,麻烦你们了。” “甭客气。”电话挂断。 莫凡再次坐下,拿出笔记本,方便自己整理思绪。 好了,现在总算知道那十二个门徒的名单及简单的个人资料。 根据两边的资料分析,门徒领袖“彼德”的真名,已经得到胖子米奇的确认。而“腓力”的身分,也总算经由医院协助对比出来了,另外就是“马提亚”,也即韦斯利·纳善。剩下来还有九个真实身分待确认,而那没变成焦尸的“雅各布”就是其中一个。 因为第四个目标算是个“大人物”,今天晚上他又有个“大节目”。局长会分配更多同僚帮忙,这样就算有“九个疑凶”也有足够人手帮忙,但…… “喂,老莫!”走廊另一边忽有人喊他。 “怎么,老黄,什么事?”莫凡回头,对方是新调职来的华人警员黄启法,二人不知为何一见如故。 “上头说一小时后要开会,讨论今晚那“大节目”的人手分配和布防什么的,局内“有字号”(指巡警以上职级)的都要到“大房”(指会议室)开会啦。” 哥特市,下城区,某住宅区内。 果陀来到住宅区附近的某个公园内,再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稍前方就是零七号的……嗯,“家”。而如果自己估计正确,可以依靠“过去的零七号之行动”来完成自己的备用计划。 “喵!” 沉醉在思考中的果陀猛地转过头来,一头黑猫在自己前方哀叫着。 “嘿,怎么了,雯妮莎,你的爱人还是死了吗?” 黑猫没有回答,见对方没有攻击动作,也没有给予食物的意思,转身走了开去。 “啧,认错人……认错猫吗?” 然后长老脑中再次浮现雯妮莎知道那“真相”时的反应、说话……而且还有那该死的眼神,和当年零七号看着自己时,一模一样的眼神。 “等等,吸血鬼,你要干什么我不阻止你,但那眼神是……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了,就是刚才“果陀”的典故,所以这就是你的报、复、吗?真是可悲。” “你在胡说些什么?” “无论是“果陀”还是“历史观察者”都一样。你躲在幕后,静静看着人类腐朽,你不会主动害人,因为这就和制造你当成武器的人类一样。 “但是没任何事情可以阻止你隔岸观火,见死不救,而这更是你当年“赶不及”回哥特市……又或是讨厌我家笨驴的理由?果然是很伟大,绝无私心的中立者啊。” 沉默。 沉默。 再沉默。 “嘿,小猫,这激将法层次太低了,要是我承认我就是这样的“坏人”,又如何?” “……” “我用魔法令身体半永久的维持在这个状态,又改造自己的右眼,就是要用这一切……用这眼睛看着人类,我要一直待下去,看下去,亲眼见证人类自行毁灭,人类的灭亡——而且不受任何“外力”,包括那见鬼的贤人石影响。 “这套“人类自我毁灭”的戏的包厢是我的。” “……” “我不会去救那小鬼的,不过看在你为救爱人,千方百计的想说服我……这东西你拿去吧。” “这是……项链?” “是诅咒道具“后母的慈悲”:有慈悲,但是有限,而且总带某种恶意。你可以用它诅咒自己,藉此以毒攻毒,中和……或暂时中和你那兽化诅咒,视乎你自己灌注的诅咒有多强大。 “我建议你最多“诅咒”三分之一就好了,这道具力量强大,而同一天内无法重复使用,你自己注意。” “谢……谢谢。” “嘿,就算那小鬼真醒来,就如我刚才说过,别告诉他“真相”,原因我不想重复——那义眼的事,也不是开玩……” 一道手挽塑料袋的人影倏地经过公园前方的正门,把果陀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是零七号。 中央警署。 “妈妈咪啦妈妈咪啦,又有新消息啦!”力齐尔在走廊的拐角处猛地闪出,一把抓着莫凡,又是一贯连珠炮发的道。 “什么?案件有新进展吗?” “是啊,有个自称是第三死者韦斯利父亲的人到法医处闹事,说我们未得他同意就验尸,要求赔偿。后来更袭击警卫,现在待在拘留所内……啊,对了,他还有前科,这些纪录文件我做了复本,刚才找你不着,统统放在你桌面上啦。” “谢谢你……不过,这件事好像和案子没关系吧。” “喂喂,是哪个人说只要有任何相关的情报,都打听回来的啊?” 莫凡老脸一红,道:“抱……抱歉,我一时急躁了,局长刚才听了我的调查建议后,没有什么反应。” “老兄,这部分你就要问我消息灵通的力齐尔大人啦,”黑人一手撑墙,摆出一个耍帅的姿势,道:“你想叫局长建议那尼古拉斯取消今晚的造势大会? “你不知道局长和那过期三k党的是大学同学,早已认识,二人一直眉来眼去很久了。今晚的“大节目”是尼古拉斯上次失言后救亡用的,叫他取消不如直接杀了他吧。” “……” “不是我说你啊,老兄,这些政治东西虽然别搅和进去,但你想混得好,绝对需要知道的啊……啊,对了,险些忘了,法医那边有了那韦斯利的详细验尸报告,那个新来的女法医手脚还真快,我替你拿了,也把它放在桌上,就夹在那几本裸男杂志中间。” “嗯,谢谢……等等,我的办公室内没有裸男杂志。” “我知道,那也是我放进去的,在严肃的生活中要混入些调剂啊,老兄。” “喂!” “噗,伙计,你还真相信啊?开玩笑的啦。我又怎会这样做呢?我放的只是普通的裸女和sm女郎杂志啦。” “原来如此,我放心……喂!” “哇哈哈哈哈……” 圣人纪念医院。医院员工休息室。 银凌海发出一声痛哼,一边把从员工置物柜内偷……不,是暂时借用的西服穿在身上。当然,一直穿着的皮衣及其它手枪等装备都烧毁了。 虽然身体已经能活动,但身体各处,包括脸部都仍包扎着纱布,纱布底下是仍然……“焦黑”般的皮肤,阵阵痛楚自各处,不,是全身所有部分传来。不过最痛的是鼻梁部分,那处刚刚承受了某个暴力中毒者的猛烈一击。 青年身旁负责把风的雯妮莎——已经变回黑猫形态,此时道:“唔,果然是这样吗?净化之焰的确厉害,完全拉慢了身体再生的速度……对了,笨驴,你在汽车旅馆时为何……嗯,失准?” 侦探似想避开这个话题,期期艾艾的道:“当时……不,我那时是为了救……那些市民而已,是本能反应。总之,我会注意不犯同样的错了。” 银凌海言毕,戴上一顶男用软呢帽,好更方便隐藏行动,然后望向镜子,视线却在下一秒马上移开。 用简单点的说法,镜子内是个穿上衬衫配外套,似是刚自古墓内逃出来的木乃伊,在绷带的夹缝间还可以看到焦黑溃烂的皮肤。吸血鬼侦探增加了吓哭孩子和随时可在游乐园鬼屋兼职的能力。 “哎……” 随着四肢活动,阵阵痛楚再度传来。 不,冷静点,痛楚只是主观意识,只要不主动注意它就没事…… “对了,笨驴,”黑猫这时用小心翼翼的语气问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嗯,我想过了,我们没有果陀长老的侦测贤人石能力,现在也和她失去联络。 第200章 所以可用的线索就在凶手,也即“炽天使”的第四个目标上。” “但我们不知道那第四罪人是谁啊?” “我不知道,但莫叔知道。我清楚他的性格,定会咬着案子不放,更加上在汽车旅馆那么一闹,他更会死盯着这案子,所以我打算用老办法,紧盯着莫叔,可收集情报之余,又可知道警方的行动,这是这情况下,成功率最高的方法。” “是吗……” 彼此已有某程度了解的青年转过头来,奇道:“怎么啦,师父,你想说什么?” “没有……总之,是到警局那边调查吧,那就去吧。” 中央警署,会议室。 “各位,”队长向各人朗声道:“今晚在中央公园的晚会,虽然是跨警区合作,但人手还是很紧张,根据莫……不,根据我们调查的情报,“炽天使”极可能混入会场。 “大家稍后手上会有疑凶的九个可能的身分数据,请特别注意。另外,千万别走漏风声给传媒,被我知道的话,我会先阉后杀,我保证。” 正在聆听的莫凡暗自摇头,并非不满对方又带过自己的功劳,而是担心市民的安危。 “老天,力齐尔,”莫凡以手肘顶顶身旁闭上双目,似正在思索案情的黑人,小声道:“我还是那句话,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取消大会,找人保护尼古拉斯,待我们抓到……喂,你在在听吗?” 黑人智者无意识的点点头,然后继续进入梦乡。 同一时间,中央警署。莫凡的办公室。 黑猫钻过窗户上方的狭小通气口,落到窗台上,前肢再灵活推开横档的锁。 窗外的青年手指紧抓外部的窗框条借力,把窗户下侧框部分往上推,然后再笨拙的钻进室内,着地时还踉跄了一下。 “哎……” 非常简单的动作,但身体立时传来极痛,银凌海不由眉头紧皱,咬了咬牙。 “喂,没事吧……如果不成,就……撤退吧,事情交给果陀就算了。”雯妮莎道。 “不,我没事的。”青年深吸口气。 是的,别去特别想它,痛楚只是主观意识。 “对了,笨驴,我们到这儿干什么?” “我想找莫叔的笔记,他有个习惯……”侦探忽地顿住,目光落在办公室的桌上。 “哼哼,是色情和……啊,是sm杂志吗?你莫叔原来好这个调调啊。”黑猫目光落在封面身穿暴露皮衣及持皮鞭的女郎处,再哼了一声,小声道:“也长得不怎么样嘛,死笨驴,这样你也眼前一亮,我真怀疑你品味。” “师父,不是啊!我是指杂志旁的那些调查报告啦。”青年假咳一声,再补充道:“而且莫叔也是男人,看这些……偶尔看这些……这些成人杂志是很正常啦。” “为什么我好像听到某人对自己养父形象破灭的声音?” “别……别玩啦,师父,请替我把风。”青年深吸口气,一边检查抽屉,同时从口袋掏出铁线开锁。 “你在找些什么?” “莫叔有个只有少数人知道的习惯,他会把调查的数据重点写在笔记本……分别两本笔记本上,特别是某些不方便写在调查报告上的事和个人意见。” 青年顺利开锁,拉开第一格抽屉,道:“除了随身携带的一本外,另一本则放在暗处,以防自己工作途中有任何……不测,也有人知道他正在干什么,当然只有较亲近和他信任的人才晓得此事。” 侦探顿了顿,伸手摸向抽屉下方,那儿竟贴有一条有伸缩性的皮带子,以此夹着一本笔记本。 青年再拿出笔记,续解释道:“莫叔说过,因为这个时代和我当警察时不同,警察良莠不齐,有时小心同僚比小心罪犯重要。所以他才努力要令警队回复应有的模样,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也坚……”银凌海忽然顿住,因为他发现自己不想,又或是无法说下去。 整个属于莫凡的办公室像是有了生命,又或者说,室内的一切都似感染了其主人刚正不阿的特质,正在敌意的盯着这个蹙脚的侦探,自以为是的“继承者”。 “……” “喂,笨驴,你……你想念他吗?” “我……我只是想念所有……大部分我喜欢的人。” 青年没再说话,只是左右两手齐动,一手翻笔记,另一手则翻开桌上的各文件,争取时间收集情报。 果陀藏身在树丛中,静静监视着前方零七号的家。 大门倏地打开,从室内步出一名男子。他正欲举步,忽地又回头,以忧心的语气道:“亲爱的,你真的没事?” “没什么,你别操心,只是你要小心点。” “安啦,老婆,我只是负责外围警戒罢了,就算那炽天使出现——啊,这件事还是机密,别告诉邻家那大婶,她简直是八婆中的xo,总之我是待在离中央公园会场最远的地方啦。” “……” “好啦,你和孩子待在家中,工作完后我马上回来。” “老公。” “嗯?” “你知道,我爱你。” “我也是。” 二人轻轻亲吻。 “嘿。”正在“幕后”看着的果陀一如以往的想冷笑一声,却突然发现脸部肌肉忽抽搐起来。 中央警署。 “把握时间啊,笨驴,”雯妮莎有点不耐烦的道:“已经知道第四目标是那个什么尼古拉斯,这样可以开溜了吧。笨驴,别以为你喝了血就万事ok,你现在身体虚弱,连一个三岁小孩都可以打死你啊。” “我明白……”青年正把看过文件档案回复原状,却又倏地顿住。 “怎么了?” “时间、血……等等,是了,是时间,”侦探双目像是失去焦点,喃喃道:“是的,师父,你说得对,我一直都忽略这一点,现在不是我身处的年代,现在是一九八x年,二十年前,没有互联网,没有手机,“csi”一类讲述犯罪鉴识的影集也没流行。” 雯妮莎没有说话,女吸血鬼知道青年又进入了“接近真实”的思考状态,不宜打扰。 青年忽快速翻查桌上文件,特别是第三死者的验尸报告和某人的前科纪录。 黑猫的三角耳忽动了动,它忙道:“不好,有人来了。” 脚步声于门外响起。 电视响起新闻播报员的声音:“今晚是市长竞选候选人之一尼古拉斯·庞德的造势晚会,日前庞德于公开论坛上,偶然说出疑似白人优越主义者的意论,令其支持率大幅下降。此次他的演讲被外界视为挽回民心的行……” 女人——零七号摇了摇头,收拾好散落在一地的玩具,她再步进厨房,打开储物柜,拿出一只木造鸽子出来。 零七号深吸口气,闭上双目,沉默下来似是冥想,额头再轻碰鸽木雕的头部。 “零六号,这是我给你的第二个讯息,”女人喃喃道:“这“信”的讯息量相当多,应该要花一段长时间才能到达你身边,而且自从做了“那件事”后,我的身体和魔力已经越来越虚弱,更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 女人顿了顿,再道:“这封信是以防你来到,而我……不在时,你可以知道所有详细的事。 “总之,我不知道那“麻烦”为何变得那样……厉害。可能和我们不稳定的能力有关,也可能不。但我现在肯定,他就是当年火车意外时,我为救他,而给予部分“力量”的人——那也是我们争执的开端,不是吗? ““力量”来自于我,我可以感应到……唔,我有责任,部分责任也是责任。如果我……零六号,请用你擅长的幻觉能力,帮我善后,我不想他们受伤害,我想……” 中央警署。 莫凡打开办公室的门,却眉头一皱,室内没有任何异常,却有种……奇怪的感觉。 嗯,力齐尔说……该死,他还真的把文件档案夹在色情杂志内! “呃?”莫凡发出惊讶的声音,拿起调查报告等文件,其中两份文件像同时被人匆匆翻过,各自与某页互相夹着。分别是第三死者韦斯利的验尸报告及……死者父亲的前科档案? 是力齐尔自己翻看过吗? 莫凡坚决的摇摇头,不由打开两份文件中成“之”字型互相夹着的页数。 唔,没什么可疑,看来是自己多虑……等等! 警探整个人愣住,双目似是失去焦点,嘴巴开始喃喃自语。如果力齐尔在一旁,就会知道这是莫凡“接近真相”时的思考状态。 “不不不,这太荒唐了,而且很短时间内就会被发现的,不过……该死! “我自己也说过,要从对方的角度来思考,凶手是个狂信者,不过是个狂信者,是个普通的市民,当然没有刑事鉴识的专业知识,即使设计诡计,也是以自身知道作为前提,所以……唔,要马上确认……对了,法医处……” 莫凡匆匆拿起电话。 第六回解谜者 某栋大厦的天台处。 青年双足落到混凝土地上,忽脚下一个踉跄,近乎摔倒。 “先休息一下吧,笨驴,不是说那造势大会离还在有半……不不,是一个小时多才开始的吗?” 黑猫跃到一旁的电箱上,尾巴不住左右摇摆,分析道:““炽天使”也是个普通人,情报来源有限,之前他可能本身熟悉第三名死者,才比警方更快找上他,现在的第四目标是个公众人物,反过来说更难接近和掌握他私人行踪吧。” “嗄……我明白……”银凌海半坐倒在地,呼吸已开始紊乱,浑身如被无数尖锥戳刺,青年再道:“这也是他泡制这……“外行人诡计”的目的之一。” 第201章 “诡计?”黑猫三角耳动了动,忽道:“对了,你刚才发疯似的赶路,还没解释清楚啊,笨驴,说一说,我要知道。” 侦探咬咬牙,除了争取时间回复体力外,主要是暂缓一下全身上下的痛楚。 他不解的看了自己师父一眼,道:“我一直忽略了这一点,因为还没意识到这是一九八x年代,这时的一般人,和我们那时对犯罪调查等的认知非常不同——特别是“csi”一类的电视节目还没出现。” 雯妮莎等待青年继续解释。 “简单点来说,一般市民对犯罪侦查还有不少误解——其实现在也差不多。”前警员不知不觉被打开话匣子,道:“最有名的就是陪审团的“csi效应”,也即陪审团要求所有有关没关的证物,都要有详细的化验和分析。 “其它的比如现场留下指纹,指纹就一定是完整的、纵火烧尸就一定可成功毁尸灭迹等等。” “纵火烧尸?所以你是指三名死者的尸体有问题?”黑猫不知为何,一副谈兴正浓的模样。 银凌海却又摇摇头,道:“不完全正确,基本上要把人体烧至不能辨认是很困难的,即使火葬场的尸体火化炉,在焚烧尸体后,也要把骨头再碾碎——当然,这是指一般凶手而言,“炽天使”就没有这个问题。” “那么?” “但“炽天使”本身应该没有意识到这点,只是和一般人一样,认为放火烧了尸体就行了。当然高热会破坏dna——要是尸体烧得够完整的话。” 黑猫眯起眼睛一会再睁开,道:“所以问题就出在汽车旅馆那第三名死者,他燃烧得不完整的尸体?” 青年又古怪的先点点头再摇摇头,道:“严格来说,是尸体那还算完整的脚踝部分——这点要“感谢”炽天使那不合常理燃烧的火焰。不过能否抽取足够样本作化验是一个问题,这个年代dna分析还没普及又是另一个问题。 “另外,器材、行政程序、人手都要考虑,最少绝不可能如电视影集般,探员拿出样本,等五秒钟就能马上知道结果——即使在我们的年代都一样……离题了,总之,刚才莫叔的报告上也没有任何dna化验的资料。” “喵的,那你说一大堆是在戏弄人吗?”黑猫怒吼了一声,旋又似想起什么,竟又低声下气的道:“不好……不好意思,你继续解释,我想知道,很想知道。” 青年抓抓后脑,再疑惑的瞧瞧雯妮莎,道:“你那时提及“血”提醒了我,虽然没有替死者作dna鉴识,但为了协助辨识尸体身分,法医从死者还算完好的脚骨骨腔中取出骨髓,才辨识出死者的血型:ab型。 “也即第三名死者……“韦斯利·纳善”的血型是ab型的。” “所以?” “这点本身没什么意义,而且我们获知的十二名门徒名单,只是姓名种族等简单的数据,也不包括血型等身体资料,相信警方也一样。 “但假如同时有“韦斯利”父亲的前科纪录——当然包括各种个人资料,就看出问题了,答案就是血型遗传问题——韦斯利父亲是o型血的。” “什么?” 木鸽彷佛慢慢涌出一阵白光,零七号深吸口气,继续喃喃道:“是的,我就想你这样善后……零六号……不,我的同伴,我的同类啊。我们的“时间”和人类不同,我们的时间在“出生”时已经冻结,而我……我很庆幸有他们,他们令我的时间再次流动。 “原来……原来被时间追逐的时候,我们才真正活着。“生命”有时只是指自己的命,有时却指其它东西。零六……不,姐姐啊,希望你终有一天能明白。” 满身大汗的零七号彷佛用尽全身力气,她放开木鸽,木头外表开始变化扭曲,变成一头活鸟,再笨拙又缓慢的朝窗外飞去。 零七号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休息。 对了,那时那救了自己的年轻人……希望他能撑下去吧,当时自己也没多余力量帮他…… 说起来,那人总有种怪异的亲切感……不,想太多了…… 零七号再次站起,做出门的准备。 中央警署。 “我没记错的话,那叫血型……遗传关系吧。”莫凡看着手上一张传真过来的图表,道。 警探手上的纸是个简单的图表,其中某些格子内的内容,以粗笔在底下画上斜线。 父母的血型与子女的血型遗传关系表: “是的,警官,你没有记错,”电话另一头传来一把冷静而又似无机质的女性声音,道:“假如那名疑凶的血型是ab型,而其直系亲属,即其父或母任何一方是o型血的,这是个不可能状况。要么是取样错误,要么是彼此并非直系亲属关系。” 莫凡吐吐舌头,暗忖对方就不能讲“人话”吗,再道:“简单点说,韦斯利的老爸是o型血的,那他的老婆无论是什么血型,下一代都不可能是ab型血,也即是说,那在汽车旅馆挂了的家伙不是韦斯利了?” “如果你确定二人的确有血缘关系的话,”对方仍如机械人般道:“那你这个推论可以成立。当然,你要更确定的结果,我可以带样本到大学那边作dna分析,不过需要一星期左右……啊,dna即是脱氧核糖核酸,你知道吧?” 莫凡忽假咳一声,道:“哦,这个dn……嗯,我大致知道……总之总之,非常感谢你,嗯……法医小……” “我叫康薇尔,凯·康薇尔,新到任的助理法医。” “非常谢谢,康薇尔医生。”莫凡急忙挂上电话,然后朝大门冲去。 “那么说,死者“马提亚”原来并非“韦斯利”吗?也即韦斯利本人就是凶手:“雅各布”就是韦斯利·纳善。” 黑猫不由点点头,回忆起汽车旅馆时的情况,再道:“我明白了。凶手,也即“雅各布”杀了人后,纵火烧尸,又把自己的证件皮夹一类的留在现场,好误导警方一下子,以延长自己被发现的时间?” “是的,之前两宗案子,凶手都会焚毁现场,独是汽车旅馆时,他的行动有不自然之处。” 青年道:“我猜,突然做成的天花板火洞,是为了告诉其它人案子是“炽天使”做的,之后他才离开还算完整的现场,却在路上却被我们截着,故他到那时才真正展现原来天使的火焰威力。” 银凌海登了顿,再道:“当然,这一招在现代是行不通的,因为一般人对dna的认识及分析技术已经很进步了……谈回正题,这“外行人诡计”某程度上来说,对我们很有利。” “有利?”黑猫一副好学的学生模样。 “嗯,凶手利用了这个诡计,这样警方就不会留意“韦斯利·纳善”这个身分——最少短时间内不会。但反过来说,既然他已经能用……你们说的那种“遥控炽天使”的厉害攻击方式,又何需想出这些“低层次”的人类诡计? “所以我猜想这诡计,同时也为了掩护他某些能力的弱点——这诡计即是俗称的一鱼三吃。” 黑猫听罢,想起汽车旅馆,自己弟子突袭“炽天使”时,附近有人突然大叫的事,遂道:“唔,我明白了……最有可能的是,第一,凶手在每次行凶后,都需要时间……嗯,休息、充电一类。 “第二,现在的凶手虽能遥控可变成人形的火焰,但有距离限制……嗯,从汽车旅馆那时来看,应该在二至四百米左右——现在消化了第三个灵魂后,可能更远。也更可能需要他本人肉眼观察到才能顺利操纵。” 青年点点头,深呼吸一下,忍着身体痛楚而站起身来,道:“所以他才需要尽量拖延自己被找着的时间,更何况已经有三宗案子了,第四目标又是市长候选人,警方定会更有防备,所以风险少一分是一分。” “好了,出发吧,时间不多了。”侦探言罢,正欲举步,却又手脚迟钝的被绊了一下。 “喂,没事吧?笨驴,你还是再休息多一会……对了,果陀那女人原来还有很多压箱底的绝招,可以应付有余,我们就别急吧。” “唔,好吧,”笨驴点头道:“我也觉得这是个好提议。” “是吧,我就是说……”雯妮莎倏地顿住,因为发现青年正盯着自己。 “好啦……师父,是怎么回事?” “喵……喵?”可爱的小猫咪侧侧头。 “拜托,别玩啦,师父,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也是。”银凌海静静看着雯妮莎,再道:“是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还是果陀有何特别计划,而我不方便在场?” “……” “你不说,我也仍旧会赶去中央公园,结果是一样。” 黑猫忽地跃到青年前方的半截混凝土柱上。 雯妮莎再盯着对方双眼一会,又一会,确定了眼前这物体完完全全就是花岗岩的同义词。她叹了口气,道:“笨驴……阿海,你真的要……继续前进吗?即使发生了什么事,知道了什么,也要继续前进吗?” “师父,现在不是玩问答游戏的时候。” “回答我。” “我们不是第一次讨论这个,师父,你也知道答案。” “但我想听你再说一次。” 无论是眼神,又或心电感应传来的情绪,种种都告诉青年,对方和她形容自己是美丽大方又可爱的美女的时候一样认真。 于是银凌海半跪下来,与雯妮莎平视,才道:“是的,我犯了很多错,令很多人因此死去,我没办法令他们死而复生,我只能、只可以守护在生者,而这是我的……唯一的救赎,我的……私人包厢。” 第202章 吸血鬼顿了顿,整理一下顶上的软呢帽,又似下意识的拉下帽缘掩盖右眼,再道:“莫叔、凯阿姨……还有很多很多我在路上遇到的人,他们都为了保护我,守护正义,选择牺牲自己生命。 “我继承了这些,这是传承。所以我要继续前进,继续守护,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黑猫的双目闭上,好一会再睁开,语气中有某种……接近悲哀的东西,道:“那时你养母病危,我也犯过这“沉默”的错,同样的错我不想犯第二次。而且你很努力,你一直很努力,所以你有这个权利,你有权知道这个真相,然后……做出选择。” 暂时得到生命的鸽子于空中绕了一圈,然后像是被什么牵扯着般,飞落较远的草丛处。 果陀伸出手掌,轻轻抓着鸽身,半闭双目,静静“阅读”鸽子内的讯息。 “嗯,因为贤人石出现的关系,令零七号写了在原来历史中没有的第二封信吗?”女孩喃喃道。同一时间,“原来历史”的回忆及“被改写历史”的信的内容,在脑中同时出现,一如同时自左右耳传来的立体声。 零七号坐在沙发上,一看就知道是勉强支撑回来的,而且已油尽灯枯,只剩一口气。 “抱歉,零七号,我……来迟了,我……已尽快赶来。” “不要紧,你肯来,我已很感谢……善后的工作就麻烦你了。” 沉默。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不?零六……我的同伴啊,“生命”有时只是指自己的命,有时却指其它东西。我很高兴遇上我的丈夫,很高兴有了孩子,他们令我的时间再次流动,有了他们,我才真正活过。 “拜托你,用你的幻象制造我离开的“虚伪事实”,好埋葬这一切。这样我丈夫,以及孩子未来等都不会有什么……危险及麻烦。” “好吧,我理解了,虽然我认为为了人类做这么多东西,实在有够不理性。现在你除了虚无外,什么也得不到。” “不是的,零六号,我得到了“人的身分”,我们不是人类,但可以努力成为人。我会死,但我在孩子中活着,如此传承又传承,这才是生命,零六……不,姐姐啊,我愿你终有一天会明白。 “零六……不,姐姐啊,希望你终有一天能明白。” 信件结束,回忆也是。 果陀睁开双目。 零七号,你最后的那个眼神……那个该死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前方屋子的大门倏地打开,这个时空中的零七号步出。 然后,女人忽地止步,回头望向屋内,低低又轻轻的道:“好好睡喔,妈……妈妈很快就回来的喔,我的乖乖,阿海,要等妈妈回来喔。” 再然后,因为仍是初春,天气犹带寒,女人——零七号,又或是宁夕映,给自己围上围巾,好不让人轻易看到自己的表情。 “吼!” 吸血鬼粗鲁的抓起黑猫,将整只猫提起,咆哮道:“我给你三秒钟!告、诉、我你在说谎!就如你一直在黑暗女神——我女朋友岱莉雅的事上骗我一样!” “你还是发现了吗……”雯妮莎深吸口气,道:“不过在这件事上,就算你给我三万年,我的答案都一样:阿海,你是“小女孩”之子。当年你母亲临死前拜托果陀,制造“虚伪事实”,令所有人以为她没死,只是和情夫离家出走……” “荒谬,我不相信!” 黑猫没有反抗,只静静的看着侦探,道:“根据原来的历史及果陀的分析,今天晚上,零七号会去对付炽天使,你……可以去确认,又或是……选择,不过你要小心你的义……” “x的!别又再未得我同意前,胡乱替我决定什么!” 青年手一松,黑猫于空中翻滚的着地,它再一抬头,对方已然不见。 “等等,笨驴,我没说完,还有那义眼……” 中央公园,山羊草地。 草地的中央处已搭建了一个大平台,台前方的空地上已聚集了大批支持者。 人群传来鼓掌及欢呼声。 市长竞选候选人:尼古拉斯·庞德步上讲台。 人群安静下来。 “各位……神谴责这个国家,谴责这个城市。”尼古拉斯夸张的展开双臂,给人一种身体像是变大了的错觉,道:“我们看到什么?我们看到市政府各部门毫无效率,我们看到街上已不安全,持枪的凶徒在街上走来走去。 “但我们看不到有人干些什么,看不到有效率的警队,看不到想改善这一切的市长。有很多人听到我上次那番有关白人以外,对其他种族看法的言论,他们误会了,而且那不是重点,重点是……重点是…… “对了,如果要谴责我,请谴责我的热情吧,我太希望拯救这个城市了,我没有任何歧视,我没看不起那些黑鬼和黄猪……不不不,我指我没有看不起任何种族。总之,各位,我对改革的热情就如火焰……” “啪。”夜空中彷佛响起拍动翅膀的声音。 似是于虚无中被对方的热情吸引,于台下稍远的一角忽地冒出火光。 “是……火……火……” “老天,是那火焰天使啊……” “他原来是助选团来的吗……” 很遗憾,某人的这句黑色幽默,迅速被大量尖叫声掩盖。 同一时间,中央公园,山羊草地南边入口。 “老兄,你说那犯人“炽天使”就是韦斯利?”力齐尔跟着奔跑着的莫凡,问道。 “是的,就因为太过集中注意力在“可能的”九名疑犯身分上,反而韦斯利这个“死人”就等同短时间内隐形般。” “那我们要怎么办?” “先找出……” 集会场地传来惊呼声。 第七回最后的天使 距离集会场地约几百米外,北端的小山丘上的树林处。 “下流人真是虚空,上流人真是虚假,放在天平上就必浮起,他们一共比空气还轻。尼古拉斯·庞德,你犯的罪是七罪中的“傲慢”。” “雅各布”,不,应该是韦斯利·纳善,边从高处下望,边喃喃续道:“没能亲口告知你自己犯下的罪行,实在是某种遗憾……不不不,我不可以骄傲的。抱歉,庞德先生,愿神怜悯你的灵魂。” “请你住手吧。”背后步道忽地传来声音。 “谁?”韦斯利顿时回头。 发话的是一名外表约二十七、八岁的女子,披着围巾,就似一名普通的家庭主妇。 “唔,你的魔力……力量很强大,而且像是混合了……嗯,三或四种不同的东西。”女子皱皱眉,擦擦额上的汗珠,道:“所以只要一发动,就很容易被找出来,相反,你不发动时就很难找到你。” “你是谁?你是怎样找……” “怎样找上你?你体内的力量……最少有部分力量来自于我,我可以感觉到你的所在,不过要花一点时间和气力。”女子喘了几口气,双手下垂,彷佛连擦汗的小小气力也要节省起来。 “来自你?” “那宗火车意外,你记得吗?当时我……我把部分力量给予你,让濒死的你复生——我的同伴没说错,那原来是个错误。” 韦斯利愣了一下,又一下,却忽地笑了起来,道:“老天,原来是这样……你是我的恩人,不,是我的天启……” 他倏地又顿住,似刚发现自己说了脏话般,挺直身子,低头有礼的道歉道:“啊,十分对不起,方才我失礼了,这城市的邪恶力量太强,而且恶魔手下众多,令我很紧张。对了,女士,是神叫你来协助我的吗?” 女子闻言苦笑了一下,道:“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因为救你这件事,的确令我开始思考另一条道路的可能。如果说什么报恩,就当成大家扯平吧。” “女士,你太谦虚了,请你稍待,我先完成神给予我的使命,然后我们坐下来谈谈,喝个茶什么的。” 女子摇摇头,道:“人类常说的什么神啊永生一类的,我其实都不大懂,我只知道,拥有人的心,却配上神的……近神的强大力量,只会是个悲剧。一个既伤害自己,又伤害别人的悲剧,这点我很了解,纵然学费真的很贵。” “……” “我并非什么正义英雄,对什么保护世界也没兴趣,但让你的力量继续膨胀,你会威胁到全市……还有我的……我的家人,我要保护他们。而且归根究柢,我对你也有某种责任……嗯,是所谓命运的纠缠吗?总之,我……我,宁夕映今天一定要阻止你。” 女子顿了顿,深吸口气,没有什么咒文手势一类,只是右手握握拳,一股巨大的压力,立时自四面八方压向韦斯利。 “不……不好……”炽天使操纵者不由大喊起来:“回……回来……” 同一时间,草地上的讲台处。 无视引力的火人形缓缓展开背上的三对焰之翅膀,胸前的晶石发出光芒,而大大小小的羽毛状火焰随风往四周飘飞,彷佛天空下起小小的火雨。 充满热情的市长候选人吓得倒坐在地上。 两道人影推开人群,一先一后的冲上台,挡在尼古拉斯前方。是莫凡和力齐尔。 “老天!那家伙……那火人……浮在空中?”力齐尔眼珠近乎掉下来。 “别发愣!”莫凡摇摇头,同时拔枪在手,指向对手,道:“无论那是什么东西,它的目标就是那个过期三k佬! 第203章 力齐尔,带他走,我挡着这怪物。” “什么?” “马上!” 炽天使当然没有因为眼前凡人的勇敢而罢手,火翅膀离开本体,就直直往莫凡劈去,却又瞬间顿住。然后,火人急速往某个方向退走,速度快得像是跳窗逃生的奸夫。 中央公园北,树林步道处。 火焰组成的人形迅速自天而降,来到韦斯利后方,彷佛是狂信者的“守护天使”般。 像是被挤成人肉沙丁鱼罐头的狂信者再次得到力气,复站直身子,然后……低头祈祷起来。 “义人的路好像黎明的光,越照越明,直到日午。恶人的道好像幽暗,自己因不知什么而跌倒。” 太好了,就是两股巨大的力量啊……韦斯利的脑海中彷佛又传来声音,同一时间,“守护天使”胸前的晶石突又裂出一道口子,三对翅膀却高速伸展复又生长起来。 下一刻,火焰展现出如液态的诡异状态,其中一对突又扭曲了一下,如被洒下高纯度汽油的火焰般,先往斜里左右扩张,再往前一包,就如一对巨大的胡桃夹子,要把对手如鸡蛋般先碎后烧。 “可怜的女人,要知道,人不能强于兽,都是虚空。” “啪。” “鸡蛋”没有被压碎,已经满头大汗的女子轻哼一声,在自身面前出现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半透明圆球,把火焰挡在外面。 防御者嘴角处开始溢血,脸上也出现如陶器般的诡异裂痕,她再咬咬牙,圆球扩张开来,反往对手压去。 手持匕首的果陀待在较远处的树丛中,静静的看,又静静的等待,就如一个坐在贵宾席上的观众。 即使以魔力隐藏自己及抵挡热浪,两股力量仍自角力中心点涌来,令长老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很好,果然是这样,根据零七号的性格行为,她果然与“原来历史”做的事一样。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得多,要么待他们同归于尽,要是炽天使比原来的更强,那就待他打倒零七号,消耗得差不多时再出手,待回收贤人石后,按照原来历史善后。 很好的计划,可解决整件事,又可把干预历史限制至最低程度。 长老再掏出怀表看了看,表面的时间已经是十一时十五分。 唔,时间紧迫…… 被时间追逐的时候,我们才真正活着…… 我们不是人类,但可以努力成为人……姐姐啊,希望你终有一天能明白…… 果陀猛地摇摇头,像要把自己的脑子甩出去。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要集中精…… “嗄。” 长老背后传来一道低呜般的咆哮,很短的一声,却似是把所有野狼垂死的哀呜混合,再蒸馏成简单的一声。瞬间,女孩整条脊椎似被塞进无数干冰,全身皮肤冒出鸡皮疙瘩。 果陀回头,近乎生物本能的再后退两步。 “小鬼……不,银先生?” 木乃伊……不,青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更前方的战场。 是真的。雯妮莎……又或果陀说的都是真的。 那个女人……不,宁夕映没有舍弃自己,没有抛下父亲和自己,她没有和情夫躲在某个地方享福,她……噢,她只是死了而已。银凌海,你的生母原来只是死了而已。 只不过是为了保护你和其它人而死了而已。 “啧,雯妮莎还是说出来了吗?” 远处,半透明圆球开始在“角力”中败下阵来,逐渐缩小,圆球内的女人也半跪下来,就似下一刻就会被包围的火焰吞没。 “不!”吸血鬼双目成赤,一如在泣血,往炽天使冲去。 “银先生,你听我说……” “滚开!” 瞬间,果陀右眼瞳仁冒出五芒星图案。 “真灵义眼共鸣:空间冻结发动,坐标确定:寄宿者本体。” 同一时间,青年右眼眼球彷佛自行抖动了一下,一股古怪的拉扯力自圆球往银凌海身体涌去,侦探的身子有如陷进一个浮在空中又透明的泥沼般,四肢动弹不能。 “这是……放开我!” “你师父没警告你吗?唔……嘿,应该是你连对方话也没听完就走吧。”果陀脸上冒出一道细小裂痕,她喘了口气才道:“我由始至终也知道你是个危险、感情用事的家伙,所以在义眼上动了这个手脚——这个紧急安全装置,果然我是对的。” “我叫你放开我啊!” “冷静一点,根据原来的历史,零七号也是消灭了炽天使后,自行毁灭的,现在这个状况已经是最贴近原来历史……”果陀平静的道。 “你要我就这样站在一旁,看着……我母亲死去吗?该死!你半点也不明白,放开我!” “不明白的是你。炽天使的力量已开始见底了,这是消灭贤人石的最后机会,虽然我还猜不透双影的目的,是要令本来胎死腹中的“天使”完全降临吗……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果陀又喘了口气,道:“别再挣扎了,好吗?我不想浪费魔力在这些无聊事上。” 火焰的“版图”已越来越大,女人已整个人跪倒在地,圆球也越缩越小。有如在火焰海洋中慢慢沉没的小乒乓球。 “吼!不要啊!” “别感情用事,银先生。” 青年急促喘气,忽地顿了一下,然后才再道:“感情用事的是你啊!你……你根本就是在妒嫉憎恨我妈妈宁夕映。” “用虚假的事实侮辱我?这是个很差劲的战术。”果陀冷笑一声,嘴巴微微却连主人也没察觉的弯了下。 “是谁虚假?你们二人都是一样的“小女孩”,一样的孤独,但她……我母亲决定拥抱这个世界,结果得到爱她的人。你一直憎恨世界,结果只得到虚无。” 好吧,我理解了,虽然我认为为了人类做这么多东西,实在有够不理性。现在你除了虚无外,什么也得不到…… “够了,别再说了,银先生。”中立者长老半转过脸去,像是畏惧青年的眼神。 “她做了你最看不起的事:爱上你最讨厌的人类,却竟然得到你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不是的,零六号,我得到了“人的身分”,我们不是人类,但可以努力成为…… “没时间了,我要集中精神准备。请安静,银先生,别逼我先缝上你的嘴。” “她可以逃避,可以当不关她的事,但她没有。她为了保护她认识和不认识的人而牺牲,从那一刻开始,她就不再是什么人形武器,什么“小女孩”,她是人。” “生命”有时只是指自己的命,有时却指其它东西。零六……不,姐姐啊,希望你终有一天能明白…… “而你,艾丽斯·果陀,就算外表变成怎样,学懂再厉害的法术,你也只是头怪物,只会、只能躲在观众席上的怪物!” 姐姐啊,希望你终有一天能明白…… “该死!别再用零七号的眼睛望我!” 果陀猛地回头,一双眼睛狠狠瞪着青年,似要单用瞳孔把对方双眼挖出来。 同一时间,黑猫自长老视线死角处冒出,趁对方注意力完全被银凌海吸引住之际,奋力往上一扑,利爪往女孩右眼全力一抓。 “啊!” 果陀的眼吃痛一闭,青年身体压力一轻,获得极短时间的自由。 银凌海瞬间三指一伸,猛力往右眼眶内一插再一挖,竟硬生生把已化成真正肉眼的义眼挖出来。 “啪。”眼球连接用的视神经被撕断,再被手掌握得粉碎,血花、水状液体四溅。 “什么?”刚回过神来的果陀手背复又一痛,手中的匕首已然脱手。 持刃的吸血鬼往战场中心处冲去。 包覆着“乒乓球”的火焰倏地朝左右分开,圆球如被火烧得太脆的玻璃般,先冒出无数裂痕,再忽地整个粉碎。 半跪的女人如电池耗尽的玩偶般,上半身往后倒去。 一道火翅膀毫不留情的往下斩落,给予敌人最后一击。 “啪。” 焰翼下劈,却似是先擦过了什么才再继续挥下。半秒后,泥土地面成焦黑一大片,却没有命中任何肉体。 “呃?” 一道人影抱着女子,在不远处的步道着地。 吸血鬼搂着怀里的女性,伟大的侦探想说些什么,喉咙的肌肉却于此刻背叛主人,只发出意义不明的喊叫声。 不……不要……不要再来这些……本来有机会的……医院的那时候……汽车旅馆的时候……我看到她的……我可以道歉的……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误会了……我一直都误会了……现在我在这儿……醒来吧……睁开眼睛…… “谢谢……”女人——宁夕映只是喃喃道,声渐弱,身体逐渐无力,终至断气。而且非常遗憾的是,现实没有丝毫妥协,零七号在最终究也没有睁开双目,当然,也没有人知道她的道谢对象是谁。 不要……不要…… 青年刚才被火翅扫过的背项衣物服开始燃烧,冒出丝丝白烟。 对不起,是我错了……所有事情都是我的错…… 吸血鬼紧紧拥抱怀中女子,就如要把对方肉体挤进自己体内。 是啊,银凌海,一切都是你的错。你的坚持,只是一场笑话,你的正义,只给你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一个又一个的死人——包括你自己。 你的起点原来是死人,你的所有憎恨,还有爱,都不过是泡影。 “小女孩”零六号的尸体一如她的同类死时般,开始龟裂分解,化成无数碎片,再无声无息散于空中,就似连大地也拒绝接收这人造之物。 第204章 焰翅收束,韦斯利看着突然冒出的新敌人,喃喃道:“又是恶魔派来的手下吗……啊,我们的名字叫群,因为我们人数众多……” “充电”时间过去,三对火焰翅膀再次伸展。 尸体消失,有如从没存在过。而银凌海安静又缓慢的站直身子,完全无视已着火的背项,只是低头垂首,像个因做错事而被罚站的孩子。 身体各处一如在医院时醒来般,不住传来痛楚。很痛,身体很痛,心很痛…… 不,不是的,痛楚只是主观意识。所以不、许、再、痛。 软呢帽掉落地上,头颅、脸上的绷带略微松了开来,自项上纱布缝隙处冒出的头发,于瞬间皆尽成白。 方才匆忙插在腰间的匕首来到手中,吸血鬼剩下的左目发出猩红异芒。 “神啊……这……这并非恶魔的手下……原来是真正的恶魔……降临了?” 被毁容的可怖脸孔,黑色西服下是白色的绷带,在其缝隙处,可见之处皆尽是烧焦未愈的皮肉,右眼是个犹自冒血的血洞,左目则发出非人的红芒,而背上……火焰犹自在灼烧着肉体,就如一对焰之翅膀。 又彷佛眼前这个物体,是一头由地狱最深、最焦热之处爬上人间,遍体鳞伤却犹自站直身子,要向天空、向世界怒吼的堕落天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银凌海仰天咆哮,左右手往横张开,双手五指指甲前凸冒出,变成尖锐猩红的爪子。右手紧握的匕首如有意识般,抖动起来,刀柄末端的金属眼睛倏地张开。 痛苦、憎恨还有强大的自责迅速淹没银凌海的灵魂,使用者终于没有任何杂念,只是单纯的想毁灭一切——包括自己。 黑色“恶魔”往白色“天使”冲去。 “神啊,你的右手施尽能力,显出荣耀;神啊,你的右手摔碎仇敌。”身穿白风衣的狂信者喃喃道,也如对方般双臂一张,身后的炽天使也尽展六翅,复也往对手冲去。 没有战术,没有战略,单纯的直线攻击,黑与白的对决。 六片翅膀如巨熊的拥抱般包覆敌人,而且非常热情。 “笨驴!”黑猫尖叫。 青年继续直线前进,突破火焰,混沌匕首全力刺向遥控天使胸前的贤人石处。 在武器将要命中的瞬间,晶石彷佛有生命般,“身体”扭动了一下,以刚才破裂的口子迎上刃尖。 贤人石似被硬生生切割开来,分成两部分往左右爆飞。 浑身着火的黑色身影的冲势没有丝毫停顿,越过火人,冷兵器以原先轨迹继续前进,金属冷冷而坚持的刺入温暖的肉体中。 “喔。” 侦探——银凌海和门徒——韦斯利·纳善,双目近距离交会。 后者笑了一下,苦笑。 “至于世人,他的年日如草一样,他发旺如野地的花,经风一吹,便归无有。”门徒背诵出旧约中的诗篇第一百零三章第十五节。 刃身再刺入,直没至柄。 “我是……我只是为了拯救世界……” “那么我……是为了私怨……这一次是。” 银凌海放开刃柄。 韦斯利仰天倒下。 尾声奥丁2 门徒身体迅速崩溃,一如烧过已成灰的纸般,慢慢消散,剩下插在身体上的武器滑跌地上,刃柄末的眼睛已然闭上,整把匕首瞬间“长出”无数铁锈,彷佛把旧化过程以一百倍高速快转。 银凌海双足一软,也倒在地上,身上的火焰随着对手死去而快速熄灭,但手脚,以及身体边缘各处亦像他杀死的对手般,也逐渐崩裂开来。 直接冲入净化之焰中,灰色骑士将要灰飞烟灭,即使这时有再多的人血都一样。 “嗨。”黑猫安静的来到青年前方,半坐在他脸旁,视线和倒地的弟子平视。 “嗨。” 安静。 木乃伊……不,银凌海又沉默了一会,以一切已经没所谓的平静语气,道:“刚才……抱歉……语气重了,对不起,师父。” “不要紧,笨驴果然就是笨驴,没叫枉。” “我要死了吧?化成灰烬,一缕细尘?” 黑猫尾巴垂下,慢慢摇动。 仰卧的青年望向深邃的黑夜,他又举起手挡在额前,彷佛是星光太过耀眼,右手五指已开始散化成灰,再道:“很好,这样比较环保,不是吗?” “猪头,这个时候你还开这种玩……”雯妮莎忽地半转过脸去,像是要忍住别哭出……不不不,没有这样的事,卑鄙又自私的女吸血鬼只是想打喷嚏而已。 “别这样,我难得这一次有幽默感耶……无论如何,你那时把我变成吸血鬼,等于救了我……我的确欠了你,雯妮莎,谢谢你。” “……” 脚步声响起,果陀也步至二人身旁,手中拿着裂开成两块的贤人石。 黑猫没有回头,只冷淡道:“委托人,委托完成了,所以……你他喵的给我有那么远死那么远——这是我要求的报酬。” 长老把晶石放进袋子中,没答理雯妮莎,只看着青年,还有他的双目。 又是这种眼神……该死,就是零七号死前,看着自己的眼神。 姐姐啊,希望你终有一天能…… “银先生,你在笑,为什么?” “为什么不?” “这种眼神,这种感情……这不是失去什么的眼神,而是突然有了什么的眼神,你和你……母亲都欠我一个答案。” “原来如此……我不是说过了吗?长老大人,不……果陀阿姨,答案很简单,因为我……” 银凌海忽地急促喘了几口气,像是死神已经等不及了在催促,好一会才能再道:“我是吸血鬼,我不是生物学上指的人类,但我最后……就如我母亲一样,是为了保护其它人而死去,我不是人类,但可以努力成为“人”。” 我们不是人类,但可以努力成为人……我会死,但我在孩子中活着,如此传承又传承,这才是生命。 “果陀……果陀阿姨,希望你明白。” 零六……不,姐姐啊,我愿你终有一天会明白。 “谢谢,谢谢,我想我懂了。” 果陀忽从袋中掏出木鸽,放在额前一会再把其抛到空中,木鸽迅速化成血肉身躯,往远方飞去。 长老再喃喃道:“我改写了讯息的某些部分,这样“过去的我”就会和原来历史一样,做同样的事,历史的流向不会被改变,时空得以保存。” 她忽又长叹……不,比较像是吁了老大一口气,像是把背上的什么重物卸下了,道:“这是我,艾丽斯·果陀,作为中立者,作为历史观察者最后的工作。” 我们的“时间”和人类不同,我们的时间在“出生”时已经冻结,而我……我很庆幸有他们,他们令我的时间再次流动…… 果陀半跪下来,一手从袋中再次拿出半块贤人石,另一手轻轻按在青年右眼上方。 “你想干什么?”黑猫低哮了一声。 “我希望我的时间再次流动。”果陀望向青年,道:“吸血鬼侦探,你们不是有什么第三守则:“报酬一定要收足,打折在百分之十以内”的吗?你介意我们现在讨论一下报酬吗?” “……” “就如我提过,北欧神话中的众神之父奥丁,为得着智慧而舍弃一目。现在我也用我的右眼……还有我的生命,换取智慧:令我时间再次流动的方法,而这也是给你的报酬。” 果陀再笑了一下,又没头没脑的道:“这和模拟“时流之眼”一样,都是还没完成的能力,但我愿意一试,而且现在有这未完成的贤人石,应该可以的。” “……” 她没有回应二人疑惑的目光。下一刻,右眼瞳孔冒出五芒星图案,手上的半块晶石也开始发出亮光 “模拟邪眼“近神之眼”发动……模拟选择:“世界树之眼”。” 亮光由晶石蔓延至女孩身体各处,再集中于其右眼处,下一刻,晶石消失,长老的身体也同时冒出无数裂痕。 “我或许真的待在幕后,待在观察席太久了,现在我想到舞台上站一站。”女孩身体龟裂得更快,按在青年脸上的手忽冒出巨大亮光。 吸血鬼的身体停止崩溃,然后,更开始逐渐复原过来。 “这是“世界树之眼”,可以局部改变、扭曲融合生命。阿海,活下去。零七……不,宁夕映,我“妹妹”牺牲了自己,就是为了“守护”,你继承了她的意志,奇-書∧網也需要活下去。” 长老的身体分裂又分裂,开始化成碎片。 “孩子啊,“人”之子啊,我这冻结在过去的眼睛,冻结在过去的生命,就传承给属于现在的你。你就用它来凝望、怒视……又或者——如果你喜欢——就守护未来吧。” “果陀……” “叫我艾丽斯,我现在只叫艾丽斯。”女孩淡淡道,像是述说一个简单的真相。 “……” “啊,我做了个多奇怪的梦啊!”果陀……不,艾丽斯闭上双目又睁开,眼神像个刚出生的孩子,然后她又缓缓闭上双目,身体不住碎了又碎,化于空中,瞬间像是庄子梦中的无数蝴蝶。 下一刻,远方步道处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终于有人想起到刚才炽天使降落的地点看看。 怀表的指针指向十二时正,长老维持的时空魔力也近乎同时消散,三……不,一人一猫的身影淡淡隐没于大气中,就似从没存在过。 第205章 “妈妈咪妈妈咪啦!”持枪的莫凡和力齐尔的身影自步道弯角处冒出,后者夸张的又大喊一声,道:“这儿……刚才有人在打仗吗?” 好一会后,列车内。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我会向其它长老汇报的。”卡珊德拉的凤目轻闭,好一会再睁开,一滴彷佛透明至近乎隐形的泪珠落下,她再道:“还有,谢谢……谢谢你们为老师做的一切。” “不,”身体奇迹复原的银凌海想了一下,同时把剩下的半块贤人石交给对方,道:“要道谢的应该……是我,其实是我。” “嗯哼,”立在青年肩上的黑猫尾巴摇来摇去道:“好了,委托完成……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 “是的,雯妮莎大人?” “双影到底想干什么?他原来的计划是什么?我想到最可能的解释是……嗯,他可能意图利用时空魔法回到过去,吸取天使的力量好……” 异变倏至。 在卡珊德拉手中的贤人石忽地剧烈扭动起来,中立者吃痛惨叫一声,晶石再如有生命般飞离其手,浮在离二人一猫稍远的空中。 一团黑影诡异地似由晶石内部渗出来,化成一个“立体”的影子,就如一个罩在一块湿漉漉黑布内的人。 “是……是你?双影?”雯妮莎咆哮一声,银凌海则已护在卡珊德拉前方,摆出战斗架式。 “唔,诸位日安,辛苦你们了。”影子往下弯了弯,像是鞠躬,声音由“黑布”内透出,有点怪腔怪调。 “喵的……”黑猫跃到一旁的椅子上,免得阻碍可能的战斗,再道:“怪不得……这是你残余的……“部分”吧,你藉此寄宿在贤人石上,暗中影响那狂信者,又在……喵的,又在那时候避开了笨驴那匕首的一击?” “你的估计大部分正确,亲爱的。” “哼……是死灵魔法,成为如幽魂般的存在?喵的,连肉体也舍弃,这样真的是生不如死,值得吗?” “事实上我没有选择,而且别以为我很愉快,如果你有这个印象,那是因为我的职业笑容。”双影发出苦笑声,道。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吸血鬼侦探双目成赤,猩红指甲冒出。 “冷静一点,侦探,”黑暗行商又笑了一声,摇摇“手”,道:“就如我向那光明女士说过的,我双影第一守则:我是商人,不是坏人——最少某个程度上不是。” “你到底想说什么?”雯妮莎想了一下,尾巴摇了摇,又跃到青年肩上,问道。 “那位大人原来的计划是,吸取过去曾在存在的“天使之力”,越多越好——毕竟现在已找不着了。好代替几种完成“完整版贤人石”所必要,但又没办法取得的魔法材料。” “那位大人?原来计划?” “噢,那是你们的老朋友。至于这计划算是成功……噢,又或不完全成功,是吗?”影子……嗯,像是俏皮的眨眨眼,道:“因为你们和光明那一边都发现了这计划,然后居中阻挠,ok?” “你……到底想干些什么?”青年冷冷道。 “唉啊。”双影叹了口气:“那位光明女士比你们聪明多啦。想一想,我是商人,假如所有顾客,又或潜在顾客死光光,连“市场”也爆掉,那我吃什么?” “……” “这样子一弄,你们的时间会多一点,但老实说,不多就是了。” “你……你到底是帮哪一边的?”侦探问道。 “噢噢,虽然有第一守则,但我也有第二守则:我只站在胜算大的那边,活幽魂总比死人强,希望你们理解。好啦,趁我的强势合伙人耐性用尽前,我要走啦。” “等等……” “到哥特市吧,那是起点,可能也是终点……”影子体内发出一阵白光,在众人睁不开眼的瞬间,消失于空中。 ——全文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 《吸血鬼侦探夜行录》第10部——《混沌终曲》 作者:楼兰海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吸血鬼侦探夜行录10混沌终曲(本集全)全书完 人物介绍 银凌海:二十三岁,本为警察,正义感强烈。在追查命案时遇上意外,濒死时被女吸血鬼雯妮莎所救,成为同样的血族之身,现离职成为私家侦探。 雯妮莎:外表约为十八、九岁的少女,自称“暗夜女王”的吸血鬼,身世来历成谜。救了银凌海后,成了他的“师父”,喜欢教训弟子。因为诅咒而变成黑猫,最厉害的武器是核弹级的毒舌。 岱莉雅:二十二岁,自小为孤儿,后被领养。哥特市立大学助教,性格温柔内向,银凌海的女友,现失踪。 “黑暗女神”:最近突然出现的“存在”,有关其来历等众说纷纭,因为其力量的影响,众多沉睡了的怪物和妖怪开始转趋活跃起来。 “愚者”帕克:血族中有名的天才,推断属存活超过五百年的上古血族,性喜玩笑及恶作剧。 双影:吸血鬼,外表约三十来岁,黑暗世界中的黑暗行商。 “埃及十灾”:由愚者赋予特殊能力的人类,并突然于哥特市内出现,展开杀戮。 w·w·:资料不详,似乎是炼金术师,在过去的多宗神秘案子中都似乎看到其身影。 序 小说中的世界,可以是多姿多采,曲折离奇,甚至脱离事实的基础,天马行空,任由创作人自由发挥,在自己建构中的世界闯荡,让读者感受到创作人的想法。 透过赏析创作人的作品,自己便可投身这虚拟世界中,为着一些角色的经历和抉择,感到欣慰,或愤愤不平,那窝心的感觉,总叫人迟迟未能放下。 究竟是故事的“起、承、转、合”的功夫到家、内容太紧凑?还是在现实世界中,出现类似的场景:“故事雷同,实属巧合?” 从旁观者的身分去“鸟瞰”故事中角色的一言一行、故事中的旁枝发展,我们毕竟容易作出轻易的抉择,但在现实中的人生交叉点,那应怎样招架?跟从故事主角的抉择,还是纯粹主观出发? 不过,在信息泛滥的世界里,纵然得悉怎样的抉择,便会有怎样的结果,人的抉择却总是出于情感,没有分析可言,或许也是故事中主角选择前路的背后因素。 是现实也好,是虚拟的故事世界也好,人始终是要决定前路的方向,小说或许可再写续集,运用夸张、大胆的假设,再让你选择那一扇门。 相反,现实世界的门,不论是崎岖山路,或者康庄大道,我们也要走过,要相信你绝对不是孤单一人,总有人陪你度过人生路上的喜与悲。 说得太多了,相信是时候,让大家走进这离奇古怪的世界,领略个中的乐趣…… 罗敬文 (本序文作者为笔者好友,谢啦,敬文。) 楔子血字的研究 哥特市步入初夏,连续几天连眉毛都烤酥的大晴天后,这天却是乌云密布,所有的风就像突然摔死了般,而像雾又像雨粉的怪异水气在空中飘荡。整个城市就如梅毒入脑的垂死病人。 “哼,真是古怪的雾,又湿又黏,怪怪的……”十七岁的玛莉边嘟嚷着,边步入自己熟悉的网咖。网咖就在学校附近,是逃课的好地点。 走进室内的瞬间,空调冷却的空气令皮肤毛孔都欢呼起来,鼻端同时传来熟稔的空气清新剂的橘子香以及……呃,血腥味? 半秒后,玛莉的瞳孔猛烈扩张,嘴巴张得有多大就多大。 尸体,网咖内尽是尸体。 死尸有男有女,有些是玛莉认识的,有些不。而共通点是非常的……不完整,各处伤口被猛力的撕扯,又似内部往外爆开。 最合适的形容,会是“被五百个相扑手轮流踏过的西红柿”。 如果玛莉够冷静,而且有相对的专业知识,她会发现有些肢体伤口是较完整的近圆形,而相对平行的另一边则较大和不规则,那是近距离枪击造成的射入及射出的创口,而且是非常密集且重复的射击。 可是一个刚踏入青春期的普通女孩,最原始的反应就是吐和尖叫。 “老老天天天,这这这这是什……” “不!不!不!”所有计算机的扬声器倏地传来一道沙哑的男性呐喊声,迅速盖过了玛莉的声音。 同一时间,众计算机屏幕显示出相同的黑底红字画面,由哥德体字母组成的一组句子:“真正的“诸神混乱新世界”开始了,我们来掷骰子吧。” “什……” 伴随着彷佛无数金铁互相交击的音乐,沙哑男声开始高歌。 嘿!我的名字叫作捣乱。 我要呐喊和尖叫。 我要杀掉国王。 我要痛骂他所有臣仆…… 是滚石乐团的名曲《街头斗士》。 理智……又或是生物本能开始运作,玛莉正打算转身欲走。 “噢,这不是一向嘴巴很毒的小玛莉吗?”一道奇怪的声音自上方传来,下一刻,天花板落下一道黑影,约两米高的身子挡在出口前。 玛莉再次尖叫。 黑影彷佛是头由科幻电影里跑出来的生物,下半身是由金属形成的蜘蛛身躯,三对泛着黄铜色泽的蜘蛛毛腿规律的在晃动,腰身以上则是个约十五、六岁的少年。 第206章 玛莉脑中残存的理性部分迅速搜索记忆,然后她看着那张脸孔,道:“是……米奇……你是怪……不,米奇同学?” 米奇是校内有名,只爱玩计算机游戏和模型手枪的孤僻怪人,绰号就简单的叫“怪胎米奇”,不过少女仅剩的理性提醒主人,这时提这个并非好主意。 “不,现在我不是米奇,我已经不需要是米奇·葛理。”少年道,嗓音古怪,一如电子仪器仿真的人声,蛛腿再随声音移动,往玛莉移近。 “别……别过来……”玛莉退后两步,脚一软,坐倒在地。 “噢,不要怕,最少现在还不需要。”米奇双目焦点没向着少女,更似向着其身后虚空,喃喃道:“我不过是狼烟。我是战斗的狼烟、我是新世界出现前的旗帜,我是方舟上告知陆地出现的鸽子,我希望在新的国度会有我的一份……” “不要……别伤害我……”玛莉的恐惧开始占上风,少女开始啜泣。 “要是多一点时间……可恶,我很辛苦才在游戏中练到了第九十八级,却没有时间……可恶,我本来也可以成为十灾之一……”少年忽停止呢喃,弯下腰看着对方,“为什么你要害怕?看看这身体,多强大啊!多酷啊!” 瞬间,少年双手左右伸展,每根手指均往前延长,同时裂成两半,各自诡异的胀大又分开两半,一如急速成长的枝桠。最后每根指头末端,都各形成一柄型号各异的枪管。 葛拉克、贝瑞塔、s&w及华瑟等厂牌各异的枪管,从四方延伸,有如巨大的枪网,枪嘴复同时指向玛莉。 她终于知道,网咖内众人如蜂窝般的伤口来源。 “噢,宝贝,别怕。”米奇头颅歪向右边,所有枪身传来上膛的大合奏,“一切都不过是爱、和平和……死而已。” 玛莉默默流泪,脑海中泛起过去十七年的回忆。 无数的子弹射出。 有人说临终前,主观意识上,时间会变慢,好回顾自己一生的所有经历,就如现在……等等,时间好像真的变慢了。 离膛而出的金属块突然变成慢动作,同时间,一道身影迅速灵敏地钻过弹网间的空隙,一把抱起玛莉,然后又翻滚的钻了出去。 时间回复正常,空中响起如百万吨爆竹同时点燃的声音,玛莉原来所处的瓷砖地板已被打得稀巴烂。 烟雾和灰尘散去,玛莉回过神来,望向抱着自己的救星。 那是名约二十来岁,带着书卷气的东方青年。他身穿黑色皮质连身长大衣,五官清秀俊朗,但脸颊及皮肤都似是营养不良般,比常人苍白。而一头和年龄极不相称的银发更尤为显眼,至于他的眼睛…… 青年忽双目一眨,本来左红右白的一对怪异瞳仁变回普通的黑色瞳孔,脸上一道如瓷器破碎的细小裂痕也一并消失。 “你……” 青年脸上痛楚的表情一闪而逝,他微笑了一下,道:“小姐,你没事吧?” “不……我……你……”玛莉马上不合时宜的两颊通红。 “喵!”青年肩上忽又钻出一头戴着皮项圈的黑猫,似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又轻轻的朝青年再叫了一声。 青年微微点头,放下少女,又朝身侧的消防安全门看了一眼,再望向对方,道:“小姐,请马上逃到安全的地方。” “什么?是……是的……”眼神接触的瞬间,玛莉似接到不可违抗的命令,就这样高速往另一出口奔去。 “不许走!”也刚回过神来的米奇厉喝一声,正欲追上。 “不,你的对手是我。”青年看了人型蜘蛛一眼,冷冷的一眼。 瞬间,蜘蛛腿抬起又放下,急速地甩动,到米奇发觉时,自己已不知不觉后退了数步。是出于生物求生本能的行动。 黑猫此时跃到一旁,而青年的目光落向众多尸体上,叹了口气,喃喃道:“还是迟了吗?对不起,各位……” “混帐……”人型蜘蛛深吸口气,胸腹鼓起,像是要把自己方才的丑态压下,喝道:“你……你是谁?” “我叫银凌海,只是个……普通的私家侦探,”青年指指计算机屏幕,道:“先生,刚才你提及什么的第九十八级,还有这叫诸神什么的网络游戏……啊,还有你这……身体和能力,希望你能告诉我详情。” “私家侦探?哇哈哈,这年头还有人穿长风衣的吗?万圣节已经过了啦。”米奇定下神来,瞧瞧对手外表似是普通人,迅速单细胞的把对方的礼貌当成怯懦,大笑道:“没问题,我就用身体来回答你啊!” 话音刚落,连着枪管的“手指”上下左右伸展,从四面八方包围叫银凌海的青年,组成一个圆球型的枪网。 “刚才我只是射偏了,对,一定是!现在我马上让你由额头至屁股都可以随意抽烟啊!” “先生,希望你别这样做。” “现在害怕已经太迟了!死吧!” 枪声大合奏响起。 同一时间,叫银凌海的青年双目冒出赤芒,身子彷佛成为无形无质的影子,双手以惊人速度往左右前后挥击。 下一刻,各枪管均分别被从侧击中,歪向一旁,刚离膛而出的子弹轨迹因而改变,火线互相交迭,准确的命中……另一柄“枪指”。 米奇的惨叫声随枪声响起。 所有的“枪指”瞬间自相残杀,准确得就像事前经计算机精密计算。 “啊,我的手,我的手啊……” 银凌海刹那冲前,一记上勾拳狠狠击往下颔,米奇整个身子顿时离地而起。下一刻,攻击者的整条右腿往上抬成一百八十度,然后脚跟往下猛力反踢。 “啪!”脸门被重击,米奇有如被巨斧劈落的苍蝇,半肉半金属的躯体与地板作亲密接触。 “痛……痛啊……混蛋……”人型蜘蛛头昏脑胀,嘴巴吐出血花及两颗门牙,还有一颗臼齿。 青年没有再攻击,只是半跪下来,一双赤目和倒地的米奇平视,然后正欲挣扎站起的人型蜘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动。 “老天,你……你……”米奇又再口吃。“你……你不是人类……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实说,我觉得这问题有点私人。”银凌海略微别开脸:“言归正传,我不想用身体再问你一次,所以用嘴巴好好答我,这个叫诸神混乱的网络游戏是怎么一回事?” 米奇嘴巴张开,身子却忽又抖了一下,然后他怪异的笑了起来,“你这头怪物很强,看来我是打不倒的了,但反正公测刚刚结束了,奇#書*网收集整理系统证实一切运作正常呢。”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急什么?反正派对要开始了,我其实只是协助公测而已,现在我就继续贡献我自己吧……” “你说什……” 人型蜘蛛没有回答,双眼忽地反白,似是瞬间失去知觉。不足半秒后,他的身体开始扭曲缩小,变回一个穿着蜘蛛人图案衬衣,四肢纤长瘦削的普通男生。 同一时间,室外的雾气像是有生命般,变浓变密,并且从各缝隙处涌进网咖内。米奇的身体甫与雾气接触,立时如海市蜃楼般,变得半透明起来,复不住扭曲晃动,交替消失又重现。 “这是……”青年和一旁的黑猫互视一眼,这种现象及怪雾和上次伦敦办的“开膛手杰克复活”案子极为近似。 各计算机画面此时再现变化,音乐竟变成莫扎特的《魔笛》,而画面则化成“小丑”网络游戏公司的宣传页面。 “小丑吗?唔,thefool……和愚者是同义词……那么难道……”青年看着屏幕中间鲜红色,“wele”的英文字母,咬了咬牙。 阿海…… “什么?” 一道女子的声音倏地响起,声音极细若有若无,一如蚊子耳语。 “谁?” 声音消失了。 “怎么了,笨驴?”身为青年的师父兼拍档的黑猫雯妮莎问道。 “师父,你没听到声音吗?好像有人在叫我,声音就像是……不,总之是有人叫我的名字。” “你胡说什么?我啥也没听见。” “是吗?但刚……” 无数路人的惊呼声忽地于室外响起。 “老天……这……这是什么……” “怪……怪物啊……” 第一回归来记 稍后,中城东区,商业区。来源不明的雾气迅速覆盖掉整个城市,而且越来越浓密,又似带着某种怪异黏力,有如是沾上皮肤的蜘蛛网。 而在雾气中则冒出无数半透明的立体幻象,它们有的如一个篮球大小的果冻,半透明的身体内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眼睛、嘴巴及鼻子等人类的五官。 有的外形是个穿上洋装的小女孩,手持着斧头、阔刃刀又或电锯等武器,脸上却只有嘴巴,之上的部分是横七竖八的数十道刀痕。 更有数量较小,但体积如一辆大卡车的黑色怪物,其后肢反折,一如一个以四肢爬行的巨人,光滑的头部只有一张嘴巴,额头上有一个表示“无限”的横置“8”字符号。 众多不速之客有如沙漠的海市蜃楼般,半透明身子若隐若现,无视墙壁、汽车等障碍物,在街上似闲逛般走来走去。 青年和黑猫立在一幢大厦屋檐上,一个掩着双目的怪物石像旁,静静观察着。 众多幻影怪物没有任何敌意行为,人们除了尖叫避开以及报警外,更多的人拿出手机拍照,又或意图与无法碰触到的怪物合照。 一人一猫的视线转往前方对街的大厦处,那是一幢普通的玻璃幕墙建筑,大门旁的牌子刻着“小丑(thefool)网络游戏公司”几个字。 第207章 玻璃反射着四周的灰雾及乌云密布的天空,就似一块巨大的无字墓碑。 “是在伦敦开膛手案子时遇过的人造怪物?”银凌海皱起眉头。 “是的,而且由我们从网咖赶至这儿的短时间内,它们数目不住增加,“幻影”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了。”雯妮莎尾巴不安的摆了摆。 “你是说它们将会……” 青年忽地顿住,一人一猫同时转身,前者踏前半步,已摆出某个格斗技的架势。 “等等,别紧张,是我。”屋檐另一旁转出一个人,是名身材瘦削的中年白人,他一双眼睛又细又长,嘴巴叼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 竟是银凌海还是警察时的上司,绰号“毒蛇”的尼考尔,同时也是光明势力中神圣骑士团的团员,二人也曾在开膛手一案合作过。 “长官……嗯,尼考尔先生,”青年松了口气,“你好,很久没见了。” “托福,肺癌还没找上我——最少暂时没有。”尼考尔点点头,香烟自行点燃。 “你来的原因也是这个吗?”黑猫以尾巴指指建筑,“还有,你似乎很担心?” “我必须坦承情势令人极为忧虑。” 尼考尔吐出一口烟来,烟雾迅速变大分裂,瞬间各自化成数十头拥有两对红目的白鸟及独眼的白猴。烟雾生物复先后分别潜入玻璃幕墙建筑物内。 他马上辛苦的咳嗽了几声,又喘了几口气,才道:“我不久前刚接到报告,在短短的十五分钟内,市内发生超过最少百宗昏迷案,昏迷者多是年轻人,而且人数还在陆续增加中,而共通点是……”他再度咳嗽起来。 青年想了一下,道:“共通点是昏迷者均在计算机旁,而计算机正运行着某个软件……那个网络游戏“诸神混乱新世界”?” 尼考尔点点头,道:“而你们也是因此而回来的?” “不完全是。”银凌海解释:“我们在上一宗案子时,遇上那个黑暗行商“双影”,他警告我们哥特市会有大麻烦,而事情和我们的……一名“老朋友”有关。 “我们根据这点开始追查,发现小丑又或thefool,以及“诸神混乱”等名字“巧合”地一块出现,而这些名字又均和以往几宗案子有关,比如狼人那件案子……啊,这案子你也知道。总之,我们正要深入调查时,就遇上刚才网咖的血腥事件。” 青年顿了顿,简单的把之前人型蜘蛛的事说一遍,再道:“之后情况急转直下,我们才匆匆赶来。” “唔。”尼考尔脸色凝重的再点点头,此时香烟忽地自行熄灭。 他再道:“整栋建筑物连半个人也没有,不过最顶层有点可疑,去看看吧。” 大厦的内部各处装饰华丽,地板上都是优质的云石,连走廊的壁灯都是德国的水晶灯。但整楝大厦彷佛空置已久,没有电源,连半个警卫也没有,只剩下某些较大的办公室家具,防尘布上面积有薄尘。 二人一猫轻易破开锁着的大门,经过尼考尔用香烟生物搜索过的地方,直奔顶层。顶层就如连续剧上的所谓总裁办公室般,占了一整层,墙壁、天花及家具等都满是抽象的火焰形、叶形或贝壳形的花纹以及不对称花边,非常仿洛可可式的华丽风格。 打开大门后,正中的一面墙壁上挂有一幅巨大的油画,极乎占满整片墙。 画近中央绘有一名两手贴颊,像是因惊恐而脸容扭曲的男子,背景则是片血红色的天空。是一幅爱德华·孟克绘画的名画《呐喊》的放大版。 而和整个办公室气氛格格不入的,却是地毯及上面的十多部服务器。 地毯绣有数个部分重迭,直径甚大的饼图案,各圆形内外是无数怪异的文字。而黑色外壳的服务器分置圆形各处,似排列成某种规律形。 室内寂静无声,二人小心地没有贸然接近,尼考尔不搭话,只换上另一根烟叶颜色甚深而且气味刺鼻的香烟,大力抽了一口再呼出。烟雾迅速化成一个持盾及矛的盔甲骑马卫士,警戒的上前探路。 他再咳嗽了数声,先抹抹嘴边咳出的血迹,向青年示意自己没事,又道:“我来此途中叫人调查过了。这公司本来是一间普通的手机游戏制作公司,直至被一名来历不明的神秘富豪收购,然后才变成这个模样。” “然后就推出了叫“诸神混乱”的网络游戏?”黑猫道。 “是的,约在一个半月前。”尼考尔道。 青年想了一会,道:“其实,我一直在想,“老朋友”就是……但他明明当时已经……我是说,我当时明明已杀……” “放心,我明白你意思,”尼考尔道:“总之事情不寻常是肯定的,我已通知了骑士团的长老,支持正在来此的路上,到时我们可以详细调……” 烟雾骑士的马忽地嘶呜起来,同一时间,办公室的所有灯光在没电源的情况下,竟自行亮起来,巨大的音乐及歌声自墙上的重低音喇叭传来。 嘿!我的名字叫作捣乱。 我要呐喊和尖叫。 我要杀掉国王。 我要痛骂他所有臣仆…… “什么?” 地毯上的图案文字发出淡淡白光,服务器传来微小的运作声,而在图形图案中心,逐渐现出一个浮在空中的半透明人影。 出现的人影正好迭在画作《呐喊》,脸容扭曲男子的正前方,他外表约二十五、六岁,金发白肤,有着完全合乎黄金比例的完美五官,身穿中世纪宫廷弄臣彩衣,鞋子前端伸延往上卷起,而帽檐处伸出流苏,末端各挂着两个小铃铛。 充满嘲弄味道的笑声自其嘴巴传出,然后他有点戏谑的脱下脸上蝴蝶型的太阳眼镜,露出一双左金右蓝的诡异双目,望向众人。 “诸位,日安。”人影身体前倾,一手摆腹,另一手外张,作了个欠身致意的动作,“真是个适合上吊和行恶的好天气,不是吗?” “愚者……“愚者”帕克?”青年声音不自控的高了起来,像是咆哮,又或者正是咆哮。 “噢,这不是勇者和他的愉快同伴吗?又或是小猫怪盗和她的专用磨爪柱?”帕克微笑,“很久没见了,你们过得愉快吗?” “你……你真的没死?” “啊啊,别这么一副失望的眼神嘛,那时和你决斗时,我用了我邪眼能力中,能制造虚伪事实的幻惑之眼喔——别这个样子啦,当时我不是提示过我不能用任何“攻击魔法”的吗?你应该察觉出来啊。” “你……” “老实说,看着你自以为把我打成肉酱,那种痛苦扭曲的样子,实在是充满堕落的趣味啊。” 银凌海没有再说话,他呼吸急促,双目冒出赤芒,指骨握得啪啪作响。 “如何,你觉得有趣吗?我的平行知音?” “我觉得最有趣的地方是,我不介意这次来真的。”青年想起上次为了阻止对方的阴谋而失去的一切:他的亲人、他的朋友,还有自己作为警察的身分,以及被当成玩具的众多人命…… 而罪魁祸首竟然没有死,其它人的牺牲都彷佛变成一场笑话,又或是冷笑话。 银凌海冒出獠牙,吸血鬼特有的狂暴和躁动愤怒,急速蚕食自身的理智。 “啪!” 黑猫尾巴甩动,轻轻拍了青年脸颊一记,道:“帕克,你还真会说啊,你当时还不是忌惮我家小弟,才留一手作保险吧。 “到后来你才索性将计就计,利用此契机装死好暗中行动。嘿,一个上古血族被一头菜鸟逼得要用禁忌的邪眼来脱身,说出来还真神气啊。” 愚者的笑容瞬间凝结,然后他忽又尖声大笑:“老天,所以智者们就说,每个成功男性背后,都有一个更成功的女性啊!好了,请容许我回正题吧,你们喜欢这个叫“诸神混乱”的巨大魔法吗?” “巨大魔法?”尼考尔道,左右两指已夹着数根烟叶颜色各异的香烟。 “是啊,人类很有趣,特别是他们发明了互联网和网络游戏这些东西,老天,你想想,有什么东西可以轻易联结分处世界各地的人,又令他们投入所有精神和意志的?啊,我现在爱死计算机时代了!” 他挥挥手,身子前方现出一组99:99,而且正在倒数的电子数字,“公测结束,现在是正式的了喔,在九十九分钟零九十九秒后……啊,现在是九十七秒了,这个巨大魔法就会完成,到时就有好戏看了喔!” “好戏?”黑猫问道。 “解谜的乐趣,解谜的乐趣啊,朋友们。”愚者的食指摆了摆。 “这次我有九个手下,都是热心网络游戏的人类——不过有些你们没必要,也没需要认识。他们加上我,我们就像是圣经中的“埃及十灾”啊! “所以你们明白吗?我今天就要“出埃及”啊!”他喘了几口气,望向各人,忽又贬贬一眼,“啊,抱歉,我喜欢用隐喻的,你们知道。啊,对了对了,抽烟骑士先生,请别太期待你的援军喔。” “唔?”尼考尔没有表情,但是瞬间指节发白。 “我睿智的朋友,舞台可并不限于这个城市喔,互联网和网络游戏就是这么一回事啊!在全球各地,各个大城市中,近似的情况都同时出现,你那些同伴现在应该和你一样忙吧。” “……” “好了啦,我还打算和你们多聊一下子的,不过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会,”愚者打了个呵欠,又特意瞧瞧黑猫及尼考尔一眼,“是技术问题,你们知道。” 他说罢,身子再上浮少许,复打了个响指。 第208章 尼考尔做的烟雾骑士立时整个散开,他也同时猛吐一口血。同一时间,地毯中心部分倏地冒出一头大象般大小的黑色人型生物,和街外的半透明人型怪物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怪物迅速由半透明变成实体。 “这是我特意另外准备,先让你们试玩一下的的改良版。”愚者又打了个呵欠,“好了,你们就享受一下,我……” 瞬间,大气似振动了一下,愚者的立体影像突然消失。 “什么,等等,愚者你……” 阿海…… 又是这声音,是谁? 快来…… 等等,这声音是…… “吼!”怪物仰天咆哮,一如失控坦克般往众人冲来。 “笨驴,别发呆!”黑猫喵的一声,青年忙回过神来,狼狈地纵身后跃,其原来所立之云石地板,已被巨爪刮得入石五分。 “阿海,你先引开它的注意,我用……”也往后跃的尼考尔把香烟放到嘴边,瞬间却不自控的猛咳起来,身子也踉跄了一下。 方才一击不中的怪物动作快如闪电,往横一扑,大口一张,长有无数倒勾的利牙就往尼考尔咬去。 “危险!”银凌海不假思索,一把推开同伴。 阿海……来这儿…… 怪物嘴巴正要猛地下咬,同一时间,青年身子忽地淡化起来,再倏地消失不见。 “笨驴!” 第二回恐怖谷 尼考尔嘴巴吐出一团烟雾,然后迅速化成一个手拿斩马刀的独臂巨汉,刀刃挥动,利落的斩进怪物扑来的巨嘴内,复往横一拖一扭,人造生物的嘴部几乎粉碎。怪物立时喉头发出一声呻吟,随即倒地,身子崩裂,复化成无数碎片,飘散于雾中。 “喵的,幸好和之前伦敦的人造生物一样,弱点是嘴巴内部表示真理的“emeth”字样。”黑猫从近天花的楣梁跃回地上,道。 烟雾力士消去,尼考尔顿时半跪下身子,喘了几口气,道:“对不起,我看来对战斗生疏了。” 黑猫看了看对方嘴边的血迹,咕噜了一声,半转过脸去,尾巴左右摆动,道:“现在问题是,小弟到底去了哪儿……喵的,我明明感觉到他就在这附近,不,好像就在我身旁,但……” “这问题或许我可以回答。” 一道苍老的女性声音自门边传来,一人一猫连忙回头。 发话者是名身材高瘦,穿着老旧洋装的老妇人,其身旁还有一名坐在轮椅上的赤发美貌少女,背后还有多道穿着黑衣的身影。 “阿嘉莎大人!”尼考尔立时喜道。 阿海…… 谁? 醒来吧。 “等等……这声音是……” 银凌海睁开双目,视网膜忠实传来眼前人的身影。 她是名约二十余岁女子,五官清秀可人,黑色短发加上充满活泼味道的一双茶褐色眸子,脸颊上的酒涡像是刚熟透的小苹果。 是岱莉雅。银凌海失踪已久的女朋友。 “岱……岱莉雅!”青年瞬间从长椅上坐起身子,才发现自己方才枕在对方大腿上。 “怎么啦?”少女一副没好气的表情,吐吐舌头,“真是的,不过是连续玩了十多次云霄飞车,这也昏倒,真是没用鬼。” “云霄飞车?” 银凌海愣了一下,转头朝朝四周,天空一片蔚蓝,四处都是在玩机动游戏的人发出的笑声,轻快的舞曲音乐和棉花糖的香气组成感官的愉快合奏。 “这儿是游乐场?你……我……等等……这……” “傻瓜,睡昏头了吗?”岱莉雅拿出手帕替青年擦擦脸上的汗,“好吧,这次就先放过你,陪我坐多三……两次云霄飞车就好。” “我……”银凌海拍拍头,又摇摇头,复再摸摸身旁的长椅靠背,好一会才道:“对不起,我好像做了个……很怪的梦。” “怪梦?”少女笑了一下,牵起银凌海的手,道:“怎么怪?啊,我知道了,是像那些英雄小说的主角般,你在梦中拥有巨大的力量,然后靠这个不断结识各种美女,又招收无数小弟手下,最后成为世界和宇宙的统治者,是吧?” “不,梦中的我窝囊得多……”青年犹自轻轻摇头,脑海中天旋地转的感觉挥之不去。他深吸口气,边欲反握紧对方的手,边道:“算了,总之这一切都是梦……老天,原来这都是梦,那就足够了,我……” 银凌海忽地顿住,脑中不期然浮现出另外某个人的身影。然后他发现自己的手像是僵住了。 “我猜到了!”岱莉雅没理会青年反应动作,犹自道:“你在梦中成为了吸血鬼,纵然被当成怪物,纵然被误解,却仍坚持走那正义之路,但每到最后,都老是害到身旁的人,是吧?是吧?” “岱莉雅!” 青年瞬间由夏威夷来到北极。 “然后你又发现,希望只是幻觉,而绝望却是真实存在,是不是?是不是啊,银凌海?”岱莉雅放声尖笑,声音越来越高,像是指甲高速擦过黑板。 “不!” 银凌海尖叫,然后真正的睁开双目。 在自己脸前也站着一道怪异人影,人影有如一个罩在一块湿漉漉黑床单内的人,又或者简单点说,一团立体,但是拥有五官的影子。 “你……”青年看着眼前这个不知站在哪一边,行为可疑的黑暗商人,“双影?是你?” “是的,日安,先生。随时听候你差遣。” 双影微微欠身鞠了个躬,道:“啊,还有,欢近来到影子哥特市。” “影子哥特市?” 侵袭哥特市的灰雾越来越浓,情景也越怪异。部分建筑物忽地扭曲变化,化成老旧的哥德式建筑,自雾中涌出来的幻影怪物也越来越多。 部分的果冻型怪物和女孩型怪物甚至已实体化,开始袭击任何接近身旁的生物,虽然动作笨拙又缓慢,但已足够令街上的人奏起尖叫大合唱。 下城区,东村,近格林威治村的某所教堂内。 教堂内正厅的椅子都被移到一旁,空出来的空间临时放置了各种电子仪器,另外一旁的地上却画有数个不知名文字的魔法阵,多名身穿黑衣的人忙来忙去。 另外约五十多名也身穿黑衣的人,则在一旁或站或坐,保持沉默,另一批相近数目的则在教堂外围各处警戒,形成了一个怪异的临时基地。此时几名黑衣年轻男子从窗户灵巧的跃入,为首的是在伦敦和主角合作过的神圣骑士——我孙子四武。 “辛苦你们了,怎么样?”老妇人——神圣骑士团的长老阿嘉莎·玛波点点头,问道。 四武苦笑了一下,道:“是的,大人。这雾已沿市内左右的运河延伸,以城市周边为界,几乎覆盖了整个哥特市,在“边界”处的雾有很强大的魔力,有接触者马上被“灰化”。 “而尼考尔大人用他警官的身分,尽力阻止普通人靠近……嗯,大人,幸好我们算是来得及时。” “灰化?即是成为半透明状,卡在存在和不存在之间吗?” 强被红发少女——绰号“赤发贞德”的骑士爱罗妮抱在怀中的黑猫尾巴摆摆,想起伦敦时的相似情况,眯起双目,道:“所以这次也是一个巨大的结界,把整个市内的人困住……等等,以你们的作风,不会又想动用天火来个眼不见为净吧?” “这次不会,”老妇人尴尬的笑了一下,“我们的专家初步分析过,这次的结界像经过改良,和上次甚为不同,内部克制我们的力量极弱,但反之外部…… “嗯,比较近似一片巨大的海绵,会轻易吸收从外部进入的能量,令自身更坚固,天火只会弄巧反拙,要破坏只能从内部进行。” 她顿了一下,叹口气,盯着窗外天空,喃喃自言自语道:“世界各地的大城市也发生近似的事,没有时间了……” 老妇人又转过头,罕见地有点焦急的向操作电子仪器,以及魔法阵内的人问道:“找到了吗?” “是的,大人。灰雾对电子仪器及魔侦测魔法的干扰很强,不过已经接近了,请给我们多……一点时间。” “唔,请尽快。” “是的,大人。” 黑猫此时终于挣脱少女的拥抱,跃到其头顶上,低低咆哮了一声,道:“好了,现在有空解释一下了吗,光明长老,你说小弟暂时没有事,那他到底去了哪儿?” “如果我没弄错,他现在身处这个城市的倒影——又或影子哥特市中。” “影子哥特市?” 青年深吸口气,随双影所指,打量四周。 天空像是一大片平板的灰色,四周是淡淡的薄雾,各处的建筑物均是哥德式的古老建筑,拥有瘦高的骨架,有着大量的柱子及伸向天空的尖塔,石造的外墙及窗户边缘都雕上各式花雕。屋檐各处都是手持金属兵器的怪物石像。 诡异的是,所有建筑物的门及窗均被木板、铁条及铁丝网等封牢,其上则是黄底黑字的警告胶带,写着“禁止接近”、“不许进入”、“滚开,别烦我”等字句。 “喔,开始“热闹”起来了。”双影忽道。 “什么?” 大气似晃动了一下,部分的建筑忽地扭动起来,然后变成某幢现代化的建筑,又或是该建筑的一部分,就似是以不同品牌的积木硬嵌在一块。 下一刻,街上各处浮出无数半透明的人影,有男有女,他们没有动,只是双目无神的在喃喃自语,重复吟诵某种具节奏的句子。随着声音,较远处忽地又浮出一座彷佛直插天际的黑色巨塔,在雾中若隐若现。 第209章 “这些是……” “亲爱的长子,”双影忽冒出一个怪异的称呼,“因为时间紧迫,非常非常紧迫,请原谅我先跳过谈天气以及某些无关的术语,这影子哥特市原来只是那网络游戏的主舞台,但现在已变成魔法“诸神混乱新世界”的主部分。” “……” “你可以想象是两个圆圈,”双影双手在虚空中左右各画了个圆,两者部分交迭,“一边是现实世界,另一边是这个世界。而后者是前者的影子,镜子中的镜像,不过这“影子”正在挤进现实世界中。” “是因为这原因……小弟才被扯进去吗?”黑猫尾巴不安的摆动,“但是……用实在的城市投映出另一个空想城市,再让它迭合在物质世界中? “喵的,这种程度和规模,最少也要全世界一半的法师术者,同心协力、同时同地,完全集中精神施法才成……女士,这太荒唐了。” “本来的确不可能,”玛波吐出一口苍老的气息,道:“我想……我们这些老法师始终没真正理解,何谓计算机及互联网。” “喵?” “这……我的意思是……唔,该怎么说好呢……” “大人,这部分就由我这个未来的博物学家来解说吧!”忽地,一把像是压抑已久的声音打断道。说话者是名高瘦的东方青年,双目的黑眼圈又深又大,也是和黑猫等人合作过,在现实世界是个无聊的推理小说作家的骑士:蜃楼。 “喔,是你吗?嘴贱怪人,”爱罗妮马上冷冷道:“原来你还没死的吗?快点去吧,天国之门还没关呢。” “请放心,”蜃楼动作利落的向红发少女敬了个礼,“本人会努力避免这种令人遗憾的事出现。” “哼。”少女别过脸去。 “很好,蜃楼,麻烦你了。”玛波看看赤发少女,笑了一下。 “关键是分布式运算,原理有点近似计算机技术中的gridputing,”蜃楼的笑容非常猥琐,“简单点来说,是巧妙结合了古老的魔法和新科技。 “把魔法仪式改写,分散成每人负责极小的一部分,再利用网络游戏轻易令人集中精神,以及同时联结世界各地的特质,令所有参与者——也即普通的人类玩家,成为咒文的咏唱者,代价当然是他们的生命及灵魂。” 他顿了一下,因为有听众而兴奋起来,再道:“根据聪明又博学而且长得(下删二百万字)……的我的估计,现在这魔法的最初阶段已完成,那些玩家的灵魂都待在影子哥特市内,仍旧以自己的生命继续咏唱,好令影子市能逐渐渗入现实世界中,而那些怪物可能就是某种……先兆一类,嗯,我猜。” “混合式的风格吗……”黑猫眯起双目,喃喃道:“的确是愚者的作风,不过他对现代科技真的有这样熟稔……” “虽然我们还没完全解拆这魔法的结构和本质,”蜃楼假咳一声,“但根据那游戏公司总部留下的器材及法阵等推断,世界各地的城市的情况也应近似。 “所谓由小至大,聚而集之。每个城市都可看成是一个巨大的施法咏唱者,又以哥特市为中心点,各地互相共鸣,届时……” 自封的博学者忽地顿住,疑惑的眼神一闪而过,才再道:“应该是……不,可能性最高的情况是,世界的法则会被扭曲,而处于法阵中央的中央—— “应该就是愚者本人,会成为众力量的中心,或者说,嗯,永恒的世界之王……呃,我是说,”他掏出怀表看了看,“在九十多分钟之后。” “那么这些人就等同电池了?”青年咬咬牙,“愚者……” “是的,所以你们很幸运。” “你竟说幸运?” “忘了上次的炽天使案子吗?”双影眨眨眼,“你和你师父破坏了他以未完成的贤人石收集天使之力的计划。更何况事情已经惊动了光明势力,他只好提早发动这个“诸神混乱”魔法。 “因为法阵本身及贤人石皆不完整,所以令整个魔法都相当不稳定而且有破绽,最佳的例子是,你可以“骇进”这儿,或是我可以有限制的做某些事,而……” 双影忽顿了一下,望向某个方向,声音焦急起来:“好了,我长话短说,整个魔法的核心部分,包括当成增幅器的贤人石都在那儿。” 他指指远处的巨塔,“那就是巴别塔,而愚者因为刚竭力发动了这魔法,现在进入短暂休眠状态,所以只要进入那座塔,破坏魔法的核心就成了,简单吧——喔,不好意思,先生,你脸上的怀疑表情令我很受伤。” “我奇怪的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这样不等同背叛愚者吗?” “先生,你知道,现在的我只是个没实体的影子,无法干涉任何物质。” 双影忽发出爽朗的笑声,“亲爱的侦探,吸血鬼从来都是自我中心的生物,所以我从没背叛谁,因我永远只忠于自己。我是个商人,而没有世界,就没有贸易,仅此而已,而且有关善恶大战这档事,多边……呃,我是说,两边下注比较保险。” 黑暗行商说罢,身子迅速往地面渗去。 “等等,我还有很多问题……” “巴别塔内有人等你,你想要的答案都在那儿,我指的是,一切的答案。”双影已只剩下头部,“还有,你准备一下吧,愚者安排了些人手待在这结界内以防万一,而有一个人已发现了你,正高速赶来——对了,我从来未曾出现过,ok?” “什么……喂,等一等……” “记着,从没看过羊的人永远不会梦到羊。这影子市的本质是意念的综合体,而人的意念来自于他的认知和世界观,所以即使扭曲,也有扭曲的逻……” 话没说完,双影已然消失。 同一时间,阵阵女性的娇笑声自青年身后响起,街上附近的建筑开始疯狂扭动,一如肚皮舞娘的腰肢。 “魔法有优点就有相对的缺点。” 蜃楼道:“至于银先生,你放心吧。只要我们把影子市的根基毁掉,属于物质世界的事物,比如那些人的灵魂及银先生都会弹回这儿。” “毁掉根基?”黑猫问。 “魔法威力越大,限制条件也越多,这情况下,可以说,有影子就需要有实体。如果愚者他……”蜃楼眼中再闪过怀疑神色,“同时要维持这城市及世界各地的法阵,而自己又要坐享其成,那就必须要一个在现实世界的“立足点”。” 他熟悉的拿出笔记本,翻到某个画上图表的页数。 “有点近似网络游戏的多client配单一server的架构。而就如在那游戏公司总部的计算机和魔法阵的结合体般,这个魔法加科技的“超级中央服务器”一定会在哥特市的某个地方,我们只要透过电子仪器追踪讯号,以及侦测魔力来源……” 倏地一旁传来一道欢呼声,某个在魔法阵内的人,用连珠炮发般的意大利语大叫大嚷起来。 “找到了。”老妇人脸现喜色,“很好。” 下一刻,另外一人又叫嚷起来,句子和方才的一模一样。 “什么,魔力来源有两个?” 街上的半透明人影纷纷消失,大厦等建筑及通往黑塔的道路开始扭动缩小,变成各自堆栈成山的废车山,石板路则变成普通的泥土地。 微微的雨粉开始洒下,街角的一盏路灯拉长扭曲,变成一个“德氏废车处理场,专收各类废车”的广告牌子。 银凌海摆出戒备姿势。 银铃般的笑声忽自斜上方传来,同一时间,青年转身,脸向音源。 “你好啊,闯入者先生。” 声音主人坐在某座废车堆的顶部,是名女性,或者说,最少上半身是女性。女子长得甚为冶艳,上半身赤裸,下身却是有着金属鳞片的鱼类下肢,一如传说中的美人鱼。 她头上戴着贝壳形状的外罩式耳机,身体则摆出个像是横置s形的姿势,就是常在男性杂志上出现,令男人冒汗的那一种。 人鱼腰肢轻摆,一对丰硕的果子抖了一下。 “哎呀,原来是个可爱的帅哥呢……莫非是愚者大人提过的侦探先生?啊,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啊,本名不重要,我现在是“埃及十灾”之一的“血水之灾”,日安,小哥。” “喵,我不大理解,”黑猫眯起双目,“是说你们找到两个地方有相同的魔力反应?” 蜃楼边点头边抓头,头皮屑四处飞,“是的,一个在上城区的科技园,另一个则在哥特市立大学。但奇怪的是,只有前者附近有几个约中等的魔力反应,假设那是守卫一类,但……”他再顿住,继续散发头皮屑。 “是吗喵……你们不是分析过,愚者现在处于休眠状态,根据他以往的习惯,加上在游戏公司总部说的话,那几个很可能就是他的什么十灾手下,用来防止被打扰的。”黑猫尾巴摆摆,“最可能的是,其中一个只是伪装也在运作的诱饵服务器…… “那问题就变成:对手是常规的想法,派重兵驻守要地?还是行诡道的,摆个空城计,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玛波没有说话,只是皱起眉头。 “大人,要不兵分两路吧。”一名脸上有刀疤的女子道。 她也是曾和银凌海一起应付过开膛手的骑士之一:铁伊·雷恩。 铁伊瞧瞧周遭众人,道:“既然肯定那什么超服务器是这魔法不可或缺的部分……恕我失礼,我认为根本没需要太钻牛角尖,那正主儿就在其中一个地方,消灭它就成。” 第210章 “……” “幸好大人英明,及时令我们赶来这城市。刻下集合在这儿的也都是骑士团的精锐,即使愚者玩什么诡计,我们也能够应付。” 铁伊一拍胸口,“其实我认为,愚者现在正被逼休眠,故这些都是拖延时间的花招,只要我们果断行动,胜利必属我们!” 老妇人沉默,看着九成骑士在暗自点头,眼中都是非常纯粹的信心,还有某种异常的狂热。 士气太高有时是柄双面刃。 “这……”她暗叹口气。 “我不理解。”青年摇摇头,任由越来越大的雨点滴在脸上,“你说你们在玩网络游戏时,精神和愚者接触,然后他选择了你们当手下,这点就算了,但……你们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美人鱼尾巴摆了摆,但身子移动得甚为笨拙,“我们是被选择的,我们没有用任何作弊程序、又或是雇用代打,我们是靠自己努力,最先到达第九十九级的玩家,所以这一切都是神圣的。” “我很难认同不眠不休地玩网络游戏,可以和神圣扯上关系。” 美人鱼笑了一下,双目发亮,像是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 “只要“诸神混乱新世界”完成,旧世界会被毁掉,那些负责吟诵的普通玩家当然会消失——那群笨蛋还真以为能和我们一样哩。 “而至于我们这些灵魂直接和魔法阵连结的人,就会得到力量,”美人鱼几乎要流口水,“是能在新世界中,建立各自属于自己的“个人空间”的力量。” “……” “想想看,一个自己操纵一切的“个人世界”,内里只有自己喜欢的事物,没有烦人的上司,没有账单,没有考试,没有失望,没有痛苦,这是我们的乌托邦,我们的天堂。”她双手高举,迎向滂沱大雨,“没有人可以拒绝这种诱惑。” “嗯,原来是这样。” 青年擦擦额上流下的雨水,下一刻,已出现在人鱼前方。 美人鱼尚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手已轻掐在脖子前方,彷佛一发力,骨头就和火柴棒没两样。吸血鬼的咽喉发出渴求血肉的咆哮。 “啊啊,你真性急呢。”女子努力无视额上的汗珠,展现美好的肢体曲线,“反正你也阻止不了的,我们来亲热一下吧,你可以不用戴那些有草莓味的塑料喔。” “女士,你知道建立这个什么新世界,会死多少人吗?这不是什么天堂,只是反锁的地狱,我明白你刚才说的每个字,但我永不理解。” “哎呀,踏着其它人前进有什么不妥?现实世界也是这样啊。侦探先生,你也一样吧,你不断打那头叫作“正义”的怪物,而那些因你而死的人,就是你的经验值[奇qisuu.书],帅哥,你升到多少级了?” “女士,”青年眼中红芒闪现,他咬了咬牙,强命自己冷静下来,“恕我失礼,但你的脑袋和你的胸部一样下垂。” “真的?”美人鱼瞬间脸色一寒,嘴巴却又咯咯娇笑。“真的不做吗?你会发现刚错过了一些美好的事物。” “只要不包括你,我可以忍受。女士,我会动粗,但我不想,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让路,而第二个你不会想知道。” “啊,你真的很绅士呢,动手前还先警告呢。是因为你认为我是女的……”她忽地顿了一下,露出得意的笑容,“还是你以为我们之间实力差距太大?” “唔?” 雨仍继续下,不过已开始变成……淡红色,有如稀释过的鲜血。 一直旁观的黑猫此时咕噜了一声,落回爱罗妮肩上,咬耳朵的问道:“小妹,真的已经没有其它增援了吗?” “情况就像刚才大家说的,”少女点点头,忍不住又强把黑猫抱在怀中,“最麻烦的是通讯系统受干扰,手机及无线电等就别想了,即使心电感应也只能断断续续的……” 天线宝宝的音乐声不合时的响起。 “不好意思。”蜃楼告了个罪,忙拿起手机,顿时脸色一白。 “啊,是编辑小姐吗?是的是的,我知道截稿日已经过了……是的,这次我没被火鲁奴奴的黑手党绑架,也没被苏门答腊的巨型白蚁袭击……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他假咳一声。“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的真实身分是某个保护世界和平的秘密组织的一员,而现在我正在……嗯,努力拯救世界……” “卡。”电话挂断,好像是因为另一头猛力摔掉话筒。 “我……我这次真的是说实话啦。”蜃楼泪流满面。 “对不起,请问……”某个操作电子仪器的骑士团成员举手:“蜃楼大人,刚才的是……” “抱歉,那是我的编辑。” “什么?神明在上!她为什么可以无视结界,打电话进来的?” “朋友,别小看任何编辑啊。” 远处忽地传来某种非人的吼声,然后是快要变成常态的枪声及尖叫声。 “好吧,我们没时间了。”玛波摸摸手杖柄,道:“分成两队行动,由铁伊及四武各自带领。” “是的,大人。” “那出发吧,愿神与我们同行。愿善良得胜。愿光明遍照大地。” 老妇人许下某种祝福,声音却更似某种祈求。 “你不理解的不止我们,还有这个世界。”美人鱼本来笨拙的身体忽灵活的往后轻轻滑开,就如游鱼在水中。 不,又或许真的在水中,因为青年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载浮载沉,肺部及皮肤传来阵阵压迫感,就像……一个人突然发现自己“逐渐”落入水中。 沐浴在雨中的各废车也开始冒出气泡,一如硬压到浴缸底的玩具车子。 什么?这些雨……青年深吸口气,双目赤芒暴现,下一刻,右边的瞳仁化成银白色,脸颊上也冒出一道小裂痕。 “我的能力需要长时间准备,幸好你比外表更绅士呢。噢,又或者你只是比较蠢?”半浮在空中的美人鱼翻了个身,身体扭动胀大,皮肤颜色变得深而粗糙,声音也嘶哑低沉起来。 “雨就是水,这儿已是血水之河,“水的世界”。你已经“在水中”,而“人”在水中,都不过是迟钝无力的肉块,尤其是……” 青年双目的红芒及嘴巴獠牙等开始消失,身体像变重了,吸血鬼讶然的发现自己开始……变回人类。 “喔……咕噜咕噜……”银凌海想说些什么,但吐出来的却是一大口气泡,泡沬再沿雨点组成的“河水”往上冒。 “尤其是……”美人鱼身体停止扭动,已化成一头全身金属硬甲,巨大壮硕,同时拥有人的四肢和鳄鱼头尾的人型鳄鱼。“落在老子这个水中霸王手上。” “小弟,你刚才应该先下手为强的啊。”巨物往青年迅速游去,十指冒出锋利的爪子。 瞬间,四周像是响起了电影《大白鲨》的背景音乐。 教堂内。 整幢建筑变得静悄悄的,只剩下几名缺乏战斗能力的技术人员。 爱罗妮轻抚着黑猫,道:“别担心嘛,猫猫,那视觉系混蛋一定没事的。” “喵!你胡说什么!” “好吧好吧,当我没说。” 少女张开双手,作无辜状。 黑猫趁机跃到一旁的桌上,望向老妇人,猫与人视线交会,前者道:“女士,这一切,你没有不妥当的感觉吗?” 玛波沉默了一下,道:“如果我们的分析正确,这整套魔法结界的确需要一个现实世界的“立足点”。而愚者短时间内需要休眠来回复魔力,这也是事实,但……嗯,雯妮莎小姐,我希望先听听你的想法。” “喵,怎么说好呢……”黑猫尾巴不安摆动。 “对了……第一,这计划太……太正经了一点,而愚者的作风一向有种戏谑味道在内。第二,他对科技元素一向不在行,特别是近一百年出现的东西,这会不会表示他有某些帮……” 整个地面忽地震动起来。 “什么?” “不好了,快看……”一名技术人员指向窗外的景象,嘴巴张成o型。 第三回红发会 赤色的血花在淡红的“河水”中晕染开来。 青年有如遇溺者般,在“水”中使不上力,小腹侧处是个深可见骨的伤口,几乎把身子切成两半,如果刚才没及时避开,那以后就不用为下半身的问题而烦恼。 人型巨鳄先在青年上方游戈了一会,忽地又再下潜,围绕目标游动,爪子犹带红,尤如戏耍老鼠的猫儿。 赤芒獠牙完全消退,银凌海已变回一个普通人。凶兽嘴巴弯了一下,忽地急速游近,复又猛地转身,尾巴如九节鞭扫向青年腰际。 “啊……咕噜……不……需要空气……”银凌海嘴巴冒出大量泡沫,水马上涌进肺部,头昏脑胀下,青年索性就当自己落入水中,往上方游去。 敏捷的水中霸主没有半点留情,尾巴再扫向对手背项,青年立时如水中陀螺般旋撞向一旁的废车堆处。 “噗噗……” 银凌海尚没回过神来,堆栈起来的废车山受到冲击,如骨牌般向下倒塌,无数铁块金属就往其身上倒去。 从窗外看去,远方有两道巨大的火柱冲天而起,其直径足有整个足球场大小。火炎来得快也去得快,其火舌边扭曲上升边逐渐收缩消散,似被四周的灰雾吃掉,最后各留下一个极深的,一如无底深渊的大洞 “这……”黑猫瞧瞧其它人苍白的脸色,道:“是那两个“服务器”所在的地点?” 第211章 “怎么可能……是陷阱吗?一切都是陷阱,是假的吗?”爱罗妮嘴唇都白了,“嘴贱怪人他们……” 老妇人深吸口气,似不信的摇摇头,“不是的。“服务器”的确在那儿,愚者的手下也是,而这魔力的流动……” 她顿了一下,像是想通了某些关键,道:“只是我们的前提错误,中间的推论如何正确也没有意义……看来我真的老了,爱罗妮,拔剑吧。” “什么?” “喵!”黑猫三角耳动了动,发出警戒的叫声。 “啪。”、“啪。” 众技术人员无声无息的倒下,身体飞快化成半透明状态,各人迅速回头,教堂大门不知何时已被打开了。 灰雾自大门及窗户各处涌入,而大门处则一前一后立着两道身影。 前方的是名短发、样子清瘦的少女,或者说,右半边身是少女。其左边身子竟是由无数细砂大小,立体状的阿拉伯数字“0”及“1”所组成。 而后方的身影则非常眼熟,他有着完美的五官,身上是弄臣的装扮。 “愚者”帕克。 “日安,各位朋友,”愚者手指动了动,门轻轻关上。“如果这是地狱之门,那么,地狱是在门内,还是门外?” “日安,帕克先生。”玛波摆弄一下手杖,欠了欠身,“你的确给了我们惊喜。” “是吧是吧?”愚者马上笑了起来,像个被夸奖图画画得很棒的小孩,“我在游戏公司总部留下的计算机及法阵给你们当线索,再加上两个同时发出魔力的“服务器”,你们一定努力在想,到底哪一个是真的。反而没想到,两个都不是真的啊!” “所以一切都是诱饵?双重的空城计?”老妇人像忘了方才对爱罗妮说的话,脸上一副完全无知的表情。 “不不不,我总算有自知之明。若这样弄一定被你感知出破绽,所以其中一个服务器的确在运作,但性质和你想的有点不同,它是负责和世界各地的法阵结界联结的,所以此时嘛……其它地方的危机都解除了,高兴吧?” “……” 愚者看着他的对手们,等待了一下,然后他的笑容凝固。 “老天!你们为什么沉默这么久?”愚者微带怒意的咆哮了一声:“不是吧?还不明白吗?天啊,玛波小妹,这时你应该马上举一反三,说破我所有计谋才是啊!可恶,人类就是这样,明明很有趣的人,一老了就毛病多多!” 他双手高举,像是补习班的导师:“没有人留意到我的提示吗?我在游戏公司话中的暗示,还有这结界一如海绵的性质……好吧,事情很简单,你们的估计有七成正确,但很遗憾都不包括最关键的部分。 “这魔法阵威力极巨大,需要的能量也极多极多。那些人类玩家的灵魂、结界内普通人的恐惧等负面情绪,是其中两个来源,而世界各地的结界其实也一样。 “为了应付那些怪物,各地的光明势力一定倾巢而出,而刚才的火柱爆发,除毁掉“服务器”自身外,更是仪式的一部分,会在刹那间吸收该城市内散发的所有魔力,传回这儿。” 他欠一欠身,“啊,感谢那些现在应已虚脱的光明战士们。至于你们主力部队的灵魂和魔力,还有我四个手下……嗯,算是某种额外赠品吧。如何?东方人说的“一鱼三吃”,喂,各位,掌声啊!” 只有短发少女在努力拍掌。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异常的哥特市,”玛波深吸口气,“它变成了所有能量的汇集点,结界会更坚固…… “不过这不可能,如此精密的大型魔法,必定需要一个在现实世界的立足点,一个操作及维持的系统,所以你是有了替代方法……等等……老天……” 她瞪大双目:“是你自己?” “头脑暖身过后的确不同。” 愚者笑了,看着仍一脸问号的爱罗妮,道:“小妹妹,很简单。我不是待在法阵中心坐享其成,而是把自己的所有魔力、生命及灵魂,一切一切都贡献予这个魔法,我和那些人类玩家本质一样,也只是这个魔法阵的一部分。” “喵,而以此为代价,你能把“服务器”等核心部分放在……嗯,影子哥特市内?”已跃到红发少女身前的黑猫道:“但当这魔法完成的同时,你的情况会最糟,你会完全被分解,连一缕尘埃都不会剩下,什么都不留……他喵的,愚者,你一定是疯了。” “莱恩(注一)说过“疯狂,不一定都是崩溃,也可能是一种突破。它可以是解放与重生的契机,也可以是奴役与存在的死亡”。” 愚者作了个谢幕的动作,“你们常说,人若赚得全世界,却赔掉自己,又有什么用呢?老天,都是狗屁!你们有否想过,钓鱼的时候,有些人只是为了钓,不是为鱼。” “……” “我以我的生命成就混沌,成就自己的存在。”愚者踏前一步,“在我想散布狼人病毒的时候,你们就应该明白,应该有人明白!我为的是变成大魔王统治世界吗?那个只要随便努力一下就可以了,我为的是,我为的是……” 他倏地静了一下,静静看着玛波:“女士,老实说,我很失望,你应该看穿一切的。我其实很期待闯进来时,被骑士团众人包围的情景。” “……” “我明白的,再厉害的法师都会累,都有精疲力竭的时候,”帕克声音温柔而平和,“何况你们神圣骑士团,又或是整个光明势力都问题多多。 “你要当个好法师、要当个称职的学者、要当个公正的长老,要当个聪明的军师,要当个睿智的前线指挥。失礼点说,除少数几个外,你们的长老议会简直是废物集中营。” 这次老妇人心中不大想反驳。 “一个人太多杂务缠身,就没法集中精神,他就不再纯粹。不纯粹的灵魂是不会强大的。” “你想太多了,或许我只是老了而已。” “噢噢,别这样,”愚者摊开双手,“我说呢,这个理由……” 然后他的笑容硬生生冻住,崩溃,脸容开始扭曲。他开始尖嚎。 “他x的!你以为我会接受这些理由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聪明一点?为什么没人看穿我的计谋?” 整座建筑震动起来。吸血鬼继续尖叫。“我老是给你们提示,但为什么没有人明白?为什么没有人明白我?为什么没有和我势均力敌的对手?为什么我是天才?为什么世界这样没趣?为什么让我克服生老病死啊!天啊,为什么!” “砰!砰!砰!” 所有玻璃同时粉碎,愚者的身影瞬间消失,下一刻,他已在老妇人身前,一手掐住其脖子,把对手整个提起。“天啊!找人毁掉我!”上古血族咆哮,“找方法毁掉我!否则我就毁掉整个世界啊!” 因废车倒塌而扬起的泥沙开始落回“水底”,人型鳄小心的在废车堆上方巡戈着,待泥沙大都沉下,而且确定超过任何正常人类的闭气时限时,才往下方的钢铁废墟游去。 “哼哼,这家伙……是被废车压住,淹死了吧,”人型鳄脑子内的自我陶醉大军已换上快马,全力冲刺。“太好了,虽然是第一次干架,但我这水中霸主果然是最强……” 倏地背后传来异响,一道黑影忽从某辆废车内钻出,右手迅速从背后前伸,先越过人型鳄的脖子,再曲肘往后压迫其颈部主动脉,左手则在近右腕处做辅助固定。同一时间,双腿也成交叉状,从后夹着其肋骨下方。 是一招近似综合格斗技中裸绞的招式。 人型鳄大吃一惊,拚命的挣扎,在慌乱中,彷佛看到对手肩侧挂着,不,似是咬着某个东西…… 不不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缺乏临敌经验的他,慌乱呈几何级数增加。胸部传来的压力及痛楚同时又提醒他一件事,关于自己这个身体的。 不……不好……空……气…… 人型鳄手脚乱舞,不小心张开嘴巴,咕噜咕噜的冒出大量气泡。 二人慢慢往“水”的更深处沉下。 可恶……放手啊……笨蛋,你想同归于尽吗?人型鳄心中急得大喊,理智完全被恐惧吞噬,嘴巴喷出更多泡泡。 “放开大人!”轮椅滑动,爱罗妮的软剑闪电出击,有如急风。 “你的对手你的对手是我是我瘟疫之灾瘟疫之灾。”同一时间,短发少女发出似口吃般的话声。由0及1组成的左手延伸扭曲成一把巨剑状,再往地面猛力一劈。 地面似振动了一下,粗石砌的地板裂出一道笔直的线口子,赤发少女及黑猫迅速被逼退。劈入地面的巨剑瞬间粉碎消失,少女脸上同时现出抽搐般的痛楚表情。 她深吸口气,左手伸往地上,立体数字如水银舄地般往地面扩散,数十个由0及1组成的人型物随即出现。 人型物甫一成型即马上开始崩塌,却无阻他们往爱罗妮及黑猫扑去。 愚者没理会身后的战斗,看着双腿离地的老妇人,叹了口气,“玛波啊玛波啊,你岂不知人类易老,人的生命一如蝼蚁,而因为纯粹,故才能锐利。” 老妇人想当然没办法说话,空中只传来像是骨头被勒紧的勒吱勒吱声音。 愚者的小指及左耳忽然爆碎,化成血粉。 “很好的抵抗,但可以坚持多久?”吸血鬼笑了一下,道:“人类就只是人类,面对我这级数的对手,没法说话,又没法做手势,即使再高强的法师都一样,真是可怜又可悲。” 玛波皮肤渐白而枯萎,身体开始冒出丝丝白色蒸气,先飘向愚者,再从其身上散于空中,复如一缕烟尘般飘往某个方向。 第212章 “先感谢你的魔力……啊,对了,我好像忘了解说,这魔法的真正目的及最后形态。”愚者笑,像宣读对手的遗嘱。 ““诸神混乱”的初阶已完成,接下来是第二阶段。记得开膛手事件中会唱歌的魔法柱子吗?在市内会陆续出现六根那样的柱子,柱顶的石像会高歌,魔力由此互相共鸣。和之前这城市和其它城市共鸣的原理一样,不过是缩小版的……” 他忽顿住,大力摇动双目紧闭,脸色死灰的老妇人,“喂喂,请保持清醒,你没能当我对手,最少听众的工作要做好……好吧好吧,人类真是的,这么容易就死,我就给你念一段祷文吧。” 雨势逐渐减弱,由大雨至微雨,再成轻轻的雨粉,水滴也由淡红变回正常。 废车场的各景物再扭动起来,变回原来阴暗的大街,战斗中被破坏的废车堆也化成同样受损的建筑物。浑身湿透的银凌海双足着地,他吁了口气,重新出现的赤目獠牙消去,右手放下已昏过去的人型鳄,同时“啪”的一声,一具黑色圈状物体掉地。 是某辆废车的后备轮胎,青年临时的氧气筒。 他喘了口气,看着刚打倒的人型鳄,喃喃道:“女士,第一,鳄鱼是爬虫类;第二,它有肺;第三,战斗的时候请保持冷静,特别是自己就可以解除“水世界”的时候。” 前水中霸主当然没有回答,其身体开始收缩,变回人鱼形态,复又扭动变化,身体再扩张,成了一个普通的中年大汉。 “这……” 大汉身穿印有“德氏废车处理场”的短袖工作服,手臂上鳄鱼纹身图案非常显眼。他嘴巴呻吟了一下,身子渐变成半透明状。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不是圣人就是恶魔,”青年愣了一下,喃喃道:“一个人可以匿名上网时,原来也一样。” 他又喘了口气,摸摸腹部的伤口,伤处回复速度甚慢,血犹自继续渗出,青年又痛极的踉跄了一下,本能下倚在墙边借力。 好巧不巧,墙壁就是刚才战斗中被破坏的前废车堆。一如被内部白蚁吃得支离破碎的木板般,建筑发出“勒”的一声,开始崩裂,屋檐上某个大石像随之倒下,其手中的双刃巨剑直直往青年头顶劈下。 剑光舞动,几名前扑的数字人型立被切成碎块。其它人型却趁机从左右一拥而上,瞬间,轮椅撞落一旁,爱罗妮被牢牢压在地上。“可恶……放开我……” 数字人不住崩塌消去,短发少女则不住生产新的怪物以继续压制对手,她深呼吸数下,脸上忍痛的表情停留不动,一如所有牙齿同时蛀掉。 “知道吗知道吗?知识就是力量就是力量。对了,你知道吗?一枚一分钱从帝国大厦顶丢下,因为动能不足,即使打中人,也只会有微痛而已。” 少女左手化成章鱼触手状,迅速包覆爱罗妮的头颅。 “唔,读取数据吧数据吧……叫爱罗妮呢是爱罗妮呢……”少女继续二重唱:“这个身体不够好是不够好呢,我讨厌红发我也是。但是长得很可爱很可爱。胸部太平了是很平没错……” 短发少女的左手收回,爱罗妮浑身脱力,拚命喘气。 “还是先杀掉吧杀掉吧。反正没用的东西就要删除要删除。等一等。什么事?那头猫到了那……” “喵!”瞬间,一道黑影跃至短发少女前方,利爪一挥,后者捂着右眼惨叫,精神一松懈,所有数字人型同时崩碎。 “爱罗妮,快逃!” “但……” “快!” 赤发女骑士咬了咬牙,软剑弹簧般往地面一屈一伸,藉此借力,轻巧落回轮椅上,复又一转,往旁驰去。 “可恶!好痛好痛好痛啊!混蛋混蛋!”数字少女哭喊又尖叫,左手延展,一把抓住黑猫,立体的0及1迅速把其吞没。手肘部分则渗到地面,涌出更多数字人,往爱罗妮追去。 “你们一个也别想休想逃逃!” “对了,你喜欢《圣经》哪一段?”愚者看向玛波,想了一下,“啊,《马太福音》的这段如何?“把这无用的仆人丢在外面黑暗里,在那里必要哀哭切齿了”,奇-書∧網又或者……” 吸血鬼的笑容暂停了一下,然后惊讶的表情换班,因为他听到某道微弱的声音。 声音来自老妇的嘴……不,正确点说,其大约位置是她的小腹上方。 那是一小段简短而且非常古老的语言,现在世界上懂得的人不会超过十个。 “用……腹语念诵咒文?”愚者的瞳孔瞬间放大,他知道这几个音节组合的意义,还有威力。 十分之一秒后,愚者头上出现一个巨大的火球,火球发出光和热,一如缩小版的太阳。而球体表面的“太阳”耀斑,则组合变化出一个狮子头部的图案。 狮子嘴巴张开,发出吼声,白光大盛。 “喔。” 火炎开始自吸血鬼体内涌出。 石像堕到银凌海头上的瞬间。地面,不,是整个影子市的各处,都彷佛从内至外泛出阵阵白光及火炎,各景物如落在热锅上的黄油般,迅速消融。 “啪。”青年踉跄的摔在地上。 “这是……”好一会,他半爬起身子,看看四周,“这是……七十二街?是皇帝区?等等,这些景色……我回到哥……” “溶解……溶解……切割……切割……” 背后传来五音不全的大合唱,青年随声音回头,立刻迎上一众怪物热情的目光。 “喔,不好……” 果冻状的人造生物如浪潮般涌往对方脚旁,持利斧等冷兵器的怪物,则用手中武器表示敬意。 空中血花四溅,下一刻,某人的肉体就会被完全分解溶化。 “可……可恶……数量太多了……” 然后,远处响起枪声。 怪物发出惨嚎。 注一:ronaling(1927-89),英国著名的存在主义精神病学家。 第四回吸血鬼 黑猫睁开双目,发现自己仍然身处教堂内。 不,应该说,只是个很像原来教堂的地方,地板残留的战斗痕迹犹在,但天花板、墙壁等所有一切,竟都是由细砂状的立体0与1组成。 “是雯妮莎雯妮莎吗?”数字少女的二重唱再响起,黑猫回头,立在地板斩痕后方的竟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女,各有半边数字组成的身体。 “小鬼,这是……”黑猫三角耳动了动,“对了,刚才平胸小妹她……我明白了,是精神魔法吧?你把我直接扯进你的精神世界?” “是的是的,”二人的和声透出炫耀言调,“我们原本就是游戏公司的总gm,现在则负责管理所有“玩家”和怪物的数据及状况监察。”她们顿了一下,地上的0和1涌向黑猫,冰凉的感觉传来,似一只冰过的手伸入脑内翻搅。 “喵的……这……”黑猫咆哮了一声,却动弹不能。 “所以我们最擅长的就是读取和管理数据……原来是这样……全名是雯妮莎·冯·安息日,血族有名的刺客,很有趣呢……而且这身体的原来状态很美……就这个吧,好吧,数据开始下载……” 黑猫又吼了一声,自己的回忆不受控的闪现,当时的情绪和感受也完全重现。 “啊,这段很有趣呢,刺客因为可怜目标,不肯下手,甚至背叛长辈,然后在被追杀及流浪中度过……” “可恶……” “真是又笨又爆笑啊,就因为对方是孕妇,所以不忍……” “停止……” “等等……啊啊,什么?还发誓不对任何人投入真正感情,否则就……哇哈哈,很白痴啊……” 黑猫尖嚎,前爪勉力摸向脖子上挂着苹果型饰物的皮圈。是上次案子中得到的诅咒道具“后母的慈悲”,以毒攻毒,暂时破解身上的猫化诅咒。 当然,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我诅咒自己,我诅咒雯妮莎·冯·安息日……” 包围的数字粉碎,猫儿的身体落地,它喵的一声,一把跃过地面那如界线般的斩痕,身子同时扭动变化,下一刻,已化成一名金色长发,拥有精致五官及纤细四肢的赤裸美女。 “啊,很美丽呢……不过没用的,这可是精神攻击,我们……”二人瞬间脸容扭曲。“等一等,是怎么怎么一一一回回事事事事事……记忆……不不……” “小鬼,不,小鬼们,”女吸血鬼的身影彷佛强大起来,“运用精神攻击,而且更强制阅读及拷贝对手记忆,就等同与对方完全联结啊……喵,想知道我的过去吗?我让你们一次看个够!” 瞬间,大量的记忆情绪涌向对手,就如五百个相扑手同时挤进一个电话亭。 “我的头我的头……等等……资料量太多啦……不不,好痛啊……”二名少女哭喊:“这回忆……不,别打我……这是什么鬼训练……我不想再杀人了……不不,我不是我,我不是她……” 整个空间的0及1开始闪烁不定,雯妮莎步前,双手一左一右掐住两名对手脖子。 “越高级的魔法,相对风险也越高,特别是对你们这种外行人而言。嘿,给你手榴弹,教你拔撞针,却没告诉你要及时掷出去,愚者就是这样的家伙,也只有你们这种怪胎会上当。” “住口!别叫我们作怪胎!也不许侮辱帕克大人。”二少女立时狂怒起来,脑海中现出愚者的样子,精神能量也同时如洪水般反击。 雯妮莎脸色一白,却又笑了,“原来是这样……第二阶段……柱子吗?” 第213章 “什么……不好……等一等……停……停不下来……”少女们发出的精神能量能放不会收。不,又或者像是太极拳般的借力打力般,魔法结界的相关情报,还有自身的魔力均被雯妮莎刻意引导,流向女吸血鬼体内。 “嗯,两位“网络上的芳邻”,谢谢你们的“资源共享”啊。” “可恶啊!停……停止啊,贱人!” 很好……这样子外来的魔力可以延长诅咒维持的时间,那我可……该死,这记忆…… 雯妮莎忽咆哮一声,“小鬼,你们之前竟然先杀了自己的父母?” “闭嘴,我们没有叫我们作负累的亲人……我们……不,我就够了,什么?不能让帕克大人失望等等,姐姐不要,你闭嘴。” 瞬间,空间只剩下原来袭击教堂的少女,同一时间,0及1组成的教堂崩裂,回复成无数的立体数字,先吞没自身,再组合成巨浪状,涌向雯妮莎。 “什么,小鬼……你想……” “嘿,“网络芳邻”,想长时间回复人型及战斗力吗?很好,我阻止不了你,但我也有修改权限啊……”少女喃喃自语:““诸神混乱”系统讯息……首要任务……消灭最强怪物:雯妮莎·冯·安息日……副本自动传送予剩下的十灾……” “停呀,小妹,这样子你会……” 数字巨浪瞬间消失,只剩下只有右边身子,呈半透明状的昏迷少女。 整个精神空间崩溃。 众数字人抖动了一下,然后同时消失。 “唔?”已被逼往教堂后侧礼拜堂的爱罗妮喘了口气,“是什……” “砰!”几道黑影先后从已破掉的窗跃入,竟是拎斧头的女孩型怪物。 “什么?” “切割……切割……”众怪物像是被某些东西吸引过来,左右张望的搜索着,但她们也不介意同时斩碎眼前的血肉。 “可恶……”女骑士持剑在手,“来吧,恶物!” 急风忽地自怪物身后吹起,下一刻,扑向赤发少女的众怪物改飞往半空,而且是以碎块的形式。灰雾被烈风逼开,爱罗妮面前现出一道身影,是一名美丽的赤身女子,其左手还提着另一名昏迷了的老妇人。 “没事吧,平胸小妹?” “你是……雯妮莎?”女骑士首次看到黑猫的人类姿态,不自觉的脸颊通红。 “喵,你还以为有谁啦……”雯妮莎忽地顿住,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喃喃道:“该死,还真的习惯了。” “等等,这是阿嘉莎大人?她……她……” “只是昏过去而已,我刚才趁……” 远处的教堂正殿倏地传来愚者的笑声,声音却是古怪沙哑。 “老太太造出的火炎不住烧蚀他的肉体,不过那只是暂时的。”雯妮莎道:“这段时间内没人可以完全毁灭他,趁他还被火炎压制着,我们快溜。” 阿海…… 什么? 快点……来这儿……塔……没时间了……她快要醒来…… 你是…… 银凌海睁开双目,眼前是几张一脸好奇的小孩脸孔。“你们……” 阿海……快来……来…… 这次的耳语犹未消,像是老在脑海中徘徊不去。 青年拍拍后脑,正想说话,孩子群却迅速跑走。 “等等……”他喘了口气,半支起身子,打量四周,自己躺的是靠墙的便床,一旁是办公桌和立墙的x光片观看用灯箱,另一旁是一幅市政府健康检查海报。 “这儿是……某个诊疗室?”青年低头瞧瞧被细心包扎好的腹部伤口,心中奇怪为何又突然回到现实世界。 “正确点说,是皇帝区某间地区医院的诊疗室。” 身后大门忽传来声音,青年同时回头。 “看到你时,我和尼考尔队长还真吓了一跳。” 这是一道他熟悉的声音,来自一名黑人青年。 “阿高?”竟然在此时看到自己的好友兼前拍挡力高·阿帕奇,银凌海又惊又喜。 “你没事吗?”力高笑了笑。 “嗯……那,是你救了我吗?对了,你又怎会在这?” “嗯,说来真的超级话长啦,那群什么怪东东突然出现,梵歌长官(凶杀组组长,力高顶头上司)和队长连忙组织连络同僚,对抗怪物和协助市民避难。” “是吗……” “不过怪物越来越多,我和队长等十多个同僚,只好改为守在这医院兼临时避难中心,再然后那群小鬼看到有人在医院前的街上被袭,才急忙唤人来。” “呃,是吗?”青年心中为这种“巧合”而惊讶,“那请替我谢谢那群孩子……” “别说这种客气话。”力高拍拍对方肩膀,“对了,现下知道你没大碍,我有一句话要说。” “嗯?” 黑人一拳狠狠击往青年脸颊,后者整个人横里跌去,立时发出巨响。 “告诉大家我只是和朋友在叙旧。”力高向闻声而至的护士们挥挥手,赶跑她们,再转头道:“阿高?你还真有胆子叫得这样亲切啊。” 他的手指关节啪啪作响,然后又是一拳击去,刚爬起身的青年硬吃一记,没有防御。 “阿高……哎,很痛……拜托,别玩啦。” “玩?别把自己说得像是李小龙再世般,”力高摆出最擅长的法式拳击的准备姿势,“你我在搏击练习的胜负比率一直都是四比六罢了。还击啊,混蛋!” “阿高,你疯了吗?”青年擦擦嘴边的血迹。 “没胆子吗?有胆量抛下一切,有胆量半句解释也没有就辞职,现在却连挥拳的胆量也没有吗?” “阿高……” “是谁在警察学校约定过,要努力当个诚实正直的警察啦?小鸡,莫长官在哭啦,有这样没出色的继承人,他一定死不甘心,现在在墓中打滚吧。” “阿高,你知道我的,别提这个。”逆鳞被碰触,青年瞬间握紧拳头,但旋又放松。 “还有你的养母凯医生,她一定也在哭泣吧。” “阿高!”这次整片逆鳞被撕去。 回答青年的是击向鼻梁的第三拳。 “别、再、刺、激、我。” “男子汉只要握紧拳头,就要找个地方挥下去。”力高身体一如蜜蜂蜂舞般左右晃动,“我想打你很久了,全神贯注地上吧,小白脸。” “吼!”拳头挥舞,拳影交错。 大半个哥特市已被雾覆盖,从天空看去,就如一个半陷入地面的巨大鹅蛋。 在灰雾内,市内东西南北各处忽凭空冒出六根巨大石柱,柱子位置各成等距,当中有三根呈半透明状。另外三根则已实体化,足有十多人合抱般粗。 而柱子顶部是个成默祷状的女性雕像,下一刻,歌声竟自雕像嘴巴传出,是莫扎特的《魔笛》。歌声不住重复,唱了又唱,初若蚊蚋,随着重复次数,声音亦渐大。 城东商业区,某条商店街内。雯妮莎穿上从服饰店“借来”的黑色洋装,又整整短裙下的同色裤袜,此时诡异的歌声于雾中若隐若现的传来,女吸血鬼马上眉心打结。 “猫猫……雯妮莎姐姐,”爱罗妮扭绞双手,看向躺在沙发上的老妇人,“大人她还没醒来……” “老太太她是精神力消耗过大,现在被逼陷入昏睡状态,过一段时间就会醒来。”雯妮莎摸摸脖颈项的苹果型饰物,又喘口气。 “时间不多了,小妹,我长话短说,现在我是那些怪物还有剩下来的“十灾”的第一搜索和攻击目标,反过来说,远离我就比较安全,所以你就留在这附近,保护老太太,让她平安苏醒,我们需要她的智慧。” “姐姐,你打算引开那些怪物?” “不止这样,虽然得到的情报不全,但我大致推测出这一整个魔法的运作方式了……”她指指窗外远处的柱子黑影。 “重点来说,这些柱子是整个法阵的支柱兼怪物制造机,也顺带吸取结界内人类恐惧等负面精神能量。而石雕像此时在咏唱具魔力的歌曲,各柱子间互相共鸣,魔力不住累积增幅……” “分解、分解……”不远处倏地传来怪物扭曲的怪嗓子。 “啧,来了吗……没时间了。总之,小妹,时间越久,魔力越强,怪物也越多越凶猛,人们也会越恐惧,就像某种正循环。而我们能做的是尽量拖延魔力累积的速度,待各地光明势力的援军赶来……” 她小声咕噜,避免对方听到最后一句,“希望他们有办法来。” “你的意思是……想如伦敦那次般破坏柱子?”红发少女深吸口气,“我……我……嗯,那我明白了,雯妮莎姐姐,在大人醒来前,我会全力保护她的。” “别担心,虽然现在就只剩我们几……”雯妮莎故意笑了笑,“不,我是说,我会有办法的,别怕。” 爱罗妮头低下来,但旋又抬起,双目有着某种光芒,“不,蜃楼他们不会有事的,我相信。” “好吧……”女吸血鬼苦笑一下,“但愿如此。” 女骑士摇摇头,反握雯妮莎的手,“你误解了,雯妮莎姐姐,死是我们神圣骑士工作的一部分,但信任也一样。相信同伴,相信希望,还有,最重要的是,相信神。” “神?你好像忘了我是什么东西。”黑衣女子的笑容伴随尖牙。 “我没忘,但姐姐,有些东西是很简单的。即使你放弃神,神却没有放弃你,从来没有,就是这样,姐姐,事情就是这样。” 雯妮莎愣了一下,这次露出的笑容带有某种开怀,“神圣骑士从不放过任何敌人,以及任何传教机会吗?” 第214章 她再摸摸女孩的头,“你真的长大了,爱罗妮——遗憾的是胸部的发育速度还是追不上。” “嗯,当然了……等等!什么追不上啊?嘴贱怪人他每次约会时都说很……”赤发女孩忽地脸颊涨红。 “喔喔喔,原来如此。” “总之总之总之……雯妮莎姐姐,你小心一点。” “小心?”雯妮莎·冯·安息日回头,望向窗外开始聚集的怪物。她一脸平静,贝齿像把喂好剧毒的匕首,而双目的红芒,就如一场烧得正旺的森林大火,“我相信我的敌人比我更需要它。” “嗄……嗄……” 银凌海倚在墙边,力高则索性整个人躺在地上,同样鼻青脸肿,猛烈喘气。 二人视线交会。 “怎样,认输了吧?混蛋。”躺在地上的力高嚷叫,然后笑了一下。 “是的,下次你就别放水了,我会凭实力改变四比六的胜负比率。”青年也笑了一下,然后上前伸手拉起对方。 力高站起,二人再相视一笑。 “听好了,混蛋,我想说,别看不起我……哥特市警队的“爱的小天使”(这绰号令银凌海抖了一下)力高·阿帕奇! “无论发生什么事,或是有些什么古怪的东西一类……总之总之,我力高就是力高,你是我的朋友就永远是我的朋友,我晓得什么叫本质。所以你这笨蛋听好了,”他敲了银凌海的头一记,“要、相、信、别、人!懂吗!” 青年沉默了一下,又一下,再道:“我明白了……对不起,阿高。” “知道就好……好吧,欢迎回来,伙计——还有,把所有头发染白,实在不是个好主意。” “谢谢,伙计——头发那方面我会和我的发型设计师谈谈的。” 拳头,是男人沟通的另一种语言,当然,句子结构没那么精确就是了。 “好了,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关于那些怪物……还有你身上……啧,总之是这见鬼的一切东西!” “这……这……总之,阿高,这中间发生了……嗯,很多事,”青年叹了深深的一口气:“真的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 “拜托,听你的口吻,好像已经过了一百年似的。” 银凌海瞬间愣住,好友的说话一如午夜的撞钟。是的,自成为吸血鬼,历经一切,其实不过是大半年左右,但是却……彷佛已过了几千个世纪。 “不好意思。”此时一名护士敲敲门:“尼考尔先生刚醒过来,当他知道你们在……总之,他说你们“沟通”过后,请银先生马上来找他。” 城东商业区。 雯妮莎身影一如射出去的黑箭,她一个空翻,单足轻巧落在一个电压箱上。 这是博道夫购物中心的东侧,女子身后是中心的消防门,前方的通道因为毗邻某座不能拆卸的文物建筑,金属墙身和砖墙形成一道窄巷。 众怪物如看到蜜糖的苍蝇,从通道彼端继续追来。雯妮莎笑了一下,右手忽垂下,整个身子也平静下来,身旁的空气彷佛瞬间凝成实体。 “猩红……华尔兹。”她右手刹那化成残像,彷佛突然不见了。 地面有如被一只巨大的猫爪抓过,出现四道往下凹陷的裂缝,成一直线排列的众怪物也瞬间被利落的粉碎。 “哼,看到没有,这就是战斗时不带大脑的后……”雯妮莎忽咬咬牙,右手颤抖起来,红色的血珠从手臂,特别是手指各关节处渗出。“啧……还是太勉强了吗……” 落在最后方的怪物却似突然失去兴致,没再前仆后继的涌上,转过身子四散开来。 “唔?” 后方紧闭的消防逃生门忽地打开,门后传来阵阵掌声。 青年看到一只手臂和一条腿均包扎着的尼考尔,不由愣了一下。 “长官!” “放心,我没事,保护市民是我的责任,无论我是什么……嗯,身分。”尼考尔忽咳了几下,又挥挥手,示意对方让他先说。 “时间不多了,幸好刚才那些怪物像是被什么吸引住般,突然集体离开……不,这不是重点,我想说……”他大约告诉青年被扯进影子市后,现实世界发生的事,“总之,那火柱……而现在所有人都失去联络,所以我们有必要作……嗯,最坏打算。” 青年此时脸色苍白,而且这和他是吸血鬼没有关系。 “如果阿嘉莎大人之前的……某些估计和情报正确,即是……咳咳……”尼考尔再咳血,“总之,是有人在呼唤你,在影子市内呼唤你,你应该也感知到,是吧?” “……我是听到某道模糊的声音,但……” 青年顿了一下,积存的不满瞬间找到小裂口:“好吧,究竟可否找人告诉我所有的来龙去脉?一直以来,每次有什么重要的事——特别是我自己是当事人,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就是所有人事前都跟我拚命打哑谜。” 尼考尔沉默了一下,“好吧,事已至此……嗯,从何说起好呢……对了,在开膛手事件后,我们根据现场留下的某些线索,开始深入调……” 走廊外忽地传来喧哗声。在门外把守的力高手拿着散弹枪,呼的一声冲进来:“不好了,那些怪物又回来了,而且从正门想攻进来……” 博道夫购物中心是近两年才建成,以高科技作主题的购物中心。呈花生形的建筑包括两层地下室,共七层,无意义的使用大量反光金属物料,各层天花板更吊着由大量扭曲金属圆环组成的后现代雕塑。 建筑的一边靠外墙处是子弹形的观光升降机,建筑物中心是个巨大的开阔空间,就如垂直的天井。此时却突兀地立着一根巨大石柱,柱子破地而起,穿破最顶的玻璃天幕,微弱的歌声传来。 从逃生门入内的雯妮莎身处属三楼的地面,正默默看着鼓掌的……物体。 物体约一个东方成年人高大,外型是七、八十年代流行的机械人玩具的外型。和现在的钢弹一类完全不同,其手脚粗短,如望远镜前端的眼睛,头上是各式天线及仿雷达接收器,造型朴拙。 购物中心静悄悄,四处都是已死透了的尸体,像是被某种巨大钝器压碎。 而随着机械人偶双手互拍,墙壁、走道顶各处的保安摄录机出现异变,各机体分往外长出如筋脉般的金属蔓藤。然后蔓藤枝干长出无数果子……不,是像果子的摄录机镜头,各镜头末端却是一颗眼珠。 机械人偶双手停止拍动,购物中心广播系统的扬声器,此时传来中年男性声音:“你好,雯妮莎小姐,我是十灾中的“虱灾”,欢迎来到我的神殿。” “神殿?那祭品是信用卡和无穷的债务吗?”雯妮莎观察四周,目光最后落在脚下一个小孩尸体……又或剩下来的上半身上,“所以你就是看守柱子的刻耳柏洛斯(注二)?要给你一根肉骨头吗?还是一顿好打?” “啊哈,性格和外表果然和传来的数据一样啊,我喜欢。”墙上各处的“眼球摄录机”紧盯女子。 “对了对了,你看到了吗?我杀光了这儿的人和商户,然后花了长时间才侵蚀了整个购物中心,现在这儿可是我的世界喔,它照常拥有电力,而且只要进入范围内,怪物和我其它同伴都察觉不了,如何,这一切漂亮吧?” “是吗?因为柱子和歌声的关系,你们在现实世界的力量也强了吗……”雯妮莎心忖,再道:“你想要我的称赞?好吧好吧,你的吹气娃娃很酷,不过用过后记得洗干净,ok?” “就是这个!就是这种火辣辣的感觉……我就直说吧,雯妮莎,你太美了!你的外表,你的三围,你的样貌,我喜欢你,就这样被杀掉太可惜了,当我的标本吧!” 见多识广的女吸血鬼也愣了一下。 “放心,我保证不会痛的,我会先麻醉你的神经,才把内脏挖出来,换上绝对防腐的填充物料,这样你的美貌可以真正永存……啊,我还会定时替你换衣服的喔。不痛的,我保证不会有痛楚。” “痛楚吗……”雯妮莎笑了一下,她半蹲下身子,手掩过小孩尸首的双目,“你就是用这个鬼东西杀人的吗?” “它的名字是艾西莫夫。”男人声音得意,“本来是我最喜欢的收藏,酷吧?” 此时机械人偶身子滑稽的摇摆,胸前屏幕的小灯泡闪烁,组成上下两个短句:“和艾西莫夫做朋友”及“友好度:40%”。 “这是当年有名的电影“火星大冒险”中主角的机械仆人,当然它本来是复刻版的,全球限量一百个,我花了很大一笔钱才买到,对了,你考虑清楚了吗?” “嗯,我考虑……”女吸血鬼身子化成一道黑影,指甲闪现红芒,利爪划过大气,机械人偶踉跄后退数步,慌忙防御的左臂留下三道寸长的爪痕。 突袭者则借力后跃,落到询问台上,细盯着对手瞬间已回复原状的手臂。 “哎呀哎呀,”男人的声音像是被蚊子盯了一口,“这是你的答案吗?” “不,我本来想叫你下地狱的,但在这儿说有点多余。” “啧啧啧,很辣嘛,我的手还真有点痛呢……不过没用的,这个购物中心是我的世界,在这儿我是无敌的。”男人语调兴奋,人偶胸前文字变成“友好度:50%”,其身体也变大了,成了约一个健硕美式足球员的大小。 唔,本质近似远距离操作的魔法人偶……心灵同步吗……啧,又是这种“简便式”,给普通人用的魔法…… “亲爱的,你会是我最喜欢的人型娃娃收藏啊!” 第215章 众眼珠镜头变成半透明,同时转向雯妮莎。而机械人偶则如军人步操般,往女子直直冲来,动作虽笨拙,速度却随步伐而违反常识的增速,有如一辆装上赛车引擎的坦克。 “看来没时间解释了。”尼考尔苦笑了一下,从一旁柜子中拿出血包再塞给青年,“从那边走道末端的窗台跃出去,下方是个约九十度的斜坡,普通人会有点困难,不过你不会有问题。” “什么?我现在怎可以逃……” “警员55699!”尼考尔叫出青年警察编号。“知道吗?这儿有很多重病、或因受伤而无法移动的人,我们要守在这儿,保护他们。” “所以我就说我也……” “你以为我们可以坚持多久?而全市又有多少个近似的困境?”尼考尔看向沉默的青年,“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解决这整件事,这是……好吧,光明给你的委托。” “……” “你知道吗?就算动机是对的,道路是正确的,你要前进,就不免要踏过某些东西,即使那些东西是你珍惜的都一样。就我的例子,那是我的太太和孩子。” “……” “总之……现在没时间详细解释,你就顺着那呼唤,顺着那声音而去……有危险我知道,但这时我找不到更好的建议。” “我……我明白了。”青年仍是满脸进退维艰。 “伙计,放心,”力高当然对二人对话有听没有懂,却信任的道:“虽然我不大懂……嗯,总之,在和全世界美女亲热前,我是不会死的。兄弟,如果你有能力干些什么,就去干,你回来后,我们才慢慢谈,所以……” 他再望向主角,右拳伸出,“约好了,拍档?” 青年沉默了一下。 “唔。” 二人拳头轻碰。 “砰!”巨大的拳头击中混凝土,碎石纷飞。机械人偶一击不中,再往避开的雯妮莎扑去,虽然其身体转动和细致动作均极不灵活,但直线动作却是异常迅速。 雯妮莎再瞧了询问处旁的商场平图几眼,身子不退反进,往对手冲去。身影交错的刹那,女吸血鬼身子忽蜷曲起来,彷佛缩小了,她一个打滚,从对手胯下穿过,利爪同时左右挥动,下一刻,人偶膝盖两侧传来金属爆裂声,失去平衡,往后倒去。 已滚到对手身后的女子动作没停滞,背向对方的同时,头下脚上,双足上抬夹着对手头颅,顺对手跌势往前翻,是变化版的空翻夹摔。 “砰!”机械人偶脸朝下的着地,云石地板龟裂,扬声器传来男人的痛叫。 “嗄嗄……”雯妮莎后退几步,喘了几口气,额上都是汗珠。 “好……好痛啊……可恶……”破裂处已复原的人偶挣扎爬起,胸前的字样变成“60%”,体形也更大了,拳头更是不合比例的巨大,接近和自身大腿一样粗。 “唔,体型和威力变大……果然是灵魂同步人偶……”雯妮莎心中迅速综合自己的魔法知识和“共享”得来的情报,拟定战略。 “有优点就有缺点……是了,其中一样是距离限制,和主人越远,动作及威力也越低,但现在他是据点防守,而且他的察敌方式……那些镜头……好吧,那先来nb……不成就nc好了。” 男人透过扬声器喊叫,机械人偶同时往女吸血鬼冲来。 雯妮莎往后几个空翻,跃上走道旁的栏杆,再娇笑起来,声音充满挑衅及不屑。 “不好意思,准头差劲的男人令我很扫兴,我先失陪了。” 女吸血鬼从栏杆往斜上方跃去。 “可恶!别逃!” 阿海……快来…… 青年脑中的声音不住低回。 这边…… 喝过血的吸血鬼跟随声音引导,一边避开怪物,一边从各屋檐、路灯顶借力跳跃急奔,最后竟发现自己来到近中央公园东门的大都会市美术馆。 “这景象是……” 美术馆本身占地两平方公里,正门前方则是个供休憩的大型公园。但现在却布满了无数半透明的游乐场机动游戏,碰碰车、旋转木马、云霄飞车、鬼屋等设施,无视墙壁等障碍物,横亘穿透美术馆及公园各处,就如两张内容各异的透明胶片重迭在一块。 “是这魔法阵的威力越强了吗?” 阿海。 声音传来,这次却如有实质,而且彷佛来自身后…… 银凌海慌忙回头,音源来自背后的长椅,游乐场的长椅和公园本身的长椅,巧合地重迭在一起,而声音主人此刻坐在椅上。那是道极淡的影子,轮廓像是位女性。 “你……” 没时间了…… 四周景物融化扭曲起来,青年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发现周遭的建筑物成了熟悉的哥德式建筑,身旁都是半透明,正念念有词的半透明人影。 “又回到影子市了吗?但……” 阿海……快来……这是我……最后的力量……快…… 青年望向前方高塔的巨大轮廓,高速奔去。 “发射!”机械人偶的右手拳头倏地射出,却被雯妮莎猫下身子避开,其落在一条建筑支柱上,直径近五米的金属柱身立时断开。 女吸血鬼嘲弄的笑了一声,不住在左右墙身间横空跳跃借力,顺建筑物中央的光井往上跃。 “你逃不掉的!” 人偶继续追至,胸前的“友好度:70%”已变成红字,有如地狱中的火炎。 啧,威力和速度又变强了吗? “发射!”机械人偶左拳射出,此时雯妮莎已来到顶层栏杆边缘处,她狼狈的往空中一跃,虽堪堪避过攻击,但移动轨迹的前方,却是从天花板上垂下的巨大金属雕塑。 扩音器传来对手狞笑,剩下各半臂的机械人双腿一屈一伸,高速直直往雯妮莎撞去,人肉三明治似要在下一刻制成。 注二:cerberus,守护地狱入口的三头犬。 第五回巴斯克维尔的猎犬 银凌海顺着大路,终来到塔前的广场处,在布满砂砾的平地上,就是彷佛直插天际的巴别塔,外墙都由黑色砖块砌成,没有半个窗子,说是一根指向天空的黑色中指更贴切。 嗯,入口在…… 有如感觉到青年所思,前方的墙壁浮出一道左右双开的木门,门随之慢慢开启。 阿海……快……正门很危……不好……还是被发……小心…… 什么? 四周景物再度变化,天空倏地下压,塔身消失,地上各处则冒出无数巨大,足有几米高的书架,各书架往两旁延伸,在突然变浓的雾包覆下,彷佛是座埋在云海中,而且往无限伸展之巨大图书馆。 “又是这些玩意……”吸血鬼吸取之前教训,赤目獠牙冒出,右眼的邪眼也随时准备发动。 “别担心,侦探先生,我和那个鳄鱼笨蛋不同。”书架顶处倏地传来声音,青年同时上望,发话者是一个……不,是半个少女,她样子清瘦,但整个左边身子却是由细砂般的0及1组成。 少女发话的同时,其它各书架顶也冒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少女,近百人组成诡异的大合唱。 “唔,你好,小姐,”银凌海静静观察对手及四周,“对了,你不会是卖入塔门票的吧?” “失礼了,侦探先生,你的邪眼很厉害,直接对敌我没有胜算,”少女像是对青年一切了然于胸,“魔法仪式在进行中,愚者大人又因意外受伤而在塔顶内休息,所以本塔今天不对外开放。” “小姐,很遗憾,我是个不速之客。”青年深吸口气。 根据之前经验,即使是怪异的能力,也有一定的限制和规则,那么,那个是实体……不,我索性用邪眼拉慢时间,同时攻击所有分身,虽然数目多了一点…… “没用的,我的本体不在这儿,”像是看破青年想法,所有少女身影逐渐淡化,地上则冒出一具0及1组成的人形,“而你的对手是她。” “唔?” “这世界,意志即为力量,你不真心相信,你没真正感受,那就只是幻象。血河之灾他不明白,自己空想出来的东西,只为妄念,没有意志和事实基础的东西都是虚弱的。” 所有少女身影完全消失,只余下似飘于雾中的声音,“我们是瘟疫之灾,虽然我姐姐牺牲了,但只剩下我,也要阻止你破坏天国的来临……” 数字人型扭动变化,形成一个青年熟悉的轮廓,“暗夜女王”雯妮莎。 “师父?” “和在教堂时不同,现在我的力量更强了。而这是用那女人记忆重构的真实人偶,重现刺客时期的她的肉体和精神状……” 不好!银凌海右眼瞬间变白,邪眼发…… 瞬间,女子如急风般的黑影已来到青年身前,近乎脸贴脸的距离。 然后,血花飞溅。银凌海掩目急退,邪眼竟于发动前的极短瞬间被利爪划破。 伪雯妮莎身影倏地消失,然后又从青年身侧出现,快得就似连地上的影子也跟不上,利爪则向对手颈动脉割去。 “我更正一开始的那句话,”少女声音于雾中传来,“侦探先生,你需要更担心。” 快要撞上雕塑的瞬间,雯妮莎身体忽地扭曲起来,有如无骨般,上半身及双手扭曲前倾,一足上抬一百八十度紧贴面孔,另一足则伸直,整个人如一尾流线形的剑鱼。 “嚓。”女吸血鬼轻巧穿过大小金属圆环之间的空隙。 “什么?” 巨大的机械人偶当然没可能有样学样,金属身体狠狠撞进雕塑中,瞬间被卡住。 第216章 女子呈抛物线落到光井另一边的走道上,头不回,手一挥,吊着雕塑的钢索应声而断。 “不……”人偶与雕塑同时堕地,下一刻,巨响传来。 总算争取到少许时间了,哼,扬声器……还有镜头的运作……是在警卫室吧……雯妮莎回忆起方才购物中心的平面图,往下一跃。 nb,要破坏柱子,自己就不可以拉远和对方本体的距离,那就反过来突击对方本体吧。 “猩红……华尔兹。” 几列书架爆碎,纸张与血花交错于空中飞舞,地面则出现五道巨大爪痕。 “嗄嗄……”左肩血肉模糊的青年打了个滚,勉强站起,复靠在某个书架上,剧烈喘气。这就是什么刺客时代的师父吗?完全找不到可反应和细胞回复的时间,单是勉强避开已花光大部分力…… 黑影又至,似风声都要落在后头,利爪攻击又快又锐,就如卷着刀刃刮来的沙漠烈风。银凌海再往后急跃,可惜走避不及的左腿以血肉向主人抗议。 “侦探先生你的反应不错呢,你是想拉远本体距离,好令人偶动作迟钝吗?这招在这儿是行不通的喔。”从雾中传来少女的声音,忽远忽近,忽左忽右,“我经常待在木偶附近的……躲得好好的,”少女嘲弄的再道:“你还是好好盯牢人偶的动作吧。” 瞬间,青年脸上闪过怪异的眼神,但下一刻,又忙着闪躲——不,已经由闪避攻击变成只能勉强避开要害了。地面再添五道新爪痕,银凌海刚勉力再避开对手的“猩红华尔兹”,伪雯妮莎却顿了一下,突然举起一旁书架残骸,呼的一声往青年投去。 “呃!” 银凌海翻身将要闪开的刹那,书架忽地自后被破开,纸片、碎木飞扬如雪花,瞬间遮蔽青年视线。 “什……” 女吸血鬼身影如电,猫下身子冲过上方碎开的书架,来到银凌海身前,利爪似剑,瞬间穿破对手肉体。 “喔。” 右爪自腹膜处刺入,近脊骨处穿出,前入后出。 银凌海整个人被随之提起,如同被叉子刺串的串烧。 青年复吐出一大口血,目光刹那间和人偶……不,是过去的雯妮莎交会。 非常奇怪,女子眼中是悲哀的眼神,有如被覆上一层淡淡的雨雾,就好像中招的是自己。银凌海瞬间想起,现在的雯妮莎凝望夜空时,也会露出同样的眼神。 对方力度瞬间松了一下,青年趁机脚反踢,猛地借力后跃。 “喔,真可惜,又及时避开要害吗?”少女声音于雾中传来。 “嗄……嗄……”银凌海狼狈的站起,掩着伤口,不,叫洞口更贴切。 “复制的记忆果然没差,”少女欣喜又炫耀,声音方向由多向至单一,“我选的这个时间点更好……因不愿杀人,背叛上辈而逃亡,心中充满恐惧憎恨,极限的精神状态带来极限的力量,啊,真是强大又美丽的身体,我……” “是啊,强大又美丽,”青年忽打断对方,“不过那都是我师父雯妮莎,你连屁都不是。” 少女沉默,又沉默,然后雾中再传来怒吼:“你说什么!” “你自己心中也明白,强的是我师父,强的是她的人生,”银凌海半真半假的嘲弄对手,“而你只是个在背后冒名的可怜虫。小姐,故意改个和明星一样的名字,只会令你的人生显得更可悲。” “你……你懂个屁……你一点都不懂,”少女声音再由多向渐变成单一,“真理是由力量决定的,你有力量,你就是“定义”,你就有权决定谁是人,谁是怪物;谁是正常谁不是。人数多寡是一种力量、武力是另一种、掌握知识则是最有效的一种! “知识就是力量!”少女高呼,声音来自某个方向,“我们就是知道了这魔法阵的事,所以我们现在这样快活,而其它人惨兮兮,那些叫我们怪胎的同学,叫我们负累的爸妈,给我都死透透吧。” “所以你……杀了他们?” “那又怎样?我们要的是只属于自己的天国,你就给我……” 雯妮莎右手忽地垂下,整个空间似冻结起来。 “用最惨最痛的方式去死吧!” “猩红华尔兹。” 少女和人偶的声音同时响起。 女吸血鬼的身影急速穿梭,背后远远传来机械人偶追来的步声。 下一刻,警卫室的门猛地被破开,其内部是个普通办公室,墙边是直立的储物柜及挂着警卫制服的架子,而占了房间三分之二的,是无数的监视屏幕和麦克风等操作仪器,部分屏幕是原来已有的,更多却是由墙壁处长出来的。 一道人影坐在旋转椅上,面对众屏幕。 “好了,游戏结束了。”雯妮莎五指迅速袭向人影,却又倏地停住。人影只是个时装店用的人偶。“什么?” “砰!”大门处的整片墙被拆开,机械人偶已赶到。 直立储物柜的其中一道门此时打开,一名高瘦的中年男子步出,得意的笑笑。 “亲爱的,这是小小的安全措施,但总可以争取少许时间,是吧?” “哼。”女子身影急速往中年人扑去,彷佛连话语也只能追在身后。 “发射!”中年人同时喊道。 攻击袭来的瞬间,青年忽地往斜前方冲去,复呈侧手翻的跳跃,身子就在无形的真空爪击间穿过,有如事前排演好的杂技表演。 “什么?怎可……” 银凌海着地,这次是右肩一大片血肉离体。他迅速直线前冲,来到人偶身前,然后一拳击向伪雯妮莎……脚下的影子处。 “啊!”影子传来少女的惨叫,其身影瞬间冒出,人偶则马上崩裂,变成无数0及1,复再完全消失。 半秒后,无限图书馆开始融化扭曲,塔前广场逐渐再出现。胜负已决。 青年静静看着躺在地上的瘟疫之灾——奇怪地只有半边身子的少女,沉默。 少女吐了几口血,回瞪对手:“那一招,肉眼根本无法捕捉,你……是怎么避开的……” “嗯……”青年沉吟一下,“你的确能百分之百完全呈现师父的绝招,不过你先后两次的攻击动作和轨迹都完全一样,我才大胆猜第三次也相同……嗯,其实也是行险一搏。” “……” “那人偶的动作只是照本宣科,如果出手的是能真正活用这招的正牌师父,我一定避不开。”青年顿了顿,出于厚道,把后半段“这就是死知识和活智能的分别,就算你把整本学游泳的书下载到脑中,旱鸭子还是旱鸭子”吞回去。 “可是,你又怎知道我躲在人偶影子内?” “嗯,可以……不答吗?” “我要知道我犯了什么错。”少女不甘心得眼珠都要掉下来,语气则像交代遗言,她又再吐血。 “你犯的错不在战斗方面……好吧,老实说,什么本体,什么拉远距离令人偶变慢,这些魔法东西我之前根本没想过,更不清楚。是你看我不住后退闪避,欲盖弥彰的说一大堆,我才……嗯,起疑的。” 他先确定对手没再吐血,“后来我发现你情绪不稳时,声音会由“立体声”变成“单声道”,才故意再激怒你,确定每次声音都来自人偶脚下附近,我才决定……嗯,再行险一博的。” 少女沉默了好一会,叹了口气,消失的另半边身子忽地浮现,不,是似左右两边综合又延展起来,出现在青年眼前的是一对穿上特制洋装,下半肢连结的连体孪生子。青年瞬间明白了少女口中“嘲笑”、“怪胎”和“负累”的意思。 “不许怜悯我们!”少女又似看穿对方所想,瞧瞧似睡着了,呈半透明状的姐姐一眼,又复怒视对手,“喂,你说我们是错了吗?” 青年静了好一下,“我明白你们的困难……好吧,别瞪我,我知道你们不喜欢这句,但……是的,有些东西错了就是错了。有些事情不是代数,不会负负得正。” “哼,是吗?”少女看了看他,眼神却仍充满嘲弄,“那么,正确先生,你就继续下去,让我们看看你的什么鬼正义有多正确吧。” 少女再恶毒的笑了数声,眼睛缓缓闭上,身体也如其连体姐姐般,变成半透明。同一时间,塔身及大门再次出现。 大门完全打开,光芒及音乐声涌出,青年瞬间瞪大双目。 “砰!”巨拳结实命中雯妮莎,其余势不止,带着对手撞破窗户及墙壁,落在建筑物中央的开阔空间处。 “啪。”追击而至的机械人偶着地,巨拳此时缓缓浮起,速度甚慢的回到主人手臂上。 雯妮莎咬牙勉力站起,打个滚,往右侧横移,拉开跟对手的距离。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我聪明吧?”扬声器得意的在叫,“亲爱的,最后一个机会,别再动。我保证不痛的,我不想标本的表情太扭曲。” “嗯,谢谢你的好意。”雯妮莎似恐惧般又退后两步,身子抵在某片平面上,“但想到自己落在一个老叫“发射”,但又没看头的男人手上,我就很忧郁。” “贱货!”男人怒叫一声,人偶体型又大了,胸前数字跳升到85%。“我就让你体验我的“看头”……发射!” 两个巨大金属铁拳如炮弹般射向雯妮莎。在将要命中的瞬间,女吸血鬼勉力横移。 “鸣……” 闪避不及,右拳擦过女子身侧,雯妮莎整条左臂被硬生生生撕断,铁拳余势不止,和没命中的左拳,同时落在吸血鬼原来背靠的平面处。 第217章 “隆。”整座购物中心也似震动了一下,巨大的撞击力令被击中的物体破碎,裂开,近乎截断。 “糟……糟了……”扬声器传来男人如梦初醒的平板声音,“虱灾”意识到人偶命中的是什么。 是维持增幅结界的魔法柱子。 “谢谢,那是我的nc。”女吸血鬼似要咬碎银牙,双目红芒大盛,右手先垂下,瞬间似消失。“猩红……华……华尔兹。” 柱身断口处刹那冒出三道巨大爪痕,勒啪的一声,整根柱子终于断掉。 柱身摇晃了一下,如被樵夫斩倒的大树,呼的一声就往机械人偶方向倒去。 塔内是个巨大的空间,又或是另一个空间。 天空是灰色的,远目望去似看不到空间的尽头,四处是摩天轮、云霄飞车等静止的机动游戏设施,竟是个巨大阴暗,而又空荡荡的游乐场。 “啪哒。” 随青年步入的同时,游乐场似也恢复电源,七彩灯泡亮起,机动游戏开始运转,轻快音乐和爆米花甜香于空中散播。 “阿海。” 青年随声音回头,就看到了长椅上的女子,岱莉雅。 “老天,岱……” 少女一把冲上前,紧紧搂着银凌海。“阿海,我很想你。” 这种感觉……这些体香及发香……是的……真的是岱莉雅,绝对是。 身上所有伤口,所有痛楚都变得毫不重要。 青年轻轻回抱对方,想马上说点什么,可是有如恶作剧般,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再次出现。然后名侦探心中某个部分,终于完全知道那不关岱莉雅,还有整个世界的事。 “阿海,我……” 整个空间忽地猛烈晃动起来。 “不好,”岱莉雅抖了一下,放开青年,脸色发白,“魔力累积已过大半,她醒过来了。” “她?” “没时间了。”岱莉雅忽然语气变急,左手晃了一下,一团白光自掌中涌现。 她再把“白光”放到青年右手,瞬间,后者觉得自己的脑袋被翻搅了一下,然后光退去,化成一把匕首。匕首外表残旧而锈迹斑斑,刀柄末则是个圆球型闭上的眼睛装饰。 “这是……”青年想起是上次案子中用过,能消灭绝大部分“存在”的诅咒匕首。 岱莉雅看了对方一眼,像能透其所思,道:“是的,这个外型和概念都很好,就用它吧。总之,这是我最后力量的凝结,幸好她的力量越强,我相对的力量也会增加……总之,阿海,用这个消灭黑暗女神,杀死她……杀死……我。” 匕首迅速融入青年手中,悄然不见。 “什么?岱莉雅,你在胡说些什么?这一切又是怎么回……” 少女忽伸手轻碰青年双唇,阻止他说话,她一双美目看着银凌海,再看着银凌海。她的短发随风轻扬,一如夕阳下的晚风。 然后,岱莉雅又摸摸对方脸颊,手往回伸,轻点朱唇,复又轻触青年上唇。 吸血鬼身上的伤口快速痊愈。 “阿海,”少女身子倏地淡去,就如被空气吸收分解,“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能够遇上你,和你在一起过,是我最快乐的事,我从来没有后……” “岱莉雅!” 少女完全消失。青年继续叫唤,但只有自己的回声应答。 “该死的!”侦探对着谜题,还有整个世界怒吼,“这是怎么回事?我要知道答案!”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由我解释吗?” 不远处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青年回头,前方露天茶座处逐渐现出一道人影,是个老人。 “是你?” 倒塌的柱子有如往下挥的巨棒,部分天花、玻璃和水泥块也被拉扯的往下掉,如雷鸣般的巨响传来,大片沙尘扬起。 “嗄……嗄……解决了……”倚在墙边的女吸血鬼掩着断臂处,剧烈喘气。 倒下的柱子崩裂又崩裂,化成无数小碎片,于雾中消散,原地只剩下瓦砾组成的小山。扬声器没传来男人的声音,四周一片安静,然后…… “砰!”水泥块从下方被大力撞开,破烂的机械人偶从瓦砾中步出。 “痛……痛……”“虱灾”在扬声器中的声音断断续续,“可恶,痛死人……臭女人臭女人臭女人……竟然……竟然……我要把你掐成肉酱!” 只剩上半截的铁臂如大锤般猛搥向雯妮莎。 第六回跳舞的人 “沃尔夫老伯?”银凌海看着眼前外表约六十来岁的老人,其头发和胡子业已花白,背脊却挺得笔直,一双眸子似带着超越外表年龄的睿智。 沃尔夫·亚门,哥特市立大学的教授,身为助教的岱莉雅的其中一名老师。对超常现象甚有兴趣,曾多次协助银凌海分析各种超自然现象,是个博学但脾气古怪的老学究。 又或许只是表面如此。 坐在椅上的沃尔夫打了个响指,桌上凭空出现一整套英式下午茶点,但格格不入的是,茶壶旁是个古旧的沙漏,而桌中央却是座由一堆方块砂糖堆成的小山。 青年深吸口气,用自己也在怀疑自己的语气道:“老伯,你……”他又吸口气,“所以……沃尔夫,werewolf,绰号“学界狼人”的学者,所以你……就是w·w·?” “w·w·?werewolf?又或威尔逊·华金斯(wilsonwatkins)?”老人神情带嘲弄,挥挥手,“又或者是人类最喜欢的:世界战争(world-war)? “名字不过是个称呼,可以表达用此名代表某些本质,但也仅此而已。”老人再道,他拿起茶壶,将茶倒进两个杯子。 “坐吧,阿海。记得我在诅咒之狼案子时对你说的话吗?“历史是无数经验累积而成的,凡事要按部就班,这才可以一步一步靠近真理”。” 青年没有坐下,他觉得非常非常乱,所以想站着,或是连续来五百杯没掺水的伏特加。“所以老伯……这一切,一开始所有一切……以往的案件……都是骗我的吗?” 老人大笑,“别傻了,绝对没有这样的事,你自己回想一下也会知道,我不是忠实扮演好一个怪怪又博学的学者角色吗?在今次事件前的所有事,我都没有干预。” “那你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巧……巧合?妈的,这太……抱歉,但我很难相信。” “别生气,这其实只是骰子问题。” “骰子?” “我顺时序说吧,这样你比较好懂。”老人手一挥,砂糖表面某部分从内部消蚀,一会后,竟成为六面骰状。“坐下吧,那沙漏可延缓这空间内的时间,方便我们详谈,而且魔法阵的“核心”醒来了,你现在已干不了什么。” 老人见青年仍站着,笑了一下,“就如你在伦敦得到的情报,我,w·w·,是个炼金术师,而在利用炼金技术延长的寿命中,我不停的思考……”他喝了口茶。 “我在思考,人是什么?生命是什么?意识是什么?灵魂是什么?为什么我可以凭空造出人体,但却没有灵魂?我在英国的前拍档勉强造出了人造灵魂,结果你在开膛手事件中也看到那惨痛的结果了。” 银凌海沉默。 “当年我离开英国后,在世界各地旅行,而在某个巧合情况下,得到……不,是接触到某本非常非常古老的……应该算是书吧,然后我知道了……用你能理解的说法,就是“神的配方”。” “配方?神?” “这是概念问题,总之,那是女神、母神、一切的源头、混沌之始,很多神话中也有近似的“创世母神”的概念:希腊神话的盖娅、埃及神话中的穹苍女神努特,中国神话中的女娲等。 “又或地下世界传说,创造及最后又毁灭一切的黑暗女神、最后的混沌——小伙子,喝杯茶吧,这可是上好的伯爵红茶。” “我只站就好。” 老人又笑,“魔法,只是从已有的产生变化,学徒的由一变二,老法师由一跳至一百,可是一切都只是人的领域。而由零至一,由虚无诞生出真正的生命,不是复制、不是仿人的木偶,是由“绝对的无”到“绝对的有”,这是超人的领域…… “没有任何学者可以抵抗这种诱惑,而现在我甚至可……” 他把红茶一喝而尽,“我是说,我可以根据“配方”再造出一个“神”,一个完全脱离一般概念,巨大力量的存在,绝对的绝对,绝对的无限。” “……” “根据“配方”,造出“人”,又或完美的人造灵魂,是等级一,是基础,然后就是造神,我失败了无数无数次,直至我遇上战争,遇上纳粹的“祖先遗产学会”。” “等等……希特勒的那个纳粹党?” “你应该了解历史的不同面向,别只单看伟人传记。” 老人拿起方糖骰子山最顶的一颗把玩,“当时的党卫军头子希姆勒,在一九三五年组建了这个组织,网罗了大批正统或是非正统的专家,对各种神话、古代宗教、古遗迹等进行考察研究,比如寻找亚特兰蒂斯、建立“不死军团”什么的。” “所以你加入了这组织?” “是某种学术顾问。你知道吗?人类在战争、在混乱中,会创造出更多可能。那时他们提供大量资金、大批专业人士和专业的疯子——有时两者分别不大,以及古代秘药材料等,当然还有……各种各样古怪的主意,可以说,我的灵感也因此被大量激发。” “然后……”青年想起在日本时处理过“鬼之凄歌”的案子,“你就造出了……编号零一至零八号,有生命的人造武器“小女孩”,还包……” 他咽了口唾沬。 第218章 “包括我妈妈……零七号。”银凌海发现自己右手微微颤抖着,而且没法停止。 老人点点头,“她们其实并不成功,即使我在其中几个加上另外的人造灵魂都一样,顶多只是一群“有异能的近人”,而且其身体和灵魂都极不安定。 “后来战争吃紧,她们的成长环境更不安定,军部的某些笨蛋又要加上很多不必要的要求,比如能局部改变年龄外貌,好方便潜入敌方等等。”老人眉心皱起,“零一至零三,还有零八号就被粗鲁使用而毁了,至于零五至七号的下场你比我更清楚。” 老人有点匆忙的再道:“到大战末期,我瞧出战败的气味,就在柏林大空袭的那天,趁乱带着……嗯,研究资料溜走。后来我继续研究改良,直至近年终于做出了……我叫她“零号”,小女孩“零号”。” 青年开始喘气。 “比起之前的“小女孩”,零号是完美……近乎完美。她等同,嗯,就是黑暗女神。她会吸取力量,不住成长,同时也影响身旁的生物,特别是黑暗生物,而到了最后就会召来混沌,世上一切的法则会被扭曲。” 银凌海喘气,他觉得自己像发疯,又或者正是如此。 “小伙子,东方人有一句话叫“揠苗助长”,”老者改用汉语,“我认为之前各“小女孩”的不安定,和被硬性控制的成长环境有关。 “所以这次我改变研究方针,把是小婴儿的零号送到孤儿院,让她在没有限制,没有控制下长大。她的成长,就单由随机数来决定。” “……” “接下来对你来说是关键,虽经过改良,零号的灵魂还是极不安定,随年龄渐长,力量也不自控的泄出,影响……又或激发身旁的人,令他们拥有某种能力,就如你在那什么罪人丧钟事件时遇上的事。 “这样下去,灵魂自身没完全成长前,就会先自灭了。我苦思了很久,而零八号的两极化现象给了我灵感,我遂做出了改良版的“半人造灵魂”,又或“灵魂封印”。 “这是和零号本身近乎相反的人格特质,好更容易把本来人格……压抑着、包着,让零号的灵魂本体陷入沉睡,好继续安定的成长——当然,这“灵魂封印”本身当然不知道这事。” 老人故意顿了顿,让青年消化,才道:“这灵魂封印,就只是如蛋的蛋壳,红酒瓶的塞子、或是酒瓶本身。也即是……” 青年呻吟,他已猜到答案,但不愿承认。 “即是你认识的“岱莉雅”。”老人道:“所以,那个岱莉雅,你爱过的她,曾和你在一起的她,其实根本未曾真正存在过。” “砰!”雯妮莎整个人被击飞,落在靠墙的观光升降机内。 “吼!”重新装上双拳的机械人偶破开机门,追杀而至。整座升降机也摇晃起来。 “贱人!”人偶胸前的数字由85%突然跳至100%,巨人的金属身体猛然不住胀大。“绞死、碎尸、压成肉酱,你要哪一种死法?” “我比较偏好自然老死。” “我撕碎你!”人偶双手高举,像个打算燃烧的“大”字,然后它……或是他,发现自己被挤住了。就如在铁罐头内发胀的酵母面团,又或在升降机内再变大的金属人偶。 “什么?” 对手瞬间动弹不能,雯妮莎马上前冲,然后猛力一脚踢向人偶的鼠蹊部位。 机械人偶像是抖了一下,然后静止不动。 静。 安静。 然后,远方警卫室传来某种似惨叫的声音。 更贴切的形容会是:先把几颗鸡蛋放进布袋内,再用钉上无数铁钉的木板上狠狠一甩,再一甩,然后复以高跟鞋猛踏,所发出的那种声音。 机械人偶跪倒,缓缓消失。 “这是我临时想到的nd,如何?”雯妮莎吐了好大一口气,脱力般倒在升降机地板上,“拜托,这种人偶操作魔法,是用作侦察敌情,干危险工作一类,灵魂同步不会超过某个范围。百分之百的感觉完全共通,和真人在现场,有什么大差别?” “咿呀……”升降机上方忽传出金属摩擦的怪声。 “什……” “啪。”升降机高速往下跌。 “砰!” 银凌海一拍桌面,整张桌子立时寸寸粉碎,但各茶具却诡异的浮在空中。他想说些什么,比如记忆所及的所有粗话,但身体,包括嘴巴,都只是不住发抖,气得发抖。 老学者从空中众茶具中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再默默看着对方。 “所以……嗄……那五芒星杀人事件……还有之后……都是你安排的?” “我一开始不就说过吗?”老人苦笑摇头。 “别把我看得如此神,勉强来说,用岱……用灵魂封印是我唯一一次干涉,接下来我把一切都交给随机数决定,我把命运,“岱莉雅的诞生及成长”,或许还有世界的未来都交由随机数决定。我让虚空——又或是你们说的神来掷骰子。” “不可能,这一切又怎可能如此巧……”银凌海的身体渐平静下来,除了他的右手。 “巧合?这东西不存在,历史及世界的未来都是由人的集体意志构成。小伙子,没有某个人开枪,也会有另外一个人因踏到香蕉皮,而变成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线。你回到过去杀死希特勒,也会冒出一个和他相似的野心家,二次大战照样爆发。 “即使岱莉雅没遇上你,没选择在哥特大学就职,没扯上五芒星杀阵事件,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或许推迟几年,或许更早。我没有干涉,而事情就演变成现在这模样,你觉得不能接受,或许你可以这样想……” 他站起来,手指动动,茶具消失,只剩下浮空的砂糖山和沙漏。 “命运是由无数选择累积而成,某人要坚持正义、某人恋爱、某人怀念爱女、某人不帮助其它人,等等诸如此类,有如骨牌效应般,集体的自由意志汇集,成了这将要毁灭的未来,重点是一切皆为自由意志,是你们自已掷的骰子。” “……” “面对现实吧,我承认……嗯,逃亡的零七号和人相恋,冒着身体崩溃的风险生下了你——“小女孩之子”,然后你遇上岱莉雅,二人相恋,后来你又卷入杀人事件,成为了吸血鬼……” 他手点一下砂糖山,所有方块立时粉碎,“甚至岱莉雅残存的意识仍在,“神力”微薄的她,也不住间接影响各种事情,好令你更有利一点……嗯,比如诅咒之狼原来出现的时间等。这些都是我原先估计之外,但…… “是的,一切很戏剧化,但这又如何?只要人类一日还是这样笨,这回归混沌的未来还是跑不掉,有没有你以及其它一切,结果也只会差不多。” “荒、荒……谬!” “或者说,你做的一切,其实都没大意义,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该发生?”青年忽像是头上灯泡亮起,掀起对方衣领,“对了,那现在呢?你总可以干点什么吧?比如阻止这魔法阵运作……” “很遗憾我不能。”老人的身体开始半透明化,令青年的双手突然落空,“诸神混乱最初发动时,我的生命已贡献予这魔法,现在我本人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什么?老……老伯,老天,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愚者?” “我没有帮谁,我只在帮自己。而原因只有一个:我老了。” “什么?” 警戒中的爱罗妮张大嘴巴,被窗外的景象吓了一跳。本来越来越浓的灰雾忽地开始消散,果冻及少女型怪物再次变成半透明状,复完全消失。 “魔法……被破解了吗?” “恐怕不是的。”身后大门处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同一时间,女骑士已持剑在手,护在昏迷的玛波前方,剑尖遥指来者。 在赤发少女面前的是名约三十来岁,一双宝蓝色凤目,气质优雅的女子。喘了口气,脸上尽是劳累,像是刚完成三项铁人赛。 “阁下是谁?” “勇敢的女骑士,吾乃卡珊德拉,”女子勉力保持礼节,“为中立者、历史观察者的一员,”她苦笑一下,“同时是个为侵入结界而用毕大部分魔力,很累的人。” “别走近——有失礼处我会事后请罪,现在请马上退后。”爱罗妮小心翼翼。 “不要紧的,爱罗妮,是盟友。”女骑士背后传来一道苍老女声。 “大人,”爱罗妮立时喜道:“你醒来了?” “我活了很久,比普通人久,而我这个身体已很旧了。当然,还有不少方法可以延长“使用期限”,我甚至可以考虑变成你的同族,但这其实没有意义。” 老人摇头,“纵使你的肉体长生不死,但只要是人,精神就无可避免的会衰老,会死去。你会发现令你兴奋、令你关心的动力逐渐消失,你对以往执着的东西失去热情,开始觉得什么也没所谓,这就是不可逆的精神衰老,最后是精神死亡—— “身为吸血鬼的你应该明白,或是需要明白。” “……” “长生不死,只是人的精神困在神的外壳中,是场悲剧……嗯,总之我发现了自己的精神正步向……衰老及死亡。”老人脸上忽闪过一阵古怪的表情,像吃了以为是糖果的酸梅。 “而这个是我在“死亡”前,看到自己造的神完全成长的好机会,我不想放过,就是……就是如此,没其它原因。” 银凌海像是想到什么,静静看着对方神情变化。 第219章 “小伙子,你要明白,有些人如我,会明白精神衰老、死亡只是自己的问题,会在死前挣扎。但有些人会认为这是世界的错,是其它人的错,而他们的挣扎方式有时很糟糕。” “呃?你是指愚……” 老人打断对方,“我时间不多了。小伙子,整个魔法系统的核心,就是黑暗女神及贤人石,所有外部能量都会集结在该处,而他们就如华人的太极图案般,二者互相共鸣混合,到最高峰时,能量会先收缩,然后再……砰的一声扩张。” “……” “到时黑暗女神,又或混沌之始会完全重现……以我估计,世界应不会被全毁,但所有秩序和法则都会被扭曲,很多只在神话或噩梦出现的生物也会现身,而人类,最少三分之二的人类,就不会再需要担心明天午餐吃什么。” 青年下意识的开始扯头发,或是想扯掉自己的头。 “不过这是魔法阵、结界等一切完美的情况,现下这魔法却有三个不足处:首先,因为你们在炽天使事件中阻止贤人石完成,令这贤人石并不完整,再加上…… “嗯,第二,光明势力等已开始察觉了愚者的行动,令他要仓促发动诸神混乱,是以整个系统本身、魔力吸收等其实均极不稳定。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灵魂封印”岱莉雅仍残存。” 老学者随之简要告诉青年,市内接下来会出现的异象及反击方法,再道:“另外,如果你能活用你的新邪眼和那半块与你融成一体的贤人石——就是炽天使事件中,那中立者长老为救你而放进你体内的——你的胜算会高一点,或者说,比较可能有胜算。” “嗯,我知道我可连续使用邪眼……” “你还没弄懂,新邪眼和体内贤人石已成一体,而威力强是强,”老人摇摇头,“但二者原都是不完整、未完成的试作品,你之前用过而立时有痛楚吧? “那就是副作用,而正确的使用方法,说容易是容易、说难是难,就好像使用岱……她刚才寄托给你的模拟诅咒匕首一样。” “你是说,要舍弃一切杂念,”银凌海眉心打结,想起炽天使事件时,使用正版诅咒匕首的经验。“全心全意的想……毁灭对手?” “原理彼此近似。每个人都有保护自己的本能,特别是身上传来痛楚的时候,但你要以意志力战胜这个,把所有灵魂和意志投进去,就能完全发挥贤人石的威力。” 他忽假咳一声,再故意放慢声音:“情况就如蜡烛,你想发出更强的光,烛身本身就需燃烧得更厉害,明白吗?” “我明白了……”青年沉默了一会,看着眼前的老人,想起对方以往的说话,以往的表现,还有想起自己认识的所有人类。 “谢谢你,老伯……还有,我认为你不是什么精神衰老,只是……某种精神升华。” “这回我没有听懂。” “如果如你之前说的,那你基本不会、也不需要告诉我这么多事,所以……”银凌海看着w·w·,不,是沃尔夫·亚门,“老伯,岱莉雅在你眼中,现在的你眼中,就真的只是一个实验项目?一个好用的工具?你真的……从没后悔过?” 瞬间,老人的脖子似粗了,他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把怒火吞回肚里,至于发怒的对象就只有上天和他自己知道。 “你想说什么?”他喘气,像头受伤垂死的斗牛,“还是你想我否定自己过去的所有人生,一切对学问的努力,以及自己的一切价值观?” “我想说,矛盾的意思是更多的可能性,有这种心情和想法的人,精神仍然年轻。” 老人愣了一下,然后苦笑了一下,小声的再笑了一下,“嘿,年轻人的笑话我听不懂。”他再看看已差不多流尽的沙漏,“对了,你的朋友很努力,有一根柱子刚被毁了,魔力增幅也会受影响,你的胜算会更大一点……啊,等等……” 他闭上眼睛旋又睁开,“她现在情况有点不妙。” “什么?” “来吧,”沃尔夫·亚门晃晃肩,一道门凭空出现:“在我意识跟“诸神混乱”融成一体前,我还勉强可以干些小把戏。” “嗯,辛苦你了。”坐在沙发上的玛波摸摸爱罗妮的头,再转向卡珊德拉:“你终于来了。” “是的,花了这么多工夫才勉强突破结界,”卡珊德拉继续擦汗,从背包中拿出一个铜盒子,“而且说服中立者长老让我动用这东西,比想象中更花工夫。” “但你做到了。” “事实上我没有,他们还在犹豫中,然后我决定自己动手了,毕竟我欠银先生他们一个人情。” “那一句自己动手我没听到。” 二人双视一笑。 “对了,玛波女士,你真的如此相信那青年?” “嗯,正确点说,我是相信希望。” 第七回回忆录 观光升降机带着重伤的雯妮莎,高速斜下坠往街上。 在红雪纷飞的那一天,若那四足动物越过界线,它的泪水必教你当年的誓言应验…… 雯妮莎脑中古怪的响起狼人一案时,中立者卡珊德拉对自己的预言。 嘿,中立者,这时还没有什么见鬼的红雪,你的预言恐怕失准了…… 然后,回忆定格在某个人脸上。 真是的,别那一副蠢样好不…… 下坠之势戛然而止。 什么? 同一时间,雯妮莎发现自己被某个人抱着,再呼的一声从下堕中升降机破掉的观景窗后跃。然后,搂着女吸血鬼的身影似逆向的往上移,避开随升降机坠下的钢筋水泥,最后落在购物中心屋顶上。 “你……”雯妮莎眼睛罕有地瞪大,视线焦点落在以公主式抱法抱着自己的人——银凌海,以及他背上的灰色翅膀上。 翅膀消失,青年同时咬咬牙,脸上瞬间冒出几道明显的裂痕,好一会才消去。 二人视线交会,同时紧张的道:“笨驴/师父,你/你没事吧?” 除了风吹过的咻咻声外,一片静默。 “拜托,要我提醒你,你的左手断了吗?” “少转移话题,别告诉我你脸上刚刚那些是青春痘。” 雾随着风吹起,彷佛略变淡了,天仍是一大片平板的灰色,所有怪物突然消失无踪。 银凌海视线转往中央公园方向,眉心打结。从二人所在的屋顶望去,可看到一道巨大的塔状黑影,其缓缓在公园近南端一侧冒出。 “喂,笨驴,你还没回答我,那对羽翼是……嗯……莫非……你以体内贤人石力量造出来的?”雯妮莎双目闪过狐疑神色。 “嗯哼,”青年别转过脸,“你知道,那东西没有说明书和服务电话,所以我需要点时间摸清用法。” “是吗,但刚才你脸上……” “师父。”银凌海打断对方。 “唔?” 青年低头,双目深深凝视着怀抱内的女子,以彷佛来自灵魂深处最大的呐喊,诚恳的道:“现在……有一件事,我……不,我已经无法忍耐了,我要现在告诉你,一定要!” “什什……”雯妮莎闻言愣了好一下子,她复别过脸去,努力禁止脸上出现任何红晕,硬狠狠道:“哼,有有有什么事就说吧。” 她顿了一下,又小声的道:“总之我……我在听呢,猪头,说吧。” “我……我想说……你真的重了很多,我的手酸了。” “吼!”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稍后,城东的某所小教堂内。 “请问……”爱罗妮收好绷带等包扎用品,问眼前拥有一张猪脸的男子……喔,弄错了,原来那是银凌海,“影子市的敌人……很强吗?” 青年拚命点头——他脸上可以肿,又或是不可能肿的地方,都全肿起来,“示滴(是的),啡肠啡肠胸爆(非常非常凶暴),儿凄(而且)……” “咳。”正在接受玛波肢体再生法术的女吸血鬼咳了一声。 伟大的侦探马上顿住,身子抖了一……喔,是几下。 完成治疗的老妇人吁了口气,看看窗外,“银先生得到的情报果然是正确的……嗯,从愚者在游戏公司说的什么九十九分钟算起,现在已是最后的三十分钟,整个“诸神混乱”已到了爆发之前的收缩期,更难作任何破坏……幸好那只是指最完美的情况下。” 其它人沉默,想起刚才综合情报后,商议出来的“反击方法”。 “那么,”玛波闭上双目,“如果一切没错,就是在十分钟后。” 银凌海点头。 “嗯……不好意思,视觉系的,”爱罗妮使用对青年的专用称呼:“你的……右手没事吧?我现在也可以用一些初步的治疗法术。” “呃?” “它在抖,从刚才起就微微抖着。” “没……没事,过一会就好的,我保证。” 天空仍是一片平板的灰暗色调,雾仍在,怪物和在唱歌的柱子却已然消失,一切危机似已解除,市内彷佛都是无知人们松了一口气后的呼吸声。而出现在中央公园的巴别塔,其轮廓越来越清晰,顶端更开始往四周扩展,就如一株巨大毒菇的菌盖。 银凌海站在教堂二楼某个阳台处,看着不远处雾中的黑塔,他的右手在微抖着。 正如沃尔夫所说,“诸神混乱”并非在完全完美状态,因此为要保持系统平衡,在这个魔力收缩,而又极难阻挠的平静期过了后,相反的情况就会出现。 第220章 在魔力到达临界点,也即爆发前的最后二十分钟,愚者,当然还有魔法核心部分——黑暗女神及贤人石,就无可避免的暴露在物质世界中。 同一时间,六根……现在是五根,柱子会同时出现,作最后的咏唱。 这就是反击的时机,虽然用屁股想也知道,愚者会阻挠任何妨碍者,而且和魔法阵结成一体的他,力量极为强大,但也不是毫无破绽。 所以作战计划很简单,首先,由玛波太太及雯妮莎等人破坏再出现的柱子,破坏多少是多少,一来可以干扰延长临界点的到来,二来可令愚者变得虚弱,而银凌海同时想办法接近黑暗女神—— 先暂时打退或……直接击倒愚者,再用岱莉雅给予的“匕首”,给她…… 计划本身很简单,只是时间仓促,而且难度又超级的高,最重要的是…… 老天,或许这不是什么平静期,或许是……因为什么见鬼的技术问题,诸神混乱正在消失,什么最后危机只是想太多,又或许……所有所有的一切只是个可笑的噩梦…… 脚步声响起,青年同时回头,“师父。” “笨驴,准备好了吗?”雯妮莎来到青年旁,仍然保持人形的她,就是诸神混乱仍在运作的明证。 青年心中叹了口气,“放心,没问题的,我已……我准备好了。” “是吗?但你的右手还在抖,从抱起我……在购物中心屋顶,直至刚才商量完毕为止,它仍一直在颤抖。” “一会就不会了。” “才怪,它会抖到末日四骑士出现,号角被吹起为止。” “我说不会。” “我说会。” “不会。” “会……因为你在犹豫,你的心在动摇。” “……” 青年开始喘气,又开始发怒。“要不然你想我怎样?呃?师父,你不觉得整件事很烂的吗?想想看,所有的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我妈妈——人造武器“小女孩”冒险生下了我,想我作为一个正常人的平安活下去,我却老是搅和进危险的事,更变成了吸血鬼。而每次……每次我想做正确的事情,结果总是很糟,总是会害死很多人,连猪都会做得比我好!” 银凌海扯头发,他自己的。他同时又吼叫。 “我基本不是什么勇者、英雄,我只是个蹩脚的侦探。我是“小女孩之子”,我本身就是个巨大的错误!而现在还阴差阳错变成世界唯一的希望? “妈的!一定是弄错了!一个“错误”做正确的事?一开始是错误,中间所有事情也都是错的,现在怎会有对的结果?这又不是代数,怎会负负得正?老天,我想吐,我想逃得远远的,我宁愿现在马上死掉。”青年下意识握起雯妮莎双手。 “师父,你知道吗?现在应该找那些英雄小说的主角来,他们有强大的力量,一挥手就灭掉整个国家,敌人不是死就是变成忠心下属,然后还有一堆强大的红颜知已。 “老天,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他们,他们从不害怕,知道自己的目标,然后贯彻意志的前进,世界现在最需要的是他们,我算个屁!为什么我要扛这个责任?我说……我……我……” 吼声渐弱,青年开始深呼吸,再深呼吸。雯妮莎看着眼前人,她的眼神温柔。 “我……”银凌海头仰天,然后再望向雯妮莎,“老天,是的,该死的,我在害怕,我不知道怎么办……啊,对了……” 他忽又目光炯炯,身子迫向对方,把女吸血鬼压在自己与阳台栏杆之间,“师父,告诉我怎么办?就像以往的案子般,以前每次我都不听你的,这次不同,你命令我,吩咐我吧。” “不行,这次不行。”雯妮莎眼神仍旧温柔,但中间原来还有更坚定的东西,“命运没有标准答案,自由意志在你,选择在你,只是……你不能对你的灵魂说谎,吸血鬼侦探。” “别……别提这个名称!”青年避开女子目光,“其实我……我恨这个叫“吸血鬼侦探”的家伙。是的,他老是追求一堆狗屁的正义,结果却……我倦了,而且受够了“他”!这家伙最好给我化成灰烬,散到地狱或是其它什么鬼地方!” “是吗?是真的吗?” “当然!当然啊!绝对当然是……”银凌海逼自己点头,但又发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渐弱,“当然”两个单字好像越来越重。 青年沉默,雯妮莎也是,二人四目交投。 刹那间,万籁俱寂。 “天杀的,我在骗谁?”大量空气扯进银凌海肺部,他的右手坚持发抖,“该死的理智,有时候我只想诅咒这东西。我明明知道这样做是正确的,我明明知道的,可是……可是……我……” “笨驴……” “不好意思,”走道处传来一声假咳,“希望没有打扰你们。” 是卡珊德拉。 二人像这时才察觉了彼此的姿势,慌忙分开。 “嗯……咳……中立者,”雯妮莎像是忽然喉咙发炎,“刚才商议时你不是说,不会直接介入此事吗?我还以为你去了找个看戏的好位置。” “我没打算否认这点。”卡珊德拉拿出夹在腰间的铜盒,打开,内里是个约两个成人巴掌大的法螺,上面刻满了古怪的文字和符号。 “银先生,作为一个历史观察者,一个热心的学者,我想请你帮个小忙。” “呃?” “这是个记录的道具,”卡珊德拉眨了一下眼,“我想记录下你现在的心情感受,你就当是……某种田野研究吧。” 稍后。 覆盖市内的灰云再现变化。似被倒入黑漆,天空迅速变得乌云密布,四周黑沉沉起来,一如午夜。一条条有如巨大彩带的极光出现在天际,闪烁着五彩光芒。 在中央公园的黑色巨塔终于完全实体化,六条中只剩下五条的巨柱,亦缓缓再出现,仍旧于市内各成等距分布。几道微弱的光线于半透明的柱子间相互穿梭贯穿。 如果从天空俯览,会发现那竟是个巨大而不完整的六芒星图案。 位于六芒星中心的黑塔似抖了一下,往四方展开的塔顶倏地脱离塔体,再往上互相折迭包覆,胀大扭动,成了约三个标准运场场般大小。好一会,其形状更清晰了,“它”呈长型,底部却为椭圆形,还拥有特征明显的龙骨、船首斜杠及船舷。 那竟是一艘船,又或是一艘……巨大的方舟。 歌声从柱子顶端的女石像口中传出,不是莫扎特的《魔笛》,而是滚石乐团的《街头斗士》。 嘿!我的名字叫作捣乱。 我要呐喊和尖叫。 我要杀掉国王。 我要痛骂他所有臣仆…… 歌声响彻全市,然后虚空中再传来一道高亢的笑声。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道巨大的半透明人影在“方舟”上方浮现,穿上弄臣服装的他容貌俊美,就如一名作小丑打扮的神明,正在俯览……还有嘲笑作弄众生。 神明再发出笑声。 “地狱空无一物,魔鬼全在此。”俊美的幻影说出莎翁名剧《暴风雨》的对白,“女士们、先生们,日安。”他再一鞠躬,“诸位,世界只是个巨大的游乐场,命运就是门票,所以面对死亡,大家也要保持幽默感啊!” 然后幻象巨人半转身子,往下望向小教堂所在方向。望向那儿立着的一名青年。 二人视线交会。 “愚者。” “银凌海。” “朋友,”愚者张开双手,像渴求某个拥抱,“我要对自己诚实,我不能不尊敬你。生为“小女孩之子”,曾爱上另一个“小女孩”,成为血族之身,面对邪恶和痛苦,这些一切,你都展现出强大的意志,那么……我的平行知音,你现在打算如何?” “做我应该做的事。”银凌海道。 他的双目成赤,他的獠牙冒出,而且他的右手已经不抖了。 “很好,很好,”帕克赞许的点点头,“那你来,上前来,我允许你上前来。我是十灾中的“长子杀灭”,就让我独自、我亲自击杀你,这是我致上的敬意。” 他做出邀请的手势。“今“夜”,就让我亲手击灭希望之子,希望之长子,还有城内所有长子,以及世上所有人类,来吧。” 幻影消失。 青年闭上双目。燃烧吧,我体内的贤人石,用我的生命为燃料…… 吸血鬼脸颊瞬间冒出一道裂痕,其背项冒出一对穿过外衣的羽翼,羽毛先是白色,然后成黑,最后变成灰色。银凌海浑身上下都似都透出一道微微白光。 然后他睁开双目,回头,看了雯妮莎一眼。二人同时点点头。 侦探振翅高飞。 “开始了吗?”爱罗妮的目光透出窗外,手紧握握剑柄。 “爱罗妮。” “是的,大人。”女骑士回望同时步进主殿的老妇人和中立者。 “大人,对不起,我不能干站在这儿,我……我想去帮忙。”她的声音像是陈述而非询问。 “不,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玛波把手中的法螺递上。 “呃?” 从上空俯览,“方舟”的甲板竟是个游乐场,云霄飞车、旋转木马等机动游戏无声的在运作。而接近甲板中央,则立着一个发出白光的模糊人影,其一手高举,掌心浮着另一个也在发光的球体。 灰翼者迅速飞近,然后在船舷附近停住。 在他前方出现一道人影,对方也飞在空中,背上是一对如蝙蝠般的肉翅。 第221章 “嗨,阿海。”有着肉翅者打招呼,“喜欢这个吗?我叫它愚人船——就是传说中世纪时,人们把疯子、神经错乱者、不容社会的人等放到这些船上,驱逐他们离开……啊,对了,你知道哥特市的别称吧?和逃避赋税有关的呢。” “……愚人村。”银凌海想起有关的典故,“哥特市还是殖民地时,一群村民为了逃避赋税,在税务官来巡视时装疯卖傻,这称号即由此而来。” “所以说,愚者造出愚人船,然后愚人船停在愚人村上,好笑吧?” 没有人笑。 “帕克,我不知你可否做到,但……如果你可以,停止这个魔法吧,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死去,包括你自己,好吗?” “你说呢?”愚者这时笑了,像是突然发现对方很有趣,“或许我可以呢?来吧,侦探,分析一下我的行凶动机,可能我会改变主意。又或者你和那光明女法师一样,骨子里根本完全不明白我在做什么。” “不,我想我明白的,肉体不会老,但精神会衰老。就如一个人重复看同一份旧报纸,你看了又看,你在上面空白处画图,你把它当剪纸材料,最后没办法了,只好把它撕碎,是吗?” “……” “重点是,成为吸血鬼,变得长生不老,是你自己的决定。而你又很聪明,你是天才,所以你不会错,你也不会自杀,因那就是向自己认输,承认自己错了。所以……错的就一定是这个世界,地狱即他者。” 愚者沉默,然后嘴巴往上弯,微笑,大笑,终至狂笑不止,笑声古怪,令人无法分办是赞赏还是嘲弄。 “我想的没错,我是你不能闭上的双目,而你,则是我的平行知音。”愚者双手再次张开,这次则像要拥抱虚空,“那么过来吧,我的千里马,伯乐在这儿。” “你弄错了,恶龙,我只是你的圣乔治。” 愚者笑,“好吧,但圣洁的十字军啊……”他又点头,双目瞳孔像是扭曲起来,“你手上的血迹好像还没干呢……” 他的声音温柔起来,有如梦中最深最沉的谷底传来的回音,“记得吗?回想吧,回想过去,回想你手上血的由来,回想所有因你的正义而死的人……” 青年双目瞬间朦胧起来,像罩上一层迷雾,手无力垂下。 “小弟,就只有这个程度吗?”愚者没有笑,脸上只有深深的叹息。下一刻,上古血族身影消失,然后在菜鸟吸血鬼身后冒出,带着尖锐猩红指甲的五指向对手脖子划去。 哥特市立中央图书馆,正门外的广场。 巨大的柱子就立在东边馆侧,刚完全实体化的柱身,把半边墙壁和三分之一的馆身都挤裂,柱顶人像的歌声也已变回莫扎特的《魔笛》。 雾又再起,广场前的木棉树有如因天花而身体扭曲变异的巨人。而落到地上,包着黑色种子的白棉絮团,就像它们痛苦流下的眼泪。 阵阵吼叫声在雾夜中回荡,之前肆虐的怪物再度于街上现身,不同的是这次只有如卡车般大小,最大型的黑色人型怪物。市内所有诚实的纳税人再次崩溃。 雯妮莎在各树顶轻巧跃动趋前,在接近柱子时,她却倏然落地,脚步及身影也突然变慢,有如重力突然增加了。不,增加的并非重力,而是杀气。 柱子前方立着一道人影,那是一名外表约十七、八岁的东西方混血青年,他身穿……不,是他身体包覆着日本武士的轻便铠甲——胴丸。铠甲像是昆虫的外骨骼般,与其身体结成一体,金属表面上则布满了大量不规则的鲜红色斑点 本来席地而坐的武士青年瞬间发现了闯入者,马上起立,然后向雯妮莎鞠躬,有礼的道:“是雯妮莎·冯·安息日小姐吗?非常荣幸看到你。” “唔,我想想,万圣节已经过了……所以你是十灾之一?” “是的,我是十灾中的“疮灾”,”青年的手心瞬间冒出一把约六十公分的连鞘太刀,他再将其置于腰间,“这是最先实体化的柱子,我猜你一定会马上赶来破坏,所以……我是个真正的战士,请和我决斗吧。” “真正的战士?”雯妮莎好像被逗笑了,“小鬼,你电影漫画看多了。” “不,我是个战士。”青年点头,静静看着对方双目,“在现实中,我患有红斑性狼疮症,病情严重又反复,每天的生活就是和病魔搏斗。 “这种病没有药可完全治愈,我只能全身又红又肿的孤独挣扎,等待不知何时来临的死亡,是的,我是病人,但我也是斗士。” “……” “你知道吗?战斗和战争是不同的,战争是野蛮而且无耻。而战斗,是个体和个体间的竞争,藉此发出光芒,人类由此进步,心灵得到提升,感受到生命。 “我已知道你的过去,现在还看到你的眼神,所以我没法不尊敬你。”青年双目充满单纯的敬意,还有某种来自冷兵器时代武者的狂热情绪。 他一手摸刀鞘,另一手碰刀柄,是拔刀术的姿势。 静。 二人视线交会,两道眼神像是某种形而上的双生子。 “雯妮莎·冯·安息日,请允许我以性命相搏。” “我明白了。”女吸血鬼也轻轻鞠躬,姿势非常古雅,“如你所愿。” “非常感谢,不过在此之前……”少年忽横移数步,太刀闪电出鞘回鞘。 一旁的空中传来惨叫,然后冒出一名白人青年,他随刀势旋撞往一旁的路灯处,整条灯柱也摇摇欲坠。 中招的青年一身滑板装束,诡异的是其全身上下均被大量巨大长钉子贯穿,竟像是某种装饰。此刻他由胸至小腹被刀斜里劈开,伤口深可见骨,几乎被斩成两段。 “你……你……” “你以为我没察觉到你吗,蝇灾?”武士青年一脸不齿,“而且十灾中只剩下你我,我又知道你喜欢捡便宜的卑鄙性格。唔,会把足球用手捡起来打的人就是这副德性。” “笨蛋……既然你……察觉了,”对方喘气呻吟,“你引开她注意力,我偷袭……不……不就成了吗……”他声音渐弱至无,似已昏死过去。 “妨碍者清除了,女士,请。” 风忽地吹起,地上的棉絮被卷起,纷纷飘飞空中。 方才被蝇灾撞击的灯柱忽发出啪的一声,其日光灯护盖往下掉落。 雯妮莎前冲,身子瞬间化为虚影。 回想……回想过去? …… “纪录道具?”银凌海疑惑的望向海螺,再望向卡珊德拉。 “是的,这叫基甸的号角,可以纪录下你的心情、想法、情绪,当然还有回忆,你就……想成是某种很先进的录音仪器吧。” “为什么?” “你就当成是学者强烈的好奇心,或是史家的责任感吧,侦探,我请求你。” 青年吁了口气,又或是觉得现在这些事已没所谓,“好吧,就只用手握着就行了?嗯,我要说些什么,“历史将宣判我无罪”?“我有一个梦想”?” “不用说出来也可以。号角只会、也只能纪录真实的声音和真实的情感,现在,请回忆吧,阿海。” 卡珊德拉……又或是号角像是有着某种力量,银凌海不由闭上双目。 过去的记忆影像如走马灯般,似超越光速的在脑海中出现。 被遗弃的童年生活、养父莫凡为保护自己而死、成为吸血鬼、养母的牺牲、和岱莉雅相遇、狼族少女的舍命相救、发现生母的身分、发现自己是“人造武器”之子的事、还有舍弃作为人类,作为警察的身分…… 青年呻吟。然后,那些脸孔出现,还有他们说过的话,鲜明一如最初。 越大的力量,就带来越大的责任,我们只要力所能及,都要尽力帮助别人,保护重视的事物…… 终于有人保护我了,我不会说话,但真的,我真的很高兴…… 一旦你决定了,某事或是某人是重要的,是值得你保护的,就绝不可以轻易放弃…… 你之所以是头怪物,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因为你的良知…… 我们不是人类,但可以努力成为人…… …… “银凌海,你现在在干什么?”卡珊德拉的声音传来,但又好像不是。 “我……我在害怕,我在彷徨。”青年发现自己的嘴巴在动,又听到自己的声音。 “是因为你不是什么屠龙英雄,什么救世勇者吗?” “是的,我不是,我是个侦探,只是个侦探。我的工作是找出真相,以及为真相寻求证据。” “那你找到了吗?” 沉默。然后银凌海睁开双目,像是刚由宇宙尽头旅行回来的浪子。 “是的,我一直走来,彷佛踏过无数人,他们牺牲自己,是因为……他们相信某些东西值得守护。现在我知道真相,那就是我身网为“人”的事实。” 他深吸口气,眼神不再迷茫。“我是吸血鬼,我是怪物,生物学上我不是人类,但我仍是“人”,我……是的,我相信这个“真相”。” 然后青年发现自己手没再抖。卡珊德拉笑了一下。 “嗯,谢谢,”银凌海抓抓后脑,把号角交回中立者手中,“这其实是某种魔法吗?” “你可以这样说,这种魔法叫信念。”卡珊德拉伸出另一手与青年相握,“而且施魔法者是你自己。” “……” “那么现在,作为结论,”历史观察者静静看着青年,一双凤目像刚打磨好的铜镜,“你是谁? 第222章 你现在要干什么?” “我……是的,我是“人”,而即使力量微薄,我也要战斗到底。我要为我说的“真相”寻找证据,而我的战斗就是确认的证据,那是我的“反锁密室”,我的“不在现场证明”,我的“死前暗号”。 “是的,我还是怕,但我还是要干。有些事情,怕,还是要去做。只因为我……我是银凌海,我是……” 我是……我是……青年双目红芒暴现,目间迷雾瞬间消失。 “我是……吸血鬼侦探!”银凌海回身,右目瞳孔同时瞬间成白,曲臂肘击,竟然后发先至,准确命中背后的偷袭者脸门。 “喔。”愚者鼻梁立时爆开,头往后一仰。青年再补一记侧踢,对手往后飞退。 “啪砰!”上古血族身子撞到摩天轮上,传来巨响。 银凌海两目红芒闪闪,双翼轻轻摆动,脸颊冒出两道裂痕,全身上下彷佛有白光溢出来。 “哈哈哈哈哈……”中招者发出疯狂的笑声,下一刻,愚者再次于空中飞翔,刚才伤痕已然不见。 “不错嘛,已懂得完全运用体内那试作品吗?”上古血族双手十指尖发亮,光芒瞬间却又消去,愚者愣了一下,发现自己大部分黑魔法及诅咒都无法运用。就好像它们在害怕青年冒出的白光。 穿着弄臣服饰的吸血鬼再次发出笑声。 “无怪帕斯卡(注三)认为,人是介乎神与野兽之间的生物。但是……” 愚者双目瞳孔再次变化扭曲,刹那间,四周大气似凝结,各种各样的尖叫吆喝于虚空中响起,各式令人畏惧恶心的怪物幻影在空中舞动,惑人心神。同一时间,上古血族分裂出十多个相同身影,从不同方向攻向青年。 “蛆虫再成长,也只会是苍蝇啊!” “是吗?”银凌海右眼再次成白。 “砰砰砰砰砰砰砰……” 众愚者瞬间同时被拳头击中,分身消失。青年再向剩下的真身横挥一拳,对方立如陀螺般旋飞开去。 “轰隆。”愚者再次落在刚才撞到的摩天轮处,而且是同一位置。 “喔。”上古血族吐血。 拍翅声响起,银凌海已飞临对手前方,拳头高速挥击,空中的残像犹如拳影组成的大网。网中猎物发出高八度音的惨叫,筋折骨裂的声音同时合唱。 “吼!”青年低吼,脚由下往上踢,一记完美的垂直踢热情的向对手下颔打招呼。 愚者的身子如箭矢般往上弹飞。 “帕克,你和你的狂念……”瞳仁又成白,青年如变戏法般,竟出现在对手上飞轨迹的前方,“都给我粉碎吧!” 银凌海手刀往下劈,一把将愚者拦腰劈成两半。 小教堂阁楼的阳台处。 “卡珊德士女士,你说……”爱罗妮先看看玛波,再看着手上那唤“基旬的号角”的法螺,“我只要吹响它?” “是的,这件事要拜托你,我们二人剩下的魔力都不多,”玛波和卡珊德拉互视一眼,“而且各有一件……特别的事要做。” “呃?”女骑士脸上一堆问号。 “总之,爱罗妮,这事很重要,或许可以扭转情势……不,会的,要相信神。”玛波笑了一下,像是为自己打气。 “阿嘉莎大人?” “还有一件事……”老妇人忽温柔的摸摸赤发少女的头,“虽然那时为对付开膛手,你用了……不,总之,爱罗妮,记着,要幸福喔。” “阿嘉莎大人,你……” “神圣骑士爱罗妮·帕琴尼,这任务可以交托给你吗?” “是……是的,大人。”爱罗妮下意识挺直身子。 老妇人笑了一下,再摆摆手,就此转身离开。 “那么女骑士,”卡珊德拉从衣袋中掏出几颗黑色药丸服下,“那就麻烦你了。” “嗯……”爱罗妮拍拍双颊,双手捧起法螺,先深吸口气,然后把肺中空气,还有体内的魔力都吹入螺中。 静。安静。 没有任何声音。 下一刻,女骑士脑中浮现出无数影像,那是某个人的记忆、他的感情、他的选择,还有他的信念。她在阅读、浏览,不,是亲身经历某人的的一生,或是大半生。 “这……” “请继续吹,骑士,这是灵魂之音,会传往应该传达的地方……”卡珊德拉于虚空中画出某个手势,嘴巴念念有词,脸上瞬间冒出大量汗珠,“传奇-書∧網到需要听到这召唤的人的心中,还有传到……世界各地所有吸血鬼心中。” 女吸血鬼身子突破速度极限,彷佛连实体也消失。 青年武士左手推刀鞘,右手……拔刀。 刃光闪现,似能斩开大气。 雯妮莎的双爪不闪不避的抓向刀刃。 利甲与刃相碰,发出异芒的刀刃迅速破开血肉,复沿掌心顺手臂切入。 “喔?” 刀至近肘,被瞬间变得如胶状的血肉组织绊住。 攻势千分一秒的停顿。 “糟……”青年扬眉。 女吸血鬼顺冲势来到武士身前,口一张,上下獠牙如同利刃,猛力噬入对手脖子。 咬、撕、扯。皮肉被咬下一整片,不,应该说,脖子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 “砰!”日光灯玻璃护罩此时才落到地上,摔个粉碎。 鲜血从脖子伤口朝天空猛力上喷,一如黄石公园的喷泉,空中彷佛突然出现一阵血雾。瞬间胜负已分。 “很好……”青年嘴巴发出无声的唇语,随之倒下。身体变回一个穿上病人服的普通人,再随之变成半透明状。 “嗄……”雯妮莎喘了几口气,站定身子,双手伤口组织只缓慢的回复着。 可恶,那时吸取的魔力已经不够用了吗……算了,先破坏柱子…… “啪、啪。”瞬间,两根巨钉飞至,刺入女吸血鬼膝盖,前入后出。 什…… 膝盖骨爆开,雯妮莎跪倒在地。 “谢谢,女骑士,”卡珊德拉双手下垂,像是完成了某件事,“应该可以了。” 爱罗妮放下法螺,浑身被汗水沾湿。她喘了几口气,急忙道:“我不明白,女士,这是一种魔法吧?但到底是……你刚才又……” “请相信我……不,女骑士,请相信希望,相信人心吧。”卡珊德拉一反刚才疲惫神态,双目发亮,她打了个响指。 “门。” 同一时间,自动门、木门、钢门,哥特市内所有位于地面的门都自行关上。 “现在……门,开启。” 关上的门再次自行拉、推开或左右拉开,不过门后的空间却突然多了一层黑纱。 “这是……莫……莫非是空间传送门?”爱罗妮嘴巴张得老大,“但但……这么大规模,又怎可能……” 卡珊德拉忽呻吟一声,原地倒下。 “什么?”爱罗妮急急推动轮椅上前,“女士,你怎么了?” “没事的,只是药效过了而已……”中立者已是脸青唇白,出气多入气少,“我给自己的最后工作已完成了……我开了门……来不来我不能控制,但……但是……”她剧烈喘气,“爱罗妮小姐,请看下去,历史需要多一个见证。” “见证?”女骑士随对方伸出的手指望向对街,然后她看到一道身影从前方公寓“大门”冒出。 “什么?” 一道身影再出现,然后又是一道…… “嗄嗄……”银凌海喘了几口气,脸上及四肢的裂痕越来越多。他看着前方身体已支离破碎的愚者,露出自信的笑容。 “你是没胜算的,愚者,”青年双翅一振,“现在我的邪眼“时流之眼”可以无限制,而且连续重复发动。从而做到时间暂停的效果,你的一切攻击都毫无意义……帕克,如果你刚才说的是真的,那就解除整个魔法吧,别再逼我。” 弄臣笑声再响,身体瞬间复原。“时间暂停?”他不住大笑,“只是不住拉慢时间,做出拟似的时间暂停吧。我的朋友,在临界点之前,我可是拥有无限的再生能力啊,我知道你们同时有人破坏柱子,但你们有足够时间和人手吗?” 青年喘气。 “而且你的生命还可以燃烧多久,我的小蜡烛?啊……对了,更重要的是……”愚者双手冒出青色的怪异火炎,火舌往上飘飞,化成五十多个拳头大小,由火焰组成的有翼小精灵。 “什么无限制发动邪眼?只是可以一口气连续用几次而已,你就别唬人了。” 愚者和众青火精灵同时进攻。“跟我打心理战?唐吉诃德,你还早了一万年啊。” 一道身影缓缓站直身子,是刚才倒地的“蝇灾”。他胸前伤口是几根和身体成平行状,而且有倒刺的长钉子,勉强的把伤口“缝”住。 “可恶……把我当成傻子耍吗?”钉子男向半透明的武士吐了口痰,手往身上一摸再一扬,几枚巨钉再飞射进雯妮莎身体。 “啊!”雯妮莎惨叫。 钉子男艰难的上前,一脚踩在女吸血鬼头上,“臭婊子,我要让你的样子比豪猪更像豪猪啊!” 风停了,沾上青年武士喷出鲜血的棉球纷纷落下。 朵朵棉絮皆成赤,一如……红色的雪。 红雪?原来是这样?预言原来是这个意思……所以这就是我的结局吗…… “知道吗?”钉子男笑得张牙舞爪,“婊子,你们的所谓希望,已经没有了啊!” “啪。” 最后一个青火精灵消失,伤痕累累的银凌海左臂也同时被撕断。 “可恶……”青年咬牙再喘口气,右眼再次变…… 带着火炎的利爪倏地出现眼前,复迅速划过,银凌海半张脸登时着火。 第223章 “呜!” 愚者顺势一拳击往青年腹腔处,骨骼折断的清音及内脏破裂的闷响同时响起。后者痛得弯成虾子状时,愚者动作仍未停,双手先一把紧抓其头颅下压,然后来一记漂亮的泰拳式膝撞。 银凌海三分之一张脸焦黑,半张脸血肉模糊,整个身体往后倒。 愚者再一把抓起对手脖子,有如老鹰提小鸡,“朋友,你知道自己满头白发的原因吗?知道自己如此弱的原因吗?” “……” “那是因为,你、只、为、弱、者、而、战啊!银凌海,告诉我……”愚者仰天大吼,“善良可以战胜邪恶吗?有限可以战胜无限吗?告诉我!希望可以战胜绝望吗?” “……” “知道吗?”青炎自上古血族手上释出,如爪子般往对手剩下的三肢烧去,“你们的所谓希望,已经没有了啊!” “……” “那么现在……”愚者松手,青年随即无力的往下方地面堕去,火炎同时以血肉为燃料,在其身上疯狂燃烧。 “长子啊,群星啊,还有所有的希望啊。”他咆哮,声音却似泣叫:“都给我化成灰烬,堕到地上吧!” 注三:isepascal(1623-62),法国著名的数学家、物理学家、思想家。 第八回临终的侦探 小教堂的主殿内。 玛波跪下来,低头在念念有词,声音语调低沉,而且有某种奇妙的节奏。 然后,某处,又或许是虚空,响起某种像是叩门的声音,再然后似是某道门被推开的咿呀声,甚至像有某种竖琴似的美妙音乐声传来。 “成了。”老妇人吁了口气,然后她——阿嘉莎·玛波缓缓闭上双目,身子,又或曾经有生命的肉身缓缓倒在地上。 “哇哈哈,我真不明白,”钉子男得意狂笑,脑海中浮现各种打算施展的残虐女性的把戏,“你们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 “那是因为,我妹妹还相信希望,相信未来。”钉子男背后忽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所以她的精神层次和你完全不同。” 钉子男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回头,却旋又顿住。 危险。 犹如每个毛孔都被铁针戮刺着,全身上下所有细胞,以及由原始祖先遗下的动物直觉,都再再告诉他同一个讯息:危险,会死。 “谁……是谁?”钉子男呼喊,他不敢回头,而且突然发现自己很想要止汗剂,还有最快的逃亡交通工具。 “接我一刀,我告诉你。” “等等……是误会……我保证是误会……”钉子男强调,但他忘记了放开踩着雯妮莎的脚。 “你有五秒准备时间:五、四、三……” 钉子男发足狂奔。 “二、一。” “嚓。” 钉子男仍旧狂奔,只有颈部以下的身躯在狂奔。他的头颅旋转着地,在仅剩下的意识内,他先是看到自己远去的屁股,然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把古旧的木刀。 还有木刀的主人。 银凌海睁开双目。 这是…… 残旧的日光灯、有节奏摇晃的地面,以及左右水平排列的坐位,青年发现自己像是坐在某辆……火车的车厢内。 坐在自己对面的是对陌生的中年夫妇,他们和四周的乘客一样安静无声。银凌海往一旁的车窗外看去,窗外是一片黑夜,无数大大小小的光点在空中飘浮,彷佛外面是无尽的星海。 这是……不,好像……好像没所谓吧。 椅子的靠背和垫子变得很软很舒服,像是让人不愿再站起。青年瘫坐在上,一阵疲乏感从骨髓最深处涌出,手中的一杯热可可传来阵阵香味。 我手上怎会有……算了,没所谓,舒服就好。 “先生。” “嗯?”银凌海转头,发话者站在椅旁走道处。对方一身列车车长制服,颜色黑得像是容纳了世上所有人的影子,上衣的一排钮扣和一双手套却白得刺目。 “先生,不好意思,查票。” “啊,抱歉……”青年左掏右摸,却发现身上没带皮夹,也没半块铜板,老半天只摸出一个连着警徽的警员委任证。 “不……不好意思,我身上好像……只有这个。” “啊,是的,先生,这就是你的车票了。”车长点点头,“这是午夜列车的姐妹号星夜列车,是载送世上完成使命的人,到达终点的列车。” “是……是吗?”银凌海看着手中的警员证。 “是的,终点是个可以让人静静休息的地方。那么,先生,请把车票给我吧。” “好的。”青年把证件递予对方,瞬间,右手却像是另有生命般,紧紧抓着证件一端不放。 “先生。”车长疑惑的看着银凌海,“还有什么事吗?” “呃,没有,只是……只是……”青年的手慢慢松开。 “雯妮莎……雯妮莎……” 有人轻轻的在叫唤着,声音相当的温…… “喂!白痴老妹!醒一醒,吃饭啦!” “吼!”雯妮莎有点恼怒的睁开双目。 眼前抱着自己的是个二十来岁的东方女子。她脸上是具古典味的精致五官,一头乌黑长发,以及两道如注册商标的修长剑眉。黑江望月,雯妮莎的血族“姐姐”。 “是老姐?” “不,我是打劫的,快把你手上的好男人交出来。” “抱歉,我很忙。”雯妮莎一把推开对方挤过来的脸,勉力站起。 “对不起对不起,是姐姐错了,是姐姐错了,”黑江望月忙抱着对方大腿,“拜托,最少也叫声亲爱的大姐姐吧。” “我才要拜托你,真是的,”雯妮莎脚一软,软倒在对方怀中,“这儿很危险的,你来干什么?” “哎呀呀,从小时我就一直在说,”黑江擦拭妹妹脸颊的血迹,“未得到我同意之前,不许绝望。”她的手又轻弹了雯妮莎额头一记,“辛苦你了,小傻瓜。” 她再道:“我回“老家”后,总算弄清楚族内有不肖的长老和愚者有协议……啊,这和现在此事无关,总之,我用我的“魅力”召集了族内不少高手……” “什么魅力、什么大批高手,”雯妮莎没好气,瞧瞧对方身后十个都不够的众身影,“哼,岚铃、谢林、烈影……不过是你从前的打架伙伴罢。” “喂喂,我们可是能以一挡百的啊,再加上光明势力剩余还能作战的人……哎,不过人真不多就是了……” “是吗?然后你们就突破结界闯进……唔,大概是卡珊德拉或玛波的把戏吧……算了,”雯妮莎挣扎欲再站起,“现在我也没空计较这些,还有剩下的四条柱子……” “拜托,我还没说完,你也没看全。”黑江按住对方,望向从四面各处,不知不觉集合起来的众多人影。 “什么……”雯妮莎终于看清了,“他……他们是……” 黑江望月忽朗声吼叫,“好了,同胞们,族人们。不论你是百年血族、上古血族,又或血族雏儿,你们都听到了那号角的“声音”,从本身所在处,穿过传送门来了。 “吾乃安息日家的“长女”黑江望月,现在我问你们,你们的选择是什么?” 沉默。再沉默。 所有吸血鬼像是仍在思考。 其中一人忽越众而出,那也是名长发东方女子,背上负着一把m21手动狙击步枪,脸上眼睛位置蒙着一条黑色布条,布上绣有一只巨大眼睛图案。 竟是之前曾和银凌海一战,事后神秘失踪的狙击手:“鹰眼皇后”龙兰静。 龙兰静向黑江及雯妮莎真诚的笑了一下:“没错,我们都“听到”那召唤,也“亲身”经历了灰色骑士的生命历程……” 她顿了一下,“是的,这个故事的确很传奇,但被吸引而来……嗯,看热闹是一回事,真的参与战斗又是另一回事。安息日家的么女,你一直和骑士共同作战……” 布条上的眼睛转向雯妮莎,“那么,安息日名号的继承者,请告诉我们,如果要战斗,我们到底为何而战?” “就是这样吗?”车厢内忽地传来一道低喝,声音苍老低沉,但在银凌海耳中却有如惊雷。“阿海,这样就可以了吗?” 瞬间,青年身子不由立正,他一手抢回警员证,望向声音来源。 发话者是一直坐在自己对面那对夫妇的丈夫。而银凌海好像现在才看清对方的模样。 “莫……莫叔?” “我问你,这样可以吗?我记得我可从没这样教过你。难道我的继承人就只有这个程度吗?” “你……但怎……” “这就是我舍命所救的人?”另一边座位的一名鸭舌帽少女站起,她再柔声道:“阿海,你是真正的战士,真正的战士从不放弃。” “是啊是啊,”一对孪生,约十二、三岁的姐弟,从青年座椅靠背后冒出头来,同时向后者吐吐舌头:“银哥哥,要加油喔——对了,你的白头发很难看。” “银探员,”较远处一名穿长袖衣服的少年站起,当然他这次没有载面具,“你还没向我证明,正义之真貌。” “银先生,请你不要放弃。”另一名和服女子起立鞠躬。 她身旁一名手持怀表,卷发的少女则有点没好气的道:“拜托,我给你的新邪眼是我精心杰作,你也用得好一点。” “你们……你们是……” “哎呀呀……”车长似困扰的抓抓后脑,但他旋又晃晃肩,作了个“算了,随你们吧”的动作。 第224章 “孩子,你要相信自己,”莫凡身旁的妇人发话,她的声音温柔,“重要的不是我们怎样死去,而是我们曾如何活过。” “凯阿姨……” “我们死了,但我们从没有消失。”一名中年男子搭着银凌海肩膀,他的脸孔和青年有七分相似。 “爸……爸爸……” “孩子,要相信,”另一名妇人自其身后转出,她轻轻抚着银凌海的脸,“我们其实都在,我们一直都在你身旁。” “妈妈……” 他们看着银凌海,手纷纷迭在青年手上。 “我们相信你,不是因为你是银凌海,又或是我们的什么人。只是因为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你的道路是正确的,相信正义,相信该守护无辜是正确的。” “……” “我们一直都和你在一起,我们活在你心中。所以……相信自己,阿海,当你认为正确的时候,就是正确的。” 银凌海点头,他的目光缓缓望向众人,最后落在自己养父脸上。 “去吧,孩子,我为你自豪。” 银凌海再点头。 然后,他望向车长,“抱歉,车长先生,可否先等等,我还有……工作没完成。” “不要紧,先生。嗯,老实说,其实我不急的,反正要来的终会来。”车长挥挥手,他白手套上的镰刀刺绣图案闪闪生光。 “谢谢。” 然后,吸血鬼侦探真正的睁开双目。 火炎退去,四肢及脸部细胞重生,但仍满布裂痕。 灰翼再展,银凌海往天空飞去。 黑江望月点点头,视线转向妹妹,以眼神问道:“可以吗?” 雯妮莎点头,感受到从姐姐紧握的手传来的魔力,精神一振,说话也能传得更远。 她站起来,双臂展开,“各位同胞,我知道你们是受“吸血鬼侦探”的故事吸引而来,但也是仅此而已。要战斗,你们需要更好的理由。 “那么……我们为何而战?为人类?荒唐。为正义?神经病。为世界?关我屁事。我们是吸血鬼,自私自利的吸血鬼,自我中心的吸血鬼,这点从来都没变。” 安静,只是偶有笑声。 “那么,在成为吸血鬼之后,有人真心笑过吗?” 静。这次没有人笑。 “是的,我们已离世,现在人们恨我们,怕我们,遗忘我们。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有人曾经爱过我们,曾经喜欢过我们,这个存在没变,这个过去没有人能否定。 “而现在,”雯妮莎指向天际的愚人船,“有一个神,一个神要扭曲毁灭一切,要把这些曾经存在过的证据也抹去,我们可以接受吗?假如我们吸血鬼是神想出来的冷笑话,那么现在,就是把说这笑话的人门牙打落的好时机!我们是吸血鬼,那又如何?” 暗夜女王振臂呼喊,直如战女神亲临,“今夜,我们不为人类、不为世界、不为正义,只为自己!今夜,我们出阵、我们出战,因为我们不是怪物。我们不是人类,但我们可以是人。 “我们是谁?我们在干什么?”她喘了口气,指向天空,指向愚人船,指向柱子,指向正在靠近的众巨大怪物,“就在今夜,我们有机会向神宣战,夺回人的身分。我们是谁?我们是自我中心的吸血鬼。我们在干什么?我们为自己“人的身分”而战。” 少女回望众人,“这就是我给你们的答案。” 静。 安静。 人群传来噗的一声笑声。然后,声调嗓音各异的笑声纷纷响起,一如大合唱。 但却没有嘲弄成分,甚至还夹杂了某种……亢奋。 “吼!”最先实体化的怪物已来到广场边处,向脸前的一堆肉发出吼叫。 所有笑声倏然而止。 “老天,姓安息日的,真是烂演说,比起那个什么马丁的黑人差远了。”一名东方女子越众而出,“不过我“赤手者”沓韵已经有一百年没笑得这样开怀就是了。” 她整整手上的露指拳套,率先步前迎向怪物,“第一个敌人是我的。” 人群另一女子忽拔出腰间两把中国古式短剑,剑柄上面分刻有“天霜”及“雨雪”四字。 “铿!”双剑交击,清音响起。 就如开战宣告。 吸血鬼全体发出咆哮,分往各个方向而去,是剩下柱子所在的方向。 “嗯,就这样了吗?”愚者喃喃自语,声音低沉又失落,“一切都没有……” 然后他倏地愣住,脸上惊讶神色闪过又消失,下一刻却又跑了回来,留在脸上不动如山。 “是吗?来了这么多闲闲没事干的家伙,好吧,还有些许时间,我就先……” 愚者忽地回头,他笑了,非常开怀。 灰翅者身影再次出现。 “愚者。” “唔?” “第三回合?” “当然了,来吧,希望长子。” “喂,麻烦老姐,”雯妮莎望向天空的愚人船,“除了光明势力的援兵外,我族到底来了多少人?” “你指这个侦探故事的“作者”吸引了多少“读者”?”黑江眨眨眼,“老实说,故事挺烂的,感觉上作者在乱写,女主角又在第一集最后变成怪脚,所以肯动身穿过传送门的同族不多,顶多……” 她望望在各屋顶间跳跃前进的众多身影,“全世界一半左右的吸血鬼吧。” “这是怎么一回……”爱罗妮不敢相信自己双眼。 卡珊德拉的手默默搭在后者上,瞬间,影像在女骑士脑海中出现。 “未来的光明议会首席,请记下来,请记下你看到的,请当这历史大事的见证人……” 影像涌现,是无数陌生而伤痕累累的脸孔,像是已经过多次激战,但他们却无视身上伤势和疲劳,勇猛的往柱子及怪物冲去。 “太好了……”卡珊德拉双目半闭,“我第一次为自己置身在历史之中,而这么自豪过……” 一名俊美少年挥动绘有日月图案的扇子,指挥身前一头暗红色狮子作战……一名女子紧握怀中勾玉,造出蓝光包着怪物……一名青年利落的使出拔刀术…… 中立者喃喃自语:“看啊,集合起来的各光明势力……” 一名壮硕巨汉硬生生把一头怪物的头拧下来,又发出巨狼般的咆哮:“狼人族的兄弟们,还有相信我亚述的自由身猎人……上啊!” “以及狼人族……猎人……” 一名黑人青年拚命开枪,阻止接近人们的怪物。 “还有人类……还有你的同伴……” “什么?”爱罗妮大讶,然后脑中看到众熟悉的黑衣身影。 “哇哈哈哈哈……”蜃楼无耻的大笑,一边狼狈的闪避怪物攻击:“全靠我,大家终于从那无底洞中爬出来了,哈哈哈,我果然相当聪明啊!大家上啊——嗯,我留在后面为你们打气。” “太……太好了,嘴贱怪人和大家……” “以及充满历史意外性的黑暗势力……”卡珊德拉像是微笑:“吸血鬼……” 一名以布蒙眼的女子半蹲在屋顶上,手中狙击步枪连发,怪物只要有张开嘴巴的,马上迎来死亡,即使相距一千米都一样。 而更多的赤目身影则往柱子及怪物攻去,他们如狼似虎。 但是样子好像很开心。 中立者忽猛烈咳了几声,双目已全然闭上,“还有……暂时回来的逝去者……” “你说什……” 倏地有人温柔的摸摸赤发少女的头,触感熟悉,耳畔传来似有若无的叫唤声。 “雪……雪莉姐姐?”爱罗妮叫出为对付开膛手而牺牲同伴的名字,同时回头,背后却无人。 空中传来某种似羽翅拍动的声音,然后女骑士彷佛看到半空中,冒出十多道半透明的朦胧光影,他们往柱子方向飞去,加入战斗阵营。 “今夜,所有的“存在”,都属于人的阵营。而我很庆幸……目睹一切……”卡珊德拉声音由低至无。 “女士……” 拳头和爪子交击,空中彷佛出现了由无数拳爪组成的残像网子。 “知道吗?”愚者右手倏地增速,五道猩红指甲暴长,如利刃般直刺对手,“越是弱小的生物,就越要群集在一起,这是自然定律啊!” “是的……”银凌海两手合力格开对方攻来的左手,头一前倾,竟以头锤迎上刺来的五指。 “啪。”红指甲连同对手指骨同时爆碎。 “我是弱小的,我们是弱小的。”青年身上渗出的白光更盛了,身上裂痕也更多,“我在害怕,因为我一直以为只有自己一个,可是现在……” 远方传来一条柱子断裂的声音,然后又一道。 银凌海一手高举,握拳。 “我们聚集,只因相信某些有价值的东西。我们相信正义善良终必战胜,所以我们才聚集,所以我们才战斗……” 时间似于此刻停顿,空中出现数个淡淡的光影,他们的手纷纷迭在青年手上。 是的,阿海,相信自己,相信别人,相信同伴,还有…… 柱子倒下的声音再起,愚者闻声仰天长笑,也一爪指天,身子则往横里旋舞,再如一把巨大的锥子钻向对手。 银凌海手下垂,曲肘后收。 还有,相信希望。 是的,我明白了,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给我力量。 然后他出拳,是一记普通的直拳。 拳爪相碰。 “啪勒。” 利爪,指骨,以及整条左臂自交击处开始崩裂,然后……粉碎。 同时粉碎的还有愚者的肉体,以及……绝望。 第225章 愚者头仰天,大笑。正在崩裂的身体飘散,一如碎雪。 “老天,所以有时我就是讨厌死人,他们老想拨乱反正。” 然后他望向全身上下布满裂痕的银凌海,道:“好吧,小弟,这场游戏你赢了。” “我没赢,只是你输了。从一开始的时候。” “是吗?”帕克笑了,这次的笑容却不带半丝狂妄和嘲弄。他只是很普通,似放松下来的微笑了一下。 “那么,孩子,去做你应做的事吧。” “唔。” “还有……” “嗯?” “我终于离开这个痛苦的“埃及”……谢谢。” 上古血族愚者的……不,帕克的身体完全粉碎,然后他就在虚空中消失。 带着一个微笑。 她就站在船的“甲板”上。 女子短发赤足,身穿古希腊式长袍。其双手于腰间左右略微前伸张开,而在胸前则飘浮着一枚泛出白光,不住改变形状的……晶石。 然后,女子抬头,看着在其脸前降落的灰翼身影。 “嗨,你好,”女子道,声音像是数百万道相近的声音同时合唱,直接在对方脑中响起,“人类。” “你好,岱……女士,打扰了。” 她笑了,笑容很好看,像个慈母。 “如果你迟三分钟才出现,世界将会很不同。” “我不喜欢迟到。”银凌海深呼吸,右手冒出一把匕首,又或是二者已为一体。 “我已知道一切……你呀,人呀,弱小的生命呀。我必须说,你们来到这一步,的确不容易。” “是的。”青年右手举起。 “那么,已经接了黑暗的委托,已经决定了前进的话……”女子招招手,“那就来吧,孩子……” 一瞬间,她的脸变化,样子相同,神态却异。 那就来吧,阿海…… 岱莉雅…… 银凌海呻吟。 吸血鬼侦探第一守则:没有委托,就不能行动…… 他的手却没有抖。 吸血鬼侦探第二守则:只要接了委托,就全力以赴,而且……永……永…… 永不放弃。 然后他的右手/匕首,往前刺了下去。 先是破开胸前晶石,然后穿透身体。 没有惊天动地,没有大爆炸。女子只是从体内冒出白光,开始逐渐崩裂消散,无数碎片往市内各处飘飞。 同时崩裂的还有银凌海,他脚一软,半跪下来,迎接自己的最终…… 终于……结束了吗? 然后一只手轻轻抚过他的脸。 青年抬头,是岱……不,那只手属于女子。 他发现自己的崩裂停止了。 “这……” “神迹是神的专利。”女子望向银凌海,笑了一下,神态似陌生又似熟悉,瞬间青年有种被搞混了的感觉。 “而且……“吸血鬼侦探第三守则:事后报酬要收足,打折在百分之十以内”,是吗,侦探?” 银凌海脑中传来……不,是大气中响起女子的声音,而且这次彷佛带有某种温柔。 “这……为什么……还是我应该说谢谢吗?” “不!不要感谢命运,命运从不宽待任何人。”女子一双妙目看着银凌海,像是要令对方对自己的说话印象更深,“而且我根本没走远。只要一天还有这个世界,还有人类,黑暗就从不走远。” “……” “更何况,”她又俏皮的贬贬眼,“我相信你们真正的麻烦还没开始——或许我们不久后又会再见。” “什……” “现在你就回去吧,回去有人在等待你的地方。” 整艘愚人船开始消失。 尾声1:最后致意 天空的黑暗和极光尽散,回复成原来普通的午后天空,所有的怪物、灰雾完全消失,就像它们未曾出现过。 一个带着翅膀的人影掠过天空,他先盘旋,然后又动作笨拙的降落在城中某处,着地时他又绊了一下。 然后,灰翼消失,翅膀主人抓抓后脑,他的样子看来很傻,又或许确实如此。 “嗨……嗯,我……我回来了。”他向着某人道。 “真是的,”对方先是像受不了似的没好气,然后露出温柔的笑容,“欢迎回来,猪头。” …… …… 好吧。故事结束,谢谢正在阅读本书的你。 那么我们就此别…… 什么?你说什么?还没完?你想知道之后的事?比如其它人的下场一类? 嗯……好吧,谁叫我是个负责任的说书人呢。 事后,光明势力和众吸血鬼均元气大伤,而参与最后一战的吸血鬼更死伤过半。 但是他们直到最后一刻,都脸带微笑。 当然,事后大量的幻象、暗示术以及记忆改写是少不了的,但这却比想象中容易,因为人类天生就只相信自己相信的,即使没有外力干预,他们已自行补上最合乎“常识”的解释。 所以在大部分人脑海中,以及官方纪录上,那是一起恐怖分子在偷运某种神经毒气时,不小心泄漏了,造成市内大量市民出现集体幻觉及歇斯底里症。 当然,以上是大部分人相信的说法……嗯,大部分人。 至于归乡的英雄们: 幸存的尼考尔退下火线,在收了一名弟子后,五年后死于肺癌。其死后,已知道世界某些隐藏面貌的力高·阿柏奇也升任成凶杀组的副队长,同时成为普通人类和光明势力……还有黑暗势力间的某种中间人。 “赤发贞德”爱罗妮·帕琴尼以二十七岁之龄,成为史上最年轻的议会首席,并成功促成了光明和黑暗势力的第一个全面和约。 她和蜃楼成婚后(是的,那绝对是奇迹),育有一女,于三十二岁时,因为和开膛手一战时的后遗症而逝世。 神圣骑士铁伊·雷恩成了令新人,甚至老鸟都怕得发抖的铁血教官,和四武保持某种若即若离的关系。 光明武士十津川枫与赤川晴美成婚,土御门圭吾则成了土御门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家主。 黑江望月展开了她在全世界的流浪之旅,或者用她的说法,是“寻找好男人之旅”(她坚信他们一定被藏在某个地方)。 …… 好吧,朋友,这样你满意了吧?那么我们就此别…… 什么?你说啥?你……察觉了某些不对头,或是被遗忘的地方? …… 好吧,你是对的。 尾声2:空屋 愚人船消失的五分钟后,哥特市,中央公园边缘。一名女孩静静看着一切,她外表约十一、二岁,穿着普通洋装,手炼上有着刻有罗马数字“4”的牌子。 一道影子悄然自她脚下升起,一如实质。 “对不起,久等了。”影子发出声音:“乖女,我们走吧。” “好的,双……双影爸爸……”女孩声音嘶哑,像是刚学会说话,或是之前几十年都没机会说话,“对了,我们……” “不要急,乖女,不要急,我们需要时间,时间需要我们。”影子发出笑声。 是的,作为一个商人,有些东西多边下注比较保险。 也比较容易得利。 影子和女孩消失在街角。 十七年后,哥特市,夏。夜幕悄悄地降临在哥特市,一如过去一星期的夏夜,市内各处都没有半丝凉风,空气如同死水般胶着,唯一适合人类的活动似乎就只有自杀。 一道白光倏地打破整个胶着状态,下一刻,雷声和雨点同时降临,哥特市迎来本年夏季的第一场豪雨。 夜空中再传来一道闪光,强烈的白光瞬间穿过大气,照亮了一名女子的脸孔。 那张脸属于西西妮亚·梵歌,哥特市现任的警局局长。 她盯着前方一幢空置的建筑物,沉默不语。在她身旁的是力高·阿柏奇。 “长……长官……”一名下属慌张的跑来,浑身湿透的敬了个礼,“那些被当成人质的小孩突然跑出来,他们说疑犯……还有……” “我明白了。”梵歌点点头,“所有人在外面待命,没有我吩咐不许进来。” “但……”下属犹豫,又望望不置可否的力高队长一眼,这个级数的官员多待在办公室内,极少像梵歌般常怪异的出现在现场。而且要是有个闪失…… 梵歌假咳一声。 “是的,长官。”下属敬礼。 梵歌再望向力高,后者作个请便的手势。 “可怕的遗传,而且父亲那边的基因还真不争气,”力高又补充,“我每次都被她削得很惨——她更老是借机加价,这次就放过我吧。” 梵歌笑了一下,步进建筑物内。室内一片杂乱,一名昏过去的男子被反绑倒吊在天花板上,他身型极为壮硕,头发如铁丝,不,好像那根本就是铁丝。 几沬唾液自其嘴巴流下,滴在地上,地板表面马上发出被溶蚀的吱吱声。 一名少女倚在倘开的窗沿上,她身穿黑色洋装,同色短裙加上裤袜。有着古典优雅的脸孔,一头及腰长发却是银白色的。 “嗨,长官。”少女回头,美丽文静的脸容却组合出一个恶作剧的笑容,“这次是付现,还是先记帐?”她又顽皮的眨眨眼,“附带一提,恶劣天气下工作要收额外附加费用。” 梵歌开始头痛。 “对了,最近这些……”局长指指昏过去,嘴巴会流酸液的男人,“怪事越来越多,“他”怎么说?” “嗯,好像是“那事件”后,黑暗力量已经渗进了这城市,而现在……”少女眼珠忽一转,手掌复一摊,“这可是珍贵情报,长官,你想知道详情奇-書∧網,请付情报费。” 第226章 “……” “喵!”倏地一头黑身,四足却是白色的猫跃到少女肩上,又催促的叫了一声。 “知道啦,可可莉,门禁时间到了吧,”少女鼓起腮帮子,咕噜道:“老妈还真啰嗦,最好她当初的兽化诅咒解不开……” “喵喵。”猫儿闪电溜走。 “喂喂,等等,我……我是开玩笑的啦,别……别告诉老妈啦……好可可莉,回来啊……”欲跳窗追赶的少女忽止步,匆匆回头,“好了啦,长官,今次先记帐吧,下次再有“超自然”案件的话,记得找我喔。” “我知道了,”梵歌有点没好气,“嗯……吸血鬼侦探。” “是第二代的吸血鬼侦探。格言是“维护正义,保护无辜”,”少女又眨眨眼,““但是酌量收费”。” 少女轻轻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混纯终曲》全文完 ——《吸血鬼侦探夜行录》系列全书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