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果儿的穿越记事》 1 1.穿越 昨日复习到闷,重看果儿,终于有了填坑修文的冲动,更改了第一章 我7月10号考完试,预告一下。 姚果儿发现自己还能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突然就兴奋了起来。 下一刻刺骨的痛由身上向四肢遥无止境的蔓延开来,扯着她脆弱的神经紧紧的麻痹性的痛着——天知道她为什么会用麻痹来形容这种感觉,只觉得痛了天长地久,疲惫着。 车祸。两个字轻易总结她此刻的状况。 呃……救人?只记得紧急刺耳的刹车声,接着是凌空的身子,空虚的感觉。 落地前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也不觉得痛,忆起触地那一瞬间,只剩下眼前那片黑,以及被救的老太太惊恐的尖叫。 她死了?不,她还活着。 只是全身的骨头扯得她快要崩溃,五脏六腑都似乎被撞得移位,稍稍用点心神都力不从心。 她醒过来了是吧,感觉却是说不出来的怪异——没有医院惯有的药水味,没有任何救命的仪器,没有护士医生在身边转悠,没有——家人…… 为什么?眼睛慢悠悠的打量着有些突兀可笑的天花板,或者说横梁,只能用古香古色来形容的装潢,她似乎在古代活过来…… 呃……理论上这个时候她应该想——这一定是在拍戏。 只是抑制不住嘴角讽刺的弧度,那么是谁在和她开玩笑,上天? 混沌的头脑晕忽忽的转了转,又转了转,懵懵懂懂。 门被缓缓地推开,姚果儿艰难的动了动脖子,瞅见门外边进来的那个男人,嘴角的弧度又上扬——穿得真好笑…… …… 眼神倏的一变,随即闭上眼睛在心里狠狠的哀号了一番。 理论上这个时候她应该安慰自己——今天一定是愚人节! 只是她却异常的清醒,肢体上的疼痛是真实的,提醒着她可笑的事实。 眼前男人有着绝世美貌——精瘦的身材挺拔有型,长发随意的垂在肩头,慵懒而自在,桃花型的双眼恰是古书中形容的最勾魂的代名词,高挺的鼻子,小麦色肌肤,只是嘴角上那抹讥讽的笑容让他的美貌竟添加了一丝邪恶。 却是一身白色儒衫,三个字,古装人。 “看不出来你的命还挺硬。”淡淡的开口,意想不到的清爽声音,却结合着明显的讽刺意味,飘进姚果儿的耳中。 认命地再次睁开眼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里盘算起现状,开口,“你是谁?我又是谁?” ……声音变了。不同于从前。 没错,从前。 按照逻辑推断,她穿越了。呃……很没有逻辑性的逻辑,只是她居然没有崩溃,或者,没有力气崩溃。 男子嘲讽的意味更加明显,桃花眼眯了眯,“你在打什么主意?” “那个……”张嘴还是觉得痛,“理论上我应该失忆了。” “哦?”男子挑眉,表示了他的兴趣,“莫大小姐失忆了?” “哦,我姓莫。”姚果儿也不与他计较,“然后?” 男子慢慢的靠近她,别有深意的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垂下眼帘,再看看她,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对了,北堂景昊就要成亲了,你不打算恭喜他?”眼睛却紧紧的锁着她,想瞧出些端倪。 “北堂景昊?”姚果儿坦然回视他的探视,意识到他的试探。失忆这理由用起来真让人汗颜,但她要说自己穿越估计被人当白痴。可惜啊,试探没用,她的确不是失忆,她根本没有这段记忆。 而且句里行间的讽刺——这男人和身子的原主人有仇?嗯,八九不离十了,然后她又继续道,“他是我的谁?” “你的仇人。你说过——”男子又靠近了她一点,陌生的男性气味瞬间笼罩了她,才发现他很高。 “你要杀了他。” 这句话云淡风轻,却听得姚果儿直冒汗,杀了他……杀猪杀鸡一切好办,北堂景昊怎么听也是个人名吧,莫非是时空造成的代沟致使她没听懂?那到底是恭喜他还是杀了他?不过说实在的,她现在只想睡觉。 “嗯,我恭喜他。”从善如流吧。 “莫依落。”男子突然又悠悠的开口,空气中有种诡异的味道。 姚果儿挑了挑眉,努力挂上一抹浅浅的笑,“嗯,莫依落这个名字,还行。” 男子也不说话,再将果儿细细的一番打量,才幽幽的笑了,失忆了么,“南宫逸。” 那么,这是他的名字。 “好生歇息。”南宫逸显然已经达成了某种目的,又慢慢地踱了出去。 姚果儿哀悼自己过早逝去的脑细胞,只是像这种全身疼痛,得躺着和一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子说话的情况,却是再也不想再尝试了。 养伤吧,既来之,则安之。 允杰是怎么说来着——我看天塌下来你还可以一口咬着鸡翅膀一边喝两口茶,然后装装样子叫大家快逃。 或许。只是天都塌下来了有何处可逃? 心里面忽悠忽悠地转了好几个圈,迷迷糊糊的想北堂景昊到底是谁,而那个南宫逸也行径诡异,是他救了莫依落?感觉总是有点怪。 怀疑,试探,还有那么阴深的笑容,都让她浑身不自在。 尤其是最后那句“依落”,唤醒了她一身残存的脆弱神经,鸡皮疙瘩一个个都立正站好向她致敬。 最重要的是,莫依落到底干了什么才会让自己全身疼痛半死不活的躺在这里,顺带她也活受罪。 这些似乎都得让她姚果儿来承担,正主或许也穿去逍遥自在了,真够呕心。盼只盼这个医疗设备都落后一大截的古代不会让她落下什么后遗症,毕竟穿过来了,要么死,要么活,不想躺在床上了此残生。 昏昏沉沉的又睡了下去,先修养好了再说吧。 ——————————分割———————————— 后院竹林。 青青郁郁,一派生机。长长的竹枝顺着风向摇曳着,一个男人逆风而立,风吹衣角摆摆。 南宫逸无声无息地靠近此人,表情没有一丝改变。 奇怪仍背对着他的男子却是察觉到了他的接近,径自开口,“怎么样了?” “死不了。”南宫逸突然阴阴柔柔的笑开,“不过,事情却出乎我的意料。” “什么意外?”男子这才匆匆回过头来,一双眼睛竟与南宫逸有七分相似,但表情却丰富许多,只是让人弄不明白他两鬓的霜白。“她变傻了?还是……” “失忆。”南宫逸别有意味的扯了扯嘴角,仍对这个结论有所保留。 “这个小事啦!”男子无所谓的摆摆手,“你原本还吓唬你爹,说她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儿子,下次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你老子不禁吓!也对,我南宫子靖的儿子怎么会有救不活的人?” “哦?”没有救不活的人,却有不想救活的人。南宫逸扯上一抹讥讽的笑,他只能说,这次莫依落能醒来,是她的造化,但他实在看不出那个女人会有什么造化,勉强算是个奇迹。 再世华佗、妙手回春,世人将一切医者的荣誉都加诸在他身上,奇迹变成理所当然的时候,他欠缺身为医者的仁心。 莫依落,姑且让你多活。 不过——又扬起唇角,也算她大命,若不是手边还有一颗南宫门特制的保命金丹,她就绝不可能活到现在。 爹一直重视这个刁蛮女人,却不代表他会尽全力去救她,意思意思帮她续了两个月的命,眼看她已经断了气就要下棺材,她却又自己爬了起来。 难怪有人责怪上天不公。 祸害遗千年罢,讽刺地笑了笑,瞅着有点心虚的南宫子靖。 见儿子不大感兴趣的表情,南宫子靖讨好的笑了笑,这个儿子,一向都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逸儿,她,毕竟是你师妹。” “哦?” “我知道,落儿她确实有些——嗯——任性,”努力寻找一个好一点的形容词,但心虚的感觉却愈加沉重,“不过你知道她只是被宠坏了,她父母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你应该……尽一点全力。” 偷偷估量着他的表情,见儿子还是那个调调,才正正脸色,“既然落儿活过来了,你也可以歇歇,明日请几个人上来帮她瞧瞧便可……” “爹,”南宫逸不紧不慢的开口,“我是个大夫,所以你打算请几个什么人上来?嗯?” 南宫子靖呵呵地笑笑,有点心虚,“只是你——” “放心,”南宫逸慢慢的转过身去,“上天竟然要她醒了过来,我自当尽力。”接着也不理会南宫子靖的反应,径自离开。 南宫子靖大觉意外,早知道儿子只是做做样子给他看看,是他摆出为人父的身份,儿子才肯医人。 这也是没有办法,落儿那样的伤势,除了至今不见人的夫人,也只有他儿子能够应付,想到往事,脸色稍变。 甩甩头不让自己再想,又回到那个麻烦徒弟的身上,这两个月落儿一直迷迷糊糊未见好转,徘徊于生死之间,现在终于再无生命危险,也能开口说话了,以他儿子的性格,不大可能再去理会,怎么—— 想想又放下心来,逸儿一般不承诺,承诺了,便代表落儿没事。当初落儿交到他手中的时候,他也只是抿了抿唇,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儿子的性格一向不好捉摸,便索性节省捉摸的时间,倒是落儿再不改改性子,只怕连他,也保她不住了。 可惜了啊,想当初向源和朵儿可是江湖上身负盛名的侠义夫妻啊,朵儿…… 2 2.底细 莫依落是个小姐,因为她有个畏畏缩缩的丫头叫江小好,初时说话结结巴巴,处事虽说细心却也小心翼翼,把她当神一样侍奉着。 莫依落说不定是个坏坯子,所以莫依落和南宫逸那种阴阳怪气的人聚在一起才会有理可寻。 但是南宫逸讨厌莫依落,或者说,莫依落入不了南宫逸的眼。这个关系有点复杂,她暂时还未弄通透,不过假以时日应该可以。 有很长一段时间房间里只是浓郁的中药味儿,姚果儿好好的利用了小姐应该享有的福利,使唤好儿也得心应手,几近坦然。 江小好经□□后也多少有些改善,至少说话不再结巴,总结起来大概是她这个“新”小姐善良的缘故。 ……说个笑。 南宫逸似乎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但总是衔着一抹看戏的笑容,不多言语,偶尔戏谑她几句,姚果儿知道,那不过是他的试探,他仍是不相信她。 不过事实的真相如何他当然摸不透,也不可能摸透,因为他不是当事人。 躺在床上的时候常常觉得自己像个扯线木偶,命被掌控在别人的手中,这种滋味不大好受,所以她只能努力的养好伤,但前提是那碗中药的温度能够让她下口。 “烫!”姚果儿说这话还是很有莫依落的感觉。 好儿显然被吓到,很“配合”的手抖一抖整碗揭翻,她清楚的看到那碗直逼滚水的药溅到那小丫头的手上。然而好儿只是忙着下跪道歉,连连磕头,并且又开始结巴,“是、是好儿不对,小姐、小姐不要怪罪!好儿该死!好儿该死!……” 唉,江小好还是怕她。 皱了皱眉头,也对,她毕竟和莫依落相处比较久,印象停留在那个阶段也是正常。 这丫头一开始会叫自己奴婢,开玩笑,这又是哪个年代的称呼? “你起来。”姚果儿其实想伸手扶她,只可惜力不从心,这一牵动,全身上下都痛得让她直想杀人。 只是听见那磕头声,连她的骨头也在痛。 “你是故意的?”呼——其实她没有多少力气。 “好儿、好儿不敢!好儿不敢……”接着江小好悟到什么开始自甩耳光。 “那就停下来闭上你的嘴!”说话的声音被拉扯到最高,足以让江小好听见。然后大喘了一口气,被巴掌声弄得心烦意乱。 直到拌着抽噎的巴掌声停了下来,姚果儿才有力气看向江小好。好儿含着满眼的泪水瞅着她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又叹了一口气,最近总是容易变老,“拿烫伤药给自己搽搽,女孩子不要轻易给自己留下伤疤。我不需要丑丑的丫头。”才放松自己平躺在床上,累。 江小好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一时之间居然忘了哭泣,一脸呆滞。 姚果儿才又接口,“下次在碗下点药毒死我就行了,烫死就不必了。” 舌头还麻麻的,不过那丫头的手应该更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润润喉,药水在口中残留的苦味让她怪难受的,“你先去上点药,再帮我端碗药过来,事情到此结束,ok?”想想不对,好儿不懂,姚果儿扯扯唇,“去吧。” “可是……” “去。”她是小姐,自是要命令的。 “……”江小好还是有点懵,小姐的确不复记忆中的曾经,变得温和了,可她一直以为是小姐刚从病痛中醒过来的缘故,小姐……在关心她么?手上的疼痛一直提醒她这是真的。 “上药去。”还是累。 “哦、哦!”反应过来的江小好还是习惯性的有点结巴,突然有点高兴,小姐真的是在关心她呢。便弯下身子去收拾破碎的碗。 “我说的是——上药!”听见声响,姚果儿有点上火,这丫头真的不听使唤。 “啊?”拿着碗的碎片,江小好放也不是拿也不是。这样似乎不合乎规矩。 “先去上药。”门边传来淡淡的声音,语气却是不容质疑的。 江小好这才放下碗,连忙退了出去。 姚果儿用眼角瞟了瞟门边的人,南宫逸。切,地位不如人啊! 他仍是慢慢的步调,“你打烂的?” “嗯。”姚果儿昏昏入睡。口苦,没糖。 “为什么?” “烫。”毕竟是救命恩人,这几日也看得出是他写的药单,姚果儿琢磨着怎么赶人。 “你说谎。”南宫逸并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嗯。”见他语调中没有怪罪好儿的意思,也便大方的承认。 “过些日子你可以试试下床。”他也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哦。”大概是复健什么的。 “你似乎很适应这种生活。我以为——”他又慢慢的靠近,伴随一丝轻轻的奇异的声音,“失忆的人会对陌生的环境充满恐惧。” 还是这个问题。 姚果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说过了,不然呢?” 绝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在昏睡,醒来除了吃喝拉撒,还有嘴巴可以运动一下,该问的都问了,虽然问问题对她这么孱弱的身子是那么艰辛的一件事,但她还是坚持下来了,呃……矫情了。 总而言之,莫依落的大概也摸了个七分,顶着个“失忆”的光环,多少能撑下去——父母双亡,无其他亲人,现在身份是这南宫门说话人的入门弟子,门下的大师姐。 而且身兼子翔山庄的大小姐。 是个坏人呢,因为好儿怕她。 据说南宫门主和莫依落的父母是八拜之交,她父母还是对侠客,尤其是她娘亲姚朵儿美丽大方,才华出众,又侠义心肠,是个百年难得一寻的女子。可惜死得早,临终托孤,莫依落才进了庄里。 那年莫依落七岁,之后便跟着门主习武。 姚朵儿呢,呵…… 姚家的女人,都是单字加个儿,她姐姐叫姚水儿,早些年据说她们姚家还出了个姚花儿,她会跑到这个年代来有可能是因为姚朵儿,只是她已经作古,所以就换成和她有着至亲血缘的女儿。 不过……不用命令就可以让丫头自己打自己,莫依落训练丫头的手段只怕是强硬。有点难办啊。 这莫依落八成喜欢作威作福,人神共愤。 曾经问过南宫逸会不会是莫依落的未婚夫,毕竟古人喜欢搞这套,南宫逸那时笑得有点鄙夷,说不、可、能—— 呃……说得这么绝对,真的是——太好了! 她承认他是个旷世美男子,可惜,欣赏便可,据为己有就不必了。 “不可能”这三个基本上否决了可能性存在,再加上当事人诠释出来的鄙夷与不屑,nicegame! 南宫逸已是绕到她身边,搭上她手上的脉搏,“你的恢复状态好得让人出乎意料。” “嗯。”耳边却是听到个奇怪的声音。闭上眼之前瞅了瞅,呃……瓷器被压碎了。何止压碎,简直就叫粉末。 姚果儿暗自称奇,原来包括内功在内的神奇武功真的是存在的…… 姚果儿没再理会南宫逸,因为她又睡着了。 ** 日子也就一天一天消耗着,从床上到地上,从屋里到屋外,疼痛的感觉一天比一天减少。 姚果儿不得不称赞一下南宫逸,在医疗设备什么的都这么落后的情况下,她居然以这么快的速度康复起来。 第一次照镜子的时候有点吓到,莫依落基本上能称之为美人。 但她姚果儿却是个普通模样——世事总是有点奇怪,她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再加上老爸老妈模样明明是一等一。 也难怪穿越,补偿她呢。 不过她倒是更希望能以普通的模样,过些平凡的生活,毕竟美貌常常是一个女人灾难的来源。 此时她的样子,和漂亮的老妈美丽的老姐有着五分相似,也许是老天在告诉她,不出意外,她原本就是这副模样。 只是她也不稀罕。 这张脸,眉目如画明眸皓齿玉面朱唇杏脸桃腮面若芙蓉,自己拿来用真是罪过。 姚果儿在心里还是明白,眉目如画是真但明眸是假,现在她的眼睛并不大精神。玉面杏脸是真朱唇桃腮是假,现在她一脸病态,面色苍白,唇无着色。结论是,称不上面若芙蓉。 好儿又把药端到房里来,说,“小姐,吃药了。”然后慌张的开口,“小姐,你怎么又下来了?” 姚果儿看看她笑笑,接过药,试试温度,一口气全数吞下。南宫公子不是要她下床试试吗? 小姐没有叫苦。江小好一愣。 小姐真的变了。 不再随随便便打骂她,不再娇纵无理,温和了许多,也变得爱笑了。以前的小姐也常常笑,但那样的笑却让人看得胆战心惊。那种不可一世倨傲的笑容,常常带着些狠意。 以前的小姐总是看不起他们这些下人,甚至可以说是目空一切,但现在那种和着暖意的笑容,却能让人舒服到心里头去。 六年前她被舅舅带到街上叫卖,遭遇两个流氓调戏,是小姐出手相救的。之后她就跟着小姐回南宫门下,子翔山庄。 每想到这里,她还是心怀感激,那时小姐当时也不过十岁出头,一抹红衣,像天仙翩然而至,两三下就将解决了那两个人。 为此,她心甘情愿的跟着小姐,但庄里的其他下人却很讨厌小姐,在小姐受重伤回来之后,都在请求上天让小姐快点死去。 可是小姐仍她的主子,她的一切。 小姐的死讯传到她耳中的时候,还是难过的,虽然小姐对她也是毫不留情,即使她打烂一个杯子,也要自掌耳光。 所以,她是怕小姐的,所以,她连说话都是有点抖抖的。 小姐一直都很满意这种状态,小姐说,做为奴婢的,本来就是要对主子有所敬畏。 是不是失去记忆的人,就会像小姐这般性情大变呢?小姐不爱喝药,当初小姐迷迷糊糊的时候也还打翻了好多药水,那样的小姐现在却一口气吞下了一碗药水,完了还给她一个温温柔柔的笑容。 眼睛莫名其妙的有点湿润了,她知道小姐其实很痛,从床头走到窗边都让她满头大汗,但小姐从来不喊,见她着急小姐还会笑着安慰她。仍记得少爷在看见小姐受伤后的那些话——经脉尽断,四肢骨折,再加上中毒,命不久矣。 记忆中小姐的武艺超群,是门主的关门弟子,整个庄里,除了少爷和几位爷,没有人是小姐的对手。但小姐不会去招惹他们,尤其是少爷,小姐嘴上不说,她却能感觉得到小姐会躲开少爷,甚至是怕。 其实庄里的所有的人都怕少爷。这两个主子都是惹不得的。 少爷却不怕小姐,甚至常常挑衅她,但又不会阻止小姐过分的行为。 然而这么厉害的小姐却被伤害成这个样子,少爷当时还笑着说,“没有废她的武功,不是因为放过她,而是告诉她,她的武功根本不足为患。” 当时她弄不懂少爷笑的意味,现在也还是不懂,只是庆幸小姐活过来了。 “手好多了?”含着颗嘉应子解苦,开始关心她的小丫头。又有进步,会开口制止她不要怎么怎么样了。 是个好现象。 但她还是不大懂为什么她躺在这里这么久也见不到其他人,八成是那个当家的下令不让人来打扰。 但当家的却没有来见她。 也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莫依落会受这么重的伤,疑问一直没有答案。 “好多了。”江小好心里又是满满的感动。这就是小姐说的,帮着她改变吗? “嗯,那记得将烫伤药留点给我。”姚果儿笑,药效似乎不错。 3 3.日子 莫依落有点变态,满衣柜都是红色的衣服。 虽说红色能让人精神亢奋,但长期下去只怕未老先衰。 这个莫依落大概是想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既然是变态行为,不提也罢。 运用小姐的特权将一柜子衣服都换掉,虽然好儿觉得很吃惊,却还是照办。本来打算旧的不要浪费都赏赐下去,谁知道好儿一脸苍白连连说不要。 莫依落是大师姐,屋子里却是一件武器都没有。有点奇怪。 能下床也过了好些日子,地方大概都摸熟了,却只局限于落英阁的范围之内,呃……对了,她住的地方叫落英阁。一个虚有其名,连朵花也没种下的地方。 倒是南宫逸常常往落英阁跑。整个院子,她只见过两个人,南宫逸和江小好。 没有人,便想家,想爸爸想妈妈想哥哥姐姐想那一票损友。既然她死了,就希望那卡车将她撞得支离破碎一点,因为怕莫依落会穿过去。 其实她一直都不是个恋家的人,总是说她很幸福,她却是觉得理所当然,付出也总是比别人少一点,就这点而论,她比莫依落好不到哪里去。 南宫逸是来落英阁找茬的,他问的问题其实不多,很多时候他只是坐着,打量着她,想将她看透。 不过她也说过那不可能。反而是相处越久,让她的不安渐渐消失。 这不是说南宫逸无害,而是当你可以明白一个人在想什么,那么也就不需要怕那个人了。 此时她多多少少能明白他的一些想法。 ** “不会是你吧!”姚果儿一边扭动着仍嫌僵硬的身子,一边探视着南宫逸,一见到习惯性的讥讽态度,就马上摆了摆手,“那就没问题了。” 今天南宫逸是来告诉她,她的师傅他的爹打算把她嫁出去。 问题不大,只要对象不是他。反正她人在屋檐下反抗也是无益,嫁过去再想办法脱身。 只要,不牵扯到爱情。 “却也不是你的心上人。”南宫逸说这话神色还是邪邪的。 呃……对她这么好? 姚果儿却是收起笑容,装起难过,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唉……也罢,此生是我与他无缘。” 确定自己是夸张了,姚果儿偷偷的笑笑。 虽然莫依落是这种人,但万一人家是两情相愿,她嫁过去岂不是毁人姻缘? 南宫逸眯了眯眼睛,很好的掩饰住达不到目的的不悦,他发现自己也有琢磨不透的人,眼前的莫依落真正挑起了他的好奇心,而那个东西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经不见了。 怎么,不是北堂景昊也无所谓么? 打量着同样的模样,是什么让一个人失忆后改变得这么彻底? 此时的莫依落穿着一身绿色衣衫,头发随意绾成髻,自然散落着几缕发丝,眼眉含笑,双颊嫣红。 同样的脸,却是完全鲜活的模样,称得上是迷人的。 想用缓兵之计?哼,心里冷笑了一下,他怎么会让她这么如意? 现在的她,似乎能轻易明白他所有问题的意图,拨开、抛回,不让他有一丝揣摩的缝隙。而她,却在轻轻扫视他的表情下就能捕捉到她想要的答案。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愉快,非常不。 南宫逸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向她的方向走了过去,从刚才开始她的眼神就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一刻,看来她似乎没有明白过来她的命到底是谁救的。 一丝假笑,“不过,我怎么会舍得我的好师妹?” 鸡皮,疙瘩。 “更何况,你嫁不出去。”南宫逸又是凉凉的开口,“没有人敢娶你,也没有人想娶你,哪怕是这样一张美丽的脸。”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邪恶的笑了笑,“包括你自己看中的男人。” 姚果儿先是一愣,然后甩开他的手,无所谓的耸耸肩,“那就不嫁咯。”想了想又抬起头问他,“我看中的人是谁?” 南宫逸又眯了眯眼,不喜欢她的无所谓。架起她下巴,不经意使了使力,在看到姚果儿因为痛楚而皱起的眉头才松开手,不痛,是学不乖的。 姚果儿吃痛的轻呼了一声,然后迅速摸清楚了自己所处的状况,南宫逸因为得不到他想要的反应自尊受损,想必看她很不顺眼,古代人的思想跟现代人毕竟有出入,而且法律又没有健全,还有自己下半辈子的健康状态还掌握在他的手上,还是不要惹得太过火才好。 “你不想说就算了,不勉强。”北堂景昊这四个字突如其来的冒出来,呸呸,自己吓自己。 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姚果儿顺应时势陪了个笑容。 南宫逸漫不经心的压了压她的肩膀,“当初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你说——再断一次我还有没有这个本事接好,嗯?那个时候……说不定你的记忆就突然跑回来了。” 如果这算威胁。 “不要!”急切的表现了她的“恐惧”,姚果儿垂下眼帘,切,长得漂亮了不起!这也确是威胁,他要她注意点。 她顺他意便可。 “不要什么?你,不要什么?”南宫逸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慢慢的问她,再扯出一抹笑容,妩媚的眼睛半眯成一条线,算是他心情好转的表现。 “南宫逸,”堆起笑,有点谄媚,“我累了。” 他眼神一闪,勾起唇角,“那倒是,你歇息。”然后勾着他惯常的笑容慢悠悠的走了出去。到了门口他又补了一句,“你的命,在我手中。” 颇想回他一句命运在我手,但还是没有骨气的吞进肚子里。 送走了瘟神,姚果儿呈大字型躺在床上,虽然下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床褥,但总是觉得不够舒服,呜……好想家。 她刚才瞧见南宫逸低头跟好儿交代了些什么。 其实可以偷听,醒来后发现自己听觉好了许多,大概是因为莫依落练过武的缘故,但没这个必要,好儿会与她说。 只不过,身体恢复了一些,人便是想向外走走。 ** 一连好些日子南宫逸都没再出现,好儿说,那是因为少爷去了参加武林一盛事,三庄聚首。 本来早在一个月多前就该起程的,是为了她的事才耽搁了下来。 是吗?大少爷为她留步,这个莫依落的地位还不算太低,是件好事。 闲得快要发霉,但生活还是要过,好儿一直不肯让她出去,本来她以为好儿大概怕她为祸人间,或者是怕别人欺负她。 但结果是又是她错,这莫依落被抬着回来之后,门主就下了禁令,她现在基本上是被软禁起来。 身体好得很快,一来是莫依落身体的底子很不错,二来便是她的复健,现在她又恢复了穿越前晨练的习惯。 只是有件事让她很不安——莫依落的身上有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陈旧伤痕,有些伤疤虽然淡淡的,却是光看着就可以想象当初受伤人的痛楚。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七岁的莫依落遭遇了什么? 她这个冒牌之人又会遭遇什么?也罢,船到桥头自然直。 穿越到现在也差不多两个月,身体好得差不多,也不需要再睡得天昏地暗,渐渐的,她刻骨铭心的体会到一个穿越人的悲哀。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和电有关的物体,人一到晚上基本瘫痪。被关在落英阁的日子里,没有任何消遣,无怪乎她现在整个人处于一种焦躁状态。 好儿说,丫鬟是服侍小姐的装扮啊饮食的。小厮大婶们干的就比较繁琐,整理内厅,打扫庭院,来了客人便在厅里候着。门下弟子们虽然免了杂务,但是必须勤于练功,有时候江湖上的一些纠纷,需要子翔山庄出面的,便跟着自己的主子出去。 这便是说,他们有事可做。 子翔山庄还有五位爷,都各有各忙活,难道闷到八十岁还没疯。 总得出去走走,才这么想着,契机便意外的来了。 子翔山庄起火了。 姚果儿也觉新鲜,提起裙角就往外跑,好儿拉都拉不住。 火势也并非像她想象的那么严重,但对这山庄来说应该是难得一遇。 远远就闻到一阵呛人的气味,浓烟滚滚,山庄里的人来来去去,忙得不可开交。几个精壮的小伙子,身份应该比其他人高出一截,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充分显现出这山庄的秩序。 人乱却不慌,嗯,不错,受过教育。 大概是忙着救火,也没人注意到她。好儿骨子里还是怕着她,虽然不乐意,也还是乖乖的跟在后面,拿她没什么办法。 却一再交代,不能走近火区。 庄子是出乎意料的大,而她住的阁院,只是这山庄南边的一个小小的角落,刚才一路走来,才知道南边都是庄里有点身份的人住下的,而她那个落英阁更是在最南边的地方,有意让她避开人群。 北边住的大多是下人,至于东面就是大堂,那高大的建筑还真让她开了眼界。西面就只是山了,开辟了几块空地供人习武。 大概摸清了地形才发现好儿已经跟丢了,大概被拉去救火。 便是四周闲逛,其悠然自得的模样和旁边人的匆忙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过,仍是没人理会她,偶尔有人呼唤她去打水,也不像是认出她的样子,但随即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去打水,又忙活去了。 火势似乎渐渐的被控制了。 多少还是无趣。 4 4.柳非 才觉得无聊,竟听得吵闹,自是迎上前去凑热闹。 三个男子围着一个男……孩?反正凶巴巴的看起来就像是欺负人。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不过是叫你看个火,你居然可以让它烧起来!”男人甲如是说到。 嗯,她算是明白起火缘由了。 “你平常嘻嘻哈哈的也就算了,我们也由着你,但是这件事可以拿来玩么?你居然睡着了!怎么不见你睡死?还可以活着逃出来!” 啧啧,男人乙这话训得可有点过火。 “这次你犯下如此大错,我们也保不了你,依门规,你是要杖刑五十再被逐出南宫门。此事牵连太大,我们只能将你送交门主发落!” 杖刑?这么严重? 姚果儿听好儿说过,莫依落曾经杖刑过一个得罪她的人,不过二十大板,那人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后来心有余悸,收拾了包袱回家娶老婆了。 据说他离开的时候,还会不经意的摸摸屁股,可想其严重性。 五十大板,折算起来两个半月。她四肢断了,经脉废了,也不过由莫依落先躺两个月,她接着修养两个月而已,未免太严重。 而且打完了人还赶人,也太不通情达理了点。 瞧瞧那男生,任人责骂也不吭声,只有紧握的双拳看得出他的不安与难过,明显是知错想改的模样。 因此姚果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赏心悦目啊赏心悦目,年龄约莫十四五岁,大大的眼睛漂亮而有神,哪怕是在这样的氛围中,看着那双眼睛仍能让人暂且忽略周遭的一切。长长的眼睫毛形成天然的屏障,掩盖住他眼中的压抑与稍许的慌乱。 唔……老姐常说人长得漂亮就是优势,见他自责的样子,姚果儿便是想帮他出头了。暂时忘记自己早两天才抱怨自己多管闲事无辜被甩到这鬼地方。 此时乙又是不怀好意的笑了,“柳非,反正你也是要走了的人,不如你门主指点你的那些招式留下,让我们兄弟帮着你发扬光大,顺便还可以帮你求求情。或许,事情还有可能会有转机。” “反正你靠你那张脸就能过活了,一身武艺拿来何用?” 姚果儿听出了些端倪,反观被唤作柳非的孩子仍死不开口,只是五指紧握着手发白,微微颤抖的身躯表示他的不满。 “好你个柳非,不要给你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话音刚落,男人甲就一招凌厉的招式攻了过去。 “危险”二字还卡在喉咙,就见柳非条件反射性的向后一跃,还没来得及看请他的动作,已是转眼跃上最近的那棵树上。 姚果儿惊得小嘴儿张得大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下巴只离地三尺。 忍不住在心里惊叹,这就是传说中出神入化的轻功啊!发明飞机的莱特兄弟估计得被气死,瞧瞧咱中国人多强大——轻轻一跃,离地十余米。 那柳非也自觉不该,于是又抿紧了唇,重新“飞”了下来。 男人乙出手阻止了甲的冲动,摇头示意他少安毋躁。 还未松口气,姚果儿突然发现脖子上冰冰凉的。 不知何时男人丙已悄然移至她身后,用一把货真价实的剑威胁她脆弱的生命。 好吧,她承认她是想出手救人,可被一人拿剑架着脖子带入现场那是百分百的意外。 很好,她改变主意了,她决定先自救! ** 这子翔山庄最漂亮的丫头,是魔女莫依落旁边跟着的江小好,既然是魔女的势力范围,即便顶着“最漂亮”三字,也无人敢打江小好的主意。 眼前的小丫头面生,模样却是一等一,双眸充满灵性,标致极了。光看着心里就痒痒的,呼吸也不大顺畅。 乙令丙放开她,一派说话人的样子。又换上一抹柔得可以掐得出水来的笑,却是给人不安好心的感觉。 甲也认定了她是新来的丫头,端起男人的架子,“你为何偷听?” 哟,没人认出她是个小姐。 姚果儿琢磨着莫依落以前仰着头走路,面孔朝天,模样才这么没有杀伤力。清清喉咙,斟酌着该怎么说,装糊涂,“偷听?没有哇。” “哼,你安的什么心?” “我救火路经此地,我能安什么心?”而后又咕噜了一句,声音却足够让三人听见,“碰见你们欺负人也非我所愿,难怪人家说恶人先告状,小兄弟还没问你们安的什么心。” “你——”恶人甲重重一哼,“妈的!他可是纵火之人,哪里是欺负?不过是教训!”显然见不得有人怪罪他,语气开始加重。 “纵火?”姚果儿扬了扬眉,“我听说,纵火和不小心失火是不同的。你们可是确定?” “不小心又怎么样?一个样!”甲气冲冲的拿鼻子呼气。 “哦?”姚果儿不着痕迹的向左边迈了一步,离那把仍没入鞘的剑远一点,然后笑笑,“我怎么不知道故意杀了一个人和不小小心杀了一个人是一个样?” 乙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来还没有完全被美色迷住了心智。这一闪烁,却是叫姚果儿捕捉到了。 甲虽冲动但头脑简单,看来是为了武功而来;丙感觉上是个老实人,他认为做错事就要处罚,这么简单。 至于这个甲…… 嗯哼,这场火,一定不像眼见的这么简单。 甲一顿,强词夺理到,“还是一个样,他们都杀了人!” “那就一样吧,杀你和杀一只猪也大概一样。”姚果儿慢慢悠悠的开口,无辜的笑。 “妈的!”这人立马恼羞成怒的叫嚷,一出手便袭了过来。 也让她猜中,柳非没有袖手旁观,而是将她带到一边。嗯嗯,果然没有看错人。嘿嘿,长得不一样,身手也有差异,他们打不过柳非吧,否则也不会窥视柳非的一身武艺。 乙神色一变,全然没了笑容,被一个女人碍了他的道。“姑娘说完了话还是早走为妙。” 她笑笑,“没必要给猪让道。”便是要惹起这些人的火气。 她看人还行,柳非定会护她到底。 此时柳非也是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句,“姑娘——” 丙一番思徇后,接着道,“柳非是带罪之身,无谓白费心神。” 姚果儿也不再费唇舌,看清楚形势,挂上一抹顽皮的笑容,冲柳非眨眨眼,然后拉住柳非就走。 可怜她这身骨头在经过两个月的康复期已接了起来,没什么大碍,否则这么激烈的动作非散了架不可。 “想走?”乙狠意尽显,出手来拦,反应过来的张修与李韧也拔刀拔剑纷纷出手。 走?姚果儿没有那么笨,柳非也无此意,否则以他刚才随便露了一手的功夫,早可以飞走了。所以她只是顺水推舟,逼他们打而已。 打来了人群,也想看看莫依落这三字的威力,来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柳非果真出手。却是安静的出手,几人都在避免弄出声响,怕惹人注意。 倒是看四个人打架的感觉很好,柳非也确实厉害,不仅轻易的将她护得好好的,没让任何人碰着她的衣角,还偶而让她过过在天空飞一飞的瘾。 应接不暇的人反而是那三个。 看了看风向与烟的状态来看,火势已经完全控制了,换句话来说就是大家也都有空了。 回头又看了看这四个人,柳非很明显不想伤人,处处避让,三人除了丙都是动了狠招的,好在柳非武功底子扎实,都能应付过去。 也不是个办法。 姚果儿眼珠一转,迅速看看周遭的环境,当机立断的开口,“柳非,你带我到那边屋旁!” 柳非似乎很信任她,也不多问什么,左手抓住她的手臂,纵身一跃。 “拦住他们!”乙深觉这女的不简单,没多想开口阻止。四人打斗,她没有一丝惊慌之色。 姚果儿将柳非一推,以脱离柳非,匆匆说了一句——先挡着,人就闪进了屋里。 姚果儿挂上一抹看好戏的笑容,扫视了一下屋内的摆设,紧接着用力将一个摆满了瓶瓶罐罐的陈物柜拼命一推。 叮叮咚咚的碰撞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接着是柜柜相碰的巨响,这间未被大火所波及的药物房倾时间荡然无存,轰轰烈烈地上演一首交响曲。 姚果儿灵活的避开四处飞溅的碎瓷片,惊奇的发现这副身躯已能听从她的指挥,灵活自如,灵魂和身躯也很自然的融为一体。无排斥现象。 刚刚开始她还担心没有力气,谁知有如神助,所有的杂物柜,一推就倒。 乙怒不可遏的攻向姚果儿,开始发狠,招招致命,张修也是倾尽了全力。柳非险险的救过她,缓了攻势,虽仍能应付,也开始显得吃力。 最惊异的,就是姚果儿的做法。 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什么事?” 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喊吸引了姚果儿的全部注意,哈,来了! 先是这个看起来有些身份的四十上下的男子闻声而至,而后,大伙也都闻声赶来,这个后院里刹时间竟是聚集了一大群人。 “成何体统!那厢人忙得不可开交,你们在这里争狠私斗!” 男子名萧善德,在这子翔山庄里也算是个人物,他也没看清五人相貌,只道是几个年轻人为争一女子才大打出手,当下怒其不争,只听闻他吼了一声,临空劈来一掌,硬生生的将五人分开。 她和柳非自是一边。 由古至今,看热闹一直都是广大群众乐此不疲的一大乐事,原本因救火而身心疲惫的大伙都来了精神,没有人说些什么,却是舍不得离开。那些指挥的人都自觉的站了出来,形成一堵无形的墙。 静待萧善德的处理。 瞥了一眼狼籍的药房,双眼迸出一股怒气,声如洪钟,“这是谁干的好事?” 大家一时之间都被他吓到,全场寂静无声,心想这罪魁祸首是倒了大霉。 “我。”不待别人指证,姚果儿向前跨了一步,隐去了笑容,装成一副仍算正经的模样,大大方方的承认。 “你?”惊觉这女子十分眼熟,但一时之间竟是想不起来,只当她是哪阁的丫头,严肃的皱了皱眉,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女子就有所偏袒,“你可知道,毁了药房,是天大的罪过!” “想过,也知道。”姚果儿顺从的点了点头,这么大个地方如此毁坏,不死也是大罪,白痴也想得到。 这丫头一脸坦然,不惊慌也毫无悔恨之色,萧善德深觉此人不简单,暗自揣摩她镇定的原因。 打量着这娇美的容颜,越发觉得有种奇异的熟悉,甚至联想到一个红色的身影。 不可能!萧善德迅速否决了这一想法,那个刁蛮的大小姐从不穿红色以外的衣服,眉宇间也绝无此般淡然自若,即使要毁坏药房也会用鞭子解决,更不可能呆在男人身后寻求庇护。 而且她此时应该躺在南院落英阁中修身养息。 哼,那个女人,不提也罢! 他又怎么会把眼前的这妙女子和那个大家惟恐避之不及的刁蛮女混为一谈? “你可是认罚?” 若是认了——萧善德琢磨着该怎么处理,不可否认,他对这个丫头竟有一丝好感。 此刻柳非皱了皱眉头,正想上前,姚果儿像是料到了此举,背对着他做了一个奇异的手势——大拇指和食指围成一个圈,其它三指竖直。 虽是不懂这当中含义,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柳非心里仍是担忧。 姚果儿用眼的余光确定柳非没有上前,料到他大概揣摩到了她的意思,有点乐。武功也不错,可以收为己用。 “不认。”恬美的声音淡淡的,却引来人群里议论纷纷。有人瞅着她眼熟,却是没有一个人能辨出她的身份。 在萧善德思量她的同时,姚果儿心里也已经转了好几个圈,为什么没有人能认出她?再看看同样的目光,思前想后,她也大致能摸出个七八分缘由。 不是不能认出她,而是大家都瞅着她眼熟,却不能将她跟那个女魔头联系在一起。四个月的时间还是有点长的,更何况大家的记忆很多时候都只是停留在见她的最后一次——她最狼狈受伤之时。 她猜想其实亲眼见过莫依落的人不会太多,既然怕就会躲着。 一路走来,庄里也没有一个人穿红色的衣服,跟红有关的也没有,那大概就是分辨莫依落的标志。 她现在穿的是绿色衣衫。 更何况,她现在的神态举止也应该与莫依落不像,联想得起来才怪。 “不认罚?”又被这女娃搞浑了。 “请问萧爷——”说完打量起对方的神态,见对方并不否认,心知自己猜对了他的身份。 好儿后来告知,很久以前,南宫门可是江湖上叱诧风云的狠角色,不过上上任门主的却将南宫门引退了江湖,创建了子翔山庄。 据说南宫门下各有五大分支,分别以五行命名,敬称为长主,不过现今经过几番变革,除了门主的称谓仍承传了下来,长主们一律以爷称呼。 而萧善德主掌金门,人如其名,喜欢在腰间系一条金色腰带,是子翔山庄上上下下都十分敬重的一个人物。 眼前之人剑眉鹰眼,双眼炯炯有神,不怒而威,沉稳中又带着一丝儒气,腰系金带,与好儿的描绘八九不离十,肯定是萧善德萧爷无疑。 “若有人乘马急骋,前方是绝路,萧爷要想救人就只能杀马,这马,萧爷杀是不杀?” 萧善德沉思了片刻,道:“丫头,只能杀马?” “只能。” “杀!”没有迟疑,萧爷果断的开口,人的生命若之畜生,自是贵重得多。 “哪怕是千里良驹?” “哪怕是千里良驹。” “那萧爷可否有罪,又是否认罚?” 萧善德静静打量着这绿衣丫头,心里忍不住称赞,也大致明白她的意图,顺从她的意思,朗声说到,“杀良驹,有罪,却不受罚!”接着又继续问到,“丫头你可是有所隐情?” 姚果儿蓦然一笑,微微弯腰行了个礼,“萧爷明察秋毫。当时情势实属紧急,为求自保,出此下策,还望海量。” “放你妈的狗屁!”甲破口大骂,眼看又要出手。 “张修!”萧善德沉声阻止,将三人的反应看在眼底。“李韧,你来说。” 李韧便是那相对老实的丙,看了看姚果儿,然后不自在的别开眼去,先思了一思,然后说到,“萧爷,柳非就是这次大火的罪魁祸首。” 柳非的脸色变得苍白,众人也议论得更加大声,还有人迸发出怒气,在底下出声责骂。 该来的还是要来。 萧善德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冷静,沉着的发问,“找到人应该直接送给门主发落,为何动手?” “……”李韧不语,其实他本不打算动手,只是见这姑娘动手,一时之间也不知作何反应。 “这丫头又是如何牵扯进去的?” “萧爷,全是因为这婆娘想帮柳非逃走,我们才动的手。”张修又忍不住忿忿的开口。 姚果儿也不理会,转过来问到,“柳非,告诉萧爷,你若想逃,可需要帮手?” 柳非愣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萧爷,一个能逃得掉的人不逃,原因很简单,就是不想。又何须等到我出现?况且,我可是毁坏药房之人。”言下之意显而易见,她并不是想帮他逃走。 赵毅见萧爷沉思之样又像是信了那女人七成,心里大叫不妙。 上前一步,收敛了一点怒气,“萧爷,我们兄弟执事却有莽撞,但柳非是纵火之人已无疑,理当受罚。” “当然罚——”姚果儿意味深长的拖长了音,“柳非,你可是故意?” 柳非不明所以,挺了挺身子,“不是。” “那好,就罚你伺候莫依落好了。”姚果儿也不理会此时的身份未明,有模有样的张扬起来,想想又觉得很得意,笑咪咪的问,“萧爷,您意下如何?” 5 5.处罚 姚果儿的一句话,原本的小声议论,光明正大的沸腾了起来。 一个大爷忍不住开口,“丫头,你这是把人推进火坑啊!”然后又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摇了摇头,隐于人群之中。 好儿说,莫依落失忆的事是被隐瞒下来的,除了少数几个直接伺候门主少爷的下人心里有底,其他的都还不知道。 “火坑是指莫依落的红色衣服吗?”姚果儿耸耸肩。 柳非又握紧了拳头,不反抗也不出声,只是紧紧地注视着姚果儿。 “姑娘你是新来的吧!” 人群里又是一阵议论。 姚果儿但笑不语,直视萧善德,等待他的首肯。 “不妥。”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姚果儿可惜的一叹气,也不计较,耸耸肩,“那也只有打他五十大板,再扔出去了。” 哼,让柳非跟着她很为难吗?人家好儿现在粉嫩嫩好端端的。 也不知是不是受莫依落的影响,更多的是此起彼伏的同情声。 “不过是不小心烧着的,风也不是人所能控制的,没伤着人也就算了。” “这其实也不需要太较真,火也灭了,烧了几间房屋,就当破财挡灾了。” “屋内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我看还是算了。” “对对,萧爷,就这样算了,小非也不是故意的,叫他以后多卖点力好好弥补,不用罚了。” “对对……” …… 姚果儿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反应,自在一笑,不待萧善德开口,清脆的声音奇迹般地抑止了大家的议论,“犯了错自是要罚,否则每个人都以‘不小心’来掩饰自己的罪行,岂不乱了章法?我看,还是让他跟着我吧,反正,倒是不觉得落英阁那像个火坑。” …… 萧善德眼中精光一闪,沉声开口,“丫头,你是——” 姚果儿笑盈盈地一抱手,学着电视中武侠人士的礼数,心情愉快地说到,“落儿见过萧爷。” 空气霎时间凝结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思考着这句话的含义。 “骗人的吧。”一个声音轻轻的打破了沉静。 “不可能!” “可是……我老觉得她眼熟,她真的——真的有一点点像大小姐啊。” “若是大小姐,早就挥鞭子了!” “那倒是。” “她若是冒充大小姐,那就倒了大霉了!可惜了……” 一个人突然尖叫出声,“哎呀!她真的是大小姐啊!” 人群里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交流着互相的疑虑与震惊。大都是难以置信,但又怕是大小姐的新花招,仍是觉得恐惧。 赵毅却是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莫大小姐的恶名不单指庄内,更是庄外。娇蛮任性,放肆无理,那条鞭子,可是江湖上让人惊怕的武器。 七岁入庄,自此随门主闭关修炼,十二岁一抹红衣首次亮相,一个人挑了江湖上一个无名流派的窝,带回了江小好,也是六年来唯一能近她身的人。近几年大小姐的鞭功更是耍得出神入化,无人敢惹。门主也早是六年前就对她不闻不问,说是不闻不问,但每逢她闯祸回来,子翔山庄却是一力承担。庄里甚至有人传,说小姐是门主的私生女。 庄内人早已懂得退避,被欺负到人其实也不多,有什么都懂得交与好儿。在庄内,大小姐仍是忌几位爷和少爷三分,不会做太过分的事。 早先有个人不过是运气不好和小姐碰上了面,让小姐身上的香味熏了鼻子打了个喷嚏,就被认为是大不敬,说他惊吓了主子,以下犯上,不由分说的让人罚了他二十大板。 小姐说,二十大板是轻罚,鞭子若是抽上身,就不指这个痛了。 这件事更是让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每天提着胆子,又惊又怕又恨。 四个月前有人让小姐横着送回了山庄,可是出了一口恶气啊,可是,小姐还是活过来了。 若不是留恋这丰厚的待遇及敬门主与几位爷的威信,怕只怕人早就收拾包袱走了不少了。 子翔山庄,小姐与红色,都是个忌讳。 ** 萧善德只见过那个女子寥寥三次,第一次已经是十一年前,门主将父母双失的她带进庄里。那时她才七岁,瘦小的身子,倔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不满与愤怒。 第二次是三年前,十五岁的模样娇娇滴滴,当着他的面毫不留情的一鞭子抽死了一只狗,见到他也是高傲的点点头,满眼都是倨傲的神态。 第三次就是一年前了,在南院的那片竹林,偶尔见到她肆无忌惮的挥着她的鞭子,无可否认,她仍是一块练武的材料,还有那张日益娇媚的脸,只有这样才看得到那对侠士的身影。 可惜啊可惜……可惜若不是那性子,也只怕早就成了个人物,也不会沦落到奄奄一息地被抬了回来。 早已学会对这个野蛮的丫头视而不见,门主虽没告诉他们缘由,但门主做事总有他自己的方式,所以,也就由得她去,只要她不在庄里太过分,庄外的事,就睁只眼闭只眼。 眼前的莫依落,全无半分让人忌讳的模样,淡抹双颊,盈盈笑脸,温和待人却又心思谨密,让人捉摸不透也看不明白。 萧善德抿了抿嘴,“丫头,有些事,是不能乱说的。”再次打量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仍是难以置信。 “萧爷,本身话就不能乱说,这个道理我还懂。”虽然她不是莫依落,但某个角度来说她是也没有说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不知作何反应。 萧善德便是吃惊,现在所有人注意力早已不在纵火之人的身上,这便是她的目的吧。 虽然不在江湖行走,商场上变化万千也叫人不得不步步为营,这个丫头有点本事。 便不再说话,萧善德毫不手软的冲着姚果儿出了一招,她先是一愣,瞪大眼睛看着那只手,倏地大叫,“不是吧!” 然后直接往下一蹲,险险的避过了这一击,发现其实也不会太狠。 丢脸了。 看着抱头蹲下的姚果儿——凌乱的发丝贴于脸颊,发髻已有些散乱,眼眸含惊,一脸不满的瞪着他。 慢慢的背起手,“丫头,冒充之罪可不是你承受得了的。”莫丫头的身手她见过,躲从来就不是她的作为,即便是内力尚未恢复,刚刚那简单的攻击还是接得住的。 姚果儿深呼吸两口气,装做没事的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衫,又清了清喉咙。 “萧爷,你这样可是会吓着人的。”知道他怀疑她,但仍稍微发泄自己的不满,“月有圆缺花有荣谢人也会变,落儿从阎王殿捡了一条命回来,已决定痛改前非。况且,落儿已丧失记忆——”姚果儿继续说,“或许,我真的不是莫依落。” “此话怎解?” “就是……” “小、小姐!”配角总是在这种时机登场,江小好不知从哪蹿了出来,香汗淋漓,气喘吁吁,“总、总算找到你了!”小好顺了顺气,埋怨到,“小姐你跑到哪去了?灭了火好儿就到处找你!”感觉到氛围不对,又扭头看看四周的环境,哎呀了一声,又开始结巴,“这、这是怎么一回、回事啊小姐?好、好多人啊!” “听见没有?好儿真叫她小姐。” 又有人倒抽一口气,“她、她真的是小姐?” “不过又不像啊。” “跟大家说的都不像!” 不知不觉原本怕的感觉被淡化了,又都把目光集中在那个绿衣女子的身上。原来少了那一身红衣,竟也模糊了那种胆战心惊。 “好儿,我可是你家小姐?” “小、小姐?”氛围好奇怪,不明所以。 萧善德蹙了蹙眉,双唇紧闭,觉得事情有点蹊跷,“好儿,你确定她是你家小姐?” 江小好被这气氛吓到,有点怕,却是点头,“回、回萧爷,好儿确定这是我家小姐啊。” “哦?” 江小好苦着脸,怯怯地说,“好儿这几个月在床头服侍,寸步不离,小姐真的是小姐。” “还是个失去记忆的小姐。”姚果儿加了一句,笑笑。 “你真的失忆?” 人群更加沸腾。 “是啊,治不治得好就要问南宫逸了。”接着又收敛了笑容,正了正色,向着大家轻轻鞠了个躬,“不过……我觉得,我莫依落这并不重要,关键——我还是不是以前的那个。不记得不是更好吗?听好儿说,我以前很坏,人神共愤——”又卖着关子停了一下,“所以就让柳非跟着我,当做处罚。” “……” “……” “……” 没有人应话。 姚果儿也不理会,回头看向当事人,“柳非,你可是愿意?” 柳非深深的看了一眼姚果儿,突然单腿跪下,“柳非愿意受罚。” “萧爷?”姚果儿还不忘结个尾。 萧善德一阵深思,“既然莫丫头这么说,便依你。”这个丫头……变了。 “萧爷英明——”姚果儿也没忘正事,“倒是那个叫赵毅的,您还是多教他几招,否则三两天威逼利诱柳非透露武功什么的,柳非受罚的质量可是会大受影响。” 说完也不理会众人各自的反应,示意柳非跟上,大大方方的离开。 赵毅脸色苍白,有点恨。 姚果儿一直微笑着快步前行,好儿脚短,跟得有点赶,柳非不时瞥瞥江小好,也沉默的跟在后面。 柳非想着还是该说些什么,正踌躇着怎么开口,姚果儿已是笑着回头,“不道谢么?” 柳非愣了片刻,低头微弓,“柳非忘了谢过小姐。” “嗯,不客气。”大大方方的接受道谢,然后笑得更愉快,“不过,跟着我或许是你的不运气。” 接着姚果儿再一次细细的打量了柳非,问到,“你的武功到底怎么样?” “……”柳非不明白她的意图,思询了半刻,反问到,“请问小姐的标准是什么?” “你自己说就好,我又不懂。” “门主说,我以轻功见长,而小姐擅长使鞭。” “所专不同。那么门——呃……我是说我师父为何会教你武功?” 柳非回想了一小会,也不打算隐瞒,“五年前门主偶然见到柳非不小心摔下树的自救方法,认为柳非朽木尚可雕琢,所以授之以武。” “那么……” “门主说,教的不是南宫门的武功,所以无须拜师。” 呵呵,真聪明,居然猜到她的问题,真不愧是她看中的人。 “那么——”姚果儿比了个手势,让柳非附过来。 柳非很自然凑了过去,姚果儿就立即轻声开口,“过些日子,随我出了这山庄吧。” 柳非没料到只是如此,被她的故作神秘逗得轻轻一笑,“敬请小姐吩咐。” “嗯,”姚果儿心情大好,一屡清风吹起绿色裙摆和散落的发丝,眼中闪烁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光芒,笑。 江小好有点吃味,“小姐,你们说什么呀?” 姚果儿背起手转过身,不理会叽叽喳喳的小丫头,神情愉悦,想出去走庄走走了。 6 6.生活插曲 身体一天比一天更健康,姚果儿基本对自己这副新的身躯还算满意。除了洗澡的时候会觉得“触感”不是那么的足够——身上的旧伤疤有时会让她心跳加快,隐隐约约觉得她的日子不一定会一直这么的一番风顺。 但毕竟只是她的猜测。 大家还是那么的忙,她现身之后,她的落英阁仍旧门可罗雀,那个传说中的师父依然不肯拨空来见她一面,大概是忙着火灾后的复原工作。 她自然也不想自找麻烦。 想想那天对柳非说的话得赶快实行,她现在还蛮想出去见见这个世界。 毕竟是一个未知的新事物。 其实姚果儿在“那边”的时候,朋友不会太多,但好朋友却有几个,比起质量来也绝不会输。基本上她人缘还不错,认识她的人都还挺喜欢她。 姚果儿的好友其实都知道,她是个很聪明,也很有天赋的人,毕竟这是她父母遗传下来的基因,先天的东西。 所以姚果儿学习能力不错,只是缺乏了一些动力。 然而有一点姚果儿必须得承认,她这个人太过矛盾,明明有点淡薄,却又喜欢多管闲事。 姚果儿既然打算走,也便开始策划起离庄大计了。 柳非原本就是个开朗的大男孩,这事解决了他也渐渐显出了本性。不过忌于人声,没什么事柳非仍是干他原本的活,只是偶尔过来打声招呼。 除了静候她的吩咐。 至于那个赵毅,首先被查出他疏于职守,将练药的责任随便交给柳非。又在药炉旁发现明显的火药痕迹,不同于普通火烧。也不知道萧爷用了什么手段,他居然都认了,当然是收拾包袱走了人。 张修和李韧都是不知前提的人,不同的是张修是出于武功的目的,所以罚了体力活,而李韧只是单纯的为了兄弟为了门里门规而出手,面壁三天而已。虽然不知道这个李韧为何会和一个笨一个奸的两个人成为兄弟,但也不失为一个忠实的人。 生活就没了下文,每天就百无聊赖的瞎闲逛。 ** 那天带着江小好去摸地形,突然隐隐约约的听到古筝声,来了兴致,拖着好儿就往那声音的出处走去。 是个还算大气的古建筑,姚果儿大约猜到是个学堂,好儿在一旁扯扯她的袖口,“小姐,你真的要进去啊?” 姚果儿挑挑眉,“不然呢?” “可是……” 姚果儿当然没打算理会,人已经跨了进去,可她的出现似乎不大受欢迎,给原本热闹的课堂里泼了一盆冷水,当场凉了下来。 那次之后她改变后的形象似乎是传开了,都能认出她来,或者是认出好儿。 讲课的夫子一身灰布长衫,神态仍是一派悠闲自得,瞥见果儿之后表情也没什么变化,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一张空位,淡淡的开口,“既然来了,就坐下吧。” 本来见无趣正想落跑,听到这话也走不了,谁叫她已经跨进人家门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不过这山庄倒是藏龙卧虎,她自认也算是修炼到面不改色的境界了,不过有人比她更厉害一等。 “落、落儿姐姐。”旁边的一个女孩踌躇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跟她打个招呼,怕更加冒犯。 她失忆这事经过大家一番添油加醋,再传到耳里已经转化成许多版本,有的说这子翔山庄的大小姐转了性子,也有的说她根本是假装的,后面还是藏着什么阴谋的。还有的说她性格大变之外还有点傻傻的,这是因为被阎王爷收去了心魂,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你好啊。”她也笑着打回招呼。 “啊?!”那个女娃十五六岁上下,惊得一把捂住嘴,瞪大了双眼,被吓着了。 依姚果儿看来,这女孩八成是没想到她真的像传闻一样亲切可人吧。 冲她再次笑了笑,春风和煦。 这间决不是所谓的茅屋,显得高雅而严肃,大家的笑声原本是缓解了严肃的气氛,但可惜,因她的出现又回归原处了。 几个人陆陆续续跟她打了招呼,除了两个男的好像并不大想搭理她,她无所谓的瘪瘪嘴,想见识一下古代的课堂。 “大家再继续练练。”那夫子完全当姚果儿不存在,继续讲他的课。 “小姐,那个就是张爷。”江小好轻声在她耳边说,“小姐今天一来就遇着了他,真是运气。” “哦?” “对啊,好儿早就跟小姐提过,张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哦。”点点头,望向这个儒雅自得的中年男子,水门长主张云创。 见没人回答,张云创突然看向姚果儿,问到,“莫丫头,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张爷有心。”笑着回答他,这椅子还未坐热,又成了瞩目的焦点。门面功夫要做足,笑脸必不可少。 这间大堂中间镂空,以古代的建筑物来说,算是高的了,整齐的摆放了十来张方台,台上都堆放这一架古筝,正中对着夫子台,俨然一个书屋的感觉。 四男三女,人也不会太多,见张爷将话题引至莫依落的身上,都回过头来看着她。 “修养身子脑袋也得转转,既然来到这课堂,你也来试试。” “试筝?”她觉得有趣,这个张爷那漫不经心的表情下其实一直在给她脸色看,他似乎以为这种举动是在下她面子,莫依落大概不识琴吧。 张云创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当然。” 姚果儿哦了一下,瞥向江小好,问,“我会不会这个?” 看着江小好面有难色,姚果儿耸耸肩,“是吗?”落英阁的确没有任何跟乐器有关的东西。让她一点打发时间的消遣都没有。 “哈?”好儿反而疑惑,她什么也没回答啊! “张爷,您是长者,先示范一下。”先摸个底。她的确会一点筝,但万一比不上他,也好找理由不献丑。 张云创打量了一下她,“蝶儿,你将刚才我说的那个调拨一下。” “是,张伯伯。” 蝶儿。听听,语调都不同。然后瞥向那个脸色有点苍白的女孩,弱不禁风的样子,就看看那个调怎么拨。 好儿又凑过来,再次低声解释,“小姐,这不是平时的课程,父子教的文章作诗之类的,张爷是不教的,他只教——” “琴棋书画。”好笑的看了好儿一眼,这不废话吗?明摆着的。 “小姐,那个——” “嘘……”制止好儿的罗嗦,小丫头大概是怕她出丑,想让她早走。 那个蝶儿的表现勉强来说还马马乎乎,但顶多算是个入门者,其他的乐器就算了,对于古筝这个乐器,她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好。 她刚刚是多虑了。又看了一眼张云创,或许古代人学习的和现代的是有所出入,但音乐无国界也应该没有时间界限。 老妈是专业的中国古典音乐演奏家,每年世界巡演都有好几次。而姚家的子女,在姚家主母的要求下,都需要精通一种乐器,精通,不是掌握。 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很多家长都要求自己的子女去学习这样那样的东西,以作为竞争的本钱,想想就觉得累。 她掌握的是小提琴,虽然一次也没有在公共场合表演过,但考级的时候基本上所有老师都说好,老妈也不再挑刺,大概是过关了。 古筝就小时候那会被妈逼迫学了两手,她老人家似乎觉得她有点天赋。 笑笑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以表示尊敬,然后笑笑,“还行。” 对上张爷那有点欠扁的视线,姚果儿眨了一下眼,“好吧,事实上不怎么样。” “放屁!”旁边一个男子一听这话就啧了出来,似乎很不满意。 嘿,他不怕莫依落? 瞥了一眼过去,那男子还是畏缩了一下,鼓起勇气与她对视了一会又迅速别开,迎上蝶儿那里。呃……虚张声势呢。 至于蝶儿,乍看之下脸色更加苍白。 张爷眯了眯眼睛,衔起一抹笑,“不知情者以为你是个行家。”然后他坐下拨了两下琴弦,“我们这小地方自是容不下大小姐。” 这句话有点刺耳。 “也是——”姚果儿便站了起来,“这些琴声还真是影响了我身心发展。”她本来没打算这么说的。 笑着对好儿开口,“好儿,我们和张爷告辞了。” “莫依落!”刚才那男子又吼,他安抚着旁边的蝶儿,“你不要太过分了!你自己还不是什么都不会!” 蝶儿咬紧了下唇,也不辩驳。 “哦?好儿说我会耍鞭子。” 男子倒抽一口气,身子突然有点僵硬,张云创慢慢的抬起头来,眼神变得有点犀利,带着一点点笑仍是不紧不慢的开口,“那个老夫倒是可以奉陪。” 呃……“不好。”姚果儿也笑,“我会怕。” 好儿跟在后面紧张得要死,她几次偷偷扯了扯她家小姐的衣角,怕他们真的打起来。 姚果儿走到最近的那个女孩的旁边,刚才和她打招呼的那个。 那女孩有点花容失色的跳开,她显然才是真的怕。 随便拨了拨琴弦,突然有点技痒。 张云创看着她悠然自得的模样,垂下眼帘敛去精光,“你影响到这些孩子了。” 姚果儿自动忽略不喜欢听的话,坐下刚想抚琴。 那男子又是叫嚣,“哼,连琴都没抚过的人,你若是弹得比蝶儿好,我就自愿挨你三鞭!” “耶?你说的,我没逼你。”姚果儿笑,她若比蝶儿差,她老妈肯定哭着要改嫁,因为生错了女儿。 古筝指法——托、劈、勾、剔、抹、挑,撮、轮、摇、打、摘。 嗯,处理得尚算完美,肩臂放松,自然曲肘,手腕与手背平行,食指、中指自然弯曲置筝弦上,用指尖肉垫按抑筝弦,按弦意念在食、中指指尖上,切忌下压手腕。都还不错。 但筝之特色,在之其韵味,韵味这东西,则是要演奏者把握的,老妈常说,一个优秀的演奏家,不是他的技能是否完美,而在于,他是否有感染力。 老妈也曾笑咪咪的要她干脆十八岁之后就跟着她吃饭好了。 切,她学的可是小提琴。 演奏完毕姚果儿皱了皱眉,错了两个音,耸耸肩,“生疏了呢。”然后看着江小好笑,“原来我会这个哦。” 而那个刚才叫嚣着的男子的脸色,好像踩到狗屎。 姚果儿移开那位置,装作苦恼的皱皱眉,看着那男子,“三鞭子你想怎样抽?” 气氛一下子又怪异起来,那男子有点抖。 江小好诧异得口都合不起来,声音都有点震震的,“小、小姐,你明明、你明明不会的啊!”可是好好听哦! 姚果儿不予置评。 “丫头——”张云创见姚果儿的表情,已知她无意抽人,别有深意的开口,“你以前可是不会抚琴的。” “我忘了。”懒得搭理他,多理直气壮的答案。 “好儿,我们走吧。” 人也便走到了门口,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张口问到,“好儿,那位青衣少爷唤作什么?” “小姐,是狂爷的儿子,李鸣少爷。” “嗯,李鸣,下次再用那样的语气跟我说话前,就先想想欠我三鞭子。”连他的表情都懒得看。 “好儿——”话题又一转,“下次我的鞭子给我挂到屋里面。” “小、小姐……” “我是说真的。”有威慑的作用。 当然,那条鞭子也就挂上了姚果儿屋里的墙上。挺漂亮的一条鞭子。 7 7.共膳 “小姐,你又要出去啊?” “不然呢?”一日之计在于晨,晨练是最为提倡的一种锻炼方法。 “可是你这个样子……” “碍着你了?”长发绑成马尾,群摆系于腰间,没问题啊,锻炼难不成要穿着晚礼服? 好儿皱着眉,“这样不合规矩的,你的头发也不能弄成这样,而且,裙、裙子也不行。”小姐这样好奇怪。 “我又没让人看着什么不应该看的。”这毕竟在古代,她的小脚小手包得严严实实的,长发也没敢剪,看她多入乡随俗。 “总、总之你这样不行!小姐!小姐!!” 呜……小姐又不理她! 自从上次从书院回来,小姐似乎更出名了,说小姐不知从哪练回来的古筝,说她又私底下学了些什么打算害人。 真是的!小姐醒过来之后也没再去招惹过谁,为何要这样子想小姐?不过小姐的琴艺到底是什么时候学的啊,她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倒是张爷对小姐一下子好了起来,这两天他时不时会来找找小姐,就想当初少爷一样。 但她还是不知道两个人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有点头痛啊,庄里又是一阵流言,最近发现小姐的流言好多版本。 最累的人是她! ** “你是说,你怀疑这个落儿和以前的落儿不是同一个人?” “嗯。”张云创笑笑,看着南宫子靖。 “她只是失忆。” “或许。”张云创坐下喝了一口茶,“善德对她上次的印象不错,我也有点喜欢你这个徒弟了,如果她一直这么下去。” “哦?” 张云创笑笑,“聪明、自信、当然,脾气好了。” “是吗?”那他也想去见见这个徒弟了。 “对了,她说她想出庄。”听罢那丫头一曲,没等第二天就已经去找了她,难觅知音,丫头弹的还真是棒。她也很清楚他的来意,这几天都弹给他听,直至昨日她说她抑郁成疾,须出门求医。便是清楚,她想出庄。 好个丫头啊! 南宫子靖蹙眉,“我不得再任由她胡作非为!” 张云创将茶杯放置桌上,“是吗?我倒是觉得让她出去走走也不错,江湖上她声名不好,子翔山庄顶了不少压力。或许失忆后的她,能改善一些现状。” “我答应过他们夫妇,无论落儿变成如何,我都会护着她。” “所以你宠坏了她。”张云创是明白人,他笑笑转移话题,“嫂夫人回来过,靖哥你还是不打算求回嫂夫人么?” 南宫子靖的眼神一变,叹了一口气,“她还是气我。” “你就不能主动点?”张云创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那么,你愿意主动和你那个徒弟见面么?我派人叫她和我们一起用餐了。” 南宫子靖微惊,才笑,“那丫头会肯?” 落儿从以前就很独立,总是一个人。儿子又是那个样子,也没办法改变,其他的娃又怕她,总是融不到一块。 落儿不喜欢多人的场面,她有警告过很多人不要去找她,她受那样的伤,第一句话还是“滚”,她是个倔强的孩子,她有她强烈的自尊,她不希望别人看到她的软弱。 他能懂她的心思,所以他帮她维持着她易碎的自尊。 落儿只是脾气差了点,他还是这么认为。 张云创跨向门口,很自信的样子,“她会来的。” ** 姚果儿还是去了。 这餐饭算是她第一次和据说是这庄里有些身份的人一起用餐,本来她想拒绝,可那个通报的小厮畏畏抖抖的说,“张爷说门主会去。” 言下之意是她想出庄,还是得问过门主——她的师父。 所以,她去了。 东院的膳房里,摆着老大一张圆桌,古时候规矩还是很看重的,从门主到爷,再到小一辈的位置都排得工整,小的们一路坐开,数一数刚好七个。 有那个跟她打招呼的,有那个叫蝶儿的,有李鸣,反正昨天的都到齐了。 除了大少爷,南宫逸。 五位爷只来了两位,那个熊腰虎背,眉粗眼大,应该是土门门主花志高,跟好儿描绘的特征却是不差分毫。他不许别人唤他花爷,嫌太女气。 另个已经见过,萧善德。 花爷的脸臭臭的,像是不大想见到她,膳房的氛围因她的到来有点奇怪。刚和两位爷打了招呼,张爷已是和那个门主走了进来。 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模样看得出南宫逸的影子,只是更阳刚些,而门主夫人根据好儿的说法是不见了十年,莫依落今年十八,七岁入庄。 南宫子靖嘴角亲切的笑容让姚果儿放松,唤了一句,“师父。” 南宫子靖还是惊愕了一下,然后扩大了笑容,拍了拍张爷,“落儿!”也不显生疏,“你真的痊愈了嘛,来来、吃饭!吃饭!” 姚果儿对上张云创的眼,都揣摸到了对方的想法。才又唤了一句,“张爷。” “嗯,”张云创应下,“神色不错。” 南宫子靖大悦,大跨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来来,都坐好,人齐了没有?动筷子、动筷子!” “弟媳还没到。”张云创淡笑着开口。 “哦哦!是我疏忽了!”南宫子靖拍拍脑袋,爽朗一笑,看惯了南宫逸那阴深的笑容,姚果儿居然有点适应不过来。 话音刚落不久,一个娇小的身影用着裙角小心的捧着一盆汤跨进门口,花志高一蹿跨了过去,接过汤,声音大大的吼,“不是老叫你这些事叫下人去干就好了吗?” “烫烫!”一把将汤递过给丈夫,摸了摸耳垂,冲着手吹了口气。 一个长得跟熊一样,一个可爱的像只小白兔,这样的搭配还真是过瘾。姚果儿算是见识到了。 看起来顶多三十出头的模样,搽着淡淡的胭脂,看来是有打扮过了,而且保养得十分得宜。 “娘,您快点,大家都在等。”昨天娇滴滴在旁边跟她打招呼的那个小女孩轻轻的唤到。 “我这不是来了吗?没有我,你们喝得到这么好喝的汤吗?”瞧见了个陌生的脸孔,一下子来了兴趣。“哟,有客人呢?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弄几个好菜!” “本来快死的那个,落英阁的。”也不管南宫子靖是不是在场,花志高毫不跟姚果儿客气。 “落英阁的?”像是有点印象,“啊”了一声,猛的将丈夫扯到一边,毫不在意他手中那盆冒着蒸气的滚烫的汤,“你不是说她就快死了吗?她现在不是好好的?” 早就听闻落英阁莫大小姐的恶名,不过一直河水不犯井水,倒也相安无事,就这么大的山庄也一直没碰着面,她也有顾忌远远见了红衣服的就绕路走,这回怎么跑到大厅来了,还跟他们一起用膳? 这神情模样完全跟想象中的不一样,水灵灵的,模样儿看得她这个女人也心动呢。 “这不没死成吗?”皱了皱眉,没让手里的汤溅出来一滴,也不介意汤的温度。 两夫妻完全无我境界的聊起天来,本来她也管不着,只不过恰好这话题的女主角是她,想不管都不行。 那个小女孩有点紧张的看看姚果儿的脸色,好在好在,没有生气的迹象。 大家就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萧善德也不出声。 张云创静静抿了一小口清酒,等待她的反应。 姚果儿想起好儿说的这么一号人物来。 唐灵。花爷老婆大人。 姚果儿甜甜的一笑,万分真挚的开口,“花夫人,你弄的菜真好吃,不过你人更漂亮。” 几个小的瞥向她,虚伪!这不是还没动筷子吗? “哈”唐灵从大山后面伸出头来,呆了一下,脸就忍不住红了,“真的啊?” “不信你问问别人。” 花大熊瞪了她一眼,有谁会说他老婆不好看? 姚果儿便和唐灵聊了起来,唐灵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直嚷嚷要多弄几个菜给她吃,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除了臭脸的花志高。 “落儿,早些日子庄里传你身受重伤,现在没什么大碍了吧?” “灵婶婶,你看我现在像是有事的模样吗?”没错,现在姚果儿已经唤唐灵做婶婶了。 “不像!哼,都是那个挨千刀的,乱说话!你别放心上。” “好。”姚果儿笑笑,细细的品尝起碗里的菜,她不挑食,但却是喜欢慢慢品尝每一道菜的感觉。这世上每一道端上台的菜都有其生长的过程以及烹饪的过程,所以她从不浪费。 “……”唐灵就这么细细的观察着姚果儿,看着她不紧不慢的将她夹给她的菜都放入口中,表情气定神闲,真的打从心里边喜欢这个女娃。 李鸣一脸不高兴,他拉拉旁边的萧若蝶,又使了个颜色给他大哥李勋,不想让这个魔女这么得意。 萧若蝶垂下眼帘,看不清她在想什么,但细细一看,略显苍白的美丽脸庞上闪过一丝恨意。 对,她恨莫依落,恨这个明明已经死了,却又死而复生的女人。 “逸哥哥,请你一定要救活落儿姐姐!” 四个月前,当这个女人身负重伤的抬回山庄时,她还不恨她。 甚至是可怜她的,从小莫依落就不得任何人喜欢,还小的时候,他们几个小伙伴在玩,她只是远远的站在旁边看,一身红衣,总是那么鲜艳,那么显眼,又那么落寞。 但那样的时候也不多,因为她总是跟在门主身边,进进出出。再之后,她懂得了挥鞭子,连表情也开始桀骜不羁,但女人的心总是细腻的,她看得到莫依落藏在骄傲与任性之后的孤寂与痛楚,藏在红衣之后的悲寂与黑暗。 所以,她会在李鸣他们辱骂这个刁蛮的女人时候帮着口说两句话,在她受那么重的伤之后,帮着口让逸哥哥救她。 “蝶儿妹妹还真的菩萨心肠啊。” 那个男人,说话总是带着一惯的讽刺,可哪怕是那样的语气,仍然会让她苍白的脸色多一丝红润。 打小她身体就不大好,以前就一直是门主夫人顾着,门主夫人,是江湖上有名的圣手神医。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门主夫人抛下门主和那个男人一走就没有再回来。 然后,那个男人接手了,虽然他从来没有温柔的对她说过一句话,虽然他从来都没有将她真正放在心上,她仍是忍不住深深地深深地沉沦下去,沉沦在那双深邃的眼睛里。 她一直以为,就这样默默地在背后注视着他,就是永远。 她的逸哥哥。 直到这个女人复活。 她第一次看到逸哥哥眼里闪着那样的光芒,哪怕只是算计与猜忌,她仍是感到不安。因为她从来没有看到他过对一样事情这么有兴趣的表情,更何况是三两天踏进落英阁,甚至乎,漠视三大山庄的聚会,执意推迟出庄的时间。 她一直胡乱在猜测,苏醒后的莫依落到底是怎么个模样。 就在逸哥哥出庄的那天,她爹回来跟她说了一句话,“不要招惹莫依落。” 为什么?在莫依落挥着鞭儿四处惹事的时候,爹爹都没有跟她说过这样一句话,到底发生了什么,爹爹才会说这样的话?她的逸哥哥才会出现那样的表情? 直到前几天! 她从来没有在莫依落的脸上看到过那样的表情,明明没有红色陪衬,却是耀眼万分,笑脸盈盈的出现在课堂上,那么轻易的就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看得出来,除了李鸣与张伯伯,所有的人都禁不住呆了呆。 这样的莫依落才可怕,可怕得让人不能忽视她的存在。 然后,她的那首不知名的曲子,轻易迷住了所有人的心魂。张伯伯说过,最动人的琴声,是能感动人的,做到人琴合一。 不知道莫依落从哪学来的,那么娴熟的弹奏技巧,那么动人的琴声,她几乎怀疑,眼前的人不过是长着和莫依落一样的脸蛋的人而已,为什么会有人变化这么大这么彻底? 她有种可怕的压迫感,眼前的莫依落可能会抢走她的一切。 连张伯伯都亲自上门找她,落英阁,那个曾经的禁地。 所以,她恨她,这种恨来得那么突然,那么陌生,陌生得她的心都忍不住揪在了一起。 “蝶儿?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李鸣着急的问到,也没心情再去管那个魔女。 “小蝶?是不是心疾又复发了?”萧善德见唯一的女儿脸色不佳,终于变了表情,“阿紫,去把大少爷留下的药煎一剂端到金玉阁,李鸣,你送蝶儿回去。” “对对,逸儿还没有回来,不是说已经稳定,好得差不多了吗?”南宫子靖也是担心。 “不用了,我没事,就是有点喘,好多了,大家继续用膳吧。”挤出一个虚弱的笑,示意大家安心。 “不行!蝶儿,我还是陪你回去歇息!” “小蝶,不要逞强。” “爹爹担心了。”柔柔的给各位欠了欠身子,顺从地随李鸣离开座位。离别时,淡淡的瞥了一眼姚果儿,她只是慢慢咽着口里的饭菜,若有所思。 先天的心脏病么?姚果儿看着她离去,南宫逸没能治好她呢。 一餐饭,气压又稍微低了下来。 8 8.出庄 还是吃完了这顿饭,饭后稍歇息了一会,南宫子靖再三打量着改变后的“莫依落”,一时之间也舍不得散去,突然笑笑,“难得今天天气好,不如我们去北院赏花怎么样?” 萧善德淡淡的开口,“门主,早些日子花被烧了。” “烧了?哦,”尴尬的笑了一笑,“那就散心吧,反正也没什么事——” “我们就不去了,落儿,来,随我回房。”唐灵兴冲冲的拖起她的手,刚想走。 “丫头,你不是说想要门主放你出庄吗?”张云创显然没有忘记这个。 “……”居然在这个时候提出来。也只能接下话题笑笑,“对,师父,落儿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想出外走走。” 南宫子靖定了一定,和张云创交换了一下眼神,叹了一口气,“再看看吧。” “师父?”见他的态度不像想象中的硬朗,正想劝劝。 “都快晌午了,回去歇息吧。”南宫子靖也是看出她的意图,制止,他还不确定让落儿在康复后不久出去是好是坏。 张云创不留痕迹的靠近她一步,“丫头,等等吧。” 一等又是好几天,大家都不急,就她急。 既然想做一件事,姚果儿好歹也想要个结局,火气一上来就拉着好儿主动找了上门。 “大小姐,门主有令,任何人都不见。” 门卫听说大小姐已经变了,但仍然担心受怕。 姚果儿见他态度如此,突然挺了挺胸膛,邪气的一笑,淡淡的瞥了眼此人,“你敢拦我?” 妖娆得放肆。 这一瞥,竟是失忆前的大小姐莫依落,男子禁不住一阵颤抖。 “我、我……可、可是门主吩咐下来——” “呵……”姚果儿又笑开,她知道达成了目的,回过头交代江小好,“你就在门外边候着!” 江小好哦了一下,也是震惊在刚才小姐突现的神色上。 这次那侍卫也真不敢再拦,瞥着姚果儿的背影,“好、好儿……” “嗯?”好儿这回居然变聪明了,知道男子的问题。也愣愣的,“小姐平时不是这样的。” 男子脸上分明写着你说谎!! 见到南宫子靖的时候,他正拿着剪刀细细的修剪着面前的盆景。 “师父,答案。”姚果儿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 “落儿——”南宫子靖看着那张益发美丽的脸庞,“你刚鬼门关回来,身体也是刚恢复。况且留在庄里和庄里人打好关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们怕我。”姚果儿耸耸肩,“师父其实你是在担心我吧,现在的我也是吗?”姚果儿微微一笑,“我只是出去走走,旅游,逛逛大自然就回来。” “旅游?” “嗯,游山玩水,有益身心健康。”姚果儿笑得淡淡的。 南宫子靖有点愣,又开了一个话题,“落儿,你真的失去记忆了吗?” “呃……”姚果儿其实不大想骗他,只是怕他老人家心脏不好,接受不了,便是吸了一口气,“觉得我变了?” “落儿,”南宫子靖放下剪刀,看向她,“你不记得了,我却记得外面那个世界的危险,你不一定应付得了。” “师父,到底是谁让我受这么重的伤?” 南宫子靖听这话又是一愣,叹气,“我宁可你忘记。” “是不是我自惹的麻烦?”姚果儿将风吹得乱舞的长发拨至耳后,山庄里总是有风。“落儿答应你不再自找麻烦便是。” 她才没有莫依落的争强好胜。呃……除了有时争一口气。 向前跨了一步,眼眸中有种不可拒绝的坚定,“师父,我没有爹娘,你就是我爹。我住在这里,这就是我家。我逛一圈就回来了。” 见到南宫门主不说话只是在沉思,姚果儿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快步上前挽住他的手臂,破天荒的利用了撒娇这一招,“你还在担心对不对?我会让柳非跟着我,既不会伤着人也不会让人伤着我!” 那么一瞬间,他以为看见了那个顾盼生姿的姚朵儿,朵儿在无人的时候,也是这么撒娇的,虽然对象从来不是他。若她像朵儿,他可以选择相信她。 老脸禁不住红了红,咳了一下,再次叹了一口气,已全然是不同的语气,“出门在外,不要争强好胜,要敛着风头,不要再像从前一样了。” 云创那只老狐狸都赞成,那个时候他就已经不那么坚持了。 “好。” “看不过眼的人也不要太计较,人在外不会有人让着你。” “好。” “自己小心点,多听听柳非的劝,身体才刚好。” “好。” “自己答应的话要上心。” “好。” “……” 南宫子靖又重新拿起剪刀,“拿你没办法,就出去走走吧。” “谢师父成全!”欠身行了个礼,将笑容收在心里。 ** 一如她所料,好儿想跟着,不过她当然不肯,所以那个时候她才会小小声的告诉柳非,不想让好儿烦着。 江小好收拾着小姐出门的衣物,一见到她,眼睛都亮了起来。 “小姐——” “柳非武功好,你不会。” “小姐——” “柳非他能保护我,你不可以。” “可是——” “我们两个同时有危险,柳非会救我,不是你。” “我知道——” “然后柳非会内疚,你会恨他。” “我不——” “我树敌很多,你说的对,我得预防。”姚果儿拉好儿在圆桌前坐下,扯过她手中紧拽着的衣服,“我可舍不得我的小丫头陷入危险之中。” 又笑笑将衣服随意堆放在桌上,“这些衣服,两件就好了,倒是找些粗糙些的衣物过来。” 见到江小好沮丧的脸,笑,“好儿,我很快就会回来。我答应你,下次一定带你出去。” “小姐……”小姐是因为怜惜她吗?好儿觉得好感动好感动,但还是委屈,却只能点点头,“嗯,小姐,好儿等你回来!” 温和的笑笑,“你又怎么能不等我回来呢?” ** 一个花样少女加一个花样男子,能不能凑成一部戏? 答案是,可以。 所以,即便姚果儿并没有打算成为戏中的女主角,闲言闲语仍是满天飞。 姚果儿倒是身正不怕影子歪,只是难为了柳非,据好儿说,这庄里头有好多小姑娘都喜欢着他,知道这事,都为柳非掬了一把眼泪。 虽知难为了柳非,姚果儿也没打算改变什么。 他有着一个不怎么样的身世,比莫依落早入庄两年,还是花大熊从外边捡回来的,据说那个时候他全身脏兮兮的,瘦得皮包骨头,饿得还要跟狗争饭吃。 于是事实证明,子翔山庄的水土不错,养得柳非肥肥白白漂漂亮亮。 柳非在山庄里身份未明,简单来说就是个打杂的,什么都干。有时候跟着弟子们习武,有时候跟着长者们出庄采购,还帮着打扫大院,花农,菜农,只要能干的他一般都干。 山庄里大大小小都能使唤他,而且他好说话,小时候的不幸也没有成为他忿世的理由,很是得人喜爱。 将包袱递给柳非,江小好眼泪汪汪的跟他交代着什么。 她倒是发现自己的境遇有点改变,这一出门,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挤满了大厅,说得好听点,都是来送行的。 没想到会走得如此轰动,唐灵一直牵着她的小手,交代她要注意身体,有事就赶快回来。怕且这莫依落想都没想过会有如此待遇吧。弄得她好像身负重任,要出去惩恶锄奸一样。 “小姐,天色不早了,我们要出去就得快一点。” “嗯。”盈盈一笑,和柳非出了庄门。 今天的风不大,风和日丽。 “小姐打算去哪?”才一出庄门,柳非就开口问。似乎也没有打算问她为何这么做,就这一点而言,让姚果儿满意得不得了。 “哪热闹就往哪走,也不用告诉我去哪,反正你说了我也不知道。” “是的,小姐。”心里也便有了打算。“那我们就……” “好,听你的。” “……”他还没说。 当然不会傻得贴两撇小胡子,换一身长衫伪装男生上路,众多导演当观众傻瓜来忽悠,可这古代人虽然思想落后了点,但脑子还不至于是笨的。 其实就算能装那又怎样?莫依落长得太出格,柳非也可爱的不像真的,两个娇滴滴的男生并排站着更显眼,她才没这么像春字下面两条虫。 隐,自是隐于本性当中! 虽道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但换上一身薄薄的粗布麻衫长裙,简单的处理一下头发,不刻意收敛也不躲闪别人的打量,乍看之下,无非就是个长得很不错的村里姑娘。 天底下美丽之人何止千万?隐藏美丽何其简单,要美得张扬动人才难。 下了山,柳非熟门熟路的找到附近的一家驿站,买了辆马车,简单整理了一下车内,放置好行李,就算是正式上路了。 这种毫无目的性的旅程让姚果儿兴奋了好一阵子。 可路并不平稳,很不好走,除了开辟过的久经人走的大道,这些普通的道路也不过是刚好容一辆马车经过,磕磕碰碰,坐得姚果儿很不舒服,而且马车空间不大,闷闷的,还有股特有的臊味,情绪很快就跌了下来。 可这门,是她要出的。柳非这个随行,带了顶草帽,顶这大太阳在前座驾车,一点护肤品也没有,姚果儿稍稍有点内疚。 约摸过了半个世纪这么久,柳非怕她闷着,开始跟她说话,从庄里的大小趣事讲到各个长主的行为处世,甚至还大方的将小时侯的事情拿出来说。 姚果儿在适当的时机适当的搭着话,一路上倒也相处得融洽。 可在古代远行,却决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甚至难受得要命。难怪那么多朝代都喜欢贬官,被贬到南蛮之地还不许搭乘马车,到达目的地时就已经去了半条人命。 古代的交通。 所以,至今仍有半个月才开始的三庄聚首,南宫逸却要在两个月前出发,算算日子,而今他出庄也有十余天了。 当然,他还有其他事在身。 皱皱眉,掀开帘子,坐在柳非的旁边。 树啊草啊的倒是密密深深,少一点方向感的人都恐怕会迷路在这蜿蜒的路上。 “小姐,阳光猛烈,还是回车里吧。” “不,热,出来吹吹风,而且,这样听你说话清楚点。” 而今春末夏至,晚上虽仍有点凉,日头的天气还是会让狗吐吐舌头。 闷热。 “小姐的面色不大好,是否不适?” “还好。”是还好,马车走得不快,柳非是个体贴的人,怕颠簸了她。微微迎面的风已是让她心情舒畅了许多。 “小姐再忍忍,再一会前面就会有个小镇,今天我们就在那落脚,歇息一晚,备点干粮,明儿再上路。” “好。”点点头,清早就出来,她还是有点累了。 也不知道行了多久,前面开始人声鼎沸,姚果儿也没怎么晒着,而今草帽已到了她的头上。 将草帽还给柳非,没待他出声,自己坐进了马车,心情,也有点期待了起来。 小镇朴华无实,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个小吃摊随处可见,恰好今天赶上了赶集的日子,各个下边村庄的人都挑抬着自己耕种的农作物,有的挑着手织的工艺品或农用品过来,意图换点钱财回家。 热闹非凡。 透过马车的窗口空隙,将小镇的风光尽收眼底,道路不宽也不窄,大约能供四辆马车并行,可由于赶集的原因,显得十分拥挤。 怕伤着人亦或碰撞了人家的摊子也不大好,入镇的时候,柳非已是下来牵着马,也将草帽摘了下来,好看清楚点路。但要知道虽然穿得朴实,牵着马车已属突出,待细看了柳非的模样之后,他和这辆马车都成为了众人注目的焦点。 看见远远有两三个小姑娘,看着柳非窃窃私语,脸蛋儿都红扑扑的。 祸害。 放下帘子退回座位,擒着一抹笑容。被众人注视的滋味虽不好受,可见到人山人海的感觉却让难受的身子放松了下来。 “小姐,今天我们就在这里落脚。”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柳非敲敲车厢。 “恩。” “那请小姐在车里等候,柳非去去就来。” 客栈里人流出奇的多,也许是因为赶集的原因。柜台边已经候着几个人,看不出是结帐的还是住栈的,柳非静静的候着。 怕马车挡了道,停靠在了门边,他现在的位置看不到马车,但小镇朴实,倒也不担心。 “掌柜的,两间上房。” 忙碌的掌柜从帐簿中抬起头来,看到柳非,先是一呆,回过神来时尴尬的笑了笑。说实在的镇里不比城里,那里客栈的人流多,掌柜的见得人多自然见识也广。但今日见了这几个漂亮人物,自知还未能镇定自如。 又抬头看看上房,回头看他的时候只能歉意的开口,“这位客官,今日真是抱歉,早上来了一拨人,剩下的三间上房都已经满了,就连普通客房也只剩下四间,客官要还得趁快,过段日子三庄相聚,很多赶热闹的人都经过此地,客房很是抢手。” 这倒是,柳非也是打算带小姐去那里看看,而今短期间最热闹还是那里了。所以才择了这条路。 柳非思量了一番,知道这镇里就此一间客栈,规模虽不大,可口碑一向不错,普通客房也算是小而舒适,但又怕小姐住不惯。 皱了皱眉,“掌柜的,可有办法,一间也行。”还是怕委屈了小姐。 “客官,确没办法的事,小栈简陋。但除了大小,摆设都是一样的,不会怠慢了客官。将就将就还是可以的。” “掌柜,我先预定两间房,我问问我家小姐就来。”今天也确是人多,留了条后路,才转身出了栈门。 才出了门口,却发现不见了马车,当下心一沉,刚想施展轻功找人,就听到身后一个轻盈的声音。 “就那两间普通客房。我先上去洗洗脸,叫掌柜的带路吧。” 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小姐——” “刚才闷了,就下来了,马车刚才交给了这客栈的小厮了,我交代了他喂点粮草,你瞧瞧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你吓到我了!”忍不住埋怨。 “那你就要好好的习惯了。” 9 9.拔刀相助 洗了把脸洗去了一点疲惫,又拿起刚才店小二送上来的糕点,细细品尝了一番,心满意足的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又生龙活虎一个。 柳非见她整理好了一切,记起好儿交代过的小姐不好甜食,疑惑了一小会,这才开口,“小姐。我出去办置点干粮,转头就回来,小姐若是饿了可以叫点东西吃,好生歇息一下。” 鼻子里嗯了一下,并不打算就呆在这里等柳非回来。 刚才店小二已经很奇怪的看着他们两个,也对,她现在是村妇打扮,却有个美貌与智慧并重的随从跟在身后唤她小姐。 所以她才没有从马车里露出脸来。 “小姐?” 久久不见她答话,柳非才打破沉默。 “柳非,虽然你年纪长我一岁,但模样儿看起来年轻,以后,人前就唤我一声姐姐吧。” “这恐怕不妥。” “不妥也就这么定了。”不给他讨价还价的余地,动了动还有点僵硬的身子,“你就出去吧,嗯——将每种小吃都给我带点回来,”想想还有什么能拖住他的脚步,“还有觉得什么好玩的,买回来给我瞧瞧。” “小姐……” “去掉那个小字。其实你可在心里将它当‘小姐’来念,‘小’字念含糊点,也就没冒犯我。”姚果儿笑了笑,“路上小心点。不用急着回来,若敲门没人应,就是我睡了。有事我会找你。” “是。”柳非也没有怀疑,挠挠头,别开眼睛,姐?真别扭!他还是没有学会拒绝。而且他长得这模样又不是他的意愿,他自己还烦着呢。 话说路分两头走。姚果儿将送上的小糕点都吃完了,才慢慢的走下楼来。肯定要选择跟柳非相反的路。 走近客栈门口招呼的店小二,问到,“这位小哥,刚才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客官往哪头走?” 站在门口的男子只是匆匆瞥了她一眼,瞟见她的打扮,没怎么在意,以为又是个春心大动的小姑娘,一边搭着笑招呼着进进出出的客人,一边暧味的开口,“刚才可是走出去两个好看的客官,你问的是哪一个?” 两个? 姚果儿眨了眨眼,“脸蛋圆圆的,比较可爱的那个。”一言道出柳非的特征。 “哦!是那个!出门往左去了。”然后回过头看看这个小姑娘。 “嗯,谢谢!”她冲他笑笑,算是感谢,朝着右边出发。 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好漂亮的姑娘啊! ** 哼,上当了。 越往右走越荒凉,才发现这小镇只有一点大,她不过才拐两个弯,连人都不怎么见得着了。 不过柳非答应帮她买些小吃回来,这让她心里稍微好过了一点,走走瞧瞧,风景倒是不错。 一般来说,小镇都是依水而建,当然也有的是由交通的中心逐渐发展起来的。出了小镇走了大概十来分钟,才发现这小镇沿岸而建,小河蜿蜒清远。 没有污染的风光看起来是赏心悦目。 这个季节,花儿大把大把开满了河岸,再过去树林郁郁葱葱的一层一层的铺开,空气也很是不错,刚过了中午,太阳虽然还是火辣辣的毒,可在河边倒是找到了一丝清凉。 在这里逛逛也不是不行,老妈老说要亲近大自然。 路是走出来的,这小树林一条条都是人走出来的道路。姚果儿想了一想,并不担心会迷路,于是选了条路继续前进。有句话叫做,更好的风景在更远处。 这条路并不太长,已是尽头,豁然开朗。 小河在这里拐了个弯,眼前就是一片宽裕的草地,五彩的花拥挤在一起,是那种清秀的自然风光,虽不华丽,倒也美的惊心。 风徐徐的吹,和山庄上的一样,也不一样,带着淡淡的花香,沁人心扉。 摸了摸粘粘的脖子,不大喜欢这种天气。轻轻的打了个呵欠,舒服得很想睡一觉。 不妥。有点模模糊糊的想着。 隐约感觉到些视线在身上游走,然而望望四周,又显得多心。 伸了伸懒腰,舒展舒展了身子,百般聊赖。 除了微微的虫鸣,除了偶尔的鸟叫,除了淙淙的流水声,这世上,突然静得可怕,天大地大,只剩下她独自一人。 心里蓦然酸酸的,莫名其妙的伤感一丝一点,占据了她所有的知觉。 讽刺的笑笑,她还以为自己过得怡然自得呢!连拖着病残的身子躺在床上发霉的时候她也不会这样。 然而某些人的脸孔就这么在她心里益发的清晰起来。 清晰起来。 眼睛死死的盯着平静的河面,虽说平静,微风又肆意地撩动着,波澜微兴。眼眶,竟涌上了一抹湿意。 好想家。 深呼一口气,觉得自己好笑,感伤,从来不属于她。 睁大眼睛,扭扭脖子,发现自己居然开始想念好儿了,还有南宫子靖、唐灵那些对她好的人,无依无靠的时候总觉得特别孤单。 柳非这会大概也该回来了,她到底出来多久了?像是不久,又好像—— 天长地久。 良心发现,回客栈好了。 那么子翔山庄呢?那会不会是她真正的家? 兜了另一条路走回去,想看看不同的景色。 鸟语花香,虫儿叫闹,一切都很好,除了,参杂着的那隐隐约约的□□声。 不要理,姚果儿,多管闲事通常都是麻烦的开始。继续走。 良心不适合你,所以才这么倒霉,搞到连汽车都看不到。迟疑,又继续走。 这林子的路通向小镇,总有人走的,会有人来救的。 …… 她现在都没怎么见到人,都跑镇子里去了,也怕要散场才会有人。 无力的看了一眼苍天,恨自己良心未泯,恨自己耳力好。 转身。 顺着□□声走了过去,不难发现前方小坡下方那个侧躺在一棵树旁的老人家。 小道向另一个方向延伸开去,是顺着河水走的,这头再走走就会和她刚才进来的小道相合,通往镇里的。 老太太身旁散乱地铺开一地面饼,大概是想挑到集市去贩卖,大概是不小心磕碰到摔了,连带那一担子面饼也不能幸免。 见到姚果儿,老人眼睛发亮,“大、大姑娘,救,救救俺……” 不救就不过来了。 心里叹了一口气,跑过去扶起老人倚树而坐,轻柔的安慰她,“老人家,不用怕,你先放松。” 看看四周,又问,“老人家你可有带水?”这样的天气还得先喝点水。 摔一下怎么会这么严重?都起不了身了。 老人颤抖地指了指旁边的担子,旁边挂着个葫芦。 喂她喝了点水,“你现在抬抬腿脚,看看能不能动?” 老人握住她的手,竟是烫得吓人,她虚弱的说,“大姑娘,俺脚、好像折了,动不了。” 不好办啊,这农家人赶集都是大早出来,这路是必经之路,老太太没有被人发现大概是错过了高峰期,心急导致失足的,到这会怕是躺了整一个早上。 而这赶集又是踏落日才归,老太太这会见不到人也是正常,一时半刻她家里人也不会出来找人,“我先送您去看大夫。” 咽了一口口水,开口已是艰难,只是指指前面,“先往前走……” 方向恰是河水拐弯后的沿岸。 “不行。”肯定要先送医。看来老人家是想先回家,打算先背起她,却是耳尖听到马蹄声。 有人! 这会姚果儿倒是庆幸起自个的听力了。 神也还是眷顾她的。 这马蹄声,踢嗒踢嗒,恰是朝着顺着这河,朝这边走来。 “您先等会。” 骑得起马的除了养马的,走江湖也好,大户人家骑马出来溜溜也好,总归算得上有个身份。这么悠闲的声音,也是个出来逛逛的。 远远的一匹白得亮眼的马出现在眼前,真慢,姚果儿很不满。 兴许是听见了姚果儿的抱怨,那么远的,瞧见了她们两人,骑马人突然加速,风驰电掣的,转眼已是眼前。马蹄高高扬起,像“宝马”刹车一样,快而准。 也没被吓着。 拍拍老太太,帮着稳了稳她老人家的气。 切,是个行侠仗义的人物呢!不过炫耀还是怎么滴,不怕吓着人吗? 来人一身暗蓝色长衫,外罩一件轻盈的深蓝长袍,手握一柄长剑。 二十来岁上下,剑眉飞扬,居高临下地瞥向她,薄唇紧闭。一身霸气虽敛于双眸之中,仍是气势逼人。 不单是帅就能形容的。该怎么说呢?震撼。 不过—— 这眼神是怎么回事?察觉到他目光中不同寻常的专注,姚果儿顿觉不妙。 常常要思考一下才会想起自己而今的模样,而今,她是莫依落。 莫依落是个祸害。 可她不觉得这是什么一见钟情。 这目光,带着些许沉思,三分探究,七分打量,感觉怪不舒服的。 这男人太过耀眼。 蹙眉想了一想,没什么概念,他是谁?他认识莫依落? 当即化被动为主动,搬出模式化的笑容,在众多称谓中找了个好听的。“这位侠士,救了人再看也还来得及。”稍稍讽刺了一句。 男人眼神骤然一变,没表现出来,慢慢的将目光收回来,这才看向靠在她怀中的老太太。 哼,内疚死你! 他潇洒的翻身下马,走近老人身旁,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然后若有所思的看向她。 像是否决了她做的可能性。 当然,别说是她,莫依落那么野蛮的人也恐怕是不屑于和这个老太太纠缠。 “脚踝需要处理,还感染了风寒,需找大夫。”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沉稳的语调听得出他受到过教养,感觉上也经得起风雨。 也猜到了大概,老太太手烫得那么厉害,早上出来,太阳晒晒,河边还有风,老人家抵抗力本来就差,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看他的打扮,是个大户人家也是个走江湖的,握着剑。简单来说,就是个走江湖的大户人家。 “先送她去镇里找大夫。” “哦。”然后,继续睁着双眼,装无辜的看着他。她当然知道要送,等他过来,就是要他送。 男人也不迟疑,一把横抱起老太太,也不嫌她的一身灰土污了他的长袍,知道老太太身子弱受了伤禁不起颠,也没有上马,径自朝小镇的方向走去。 姚果儿激赏的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算是认可他的所为。 老太太还微有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不过,为的是她的面饼。 呃……看了一眼地下的“尸体”,虽是农妇打扮,却不见得她要干这些吧,装做看不到,直接跨过。 而后,又回头看看那匹漂亮的白马,不要紧吗?牵马不丢脸,迟疑了一会,还是过去牵起它的缰绳。 耶?没拒绝?她原本还以为这是匹有灵性的马呢——野性难训,生人勿近。 除去南宫逸的把脉,第一次见到传统医术的神奇。什么都没干,随手一推,真的是“咔嚓”一声,老太太的骨头就接上了。 开了几剂药,吩咐了两句,就算是完成了救护工作了。 手里还牵着马绳,它还算听话,没有随地大小便什么的。 没碰上柳非,现在她倒是想将包袱交手了。 但老太太是她先发现的,总不能丢给这个男的,他现在改为背着老太太。 刚刚走了那么久,他一点累的迹象都没有,手也不觉得酸的样子。连汗水也没两滴,一路上他一句话都没有,是个沉默的人,搞得气氛怪怪的,很不习惯。 这个男人,不说话仍是光芒四射,那种卓越的气质,不是说收起来就收得起来的。街上众人瞩目,四周议论纷纷。很好,她不过是个牵马的丫头。 他不像是本地人,这样清秀的小镇养不出这么杰出的人物,灵光一闪,现在才联想起客栈小二的话。他应该就是另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人。 在半昏睡的老太太的指点下,碾转之下总算是找到了她那间小茅屋,那男子也不待她提示,自动摆下一锭银子,走了出来。 于是由她来交代老太太的小孙女,穷人孩子早当家,她还信得过那个眼光坚定的小妹妹。 已经是傍晚时分。 夕阳邪魅得过火,橘红余辉布满了整个视线。出了门口,发现那个男人居然在等她,英俊得近乎完美的侧脸让姚果儿眯了眯眼睛,赏心悦目。 姚果儿别无他法,慢悠悠的晃荡了过去,直觉上仍是想离他远一点。 见她出来,男人别过头来看她,连带那匹马,也抬起头,抖了抖脖子。 一待她走近,男子也便转身与她并行。 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沉静得怕人。 姚果儿虽然看向别处,但仍知道他在不经意的打量她,也是肆无忌惮的,这个时候,他的霸气已是全然显露。 一波一波,袭向姚果儿,她的呼吸,也不自觉的飘忽了起来。 难受。 早知道就不说那句话——救了人再看也还来得及。 脸虽然不是她本身的,但真是有几颗痣都给数去了。 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出声,“我以为拿得起剑的人都会点自救方式。”她问的是为什么他不会帮老太太接骨。 “年纪大,需要顾虑。”他也答话,能理解她问题的含义。 “哦。”也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老太太年纪大,接得不好会有后遗症,还是等专业的来好。 “……” “……” 一咬牙,破釜沉舟,“你为何老看着我?!” 10 10.再会 在古时候,盯着女子看本身就是很禁忌的行为,她不过是想跟他提个醒,让他收敛收敛。 然而,这个问,没有让男人的目光收敛一点,他反而光明正大的细细观察了她三秒钟,在姚果儿即将忍无可忍的边缘才慢慢的收回目光。 “姑娘贵姓?” 过了这么久才开口问她,这男人还真能忍。 “姚。”呼了一口气,淡化了自己的情绪。 “芳名?”他听了之后状似思考,又继续问到。 莫依落的名字暂时是不能现出来的。 江湖侠女姚朵儿,她将自己的名字直接套用也怕是不妥。这个男人肯救人,也便不是个坏人,除去盯着看她这一点不说,她对他印象还不错,再加上他掩盖不住的睿智—— 姚果儿决定冒个险,顺便给自己留条后路。 仍是迟疑了小会,也不打算故作矜持,才淡笑着开口,“莫。” 有什么用呢?这个男人达不到目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她不认为用什么萍水相逢就能敷衍过去。 要是他真想到点子上她也没有办法。莫向源,姚朵儿。 心里已是确定这个男人他认识莫依落。 真是的,就这么丁点大的小地方,还能搅出这么多事来! “姚、莫。”男人慢慢地重复这两个字,又反过来咀嚼了一次,“莫、姚。”再次看了她一眼。 神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突然侧身上马,一句话也没留下,绝尘而去。 呛了一口被马蹄扬起的灰尘,姚果儿还没来得及吃惊,只是死命地瞪着那匹刚才还跟她称得上的亲密的白马,越来越远。 岂有此理! 勾出一个不像笑容的弧度,突然弯下腰去摘下了路旁的一朵野花,一瓣一瓣的慢慢扯下来,然后看看光秃秃的花茎,努了努嘴。 回栈。 太阳下山,各班人马班师回朝。 这冷清的小道上,人也开始多了起来。挑抬着,面无表情的有,兴高采烈的有,面带微笑的有,懊恼的也有。人生百态,在这些朴实的人群脸上,表露无遗。 很喜欢观察这些人不同的表情,去慢慢体会不同人的人生。这些最普通的人,是用着怎样的心态来面对自己的生活,世事纷纷扰扰,故事会有多少? 看着他们,姚果儿的心也平静了许多,渐渐才发现,饿了。 回到客栈,姚果儿什么都没想,一天奔波下来,说不累那是骗人的,谁叫自己兴奋过头,自己跑出去找罪受? 活该。 远远看见店小二站在门口左顾右盼,这头发现人流已经淡了下来,大概都吃饱喝足了罢,只有两三拨人还在谈笑着。 往那边瞧,原本拥挤的小镇像是被滴了滴水的蚂蚁窝,已是分散开来,夕阳西下,昏暗了许多,暗红色的天空有种莫名的美丽。 “姑娘,你回来了!”店小二的热情地迎了上来,之前虽有搭理,却不怎热心,想来都是在等她。 姚果儿了然于心的笑了笑,可是这种虚荣,本来就不属于她。她而今不过是替莫依落受了这追捧,既然是代替,她没必要将其放置于心。 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姑娘应该是没找着人吧。” 故作聪明,她还真不信柳非会比她晚回来。姚果儿也笑了,“小哥找到了?” “姑娘这回猜错了。那客官是自己回来的,一个时辰之前。”店小二献宝似地告诉她。 “哦。”然后停了停,想确定一下,“那么他现在人呢?” “还在栈里,没再出去。” “谢小哥上心了。”心里头仍是对这个结论保持怀疑。柳非柳飞,必要之时,走路靠飞。 能飞之人,出去也不一定会让人见着。 正准备上楼,这头店小二不好意思的摸摸头,红着脸又开口,“哪里,姑娘有事尽管吩咐。” “好。”这点还不用他来提醒。 她其实不大担心柳非,仍是加快了脚步。 门口无人,于是轻轻敲敲旁边柳非的房门。一时之间并无人应门,心里一惊,推了推门,门没锁。 其实姚果儿设定的最坏打算就是柳非发现她不在,出去找她,这样免不了一番折腾,其次是他候在门口等她“醒来”,这样少不了一番解释。 但显然她运气不错,这会房里床上躺着的,不是柳非是谁? 不是说武功高强之人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连睡觉都保持警惕的吗?她如此光明正大的走进来,却是毫无反应。 显然,驾车在外,奔波了一天,累了。她坐车之人还抱怨个什么?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小镇朴实,无须戒备,才完全放松了下来。 姚果儿笑了笑,瞧见了桌子上堆放的各式小吃,都大多用油纸包着,甜的咸的辣的都像是全了。 旁边还堆放着一些小玩意,风筝,泥娃娃,手编的小昆虫,显然是怕她闷着,可惜都太小孩子。 至于最边上整齐摆放着的面饼……自动忽略。 一看到面饼就想起某人,一想起某人就有一股暗流涌至丹田之处,暗中焚烧。 随手挑了几件有兴趣的楼在怀里想带回房中,也不怕弄脏了衣服。 就在此时,柳非突然惊醒坐起,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像是想出手,谁不料来人竟是他家小姐,当即红了双颊,嚅嚅咧咧地开口,“小、小姐。” 哟,被小好感染了。 莫依落十八,柳非十九,而她穿来前刚满十九岁,在她那个时代,十九只算是孩子,刚经历高三。 定了一定,便转过身来,一边坐下在圆桌旁,一边开口,“不是叫你省略个小字吗?你还给我强调两次。”又冲他笑笑,“吵醒你了?” 窘迫的埋怨到,“小姐怎么不叫醒柳非?” 小男孩就是小男孩,大概是不喜欢自己的睡态被人看了去,又懊恼自己睡得过香吧。 温和的笑笑,“有意见?”选了样看起来味道不错模样儿却有些古怪的东西放入口中,慢慢品尝起来。 拉开被子起身,理了理头发,脸上仍是红潮未退。 总之你看到的电视中那些古装人睡前和醒后发型丝毫未变的模样,都是假的。不然你真以为个个都抹了强力定型发胶,连条鬓毛都没掉下来。 荒谬。 她大哥人前斯文得体,每天早上从房门走出来都是怒发冲冠,不堪忍睹。 无论如何,在已成年男子的“闺房”里吃东西,很是不妥,将手中糕点全数放入口中,嚼了两口,拍了拍手,开口,“东西先留下来,梳洗过后到下边叫一桌小菜,我们呆会下去吃。” 这小吃虽是能填保肚子,却是饭营养一点。一想到明天要在马车里吃面饼度过,皱了皱眉,思考着要不要换上女侠打扮,改为骑马,马车毕竟是太慢太不舒畅。 ** “南宫世侄,你伯母的病,可有起色?” “放心,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郝文斌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陪着笑脸叫一声世侄,可眼前只人伯父一句不唤也就算了,还用这样的语气来跟他说话! 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和南宫子靖怎么说都算有点交情,未免太不像话了! 还以为是什么病,即使他不赶来,仍是可以拖三个月。拖得起三个月的——南宫逸讽刺的笑了笑,又何必赶来? 若不是爹三两头一催,他还不一定走这一趟。 妻子的命还在他手里,郝文斌只能再堆起笑容,“那还就劳烦世侄操心了。” “好说。”已是懒得搭理,勾起一抹怪异的笑容,早上庄里视线跟他说,莫依落—— 出庄了。 想不到爹会放人,他显然还没有学乖。 ** 客栈的楼梯已经有些陈旧,走起来咯吱咯吱响,这店里头一安静,听得分外清晰。天已全黑,小栈里四周点着了油灯,不亮,却足已将整个客栈的摆设看个清楚。 当然人也是。 她跟在柳非身后下来,头已经有点晕了,可惜肚子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打了个哈欠,突然看到她不想见到的物体。 那个男人。 他已换上一身白色长衫。自古英雄身边都有美人相伴,他也不例外。 四方桌面对的那女子,柳叶眉,单凤眼,樱桃唇,瓜子脸。 古典美女。可这女子柔弱中又显得一丝坚毅。倒是看不清楚,但气质如此。 至于旁边的位置上就坐着个大汉,精壮旱练,蓄了一撇胡子,四十岁上下,也是沉默不语。 那张桌子,各吃各的,倒是安静。 这嘎吱嘎吱的声响,居然没有令他们抬起头来看一眼,处惊不变。 更困了。 柳非指了指靠里边一点的一张桌子,上边已经堆了几碟小菜,乡下地方不起其他,已称得上是丰富了。 姚果儿看看男人所在的那张桌子,上面的菜也才开始动。也是,男人骑马不过也早她一点回来。 称赞自己的冷静。 姚果儿勉强撑大了眼睛,招呼也没跟柳非打一声,坐下在那男人的桌子旁。 这回,再冷静再不好热闹的人也不得不抬头看她一眼了。但也就在这一瞬间她面前的那个大汉表情一凝重,迅速的抄起身旁的剑,无声无息抽出剑身,凌厉的招式直挺挺的攻向她。 这下可不是像萧爷那一招试探,实实在在,是要命的。避不了,姚果儿已迅速下了定论,屏住了呼吸,心里有了一丝紧张,脸色强装镇定。 与此同时,柳非也反应了过来,眼神一变,人已是靠近姚果儿的身边,双脚勾住她的凳脚,将她往后一带,左手同时将桌子向上一揭,挡住了那人的攻击。 剑偏离了轨道。 白衫男人见姚果儿被袭击,并没有出手阻止,仍是将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似乎是想看她的反应。而今见桌子被揭,便伸手将飞起的桌子向下一压。 这一来一去之间,桌上的饭汤,竟是没有一点翻泄。 翻泄的,只是姚果儿心中的一把火。 见自己还没事,终于狠狠的呼出一口气,表面看起来虽然没事,心还是无法控制的咚咚乱跳。 撞车的时候太突然,脑子里还没有形成概念就不醒人事了,而今,眼睁睁看一把剑向自己刺来,自己又无能为力,这滋味,非常难受。 姚果儿下一刻又千娇百媚的笑开了。撩了撩散落的头发,虽衣衫朴素,在摇曳的火光中,也是美得动魄惊心。 淡淡的开口,“这位大叔——吓到依落了。” 既然如此,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好了。 柳非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他家小姐,既然报出了名号。他以为,小姐冰雪聪明,是不会这么莽撞的,这庄外,可比不上庄内。 可小姐总有自己的道理,只能警惕的看着对面坐着的汉子,恐防他再出手。但是,最让人不安的,却是旁边的这一白衣男子。明明这么年轻,却已有如此气魄,当下心里暗暗思索着,这江湖上,能有几人有这般能力。 听到这话,汉子和旁边的女子都脸色一变,第一时间都看向白衫男子,而女子更是眼底一黯,将情绪很好的隐藏了下来。 依落?才细细的打量起这个刚才险些丧命的女子,莫依落?! 白衫男子眼睛一眯,终于冷静的开口,“姑娘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姚果儿挑眉,巧笑嫣然,“哦?我还以为你认识我呢。” 11 11.北堂景昊 瞧瞧刚才那两人的表情,说不认识莫依落,绝无可能。 也不待众人再开口,反客为主的抽了一双筷子,夹起碗里的菜来。“继续吃,不够的,我那边还有。”然后回头招呼柳非,“你也坐下。” 柳非并没有动,这样的气氛他根本坐不下去,况且也没有位置。那三人都面带古怪,打量着小姐,又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怪不得他们,连自己也摸不透小姐的举止,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古典美女也是一身素白,眉间透露着一点冷然,再近看一点,更多的透露着一股傲气,属于姚果儿欣赏的类型。可这种傲气,相较于那男子,又是相差甚远,不能相提并论。 此时她脸色也回复正常,冷静地看向姚果儿,双眸间尽是猜测与怀疑,但嘴里仍是叫了一声——“莫姑娘,” 又小心的探测着一旁男子的表情,见后者并无出声,才道,“这里没人欢迎你。” 这会说不认识都没人信了,她说自己叫依落,没说是不是王依落,李依落,谁说她姓莫? “柳非,菜都凉了,坐下。” 说明了欣赏,肯定要在心情愉悦的情况下才会这么做。将女子的话,自动忽略。 柳非听得出小姐语气中的命令,可一桌四边,已是坐满了人。只得一肚子疑问,仍是动弹不得。 下一刻,姚果儿浅笑看向白衫男子,“公子——” 话到此即止,聪明人之间无须多言。 称谓也从侠士换成了公子。 男子眯眼,居然退让了一步。看向旁边的大汉,开口,“郑予。” 郑予受令,倒也沉静,对主子的话也是毫不质疑,连一丝不满也没有,只是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 果然,又让她料对了,这大汉看起来虽然不简单,身份还是低了这男子一截。 女子脸色倏然一变,不解的看向男子,嘴角动了动,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 “公子真是教导有方。”姚果儿挑起眉,“没点本事还真近不了你身。”再次轻轻地动了动脖子,示意柳非。 柳非又迟疑了片刻,这才绕过去坐下,有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待他坐下,姚果儿笑着开口,“柳非,多向着郑予大叔学习学习,改明儿也配把剑在身边,一剑刺了个美女相陪。” 话是说出口了,讽刺的意味就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得出来了。 “为什么隐瞒?”过了一会,男子也不理会郑予被讽刺,才又开口。 夹了一口菜,可惜了啊,每道小菜都是地地道道的乡村风味,如今却是没人品尝动筷子。果然饿了什么都好吃,之前还被吓了一吓,现在肚子没叫出声来,已是给足她面子了。 “那么你呢?为何不揭穿?” 这些问题问得一点建设性都没有。他会没想过?还不是行走江湖多有不便之类的,况且莫依落声名狼藉得很。 又品了一口茶,“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男子听此一问,尽管藏得很好,但太多的疑惑还是从眼底泄露了出来。又是漫长的沉默。 客栈的各路人马谁都不敢出声,刚才都动了刀子,吓了一跳,还没回神。 姚果儿无所谓的耸耸肩,耐性这东西,她想要即有。这会悠闲自得的品尝着桌子上的菜,完全看不出来是从死亡边沿走出来的。 男子磁性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沉静,一字一字,慢慢道出,“北堂——景昊。” 姚果儿突然被送进口中的青菜中过多的纤维素卡住了咽喉,咳了两下,忙大喝了一口茶,顺便也全数吞下一肚子震惊。 眼珠子慢悠悠的转悠了一圈,打算整理清楚目前的局势。 那女子也终是忍耐不住,瞪圆了美眸,唤了一句,“昊大哥?!” 无人理会。 柳非自是吃了一惊,北堂景昊——他早该想到,位于南边的子翔山庄和位于东南边的落英山庄,要去三庄聚首之地鸾凤山,这小镇可是必经之地。 而眼前之人,气势不凡,举止不凡,模样不凡,连刚才那一招也看得出他身手不凡,有这般能力的,江湖上能有几个? 他早该料到才对。 这么一来,身后之人大概就是落英山庄快剑郑予,难怪听着耳熟,一时半会的,倒是没想到。偷偷的捏了一把冷汗,郑予只怕是有所保留,否则这会见到的,只恐怕是小姐是尸首。 北堂公子不出手,无论他初衷为何,应该是看透了这一点。要不然就是对自己的身手极有把握。 放在桌子下的手,竟是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觉得后怕。 更让柳非觉得诡异的是这张桌子上的气氛。 若小姐真的失忆,恐怕除了小姐本身,全天下人都知道—— 小姐誓嫁北堂景昊。 莫依落,誓嫁北堂景昊。 十五岁及笄,小姐待嫁芳龄。 十六岁那年,不知为何,小姐上了落英山庄挑衅,弄得人仰马翻。兴许是小姐的运气,当时山庄里叫得上名号的都不在庄内,但只一个北堂景昊仍是能轻易制住武功高强的莫家小姐。 小姐当下立下豪言,她要嫁给北堂公子。 天下人都在笑。 笑小姐白日做梦,笑小姐不知羞耻,笑小姐不自量力,笑小姐异想天开。 听说,妖女莫依落,每两个月为一期都有办法见上北堂公子一面,每次开口的第一句话,都是“我要嫁给你。” 听说,北堂公子每次都辱了莫家妖女,开口的第一句话都是“我不会娶你。” 这仅仅是听说,事情的真相,无人知晓。 这么就已两年,小姐未嫁,北堂景昊竟也未娶。 全天下都不明白北堂公子为何不娶,每年上落英山庄说亲的媒婆们——官家千金,富家小姐,江湖侠女,排起队来估计能排到北边的流云山庄去。这里头随便挑挑可都是大美人儿。 ** 北堂景昊,在这种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说不吃惊是不可能的。思前想后,还是愣了一愣。 ——“对了,北堂景昊就要成亲了,你不打算恭喜他?” ——“你的仇人。你说过——你要杀了他。” 思考了半天,还是想不通透南宫逸那番话的用意。 然而姚果儿也没料到,好儿说了千句万句,却独独没告知她莫依落与北堂景昊的牵扯。 今日下午这男子将“姚莫”二字倒念,明显是明了她的身份,若是有牵连,那时便不会策马离开。 但若是无牵连,南宫逸便不会拿这名字来刺激她。 他下午为何突然策马离开? 他刚才为何坐视不理? 这北堂景昊四个字又蕴涵着什么意思? 他和莫依落之间又有怎样的关系? 这当中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姚果儿是彻底被弄糊涂了,岂一个烦字了得? 虽说在庄里已道出“自己”失忆,但在纠缠了这么久之后,再说失忆就是无知了。这个男人肯定是看出了什么端倪,由着他自己琢磨好了。 皱了皱眉,不喜欢打没准备的战,也不喜欢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滋味。她不是万能,北堂景昊这个名字的出现让她退缩了那又怎样?刚才是她一时莽撞冲动了。 “哦。”算是应了他的答话。 然后笔直的站了起来,瞧向柳非,“柳非,扰了人家北堂公子的雅兴,确是不该,我们走了。” “姑娘似乎还有话没交代清楚。”北堂景昊显然是经过一番思考才道出姓名,又怎么可能轻易让她走? 譬如,为何现身此地,又故作不识。 “北堂公子,有些话讲清楚了——”还是没有吝啬一个笑容,“就不好玩了。”站起来才发现,这郑予的剑也不知何时收了起来。 切,武功高了不起。 听了这话,北堂景昊又是将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 烛光摇曳。唉……这本是多么诗情画意的境界?不过看样子他也不打算再问下去了,这男人真的很沉稳,也很能忍。就这点而言,姚果儿还是给了他高度的评价,真的不简单。 “那么北堂公子就请自便了,勿挂。” 跨离了桌子一步,状是不经心的问,“柳非,什么情况下你会拔剑?” 知道小姐又有话说,还是承下话端,“危险的时候。” 一边走过去,一边又开口,“也就是说,某人觉得我危险,才会拔剑?” “……”感觉自己无话可说,“小姐——” “也就是说,畏我三分咯。”瞧向郑予的目光飘忽不定,定了一定,像是思考过后,笑,“这种感觉不错。” “……” 临走时柳非看了一眼桌面,全身无力,席间几次沉默,小姐都未曾停过筷子。这一桌子的饭菜,已经扫荡得差不多了。 小姐真的是害怕吗? “昊大哥?”女子一待姚果儿走远,才强装镇定的开口。 而此时,北堂景昊不语一直目送着姚果儿上楼,听到呼唤,才缓缓的收回视线,瞟向桌面的眼睛里,竟有了一丝浅得看不见的笑意。 才看向她,淡淡的开口,“子嫣,再用点膳,就歇息去吧。” “昊大哥,莫依落她是否又来相缠?”仍不肯放弃,不明白心里源源不绝的不安来自何处。现在也只有他的话语能安慰她。 “郑予。” “是。”大汉领会其意,尾随其后。 “昊大哥!”咬了咬下唇,昏暗的烛光中,脸色竟显得一丝苍白。 “她危险吗?”直待到了上房的门口,北堂景昊才开口相问。 “危险。”太过镇定,相较之下,平日里冷漠安详的子嫣小姐也是差了一截。 “嗯。歇息去吧。” “是。” 房门关上,郑予才又沉思起来,旁人见剑来不躲,若不是对自己武功太有把握,就是吓得动弹不了。 可剑离她三寸仍没有感觉到内力凝聚,若是吓着下一刻又淡定地笑着,还变着法子来讽刺他。 莫依落真是个这样的女子?倒是和他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这样的女子,绝对危险。 ** “小姐,小姐?”明明是要上路的,可而今这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嗯——”姚果儿虽然还是确定他顾忌男女有别不敢胡乱冲进来,但若她再不相应,柳非脑子一热,难免会冲动乱闯。长长的应了一声。挠挠头,才又道,“柳非,今儿个身子有点不适,明天才赶路吧。” 她是出来玩的,无限假期,多爽,一点也不需要赶。当然她不是什么身子不适,只是这道路又窄又挤,难免会遇着些不该看到和不想看到的人。 “小姐身子不适?”柳非皱眉,莫不是赶路在外颠着了。“柳非去请大夫!” “不用,女人病。”女人的问题,女人办。 门外的柳非羞红了一张脸,扭头看看四周,怕有人听见,好在没人。“小、小姐——” 唉……又把她交代的给忘了,昨日为了反击才端出了身份,摆起了架子,今日一大早还是小姐小姐的叫,不过算了,这毕竟是小地方,不打紧。 虽然没看到柳非的表情,但也大概猜得八九不离十,打了个呵欠,不赶路,就继续睡觉。 “柳非,不要嚷嚷,我头晕,睡睡就好了。时间你就自己打发吧。” ** “昊大哥,上路了。” 白子嫣今日已冷静了下来,重归淡定。不打紧,莫依落声名狼藉,昊大哥是不会喜欢她的。 北堂景昊淡淡的瞧了一眼旁边的马车,也不说话,双脚一夹,便率先策马离开。白子嫣一身白色束装,简练而得体,一声“驾!”随同郑予尾而跟上。 马车?莫依落居然搭乘马车? 12 12.危机 “小姐,你没事了?” “嗯,还好。”这个柳非,真是该好好称赞一下,她说不舒服,就一整天都没来烦她,吃饭的时候端到门口,还不时端两盆热水上来,嗯——有个这样贴心的弟弟,真的没话说。 没错,她已经很大方的将他当成自己的弟弟了。 “小姐,若是身子、身子不适,还可以多候两天。”说完这话,柳非脸红得跟胡萝卜似的,连眼睛也不敢瞧她一眼。但又怕——又怕小姐的身子经不起颠簸。 瞧瞧,瞧瞧!姚果儿觉得好笑,于是正了正脸色,“我搞错了。” “啊?” “上路。”然后偷笑着自己下了楼。 “小姐?”这、这些东西,可以搞错的吗?脸更红了。也只能拿起行李匆匆跟上。 昨日一整天的时间,柳非还真按照她的吩咐,将这匹马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干净净,连马车里也擦了擦,真受教。 满意的摸了摸清洁的车厢,还是笑着柳非的反应。 姚果儿的适应能力说难听一点,几乎可以用蟑螂来形容。 早前的不舒适虽是仍然存在,不过已经晓得如何解决了,一待头晕晕的,便是下来走走坐坐,反正到处都山清水秀,绿树成荫。 柳非一路上一直都回头向车里头望望,多多少少还是介怀昨日的事情。 一待马车停下来,心里头就又思上了这件事,支支吾吾的踌躇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向旁边的姚果儿开口,“小姐,真的不记得北堂公子了吗?” 听说,要忘记自己喜欢的人,可是很艰难的啊! 哦,那件事。姚果儿一边享受着山风,一边喝了一口水,“小非你退步了哦。”这种明知故问,真不值得鼓励。 她还记得她说过自己“失忆”。 柳非突然听到自己变成“小非”,有点开心又有点害羞的别开了头。但又想起了什么,急道,“可是小姐,那是北堂公子!” “然后呢?”姚果儿一直都有种想避开的感觉,不过既然他都说起了,还是问个清楚算了,“北堂景昊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北堂公子……北堂公子是小姐喜欢的人!” “什么——咳咳!”居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丢脸。 不是说古时候的女人都矜持矜持,守礼守礼的吗? 而且……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拳。皮笑肉不笑的开口,“等一下,我喜欢北堂景昊为什么你会知道?”南宫逸也知道。 “……” 柳非突然被吓到了,记忆又和之前有了重叠,没料到小姐会突然这样问,竟是不晓得怎么作答。 他也只是听说,而且还听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姚果儿还未消气,一字一顿,“是莫依落敲锣打鼓的告诉你们了?还是贴了公告让众所皆知,嗯?” 连南宫逸也拿这个名字来试探她。 看来莫依落不仅喜欢北堂景昊,还是很喜欢! “……小、小姐——”莫依落不就是她自己吗? “全天下都知道?” “这个……”小姐以前明明不在意的啊! “莫、依、落。”咬着牙念出这三个字,对这个人恨得牙痒痒的。深呼了一口气,调节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将你知道的全部告知我,一字——不漏。” 柳非心想自己知道也不是那么的,但也只能将知道的重复一次,生怕讲错。听完之后,姚果儿已经稳定了下来。 “就这些?”居然还定期上门要人家娶她,莫依落你还真是惊世骇俗啊! “就这些。”柳非自是不敢隐瞒。可是,见到以前喜欢的人,即使不会耳红心跳,也不应该是怒火冲天吧。北堂公子明明那么优秀,他倒是觉得,即使失去了记忆,小姐也还是可以喜欢北堂公子的。 难不成是被昨日公子身旁的女子气到了?这就是吃味吗? 终究是忍不住,“小姐,为何——” “为何我会动怒?”料到了他的问题。 见柳非点了点头,姚果儿拍拍屁股从草地上站了起来。 “小非,这世上最不好办的——”甩了一下散落的头发,发现自己对这些还是不大在行,好儿不在还是有所不便的。“就是爱情。” 淡淡的开口,“赶路了。” 嗯哼,现在她算是明白了,“北堂景昊要成亲”八成是想刺激一下莫依落,探探她的反应,而“你说过你要杀了他”,大概是莫依落一时的气话,因为北堂景昊不肯娶她。 算起来若是两个月为期限见一次面,从莫依落受伤至今也四个多月了,而今北堂景昊见了她,一句嘘寒问暖的话也没有,对之前的事也闭口不提,态度也表了个明确。 这样也好,她不主动去惹北堂景昊,他应该会觉得高兴。 事情就应该不会有下文,是她多心了。 皱了皱眉,看向柳非的眼神变了变。 “敢情大少爷还要人请?”居然还敢一动不动地继续给她坐着! ** 在一间茶寮落脚。 北堂景昊接过郑予递过来的茶,思绪不受控制的飘到了那个女人的身上——莫依落,当初的红衣少女似乎改变了。 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却是不大肯定的。 那日初到镇里,他就骑着奔出去采风。 她自那林子后走出,不过是一水相隔,他在河这头,她在那头。 娇俏率真,朴实又让人惊艳。 两年十余次见面,虽从未正眼相瞧,但那记忆中的模样却也在同一时间与眼前女子重重相叠,平静如水的心中,波澜微兴。 自幼习武,百余步内细处都清晰可见,她剪水秋瞳迷蒙而清澈,蕴藏千言万语。 一瞬间她眼中似乎浮现了一种淡不可见的悲戚,而下一刻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明明只是麻布粗衣,却是深深的攫住了他的视线,移动不得。 也有些时日未见她了,除了第一次见面有将她细细打量,这是他第二次正眼看她,完全不同感受,比那身红衣更来得吸引人。 这个女人,是他的未婚妻。 他从来就没承认过这样的关系,可笑,他又怎么会让落英山庄拥有这么一个女主人? 再之后她就消失在河对岸,他来不及考虑便策马疾追,过了桥又觉得行为可笑,才又放慢了脚步。 仿若注定般,林路尽头,她又出现眼前。 她说她叫“姚莫。” 又岂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啊莫依落,你客栈亲口承认,又心有隐瞒,到底所为何桩? 她渐渐成了一个难解的迷。北堂景昊不得不承认他会想她,但只是想探出个因果。 无关情爱。 这两年来她执意相嫁,但这次客栈里她对婚嫁之事却闭口不提,难不成在打什么主意?他原本以为照她的个性她会追上来,也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想静观其变。 可事情却出乎意料,身后并没有她的身影。 这个方向是去三庄聚首必经之道,她也是去鸾凤楼才对,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若非他,又所为何事? 这两年他一直断然拒绝莫依落。那个婚约只是上一代的事,与他无关,他虽然不介意娶一个妻子,但不可以是一个惹是生非的女人。 也是听闻几个月前她身受重伤命垂一线,却无心理会。倒是爹开口让他去子翔山庄探探她,既然不娶,他又何必理会? 郑予上前一步,慢慢开口,“公子在想事?” “嗯。” “公子无须多虑,有些事该来的总会来。” “嗯。”北堂景昊看了一眼郑予,“到鸾凤楼还有多远?” “不出十天。” “……”便不多言。 白子嫣在不远处的河边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才慢慢的走向心仪的男子,她不想在他面前面露疲态。 这一趟除了她自己的意思,夫人也是让她跟来见见世面,夫人的宠爱一直是让她受宠若惊的,所以她一直想让自己做得最好。 “昊大哥,夫人出门前让子嫣带了点糕点出来,想尝尝吗?” “出发。” 不想再被那女子影响自己的思绪,北堂景昊站起来,已是一跃上马。 白子嫣叹了一口气,他还是不肯分半点心思给她,他刚刚又是在想什么? 郑予朝白子嫣点点头,“白小姐,上路了。” 因为夫人的关系,庄里人都已经习惯叫她白小姐,这个有可能是未来庄主夫人的女子。 ** 这两天来,在路上走走停停,几乎是龟速前进。柳非几乎怀疑,赶不赶得上三庄聚首。不过那聚会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如果顺利的,还是可以看得到热闹的。 看到收尾也还是好的。 想到这里还是很无力,发现最近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 刚经过了一间茶寮,才过不久柳非警觉的发现四周有些不寻常的动静—— 有人! 赶去三庄聚首的人,早就匆匆赶路,他们应该与人落下一大段路程才是,柳非迅速打量起周围的环境,不敢惊动到小姐。莫非是在刚才那茶寮被匪徒盯上了? 小姐虽是农妇打扮,可搭乘得了马车的,也不是普通人家,这匪徒必是看出了这一点。 当下强行稳下心来,驭马的速度,也是不自觉的加快,希望能摆脱来人。 姚果儿觉得有点晕。 照理怎么也应该适应了这马车,而今竟有了倒退的境象,昏昏沉沉的,不是单纯晕车的感觉。 明明刚刚才歇息了一会,不应该这么快就累的。 一支飞镖横空而至,柳非侧身一避,钉在了车厢的横木上,入木三分。 迅速顺着飞镖的方向探去,并无踪影,忙回头拨开门帘看看车厢内——小姐闭目养神,看样子并没有被惊动。 柳非神色黯了下来,虽然江湖经验尚少,但也捉摸得到这并不是普通的抢劫,拔下镖,上面附带了一张纸条。 待看完,神色骤然一变,心跳也不受控制的加快,匆匆的环视起四周。 上面写着—— 想认亲,跟上。 柳非并没有看到人,这人看来是想引开他,这当中恐怕有诈。 不能理会。 压下心里的波澜壮阔,六岁之前的事都太模糊了,但他隐约记得,自己也有爹娘,这十几年无欲无求,笑着过人生,但又有谁知道他心里的归盼与心酸? 门主及各位爷这么多年来,也还是努力帮他寻找着双亲。 南宫门里上上下下都待他恩重如山,虽早认定子翔山庄就是他的家,可是,他仍想再唤一次爹娘。 哪怕知道这有千千万万的虚假,还是心跳加速,激动难忍。 像是看出他心里的挣扎,又是“咻——”的一声,这次带着个绿色物体,细看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仍是附着一张纸条,柳非看到玉佩已是脸色苍白,再一看纸条,浑身上下都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右肩肋骨下三寸,青色胎记。速跟。” 这次抬头已是有一黑衣人在前方闪过,明显是故意让他看着的。 柳非再也忍不住了,心想眼前只有一人,跟着他,小姐也暂时不会有什么事,而且自己轻功不错,见有不妥再赶回来也无什大碍。 况且小姐之前才身受重伤,天下皆知,这回出庄却是没什么人知晓,门主已交代了下来不得外扬。即便是前两日泄露了身份给了北堂公子,但以他的为人必定是不会使出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再说小姐身手也是为人所敬畏,料想也不会有人敢来挑衅。 如果是小姐的仇人,更加不可能知道他的事情。多年来他除了偶尔下山,并无在江湖露面,是个无名之辈,也不会有人花此功夫特地引开他。此玉佩和年幼至今佩带的一模一样,连身上的胎记也不差分毫,若不是极之熟悉他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一切? 想到这里,确定眼前之人的目的很可能只是自己,便也不再多想,停了马车,冲马车里的小姐交代,“小姐,柳非有事,去去就来。” 没待小姐应话,人已尾随黑衣人而去。 留下了“莫依落”一人待在了马车内。 13 13.山崖遇险 姚果儿听了柳非的交代,心里被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所笼罩。她直觉一向很准,想出去看看又觉得头晕脑涨,昏沉沉的。 连讲话都没有力气。 但还没来得及说话,马车上一震,想必是柳非飞了出去。 这柳非!蹙起了眉。 刚才那两声不寻常的声响不是没有引起她的注意,但她却无力理会。 只能等。 姚果儿最讨厌的,就是一件事只有“只能”的时候。 过了片刻,马车的驾驶位上又是咚的一声响。有人来了。 “小姐,受惊了,我们继续赶路。” 是柳非的声音。 哼……姚果儿讽刺的挂上一抹笑容。她这会在车内“安安稳稳”的坐着,何以“受惊”?柳非应像刚才一样,先揭开帘子看她一眼,确定她受惊了,才告诉她他回来了,希望她原谅。 侧卧下在横座上,柳非还贴心的铺上了软褥。只望能将源源不绝的晕眩感淡化一点。 不管柳非是不是搞定了那件连等她回应的时间都没有的事情回来,总之她现在晕得什么都不想管了。 这调虎离山也太泛滥了,没有一点新意,只是没想到柳非会这般没脑。 马车的速度很快,快到完全不顾及车里边还有个“娇滴滴,晕乎乎”的大小姐。 她没出来看一看,外边的“柳非”竟也安心的驾着他的马车。 简直混帐。 她都认命的跟着他走,他也应该礼尚往来体贴一下她才对。 震得根本不能好好休息一下,姚果儿恼火的坐了起来。 不知道她现在走出去,会不会增强一点戏剧效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还是停了下来。姚果儿已经全身无力。 刚才的“柳非”声音已变,刺耳的笑了起来,“莫大小姐,莫大奶奶,我们又见面了!哈哈哈哈……” 好吵。让她睡不安稳。 见马车内竟全无反应,车外之人脸色一惊,迅速看向旁边,旁边原是埋伏了三人,现在已全部现身。 四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由为首的那个带头去探一虚实。 手还是忍不住颤抖着。 无论如何,这马车里坐着的,毕竟是鞭功了得的莫依落,当初的记忆太过深刻,还是担心,那条鞭子会突然从马车里甩出。 周福甩了甩头,没事的,那个人说莫依落失了记忆。刚刚那茶水铺中,也是喂了药的,而且他武功不弱,身边又有人帮手,定了定心神,还是当头炮,握紧了剑。 耳尖听到有人走近,姚果儿郁闷的吐了一口气,又爬了起来,真是的,没完没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怎么,死了在里面了?”猛的拿起剑削去了门帘,直勾勾的看向马车里,人没跑,也没晕倒,手上更没有握着鞭子。 这莫依落只是冷冷的瞅着他,看不出什么表情。 门帘落地,姚果儿合上眼睛,再缓缓地睁开,又慢慢的勾起了一抹笑容,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哪个孙子想我了,嗯?” 天气的原因让姚果儿很是难受,随时有晕过去的可能。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晕得紧要,头脑却是异常清醒的,甚至有一种亢奋的状态。 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的滋味。 她刚刚应该反抗的,状况也许会好一些,但沉甸甸的脑袋让她全身无力,站都站不大稳。 坐在马车里,将四人的模样细细看清楚,毕竟人家千方百计的将她带到这里,怎么也该有点表示。 发现赵毅也在其中,当即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刚才隐约感到马车有上坡的趋势,如今看来,她果真在一个小山坡的顶部,自然形成一个平地,这一马五人,仍是空旷有余——目视范围。 “死丫头!死到临头还嘴硬!”一个胖子满脸横肉,讲话的时候一身的肥肉震啊震的,看得她更加头晕。 “这么久没见,莫小姐的嘴上功夫仍是了得,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在下?”赵毅还是一脸欠扁的样子。 最让她上心的是站在最边上的那个男子,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肉红色的,突了出来,看得出之前的伤口皮开肉绽。但让姚果儿触目惊心的并不是因为伤疤的模样,而是因为那是——鞭痕。 入肉三分,足见受伤时下手人的毫不留情。 马上想到下手人是谁。 男子虽然一直都没有开口,但满眼的恨意却是让她心里一沉。 暗地里翻翻白眼,老天,莫依落真给她惹了不少麻烦! “莫依落,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见她不语,胖子又是出言讥讽。 “有一点。”她没理由不怕这四个男人。 柳非并不蠢,他说有事离开就真的“有事”。赵毅在子翔山庄呆了多久她不知道,但他毕竟想对柳非下手,引开不是难事,只希望那个笨蛋能赶得及给她收尸。 也不是那么的怕死,但死之前被怎么怎么样了她就真的觉得很恶。 瞅着那胖子猥亵的模样,皱眉。 赵毅被赶出庄了还知道她的行踪……这个人—— “你有心报复?” 还找到这么多将矛头指向“莫依落”的人。甩了甩头,头还是很晕。而且她还大致猜到头晕的原因,还不是某些人怕打不赢“她”,何必呢? “只是有口怨气。”被赶出了庄,越想越不服,再加上她改变后躲在柳非那小野种后面的行径,似乎是被废了武功。才生了报复之心。 本来是想找机会混回庄里,却刚好打听到她出庄的事,他们走的那条道应该是鸾凤楼的方向,跟踪又怕被发现,便放手一搏买了匹好马,抢在前头半路埋伏。 到的第一天就见着了那伤疤男子,那鞭痕让他大胆揣测,居然让他猜中,一拍即合。而后伤疤男子几封文书,又找来了几人,就等着莫依落上门。 莫依落的脚程还真是慢,等了几天一度以为自己的猜测错误,今天她就上门了,积了一肚子的怨气。 只是没料到柳非没有喝下那杯茶。 赵毅当初偷偷仿制过一块柳非的玉佩,想换他真的那块,居然还放在身上,才临时生计。 想不到柳非也果真愚蠢,这次真的连天都帮他们。 引开柳非是个贼人,脚程不输柳非。 不过即使柳非来了也一样,来两个死一双。 哼,早两天莫依落喜欢的人还经过茶寮,临死都没有见到心上人一面,莫依落你可真的死不瞑目。 姚果儿挤出一个笑,“那就没话好说了。不过,我想知道,我有没有机会活下来?” 胖子原本还有点担心,见她这么一问,自信膨胀,只见他神色嚣张,“刚刚不是很大胆认奶奶吗?” 他们要自己死,姚果儿压下怕的感觉,委屈的瘪瘪嘴,“有人叫奶奶啊,这里就我一人,我以为你叫我。” 赵毅扯上一抹怪笑,“死到临头还嘴硬。” “是吗?”姚果儿闭了闭眼睛,又觉得天旋地转。但还是稳住了身子,没让身子倒下,勉强撑起了笑,“我道歉好了。” 心里头便趁这时间揣摩起生机。 她好容易养了两个多月的伤才把“莫依落”养得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真的死了也太划不来了。 “哼!道歉?”脸上有伤疤的男子一把推开赵毅,板着一张脸,恨意依旧,扬起一抹冷笑,“你也不过如此。” 胖子一脸□□的也向前一步,“莫依落,也难得你一副花容月貌,栽在我们兄弟手上还算是你的造化!哼哼,呆会自会好好疼你!” 伤疤男子鄙视地瞧了一眼胖子,懒得答话,狠狠的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然后将手垂直放下,鞭子拖地,开始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明明那软软的鞭子只是无声无息的拖着地,却让姚果儿听到了死亡的声音。 姚果儿心跳开始加快,呼吸也有点急促,她毕竟是只是一个女生。 那个东西抽在身上一定很痛,莫依落身上的疤痕就是这样惹回来的吗? 还有那个死胖子!色迷迷的样子看着就反胃。 开始责怪这莫依落做事一点都不干净利落,换了是她,虽不会赶尽杀绝,但也起码会让他终身不敢靠近她一步。 “怎么,这么有自信?”姚果儿克服了不舒服的感觉,从马车车厢里探出头来,改坐在驾驶座上。这一举动,还是暂时唬住了对方。 只是想拖延时间,莫依落还是有点威慑作用。 “海兄弟,不用怕,我们投了毒的!她凶不起来!”胖子这回反应倒是很快,自个先是愣了一下,就马上嚷嚷了起来。 姚果儿淡淡的瞥向死胖子,笑得一脸鄙夷,“死胖猪。” 胖子的最佳状态仍在维持,反应的仍是迅速,怒火焖猪头,“死丫头!你继续嘴硬,呆会撕了你!” 趁此机会,姚果儿迅速拉住马的缰绳,手势不怎么熟练的将它一扯,勉强将马调了个头。 刚才很用心的听了听四周的声音,除了这四个人,身后好像没人,但隐约有些水声,只望河水不深,能让她渡过河去。 而且此时四人都集中在她马车面对着的方向—— 往反方向下了坡过了河应该能逃。 马儿一声嘶叫,也很听话的向前狂奔。 姚果儿一个重心不稳,随着马车东倒西歪的,还不小心撞向车厢上,头晕得就像爆炸似的,真想就这么晕过去。 “你娘!” “混帐!” “哼……”赵毅冷笑,逃得了吗? 伤疤男嘴角缓慢的扯出一个弧度,“不知好歹。” 只是四人都没有动。 马车调头之后,姚果儿才更加确定,所有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妈的!心里扯起一把火,用尽了全身力气,别无选择的拉住马绳。马儿一扬蹄,向旁边一跨,整辆马车打横停止在——悬崖边。 她还不想死。 难怪他们没有动。 刚才坐在马车里被遮挡住了视线,现在才发现原来这山顶只有一面能上山,另外的三面形成自然的断层,水声是从崖下传过来的。 果儿估计,这悬崖虽是不高,仍是可以致命的高度,她又不是鸟,摔不死也是残废!更何况她不会游泳。 侧过头看向慢慢走近的四人。 姚果儿自知双颊通红,头发凌乱,衣冠凌乱,确定此时的模样一定很是狼狈。 觉得很无奈。 心里叹了一口气,紧接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姚果儿的口中溢出,“呵呵,呵呵呵……”莫名其妙,她到底是为什么才要在这鬼地方接受不属于她的人生? 受过驯养的马倒是很听话的,没有乱动。免得搭上了它一条小命也是不忍。 慢慢的下了马车——怕摔下去。 选择了马儿的左侧,身后就是悬崖,认为悬崖反而比那四个人来得更安全些。 这下马的动作让四人又是不自觉的顿了一下。 慢慢的抚摸上马儿的身子,一副安然的模样。却是借着马本身的高度将解绳子的动作小心的隐藏了起来。 她当然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这马拖着辆车是个累赘,解了绳子,上了马,就多了一个机会。逃不逃得了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三人都有点警惕的看向姚果儿。却没有一人发现她私下的动作。 “你娘!笑!笑什么笑?”胖子终于反应过来。 应该是被自己让这娘们吓着而生气了,又被她轻盈的笑弄得心里毛毛的,连同之前不愉快的记忆涌上心头,胖子发怒了。 一把夺过周福手中的剑,肥腾腾的身子竟也奇迹般的腾空而起,冲着姚果儿冲了过去。 姚果儿瞪大了眼睛,忙向旁边躲了过去。 其实也不能小看胖子,身子也是出乎意料的轻盈,待一下地,便是一剑刺来。不过姚果儿心里却是很无力—— 不过才几步路,用得着飞吗? 险险的避过一击。 胖子见一招不行再来一招,姑且不论这剑招凌厉不凌厉,这一剑劈来,却是出了大事。 吓着马儿了。 小马儿不分青红皂白,枉顾和姚果儿几天来的主仆之情,飞扬起前蹄,以排山倒海之势将姚果儿——呃……挤下了山崖。 这一瞬间,还不小心瞧见了几人毫不甘心的脸。 很好,江湖传奇莫依落,山崖遇险,不是誓死不从,不是英勇就义,不是被迫坠崖,而是毁在一匹名不经传的小马儿手上。 真是阴险的小马,枉费小非还帮它洗刷了一番。 姚果儿不是没有想办法自救,譬如想攀着些什么,或者往前一扑先挂在悬崖边沿再说。亦或者,前方的四人并不想将她置之死地,就算是不想她这么早死也应该拉她一把什么的。 但是马儿受惊,一时停不下来,仍在拼了命的嘶叫。刚好完全将姚果儿与几人隔开。 很好,这一次虽没有救人,但上帝兴许意识到自己干错事,给个契机让她再重新来过。 下一刻姚果儿又妖妖娆娆的笑了,呃……不对啊,她怎么可以这样笑呢?温和的改变了自己的笑容,身子便是不停的下坠了。 “真不好玩。” 仿佛天籁般幽幽传来。 原本半闭上的眼睛听到这声音,又勉强的睁开,失重的状态让她的脑子有点不大好使,这回居然看到个更傻的人冲着她冲过来。 下坠的速度非她之所能及。 于是很快,姚果儿被扯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中。 哟,被人轻薄了。 紧接着“咚”的一声,姚果儿感觉到自己掉进了水中。四溅的水花打得她好疼,运气不大好的还撞上了什么,浑身都散了架,连呼吸也成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还好,下一刻,她便失去了意识,用不着“享受”呛水之苦。 ————————————————分割—————————— 柳非一直在追。 此人脚程不错,檐上飞的功夫也很了得,再加上之前的距离,一时半刻,竟是追逐不上。 柳非每次停下来,此人又露一露脸,像是想他一直追下去,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当下觉得很不对头,心里顿的一沉,大叫一声—— 糟了! 十万火急的转身,赶了回去。而此时,原本想告知他身世的人也不再纠缠,就此凭空消失。 原本的林间小道冷冷清清,见不着马车的踪影,天空只是偶尔有鸟飞过,原来还有些风的季节突然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小姐—— 不见了。 一股恐惧从心底迅速蔓延至全身。 小姐! 14 14.颜楚 柳非顺着车辕找到山顶的时候,已经空无一人了。 天空开始飘起了雨丝,整一片一片的树林,一座一座的山,就笼罩在这水雾里,朦朦胧胧缠缠绵绵,飘渺如画。 只剩下空的车厢和那匹遍体鳞伤的马,横躺在地上,身上尽是鞭伤和剑痕,奄奄一息。清澈的眼眸透露出看不懂的痛楚,凶手的愤怒与残暴便在这婉转却也直接的目光中表露无遗。 对畜生是如此,那么人呢? 柳非不敢想。 脸白得像一张纸,抑制不住的全身颤抖,弯下身子轻轻的抚摩着马儿,泪水便也不受控制的一滴一滴滑落下来,雨丝无影无息,那么自然的融合在这泪水中。 几乎忘记,有多久没哭过了。 深呼了一口气,运起真气,一掌帮助马儿脱离了苦海。 叫出不来,连小姐的名字也叫不出来。 那个笑着让他唤她一声“姐”的小姐。 他,该怎么办? ——————————————分割—————————— 这一场雨一下就是一整天。 轻轻柔柔点点滴滴,如美妙的音符欢快的跳跃在脸上。姚果儿便是被这雨水唤醒了。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过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姚果儿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期待的。 期待着回到她自己的世界。 身子下面是潺潺的水声,偶尔一些水花溅上来,才发现,自己躺在流动着的竹筏上面,身子多多少少有点湿,却是不觉得冷。 睁开眼睛,些许雨丝飘进了眼睛里,湿湿的,有点涩。头已经不像之前的晕眩了,只是也许睡得久了,一时之间不适应光,眼前发黑。 河水有些浑浊,但无碍于整体的美感,山水间幽幽长长,美如诗画。 如果…… 没有那突然而来的刺耳的——呃……树叶声? 姚果儿暂时忽略这难听的声音,先动动脖子,再动动手脚,虽然酸酸涩涩,但好在没有断,怕再断一次以后用起来会很不顺手。 咽喉处有点痛,鼻腔处也有点辛辛辣辣的,估计是呛水造成的。 “这玩意真难吹。”站在竹筏上的男子抱怨了一句,便将手中的小叶片随意丢向水中,随波而下。 “你不怕吵着病人?”嗓子哑哑的,怀疑自己喝了很多水。 男子没有回头,只是换了个姿势,背起手,看来很享受细雨抚面的感觉。“我倒不认为你是病人。”语气中尽是浓浓的笑意。 听起来倒是很诚恳。 “什么时候下的雨?”这些天天气一直都很闷,想想是应该下雨了。 “一天了。” “难怪,”慢慢地爬起来改为坐着,也不介意那人没有来帮帮忙,“我饿了。” “哦,忘记了。”仍是笑意满满,终于回过头来。 由于反光的关系,姚果儿一时之间没有看清楚他的脸庞,只觉得他的眼神清澈透明,直透人心扉,从那一边带着清清凉凉的雨丝,一直传到她的眼里。 待打量清楚,姚果儿只有一个结论—— 他长得很普通。 简单的眼睛简单的鼻子,普通的嘴唇普通的眉毛,分开看完全不出彩,合在一起也只是马马虎虎,只是眼睛里清亮的光彩奇妙的弥补了这一切,让他整个人也算有个亮点。 男子的脸上密布着雨水,双眸含笑,亲切随和的样子。 倒也不是难看,平凡是福嘛。 “然后呢?”救了她不喂饱她,就这样? “我陪你饿。” 晕。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很爱笑了,但却从没见过有人和笑容融合的如此浑然天成,仿佛那笑容天生就是和他一体,分开不得的。 记得老姐跟她说过,果果啊果果,我有时候真的讨厌你的笑容,可是我却如此爱着你啊怎么办? 当时她还怀疑老姐的眼光有问题,而今在这么天然的笑容下,竟也相形见绌,自叹不如了。 “水。”这个还没有她就自己跳河里去喝个饱。 “这个好办,你等等。”男子走过竹筏的前边,那上边居然摆着一个类似与杯子的容器,里边已是积了一半的雨水。 端了起来,笑着递给了果儿。 “我也猜到你会渴,才叫老人家留下来的,你昨日喝的那些都吐了出来。” 却猜不到她会饿。抽搐,忽略。 没有八卦老人家是谁,大概也就是这竹筏的主人。尽量摆出一个千娇百媚的笑容,“恩人,这是雨水。” “不够吗?等等。”男子突然将那个姑且叫做杯子的物体朝着天边送了出去,杯子在空中转悠转悠的转了一个大圈竟又回来了,已是满杯。 难怪他敢陪着她跳崖。 不做声只是看着他,希望能将本意传达到他那儿。但他端着那杯雨水,竟是不动。 也罢。谁叫她性情随和呢?他现在就是要她喝河水她也没办法。这时代的雨水没有污染,喝不死人。 便接过杯子,将杯中水一饮而尽,解了解渴。 “我不叫恩人,我叫颜楚。” “嗯,颜楚。” 他又是笑。 将杯子又递给他,不去看他将杯子放回原处的动作。 天地朦胧,四处都蔓延着一股水气,美是美矣,如果肚子不饿,倒是不介意细细欣赏一番。 无论如何,空着肚子也还是要做一件事,“谢谢。” “我以为你忘的是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想了想,才觉悟过来,“嗯——” “莫依落?” “……”这是个问句,突然意识到也许她和那四人的对话全部都被这人听了去,却是偏偏等到她坠崖的一刻才伸出援手,为什么? 还有,那也算是个偏僻地方,不应该会有人闲来没事跑到那去看风景,若是凑巧未免也太儿戏了一点。 “嗯。”也便不打算隐瞒,反正命在他手里。 “我猜你也是。”颜楚很满意她的答复,又有点可惜的轻呼一口气,“原本还打算看你骑马的样子呢,”又是笑笑,“你那个时候样子很好看。” “……”他知道自己在解马绳?不过也没关系,对她没有影响。主要是姚果儿发现自己理解不了他的思维模式,愣了一下,“那现在呢?” 挺认真的想了想,“我比较喜欢你眼里闪光的样子。” 这时代的人男未婚女未嫁可以随随便便说喜欢二字吗? 没来得及应话,颜楚又继续开口,“你不怕死吗?” “怕。” “那为什么会笑?” 哦,跌下来时那个笑容。难道她要告诉他,是自己觉得荒唐,还是告诉他是在期待下一次穿越?决定再撒个谎,“也许预感到会有你搭救吧。”说是谎话,却也可以当真。 颜楚有点疑惑的蹙眉,但仍是在笑着,“为什么?我之前没打算救你。” 呃……难不成还是她自作聪明?勉强再笑笑,“一样。”反正最后还是救了她—— 不甘心! 忍不住再问,“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没有笑,你就不会相救?” “嗯。” 没有一点迟疑。姚果儿看得出他说的是真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为什么我笑你就会救?” 随性的盘腿坐下,与她直视,眼睛晶晶亮,“怎么,你没预感到吗?” 长呼一口气,艰难的扯扯嘴唇,想求证,“你救我是想问我笑的原因?” “无所谓了,你又不会说真话。” “……” 由始至终,颜楚的笑容没有减弱半分。 强制稳住不顺畅的呼吸,“那你岂不是很不划算?”努力淡笑着开口。 她姚果儿今天算是见识到高手了。 “就当你运气。”颜楚笑得春风和煦。 “所以呢?”姚果儿似笑非笑地眯眯眼,突然有冲动想一把扯去眼前人的笑容,“我们就应该在这里淋雨?” 雨渐渐的大了起来,肆无忌惮的在她脸上跳跃着,融汇成一道道水痕,顺着脸颊往下流。整个身子已是湿答答的了,一屡刘海终究没有支持住,从头上搭拉下来。 颜楚却是丝毫不介意雨势。耸耸肩,以笑作答。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如此往复好几次,才定下心来。没事,不过是个人而已。 缓缓地抹去脸上的雨水,还是想知道他出现的原因,“为什么会在山上?” “路过。” “你知道我不会相信。” “无所谓。” 忍。 忍字头上一把刀。 如果她手里有一把刀她便不会忍,鞭子也可以。 脑子还在运转,醒的时候衣服还没怎么湿,认定上筏的时间不长,“为什么要上这竹筏?” “几根竹子两条绳子,好玩。” ——“真不好玩。”她便忆起。 猜测他认为的不好玩,便是见不着她骑马,被胖子搅了兴。 “颜楚——” 已没了什么耐性,相信他能明白话中的含义——她要上岸。 怎么都好,起码要先找回柳非。唉……他还是单纯了点。 见她思虑的样子,知道能令她烦恼的事情并不多。淡笑着开口,“在想着那个小兄弟?” 一惊,惊异他的洞察力。“你知道?” “他这会应该在找你。” “废话!” 灵光一现,瞪大眼睛,浑身无力的哼笑,“你一直跟着我们?”不然他不会知道柳非的存在。 “嗯。” 翻了个白眼,雨水流进眼睛里了。 “为什么不阻止他?好玩?”再抹了一把脸——笑脸盈盈,仿佛在问着一个事不关己的人。只有自己明白心里的波涛澎湃。 颜楚笑着看着她的脸,兴致高昂,“你这个样子很美。” 美个鬼,不要告诉她她现在这个样子是什么出水芙蓉,顶多是一个还算漂亮的落汤鸡。倒是颜楚,雨水没有狼狈他的模样,兴许是因为他眼中的自得与安定。 甜而不腻地再唤,“颜楚。”他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雨水自是影响不了颜楚的心情,他右手枕着大腿撑起下巴,轻微的倾斜了身子,就着那个角度看向姚果儿,算是大发慈悲,正面回答她,“年轻人,该长点见识的。” “柳非是个聪明人。”阻止他不代表他学不到东西。过程忽略,反正她现在没事就行了,只是怕那小子内疚。 “不够深刻。” 所以,他跟着他们,看着柳非被引开,再跟着马车上山,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直到最后仍是有打算不救? “你以前认识我?” 摇头,笑。 她比他笑得更甜,“那么你为何相跟?” “无聊。” “你从茶寮那里开始跟的?” “聪明。” “你知道我被下了毒?” “基本上,那个叫做玄英草,让人晕而不倒。” 切,掉下来之后她还不是倒了过去?还倒了一天一夜。“你会医术?” “不会。” “药效只有一天?” “不是。” “那——” “你现在冷吗?” “还好。” 这回笑得有点高深莫测。 挑挑眉,立即领悟。 难怪,她不觉得冷,“你的药丸效果还可以。”应该是吧,反正这古代灵丹妙药多着,一个高手身边有一两颗不算新闻。只是没想倒他还真履行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宗旨。 颜楚还是笑,没有否认她的话,算是默认。 “也对,淋淋雨,看看药效如何。物尽其用,在理。”姚果儿也是笑,“所以,多久可以看出功效,嗯?” 这雨时儿大时儿小,不像初始的烟雨濛濛,多多少少有点激流。而他们,一直随着这浅浅的波涛不知流向何处。 先不说这竹筏上没有可以遮挡的东西,连最基本的撑杆之类的物体也没有。整个竹筏,除了他们两个不能称之为物体,就只剩下那个杯子了,连最初握在颜楚手中的树叶也早已经飘得无影无踪。 想上岸全凭天意,兴许下一刻竹筏会撞上岸。 当然,某人武功高强,河面不会太宽,什么草上飞,蜻蜓点水之类的飞过去就好了,让她自生自灭她也说不得什么。 “你是在生气吗?” “嗯。” “我猜也是。” “聪明。” 颜楚将身子压得更低,笑得更深了。 “莫依落。” “说话。” “你这个样子,还是很好看。” “……”姚果儿将满脸的雨水又是一抹,“哦?谢谢。” 15 15.解决温饱 “少爷有烦恼的事?”女孩好奇的瞧瞧他家少爷手中的字条,打从刚才开始,少爷就一直在思考着什么,也不说话,让她多少有点不习惯。 唉……平时老嫌他说话毒,而今他不说话又让她心戚戚然,恼了下自己的多事,推开了窗户,希望能引起她家少爷的注意。 “这场雨会下到什么时候啊少爷?你倒是说说话啊!” 南宫逸慢慢的捻紧了字条,美丽的眼睛眯了眯,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他的思索。这才看向噪舌的丫头,用一惯的口吻说到,“映彩,你很吵。” 苏映彩轻盈的蹿到他身边,做了个鬼脸,轻哼了一句,又开口问,“少爷,上面写的是什么?庄里发生什么事了?”真奇怪少爷这些天为什么老是和人飞鸽传书。 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映彩是娘之前收的丫头,天性聪颖,只是不怕他,娘走了之后便一直跟在他身边。 她基本上能掌握所有的药材功效,有些不想医治的人,他倒是不介意丢给她去当实验品,几年下来,她的医术也大有进步。 若不是有他娘的免死金牌在手,他是绝不允许身边跟着个麻烦精。 早两个月佳岄山那边出了些奇珍异草,便吩咐映彩去采,完成任务后不待他吩咐便自作主张的跑了过来。 继续唧唧喳喳的在耳边吵个不停,烦不胜烦。 “没记错的,你不过是个丫头,逾举了。” 苏映彩哦了一声,知道少爷不想说的事是不会说的,虽然还是很好奇,但命还是来得更重要些。 “对了少爷,柳小姐请你过去。” “她命不久矣还是身有顽疾?” “少爷,你这话让柳小姐听到了她又会发脾气了。” “与我何干?”南宫逸慢慢揉捏着手中的小纸团,直到再也看不出那曾经是一张字条,扯出一抹阴柔的笑容,“映彩,你可以滚出去了。” 啊?又要她独自去面对柳小姐啊?委屈的嘟起嘴,少爷什么都不跟她说,人家谁谁谁还有那个那个都肯将心里话跟丫鬟讲。 才出门口,又想起了什么,开口,“少爷,算算时间也不早了,该起程去鸾凤山了。” 唉……少爷这回都懒得理她了,为什么她这么可怜? 不过真的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少爷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的表情深思过了。 莫依落,不知道是第几次想起了这个名字。眯起眼睛慢慢地踱到窗前看着雨,之前按两人出门的方向来看,他料想是去鸾凤山。 柳非的功夫他信得过,莫依落也并没有被废去武功,便只是差人在沿途的城镇布下眼线,但却是他疏忽了,莫依落—— 失踪了。 一直在玩味她去鸾凤山的意图,难不成是别有意味? 她这次醒来有很多东西都让他琢磨不清她确实是莫依落不假,但处处表现出来的却又不像。 不可否认,她让他越来越感兴趣。 此时门突然被推开了,柳家娇艳的小姐气势鼎盛的站在门口。 南宫逸眼睛一眯,似笑非笑的直接略过她,看向苏映彩。后者连连摆手,示意她是不知情者,希望他明察秋毫,不要随便迁怒与她。 南宫逸还没有开口赶人,来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又换上副稍嫌矫情的媚笑,“蓉儿谢南宫公子对二叔的相救之恩。” 南宫逸背手,踱回桌旁坐下,自己斟了杯水,又笑,“我还以为救人不成,轮到些无相干的人来答谢。” 柳蓉笑容隐去,还是忍了下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开口,“南宫逸!我明示暗示了这么多次,为什么不正眼看我一下?我有什么配不上你?多少人求亲我不要!如今你救了我二叔,我嫁给你,你嫌弃什么?” 舍不得他绝美的容颜,邪魅的气息,和逼人的盛气。之有这样的人才配得起她柳蓉。 南宫逸笑得一脸阴邪,却有着极致的魅力,教人禁不住跌进他深邃迷人的双瞳中。 配得上?脑袋中霎时间闪过一抹淡定的柔笑,讽刺的否定了这一想法。仍没有正面回答柳大小姐的话,目光还是看着映彩。 “映彩,这次去佳岄山,我特地吩咐你采的那株草,叫什么?” 苏映彩脑袋瓜子一转悠,特地?“哦,是魔芷。” “说说看——”南宫逸淡淡的抿了一唇,扬起个笑容,“是什么样的功效?” “少爷你真会开玩笑,哪是什么功效,明明是毒草。腐蚀性大着呢!采的不好很容易死人的!少爷也只有你这么狠心叫我这个可怜的小丫头去采。” 忽略她的抱怨,“配置出来的毒又如何?” “少爷你考到我了,我怎么知道?怎么采魔芷的办法还是你教的!” “配置出来的毒——”慢慢的抬起眼眸对上柳蓉的,笑得更加魅力,不禁叫柳蓉看得呆了,“会让一张标致的脸蛋由表层开始腐烂,一天一点,直到完全看不出模样为止。你说,是不是很让人着迷?” 柳蓉一个激灵,有点颤抖,但骨子里的傲气又迫使她对上他,“南宫逸,你不敢!” 南宫逸手慢慢放进杯中,沾了滴水,顺指一弹,柳蓉立马叫痛,额前一像是点了颗朱砂,无碍于她的美。 瞪着胆敢伤她的南宫逸,随即又被他眼眸中的笑看得她又是禁不住的颤抖。“你——”还是怕了。 “蓉儿——”叫得那个邪恶,“要不留痕迹让你二叔安详死去的办法有很多,要试试看吗?我不介意娶了你,一起探讨。” “你——” “魔芷的毒性也只是听闻,还是得找个人试试。”像是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整个人却是镀上一层光辉,美得勾人。 一连几个“你——”字都说不下去,他说得是真的,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柳蓉的额前痛得难受,不过是一滴水。想到这里她抖得更加厉害,而那个丫头却是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置之事外的看着这一切。 柳蓉突然觉得这一家子都没有一个正常人,难怪能养出莫依落那么个声名狼藉的大魔女。 咬咬牙,狼狈的夺门而出。 ——————————分割—————————— 雨停了。 在雨中和颜楚僵持了一小会,雨便曳然而止,像眼前的男人一样捉摸不定。 颜楚再盯了她好一会儿,仿佛看够了才开口,“气沉丹田,试试运气。” “我以为我已经在运气了。”姚果儿瞥了他一眼,心里有点不顺,早些他不是说了——就当你运气。 情绪被这家伙惹得有点高亢,姚果儿很想不搭理他,但他那肆无忌惮的目光就像是微波炉,烘着高温,看得她不自在,有点反常,她承认。 也许是从山崖坠下来时体会到了蹦极的感觉,失重的感觉有点刺激也当然让人害怕。 古代大部分建筑就两层左右,还有许多平房,高也就三四层,所以会一点轻功的人自以为了不起的飞来飞去,切,美国世贸中心的双子星大厦早就被人轰掉了,不然叫这些人去那两栋楼之间试试看,免得老是那么拽。 好儿说少爷曾经说过她武功未被废,这男人是看出来了。可惜没有用,就像是给一个电脑盲一部高配置的电脑——仍是浪费。 颜楚笑意更深,“跟你相处很好玩。” “哦。”可是她不好玩。 他又笑笑地握住她的手腕,可惜他手心过大,逾了界,几乎是握住了她整个手掌。 而今她体温偏高,他的手掌也是过分的灼热,滚烫滚烫的,姚果儿被突然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了丝窘意,脸上竟飘上了一抹红晕,抽了抽手,未果。 大概是药效未过,连呼吸也有点紊乱。 怕是被他之前肆无忌惮的目光看了太久。 姚果儿定了定神,笑,“这样算不算被你轻薄?” 话音未落便感觉到了一股热流从他手中传入她体内,又发觉自己体内也有股气流迅速与之相应,两股气流手牵着手开始在她体内游走。 她真的感觉到了,这种感觉非常新鲜,连姚果儿也想学颜楚一句——好玩。 随即她的身体连带着衣服都开始发热,若不是江面上还是很大的雾气,应该还可以看到一股水汽从她身上蒸发出来。 衣服渐渐的干了。 他还是有点良心的。 姚果儿也想自己去捕捉那股气体,却是不知道从何下手,正待思考,颜楚已经是收回了手。 抬头看向他正想讨教,颜楚突然笑着帮她理了理额前的刘海,又出奇不意的摸上她的脸颊,笑道,“这样才算轻薄。” 姚果儿反应快得连自己也没想到,已是一巴掌扇向他满是笑意的脸,连带“啪”的一声响。 照理他是个高手,可颜楚不知是躲不过还是没有躲,扎扎实实地挨了这一巴掌,笑容仍是未减半分,“这个就不算了。” 便起身,又移到竹筏的前头,哼起不知名的小调,心情很好的样子。 手发麻。 耶?她以前再生气也不会想到动用武力的,愣了愣,她是不是犯错误了? 她真是是尽力打了下去,照她在山庄里可以推倒那陈物柜的力气来看,说不痛那是不可能的,在力的相互作用下,她还后悔自己用力过度了。 此后便是一直的沉默,倒不若和那个北堂景昊一起来得沉闷。 小小微微的浪有时候会撞上竹筏,撞得前方的类似杯子的器皿东摇西摆,却是顽强的立着不倒。早已经盛满了水,泻了出来,又淌了些回去,半空在那里,水儿晃荡。 这一巴掌还是解了点气的,虽然好像对某人没影响。姚果儿便也笑了,调节了一下姿势,既是如此,便好好的欣赏这两岸的景色罢。 起码老天还是眷顾,已经不再下雨了。 夜色渐渐偏黑,人已经饿得发慌。 大概又是良心发现,颜楚挑了挑眉,高高兴兴的回过头来,感觉一副和她很熟的样子。“闻到没有?果香。”也不理会她淡淡的样子,“来,我带你进食。” “好。”倒想看看他们要如何上岸。 颜楚纵身飞起,飞起来的样子非常洒脱,英气十足。黄昏里看不清他的模样,仍是给人很亲切的样子,虽然事实上他也一直笑得温和得无懈可击,仍是让姚果儿感觉怪异。 没错,怪异。 说不得他的笑容假,姚果儿自诩识人无数,他的笑容温暖得找不到一丝寒意,也找不到一丝算计,甚至可以说是最单纯的笑容。 他的反应,似乎全是他最真切的回复。 可是这么真切的笑容——说不得讨厌也说不得害怕,只是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颜楚飞向河面,一踏到水面又立即借力折回,叫姚果儿叹为观止。脚只是轻轻往竹筏上一踢,这竹筏连带着她便胜过河水的阻力,飞般的冲向岸边。颜楚轻松一笑,又轻轻一跃,潇洒的落在竹筏上面。 才一撞上岸,他又一把将她带过自个的身边,没让她撞着,落地满分。 落地后脱离了他的臂膀,理了理云鬓,轻咳了一声,示意他快点。 真的饿死了。 但她仍没有闻到什么果香。 颜楚笑意更浓,“背你还是抱你?” “……”姚果儿假笑,她才不要选。行了个礼,“劳烦公……”他装扮也是朴实无华,不像个公子,倒像个游侠,还是不需要客气,“嗯——其实你可以直接采回来,带着我更累赘。” “这样啊——”他颇为可惜,又是笑,“我不习惯摘着走……” “背。”截断他的话,坚定的开口。肚子最大。 眼神清亮。 最后还是很没有气节的趴上了他的背,他的背宽厚温热,贴着的感觉有点不自然。姚果儿歪着头思询了一小会,最后的结论还是他是个怪人。 长得不怎么样的怪人。 颜楚背着她穿越在林间,偶尔有些水珠会溅到她的脸上,不过没震着,稳稳的。果然不一会儿,姚果儿见着了传闻中的果林。 一个个斗大的果子挂在树上,果香混合着泥土雨水的清新,诱人万分。不过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模样。 颜楚便将她放下在一颗树上——并不是果树,就流星般穿梭在各个树间。树干凉凉的湿湿的,不大舒服,也不怕她摔着,大概是想着摔不死她。 不一会儿林间传来了狗吠,也对,应该是有人看的。 狗叫声此起彼伏,看来不只一只,听得姚果儿的心惊惊的,据她所知这些看果林的狗都是凶巴巴的,这狗不同人,你跟它是说不得道理的。 才想着,一个果子重重的砸向她,姚果儿险险的接住,差点被砸下树去。 黑暗中摸了摸,又细细看看,原来是梨。 丢向她的梨一个接一个,都扔得很准,没砸着她的头之类的,他若是跑去打篮球也应该是个高手。姚果儿怕砸坏了梨,都小心的接着。渐渐的梨多了,搂了个满怀。 但此时狗吠声也近了,随后是人声。毕竟还是做了亏心事,她生平虽也说过些谎话,但大多都无伤大雅,这样多少算是偷东西,姚果儿竟有了一丝心虚,郁闷…… 可手里的梨还是搂得紧紧的。 “汪汪!汪汪!呜——汪!”一只狗不知何时已经跑到她所在的树下,冲着她狂吠。 呜……真正的偷梨贼还在那边乱蹿,冲她吠有什么意义啊?姚果儿多少有点吓着,一只梨没看紧跌了下去,狗吠得更加大声了,甚至还一跃跳起,想咬她,见不成功,便立起靠在树上,仇视着无辜的她,凶狠的吠。 “颜楚……”轻轻的唤起这个名字,和着狗叫声,又不敢叫得太大声,怕激发了狗的潜力。这些树其实都不大高,但狗也还够不着就对了。 颜楚局外人一般兴致勃勃的出现,也轻声回应了她一句,“快走。”便飞跃到她所在的树上,一把将她横抱在怀里,连带着那些梨。 又开始飞奔。 其实以他的武功大可不必做出逃走的样子,看来又是贪玩。 狗声人声都远了,姚果儿才定了定。 这回人被他严严实实地抱在怀里,他的呼吸热热的,一直抚着她的脸,感觉那么近。姚果儿又不自觉的呼吸紧了紧,仍是不习惯和别人这么近距离接触。 又小心的搂紧了梨,怕掉下去白忙活了一场。 没关系,告诉自己,对方不是个正常人,用不着用正常男女的相处模式来约束他,想开点就好了。 回到了竹筏的地方,河面反射了一点清幽的光,仍勉强能看得清些东西。 对于颜楚用内力将几枝树枝的水气逼出,还有办法让它们着起火的行为已经不再会惊叹了。 反正他是高手。 便垫了几片树叶,坐在了火堆旁。 简单的擦了擦梨,便是大口大口的咬起来。但还不至于大失形象的地步。 “我之前行的路,前方哪里最热闹?”一边吃,一边还是打听起自己关心的问题。 “鸾凤山。” “何事?” “聚会。” 姚果儿点了点头,心里想着柳非的事。 “想一个找到你,有什么办法?” 颜楚理会,笑,“用最快的方法让天下人尽知,他也便知。” “水路能去吗?” “可以。” “竹筏上备些食物。”姚果儿淡淡的开口,细细嚼着口中的梨。颜楚选梨的本事倒高,个个核小水多,清甜清甜的,嫩白嫩白的,味道很是不错。 暂时忘记刚才毫无形象的行为,吃了这个还是不饱,又拿起了第四个。 颜楚透过火光看向她,“好。” 雨后的河面水流还是有些急。虫儿在耳边不停的叫,月光在云层里透出一点点又回去,飘忽着,跳跃着,静得吓人,也吵得吓人。 虫儿鸣叫,青蛙也跟着呱呱的吵,热闹的很。 火花烧得不旺,忽明忽暗的看不清楚颜楚的模样,却映得那眼眸非一般的明亮。 将手中的梨核和其他的一起堆放整齐,扁了扁嘴,口中残留着甜丝丝的蜜汁味。 也想祥装对天地间的吵闹充耳不闻,可惜她也不过是个女孩子——“坐过来一点。” 颜楚笑得月朗风清,“害怕?” “嗯。”随意拣起一枝条拨了拨火,扬起头,“不行?” “行。” “你靠着树,不要动。” 颜楚神采飞扬,“何事?” “轻薄你。” 便大方的靠上他的肩膀,在这样的环境里睡觉,不找个相对舒服点的姿势,怎么对得起自己? 她是现代人,不兴男女授受不亲这一套。 “颜楚——” “嗯?” “……没事。”不知为何,她相信他。 16 16.被捕 一夜倒也相安无事。 通常有果林的附近一般都有城镇,颜楚答应她的事总算是能做到,买了些干粮备在竹筏上。 不知道为何,她还觉得这种事是难为了颜楚,怪事。 总而言之,竹筏较之马车还是舒服了太多。 姚果儿发现,越往那个鸾凤山走,城镇就越来越多了,人气也更旺了。这样水路走一走,陆路停一停,走走停停一晃就是□□天。 其实对时间已经没有什么概念了,只是每天勉强在心里算算日子,和颜楚也相处了这几天。 这些日子多少还是认识了颜楚,但说像个孩子也是不正确的,他有时的处世方式非常成熟,连姚果儿也自愧不如。 颜楚对任何事都非常有自信,笑容总是挂在唇边,但颜楚不笑的时候就是发呆。 诡异得很,一句话也不说,眼神离散,双瞳找不到焦距,也不知看着哪里。 他发呆的时候非常入神,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没有人能走得进去。呆呆的样子,倒不觉得傻。 姚果儿当然不觉得自己可以走进去,只能以局外人的身份旁观。 毕竟是陌生人,思前想后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反正,他发呆一阵,微微察觉到她的注视,便会天真无邪诚恳万分的笑着,仍继续说一些欠扁的话,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发过呆的样子。 只是这样的时候并不多。 怪异。 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让姚果儿如此难懂。 孩童般的笑容,再加上后来发现的发呆状态,还有一身绝世武功。 呃……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了。 算是明哲保身。 虽然每次上岸都会寻些客栈洗刷清洁一番,可姚果儿仍是邋邋遢遢的模样,连自己觉得惨不忍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耐过来的。 不过出门在外,很多东西都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随遇而安,顺水行舟。 已经可以感受到鸾凤山的氛围了。 说是山,但其实是以其为中心,扩展开去的城镇,熙熙攘攘的,各界商旅往来交集,整一个商业中心的模样。 鸾凤山最出名的,是鸾凤楼。 鸾凤楼是天下一大楼,这次的聚会就是选址此处。 至于聚会——应该就是三庄聚首罢,唉……早该想到柳非带她去的就是那里,毕竟南宫逸也跑去凑热闹了。 不过还真的不想见到那个物体。 依好儿的说法,这三庄聚首不过是例行的,形式上的聚会。 五年为期,各方相聚。 想一想,虽然柳非没说她也没问,那个叫北堂的,和她在路上相碰,也大概是来参加这场盛宴。 唤得句公子,样子还能称之为张狂霸气的,八成就是另外两个什么庄的人。 还是想逃啊。 可也不能丢了个人就这么回去吧,一来她不识路,没有盘缠,二来那个庄里头老老少少大大小小男男女女肯定都会认定是她故意的,她日子只怕更不好过。 硬着头皮上吧。 走到鸾凤山范围以内的地方的时候,颜楚突然又发神经不肯走了,说是不喜欢。 于是,相处也算是到此为止了,基本上能称之为萍水相逢。 “谢了。”告别之时,礼还是不能少,人却没有动。 颜楚笑,“确定就这样走?” “就等你这句话了。”姚果儿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走,右手心摊开,意思表示得很明显——她没有盘缠。 颜楚当然不会不懂,从身上抽出一叠银票,也没数全部给了她。 姚果儿愣了一下,只是从中抽了一张,不过不知道是她运气还是倒霉,上面写着一千的字样,反正她还看得懂。 虽说她现在的婆家是个有钱人家,她也是堂堂的大小姐,欠着也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这数目还是太大了些。 先是将其他的推了回去,琢磨着要怎么去换张面额小一点的。 颜楚却是清爽的笑开了,笑容仿似这河面上的一缕清风,还是看得人心宁气爽,没给她机会再开口,“我们会见面的。”顺便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下,笑嘻嘻的纵身而起。 刚才她已踏上岸,颜楚立于竹筏之上,这一纵身,竟是让这陪伴他们这些天的交通工具支离开来,十几条竹竿顺着河面一直向下流去。 还学人毁尸灭迹呢。 缓缓地摸上自己的脸,火气从脚底一直燃烧上了心头。 但某人却已经消失了。 应了那句话,来无影去无踪。 死人颜楚! 孤身一人的姚果儿有了一种危机感,真的只剩下她一人了啊。 还有整张的一千两银票。 如果在半年前告诉她,她会穿着同一件衣服将近半个月,她肯定会嗤之以鼻当笑话听,顶多再奉上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而今,她终于做到了,颜楚的推波助澜,让她超越了极限,实现了零的突破…… 不过,一切皆有终点,姚果儿要惋惜的告诉大家,她还是要换件衣服了。 不过拿一千两去买件衣服,姑且不论这年代的物价如何,肯定会吓坏了人,极其愚蠢。颜楚笨到没有留些碎银给她,总之由上天看着办吧。 反正她走进这城里还没被人当乞丐看,实属万幸。 转悠了一圈,在一间从气派架势招牌装潢以及人流来看都数一数二的酒楼旁边停了下来。 走进去应该不会被人赶吧。 满春酒楼,嗯,就是这里了。 去这些有保障有声誉的地方,也便相当与买了份保险,到时钱一亮出来,不用她开口,那些见多识广的掌柜自然会帮她找一千个理由来解释她的衣衫褴褛。 “客官一人?” 左右看了看,“好像是。”多余。 店面还真是大,不过在这地方呆久了,见多了贵客,多多少少会带些市侩的眼神看人。连笑容都懒得给她一个,拽。 可能还是受了点教育,没有撕开脸,微微侧了侧身子,挡住了她向前的脚步。但还是正眼都没有瞧她一眼,一边还能回头跟些衣冠整齐的客人打招呼。又很勉强的开口,“客官,里面的东西你不一定负担的起。” 有点讽刺的想起,有很多大百货公司高档的餐厅之类的还明文规定衣冠不整者不得入内。好在这门口还没摆着这样的牌子,她是来买服务的。 怪不得人势利。 “也不一定负担不起。”姚果儿淡淡的开口,她现在还不至于蓬头垢面,脸也干干净净的,只是这麻布衣服惹的祸,但脏的地方她都有用水搓了干净,吹着河面上的风,也没见着流汗。 所以她才能够忍受至今。 所以这人才没有直接赶她走。 “客官——”皱眉,想着这人怎么这么不受教。 姚果儿声音微微上扬,恰好给旁边的人听见了,“若是说招呼不起我,直说了,我马上走。不过这满春酒楼也不过如此,枉费我慕名而来。” “哼,还不信招呼不起你!那客官,里边请——” 倒是有点火气,不过性子也不会太差,对这酒楼的印象还是不错。 “谢了。”姚果儿笑对上这人的眼,学着些江湖人士,背起手迈起方步走了进去。 风儿抚过,料不到,乡妇竟是妙人儿。 进到里面,才发现这里环境不俗,还颇有点大气的味道,看来吃得下这一千两。楼里楼,三层高,层与层之间,又隔了一段距离,看起来亮堂舒服。 人声鼎沸。 旁边卷帘掩住了一个别间,姚果儿此时财大自然气粗,自个走了过去,坐下,打算先填饱了肚子再打听其他。 一个穿得鲜亮些的男人自她入门就注意到了她,随即尾随而入,他先是礼貌的行了个礼,挂上招牌的笑容,没有赶人。“客官用膳?” 在这满春酒楼几度春秋,刘清看人还是有点眼光的,这世上卧虎藏龙,连乞儿也不能小窥了他。况且最近城里办大事,多了不少人气,什么人都有。 这女子气质不凡,自信满满,这模样也是一等一的美丽,难免是个有身份的人,自是要好好招待。 “嗯,用膳。不过也找人帮忙办件事。”这酒楼声势浩大,应该不乏跑腿的。 “客官请说。” “去城内最大的布行帮手扯两块布做两件衣裳,款式就由贵楼的人看着办,时间快就行了。” 刘清领会,微笑点头,“那客官想吃些什么?” “还是看着办。” “客官可还有吩咐?” 又有小二走来,帮她斟了杯茶,退下,仍是不停的回头偷偷瞄她。姚果儿端起茶杯,定了定,“贵楼能否住栈?” “可以。” 还怕只是单纯的酒楼呢,“那就再帮我定间上房。” “这是自然。”然后一旁站定。 姚果儿冲着茶杯轻轻吹了吹,尝了一小口,还颇为闲情逸致的看了看外边。拿出了银票,交到了他的手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说了,她还有点看人的本事。 “帮我兑散了它,一百两换成银子,其余的换成银票。办好了事,我自有打赏。” 刘清接过银票,眼神变了一变,然后神情淡定的又行了个礼,“那么客官在此稍候,我即刻差人去办。” 嗯,处事不惊,是见过大世面的。 但事实却出乎了姚果儿的意料,没有等到衣服,没有等到银票,连最基本的饭菜都没有等到,倒是等来了一群人。 这些人统一服装,不像官府中人,每个人神情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手里都握了把剑。 为首的人衣服颜色有点不一样,一身正气,一见到她,什么话也没说,稍微动了动脖子,算是下达了指令,然后她就被那些训练有素的人捆了起来。 “等等,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带走。” 无语的唇角抽搐,姚果儿发誓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有将她逼疯的可能性。 瞧了眼旁边站着的刚才那个听从她吩咐的男人,顿时明白是一千两惹的祸,冲他笑了一笑,算是自己看错人了。 不过事情绝对不像看到的这么简单。 “走去哪里?” “……” 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切,了不起。不过有必要绑这么紧吗?她现在怎么看都是个一等良民的模样,难不成又有人认出她是莫依落? 不可能! 姚果儿便在这人来人往的酒楼里,众目睽睽之下,招摇过市的被带走了。 狗屎。 鸾凤楼大厅的墙上雕着只栩栩如生的大凤凰,整个大厅辉煌灿烂,入目之处无不磅礴大气。 大厅之上的主人座上,却坐着个娇小的人儿,只被坐了三分,却是稳稳当当,也没有不称之处。 “北堂公子也歇息了三天,觉得我这鸾凤楼的招呼可还和心意?” 此人剑眉英挺,目若朗星,神采张扬而又内敛,浑身散发着教人不可忽视的傲气,薄唇仍是紧闭,一身青色长袍,不是北堂景昊是谁? “童楼主客气。” 童如玉握了握拳,看不出他有一丝“你客气了”的模样来。 她长得不算顶美,却十分耐看,别有一番味道。眉宇间透着些男子的英气,身材却是分外的娇小。 虽然是这次聚会的承办者,但童如玉却是一点也不想这么做,要不是这鸾凤楼有着传女不传男的规定,而又刚好传到了她的头上来,她早就丢给哥哥们,和君楼游山玩水去了,那需要理会这么多无聊事? 要不是君楼说她还是需要来见见客人,她还真不想来搭理这些人。 不过见惯了君楼那坯子模样,见到这么正经的人还真有点不习惯,不想过多纠缠,哪怕人是刚刚才请到的,已动了念头赶人。 “那么北堂公子……” “楼主!楼主!刚才城里头来了消息,说是偷我钱财的人终于浮上来了,现在人已经送上山了,就快到了门口!楼主给老夫做主啊!” 门口一个人急匆匆的闯了进来,也不待通传,打断了童如玉的话端。 童如玉很想发火,不过毕竟有客人在场,又背着楼主这个身份,眯着眼睛咳了一下,意思意思冲北堂景昊笑笑。 “抓到了?” “正送上来。” “我自会给你一个说法。” 17 17.被审 童如玉真的不想理这么多,但偏偏这钱有财刚好和她仙游的爹爹刚好相识一场,算是有点关系;另一方面性子跟他名字一模一样,掉到钱眼里去了,爱财如命,丢了二万两就哭爹喊妈的赶到鸾凤山来求她做主。 鸾凤楼虽说一直协调着各方的关系,在这片地头也几乎可以说充当了官府的地位,众人有事也习惯了找它们。 不过仗着这点关系,二万两都要她这个楼主亲自出面,她这个楼主也当得太没意思了。 北堂景昊闻言站了起来,挺拔的身躯竟是高出钱有财半个肩膀,气宇轩昂的模样,惊煞了立在门旁伺候的小丫头们。 “不打搅了。” 也不等童如玉开口,就迈开步子,离了座。 童如玉见楼主做得她这么窝囊,让客人爬了上头,本身脾性就不怎么好的她正待发作,但一想对方是个不大好惹的人,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那就不送了。”语气已是有点冲。 郑予此时恰巧从门外进来,见他主子动身,倾身上前,附耳低语了一番。北堂景昊一听,朗目若有所思的一眨,又转回身去重新坐下。 郑予像是料到,跟在身后,待主子坐定,又绕至他身后,也是沉默不语。 这两主仆搞什么鬼! 她童如玉性子不好可是众所皆知的,真惹火了她,谁也不好过! 又握了握拳,还以为自己被那个坯子已经锻炼得能百忍成钢了呢!修炼还是不到家!只当是完全看不到那个北堂公子的所作所为,小脑袋瞥向欣喜若狂的钱有财。 “钱老爷,你也坐下。” “是,是!”钱有财一想到钱可以回来就兴奋得心都快蹦了出来,又恨不得撕了那偷钱人,将那人千刀万剐好泄心头之恨! 哼,哪有人将自己的银票每张上面都做了记号?他都不嫌烦吗? 这鸾凤山头附近十几个城镇有哪个不知道不能去碰钱有财的钱? 一来他家财万贯,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二来他怎么说也和她鸾凤楼有点关系,谁敢惹?三来,那家里大大小小养了十几条狼狗,还有几个所谓的江湖侠客蹭吃蹭穿换取那家产的安全。第四,放钱的那个地方,布满了机关。 敢去钱府偷钱而且还有本事偷到手,并且没有惊动到任何人任何狗,连机关都是完好无损的,这贼人不仅大胆还本事非凡。 棘手。 况且,这贼人还是出奇的怪异,白花花的银两黄金一锭一锭的完好如初,暗格里的几十万两银票也不过动了两万。倒是取走了睡梦中钱府老爷的钱袋,要了些碎银。 所以钱老爷银票上的记号早在他哭着求助的那天就已经画成了画像,记在了各大酒楼,银号,布行等一切用得了银票地方的老板们的心里,只等贼人上钩了。 无论如何,既是盗者,盗便会用。 难不成学这钱老头一样放在家里珍藏? 倒是钱老头这个癖好帮忙不少,好像他早已料到了丢钱这一天。 不过,如此高手,又怎么会乖乖就擒,这么轻易的就被押上山? 心里已是产生了些怀疑。 姚果儿的手背被反绑在身后已是发酸,但她也不再打算去说服这群木头们,根本就是对牛弹琴,无用功罢了。 当犯人还有马车坐,也算是对得住她了,摇摇晃晃的大约是出了城里,人声稀薄了下来,最后只剩下了虫鸣鸟语。 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感觉上过了许久,肚子又饿了起来,这些日子她都没怎么吃饱,以后见到些在减肥事业中奋斗的人们,一定要为他们欢呼一番,容易吗? 被带下车之后就看到是往上的层层阶梯,不会太高也不大陡,瞧得见阶梯尽出高耸的大楼,立与这山之中,气势非凡。 四周看看才发现刚才马车已经绕山爬了一半,前半路有车代劳,而今马车撤去,原本的一群人不知何时只剩下三人。 为首的仍是只动了动脖子,后面两人会意,推了她一下,让她前行。 便开始爬楼梯。 猜想这些人大概是见她不反抗放心下来,都撤走了,亦或者已经进入了他们的地盘,所以根本无须担心。 早知道讨教下颜楚怎样为之气沉丹田。 然后一把震开了这绳子,再跃到天上转一个圈,落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看着他们大笑。 只是这绳子颜色略为金色,捆上手只是紧不见得痛,手腕上的触感还颇为细腻,所以她才只觉得酸而已。 还挺人性化的。 身后一人从反方向上山,瞧了一眼驶开的马车,便握着剑小跑步上楼梯,似乎是一种习惯的样子。 姚果儿不过行了两三步,很快被追了上来,此人目不斜视,只是走自己的。为首那个人见到他,退让了一步,还轻轻点头行了个小礼,待那人先行。 那人顿了一下,也微微点头,眼睛便很自然的看了一眼姚果儿,虎目一眯。 郑予! 姚果儿也是即刻认出来人。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这会儿就僵持在原地。 押送的三人神色有异,不过也奉承着沉默是金的处世规则,一言不发。 郑予没有再理会她,竟施展开了轻功三两下消失在眼前。 这人和他主子一样没有礼貌! 真是活见鬼的倒霉!打自她穿了,运气和霉气就围着她转,惊险却又化险为夷是运气,说是解决了,倒霉之事又接踵而来,都快分不清哪桩搭哪桩了。 走上了楼梯,直面雄伟的大楼,正中央搁着块金字牌,由右至左龙飞凤舞的刻着三个大字——鸾凤楼。 脑子有点乱了,竟是牵扯上了南宫逸和北堂景昊,但而后又否决了这一想法。没办法,她认识的人其实并不多。 这次她一踏入人群中就马上又被人绑了,又到底所为何事? 还在胡思乱想中,人已被带进了大堂。并无过多装饰与赘物,空旷中别有一番肃静的味道,行起路来稍有回音。 而后壁上的那只凤凰活灵活现,悄然跃于墙上,美伦美奂。 目光当然先是被那青衣男子所吸引,除去他本身的魅力,唯一的解释就是异性相吸。 一吸过去就后悔了,果然是北堂景昊!早料到郑予在此,他也隔着不远的。此时他堂而惶之的坐于大堂右侧,深邃的眼神打从她进门开始便紧紧锁住她,瞧得她全身不自在。 身后那人不用多问,刚才“逃走”的郑予。 忙将目光转移,灵眸看向正堂中央的女子。第一眼看过去是种英姿飒爽,细看之下又有些小女子的媚态,模样只属中上,所蕴之美值得细细品味。 再来就是那个体态微胖的中年人,面颊又有些憔悴,黑眼圈看得人那个寒啊,眼袋都可装得进甲虫了,看来很久没睡好的样子。此刻又出奇的精神奕奕,那火气熊熊燃烧着,顷刻之间,离她已是数丈之远。 无语望苍天——呃……凤凰好了,怎么,这火气又是冲着她来的? “跪下!” 为首那人先是向座上女子作了个揖,就冲她命令。 呃……她不想,所以也没动。 强烈怀疑他有脖子多动症,又是动了一动,只见旁边的两人将手边的剑在手上熟练的转了个圈,看那架势似乎是想就着剑柄撞她的后小腿,强行令她跪下。 姚果儿察觉到,当下心头一惊,一股受辱的感觉油然而生。也不理会避不避得过,只想躲开,但剑已是快速的由两人的手中滑下,感觉就要撞上,只是时间的问题。 一个茶杯以更快的速度,自青衣处飞出,无息地砸中了一人的手腕处,那人吃痛,或许是中了麻筋,手中之剑竟是哐啷跌地。 茶杯并没有完成任务,又借力弹去了另一人的剑柄处,那人剑身一歪,没有落在姚果儿的腿上。 茶杯便是一声脆响,粉碎于地上,光荣牺牲。 这一幕来得太突然,让两人的脸色大变,为首那人也只来得及做出个拔剑的姿势。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他居然出手帮她? 姚果儿先是狐疑了半刻,小脑袋转不过来。但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基本上北堂景昊肯不嫌脏救人这一点还是让她欣赏的,他应该又是英雄主义泛滥了。 笑了笑,不为其他,只是确信了化险为夷这一说法。 童如玉若是这样都看不出北堂景昊的有心相帮,只恐怕这鸾凤楼要易主了。冲着想拔剑的那个人使了个眼色。才没有好气的开口,“还不再给北堂公子上杯茶?没见到失手打翻了吗?”那“失手”二字还特别强调了一番。 又是心生怀疑,难道这姓北堂的还跟这偷儿有牵扯?虽说不喜欢和这个人相处,但听闻他风评还不错,名声也很好,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即便是认识这贼人也不会帮她才对。 好吧,就算是这女子尚未定罪,跪下受审却是情理中事,莫非是嫌她做错了? 当下细察起堂下的女子来。 恰好对上那女子的甜笑。 哼!这会她气得冒火,被绑着的居然在笑? 只见这堂下女子云鬓凌乱,脸上未抹脂粉,却红晕着双颊。双眸含情,如盈盈秋水,清中带娇,娇中带媚。神情倒是淡定,笑容那么明显的挂在脸上,却也奇异的消了童如玉的一点火气,似乎有种安稳人心的效果。 普通的麻布衣衫已有些许褪色,称得这人儿却是毫不失色。 哼,倒是个美人!若是再稍加装扮,耍两下手段,想要为祸人间,只怕不是件难事。 若果这北堂景昊是被美色迷了心智,她现在立马揪出杜君楼那笨蛋,抠了他的眼睛,罚他认错了这北堂是个人中之龙。 不跪就不跪罢,她本身就不是那种拘于这些规矩的人,调节了一下坐姿,轻仰起头,开始发问。 “你姓甚名谁?” “你到底是谁?还我钱来!” 就在此时,两句话同时响起,后一句更是洪亮七分,震得大堂里一声回响。 便是那钱有财忍耐不住,一拍茶座站了起来,声线中又糅合着三分颤抖,显然是激动万分。 姚果儿察觉到堂上的女子脸色又黯了三分,气色不佳,语气不稳,有种山雨欲来之势,只是觉得有趣。 “说……” “说!你把我的钱藏到哪里去了?!” “你……” “你到底耍的是什么鬼手段?还有没有同谋?” “钱……” “钱是我辛辛苦苦赚回来的,你们这些死贼人,竟敢将那如意算盘打到了我的头上来了!” “闭嘴——” “闭嘴不说话就行了?哼,今天童楼主定会帮我做这个主……” “哐!” 全堂肃静,鸦雀无声—— 童如玉将北堂景昊那一招学以致用,只是眼界还差了点,不过险险擦过钱有财的老脸,也吓他一吓。 掷地有声。 刚才那一幕看得姚果儿目瞪口呆,佩服不已,两人的双簧唱得妙成绝响。瞅见童如玉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下情绪,声震四方—— “你奶奶的!你是楼主还是我是楼主,啊?这是我的地头,将你那臭嘴给我闭紧点!别叫叫嚷嚷的让人心烦!再多嘴一句我他娘的叫人扔你下山喂狼!你这会是质疑我的办事能力还是怎么着?还是楼主之位干脆让给你好了?” 话说童如玉小时候便跟着师父游历江湖,大大咧咧惯了,后来被人找回来接受了好一阵子的再造工程,才能勉强出来撑起场面。这下子全破功了。 那钱有财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只将受气之由又怪罪到姚果儿的身上。 童如玉怒发冲云钗,哪还管得着什么仪态不仪态,也顾不得那老头跟爹爹是旧识,还不信他有本事的找得到她爹来治她!人都去了两年了。又气势汹汹地指着姚果儿—— “你!叫什么名字?” 北堂两主仆仍是该站的没坐着,该坐的没趴下,泰山崩顶而不改其色。而那公子更是连眼眉都没扫下童楼主,还是盯着姚果儿。 对肆无忌惮的目光视若无睹,反正她自穿越后,莫依落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喜欢打量她,好像她是什么奇珍异兽似的。 切,再看她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了! 给人看看又没什么大不了,顺便忽略掉心里一丝丝的紧张,唉……还是想逃。 不过——偷钱啊——原来如此! 颜楚。 两个可能性,一是这根本就是闹剧,摆个乌龙,搞错了。二就是颜楚惹的事,那一千两银票有问题。 颜楚那家伙故意还是无心,不得而知。 想想那满春酒楼的男人变脸色,也不是为了面额,而是因为认出了失窃银票吧。那么,她也不算看错人。 可是这银票和其它的又是什么不同呢?姚果儿又卡在这里想不通透,据说官银就是有特殊记号的,且不论这个老头是不是做官的,连银票也有特殊记号么? 而且,为何失窃的事会让这江湖组织来处理? 皱眉,楼主出面,这数额不小啊! 上齿咬下唇,当即以笑脸迎人,“楼主是询问还是审问?” 童如玉一偏头,冷笑,这女子还真大胆,“询问如何?” “询问自是解了绳子,有请上座,再端来杯茶,慢慢详谈。” 哼!真当她傻的,“审问又如何?” “那就又要请楼主解决小女子的两个问题。” 倒成了她问她答,“说!” “凭的什么?为的什么?” “凭你叫我这一声楼主,凭我是鸾凤楼的主子!”童如玉跨下两步来,“为的是你偷了钱有财两万两银票!” 北堂景昊俊眼一眯。 姚果儿又是笑,“说我偷,凭的什么?为的什么?” 她太过镇定,不似平常偷儿的做贼心虚,也无故作掩饰,双目沉静如水,再加上童如玉早有怀疑,仍是觉得她不像那贼人,否则她也无须等北堂景昊的出手相救。 又下来两步,“凭的,是银票上钱老爷的独门记号,为的,是你拿着那银票出现。”语气竟是沉稳了三分。 姚果儿挪了挪酸痛的手,欠了个身子,娇柔万分的笑开,“小女子莫依落见过楼主。” 18 18.终审,交友? 莫依落?! 童如玉倒是万万没有料到会听到这个名字,立即想到人还没到的南宫逸,都是子翔山庄的人。又想起那个江湖传闻,瞥了一眼传闻中的男主角。 哼,南宫逸也不是好东西,学人拿乔,眼见这聚会即将开始却是迟迟未现身,对眼前的女子也无甚好感。 倒是这莫依落和北堂景昊的关系,称得上是江湖一个大迷,传出来的版本一个接一个。此时他表情没什么大变,探不清虚实,却能为他刚才救人的举动找到个理由,但他不是不喜爱她么? 她可真是莫依落? 据说莫依落是个妖冶之人,武功高脾性烈,以及身后子翔山庄里隐藏的势力,江湖上谁不忌她三分? 几个月前她突然自江湖上消失,这会这般模样出现,又被怀疑为偷窃之人,当下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早就想见识见识这个江湖恶女,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现在的感觉很奇怪,具体又说不上来,火气仍是褪去了一点。 钱有财熊猫眼瞪得大大的,也不计较刚才被骂,全指望了童如玉。 北堂景昊心里有着太多的问号,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柳非人呢?她又为何沦为偷窃之人? 若没记错,莫依落仍是穿着当日的衣服,脸色虽是红润,气色也看起来饱满,却仍看得出风餐露宿后的疲惫。 这些日子,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钱府他也有所耳闻,是江湖上出名的爱钱富商,他也不一定有把握来去无踪,她的身手……可能性不大。 但以莫依落的骄傲,偷窃也应无可能。 那么,她明明武功未废,上次不躲可名为试探,那么这次呢?全然没有打斗的迹象,对付这几人应该不难,又为何束手就擒? 莫依落……越来越让他难懂。 …… 连他自己也没料到会出手帮她,行动似乎先于意识——一别半月,再次见到她,竟是有种陌生的欣喜? 握紧了恣月剑。 姚果儿看着那个楼主的表情,是听说过莫依落的,这也是她说出这个名字的原因。心里有了底。 “请问楼主,即便我用了这失窃银票,是否就可以定我偷窃之罪?” 童如玉低头沉思了一会,站起身朝她走了一步,“钱,从何而来?” 不答?不答就是不可以咯!她也来了个答非所问,“失窃了多少?” 又转移话题?童如玉背起手,终于正面回答,“两万两。” “唉……”幽幽一叹气,“料不到我是这么个蠢材,拿着一千两学着人家自投罗网。”自嘲之后又是笑,“其实楼主还可以走下来点,搜搜我身上还没有其他的。” 为首的那人冲童如玉摇了摇头,上马车之前他已经唤了小丫头搜过。 姚果儿便接着笑,“从头到尾都是你们在说话,说钱是他赚的,说记号是他记的,搜不到钱还说是我偷的。北堂公子——”呃……还在看她,又继续说下去,“你可是看清楚了,这鸾凤楼,断案,可是公平公正——” “剑威!”童如玉打断了她。 “是。” 为首那人会意,马上从里头衣襟里摸出她的那张银票以及之前便放在身上的一张画像,并放在姚果儿眼前。 “将银票那右上角的印号和画上的对比清楚了,可是诓你?” 姚果儿轻轻哼了一声,笑得有点飘忽,“原来都是可以画的啊,还真是一模一样。给满春酒楼的画一张,给商行什么的画一张,银号之类的也可以送去一张,一见到用画有这印号银票的人,就马上将其一举成擒,高招啊。”手臂好酸口好渴。 “唉……我莫依落别的不多,仇人好像不少,用点心,不是说栽赃不到我的。再说了——” 顿了一顿,看向一脸铁青的钱有财,“老爷的爱好我不宜评论,只是说白了,银票存着不用便是废纸一张。我童言无忌的说一句,万一这发行的银号结业了——唉……不好办啊!不过也对,还是可以留个纪念的。” “你——”钱有财又对上童如玉的眼睛,还是不敢再放肆。 他当然不是将这些银票拿来存放,都是打算兑银子或为生意周转的。只是他素来爱钱,喜欢在经手的银票画些东西,一批一个记号,以后若是再见回这些银票,岂不快哉? 虽然担心,却也未料到终究被盗,才匆匆想起这个习性。 不过还好邪门,贼子未动到他的金银,每每想起仍会惊得一身冷汗,晚晚不得安睡。家里已是请了更多的人来看着,只怕贼人回头。再加上童楼主也有派人过去看候,他才敢出门。 居然承认自己惹了不少人?这个笑脸盈盈的女子还真是颠倒了印象中那个红衣妖女的形象。虽然不想承认,倒是有点欣赏她了。 “你这样也不过是猜测!怎么,不肯说银票的来历?” “楼主这次又是审问?” 思了一思,“剑威,解绳。” 姚果儿笑着将手送了过去,绳子终于被解开,以前没被人绑过所以不知道,又或者是姿势的问题,麻得不像话,难受。 任双手垂放,不敢乱动,舒解了一阵,才慢慢开口,“银票的来历嘛——我以为是楼主的责任,楼主神通广大,自然是查得到。” “莫依落,”缓缓的叫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知道太极只能耍到此,换上副称得上诚恳的模样,“银票是别人给的。” “谁?” “不知道。” “哼!”童如玉信也不信。 “楼主似乎认得依落。” “听说过。” “那楼主必定听说过子翔山庄。” “你是装傻么?这明明是三庄聚首之地。”她当然听说过。 “呀。”装做惊讶的样子,“这里就是三庄聚首之地?” 童如玉恼火地又吼了一声,“莫依落,你耍的什么花样?” “又怎敢在楼主面前耍花样?我才踏上贵宝地就被人绑了来,你说凭的鸾凤楼,我便叫你一声楼主,有什么不对?楼主问我银票从哪里来,这也是我想知道的问题。半个多月前出庄之即,依落也算是搭得起马车,住得起客栈,身边还有个人见人爱的小随从,这一点子翔山庄上上下下还有北堂公子——”不去理会那青衣人,“都是可以作证的。只是先前做人太失败,弄得神憎鬼厌,惹上贼匪,马车毁人失散,人也昏迷了好些日子,醒后发现人在水上,随波逐流,昏昏沉沉的又走了些时日才到了这里。” 咽了一口口水,“也活该我被当成了小偷,怪我一时贪心,见身边有人留下的这张银票,以为是有人劫了富济错了贫,不过当然也觉得自己算是半个有需之人,才拿来用。所以,现在还望楼主也顺便帮依落一个小忙,找找我那可怜的随从,柳非。” 说不上来的奇怪,但她振振有辞,一时又找不到错漏。 知她还是有所怀疑,“楼主帮忙找到了柳非,就会知道依落所说是真是假了。那么现在,楼主又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在阶梯上来回走了几趟,终于下了令,“你们家的南宫公子人还未到,莫姑娘就先在我这儿住下来,一切再待商榷了。” “楼主!”钱有财心里大惊,他还有一万九千两没有找回来啊! “钱老爷就无须担心了,鸾凤楼自会帮你追回钱财,重罚那贼人!”说完眼睛又是看向了莫依落。 钱有财只能噤声。还是不得安睡啊! “剑威,带莫姑娘去……” “暂且不用,有些话,还要私下和莫姑娘聊聊。”北堂景昊站起身来,那身无形的气势又压了满堂。 奶奶的,又被人抢了话!还当不当她是楼主? 连骂人都没了力气,“哼!”一拂袖子,气冲冲的走开。 姚果儿警惕的看着他,纹丝不动。 那三人连同蔫了下来的钱老爷退了开去,郑予也离开,大堂里只剩下两人。气温有点高,姚果儿额前渗出点点薄汗,一言不发。 他似乎细心地看了出来,沉声道,“出去走走。” 走是想走,不过是相反的方向。瞪着他伟岸的身影,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上。 外边果然还是凉爽些。 “刚才谢谢了。” 她至今连父母都尚未跪过,刚才若是跪了下去,只怕会成为心里永远的痛。 “……”北堂景昊似乎就着她的步子,已与她并行,低头端详着她目不斜视的侧脸,许久才开口,“举手之劳。” 姚果儿红唇轻扬,打算改善一下目前沉闷的氛围,“再举手早些解了绳子更妙。” “缚鹰索,绑的鸾凤的独门活结,用剑去解,容易伤人。” “哦。”抬头对视上他的黑眸,他还真见鬼的高。但他原来也顾忌着她,联想起柳非告诉她的那事,有些窘迫,又别开眼去。 “你——” “先让我说!”姚果儿还是不想站在被动的位置上,“北堂——”又迟疑着该讲不该讲,不是说他先前一直拒绝莫依落的么?为何要帮她? 男人见到一直对自己死缠烂打又声名狼藉的人,不是该避而远之的吗?为何现在的情况变成了她一个人在逃避? 不过他肯出手相助,她也无谓那么小气。其实以她现在的处境,多一个有身份有背景有实力的朋友,对她百利而无一害。当下忍住了想逃开的冲动,停下了脚步。 北堂景昊也停了下来。 姚果儿偏头想了一会,脸色诚恳,无一丝嬉笑的说到:“抛开之前的事不提,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北堂景昊看着她,不语。似乎在思榷着什么。 摆架子么? 姚果儿耸肩,以为他不肯,“那算了,是我高攀了。”“好。” “哈?” “只是朋友。”北堂景昊没有再多话,握紧剑回过身继续走。 加快速度两步追上,笑出声来,开玩笑的说,“那我可以叫你景昊吗?” 北堂景昊神情又是一变,停顿了两秒,没有表示。 这是代表什么?姚果儿顿了一下,状况有点僵。他是莫依落以前喜欢的人。 呃,总得打破僵局,“你的剑很漂亮。” “恣月。” “哦。”呃……还是有些不自在。又想起那匹通体雪白的马儿来,“马呢?” “奔。” “哦。” “……” “……” 其实很想解决莫依落先前留下的难题,一时半刻的,两人就大玩沉默。 头痛啊,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朋友。 “莫依落。”北堂景昊终于开口。 “说!”弄得姚果儿竟是些许紧张。呼——终于肯说话了,他果然还是很能忍。 说起话来还是那个四平八稳的调,“你,不同了。” “的确。” 还是沉默。 姚果儿无力的暗翻白眼,“不问为什么?”已经懒得再去等待他的回应,“知道几个月前我受伤的事吧。” 颔首。 努嘴,“伤得还蛮重的,这痛啊痛的,人也就觉悟了,以前的事,便一并忘了。” 忘了?瞧她说得那么轻描淡写,黑眸不解的又在她脸上停留下来。 “不信?”嗯,是说得简单了点。姚果儿笑,“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和我做朋友还真是要小心了。” 闪过一丝诧异,不懂她的巧笑嫣然。 瞅着那傲气中夹杂的疑惑,人突然也大胆了起来,拍向了他的肩膀,“节哀顺便——” 尘都没扫着些下来,北堂景昊已是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向后一扭。 痛。 很痛。 她发誓真的很痛! 北堂景昊接触到她泪光闪闪的眼,竟只是震惊自己心里的震惊,扣着她的力道没有减弱半分—— 她没有躲开? 姚果儿闭眼,再睁开,吸气,再吐气。 老妈,通常情况下不是应该立刻放开她的吗?这人真的确定他打算跟她成为朋友? 好吧,是她错,男女授受不亲。 不要发作,无须发作,冷静,冷静。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开口,“北堂公子,很、痛。”抱歉她的唇角已经扬不起来了。 这才条件反射似的迅速放开她的手,手掌中传来的淡淡触感仍有残留,有点疑惑,又带点恍惚。 似乎是第一次,他不会让别人接近自己,更加不会是莫依落。刚才是他松懈了么? 难懂自己。 望向她白皙的手腕处泛起的红,对比之下额外碍眼,心里有点莫名的不懂的情绪,“莫依落——” 强扯起一抹笑,“没事,又没断。” 想想又是一肚子闷气,已不想再去看他一眼,是她抽风才会想到和他做朋友,但心里还是不顺畅,有些赌气又类似于自言自语的开口,“人家是高手,你能碰的吗?手断过一次,能用了还不珍惜,活该受罪!手下留情才没有扭断你的,你气有个鬼用!” 大概是这几天被颜楚气到不懂得内敛,一脸忿忿又宝贝地揉揉自己被扭伤的地方,又孩子气的移开身子,退了一步。 长得花容月貌有个屁用,都没人懂得怜花惜玉! 北堂景昊一字不漏全听进了耳里,看着她赌气的模样,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以前的莫依落也不会这样,眼里漾起了一层笑意。 “莫依落——” 北堂景昊语气也是未察觉地轻柔了几分。 她没听错吧,他话里有笑意?! 混蛋!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语调却是谈笑般,“北堂公子是测试我手的康复程度吗?没事,痛的感觉也只不过是蔓延了全身而已,我的手应该还可以用。” 敛了敛神色,“很痛?” “如果可以,我不介意示范一次让你试试滋味。” 北堂景昊终于扬起了个浅浅的笑容,让他刚毅的脸上多了分别样的柔情,“你在赌气。” “北堂公子你可真会说笑,我不过是发发牢骚,感慨一下风花雪月罢了。” 北堂景昊直接伸出手去。 姚果儿这会反应奇快,向后大跳一步,警戒的看着他,“北堂公子这么客气,姚某人——也要某人承受得起才可,莫依落自认没这个福分!” 道歉都没有一句还想再来,报仇吗? “我会些推拿之术。”蹙眉。其实他若真是要捉她,她又如何避得过? “免了。男女授受不亲!”靠他还不如靠自己。 “……” “昊大哥。”白子嫣还是一身白衫,日光之下看才发现她真的很美,淡雅如菊,波澜不兴的脸上此时有一丝苍白,傲气仍在,显露无遗。头发一丝不乱,庄重得体。“该用膳了,楼主有请。” 姚果儿怀疑,那个楼主刚才不是还气呼呼的吗?转变得这么快,可能吗?“北堂公子,叫你呢!” 她也要去觅食了。 “莫姑娘也在此。”白子嫣面无表情的瞥向她,好像已经接受了她无端出现,“刚才偶遇楼主,说让你住在莺歌房,找个丫头吩咐下去就可以了。” 又淡淡的望向北堂景昊,后者仍是将注意力放在姚果儿的身上。握紧了罗袖下的粉拳,“昊大哥先请过去,我带莫姑娘去安顿。” “……”北堂景昊又是深深看了一眼莫依落,已回复素日的冷然,转身离去。 刚才她过大堂找昊大哥,真是遇见童如玉,面色不佳,见着了她想到了什么叫住了她,“你是去找北堂公子的吧!”公子二字咬牙说出,“见着他就跟他说聊完了私下话,就带那莫姑娘去南楼的莺歌房,别说我这鸾凤楼招呼不周!膳房仍有设膳,话说多了,饿了,大可前去!” 莫姑娘。 看向莫依落的眼眸多了三分冷意,“你跟我来。”又怎么愿意再让你与他独处? 19 19.夜遇颜楚 “玉儿——痛!”杜君楼无端被心上人狠狠一击,委屈的撅起嘴,但一瞅到她怒火冲天的模样,又嬉皮笑脸的贴了上去,“谁又惹我的小心肝生气了,嗯?” “谁是你的小心肝?”童如玉又掐上他的手臂,不喜欢这种恶心的称谓。心情本来就不好。 杜君楼将她娇小的身躯带进怀里,痞痞的笑,“对啊,是谁呢?李家杜鹃,还是王家牡丹?哦,难不成是赵家芙蓉?” “杜、君、楼!”奋力挣开他。 “玉儿你吃醋了。”安抚着怀里不安分的小女人,柔声道,“谁气坏你了?” “每个人都在气我!”挣开不得,冲他脚狠狠的踩了下去,“你也是!”哼出一口气,似乎是解了点恨,才又开口,“你还记得莫依落吗?” “她么?怎么,她的鞭子抽到鸾凤楼来了?”早段时间她不是销声匿迹了吗,这会又出来为祸江湖了? “她敢!”童如玉也便不再挣扎,侧靠在他胸膛任他搂着,“其实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她本尊,总之,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闻着怀中人的馨香,将唇靠近她的眉角,轻啄了一下,不大关心别人的事,但还是应付着她的火气,“怎么个不一样?” “你离我远一点!”语气虽冲,也只是意思的再挣扎了一番,脸还是禁不住的发烫,仍不能习惯他如此亲密,可心里也是甜丝丝的,无可否认的羞怯。 “她摊上了钱老头那事,但她又不像个偷儿。” “然后呢?”趁着她思考,又忙着对她上下其手。 “首先只说莫依落这个人,我觉得那个女人很骄傲,是不屑去偷的,即使要,也会光明正大的抢。而今天站在我面前的那个女人,她给我的感觉是——她若是去偷,是不会让你知道的。所以弄得我很矛盾。” “继续。”他也继续。 “你别动手动脚的!我现在先让她住下来,等南宫逸那个阴阳怪气的人到了,确认……君楼!你不要……一下……” 杜君楼以吻封缄,不想怀中的女人心思放在别处。 吻了个难解难分之后,童如玉软软的倒在他胸口。调节了一下不稳气息,庆幸这房里不会有人进来。 突然想到了什么,猛抬起头来,又凶巴巴的踹了他一脚。 “哎哟!”装模作样的喊了一声痛,“你谋杀亲夫啊!” “哼!莫依落长得如花似玉,你——” “乖乖,香一个!你没有否认‘为夫’的话呢!”便是承认他是“亲夫”咯,又再次将她搂入怀中,“傻瓜,你才是我的‘如’花似‘玉’,无人能比。”或许,这个世上真的有许多人比她更美,但童如玉此世只有一个。 “哼!先听着。”将脸埋进他怀中,不让他发现她羞窘的模样。 ————————分割—————————————— 白子嫣似乎完全是应付北堂景昊而已,一待他走远,就随随便便将她交给个丫头。一句“好好招呼莫依落姑娘”还成功的将对方给吓到了,莫依落这三个字还真是恶名远播。 只是这白姑娘,明明漂漂亮亮的大姑娘一个,心眼还真小。 不过鸾凤楼里的人素质还真不错,吓到归吓到,还是不敢怠慢的,服务态度一流,做事情也干净利落。 美美的吃了个饱饭,又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换上童如玉差人送来的衣物——这个楼主也算是聪明人,不用她提醒。 神清气爽。 衣衫薄如纱翼,却不透明,质量上乘,而又透气。 不满意的只是衣服的颜色——大红。 丽而不俗的大红。 客随主便,人家要将你的身份界限给标榜出来,你也说不得什么。 天色暗了下来,不知不觉的,已到了晚上。 折腾够了,睡罢。来了这朝代什么都没学成,倒是将早睡早起的精妙之处领悟个了大透。 北堂景昊一人站在清幽的月光之下,那淡淡的光绝美清丽。 突然想起了莫依落的—— 一颦一笑。 为什么? ——————————————分割———————————— 好热。 睡得迷迷糊糊的姚果儿艰难地撑开眼睛,身后有人!先是心里一惊,随即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开口,“颜楚,拜托离我远一点可以吗?” 声音是没睡醒的嘶哑。 颜楚的气味一闻就知道了,而且会用这种姿势抱着她睡觉的,也只有这个人。他真是有病才三更半夜爬上她的床,还以为摆脱他了。 不过他还真的很敢,有脸回来。 但想想偷钱一事其实尚未解决,他回来也好。 想起来,这些日子里除去第一天是她主动的,之后的每一天,他似乎每天都会靠得更近些。 初初那两天他是半夜挤上床,但只是像个婴儿般蜷缩在旁边,一个人安静的躺在她身边,姚果儿想想也就算了,随他去。 只到他越来越靠近,直接缠着她。 拜托!他可是个男的,这样做不合礼仪,也容易失身,与身处哪个年代无关。 打过踢过讽刺过逃避过无视过,完全无效,他还是那样笑嘻嘻的无所谓的样子。 而且他轻功极好,她跑不过他,除非她不睡觉。 况且她还是得靠他,否则她一个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碰到像悬崖上同样的事。 所以她承认这件事上她处理得没有骨气,她这几天确实和他睡在一起,同一张床上。 颜楚还算规矩,呼吸平稳,除了搂得她紧紧的,也没有对她做出什么出轨的事。让她一度怀疑他的性别倾向,毕竟莫依落是个美人儿,男子应该会把持不住。算了,既然他不对她做那种事,就让他抱着好了。 但还是偷偷责怪自己是不是不懂廉耻羞愧,不懂男女有别。 也罢,便跟他挤小客栈里、民宅里简陋而狭小的床。 倒是这个颜楚真的让她看不透,有几次晚上醒来,会借着月光细看他的模样,但怎么也看不清楚,然后就会想起他澄清的眼神,无邪真挚的笑。 而下一刻他就会马上睁开眼,精神到像是完全没有睡着过的样子,眼睛有时会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感觉。两个人都不说话,然后她就装睡。 “不好。”颜楚淡淡的接话,不介意被她发现,也不担心她会大叫,优哉游哉的。 “很热。” “我还好。” “……”狠狠一肘子往后一撞,呃……变得暴力了。 颜楚不躲也不避,眉头都没皱一下,继续谁他的觉,似乎笃定她奈何不了他。 事实也是如此……姚果儿再一次认识这个结论,还是恼火。 颜楚是“我行我素”这个名词的最佳诠释者,又神出鬼没,思想行为也很怪异,奈何不了他。 姚果儿深吸一口气,语气有点闷,“银票是你拿的?” “不够吗?我再去拿给你。”他还是笑。 “……” 他说话其实很直接,换在别的地方,姚果儿是很欣赏这种处世态度的,但现在却只会让她冒火。 此时他将头埋在她的后颈之中,隐约能感受得到他灼热的唇与鼻息,酥□□痒的,很是难受。 “颜楚,我会生气。” “你现在很香。” 浸在浴盆里的时候好像有加香精…… 呃……跑题,“颜楚!”挣扎完全无效。“把头抬起来,离我远点。” “很好闻。” “……”姚果儿白了他一眼,可惜他看不到。冷哼一声,“那就是说我之前很臭。” “你有很多天没洗澡。不过我不介意。”说话的语气笑眯眯的。 “你也是。” “我有,在你睡着之后。” ……息怒、息怒,女人气生多了容易老。“那么,请问你现在是来干什么的?” “睡觉。”埋得更深些,“想你了。” 这句话听不出一点暧昧的语调,他只是在陈诉一个事实,但姚果儿毕竟是个还没谈过恋爱的女孩,面对这样的对白难免有点脸红,更多的是无力,她现在很想掐死他。 “你为什么不直接拿光他的?”姚果儿只能再转到原本的话题上,两万两还不够多吗?还有得剩? “很多。”颜楚笑意浓浓。 “你可以拿银子。” “重。” “但是现在我有麻烦。” “嗯。我知道。” “……”掐死他,掐死他。“为什么要偷?” “想。” 耳边被他一直吹气,痒痒的有点不自在,再次推了推他,“其它的银票呢?” “你不要,我扔了。” “……”握紧了双拳,“拿回来又扔了,很好玩哦?” “还好。你要?” “不是。”姚果儿深呼吸两下,“只是要麻烦你一件事。” “说。”他还是笑。 不知道为什么,姚果儿觉得他似乎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想侧过身去,但被搂得很紧动弹不得,逸出一声一叹,“再去偷几万两,然后都扔掉。” “好。” “……” “颜楚,我想掐死你。” “好。不过先睡觉。” “睡不着!!”她终于吼了一句。 她睡得着就有鬼了! 一觉睡到了天亮,醒来时身后热源已经消失,翻身确认了一下,床铺上有被躺过的的痕迹,告诉她并不是一场梦。 昨晚说给她掐的人不见了,昨晚说睡不着的人睡醒了。 隐约听到门外有试探的喊声,“莫小姐?莫小姐?” 大概是想看看房里的人睡醒了没有,声音怯生生的,让她想起了好儿。 油生一阵亲切感。 门已经不敲了,姚果儿急急的跳下床来,拉开门。 和衣而睡,衣衫有点皱,但是也不影响美观,她叫住正转身离去的那个丫头,仍是昨天的那个。 笑得亲切,“能帮我一个忙么?” ————————分割—————————— “好了。” “嗯,谢了。”真是手巧,叫住她是想起头发已经很久没梳理过了,每天用手指顺一顺就盘了起来,好在莫依落发质不错。 铜镜映得脸黄黄的,但仍是美丽逼人。 面对这样的脸庞还是有点不习惯,平日也很少有机会照镜子,但总会习惯的。 那丫头似乎很满意自个的手艺,被她一句道谢说得脸红,一时忘了害怕,“莫小姐长得真漂亮,可略嫌简单,小翠那有两朵珠花,若是小姐不嫌弃,小翠这就给小姐拿来。” “不用了。”柔笑。就像穿裙子不一定是长头发,这模样已经够看了。 “那小翠给小姐上点妆。” “觉得我不漂亮吗?” “莫小姐很漂亮。”跟传说中的真的不一样。 “这就够了,女为悦己者容。”那个悦己者都不知道在哪里。 “哈?”不大懂她话中的含义。 姚果儿笑,“打扮漂亮了没人欣赏啊!” 小翠愣了一会,没敢搭话,莫小姐不是喜欢北堂公子么?这可是天下皆知,北堂公子现在不是在楼里面么? 知道她想说些什么,照了照镜子又笑,“小翠,这三庄聚首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小姐不知道么?”小翠有点狐疑。 本来可以知道的,只是她太懒,没有问清楚,“三庄是哪三庄?” 皱了皱眉头,“就是你们家的子翔山庄,北堂家的落英山庄以及西门家的流云山庄。”顿了一下又继续,“都有些年头了,当时几位老庄主都认识,就弄了这么个聚会,一来可以交流一下武功,论一论江湖事,二来可以交流一下感情,让大家往来更亲密些,三来嘛,很多商人都借此机会,私下做些生意往来,你们庄的药材生意,落英的营运,都是叫得上名号的。” “流云呢?” “小姐,流云山庄以前是个情报组织,现在只是一方大地主。” “哦。” “不过——”小翠也是个多话之人,见姚果儿对她的话很感兴趣,也不懂得收口,“楼主说,不过是一群老狐狸相互制衡的手段罢了。” “呵呵……”姚果儿轻笑出声,这个楼主,还真的是有些喜欢她了。 “不过我以为这聚首应该是庄主出面。”像南宫逸,北堂景昊这些,在江湖里边,不都是小娃娃。 “这五年江湖又无大事,少爷们也都成材了,大概是想他们碰碰面。”说到这里又有一丝羞涩,大概是看上哪个,总之她认识的两个都得离远一点。 “小翠,带我去用早膳吧。” “好。” 20 20.纷争之端 “少爷,明日就是三庄聚首之日,还有半日的路程,咱们赶过去也好歇息一晚啊。” “少爷,这里的茶应该比不上鸾凤楼里的,咱们可以去试试啊。” “少爷,你怎么说也是个主角……” “少爷……” 莫依落居然真的这么消失了? 南宫逸眯起眼,抿了一口茶,完全不理会旁边叽叽喳喳的丫头。 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也是寻觅不到那个平空消失的女人。 “少爷!”苏映彩有点恼火的吼了一句,他到底有没有在听她说话?! 庄里的人来了消息,柳非早在半月之前就回了庄里,寻人不到,是与她失散了。这会子翔山外的所有弟子都暗地里找她,还不敢太张胆。 若是明里找——魔女莫依落失踪了——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眼里却是一丝阴霾。 倒是懂得用玉佩来引开柳非……莫非是庄里头的人?否则又怎么会知道是柳非陪在莫依落的身边? 哼,又是冷嗤了一声,那个人似乎对自己的武功有点信心,否则又怎么敢对上莫依落?但如果是这样,又何必引开柳非? “少爷!!”苏映彩又是唤了一句,茶馆里好多人都在看她。但是没办法,夫人有交代过要跟着少爷,否则她才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夫人也真是的,丢这么个摊子给她,一点没考虑人家粉嫩嫩的少女情怀。 少爷长得比她好看也就算了,还看得到吃不到……错了,是不敢吃,吃不起。 莫依落受伤的事爹吩咐了不能传出去,庄里头也应该没人有这个胆子,柳非也交代是临时起意才走上去鸾凤楼的路,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事情有点跷蹊,如果是当初伤害莫依落的那些人,想杀她早可以动手,无须留她一条小命。 莫依落,你又到底得罪了谁? “少爷——”苏映彩再接再厉,瞧见一个人打量着他们,又朝他们走来,身上穿着绣有鸾凤楼独特标志的衣服,已是料到来人的目的,直接抢话,“你是找我家少爷的吧。”也不等他们作答,又继续道,“你不用开口了,他现在根本听不到你说话。” 她家少爷的本事是,自动排除不想听到的话,她本身最有体会。 “这位定是苏姑娘。”那人朝她作了个揖,这苏映彩姑娘也算是小有名气。 “客气了。”又瞧瞧她家少爷,仍是一个人独自思考着,到底怎么了嘛!但其实也见怪不怪,“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 “我家楼主嘱咐沿路的弟子们若是见到二位,定要上前来催促。请贵庄少爷尽快移步鄙楼。明日便是约定之日。” “我自当尽力。”她也很想啊,这些日子老跟着他奔波,也不知忙活着什么,“只是……”话还是要说清楚,“我家少爷做事情都喜欢慢慢来,所以若是有所得罪还请多多包涵。” 瞧她这个丫头做得多称职! “言重了。”那人想了一会,又道:“楼主交代,贵庄的大小姐已经安顿好了,无须挂心。” 大小姐?子翔山庄的大小姐只有一个,不会是莫依落吧。蹙眉,还是讨厌这个女人。 不过,她还没死么?难不成祸害都比较长命?上天果真不公平。 只是这外面并不知道大小姐受伤的消息,难不成那个女人消失了一段时间,就有其他人顶着她的名字出来作怪? 心里头还是不确定,于是开口,“这位兄弟弄错了吧,我们……” “是莫依落?”南宫逸眼睛一闪,姿势不变,微微侧过脸来,终于开口。 “少爷,那个人也许是冒牌的。”但可能性应该不大才对。 那男人这才瞧清楚了南宫公子的模样,不自觉的惊了一下,早听说子翔山庄的大公子花容月貌,连女人也自愧不如,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但也不会错认他为女人,他举止之间透露的危险气息,让这春末时节染上一抹寒意。 “是的。”只是尚未见到,想想还是补充了一句,“是楼主发下话来的……” 南宫逸唇角一勾,身影一闪,一声口哨凭空响起,一匹枣红色的马儿不知从何蹿出,他飞身上马,转眼消失眼前。 苏映彩连忙冲了出去,“少——” 少爷——疯了? 他可是憋屎也只会慢慢走到茅房的人。 ————————分割———————————— 用膳之地便是鸾凤楼的偏楼大厅。 隔远就听见鼎沸的人声,姚果儿犹豫了一会,又想想柳非,还是得借助群众的力量——她而今这模样一现身,隔些日子谣言满天一飞,柳非也应该知晓了她的行踪。 更何况,她也饿了。 门口有些高,几层阶梯相接,上至门口,往下走又是阶梯,心想这若只是门槛也设得太高了点,整个大厅也是低了一截。 姚果儿往下又走了两步,仍有着居高临下的感觉,兴许是人来人往惯了,瞧了下反应,倒也淡淡的。 就自己打量起各方人马来,什么人都有,男女老少,只是最里边靠右的地方有两个人特别抢眼,姚果儿目光一下子就被攫了去。 孪生子。 姚果儿一下子来了劲,将二人好好打量了一番。 两人不大的眼睛泛着锐利的光,浓眉高扬,神情高傲,不算顶帅,属于性格型的——呃……美男? 不大确定自己的结论。 姚果儿清楚,那两人也是同一时间认出了她,大约真是心灵相通罢,双方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各自从袖口同时飞出一只银针,动作不差分厘。 奇怪的是她不仅可以看清楚那动作,而且可以在嘈杂中捕捉到发针时细微的声响,也清晰的看见针是飞向她的方向,速度奇快,闪躲已是不及。 一只直接划过她左脸,拐了个方向,刺入旁边的门板上。另一只针掠过她右脸颊,并没伤着她,飞出了门外。 动作很快,也不觉疼痛,却能感受到脸被划了一道的滋味,之后酥麻感涌上,开始有点刺刺的,feel到一丝痛感。 伤口才微微渗出了点血丝,稠稠的。 这偏楼的人大约都会些功夫,见人动手,此刻奇迹的安静了下来,都瞥向红衣处。几些个商人模样的人茫茫然然,不知何事,东张西望了一会,也都噤声,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只见那门口—— 红衣轻扬,明明是素面朝天又有种骨子里的娇媚,此时唇角那讥讽的笑容,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红! 莫依落? 抽气声质疑声不满声又此起彼伏,较之之前,又有了几分压抑。 “她瘦了些。可惜了,再来一次,一定命中!”惋惜声自没有伤到她的那男子口中出来。 “她是被我们吓怕了,忙着修养费了不少心神,瘦很正常。只是怕得不懂闪躲,没劲!” “你偷偷废了她的武功?” “才没有,那两下子我还不放在眼里!” 还真是没放在眼里,就在一旁肆无忌惮的聊了起来。 “不过那南宫逸真的有两下子,这样都救得回来。” “我们倒是想再试一次,看看南宫逸是怎么救的人。” “提议不错。” 姚果儿淡淡扫视过那两人,真当她透明的。 “不知道何处得罪了两位公子?” 那两人挑眉,连高度都一个样。 “风,她学人装疯卖傻呢!” “雷,蠢人一个不必和她计较。” 姚果儿笑开,“对啊,风学人装疯卖傻,雷蠢人一个,不必和他计较。你们还真是有自知之明。” 两人拉下脸,语气也硬了起来,“莫依落,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多么?” 早听出些不妥,教训?还是南宫逸来搭救的—— 这两个人恐怕就是伤她之人了。 就是这两人伤了莫依落,她才会倒霉透顶地穿过这边来! “两只针就学人说教训么?”姚果儿也敛去笑容,她今天还真是想再学习一下死字怎么写。桀骜地看向他们,大拇指慢慢地抚过那道伤痕,瞥了一眼手上的血痕,又极其缓慢的对上那两人的视线,“狗叫得凶是有主人撑腰,二位怎么称呼?” 两人又是互看一眼,同时开口,“那么四把刀够说话了吗?” 只见他们怒气高扬,分别从腰间抽出两把短刀,动作一致,已迅速地向她冲来。 妈的,这就是她讨厌古代的原因,功夫好点的,个个都用拳头说话! 尝试着运运气,丹田丹田在哪里?然而还没有凝聚起什么来,又感到胸口有种奇怪的刺痛感,让她一时间岔了气,皱眉弓了弓身子。 电光火石间,四把刀同时被一把乌青的剑挡开,剑风让她眯了眯眼。一个伟岸的身躯将她扫入怀中,往旁边一带。 北堂景昊。 刺痛感便是迅速褪去,好奇怪。 当立稳,北堂就放开了她,冷着脸看着那两人,“二位西门公子,动手总该有个理由。” “哼,北堂公子你似乎想为她出头,这个女人你可看清楚了,是你拒之门外的妖女。我们不过是帮你理干净烦恼,谢字就不用了,让开!” “这是北堂的事,不劳二位费心。只是这让开——恕难从命。” 所以她才该交这个朋友。 今日北堂景昊已经是第二次出手相助。 “北堂公子,敬你一句公子,就请让开,否则——就不要怪我们兄弟不客气!今天这个女人,我们是教训定了!” 敢骂他们是狗! 早知道当时还应该割了她的舌头,这女人功夫没怎么长进,嘴巴倒是厉害了! “北堂说了,恕难从命。” “那就失礼了!” 话音刚落,两人又是同时发招。 北堂沉默不语,出手迎招。 姚果儿一被带到这儿,四周的人都纷纷退后,身旁一下子空了起来。 混乱中,瞥见白子嫣苍白的脸。 ————————————分割———————————— 南宫逸座下烈逐,又岂止日行千里?疾奔数十里,已是人在鸾凤楼下,瞥了眼阶梯,又是纵身跃起,直奔主楼。 童如玉听得打斗,本与君楼在房里聊心,皱了皱眉,便与他匆匆出了房门,一起赶去偏楼。刚好于南宫逸撞了个正着。 “莫依落呢?”南宫逸截住二人。 杜君楼一见到来人,便从他的模样气质猜到他的身份,瞧得玉人儿不愿搭理,帮她接了个话端。“南宫公子,此时不方便讲话。呆会自会有个交代。” “我问的是莫依落。” “你这人……”烦不烦?在君楼的阻止下吞下了话,又被他挡了道不得前进,眉头纠得死紧。 “我不想说第三次。”南宫逸眯起了眼睛。 “你——” “楼主!北堂公子和西门二位公子为了莫小姐在偏楼打起来了!”旁边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朝这他们跑了过来,急急报。 没见到她正赶过去么!?咬了咬唇,“南宫——”人呢? 如果他没说莫小姐那三个字—— 南宫逸扬起了嘴唇,朝那偏楼飞去。 21 21.打斗,纷争 北堂的武功自是上乘,只是以一敌二,一时也占不了上风,而那两人,招式凌厉,言不得客气两字,往来之间招招致命。 都是动真格的。 险境丛生。 但虽说单剑敌四刀,北堂景昊也沉着应战,面不改色,说不得游韧有余,也算是自如,稳打稳扎。短时间也分不出胜负,便是僵持。 即使是偏楼,也高得让人叹为观止,开了几扇天窗,阳光透入,明亮宽敞。 三人先是在地上纠缠了一小会,又在偏厅里飞来飞去,电光火石之间,乒乓作响。 姚果儿自知帮不上忙,也不想去帮倒忙,刚想就近找张位置坐下来,谁知才转身,门外突然出现的白衣人又是让她万般无奈—— 男人长成那样子也是少有,忘记不得的。 这下子,该凑热闹的,都来齐了。 南宫逸。 果然是她。 南宫逸一见到人,心情异常好转。 她先是懊恼的叹了一口气,就马上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瞅着他。 那身红衣再次穿上她身,仍是衬得她肌肤如雪,却显现着完全不同的韵味,娇巧嫣然。此刻她脸色红润,忆起走的那日她虽是好了七成,却没这般生动。 哼,倒是突然发现,他这个“师妹”,称得上是迷人。 慢慢的走下阶梯,完全不理会这厅里的任何事。 众人一方面关心那精彩的打斗,又是分神看看“美艳”的南宫逸,还要关注莫依落的后续举动。眼睛忙得不可开交。 南宫逸慢慢的将目光锁住莫依落脸上的那道血痕,媚眼一眯。 姚果儿正在思量着该怎么打招呼,见到他的目光,想起自己的伤,他似乎不大高兴。管他,定了定心神,语气中带着三分随意,“南宫逸,如你所见,你家师妹被人欺负了。” 南宫逸已是慢慢踱到她身边,记忆中的危险气息又再次重现,姚果儿不敢太松懈,还是打起了精神。 “落儿,救了你回来,没经过我的同意,又让自己受伤了,嗯?”否定不了此时心里涌上的,些许陌生的怒意。 “呃……” 还没答话,只见南宫逸抬起头,看向丝毫未分神专心交手的三人,唇角扬起个讥讽的弧度,转瞬消失。 也加入了战场。 呃……是见有架打,迫不急待的凑热闹去了? 还是——帮她报仇? 后一个结论有点可笑,直接否定了,若是真的——她本意只是随便说说,找个话题开头,他若是突然觉悟,打算弥补欠缺的同门之谊,事情就有些蹊跷了。 不过南宫逸并没有因为她的出现而感到震惊,的确够冷静,她和这个人果然不是同一个level上的。 有差距啊有差距,她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倒是……猛然回过头看了一眼门口,好在,颜楚没来,害她偷偷担心了一下。 找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下,这回没人干扰了。 不过南宫逸知道谁伤了她么?不会搞错对象?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南宫逸很自然帮着姓北堂的,似乎原本相识。 应该也是,毕竟南宫逸提起过北堂景昊。 只见南宫逸手腕轻轻一甩,原本手饰一样环在他手腕上的圈儿,有生命似的松开,软软地落入他手中,又倏地变硬变长,瞬间成为一把寒气逼人,杀气十足的长剑。 长剑半透明状态,阳光下分外刺眼——又是有名堂的。 再次想起南宫逸说过北堂景昊要成亲这件事,那个结婚对象,会不会是白子嫣?如果是那就太好了。 嗯……有南宫逸帮忙应该就不用担心北堂景昊会输,那么她也“顺便”安全无异议。 不错,还有糕点和茶水。 西门两兄弟心灵相通默契十足,两人招数相辅相成,招式同出一辙,配合之下,竟是滴水不漏。 但北堂一人尚能抗之,南宫逸的助阵,整个局势便是一边倒。北堂景昊的招式下下刚硬,而南宫逸又以阴柔见长,一把是剑身乌青刚气十足的恣月,一把是晶莹透亮软中带硬的觅寒,竟是也是配合的天衣无缝,震得四把短刀节节逼退。 童如玉与杜君楼匆匆赶来,就是见到这般景象。 她自己功夫不大好,扯了扯旁边的,“君楼——” 杜君楼将四人的打斗看在眼里,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玉儿,我这样贸然阻止,你就帮我收尸吧。” 童如玉卡在口里的一句“住手”便是怎么也叫不出来。 又是铿锵几声,西门兄弟已是招架不住,而后一个被南宫逸指住了咽喉,另一人的颈上架着北堂的剑。两人仍是继续抵抗,但都是徒劳,受制于人动弹不得。 两人的神态及模样都显现得一丝狼狈,他们又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又不肯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只能化为言语上的攻击。 西门行雷双眼几乎喷出火来,瞪着旁边的北堂景昊,也没被剑吓破胆,“你这是在为未过门的妻子出气吗?我看传闻都是假的,你和那女人早就暗地里有了一手,还假惺惺的放出风来说是拒绝!虚伪小人!” 哼,为这样一个女人?他呸! 西门听风瞥向南宫逸,也是笃定他不敢刺下来,“那么你就是怜惜你的小师妹么?要救她也得费点功夫,她拿自己偿还你了?” “……”北堂景昊没有出声。 南宫逸缓缓扬起一个笑,“是又如何?” 出手也不全是为了莫依落,只是这莫依落毕竟是子翔山庄的人,流云那边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也太不把子翔山庄放在眼里。 而北堂景昊眼色一沉,有点不悦。 “噗——”四周空荡荡的,本是落个清闲,听了四人的话,刚下口的一口茶毫不客气的喷了出来。 形象全失。 “咳!咳咳……”没想到南宫逸居然发神经说“是又如何”,岔了口气,呛到了。 艰难地调顺了气,只能微微红着脸继续装正经。 而那四人,有志一同的,都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对峙。 姚果儿脑子才转了起来,思考起现状。 这里的人上至楼主下至这些杂碎,都没有诧异“莫依落”活过来了,应该是对她受伤毫不知情。 而今日这两个伤她的人身份明显不低,既然是三庄聚首,能和北堂景昊这般语气说话,年纪又属于年轻一辈的,难不成是另外那个山庄的公子? 那么,那个说心疼的她的南宫门主又为何不帮她报仇?本来她以为是不知行凶者是谁,但今天这两个人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完全不顾忌。南宫子靖应该也知道才对,为什么这个三庄聚会还可以继续进行? 好诡异的情况。 她今天小脸蛋只是被划了一下,下一次很有可能断手断脚生命垂危,她是不是应该主动点问清楚情况? 还有,北堂景昊为什么不反驳?但他那个闷骚的性格也许是懒得和对方争辩吧。 呃……情况不大对头,想想还是揣了几个糕点入怀,抹了抹嘴打算拍拍屁股走人,太复杂了,非其力之所能及。 “莫小姐留步。”郑予往她身边一跨,挡住去路。 差点撞到面前壮如山的大汉,姚果儿抬起头瞧了一眼,抽抽嘴角又咬了一口桂花糕。 “哦。”不够他打,放弃挣扎。 便乖乖绕回位置上坐下。 松松软软,入口即化,嚼完口齿留香,好吃。不过早餐吃得这么甜腻真要命,再长胖一点,右脸上又要多道口子了。 郑予瞅了她一眼,发现这个女人真的很奇怪。 但少爷会为她出头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还有脸承认!被那妖女迷上了,见到女人漂亮就贴上去,丢男人的脸!把剑放开,撕破了脸大家都不好过!”西门听风又继续接话。 南宫逸笑着将剑又送近一厘,“我也想我会怎么个不好过,比你更想。” “南宫逸!流云山庄不是你们好对付的。” “哦?没试过,又怎么知道?” “北堂景昊,你识趣的就把剑拿开点!”西门行雷也吼了一句。 北堂景耗黑如墨的双眸对上他,缓缓的开口,“流云还打算对上落英?” 人群,仍是安静。 又咽下两块糕点,有了一丝饱意,才将其他的放下,拍了拍手,又站了起来。然后拿过刚才的茶杯迅速斟满,一口喝尽,朝门口走去。 这次郑予还未跨步,姚果儿已是摆摆手,抿嘴,像教导小孩子,“我不走。” 眼神锐利的察觉到门口的针的位置,小小的不好发力,但也是低估了自己,没怎么用力就拔了下来。 裙子其实有点松,不影响走路,拿好针优雅的走向四人。 两人还是厌恶的瞥着她靠近,但不将她放在眼里,料想她也做不出什么来。 姚果儿无所谓,比了比暗器,就冲着两人的脸,一人一下。 接着柔情万分的笑,随手将针一扔。 自己来,比较有成就感。 西门二人感到了痛,同时望向对方脸上的淡淡血痕,又再度握紧了刀,也不在乎颈旁的威胁,四把刀扫走脖子前的剑,就是冲着姚果儿发招。 靠,剑在脖子上还敢出手!? 姚果儿相信另外两人,说是有恃无恐,但还是迅速的往下蹲,一把刀险险的掠过她的发稍。 北堂景昊和南宫逸各自一招,都击飞了西门两兄弟手中的短刀,威胁的姿势各又变化,也都下压了一分,剑碰到肉,尚未见血。 姚果儿吐了一口闷气。 莫依落,你曾经的“英名”八成会成为过去,你的名字,将会在江湖上以另一种声誉永垂不朽了。 就蹲着抖了抖裙摆,伸手捡起一把短刀,沉甸甸的,坠手得很,不过也意外的称手。 就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不去看别人的目光。 丢脸么?都已经习惯了。 这回南宫逸和北堂景昊的架势是——西门二人再动就没命了。 针的确是太小了点。 是她太善良了。 “景昊,逸——”这么个叫法真恶心透顶,“这回剑都握紧点。”也不管他们会不会听她的建议。 将手中的刀再次划过那两张脸。然后瞧了一眼刀身,染了一点点血。 丢开,拿裙摆抹了抹手,好事成双。 其实没下重手,拿刀子在人家脸上割,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她不喜欢。也只是动动刀,吓唬一下。 只是刀子太利,还真划破了。 “不知道么?女人,是吓不得的,而我——是不能吓的。”姚果儿长得虽是比他们矮一截,但气势高高的,那脸上凝固的血迹,竟是邪气得惊人。 南宫逸似乎很满意她的做法,就将剑一收,叠成一圈一圈缠绕上他的手腕。这便是传说中的软剑。 北堂景昊也是默许,将剑收鞘。 这场短剧算是落下帷幕。 北堂景昊似乎早将她脸上的伤看在眼里,开口,“跟我去上药。” 姚果儿有点吃惊,上药她当然不介意,不过想想北堂景昊和莫依落的关系,她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才好。 刚想出声拒绝,南宫逸眼神一闪,声音还是清清爽爽,“子翔山庄的事不劳烦外人插手,北堂公子有心了。” 呃…… “……”北堂景昊果真眼色又一沉。 22 22.北堂和南宫 外人。 北堂景昊发现自己不喜欢这个称谓。 冲动和人动手也不是他会做的事,但很自然就插手,究竟为什么? 明明没说什么,空气中却是有种淡淡的火药味。 两个男人目光又开始在空中对峙。 呃……姚果儿不是傻子,自然察觉到不对劲,但这又是什么情况?刚想说些什么。 西门兄弟又叫嚣起来—— “莫依落!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于是…… 脖子又被架上了。 而且…… 北堂景昊和南宫逸出手好像比刚才狠。 “这场戏还真他妈的精彩!是不是打算揭了我这鸾凤楼?”童如玉见这情况像是又要打起来,终于忍无可忍的发飚。 杜君楼握住她的手,以眼神暗示她言辞不要太激烈。 毕竟三方都不好惹。 但南北二人的剑仍是一把指向一个西门,目光却是看向对方,对童如玉的话充耳不闻。 “你们……”童如玉没能说下去,南宫逸有意无意的将剑在西门听风的脖子上来回摩挲,看得人是胆战心惊。 还是怕那剑刺下去。 因为羞辱,被剑指住的两个人脸涨得酱红色,双拳握得发紫,终究没有再轻举妄动。 南宫逸唇角扬起固定的弧度,开口说的话却是冲着北堂景昊去的,“北堂公子若是认可在下的话,子翔山庄二人就先告辞了。倒是……总是有人忘了,我才是大夫。” 脸上那小小的伤痕也不是什么大事,姚果儿当然不会太相信南宫逸是有心医治她,没那个必要。 北堂景昊和莫依落之前的关系她并不清楚,还是保持一段距离为好,而南宫逸,这个人处事还是有意外性,也不能太靠近。 而今这两人出乎想象的不大不对盘,还是早走为妙。 北堂景昊的眼神又黯了三分,一字一顿的说,“若是我说,北堂不是莫依落的外人——” 哈?不算外人?姚果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有没有搞——错! 南宫逸冷笑,“我仍记得,将她芳心拒之门外的人,也姓北堂。” 嗯嗯,有道理。 “……”北堂景昊又是沉默。 “落儿——” 一下子成为矛头的指向者,姚果儿加紧戒备,还附上个招牌笑容。 南宫逸眯眼看她,“告诉北堂公子,你还记得他么?” 呃…… 他说的是大半月前还是现在?所有人都将目光锁在她身上,进退不得。 突然同情起西门兄弟。“那个,你们手不酸么?” “落儿——”一脸柔情。 姚果儿全身鸡皮竖了起来,觉得特恶心,虽然她本名中也有个“儿”字,也不见得这么肉麻。 “大家以和为贵——”呃……不理她?正色,“我当然认得北堂公子。” 切,长得漂亮了不起,姚果儿自动忽略南宫逸威胁的眼神,毕竟北堂景昊一直在为她出头,说不认识太不道义。 莫依落和北堂景昊之前的事她是管不着,但总得解决,毕竟她还是顶着“莫依落”这三个字重新做人,干脆一次说个清楚,“北堂公子——” 姚果儿深吸了一口气,“依落这些日子想了很多,懂得了人贵自知,公子的意思莫依落已经明白,我们之后只会是朋友,不会再去纠缠。” 南宫逸这才敛起眼色,却见北堂景昊沉下整张脸,身上弥张的分明是怒气,让姚果儿莫名的觉得口干舌燥,似乎又说错了话。 南宫逸手中的剑再次缠回他手腕之上,气焰妖艳,“再次出剑,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才终于施舍了个眼神给童如玉,“就当是卖童楼主一个面子。” 放屁!童如玉一哼,他那个表情是给她面子,她楼主就换人做! 北堂景昊也是不懂心里不断涌上的怒气。 莫依落的而今的举动,是在告诉天下人,她莫依落从此不再纠缠他北堂景昊,一如两年前,她不顾天下人的眼光,堂而惶之的宣告她要嫁给他一样。 但两年前众人以为的烦恼并没有影响到他,为什么他现在有一点点一点点的生气?还有…… 失落。 居然不甘心。 同一张脸,不同的笑容不同的表情,居然就会影响他对她的看法,这是第一次,他的心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 于是,他又再一次失控。“这事恐怕不到北堂作主。” 北堂景昊表情未变,“家父说这事已拖很久,婚姻大事,本来就该媒酌之言,父母之令。” 也慢慢的收回剑。 在姚果儿的角度看去,已经没有碰到那个风什么还是雷什么的肌肤了,却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红痕。 西门行雷眉头紧皱,双目圆瞪,仿佛忍受着惊人的痛楚,没有叫出声来。 匆匆一瞅,思维又绕了回来,什么婚姻大事?不是莫依落单方面的相思么,又关北堂景昊老爸什么事? “莫依落以为公子会高兴,事实上你不需要勉强自己,。” 北堂景昊只是不语。 但他只是不说话那魄力几已经压得姚果儿呼吸不顺,笑不出来,这个男人,气势太强盛。 南宫逸却是领悟到什么,带着高深莫测的表情看向北堂景昊。他打算说出来了么,说出来,莫依落是他的未婚妻? 说出来,早在两年前就不是莫依落的一相情愿,而是有上一辈的婚约在身? 冷哼一声,是打算履行婚约了? 又瞥瞥姚果儿,她表情坦然,哦……真的失忆了? 所以,对喜爱之人的感觉也变了?但若是欲擒故纵——以现在莫依落来看,不是做不出来。 或许呆会她还会红着脸投入北堂景昊的怀抱。 哼,北堂景昊不娶这个女人过门的坚决呢?是什么让他转变了? 多少觉得不爽,现在他可不想莫依落这么轻易的嫁过去,莫依落可是他从阎王殿抢来的人,她应该记住这一点,无论是纠缠不清还是欲擒故纵他都不允许! 再擒起的笑容带着不容拒绝,“落儿,跟北堂公子告辞了。” 莫依落,在他丢弃之前,谁也抢不去。 嗯嗯,告辞告辞! 但在北堂的目光下,脚步却的铅般沉重,抬不得,动不了。 北堂景昊的眼神极其缓慢的对上南宫逸,“我没有跟你说话。” 语调竟是硬得惊人。 “你应该庆幸我听到仍是人话。”南宫逸扯上一贯的微笑,却是带着点狠意,人死了,就说不了话了。 那火药味更加浓厚,转瞬弥漫了整个偏厅。 北堂景昊手中的恣月微微颤抖了起来,脸色开始阴沉,“你的庆幸,似乎弄错了对象。” 大厅静得空气都凝固了…… “是么?”南宫逸也不顾忌,“我倒想证实一下。” 形势,一触即发。 姚果儿琢磨了一下,这场战争和她脱不了干系,帽子最终只怕会落到她的头上来。 妈的,豁出去了! 蓦然笑开,又回到那张椅子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的开口,“楼主不累么?不如也过来坐下,架擂台,开打了。” 然后又觉得不够,就站起来踩着椅子踏上桌子,那仪态,整一个大会司仪,“南北力挑西门,西门皆遭利剑抵双颈。而今南北之役,谁主沉浮?”说得是感情十足,“大家买定离手,错过没有!” 迅速爬上人群焦点的位置,姚果儿视若无睹,笑看向童如玉,“楼主还不过来主持大局么?这三庄相聚本意如此,如今省了些气力,早打早散,何不坐享其成?这场面可遇不可求。” 整个大厅还是一个静字可以概括,还加上一点冷冷的风。 只见那童如玉嘴角扬起一个古怪的弧度,然后渐渐升高,再高,终于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莫依落,我欣赏你!” 微微点头,只是笑笑,“哪里哪里,汗颜汗颜,抬举抬举。”故作夸张。 话中的南北二人,面色难看得吓人。同时看向姚果儿,又同时开口。 “莫依落——” “落儿——” “放心,我收费不贵,呆会的进帐大份的给你们。不过你们得看着点打,南宫,买你的人若是多,你就注意点输个一招半式,北堂你也一样。要不然就打个平手,庄家全吃。” “莫依落——” “落儿——” 威胁的语气都加重了三分。 “怎么,你们不打啊?不打早说嘛。”两个人不知道看哪里,随便选了一个,语气中搀和着些女孩子的娇气。 被选中北堂景昊看得微微一愣,微乎其微。 南宫逸也是看在眼底,又瞧去北堂景昊的瞬间失神,闪过一丝阴郁。调节了一下情绪,再开口已是邪魅如昔,“落儿,你说柳非最近过得如何?” 姚果儿难得变了脸色,“你知道?” 南宫逸不理会她的急切,又淡淡的扫过北堂景昊,才回答,“你说呢?” “……” 姚果儿还没有糊涂,静下心想了想,照理南宫逸根本不应该知道柳非和她认识并随她出庄的事情,可是这回笃定柳非这个名字吃得住她,难道—— 仔细打量南宫逸的表情,他不诧异她在鸾凤楼的原因,难不成是因为他知道她在这里?但她来的理由不是那么光荣,也不会那么快传开才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如果因为莫依落是个“祸害”,把“她”需要监视起来,那么他的人为什么不搭救她? 倒是柳非…… 姚果儿笑笑,不打算让南宫逸这么称心,“柳非的事师兄你辛苦了,那我也不用担心了。” 像他这么骄傲的人,根本不屑于为难柳非那样的小朋友,柳非应该不会有事的。 更何况,她大闹鸾凤楼的事,估计也会传得很快,柳非如果还在找她,应该就会有所耳闻,多担心两天也死不了人。 就让那小子再内疚两天,谁叫他笨得扔下她!得“深刻”的受点教训,颜楚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南宫逸又是眯眼,“落儿,‘不用担心’这句话,并不能这么快下结论。” 姚果儿视线已完全转向南宫逸,真是的,叫落儿叫上瘾了,下次她也猛对着他叫逸儿啊逸儿的,腻死他! “哦?那就劳烦大公子你费心了。” 她不介意做一个“没良心”的大小姐,责任撇得干净,反正,柳非是子翔山庄的人,而南宫逸是子翔山庄的大公子。 切,老想威胁她! 便是转过了身子,打算从桌子上下来。 裙摆长点真的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桌子与椅子的落差就稍稍形成了点问题,一脚踩下去,不小心踩中了裙角,力度是能绊倒自己的—— 郁闷。 这下又要贻笑大方了。 23 23.强人登场 姚果儿没料到自己会稳稳当当被抱在南宫逸的怀中,那边北堂景昊也似乎动过身子,但显然是慢了一步。 南宫逸的胸膛硬邦邦的,磕碰了一下头,生疼。 呃……如果这算桃花运,而不是劫。 南宫逸身上有种淡淡的药草香,这个角度看他,不同于躺在床上那会,却也是阴美动人。他的下巴光滑,没什么胡渣,估计胡子是拿那把软剑刮的。 皮肤不错,是个罪过,眼睫毛长而翘,叫人妒忌,而他的眼神…… 顺着他视线扭过头看看,呃……北堂景昊? …… 有奇怪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流,似乎不对盘。 姚果儿当然不会把自己想成他们不对盘的原因,太荒谬。莫依落应该没这么大的魅力,那么—— 他们之前就应该有过节。 就在这个时候,西门二人趁他们放松警惕,便是突然出手发针,密密麻麻的针从袖□□出来,攻势较之先前,更为凌厉。 南宫逸右手迅速放下她,左手圈着她腋下,将她带到身体一侧。 觅寒也极其快的握上他手,小针撞上他的剑,迸发出些许火花。 北堂景昊也在攻击范围内,恣月形成一个无缝的防护网,将他护在里面。 旁人纷纷闪开,仍有一人闪躲不及,被刺了一下,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却见他一哆嗦,唇渐渐发青。 好烈的毒。 南宫逸眼神一沉,哼,使毒也不看看对象。 姚果儿倒是松了一口气,刚才中的那一针还好没毒。 呃……不能怪她没良心。 不是她不理会受伤的那人,若毒得死人,救不了就是救不了;毒不死的,南宫逸在,就没事。所以她现在只关心他的手—— 好尴尬的感觉……摸到她的女性象征,呃……上半身的。 南宫逸也感觉到了,难得的没有讥讽说声你好小,而且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手仍忙着挡针。 姚果儿有点尴尬,避开他的眼神,并将他的手往下拨,毕竟还是要靠他,不能扫开。 但心里还是有点纳闷,颜楚摸摸她脸就狠狠一巴掌,她现在居然没一脚踹去他命根子。 突然,门口一阵强烈的掌风袭来,没伤着人,但所有的针都被化去了攻击,软软的落在了地上。 西门二人神色一怒,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杜君楼蹿上前去,封了二人的穴道。 几乎是同步的,一把剑的剑柄扫开了仍扶在她腰间的手,是恣月。 姚果儿倒霉的被夹在两人的中间,感觉像极了太极图中间的那条线。 一阴一阳的气逼得她成了——s型的。 扯了扯南宫逸的衣袖,破坏这种怪异的气氛,指了指刚才中针的那人,“哎,救人了。” 南宫逸握了握拳,不知又想了些什么,与北堂景昊眼神交接了一会,扯出一抹怪笑,“救人?” “当然!” 南宫逸冷哼一声,“求我。” 呃…… “莫姑娘,这是解药。”声音温厚有力,又轻柔动听。 姚果儿条件反射的接住声音处扔过来一个小瓶,也算帮了她一个忙。 南宫逸没有表情。 这个声音正是来自那掌风的出处,所以姚果儿毫不犹豫的相信这药是真的。冲南宫逸哼了一声,刚想上前,北堂景昊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夺过瓶子,扔给郑予。 郑予刚才一直在护着白子嫣,而今接了瓶子过去给那人服药。 这才探出头,看向门口。 声音的主人没有让她失望,一身棕色长袍,温润如玉,脸上又有着沧桑后的成熟与稳重,眉目间的清朗见得着年轻时的俊俏,处处散发着温和有如春风般的气息,是个让人想由衷亲近的——大叔? 他分明一头白发,但保养得体,样子不过中年。 那一声“莫姑娘”,就是让人觉得亲切。 他似乎认识她,或者说,他认识莫依落。 终于见着个对“她”没有敌意的人了。 那西门二人一见此人,褪去一脸恨意,急急的叫了声,“辛叔。” 和这两个人认识的么?而且感觉很熟呢。 辛叔走了过来,没有急着去解开他们的穴道,而是从童如玉开始都点头打了个招呼,温文尔雅的样子真是看得人心里舒服。 才慢慢瞅着那二人,言语中有着一丝慢条斯理的严肃,“平时都是怎么教导你们的?还是这么卤莽!” 又冲莫依落露出个歉意的笑容,大大方方,“莫姑娘受惊了。”微侧头责令那二人,“跟莫姑娘道歉。” 那二人眼睛又是一瞪大,“辛叔,她可是——” “道歉。” 那二人也不再多语,虽是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异口同声,“失礼了!” 居然照做了?虽不是心甘情愿,却也不恼那个“辛叔”。能叫这两个如此顽劣的人心悦诚服,姚果儿挺佩服这个白发中年人。 也是笑笑,“哪里,贵庄公子的伤势只怕比莫依落更严重,占不了便宜。所以,要道歉的对象不应该是莫依落,而是躺在那边的那位兄弟。” “那是,”辛叔也很好说话,示意二人,“听风行雷——” 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两个人的脸色不大好看,却是乖乖听话,“失礼了。” “对那位兄弟就不能只用‘失礼’来打发吧。”用词还是要正确的。 “莫姑娘说的,你们没听见吗?” “辛叔!”人又不是他们射中的,是自己没用闪躲不了! “听风,你是大哥。” “……”沉默了一会,“抱歉。” “那是不是,也该对我这鸾凤楼有个交代?”童如玉又是再度开口,憋了一肚子的气,终于有了宣泄机会,“封前辈?” 哦?不是姓西门的? 外姓人能这么压得住当少爷的,这个人还真的不简单。 “你们对天发誓,永不在鸾凤楼动手!”这个封前辈没有叫两个小的太难堪,只是叫他们立个誓。 “……” “……” 童如玉默许这种做法。便不让一步,神色坚定。 那两个人眼眶都有点发红,大概自尊受创。 值得同情,还好姚家人都护短。 西门兄弟狠狠吐了一口气,又同时开口,“我们兄弟对天发誓,永不在鸾凤楼动手!” 句子居然一字不差,果然有同胞默契。 童如玉沉默了片刻,又甩开杜君楼想握住她的手,她难道没有分寸吗? “今天的事情就到此结了。莺儿,找人带那位客人去客房里歇息,再找大夫来看看。”交代着旁边的丫头,眼睛巡视过各方的人,又接着开口,“人也都到齐了,大家就放下些不开心的事,好好歇息。中午在主楼里设席,还请各山庄的人给个脸,赏面出席。” 姚果儿目带欣赏,这个楼主的英姿飒爽也不完全是模样上的。 童如玉最后看向姚果儿,“请莫姑娘随如玉走一趟。” 叫自己如玉?姚果儿心领神会。 走一趟?求之不得! 动了一步,两个人似乎都没有阻止。 还好还好。 ——————————分割———————— 童如玉帮她洗了洗伤口,也算是表明了态度。 偷钱的事,也没有提起。 若是颜楚真的帮她再偷一次钱,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应该可以正式脱身了。 杜君楼被杜绝在门外,没放进来,他似乎也不担心她会伤害他的心上人。至于心上人这一说法,瞧着两人间的眉目传情,就自然知道了。 杜君楼也是属于阴柔型的,也勉强算是美男子,之所以勉强,标准是南宫逸。他的长相更加偏于中性,与童如玉,模样上倒是称绝了。 两个女人话足以填满整片海洋。才发现童如玉其实对这个江湖有许多“精辟”的看法。 说之前老一辈的山庄巨头根本是闲着没事,搞出这么个聚会来。上一次的不是在鸾凤楼,她也跟着师父去凑了一趟热闹,当时南宫逸北堂景昊什么的也没有在场,就一堆糟老头在发表高谈阔论,聊完了吃饭,吃完饭了随便逛一逛看看表演,也就散场了。 说这江湖什么都好,就是太平静了。几个势力各据一方,平时你管不到我我理不了你,想找个打架的都没有。其实今天挺过瘾的,就是让她没了面子,毕竟是她地头,要做样子给人看的。 说其实你这样的人也能“红”透了大江南北,真他妈的觉得这个江湖很诡异。 也便知道了她“失忆”。 “难怪,总觉得你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就是之前的你让人听了想踹一脚,现在却喜欢和你聊天!” “哦?”姚果儿笑,“只是一脚?” “呵呵……莫依落!”难怪有些人,会变了态度,当然她也是。“你为何失忆?” “我也想问,如玉你不知道么?” “早几个月你就失了踪,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 “……”躺在庄里。看来她受伤的消息真的是封锁住了。“我在养伤,伤好了,就又出来兴风作浪了。” “呵呵,”童如玉也是笑,瞧瞧天色,“时辰也不早了,咱们用膳去吧。” 呃……不能端到房里的么?不过这古人也真厉害,连时间是多少点都可以瞧出来,她也跟着瞧了两眼,天空,还是那片天空。 三大山庄的人加上童如玉杜君楼,刚好坐了一桌。 刚刚还打在一起的人现在马上聚在一起吃饭,套用童如玉的话——真他妈的觉得这个江湖很诡异。 想想还是有必要交代一下,上座当然是童如玉,左边坐的是杜君楼,右边依次下来是封前辈,西门二人,白子嫣——很好奇她的身份,北堂景昊,呃……她,还有南宫逸。 老实说,真的不想又被当馅夹在中间。 不过还好,距离都比较开,除了如玉那一对,和西门那一对。 气氛其实还是很沉闷的,都没有人说话。 如玉说了两句客套话,大家都吃起饭来。 有饭吃就好。 姚果儿很享受的品尝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式,才不管其他。 大概是想到什么了,南宫逸突然邪恶的凑过头来,弄得她愣了一下。 轻声的附在她耳旁,说:“知道封前辈是谁么?” “谁?”忘了问如玉了,不过老觉得这个家伙有什么阴谋。 “封毓辛。” 切! “哦,然后?”呃……能不能当她没问,南宫逸特邪恶的笑。 旁边北堂的脸色不大好看,呃……白子嫣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呃……西门二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嚼饭的速度慢慢的,又送了一小口放进口里。 “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伤么?” “……”能不能不知道?有点危机感。 “因为你想,”笑,“杀封毓辛——” “噗——”一口的饭,便像那漫天的雪花,飘——呃……喷得满桌都是。 “咳,咳咳……”连忙拿起茶杯喝了口咽了口气,只见—— 白子嫣算是小被波及,挂了点肉丝在头发上,而西门二人首当其冲,一脸的饭,嚼烂的,没嚼烂的,呃…… 封毓辛直接跳过,没敢看他,童如玉放声的笑了起来,杜君楼忍得有点辛苦,嘴角奇怪的上扬着,有抽搐的状况。南宫逸也是笑,北堂的眼神有点怪,神色没变。 她的忍耐力似乎又有进步,优雅的抹去唇边的饭渣,笑,“大家吃——”饭,呃……不行,“喝——”汤,呃……也不行。 只能耸耸肩,摊开双手,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散场?” 该死的不明白莫依落抽坏了哪根筋,想杀封毓辛。 24 24.饭局残局 今天就改到这里 西门行雷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抹了一把脸,嫌恶地纠起了眉头,怒火冲天的站了起来。 “莫依落!” 姚果儿端端正正的坐好,算是一脸歉意的看向他,虽然是自己的制造物,但还是觉得很恶心。 这时眼睛已是不自觉的扫向了封毓辛,他表情仍是温温和和的,没什么大的变化,并且视线很巧合的和她的交集了一下,笑了笑,“行雷——” 这次西门听风倒也称得上冷静,扯了扯弟弟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冲动。 童如玉双颊嫣红,好容易才缓过气来,这才敛了些笑容,目光轻轻掠过姚果儿一脸无辜的样子,隐藏起话中的笑意,“西门公子,这不过是场意外,依落一时岔了气,请见谅。” 这句话加上那声依落,立场已是表露无遗。 只见她又是高声一喊,“来人,撤了这围席,再上一桌。”便大方的看着姚果儿,笑意满满,“没咽着吧。” 这般调侃,显然并没有听到南宫逸的那句话。 而封毓辛将一切看在眼底,没有任何表示。 但是姚果儿却怀疑他听到的可能性。 的确,像他们这些后辈调笑,是没必要听,不应该去注意。但高手的耳力就……有待斟酌。 “枭,领二位公子去洗换一下,小红,也带白姑娘……” “不用了。” 白子嫣抢过话,仍然是淡然的模样,但眼里散发的怒意却是让姚果儿察觉到了。 无奈的撇了下嘴,不发表任何感慨。 白子嫣拨了拨头发,扫走了那条肉丝,然后习惯性的看向北堂景昊。 北堂景昊不言不语,并没有回应白子嫣的视线,径自沉思。 这男人,迟早白头。 西门行雷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们自己吃个饱吧!”又泄愤地踢开脚边的凳子,“不奉陪了!”接着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西门听风虽没有言语上的冲撞,却是望了眼姚果儿,眼神含恨。尾随而去。 她自知做错事,对所有的怒意全盘接受,但还是抿抿嘴想笑。 封毓辛也便笑笑,很大度的样子。于是站起来,“我去看看那两个小的。”也接着离了席。这下,流云山庄的人全部都“流”光了。 姚果儿见白发人一走,蹙眉。 封毓辛。 不好办啊,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南宫逸是不是在说谎骗她,如果不是,莫依落受伤的原因反而合情合理—— 莫依落要杀封毓辛,西门两公子拔刀相护,南宫子靖见她理亏在先,才不谈报仇,又想让三庄聚会继续,才封锁了她受伤的消息。 那么,“被害者”在见到“加害者”之后,会依然泰然自若,笑容可掬? 太诡异。 但无可否认的是,她对封毓辛的印象不错,她始终认为能让那些个顽劣子弟乖乖服从的,一定是极具人格魅力的,事实上她也能感受到这些魅力。 面对这样一个人,莫依落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 轻轻的看了一眼南宫逸,他唇边的固定笑容没变,姚果儿已经没有了询问他的欲望。光凭这个笑容,她就觉得颜楚比他更帅! 切,不想问就不问,她才不勉强自己。 便只是惋惜的看着众人撤去这一桌菜,而童如玉的好奇心却没有被满足,她仍是兴致勃勃的开口,“依落,南宫公子与你说了些什么,让你如此兴奋?” 兴奋?呃……好牵强的理由。 喉咙处还是有点涩,是有呛到,便扬起了个笑容,“你问他好了。” 南宫逸这回很合作,悠闲的接下话,“只是说了些落儿从前的趣事,至于是什么——童楼主恐怕没有这个必要知道了。”感觉上是在回答童如玉,但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 如玉的脸色不大好,只能歉意的朝她笑笑。 “莫姑娘不打算道歉么?”白子嫣突然开口来凑热闹。 “哦,抱歉。”没有半点迟疑,姚果儿冲她笑笑,毕竟吐出来的东西有混合到口水。 白子嫣没料到她如此爽快,有点错愕,但很快调节好情绪,言语中已是带着些冲撞,“莫姑娘倒是喷成了习惯,是最近新练就的功夫么?” 挑眉,兴味的打量起眼前的美人儿,很重的火药味。而这股敌意,一直就没有减少过。 而导致这敌意的罪魁祸首,不用深思,八成是姓北的某人,呃……姓北堂。 不过,她却早已经不是莫某某。 “让白姑娘见笑了,功夫还未到家。”姚果儿耸耸肩。 白子嫣有些愠怒,自是嘲讽不成,也没再搭话。微微侧了点头,双唇紧抿,像是在维持一贯的冷静形象。再回过头时,已是往常的冷然,那样子似乎是打算不再搭理她。 “昊大哥,子嫣有些不大舒服,能陪子嫣先退席么?”那目光中,不同于对姚果儿的,是隐藏不住的柔情。 差别待遇。 “郑予,”北堂景昊这才打破了沉默,“顾着姑娘。” 郑予颔首,向前了一步,“姑娘。” 白子嫣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在隐忍着什么,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开口,起身离开。 姚果儿猜想她也许是深识北堂景昊的个性,懂得忍耐。 又疑惑的瞧了一眼北堂景昊,为什么他不陪她离开?无奈。 看着白子嫣瞬间苍白的脸到她瘦弱却窈窕的背影,突然有点同情她。自北堂的话音落地开始,她就大概真的不舒服了。 何必呢? 却是有点奇怪,打个比方,如果是南宫逸唤人“照顾”她,交代下去也应该是——顾着“小姐”。 这白子嫣既然能同台用餐,身份应该不低,但为什么却是用“姑娘”来称呼她?呃……不大理解。 又走了两个,姚果儿摸了摸肚子,早上那餐还未消化,不大觉得饿,所以还是不等了,顺便离旁边两个人远一点,便也站了起来。 南宫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离她很近,淡淡的开口,“落儿,你也不舒服么?”那语气,分明有着警告的意味。 也学白子嫣来了一招置之不理。直接绕到童如玉的身边。 童如玉倒是有点来劲,挑衅地看了一眼南宫逸,虽然姚果儿觉得根本没这个必要。 “如玉,我——” “少爷!”人来未到,已是飘来一把气喘吁吁的声音,随即一个灵动的人儿闯了进来,歇息了一小会,瞟见南宫逸才舒了一口气,“你果然在这里!” 正是苏映彩无疑。 好累,苏映彩见到她家少爷,瞪了他一眼,还不敢太明显,碰碰旁边的一个小丫头,挂上笑脸,“能不能给我一杯茶水?拜托!” 那小丫头先是看向童如玉,然后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厅门。 苏映彩巴巴的看着她的背影,才望了望厅里的形势,一瞧见红衣服的那个人就皱了皱眉头,虽不常见到,但那个人的确是庄里恶名远彰的大小姐。 没办法,她说了,她很讨厌这个人。 果然还没死,那种伤势都还活得了,老天真的没长眼睛! 她还是没想通少爷为什么突然急奔,害她被迫也快马加鞭的跟上,可怜她的那匹马,哪里比得上少爷的烈逐!平时只不过跟在烈逐屁股后面优哉游哉的散散步而已,这回只怕是累坏了。 她瞧着方向,也就向着鸾凤楼来了,好在少爷在此,否则……否则,她也没辙。 南宫逸连眼眉都懒得扫个过去,又是威胁的叫了一声,“落儿——”完全当那个丫头不存在。 姚果儿倒是仔仔细细的将苏映彩由头打量到脚,愣了一下。 神态虽然不像,身子更为圆润,模样儿也有点差异,但那双眼睛,却是小妖的完全翻版。一种熟悉的感觉突然笼罩了全身,竟是微微颤抖了起来。 原来—— 她真的只是以为自己过得很好。 好想家。 毫无预警的,一滴眼泪夺眶而出,那般陌生。 笑自己可笑,以前她从来不哭。 死党野猫曾经说过,果儿有时候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冷血? 她还有另一个死党叫小妖。 而眼前的女子,除了眼睛以外全然不同的五官,竟给她相似的感觉,而这个女孩,甚至和冷字扯不上一点关系。 不得不叹一声上帝造物还真是奇特,小妖是那么冷的一个女子啊。 苏映彩也是愣住,大小姐以前从来不哭,现在居然又哭又笑的,疯了么?还有少爷那句“落儿”,天要下红雨了吗? 姚果儿已迅速抹去眼泪,笑得轻柔,“你叫什么名字?” “……”搞不懂。 姚果儿当然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抿嘴,“大小姐的问话不打算回答么?” 言语没有从前的气焰跋扈,却叫苏映彩忍不住纠住了眉头,这个女人在玩什么花样?又看向少爷,对方还是没分半点注意力给她。 迟疑了片刻,“苏映彩。” 哼,明知故问。 “苏映彩。”重复了一次,笑得更甜,怎能忘记小妖除了个不符合形象的外号,还有个色彩斑斓的本名? 便决定干一件任性的事,“南宫逸,我想要这个丫头。” 逻辑推断,这个丫头不是普通的甲乙丙丁。 南宫逸又是眯起了眼睛,仍是嘲讽的笑笑,“落儿,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 姚果儿不再笑,目光坚定,没有一丝退让,“我要这个丫头。” 看着她的眼里他一向很鄙视的泪光,原本的兴味莫名的夹带些浮躁,他想知道她落泪的原因。 从前庄里的人躲着她,那几个小的排斥她,她没流泪;每次发狠练功会伤了自己,鞭痕一道道的,她没流泪;身负重伤还遭遇庄里人的冷淡与嘲讽,也没能让她流泪。 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她被爹带回来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是呆在南院最偏远的那个院子里,从未露面。他也没有兴趣。 那时娘还没离开,常常带着她必备的药箱陪着她呆在那个院子里。 有一次他心血来潮,进了那个院子,踢开门后看到的是一副娇小却伤痕累累的身体,娘亲很快拿被子裹住了她的身子,赶了他出来。 他见到,只是一个背面。 之后娘走了,而他,也渐渐的忘掉了这件事。那个时候,她有没有落泪? “少爷,我才不要跟着她!” 才淡淡的撇了眼吵闹的映彩,落儿要映彩的原因又是什么?为什么,她身上有那么多他摸不透的东西? 情绪渗透着些一丝丝的,他也说不上来的东西。 他现在,突然想这些东西弄清楚。 25 25.月下探访 南宫逸便是一声冷哼,和姚果儿坚定的视线纠缠了一会,苏映彩这个丫头他并不在意,只是,他也不想莫依落这么心里一股莫名的怒意上扬,语气也变得稍微尖锐,“我说了,你凭什么?” 凭什么。 也在问自己。又或许,他的怒意针对的,也是自己。 咦?苏映彩这回不再嚷嚷,少爷——好不妥当啊! 以前,几乎没什么是能让他发怒,或者说,没什么是他在乎。 她当然不会认为少爷是为了自个的归属权而生气,少爷巴不得把她送人。那么,不是为了她,就是为了——疑惑的目光停留在了那抹红色身影上,是因为那个人么?莫依落? 摇摇头坚决的否定这个说法,那个人还没有这个本事。 少爷今天真的吃错药了? 刚才出去的小丫头已经进来,手上托着一个碟,碟上摆着壶新茶。 很奇怪这么大的厅里居然没有茶,而且桌子空空如也,人也是零零散散的几个,怪事。 苏映彩不大客气地抢过壶子给自己斟满了杯水,一口气咽下,见不解渴又喝了两杯,才正式思索起少爷生气的原因。 啊,真新鲜。 姚果儿直视南宫逸片刻,呃……他生气了。 没料到他这么舍不得这个丫头,甚至动怒,想想还是不要挑战权威,撇了撇嘴,放弃。 然后又重拾笑容,“师兄都这么说了,莫依落也不过是个寄居之人,是逾举了。”接着耸耸肩,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南宫逸美丽的眼眸再次眯了起来,迸发出更多的怒意,还是冷笑,“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那是。”姚果儿绝对认同他这句话,她的确不缺乏这个。 南宫逸不语只是深深的看着她,她的话中并无挑衅,但是—— 本来还在上升的气焰倏地收敛,“很好,落儿——”只是明白人都能看得出他隐藏的情绪,他无声无息地站起来,慢慢的朝着她逼近,“做人是要有担当的。” 她蹙眉,忍住向后退的冲动。 此时北堂景昊将两人的举动表情都看在眼里,也站了起来,无甚表情的开口,“莫依落,要出去走走么?” 南宫逸的眼睛马上眯了起来,脚步也停了下来,突然笑着问,“是啊,落儿,要随北堂公子出去走走么?” 姚果儿自动将其转化成——你要是敢跟他出去走走你就试试看! 又是威胁,切…… 姚果儿也笑,“如玉,要出去走走么?” 童如玉很配合的笑,但是开口却是向着杜君楼,“君楼,你就不要出去走走了,我陪落儿。” 两个女人了然于心的对视。 然后姚果儿又瞧了一眼苏映彩,“真的不改变主意了?我应该比你少爷来得更体贴些。”也不等她回答,已是率先一步跨向门口,不想理会那两个人。 没理会二人的脸色,然后拉扯着童如玉消磨了整个下午,也奇怪,那两个人都没有来打搅她,真是太好不过了。 没敢太早睡,有点怀疑颜楚会不会再次现身,时至——呃……抱歉她还是没能够看出时辰。反正感觉是过了许久,难挨。 没有灯光的夜晚寂静得怕人,明明大楼里还是有人声,却还是离她那么远,百无聊赖的瞧了瞧星星月亮,天空还是有点闷闷的,没办法,还是回床睡觉。 一转身,被身后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搞什么鬼?人吓人吓死人,没人教过这个道理么?姚果儿纠着眉头忍住尖叫冲动,透着月光看清了眼前的人—— 封毓辛。 这个银丝大叔来干嘛? 还没来得及抱怨,对方已经先开口,“莫姑娘似乎不同了。” 呃…… 也便笑了笑,不用似乎,她跟莫姑娘根本是两个人,当然不同。 “只有比较才会有不同,莫依落的从前已不在,无从比较了。” 封毓辛在月光下的神情有点高深莫测,他向她走近了一步,似乎能看清她脸颊上的那一道小口子,轻声重复,“从前已不在——”仍是那副温和近人的模样,“从前不在,莫姑娘便连擅长之技也遗忘了,可惜了。” 姚果儿就是听着不对头,因为他语气里真的有点可惜的味道。 这番话,似是自语又像是冲着她说的,温和的样子让人看得……心惊。 这个人——就是莫依落要杀的人! 留了个心眼,还是维持着笑容,“不可惜。倒是听闻依落之前冒犯了前辈,若有得罪,今日道个不是,还望多多包容。” “得罪?”封毓辛笑,“既是没‘得’,又何‘罪’之有?” 是指她没得手,并没有伤到他么?郁闷,为什么莫依落做错事,后果都要由她来承担?没道理啊,她怎么也是一等良民啊! 不过按道理他那边的人将莫依落伤成那个模样,他现在居然大摇大摆的跑过来和她“月下谈心”?没道理啊! 难道心里边都没有隔阂吗? “呵……”姚果儿又笑,“这就不对了,听如玉说得前辈侠骨仁心,是武林各方敬重的人物,依落即便只有冒犯之意也是罪。封前辈刚才之话可是在取笑依落呢。” 啊,她虚伪的功夫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 封毓辛没有接她这句话,而是另转话题,“莫姑娘之前希望封某做的事,封某现在倒是可以满足——”他突然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莫姑娘可是要看好了——” 看什么?姚果儿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封毓辛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先是将左手放置腰间,似乎是握住了什么,接着手一扬,一条软细的长鞭应声而出。 天,姚果儿突然觉得四肢无力,又是鞭子。 这鞭子在月光的映射下,闪着一丝丝银光,在他腰间缠绕了三圈有余,和上次在山崖上见到的刀疤男手里握的那条一比,长了约二分之一,鞭身又细了二分之一。 那又长又细的样子,感觉起来倒像是一条精致的绳子。 呃……问题是,他到底要她看什么? 封毓辛很快用行动解答了她的疑惑,先是与她相视三秒,便出奇不意的冲她甩出了一鞭子。 一阵疾风当面迎来,姚果儿想伸手去防,但始终慢了一步。 然而疼痛却没有如期而至,那一鞭子从她脖子处开始甩过,不知道是什么质地,有点凉凉的。然后掠过她的身体,狠狠落地,本来没伤到她半分的鞭子,竟是在地上留下了三尺痕迹。 还没来得及吃惊,封毓辛轻轻松松的扯了回去,快如流星般东一甩西一扔,矫健的身影在月光下看起来倒是有型有款,招式她说不清楚,但估计可以说成柔中带刚之类的。 然而她只是庆幸,封毓辛耍鞭子的实验品不是她。 她对鞭子不熟悉,但根据常识,鞭子越长越不好控制,而重量不能太轻,当然也不能太重。她始终觉得封毓辛手上的那条是绳子,但却由着他来去自如的挥洒着,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绝世高手? 不过……莫依落是使鞭的人,封毓辛这行为肯定有所意图! 从前听人说过,使用武器的长度可以代表一个人对他人的防备之心。那么长的鞭子,是不是说明他防人之心特别强? 和如玉说的形象不符啊! 因为中午的事,她还特地八卦了许多关于封毓辛的事情。从如玉的语气中来看,她是十分佩服这个人的,那么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封毓辛出名是在二十年前的一场混战中,当时的江湖远不如现在平静,众人陷入苦战中。二十出头的他王子战恶龙,深入虎穴,力擒那时兴风作浪的某终极boss,靠的是一身无畏的胆色和厉害莫幻的掌法,说得那个悬乎,让她不禁怀疑当时所谓的三大山庄的掌门人都跑哪里歇凉去了。 几年后,一群谋划许久的据说是有血海深仇的仇家上流云山庄寻仇,他为了救被仇家挟持住的西门两兄弟和大小姐西门问晴,自愿挨了那些人三刀,最终仍是力挽狂澜,却因此整整昏迷了三天。 据说,他是真正的江湖君子,俊逸儒雅,风度翩翩,却至今未娶,孑然一身。 据说,他不单为流云山庄操透了心,还投身于热血江湖的事业中,无怨无悔。 据说,他乐于助人,却从不求回报。 总之,封毓辛这三个字,等同于好人。 呃……好人? 为什么她越来越怀疑这个结论? 她只能说,传闻的背后,总会有些不予人知的秘密。 而且如玉的话中从没有提到——封毓辛会玩鞭。 从莫依落才几岁大的毛孩,藉以长鞭天下扬名。而一个早已扬名天下的人,他玩鞭却无人知晓? 不对劲啊! 还在思考,封毓辛又是将鞭子对准了她。 姚果儿这回没躲,没必要了。 他便笑,“记住了?” 呃……他是说那些招式?形式上的她是记住了,于是点点头。但记住了又怎么样?该不会让她重复一次吧,她懂个屁! 封毓辛便收回了鞭子,神情有点奇怪,语调稍稍泄露了他的兴奋,“莫姑娘,封某等了你很久,这回不要再让封某失望了。” 然后,离开。 天气很闷,姚果儿突然觉得有点冷。 26 26.开会 姚果儿原本以为自己会失眠,但结果证明是她多虑。 颜楚这晚没有出现,这个人真的是神出鬼没最佳代言人,不是很确定他是否第二次盗钱,毕竟那个人随心所欲惯了,非常人思维可以局限。 况且,如玉基本相信了她。也无所谓了。 后来做了一个梦,封毓辛在梦里冲她特狰狞的笑,那种感觉很难受,所以醒来的时候还记得。然而天只是微微亮,想想还是爬起来出去吹吹晨风,决定顺其自然。 “莫依落。” 呃……这声音是——北堂景昊。 这样都能碰见,顿了一下,便是笑笑,“早。” “早。” 她头发只是随便理了一下,没有发型可言,再加上没有换的红衣以及这微白的天,感觉自己颇像天亮即将逝去的厉鬼。 他见了她这个模样,没多余反应,也不问她为何早起,反正他自己也是如此。而是很自然靠近了她,立在她身旁。 于是姚果儿察觉到了压迫感,打量了他一下,他已经整理完毕,一丝不苟的样子,坚定的眼神,还是没什么表情。 恣月剑仍握在他的手中,看起来还是那么相称。 两个人就沉默的站了几分钟,等了一等,突然到感觉自己的可笑,她干嘛站在这一动不动? 于是姚果儿侧头看着他,问,“莫依落以前,真的很讨厌吗?” “……” 轻笑出声,姚果儿发现自己问了个笨问题,“北堂景昊,这个问题的确是我明知故问。唔……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 “莫依落。”他又开口叫住了她。 姚果儿回头,“什么事。” “我——”北堂景昊就那么深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开口,“我会娶你。” “……” “……” 姚果儿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觉得有点荒唐只能笑笑,“哦?”回过头来抓了抓头发,背对着他继续说到:“你会娶我啊……怎么办,我现在却不想嫁给你。” “……” 拔腿就走,离开。 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北堂没有追上来。 她不懂,也不晓得这样的时间这样的环境,他为何会说出这句话来。 他会娶她——会娶莫依落还是她姚果儿? 不过可惜,前者不可能再嫁给他,后者没打算嫁给他。 ** 他没有追上去。 北堂景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空着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然后突然拔出恣月,有点狂乱的舞了起来。 被拒绝了。为什么? 剑气扫到的树叶纷纷下落,却减少不了他心里的烦杂之意,恣月猛地划过一棵树,曳然而止。 迫不及待。 天知道他现在为什么有这种感觉。他知道南宫逸对莫依落也种特殊的感觉,那种感觉他觉得陌生却又熟悉。 他承认他在和南宫逸较劲,他承认他不想输。 很幼稚不是吗?也许一直被摆在一起被比较,落英山庄北堂公子和子翔山庄南宫公子。 但,只是较劲么? 不,他心里清楚,他更想将莫依落具为己有…… 这样的念头,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但是,既然已给了他承诺,她为何拒绝?从前追着他要他点头的不是她么? 承认吧北堂景昊,她不同了,这是你早就知道的不是么? 百般陈杂。她的拒绝让他既感觉松口气,又有些失落,更多的是怒气,以及一丝丝不解。 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神已回复初时的冷静,那棵树猛然倒下,却再也兴不起他一丝波澜。 缓缓地转过脖子瞧了远去的红色身影,她,始终没有回头。 ** “莫小姐。” “嗯?” “楼主请你过去,说是宴会就要开始了。” “嗯。” 回来又躺了一会,理了理思绪,好烦啊,感觉上天正将她逼向“红颜薄命”的道路上。见鬼了,她原本不过是个黄皮肤的普通人,换张脸就换个命运,你说,长得好看有什么好处? 这么一想颜楚还真他妈的走运。 封毓辛就算了,北堂景昊又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切!我会娶你—— 莫依落原版是——我要嫁给你,所以他是说他退让了一步,可以娶她了? 真可笑。她姚果儿还没沦落到这地步吧! 起身,让小丫头梳理一下头发,然后换了身衣服,有点懒洋洋的挪到大楼正厅。 说真的,所谓的三庄聚首,根本就是无聊透顶的东西,除了一部分人兴致勃勃的聊着些有的没的。而打着名号的三庄里的这些正主,大部分时间都保持一定程度的沉默。 内容她根本没注意听,也懒得听,一个劲的走神,呃……或者说发呆。 其实看仔细点,这楼顶极高,也开了几扇天窗,上回来没怎么注意,这回倒是好好的将它看了个清楚。 她还是最喜欢正厅壁上雕的那只凤凰。 这个时候,姚果儿愣了愣。 突然想用默契来形容,因为再次抬头看向楼顶的时候,居然看见了某一扇窗前颜楚笑容满面的脸。 眨了眨眼,呃……他还在。 颜楚对上她的视线,也冲她眨眨眼,居然有着几分可爱的感觉。 见鬼了。 姚果儿压下吃惊,不动声色的扫视着周围。 嘿,真奇了,没人注意她——北堂景昊脸色有点寒,但目不斜视;南宫逸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也没有看她一眼;封毓辛有意无意的笑笑,没分什么注意力给她。 其他人除了刚才进来的时候还是稍稍表示了一点震惊,都忙着参与讨论。 真是难得。 也似乎无人发现天窗外的颜楚。 啧啧,还高手! 这种高手围坐了一屋子,某人高台俯瞰,场景还真可笑。 心情一下子好转,眼睛瞟了上去,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颜楚也很兴奋,突然右眼一眨,从兜里掏出了些什么,一洒。 姚果儿看清了那一张张的东西——银票!还洒得挺有艺术感。 没看众人的反应,抬起头时,颜楚已经不在了。 大厅里人的注意力开始转移,当发现飘下来的是银票的时候,都开始沸腾起来,然后都不约而同的望了上去,没见着人,更加喧闹。 大部分仍是镇定,但有几个人——估计是商家什么的,偷偷的将落在自己身上的银票藏进衣襟中,畏畏缩缩的样子让姚果儿很不给面子的继续笑。 她大概可以知道这银票是哪来的了。 可惜,正主不在。 刚这样想着,一个人影匆匆的闯了进来,那胖胖的身影也是瞅着眼熟,口里还用极其快的速度说着,“楼、楼主,今早家丁来了信,说是昨日家里又失窃……啊——我的钱!我的银票啊!!” 语调到后面简称咆哮。 正主来了。 心有灵犀啊,钱老爷子爱钱已经到了种境界,看见票子第一眼就认了出来,狼狈的扑了上去,一张一把的捡。 那些个捡了钱的人都偷偷的低了低头,祥装无事。 众人的注意力又成功转移,几乎无人再理会洒钱的人。 倒是苏映彩被她的笑声弄得有些不耐烦,忍不住开口,“笑什么呢你!” 姚果儿看着这张脸更高兴,笑容甜甜的,比了个“嘘”的姿势。 苏映彩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 姚果儿便是微微抬了点头,这会功夫,耳旁又响起一个声音,“在看什么?” 明明声音还不错,但语气总是有点怪气,敛了敛笑容,也清了清嗓子,转过头去看向南宫逸,“我看的东西很多,要一一指明么?” 南宫逸冷笑着抽了抽嘴唇,看来昨日还有些怒火没发泄完。 他今天完全没搭理她,刚才过来大厅,简直就当她不存在。 哼他这种行径,实在、实在符合她心意!可惜,半天没到,南宫公子居然就破功了,真没原则。 “你似乎在寻找什么。” “似乎?这就对了,你错觉。” “落儿——” 姚果儿看着他一小会,呼了一口气,才说到:“南宫逸,我们商量一下好不好?我不大喜欢‘落儿’这个称谓,这样说够清楚了么?” “那又怎样?落儿——” 啧,小孩子么,对着干。 无奈的抽抽肩膀,懒得理他,总之现在偷钱的罪名倒是可以洗清了,便面向如玉,还未开口,一些浓烟便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 迅速的占据了大厅里的各个空间。 姚果儿蹙眉,这不是失火。 眼角撇见南宫逸也变了脸色,伸手想来抓她。但他也快要被湮没在浓烟之中。 南宫逸毕竟还是慢了一步,她身子迅速被扯进一个人怀中。 姚果儿笑了,是颜楚。 身子被他带出了大厅,清新的空气居然有种久违的感觉。 27 27.颜楚 远远听见大厅里一片嘈杂。 之所以说远远,是因为颜楚的速度极快,转瞬已经远离了鸾凤楼。 又远远看见几个身影追了出来,但她还未来得急看清楚那些人的模样,就连看清楚的机会都没有了。 无所谓了。 姚果儿心情极佳,还主动往后靠了点,怕摔下去。 没有人追上来,或者说,追不上来。 她现在可以确定,这个颜楚的轻功远在几人之上,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很高兴?” “还好。”维持着笑容,不勉强。 颜楚稍停在一棵树上,然后双手将她打横抱住,才又继续前进。 “颜楚,男女授受不亲。” “不授才不亲。” “嗯,也是。”姚果儿不计较,巧笑嫣然,然后头往身后看看,想知道自己在哪,未果。 才转过头看他的下巴,伸手拍了拍,蛮结实的。笑,“你速度挺快的。” 无论是拿钱还是逃跑。 “你心情也挺好的。” “嗯。”姚果儿又调节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反正反抗无效,“那么颜先生,你打算抱我到什么时候?” “先生?” 呃……“我是说公子。那么答案?” 颜楚笑得眼眯眯的,“你的内功底子不错,试试?” 拨开被风吹乱的头发,“试什么?” 颜楚马上停了下来,笑脸盈盈地看着她,“运气。” “这个……恕学生愚昧,何为运气啊先生?” 颜楚倒是很快接受了先生的称谓,没表示过多的疑惑,而是突然摸上她的肚皮再高上一点点的地方,说:“这里,吸气。” 姚果儿没有照着做,而是马上拨开那只手,掩饰住那点窘迫的感觉。然后半笑不笑的看着他,她不接受这么笼统的教法。 “不懂?” “你说呢?” 颜楚又笑笑重新将手放回她的肚皮上,没接话。 “颜楚!”拨开。 他又放了上来,笑得满脸得意。 姚果儿懒得跟他客气,一巴掌扇上他脸颊,又再次打掉他的手。 他笑容不减,突然问,“这里可以生出小孩,对吗?” 呃……见鬼!她神经错乱才会觉得脸有些发烫。于是皮笑肉不笑的开口,“你明知故问吧。” “我喜欢小孩,”他有点兴奋,“也喜欢你。” 就是这眼神,真诚得让人不自在。他不是在说要和她生小孩吧。 姚果儿将他的脸扫向一边,“首先,不要看着我,然后明确一下,我不喜欢……” 他突然搂过她的腰子,笑得一脸灿烂,“去市集逛逛。” 瞪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 试了试将气往所谓的丹田里送,可才有点凝聚那口气的感觉,又是一股刺痛涌上胸口。 忙松开那口气,疼痛才消散开去。 皱了皱眉,莫非是受伤的后遗症? 颜楚又停了下来,一把拉起她的手腕,装模做样的把起脉来。 姚果儿感到又是一股气输入她的体内,但颜楚思考了片刻,就马上惋惜的开口,“小莫你有跟人结仇啊。”然后又笑,“那就不要练了。” “小莫?”她?不管怎么样还算顺耳。 “没关系,我带你走。” 是不是和人结仇的事情居然就这样告一段落,颜楚根本没有追根问底的打算,她也便懒得与他多说。 不过,她倒是想问问与人结仇是什么意思,所以她运气才胸口发疼? 但想想无非是西门两兄弟或者封毓辛甚至早些时候在悬崖上碰到的那些人搞的鬼,再不就是和莫依落结怨的人,难不成是不让她练功? 可惜。她倒真想自己飞飞看。 城里还是热闹非凡,和聚首脱不了关系。 但现在,那儿应该是闹翻了天吧,浓烟不知道散了没有,想到这里又是觉得好笑,如玉八成气得耳根都红了。 “笑什么?” 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理他。注意力被拉到一个小面摊上,烧饼。 指了指,说:“这个。” 但颜楚不理她,比她还兴奋,指着另一摊,“那个。” 而后又改变主意,跟孩子一样,凑去下一个摊子,拿起个彩泥捏的小人,把玩起来。 和他计较等于杀害自己脑细胞,她没有这么残忍,于是舍弃了烧饼,跟了上去。 人山人海人来人往,热闹着。 大家都兴高采烈的看着各式的摊子,有些围在些卖艺人的周围,里外三圈的叫着好。 颜楚毕竟没有将她遗忘,放下手中的泥人,又转回她身边。 带着笑脸。 白了他一眼,换她摆架子,率先走着。 还是会有人在打量。 不过今天早上换了身天蓝色的衣裙,姚果儿宁可相信那些目光不是给她的,就像是从前一样。 从前她边的人总是比她优秀,她只需悠闲自得的跟在后面。 所以莫依落的脸还是惹了不少麻烦。然而颜楚的身高在这里称得上鹤立鸡群,模样虽不好但也不差,尤其是笑容让人看起来舒服,那双眼眸神采奕奕,不难发现,颜楚其实很容易吸引人注意力,只是他自己浑然不知。 至于雄性的目光,呃……忽略。 身子突然被撞击了一下,一看,两个小孩手牵着手,人群里横冲直撞。 姚果儿笑笑,轻叹了一口气。 而下一刻颜楚突然一步跨上来与她并肩,也牵起了她的手。 感觉一股酥麻自手掌心泛开,像是第一次又绝不陌生,果儿才喂了一句,人就被他牵着快速的穿梭在人群中。 这种感觉有些微妙,但她并不排斥,只是理智上告诉她这是不对的,她的心思被别的人夺去了。便用力的想挣脱他的手,可惜她力不如人。 这样东转转西逛逛,颜楚一直没有放开她的手,害她手心里黏黏糊糊很不舒爽,但又有种奇怪的甜蜜感,毕竟她从来就不讨厌他,更多是无可奈何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抬头看的时候,人又站在了……呃……满春酒楼。 “哎,我要进去。”拖住他继续前进的身子,开口。 颜楚便停下,没有逆她意,也没有去看看她说的是什么地方,就直接回答,“好。” “等等,你有没有银子?” 没有迟疑,“有。” “那就好。”把握住机会甩了他的手,不想再受其影响,然后理了理衣襟,重游故地。 刘清倒是真的没有料到姚果儿还会再来,她不是被鸾凤楼的人带走了么?却只是愣了一下,见过世面,没有表示过多的震惊,又是笑脸迎上。 “客官,咱们又见面了。” 这招算是先声夺人。 酒楼较之上次,更为之热闹,生意好得很。但估计有身份的人都在鸾凤山上,众人只是将大厅挤了个密实,上次呆的那个别间居然是空着的。 姚果儿便笑,“是啊,又见面了。”完美呈现了一个现代淑女应有的大气与肚量,没有拒绝他的招待。然后径直走向上回那卷帘后边。 待坐定,才又淡淡的开口,“这回打算怎么招呼我呢?” “自当让客官满意。” “满意?话我先听着。只希望这次能有机会尝试贵楼的招牌菜。” “那是一定。”刘清面不改色,仍是笑脸相向。“客官想吃些什么?” “什么都好,只要贵楼能让我吃上这餐饭。”姚果儿熟门熟路的给自己斟了杯茶,又斟了杯给颜楚,才继续道:“怕只怕待会门口又出现某些人,那时候我这个客官,不知道有没有第三次机会走进贵楼。得不到总是最好的,果然我是凡夫俗子,东西还未吃上就成了回头客,金字招牌,多给你面子。” 刘清听了,顿了一下,然后还是笑着点头,“客官言重了。” 颜楚笑嘻嘻的走到窗台边坐下,往窗外看了看,也是笑着,“小莫,他得罪过你?” “嗯。” “那你这话说轻了。” “颜楚说什么呢?”说的真虚伪,“我是这么小气的人么?” 颜楚将一只脚架在窗台上,然后左手撑着下巴,看着姚果儿,“你真好玩。” “嗯。”姚果儿视线转向刘清,也用手撑住下巴,有点懒懒的问,“好玩吗?” 刘清发现,这茬找得还挺有味道,一笑置之,“客官说好玩,那就好玩。那就由刘清帮二位客官拿个主意,稍等片刻。” “慢走啊,不急。我等着你,或者——还有其他人?” 刘清淡笑,退出帘子。 看着他离去,姚果儿努了努嘴。 这个叫刘清的还挺能耐,镇定有礼,进退皆行,基本上算个人才。 说是得罪,其实也不是,这点小事还没能让她动气。事实上,那种情况下她也会选择那样做。 所以,再走进满春酒楼,为的是……呃……好玩?当然不,饿了才是最大的原因。 “想什么呢?” 颜楚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在桌子上,盘腿而坐,双手撑着下巴,盯着她。突然放大的脸确实让她吓了一跳,见鬼! 一巴掌冲他脑袋拍了下去,狠命地又掐了下他的脸。 定了定神才假笑,“想你。” “我想也是。” “……” 技差一筹,她认输。 东西摆满了一桌,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模样香味都挺吸引人。 对吃的要求不大高,但美味的东西还是能让人身心愉快,她当然不会昧着良心说不好吃。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颜楚吃东西的速度很快,都是浅浅地咀嚼了两口就匆匆咽下,她才吃到一半,颜楚已经吃完了坐在一旁看她吃。 似乎有谁和他抢似的。姚果儿满眼疑问。 刘清没有再露脸,大概是忙着其他的东西。 吃饱了饭便打算买单,姚果儿想擦擦嘴却发现没有“工具”,出门在外吃饭的也大多是些粗人,跑活,脏了嘴往袖子上一擦就好。而有些身份的都受过教育,吃相斯文,都会避免弄脏嘴。 唔……她是不是应该建议酒楼提供擦嘴餐巾什么的? 便随便抹了抹嘴,对上颜楚的视线,“好了,钱。” 颜楚笑,摸出了几个铜板,一字排开在桌上。 嗯,没错,是铜板,她没看错。 孔乙己? 姚果儿虽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也绝不相信这些个铜板能抵这一桌子的菜。笑得一脸甜蜜,“颜楚。” “要银票?” 姚果儿也双手托住下巴,笑脸如花,“你试试看,我不介意。”那全世界都知道她和偷钱的人有牵扯了。 “小莫,你在说谎,你明明介意。”他咧嘴一笑。 “嗯,你很聪明。”而后又加了一句,“这话我真的。” “嘻。”他又笑。 看这笑容姚果儿就想通了,他的确有钱,铜板也是钱,所以他没有错,错的人是她,错在相信他。 “生气了?” “对,所以你又可以飞出去了。” “一起?” “不,饭后不宜剧烈运动。” “你被我抱着不需要动。” “如果我忍不住揍了你,就算是了。” “小莫你真漂亮。” 姚果儿换了个姿势,挑眉,“颜楚你真欠揍。” “嘻,先歇息,饭后不宜剧烈运动。” “……” 一脚踹了过去。他也不避,他就这点好。 眼角扫到刘清已是站在门口,姑且将他看做讨债的。 某人和某某人或者某某某人都应该在找她,虽然很想就这样离开算了,不过跟在颜楚身边也迟早神经衰竭而死。 无所谓了,当是给如玉一个交代。 鸾凤楼也应该不介意请她这一餐,于是整好以暇的又冲刘清笑笑,“嗨。” 然后瞥了颜楚一眼,“你,可以从窗户那滚出去了。” 她相信他不会懂同进退共患难的真理。 28 28.麻烦 事实上证明颜楚欠揍,他果真冲她笑笑,然后无视她的建议,大摇大摆从门口走出去。姚果儿稍稍有点抽搐的感觉,但想想还是觉得好笑,笑自己。 颜楚果然没想到与她患难与共,于是他走了,她却留了下来。 那句“嗨”让刘清挑了挑眉,然后待颜楚离开,又公式化的笑着,那样子倒也不是想催她买单,而是在等待后续发展。 发展么?她也想知道。 刘清刚想开口,一个人揭开帘子走了进来,看了她一眼,附耳与他说了些什么,他神色稍稍有些改变,也向那人轻声说了句什么。 而姚果儿却连偷听的兴趣都没有。 那人离开后,刘清才继续道:“客官贵姓?” “莫。” 他神色轻微一僵,勉强了一下才扯出个笑,“莫姑娘请稍等。” “慢。”姚果儿想都没想就制止了,闲闲的说:“告密的事就不要做第二次了,我没那闲功夫,是不是有人画了张画,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莫姑娘多心了。” “客套话也不用讲了,也不用跑第二趟,我跟你去。” 倒也不是跟,她自个带头走出了别间。 门口站着一些人,不是上次的那个,带头的却也穿着一样的衣服。 效率真差,她都被人掳走好些时候了。 那人一看到她,似乎是马上确定她的身份,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一小的,哟,是信号灯。 新鲜。 那人不急着带她走,她也不急,整个厅的人都看着她,窃窃私语。突然觉得自己真伟大,又给人们茶余饭后制造了这么好的话题。 不稍会,两个身影从天而降,白衣南宫逸,蓝衣北堂景昊,这回效率挺高。 北堂景昊凝着一张脸,迅速地将她从头打量到尾,见她没事又马上回复之前的表情。南宫逸却是一直冷着一张脸。 没等他们开口,姚果儿就迎了上去,“来,先借两个钱,结帐。”然后瞥向刘清,“拜拜!”发现语言真的很微妙,即使没听过这个名词,也还是立即领悟到是再见的意思。 南宫逸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止住她的步伐,“那个人呢?” 那个人……“走了。” “他是谁?” “不知道。” “我要听真话。” 这严肃的样子真的不像南宫逸,弄得她也挺不习惯的,“真话假话都是不知道。”除了他的名字,说不定也还是假的呢。 “不、要、逼、我。”他说得很轻,才又挂上了一个笑容。 南宫逸很讨厌这种感觉,力不从心,他居然阻止不了有人带她走! 那个人的轻功好到惊人,居然能那么轻易的甩开他,而被超越的感觉却完全不足以弥补心里的另一种感觉,那种感觉,渗透着一丝丝愤怒以及……害怕,是的,他居然在害怕。 金丹已经没有了,苏丫头带回来的药材还未来得及提炼,她如果再受那样的伤,就或许真的活不了了。 他不知道莫依落以前得罪过多少人,也不想知道,他也不想理会她之前伤过谁以及被谁伤过,他只知道,现在莫依落是他感兴趣的东西,那么,就谁也不能够夺走! 他知道,莫依落在撒谎,她绝对认识那个人。她以为他没有看她就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吗?她连续几次瞟去上面,尽管很小心,他却还是察觉到了,可当他看上去的时候,却空无一人。 之后那烟来得太突然,他想伸手抓住她,却还是晚了一步,隐约间他只看到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个笑容,太过挑衅。 “……” 他在生气。之前不过是赌气。 “公子不用担心,刘清已经派人跟在那人背后了。” 跟?切,他的人跟得了颜楚她就不用在这面对一个寒着脸的南宫逸了。 “你闭嘴。”南宫逸大概也知道是白费心机,枪口仍是对着她,不屈不挠,“他是谁?” 不好办啊,南宫逸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这么笃定她认识颜楚。那偷钱的事她岂不是又脱不了干系?只能用缓兵之计了。 敌进她就退,姚果儿稍稍表现出被他吓到的样子,当然还要加上一点点倔强的表情,“我没有说谎,信不信由你。” “莫依落,”他又钳住她下巴,“省点表情,我不认为现在的你,会被我吓到。” 姚果儿想想也是,她平日里的表现的确不像,便也只能笑,“所以呢?” 这时,北堂景昊用剑柄扫开南宫逸的手,两人简单的交了两下手,接着僵持。 南宫逸冷笑,“南宫门的事,外人最好少插手。” 北堂景昊没看南宫逸,也没作答,他刚才已经迅速的扫视了酒楼的环境,还在一人带领下去她吃饭的别间看了看,直接问她,“他的目的是什么?” “什么什么?” “莫依落,不要装傻。” 南宫逸又是出手,北堂景昊沉着应战。 原本只是小范围的动动手比比手劲,直到南宫逸现出了他的软剑,而后北堂景昊也拔出他的硬剑,噼里啪啦的,真的打了起来。 酒楼里的人拼命的跑,帅哥也不看了,美女也不瞧了,都顾着逃命了,怕被波及。 而她姚果儿,就像肥皂剧中二男争一女一样,被拉扯来拉扯去,区别是她没有两难选择,那两人也不是为了爱情来争夺她。 这个时候她似乎应该爆发然后吼“住手”,但她并没有那么做,而是在刀光剑影中凉凉的说了一句,“那个人说他喜欢我。” 曳然而止。 就是,这样才就劲爆。 “我遇难后邂逅的某人,也就是你们想知道的那个,对我一见衷情,说他喜欢我。” 姚果儿离开两个人是势力范围,找了个空位置坐下,见没人开口,才又继续,“他见我没钱用,就偷钱给我用,一片丹心苍天可证!而后,他为了证明你们的愚蠢,居然又再次涉险,偷钱证明我的清白。”恶寒……抖抖鸡皮疙瘩,“当然你们可以假设我才是主谋。这次他想我了,就邀请我陪他兜兜风,然后他吃饱喝足了……”想了想,“散步去了。” 人都往这边偷偷的望,看热闹。 姚果儿瞥了一眼两人复杂的神色,笑,“怎么,不相信?我莫依落声名虽然臭,但长得还算漂亮,”瞧着些陌生人,“对吧,美吧。” 又回过头来,手里摆弄着桌上的茶杯,笑着说,“所以,北堂景昊你也不用娶我了,南宫逸你也不用老是南宫门啊内人外人的,我想我还是能嫁出去。”又是瞧瞧陌生人,强调,“我没有说谎。” “人家我是害羞,少女情怀总是春,才没敢跟你们说。还有,他不是那个人,人家叫颜楚,或许……”顿了一下,“以后还可能是我的夫君。”虽然知道自己是随便说说,但说实在的嫁给颜楚她也不反对,总比老是情啊爱啊来得实在些。 “他长得没你们好看,不过轻功,呃……应该比你们好一些,弥补缺陷吧,所以大可不必难过。” 看着两人突变的表情,姚果儿心情大好,语调也透露了兴奋,“怎么样,还有什么想知道么?” 南宫逸突然笑了起来,“落儿,你想出嫁了吗?很好,”他稍停了片刻,别有所指的看着北堂景昊,“那么,我就让你嫁不出。” 呃……她可不可以鼓掌? “莫依落,童楼主在等你的消息。” 北堂景昊却是没看南宫逸一眼,沉着一张脸,什么也没再提。但姚果儿却能隐隐感觉到他身上的怒意,明明她已经离他有段距离。 如玉啊,也对,怕是让她担心了。 “那么,走吧。” 南宫逸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大概又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出了门口,姚果儿又不得不打破沉默,“呃……我是说,走着回去?” ** 事情居然就这么告一段落,姚果儿想想挺不可思议,然后那个被颜楚搅了局的什么会议居然也没有补开。 江湖果然平静。 但盛会仍在继续,谈生意的,切磋武艺什么的,隔天还办了个擂台,她去看了,三个庄的人都没上,应该的,已经打过了。 将事情的经过粗略的说给如玉听,当然,仍是添油加醋版。如玉的接受能力很强,然后拍胸膛决定给她一个面子,不去追究颜楚的事,还说钱老头那会帮她压下来。接着就是不停的打听颜楚的情况,一脸兴奋的样子。 只是有一点不懂,追不追究颜楚的责任,为什么算是给她面子? 后来,发现苏映彩常常被她那无良主人弄得落单,姚果儿便正常发挥了她的亲和力,勉强和那小丫头交上朋友,但看得出来,那丫头还是对她有着一定的戒备心,真多疑。 流云山庄的人,都在她被“掳走”的当天就启程回去了,至于另外的两个,也有志一同的在这三天内没来骚扰她,日子过的悠闲自在。 而这份悠闲,却在第四天粉碎得彻底。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多管闲事的。 那日阳光多好啊,舒舒服服,姚果儿躺在睡椅上隔着窗户晒太阳,只是白子嫣的突然造访稍稍破坏那些美感。 稀客。 “白姑娘,有何赐教啊?”白子嫣对她一向都不客气,她也懒得招呼,懒洋洋的躺在椅子上不想动,这些日子吃饱了走走,走完了就睡,睡饱了还是吃,晨练也停止了,迟早变猪。 “……”白子嫣模样是难得的疲惫,双目间隐藏着担忧,欲开口却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轻咬了咬下唇,表情虽仍是那般清冷,但语气却是难得的软软的,直接切入正题,“莫姑娘,子嫣有事相求。” 姚果儿笑了,但仍是躺着,“有事你不找北堂景昊,找我有何用?” 白子嫣脸色一变,握紧了双拳,继续到,“夫人——昊大哥的娘亲不甚被毒蛇所伤,虽已用内功逼了些毒出来护住了心志,但落英山庄周遭的大夫也只能暂保其命而不能解其根本,命垂一线,束手无策,别无他法才飞书至此,还请贵庄南宫公子走一趟。” 姚果儿挑了下眉,坐了起来,“既然束手无策,找南宫逸有用吗?”虽然他是个大夫。 “莫姑娘,子嫣是真心想求,南宫公子医术高超,天下闻名,大夫们都说只有他才能相救。” “那就去找他啊!”说完这话想起北堂和南宫的现状,当她白说。问题是,找她也没有用啊,南宫逸那个人喜怒无常,他不救他有什么办法? 看得出来白子嫣是真的很担心北堂景昊的娘,所以她才会来“有事相求”。 咬咬牙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夜。” “你找我真的没用,南宫逸不会听我的。”但白子嫣充耳不闻,眼神坚定,似乎断定她能相帮,见鬼!“你昊大哥呢?” “彻夜未眠。已在南宫公子的门口站了一夜。” “……”看来南宫逸不肯救人。 不要管,不要管姚果儿,这不是你管得着的事。 但想着那么骄傲的北堂景昊求那么孤傲的南宫逸,她也没有看戏的心情。 娘有事肯定是想第一时间扑回去,可是没请到“大夫”又走不开,北堂景昊现在心情肯定不好受。 真不懂,请个大夫明明是很简单的事,偏偏碰上那两个人不对盘。 白子嫣见姚果儿不语,居然扑通一下跪下了。 明明这女人刚才还是要咬唇才开口说话,现在眉头都没皱下就跪下了,真是的!姚果儿有点心烦意乱。 这回换她心不甘情不愿了,“南宫逸住哪里?” 见鬼,她一定会再次后悔! 29 29.谈判 远远看见北堂景昊在那里装忧郁,姚果儿轻叹一口气,走了上去。 “你开口跟他说了?” “……” “他不肯?” “……” “要不这样,我试试看,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天知道她说这话一点把握都没有。 “……” “没事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搭上了他肩膀,这次他没有拒绝,终于回过头看她,眉宇间是隐藏不了的疲倦。 这个时候说节哀顺便一定被人砍死,姚果儿看了眼紧闭的那扇门,有些艰难的迈开步子。 郁闷,她干嘛要有这种上战场的心情啊! “南宫逸,开门。” 倒是没有对她来个拒之门外,他慢悠悠的打开门,瞧也不瞧门外的北堂,侧开身。 倒是姚果儿回头瞥了眼北堂,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南宫逸今天心情显然不错,擒着笑,有些邪气的那种。见到她来也不觉得意外,又带上门,移步至窗前,拿起摆在窗台旁的剪刀,修剪起一盆——呃……草? 这个姿势好像见过,那个名义上的师父。 姚果儿速战速决,直接切入正题,“南宫逸,我们聊聊?” 不搭理她?好吧,这是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你是个大夫吧。” 仍是不理。 “你应该救人。” 南宫逸又剪了些枝节,才想起回应她,“这世上没有应该的事,只有想做与不想做的事,做得到与做不到的事。”又是咔嚓一声,“落儿,你说是吗?” 是。“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救得到那位夫人。”不是问句。 “应该。” “……”死人南宫逸! “北堂景昊已经说过这事?” “那么你,再说这事?” “不然我来这干嘛?”南宫逸一直是背对着她,但不知为何她却可以看见他脸上的笑容,一贯的讥讽。老天,请南宫逸救人为何会和她扯上关系?“南宫逸,”姚果儿难得的严肃,再次强调,“你是个大夫。” “落儿,”南宫逸语气异常柔和,“你为什么来这里,嗯?” “救人。” “真让人意外啊,落儿。从前的你——可是只会顾着伤人。”他终于回过头来,笑得高深,“让我几乎怀疑,你是不是莫依落了,落儿。” “……” 他的目光一直锁着她,想看出些端倪,但姚果儿却是一脸坦然。 他隐去了一些笑意,慢条斯理的踱到屋内的桌子旁坐下,“昨晚我就在想,你会不会来,来了,目的又是什么,救人亦或是为了某人。” 姚果儿当然知道自个的性格和莫依落有着天壤之别,她从来就不认为失忆这个名词可以将一切疑虑消除干净,而她又不会勉强自己学着莫依落的性子,因此被人察觉到不对劲也很正常。 所以,她坦然。 “既然是救人,就当然是为了某人。南宫逸,救人有时候为的,就是那个时机,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懂。” “哦?”南宫逸勾起嘴角,“时机是要争取的,也要看某人怎么争取了。” “这样,”姚果儿望向门外,突然喊了一句,“北堂景昊。” 声音也不是太大,但她说过了,她从不怀疑高手的听力。 然后又看向南宫逸,他抿了抿嘴,嘴角还是上扬着,没有制止她,也没有说话,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良久,姚果儿几乎以为北堂景昊没听见的时候,他突然推开了门进来,门一直是虚掩着。 “条件。”北堂景昊进来开口就只说了两个字。 南宫逸悠闲自在的开口,“北堂公子,这就你求人的态度?” 北堂身子稍稍一僵,避开姚果儿探视目光,还是缓下了语气,“请……南宫公子相助。” 感觉上就是忍辱负重。 “你昨晚已经说过了。”南宫逸话是讥讽,表情却是满意的,他瞥向姚果儿,笑笑,“落儿,要不要坐下喝杯茶?” 真受不了这两个人! 姚果儿上前一步,抓住北堂景昊的手臂往桌子面前一扯,搬开凳子,“坐下。”见他不动又拉了拉他,他身子果然有些僵硬,但也顺从的坐下了。 南宫逸神色有些改变,连笑容也变了点味道,却也没什么举动。 姚果儿双手撑住桌面,“继续刚才的话题,南宫逸,你的时机怎样才能争取?” 南宫逸与她的视线在空中对视,在她想躲开的时候又笑了,说得云淡风清,“取消你们的婚约,永世不提。” 一句话愣住了两个人。 “又是婚约。”姚果儿哼了一下,“北堂之前不肯娶莫依落不是吗?那怎么能算婚约呢?难不成指腹为婚?”说完这话,见气氛不妙,打住几秒,干笑。 “真的是指腹为婚?” 北堂景昊突然开口,“儿时婚约,是家父的意思。” 姚果儿纳闷了一会,“那你之前为何不娶?”颇有责怪的意味。 其实她这个问题很单纯,若是娶了,说不定莫依落就不会受伤,而她也不会惹上这一身麻烦。 见二人神情都不悦,噤了声。 难怪北堂景昊措辞是——我会娶你,原来他的意思是会履行这个婚约,靠,柳非居然没告诉她! 就是嘛,那莫依落干嘛还跟在他后面说“我要嫁给你”?她乖乖坐在家里等北堂景昊来娶不就好了?婚约在这个年代不是强制执行吗?难不成莫依落还顾及了男方感受,非得两厢情愿? 见鬼! “这个好办,北堂景昊本来……”本来想说没打算娶她的,但想到几天前他的话,换了个说法,“他当然乐意之至!” 但北堂却只是紧了紧拳头,不语。 “北堂?”姚果儿试探了一句,觉得气氛很怪。 “北堂公子无须感激。”南宫逸接下话端,“我不过是顺手帮公子你完成当初的——呵……”他笑,“心愿。我相信令堂一定——”他又看了看姚果儿,引用了她的话,“乐意之至。” 不理会南宫逸话中的讽刺,姚果儿心里想怎么姓北的还不表态,然后又闪过一个念头,救人之事怎么最后还是和她扯了关系? “北堂公子,令堂的毒,在下还是解得了的。” “……” 北堂只是将拳头握得更紧。 为什么,为什么他开不了口?他知道只要自己开口说声好,南宫逸就会救他娘。他也明白,这样,就能和莫依落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但是,那个“好”字就像一条鱼刺,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指腹为婚么? 九岁那年,爹在外被人暗算,后遭莫氏夫妇相救,一见如故。 按照爹的说法,五岁的莫依落天真可爱,充满灵性,于是迫不及待的给他结了这门亲事。莫氏夫妇虽是应承了下来,却是笑笑说最终成不成事还是要等落儿长大后自己做主,爹便拍着胸脯说好。 但天有不测风云,两年后这游侠一家突遭不幸,先是莫伯父的离去,莫伯母将年幼的莫依落托孤于子翔山庄后也继而离去。原因,无人知晓。 之后,爹带着他去了那对夫妇的灵堂前拜祭,印象虽已模糊,但那个女孩灵堂里的一身红衣却让他记住了她,表情倔强,双唇紧抿,没有一滴眼泪。 父母双亡,子着大红,此乃不孝,在场所有人无不皱眉。所以,那一年,不单是他,很多人都记住了她。 很快,一个女人将她带开,爹上前与南宫伯父寒暄,他两鬓留白,让人不解,几年之后听说了他对莫伯母的感情,虽明解却仍是不懂,不过一个女人,成了亲的女人。 在那之后,莫依落住的是落英阁,当中缘由不解而知。 然后,在他弱冠之年,爹嘱咐他一人在庄,便是莫依落的到来。 她仍是红衣飘飘,脸上逝去了幼时的童稚,美是美矣,但那桀骜的表情偏偏是让人看着不舒服,她立在屋檐边上喊他的名字,见了他,便傲然一笑,“你就是北堂景昊?” 声音是称得上悦耳的,但话音刚落,便是一鞭子甩了下来。 他应战,不过第三招,他就清楚,她不是他的对手。在她落败之后,她昂了昂头,说,“我要嫁给你。” 他懂她的意思,她是说,她可以嫁给他,应了他爹的要求,婚约成立。 他对这个女人称不上喜欢与讨厌,从小就知道这一件事,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事实上他不介意娶她,或者说,娶个女人,但落英山庄却不能有这样一个女主人——放肆任性,惹是生非。 这样的女人,再美也不过是个空壳。 所以,他说,他不会娶她。 爹当然是不同意的,他惦记着莫氏夫妇的恩情,也坚守着自己的承诺。 但娘却赞成他不娶,事实上他也一直知道她是属意白子嫣当她的儿媳,但他终究没娶,一直拖到现在。 而今的莫依落—— 缓缓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变了,变得让他无法忽视也无法……割舍,永世不提,那么,莫依落从此便再不能成为他的妻么? 而她,除了上次的拒绝,这次又如此轻易的答应,心里除了对娘病情的担忧又多了一些怒意。 受过伤之后,她说忘记了之前的事,她说不想嫁他了,可她不是……不是喜爱过他么?记忆可以失去,那么感觉呢,也是可以忘记的么? 见北堂的犹豫,南宫逸似乎料到,倒也不急,慢慢品起茶来了。 罢!北堂景昊咬咬唇,救人要紧,刚想应承,半掩的门突然被推开,伴随着苏映彩高高的一声喊,“少爷——咦?” 察觉到气氛的怪异,她瘪了瘪唇,正打算退出去,人已是被姚果儿拉着往外跑。 “你干嘛——”被莫名其妙的拉到离屋子远远的一棵树旁,苏映彩一头雾水的开口问。 “映彩,你家的少爷的有什么害怕的敬畏的顾忌的?” “哈?” “别哈,说话。”见到苏映彩才猛然想起她是南宫逸的贴身丫头,先不理什么原因,北堂也拖太久了,之所谓救人如救火,她着急。 “你……”不会是打什么坏主意吧。苏映彩还是将话含在口里,“大小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少爷只会让人觉得害怕敬畏和顾忌!” “映彩,我没时间跟你解释,我只想知道他的弱点。” “弱点?”有点狐疑的瞧了瞧姚果儿,发现她一脸认真。后来大致知道这个大小姐失忆了,连人也变了些味道。 在她真挚的笑容下,苏映彩姑且一试,试着交个朋友——她是这么说的。 反正她苏映彩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丫头,每天都被她家少爷嫌弃,不吃亏。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不晓得为什么,从少爷这些日子反常的行为中,她倒是觉得他的弱点就是改变后的莫依落。但想想还是很可笑,甩了甩头,迟疑了片刻,还是说到:“我只知道,少爷一直很想夫人。” “夫人?你是说南宫逸他娘?” “当然。” “她叫什么名字?” “苏淑华,告诉你,这个名字可是江湖上铛铛的响,夫人是那时最有名气的女神医,现在大概就是少爷了。虽然夫人看起来总是冷冰冰的,可心地极好,救人无数。”说起心目中的偶像,苏映彩一脸崇拜。 “我也是她捡回来的,连我的姓名也是她取的,可是我才跟在她身边一年,她就走了,从此就没了消息,之后我就跟着少爷啦!”说到这里苏映彩悄悄地瞪了一眼沉思中的姚果儿,哼,就是这个大小姐来的那一年,说不定还和她有着什么关系! 嘟囔了一句,苏映彩又接着开口,“少爷虽然口上没有说什么,但心里还是很想夫人的——咦?人呢?” 姚果儿先是看了一眼那屋子,没人跟出来,便径直走向一直站立在门外那一头的白子嫣,大概也是遵循着男人的事情女人不要插手的理由,她并没有跟上去。 白子嫣脸色苍白,目光从未离开过南宫逸住的那木屋,一动不动。 但这个角度看不到什么,屋内也看不到这里。 见她靠近,白子嫣喃喃的开口,“夫人一直视子嫣如己出,她不能有事。” “你家少爷似乎在和南宫逸斗气,亦或者是拉不下面子,僵持着呢。所以先别理他了,救不救得了你家夫人,就要看你怎么表现了。附耳过来。” ** 白子嫣神情激动的冲进了那木屋,平时那么清冷的一个人。 “昊大哥,庄里面又来了消息,当年淑华圣手碰巧经过,已在搭救夫人,只是催你快些起程赶回去!” 屋内二人,一个喜一个惊,此时姚果儿也走了进来,“刚才飞进你怀中的那只鸽子呢?能不能给我玩玩?” 北堂迅速站立起来,表情一成不变,正欲出门,有人比他更快一步,但是,拉上了姚果儿。 头重重的撞击在南宫逸的胸口上,抓着她手臂的劲道也是大得吓人。 姚果儿的如意算盘是,先用这假消息骗了南宫逸去落英山庄。小的不好说话,听说老的关系却是不错,到时候落英山庄的大当家开了口,还不信南宫逸不肯救人。 而她,就跟着被人遗弃的小丫头,一路游山玩水回自个的山庄,又可以摆脱这两个人,一举两得。 虽然不知道行不行得通,毕竟她刚才拉着苏映彩往外跑,只是赌一赌这个人在听到自己至亲的消息时晕了头,来不及细细思考,姑且一试。 正当她为南宫逸大变的神色而沾沾自喜的时候,情势大变,她却是首当其冲! 觉得惊奇的是,那马儿似乎都是随时待命的,南宫逸挟着她用轻功飞下鸾凤楼前那高高的阶梯之后,一声长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应声而出,她就被带着上了马。 随后北堂另外一声哨响,之前牵过的那匹白马也不知从哪蹿了出来,紧随他们之后。 呃……这又是什么状况? 这下子,当南宫逸知道被骗的时候,就不是救不救那位夫人的问题了,而是——呃……自救。 30 30.赶路 马背上还是很颠簸的,无论是好马还是劣马。 但总归比马车上那中沉闷好得多。所以,姚果儿也就放松自己去享受那劲风在耳边呼啸的感觉。 北堂景昊的马一直在南宫逸后面一点点,像是尽力又像是没有尽力。姚果儿现在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她骗了两个人。 早说了不要搅这趟浑水,现在好了,一头栽进去,生死难测。 忆起在和白子嫣商量这事的时候,苏映彩突然走过来,问她是不是打算拿夫人来骗少爷,她说是。苏映彩说那你是不要命了,这么多年来没人敢在他面前提夫人,包括门主,等少爷知道这事你就预备给自己收尸吧。 她当时想自己跟门主关系还不错,和花大熊那位长主夫人也打好了关系,有人罩着,大不了来个远走高飞,应该没什么事。 而最终苏映彩也只是瞪了她一眼,说了句,你是大小姐,你说了算,反正不关我的事。 现在好了,走也走不了,飞也飞不起,活该当炮灰。 跑一跑就觉得饿了,走得匆忙,那两个人都没有带干粮,中午的时候南宫逸就在路过的一个小镇里买了两个烧饼给她,自己却没吃,大概是怕没有形象。而北堂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他们停下来的时候,他也停了下来,而不是飞奔着回去探他娘,老天,如果他知道他娘尚在危险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却没敢提醒他,毕竟他赶回去也没用,大夫还在她身边。 因为她坚决不肯在马背上啃烧饼,所以南宫逸难得的允许她在路边的一个茶寮里歇脚,提起茶寮,姚果儿又不得不想起上一次遇难,才想起还是要关心一下柳非的死活。 南宫逸大概是没了卖关子的心情,语气不是很好的告诉她柳非还活着,人已在山庄,并且将她也还留着命为祸人间的事飞鸽回去了。 南宫逸倒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冷血。 喝茶的时候,姚果儿心有余悸,但据说是最厉害的神医在身边看着,也就大方地送着烧饼一起吃下肚里。 北堂景昊一个人在旁边坐着,看不出神情,她就想着送个烧饼给他,南宫逸制止了。 刚啃完第二个,就马上上路,而晚上的住宿又成了问题。 不知道赶了多久的路,也没再有其他东西下肚,已是深夜,姚果儿困得不得了,但一闭上又被马儿震醒,见鬼。 好容易又见着个小镇,不过是一条狭窄的街。 南宫逸瞥了她一眼,入街的时候侧身下马,她稍微精神了一点,也跟着下来。 两旁的店面大多是关门的,一片漆黑,大概是晚了,都睡下了。 月亮将他们三人两马的影子拉得老长,有点怕人。 经过一家门面时,南宫逸停了下来,拍了拍马背,解了缰绳,让它自己跑了,北堂竟也是如此。 敲门。吱吱嗦嗦了一阵才有光,才知道这是间非常简陋的小旅店,但与其说的小旅店,又不如说它是间小茅屋,四尺见方,进了门里面就两张桌子,一个人。 冷清的吓人。 呃……抱歉她真的看不出来这里能住人。 那人护着一盏油灯,照了照他们,目瞪口呆了好长段时间。 姚果儿觉得好笑,明白那人的想法,只怕把他三人当成妖怪,这山沟沟里头。 也不能怪他,南宫逸的阴柔,北堂景昊的阳刚,再加上莫依落的美丽,震惊实属正常反应。 “三、三位……” “住店!”现在的南宫逸已全然没了今早的好心情,连敷衍的心情也没了,那冷空气在他身边转啊转的,将那人冻得又是呆了好久。 反应过来的他挂上笑脸,仍带着乡下人的朴实与憨厚,显然也是刚睡醒,却也是乐意。“这地方简陋,只有两间房……”看向他们三个,在望着姚果儿的时候又是呆了一会,然后红着脸别开视线,“三位打算如何……” 呃?两间房? 姚果儿突然就乐了,来了精神,将撒谎后的顾虑抛到一边,清清嗓子,“二位有谁打算和我一间房?”看到两个人紧纠的眉,提醒自己不该幸灾乐祸,便敛了敛笑容,“没有的话,依落就告退了。” 姚果见两人又是不开口,笑笑看着那店家,“店家,还请帮我们张罗一下。” “哦……哦!好勒!”见她对他笑,那店家还是呆,然后急急的侧身,比了请字,“小姐请跟我来。” “嗯。”然后姚果儿也侧过头,面带疑惑,“你们不跟上来么?”低下头后又是轻笑,隐隐听到南宫逸一声低咒,呵……听力好没办法。 依照逻辑,那两人断不会同住一屋,但那是他们的事,姚果儿将自己的房门带上,门已经是摇摇欲坠的感觉,店家留了一盏灯,昏暗。 解下头发,身上有点粘粘的,但这是其次,一个人呆着才发现,夜,真的怕人。 这种夜最适合胡思乱想。 唉,承认自己胆小,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遇过,但那时有颜楚陪着,才发现,有点想他。 颜楚是她见过的最特别的人。爱玩爱笑,虽然有时候会被他气着,但与其说生气不如说是些无奈,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其实很自由,这种自由是以往和任何人相处过程中,都未曾经历过的。 因为无论是谁,都有意无意的约束着她。 果果,不能干这个。 果果,你不去吗? 果果,你应该这样。 她没反对甚至她接受,却不代表她喜欢。 颜楚虽然会违背她的意愿干些事情,但心里明白,那些事她其实还乐在其中的,颜楚的性格和她有某种程度的契合。 事实上她说过她也许是个无情的人,这种味道是——哪怕允杰野猫小妖和她说绝交,她也不会问任何理由的说好。 她觉得朋友间都是很敏感的,所以她能察觉到他们对她的那种小心翼翼,包括嬉闹的时候。 她只是装作不知道。 其实她想不通,因为她永远不会成为第一个走开的人,所以,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就会是永远的朋友,小心翼翼,真的没有必要。 但颜楚真的不同,全然的自在,这种感觉是在他要她喝下那杯雨水抱着她睡觉,在她说放开时他仍握着她的手之后,她仍然觉得的。 因为颜楚不会逼她,逼她心甘情愿。 或许,他只是不介意她的看法,但是那些个夜晚,在被他搂得透不过气来之后,她却能感觉到,他,需要她。 错觉吧,也许只是颜楚的习惯。 床只是简单的铺了一层被褥,有点硬也有点臭。但由于太累,很快就入睡。 后来隐约听到窗外有打斗的声音,她也只是转了个身,继续睡。 半夜才躺下,天刚亮就被挖了起来,南宫逸很不客气的踢开那门,也不顾虑她是个女的。也对,她那会躺在床上的时候,更狼狈的样子他都见过,顾虑个鬼。 姚果儿撑大眼睛,睡眼惺忪的看了看他,发现自己身上沾了点味道,蹙眉。头发没了小丫头的梳理又回归最原始的状态,突然觉得自己很落魄。 南宫逸眼神中有种她揣摩不到的东西,那种东西她好像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 北堂景昊立在门外,也看着她。 那两个人的衣服上都有被剑划破的痕迹,看来昨夜听到的声音不是幻觉。 这两个人真的很幼稚,打斗成习惯,若加上颜楚不知会成什么样子。 继续赶路。 在路上耗了五天,算快了,连夜赶程。 就连经过些比较大的城镇,也没给她时间换洗衣服。所以一有食物姚果儿就拼命往肚子里塞。 两个人脸上胡渣,三个人身上的酸臭,还有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发型,姚果儿虽然没有照过镜子,却也无法昧着良心说莫依落天生丽质,美人不会变质。 但是没有人介意。 终于赶到落英山庄的时候,姚果儿只是想找个地方趴下,洗澡什么的都甩到一边去,也全然没有心情猜想那两人得知事情真相后的表情。只是哀怨,这是那两个人的事,为什么拖着她受罪。 好累。 但事情还是转变得太快,北堂景昊的马终于超越了他们的,飞身下马,庄门口的人似乎是一直在等待,见了他们,大喜。两个人立即迎了上来,另一个转身进了庄,高呼了着,“少爷回来啦,少爷回来啦!”应该是去通报。 “少爷,你总算回来了……”管家身份的打扮,话到这里几乎是有些哽咽了。 一小厮上来想牵住南宫逸的马,烈逐轻轻扬蹄,避开,南宫逸便自己下马,姚果儿趴在马背上,有气无力。 那管家用眼神轻斥了那小厮,认为他连匹马也牵不住,又连忙接口。“这位就是南宫公子吧,辛苦了,快请进,我家夫人在里屋里等着您哪!请进!请进!这位……” 见了姚果儿那人顿了顿,但马上挂上笑脸,“这位小姐要不要先下马?” 这句话……南宫逸察觉到了什么,一把抓过姚果儿,她踉跄的被拖下马,心里叹了一口气,虚弱的笑了笑,“救人吧,南宫逸。” 然后,眼前一黑,晕了。 能撑到现在,是能说,是莫依落之前练过武的造化。 “这、这——”迎接的两人都慌了。 南宫逸寒着脸给姚果儿把了把脉,见她只是虚弱稍微有点中暑及睡眠不足的症状,一把打横抱起她,立着也不说话。 北堂景昊也有些担忧,但最终没动。 很快明白过来整件事,是她,找了子嫣演一场戏,将南宫逸骗到这里来。 五日来称得上是没日没夜的赶路,虽然不是她自愿的,但实在是辛苦她了。 心里涌上了一股莫名的情絮,也是冷着脸,“领南宫公子进去。” “是、是。” 赶在那通报之人前面飞去里屋,探了探娘,呼吸还算平稳,只是脸色很差,爹脸色也不大好,累的,也是睡着了。连他来也没有发现。 便阻止了赶来通报的小厮。 又飞去了别苑,南宫逸刚好安顿完姚果儿,见了他,寒着一张脸的开口,“令堂呢?” 北堂景昊仍是感激的,微微点头表示感谢,但南宫逸却突然开口,“这个人情,你是要还的。”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儿,“而且代价,你我心里都应该清楚。” 北堂景昊没去看,只是转身,“请跟我来。” 31 31.拒绝 醒过来的时候头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但姚果儿知道这是睡太多的症状,懒懒地动了动脖子,诺大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人。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已经熟悉的酸臭已经没有了。 一身素白。 老实说到这边还没穿过白色的衣服,不会是白子嫣的吧。 ……不喜欢这个念头。 不过她的戏真的演得不错,这种人一定要防一防。 一小丫头捧着一盆水,乖巧的模样,见她醒来,温顺中带着点惊喜的笑了,“小姐你醒来啦?” 呃…… “嗯。”真的很不懂这句话出现的频率为什么这么高,这不摆明了废话吗?但想想人的确是用肺来说话,所以也怪不得人。 便坐了起来,拍拍昏昏的头,“我睡多久了?” “小姐晕过去一整天了。” “哦。”难怪觉得饿。“有东西吃吗?” “有的,小姐想吃些什么?还是拿点百合莲子羹来给小姐润润?” “我想吃——”看这那小丫头热切的眼神,笑笑,“饭。”吃怕烧饼了。 吃饱了饭就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子,铜镜。那五天不是人过的生活居然还没把莫依落的脸弄得走样,一觉起来,也还是人模人样的。 发现小丫头都会些梳头的手艺,笑,“教教我吧。” “教什么?” “梳头。” “小姐是说笑吗?这都是我们丫头们的活。” 呃……情况稍微有点复杂,“我比较臭美,那个……你家夫人情况如何?” 小丫头手巧灵活的在她头上绾了个小发髻,又这边拨了些头发织成辫子绕在发髻周围,“没事了,听他们说,夫人吃了药,昨日就能下床了,往茅厕跑了几趟,应该是将那些毒素排出来了。南宫公子说,再修养几天就痊愈了,还说过些日子给夫人配颗药丸,清一清余毒,没事强身。” 铜镜里看那小丫头手里的活没停下来,脸上倒是神采飞扬的,些许娇羞些许崇拜。 “嗯,那就好。”睡一觉起来什么事都解决感觉真好。 “喔,对了,小姐你不要生气啊,老爷现在拉着南宫公子在别苑聊心,才没来看你,你——” 笑笑打断她,这样才好,“嗯……那白姑娘是什么人?是你家小姐吗?”古往今来,当丫头小厮的也好,当保姆的也好,忙是忙,却有一处是闲着,嘴巴。 “白姑娘?”小丫头“噢”了一声,“我也很奇怪,她怎么没跟着少爷一起回来,她——”小丫头四周瞧了瞧,压低了声音,“她不是我家小姐,但却可能是我家少夫人。” “真的?痛——”姚果儿听这话兴奋了一会,忘了头发还在别人手里,扯痛了头皮。 “哎呀,小姐,对、对不起——” 笑得一脸温和,“你急什么?我又没生气。那个,你刚才说的话可当真?我是说,我听说你少爷好像有个未婚妻……” 小丫头先是一惊,“你怎么知道的?这事我们庄里头知道的人都没敢说……”然后又点点头,“也对,是南宫公子跟你说的吧,夫人说这事不能传出去,禁令呢!不过那个人也没传出去倒是让我觉得奇,我还以为她会拿这事来威胁少爷呢!” 小丫头低了低头,声音压得更低,“你也知道那个人吧,哼,她才配不上我家少爷。” “那是,白子嫣比较配。”姚果儿丝毫不介意那个人指代谁,又观摩起她梳头的手艺。 小丫头虽没有否认她的话,可表情有点怪,“白姑娘很小就跟在夫人身边了,那时连我也刚来。听说她爹本来是我们庄里的护卫,后来机缘巧合救过夫人一命,受了重伤,再后来因这事死了,她娘又改了嫁,夫人就把她带在身边。”选了支式样简单的珠簪,问,“小姐今天穿得比较淡,这只行吗?” “嗯。” 小丫头笑,又继续说,“白姑娘学什么都很快,识得字也懂得计算,而且性子也很稳重,幼时又跟在她爹身边学了点武艺,夫人的事很多都交给她处理,帐房里也去帮忙,深得夫人疼爱。老爷本来提议让娘收了白姑娘当义女,可夫人不肯,连白姑娘都不同意。我们下人口头上不说,心里都清楚,白姑娘喜爱我们少爷,夫人也只想收她当媳妇。所以,我们虽然还是叫着她白姑娘,可心里都默认她是我们少夫人了。这次三庄聚首,夫人让白姑娘跟着去,无非是想让大家更加明白她的地位。” “默认?你也是?”这小丫头越说到后面,语气越不乐意。 “……”小丫头看着镜子里姚果儿亲切的笑容,咬了咬牙,大概在心里挣扎着跟不跟她说,最后还是开了口,“白姑娘是很能做事,但说到底还是没嫁过来,她对我们这些下人老是冷着脸,我们做错了事,她处罚得也很严厉,虽然都是按规章办事,可也太不近人情了。” 小丫头又找了对耳环给她戴上,“我们就是跑去摘路边的野菊,她都不高兴,听几个从小和她就认识的丫头说,她以前叫白菊花,后来夫人嫌名字俗气,才帮她改的名字。那个……小姐你可别跟外边人说啊!” “好。”诚恳,忍住笑,见头发已经差不多梳理好了,问到:“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桃花!” 姚果儿笑得脸都涨红了,小丫头自己也觉得不大好意思,摸摸头笑,然后问,“小姐你呢?你——你跟南宫公子是不是——咦?小姐?” “坐下,我帮你梳头。” 山庄里外都没有桃花,难怪她得意。 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小丫头也很满意,连连说她真厉害。发现自己学东西也很快,但她没打算和白菊花,呃……白子嫣比。 暂时没见到南宫逸不等于永远见不到,当南北二人齐齐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她还在和桃花拿着珠簪互插,一看到南宫逸倏地眯起的眼睛,才想起有事没解决。 早知道就装晕。 “哼,落儿,你精神似乎不错。”南宫逸缓缓的扬起嘴唇,慢慢向她靠近。“连白色也穿上了,倒是挺适合你的。” 姚果儿静了下来,真心诚意的开口,“抱歉,南宫逸。” 他似乎没料到,一愣,随即又笑,“落儿,这便你的能屈能伸?我以为,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北堂景昊身子往她前面一站,阻止了南宫逸的话,“救了我娘,我感激你,她也是。” “……”南宫逸慢慢地对上北堂景昊,冷笑,“哦?她这样做正合你意不是吗?所以,你连做梦都在笑对吗?不过——如果令堂得知她在儿子的心目中比不上一个魔女,不知道——”南宫逸有意停顿了一下。“会不会高兴?” 北堂握紧拳头,他既无法承认也无法否认。 他的确有那一瞬间的犹豫,一切仿佛是注定,就在他即将答应的时候,那个丫头的出现,莫依落的离场,都让他与南宫逸在那间房里继续沉默、再沉默。 他愿意将那看作是天意。 天意! “北堂景昊,我师妹如此得你心,让你割舍不得啊!” “南宫逸,那么你呢?是否能说,你也是用心良苦?” 南宫逸冷笑,“用心良苦?落儿,你说呢?” 良久的沉默,北堂景昊突生一股霸气,“如果我说,莫依落是我此生的妻呢?”然后往后一捞,将她带入怀中。 “不、可、能。”几乎是没有考虑,南宫逸周围也突发一股妖娆的气息,邪魅得吓人。 蓄势待发。 桃花倒抽一口气。 呃……想起一句歌词——又见雪飘过…… “我不会是你今身的妻……”轻声的开口。 北堂景昊震惊的缓缓的看向她,心一颤抖,握住她手臂的手握得铁紧,没有开口,或者说,没能开口。 姚果儿痛得厉害,但是她没有动,而是挺起了胸膛,用一种沉静到吓人的表情,慢慢的开口,强调,“我不会是你今生的妻。”顿了一下,眼神清亮,“没能说清楚是我的错,事实上,我更希望你能答应南宫逸的要求。” 北堂景昊突然笑开,这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笑。 桃花的眼瞪得老大。 “你是在怪我么?莫依落?” “从前不在,谈何责怪?” “忘却不是藉口,”他话语仍是沉稳,却也起伏,“莫依落,若我是真心实意娶你,你可愿意相嫁?” 他改变了用词——你可愿意相嫁?但姚果儿只是坚定的摇摇头,不语。 南宫逸便笑。 一种感觉,从心底向四肢源源不绝的散发出来,痛!这种感觉是心痛! 之前她也说过她不想嫁他,但他多少还以为那是她一时未考虑清楚,而今—— 我不会是你今生的妻。 这样一句话,这样一个摇头的动作,就能那么轻易的将他骄傲的面具扯下,连同他的自尊。 南宫逸的笑容变得异常刺眼,北堂景昊用尽最后一丝理智才没有动手,而这个时候他居然只有一个念头,躲开。 “你累了。” 北堂景昊僵硬的松开她的手臂,“你累了。” 南宫逸行至屋内坐下,“北堂公子,原来——你的所谓坚持不过是……” “如果你是为我对你撒谎一事来找茬,歉我已经道过了,要报仇下毒啊痒痒粉的麻烦你尽快,今天我不想招呼你。” 姚果儿见不得他一人在那落井下石,见北堂景昊松开了手,便向旁跨了一步,又继续开口:“北堂景昊,话我说明白过,我说我们做朋友。” 那时他也答应了不是吗? 不懂他的瞬间的转变为何,他不答应南宫的条件不是因为面子挂不住么?为什么他刚才又会说出那样的话?今生的妻——还是在和南宫逸在斗气么? 白子嫣才是他的妻不是吗? 为什么他脸上会有那种受伤的表情? 一切,似乎纠成了一个结,姚果儿看着脸色又变得阴暗的南宫逸,皱眉,真的弄不懂这两个男人! 32 32.说亲 气氛就在一种尴尬中延续,北堂离开,南宫逸见北堂离开,收敛了不悦的表情,也晃悠着出去了。 留下桃花仍睁大眼睛,结结巴巴的小、小姐了半天没下文。 姚果儿将门带上,仍是疑惑了一阵,然后笑,“我知道配不上你家少爷。“ “莫、莫……” “嗯,莫依落,改造版。” 刚想放松一下,门轻轻被敲了一下,又被推开。一中年妇人被人搀扶着,突然造访。 面色是毒后痊愈的那种虚弱以及浮肿,至于说毒后痊愈——姚果儿大致猜出了她的身份,她身上有一种不可忽视的气势,北堂景昊身上,明显有她的影子,难怪她喜欢白子嫣。 开门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 “嗯,北堂夫人。”姚果儿还料到她不顾尚未痊愈的身子跑来这里的原因。 唉,老天还真喜欢和她过不去。 “先谢过你相助。” “不客气。”笑,看来白子嫣没有隐瞒,倒也无所谓。 “莫姑娘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的目的。” “聪明不敢当,料得到七八分。” “答案呢?” “您儿子那里。” 北堂夫人沉默了一会,被她旁边的丫头扶着坐下,然后才抬起头来,又说到,“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昊儿改观,当然,也谢你救命之恩,但你也应该知道,昊儿不该有你这个妻子,落英山庄不该有你这个少夫人。” “知道。” 见她这么爽快,北堂夫人又是一阵沉默,“你可认识子嫣?” 姚果儿觉得这话真多余,“认识,你心中的儿媳妇。”轻轻叹了一口气,“夫人,这话你应该跟令郎说。” 北堂夫人脸色稍变,轻咳了一下,“我没有料到,你可以改变我儿。莫姑娘,听说——”她锐利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姚果儿,“你和南宫公子很熟?” 嫣儿的信里说,这次是莫依落帮的忙,但是,早听闻子翔山庄的大公子南宫逸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又怎会让这么简单的把戏骗到?只怕事有蹊跷。子嫣心思单纯,不懂人心险恶,这个女人可是一直缠着她的儿子。 想来两家虽不是世交,也算是有些往来,南宫逸没有不救的理由。 但毕竟子嫣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留了个心眼, 反正莫依落,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明明武功不错,赶几日路就昏倒,未免太虚假。而且,下人们说她昏倒后,南宫逸抱着她神色紧张,这摆明了是招风引蝶,犯了女人的大忌。 更何况,若不是有几年看人的经历,说不定也会她眼里的澄清所蒙骗。 姚果儿挑眉,话里藏了点东西,这都听不出来她就白穿了,笑,“不熟。” 北堂夫人大概是不喜欢她的笑容,对她的话也不能苟同,皱了皱眉,“莫姑娘的话是这么说,人家可不这么看。我也有些岁数了,这人言可畏可是比你了解得通透。而且谎话还是少说,毕竟有些人心里头还是亮着的。” “夫人教训得是,”毕竟人家是长辈,“只是落儿愚昧,夫人是以婆婆的身份来教训么?” “莫姑娘……” “既然不是,夫人如此大费周章的来到这儿可是折煞落儿,夫人还是离去好生修养,身子比较重要,令郎会心疼的。” 被她一句抢白,北堂夫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莫姑娘可是在赶客?” 姚果儿笑,“在夫人的落英山庄,落儿才是客。夫人身子不适,差个人来使唤,落儿自当拜访。至于夫人这次来的目的么——这儿人虽不多,但也可以做个见证,北堂景昊不该有的妻子不会有,落英山庄不该有的少夫人也不会有,简单来说,我莫依落不会嫁给你儿子北堂景昊。” “……”北堂夫人抿起嘴沉思了一会,发现话中并没有什么错漏,“你,不会?” “当然。扶你们家夫人回去歇息吧。”姚果儿不想再多做纠缠,几日的疲惫也不是睡上一天就可以完全解决的,就冲着北堂夫人身边的小丫头说到。 那小丫头居然也傻呼呼的听了姚果儿的话。 北堂夫人本来还有什么话说,小丫头去扶她起来,正好打断了她,她有些责备看了那丫头一眼,小丫头瑟瑟的想退开,北堂夫人又阻止了她,这才站了起来,“唉,这嫣儿不在身边,谁都少了份贴心。” 姚果儿莞尔,是说给她听的呢,“对了,夫人——我师兄没有马上答应救夫人,绝不是因为夫人‘气势凌人’,只是这年轻人心高气傲,弄了点小矛盾。至于谎话嘛,能救到您是我荣幸,无需感谢,也与心里头是不是亮的无关。” “莫姑娘,有些东西说白了,话就不好听了。”北堂夫人也是个明白人,听得懂姚果儿的话,她立着身子,直直的,除去她的脸色,那仪态,典型的大家闺秀。 “夫人,”姚果儿承认自己是在调侃她,“健康来之不易,好生珍惜。莫让我这些野丫头气坏了身子。”她想这位夫人八成以为自己和南宫逸是一伙的,也不想解释。“不好听的话那就不要说了,夫人慢走,落儿会自便,不送了。” 北堂夫人心里头自是不舒服,但她今日的目的也解决了,所以,只是再次和姚果儿眼神交流了一阵,才缓缓的说了一句,“无论如何,莫姑娘可要记得今日说过的话。” “自然。” 人一走,姚果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抱怨了一句,“桃花,你家夫人真可怕!” 桃花呃了半天,觉得保留意见。 ** 晚上还要去见大家长,姚果儿本想推却身子不舒服不去,但又怕那个庄主亲自登门慰问,呃……不是她看得起自己,而是怕万一。 于是,还是去了。 气氛那个尴尬啊,差点没把她噎着。 南宫逸有意无意的瞥向她,带着惯有的笑。 北堂景昊完全是在避开她,连北堂冥叫他,他也只是坐得远远的,完全不像和求过婚的样子。 北堂冥便是落英山庄的大当家,倒是个挺温和的人,有一妻二妾。 二夫人去的早,留下一女儿,去年嫁的人。三夫人娇小玲珑,也是保养得宜,显得年轻许多,育有一子,年方四岁。如今在姚果儿旁边活蹦乱跳,似乎很喜欢她。 至于大夫人,也就是北堂的生母,则叫华月,家里世代行商。 其实姚果儿不懂月华夫人居然允许丈夫纳妾,但毕竟是古人,其思想套路不予揣摩。 以上来自桃花的一线报道。 “落儿你多吃点。” “好。” “旭儿,别胡闹,到娘这儿来。”那三夫人小心的打量着姚果儿的神情,也大概是年轻,觉得她无害,才放松下来去管儿子。 “不嘛,”北堂景旭有点嬉闹着躲开丫头的捉拿,扯住姚果儿的衫袖,往旁边一坐,“我要跟姐姐坐在一起!”跟某人完全不一样。 “好,和我坐在一起。” …… 北堂冥像是习惯了,完全不在意幼儿的吵闹,看向姚果儿,“落儿出落得更动人了。” “伯父客气。” “旭儿,你吃饭小心点!” “姐姐,你吃这个!”小家伙也挺贴心,肥肥短短的小手有点不稳地夹起一块肥猪肉往她碗里放。 “还有这个!”没夹稳,直接用手抓,鸡爪子。 “这个!”鸡屁股。 呃……真会挑。“谢谢旭儿。”小朋友的心意要领。 …… “落儿,真是越来越像你娘了。那可是江湖一等一的美人儿。” “谢谢。”她“娘”,呃……没见过。 “云妹,儿子要管一下。”华夫人终于发话。 “是、是的大姐!旭儿你过来!” “不要!” “今年你多大了?”北堂冥又问。 “二九。”见到大家的安静,二八芳龄十六,二九不是十八么?搞错了? 北堂冥便笑,“十八了吧。” “……”知道还问。 “那么婚事也该办一办了。” “……”姚果儿因为鸡屁股没吃饭,没喷。 只能干笑。 “冥哥?” “这婚事也拖了三年,是该办一办了。” “我不同意。” “昊儿,你昨日与爹说的话,是否还算数?” 北堂景昊本来在一边安静的坐着,站起来,也没看姚果儿,直接答,“算数。” “那好,这事就由爹做主,把它办了。落儿,你看怎么样?” “那个……” “她不会同意。”南宫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边,抢了她的话,“伯父的好意,她心领了。” 北堂景旭见旁边站了个人,不高兴,“走!走开!”一个劲的推南宫逸。 蜉蝣撼大树。 北堂冥对上南宫逸的视线,明白了什么的笑,“落儿可是我在十三年前向她父母定下的,她也答应了。孩子,凡事有个顺序。” 好不容易儿子昨日找上他,说应了这门亲,多年来的心愿终于可了,他高兴。 之前落儿的一些事也都听闻过,不过,他一直相信,那对夫妻的女儿,一定也是个本性善良的女孩,今日他见她蹙眉,却仍咬了一口肥肉,仔细嚼过后还对旭儿笑,就确信了这一点,他喜欢这个女孩。 之前的风闻多多少少让他顾忌,儿子和夫人的拒绝最终是让他将此事暂且放下,想不到一趟三庄聚首,就所有事都解决了,他欢喜。 “伯父,南宫逸不稀罕这个顺序,只是我师妹也怕不领这个情。”然后看向姚果儿,用眼神警告她。心底闪过一丝紧张,她若是在这个时候答应,便是能光明正大的嫁给北堂景昊! 姚果儿还是只有一个念头—— 好累。 33 33.回庄 南宫逸那句话一结束,全场就意外的安静下来,等她回答,只是北堂景旭对这气氛不大习惯,仍咿咿呀呀的,含糊不清的叫嚷着什么。 姚果儿至少觉得北堂冥对她还不错,也不想太让他下脸,但是原则上的问题却不可以,“伯父,抱歉。” 北堂冥只是疑惑,“落儿,是不是昊儿之前的拒绝伤了你的心?” “……” 姚果儿沉默了一会,“伯父,落儿想问,‘这事也拖了三年’的原因。” “这个……” “伯父说不下去,但落儿心里却明白,三年,或者说两年,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姚果儿弯下身抱起了北堂景旭,冲他甜甜的笑,“我们的旭儿也四岁了,哦?” 北堂景旭也回笑得甜甜的,胖呼呼的小手圈着她的脖子,“四岁!” “嗯,四岁。”姚果儿又看回北堂冥,“既然落儿两年的求亲没能让北堂景昊点头,没能让伯父伯母点头,没能让这落英山庄添个少夫人,而今一句算数就要落儿点头也未免太不公平。但落儿不是在求这个公平,只求一个自由。” “你受委屈了。”北堂冥仍是以为她在耍性子,没放在心上。 但南宫逸虽没明显表现出来,却轻轻呼出一口气,又挂上一个笑容。 只是那北堂景昊,僵硬着,屏着呼吸,和姚果儿怀中旭儿的娇笑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不委屈,一点也不。只是庆幸。”但嫁了也好,兴许就不用穿了。 北堂景昊抓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脸色苍白了三分。 “落儿?”意识到她语气中的不寻常,北堂冥疑惑了。又扫过大儿子的神情,竟是受伤。 原本以为儿子是想通了,同意娶落儿不过是道义上的承诺,他也许诺夫人让儿子娶了嫣儿,不分大小,只希望她点头。 今日一看,似乎很多东西都脱离了轨道,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昊儿,似乎是动了真情。 “伯父,你也听到了,这亲这怕是结不成了。我们落儿,也高攀不起贵庄大公子。”然后不着痕迹的将北堂景旭抱过来,不顾他的挣扎,把他放到一边。 这家伙在莫依落的怀里蹭来蹭去,看着就不舒服。 “贤侄无须代言,”稍微端起长辈的架子,“落儿,之前是落英山庄对不起你,但这门亲事可是你父母定下来的。”他敛了一点笑容,“而你的名字里更是有一个‘落’字,这都是命中注定,你和昊儿,原本就是天生一对。” “伯……” “伯父,落儿的全名是莫依落,莫要依靠落英山庄,小侄觉得这样解释更合理。” 呃……居然和她想的一样,突然一声脆响,北堂景昊猛的掷了酒杯,便是一剑刺了上来,脸色铁青。 “哼,”南宫逸冷笑,“恼羞成怒了!”也便是迎了上去。 几声铿锵。 北堂冥一声怒喝,却无法阻止二人,但见二人都动了真格,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分开他们,便是跃向一边,手提起一张茶桌运气扔了过去。 景旭本是觉得好玩,一见扔了桌子才有点怕,往后栽进一直呆在旁的丫头怀中。 两人闪了桌子,才静了下来。 北堂景昊便没有再理他,往姚果儿那走近。 眼神严厉,薄唇紧抿,那气势竟逼得姚果儿不自觉的退了一步,心跳也稍稍加快,没敢大力呼吸。 南宫逸上来阻止,但被北堂一剑生生震开了两步,皱眉,眼睛一眯,便又上前,北堂景昊又是一剑劈去。 南宫逸以阴柔为攻,硬碰硬自是略差一筹,又被震开半步,虎口处微微震动,他神色极差的松了松剑,没有再次进攻。 “莫依落,你可愿嫁我?” 看都不看南宫逸一眼,北堂景昊似乎在压抑,又似乎已经发作,那气息压得姚果儿透不得气。 开玩笑,真是一剑劈下来,谁负责? 姚果儿想着要不要用缓兵之计,她不过是想好好的活着,但老天却偏偏喜欢给她找麻烦! 低下头没有直视他。 妈的,死就死吧,想了一想,姚果儿花了点力气才挺直了腰板,看着他,力保镇定,“北堂景昊,我已经说过了,答案,一样。” 然后又别开视线。 沉默。 良久的沉默。 低沉却洪亮的声音猛的划破沉静。 “不巧,我北堂景昊却非卿不娶!”他偏要赌上这口气! 姚果儿难以置信的倏地对上他的视线,在他灼热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才没有避开,“你——” “做梦!”南宫逸怒气也蓦地上扬,打断姚果儿的话,眼看又要动手,北堂冥瞬间已在他面前,压制住他的动作,唤了一声,“贤侄——” “昊儿!”月华瞪大眼睛。 “娘,孩儿主意已决,只有莫依落,才会是你此生的媳妇。”他没有看向华夫人,而是紧锁着姚果儿,再说出口的语气却是缓和了些许,“你做好心里准备了么?” 然后也不待她回答,转身离开。 ** 那日不欢而散,继续留待落英山庄只是自讨没趣。 然而人还未启程,更多的事接踵而来。 先是第二日早晨,四面八方飞来几十只不知名的黑色鸟儿,每只嘴里都衔着字条,见到人就往下扔。然后就聚集在一起,在落英山庄周围来回的飞,在上空不停的盘旋,最终散去。 字条上面只是重复着几句话—— 莫依落,我在等你。 莫依落,开始了。 莫依落。 姚果儿毕竟是没见过这样的阵势,震惊,却没有表现出来。 她无法告知自己这与她无关,毕竟她现在挂着莫依落的名字,背负着莫依落的担子,经历着莫依落经历过或未曾经历过的事。 不过一夜之间,北堂景昊的求婚似乎变得无关紧要。 再来就是子翔山庄里来了飞书,说是萧若蝶的病情突然恶化——便是想起那个脸色苍白,有着先天心疾的女子。 便没有等到苏映彩,就再次上路。 姚果儿自然跟着。 北堂景昊看她的眼神似乎没有变化又似乎变了许多,他坚持给姚果儿配了一匹性子相较温顺的母马,倒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 他对南宫逸说,“你是神医,不急在一时。”姚果儿听出来那是要南宫逸赶路的时候悠着点让她休息好。 他对她说,“等我。” 她本想说不,但最终没说出口。情况似乎复杂到已经不是一个“不”字就能解决的,但她还是浑浑噩噩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记得野猫有时气不过吼她,“你为什么还不懂?” 她现在也想问自己,只是,她更想问北堂景昊为什么那么坚持要娶她。 爱么?太难,她不懂。 赶路的时候南宫逸没怎么说话,难得的沉默,他似乎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骑马也不像想象中的难,马儿很听话,跟烈逐相处竟也是意外的融洽,大约是母马的关系。 果儿叫它子曰。 在子翔山底的时候,冲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悲愤地冲着她一剑过来,子曰受了点惊吓,但姚果儿紧抓着缰绳没摔下来。 南宫逸阻止了他,那男孩的眼里除了满满的悲就是满满的恨,那恨意逼得姚果儿一个激灵,心猛的一跳。 然后他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莫依落,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那把剑,全然不符合他的年龄,过大也过于笨重。满脸的污垢,瘦弱的身形。 南宫逸皱着眉点了他的昏睡穴,又不经意的把了一下脉。哼了一声,还是将他带回了子翔山庄。 姚果儿安抚了一下子曰,在马背上一直想,这个男孩是谁,为何要杀莫依落。 可以确认她没有招惹过这个孩子,那么,又是莫依落惹的祸吗? 心里,便升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 没有叙旧。 萧若蝶的病情得到了控制,不知道为什么,这似乎是意料中的事。 男孩也苏醒过来。 而藏在男孩衣衫下的,是满满的鞭伤。 鞭伤。 一切都乱得一塌糊涂,糟得姚果儿见到柳非的时候只想踢他去太平洋,解私恨。 但最终没能忍心踢——柳非憔悴了许多,她倒是油光满面,没办法下手。 柳非一见到她便是跪下,激动却也收敛,愣是一句话也没开口。 后来听到他说,“对不起。”语调里带着些哭意。 她没有说没关系,只是扶了他起来,叹了一口气。 事情便到此结束罢。 好儿大约是长身体的时候,居然胖了一点,让她心里又是一阵不爽——小姐在外受苦,当丫鬟的居然在长肉! 但毕竟是女孩子,不能说她胖,只是那圆润润的脸庞被她狠狠的掐了好几个回合,解了点气。 睡着之后梦见了一大群黑色的鸟。 在飞。 34 34.夜会 姚果儿突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之前被孤立的状态了,回来了好几天都没有人来看她,包括南宫逸、唐灵婶婶和狐狸大叔。 好儿婉转的告诉她,这是因为那个孩子苏醒过来的缘故。 那孩子叫秦释,醒来之后没来得及喝口水仍是叫嚷着要杀了她。 那个她,红衣飘飘,拿着鞭子,灭了他的门。 就在姚果儿和南宫逸离开落英山庄的那天,秦释一家十一口,只剩下他独活。 师父封锁这个消息,许诺他会给他一个交代。 但师父没有来找她,而她这落英阁,也便成了闲人莫近的地方。 她也不想解释什么,反正她那些日子跟谁在一起,大家心里清楚。 姑且不论杀人者是谁,所谓斩草除根这句话无论坏人好人都应该知道,好儿说,少爷帮他疗伤时说了,那伤口不足以致命,是故意留的活口。 一个穿着红衣使用鞭子的女人,摆明了是冲她而来。 至于活口为什么总是小孩,她稍微分析了一下,小孩符合这个“根”字,其可塑性高,学习能力强,性子往往未定,经此一役,通常会性情大变,此变法又能够六六无穷。 以故事的可看性为基准,长大后的小孩就是上门寻仇的最佳选择,当中又以男性为上佳,最终手韧仇人还能抱得美人归,成为江湖上一美谈。 但前提是,不要报错了仇。 她不是秦释的仇人。 …… 呆了一下,心情蓦然沉重了起来,她真的不是吗?既然那人冲着她而来,秦释一家很可能是为她而死。 为何不直接找她?是怕打不过她么?可笑,现在的莫依落,连鞭子都抓不稳! 姚果儿握了握拳头,暗自下了个决心。 她要习武! 后来知道柳非当时贸然离开马车是为了寻亲,这又是另一大俗套,姚果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很明显是赵毅仿制的玉佩,骗了柳非。 妈的,一肚子火。 姚果儿恢复了晨跑的习惯。 偶尔会跟在好儿身旁学点针线,绣了两朵牡丹,几只蝴蝶,倒也活灵活现的,逼真。 更多的时候,便是跟着柳非学武,她学的很快,不仅因为她聪明,而是这身体仿佛是有记忆的,动作到位,力度也有。 但也只限于拳脚功夫,一动真气胸口仍像以前一样,被什么堵着,气闷,生疼。 她试着最近的事联系起来,谁杀了秦释一家?谁在等莫依落,什么开始了? 但始终毫无头绪。 无奈之下,只能坐以待毙,又是“只能”! 后来她握住了莫依落的鞭子,很精致,比起封毓辛的的细腻又是不同,暗红色的鞭柄,透着些邪气也透着些霸气——天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但细看才知道,鞭身上带着些刺刺的突出来的东西,摸的时候没什么并不刮人,但抽在人身上…… 这样一个莫依落啊! 自然而然的想起那个封毓辛的鞭法,仍是记得。 她突然想知道,莫依落为何要杀封毓辛,而封毓辛为什么会教她鞭法,毕竟他也说过等她。 又将鞭子挂在自个闺房里的墙上。 缠绕一圈,圈住了她的思绪。 子曰没被饿死,南宫逸还记得让人给它喂食,没办法,它跟烈逐好上了——这是好儿的说法。 马儿谈恋爱啦,只是想到它们俩主人的关系,才有了笑意。 好儿每天都将庄里的消息告诉她,有时是庄外的。 秦释没有再来找她麻烦,估计是不知道她住哪,毕竟她这落英阁在最里边。 又或者他在跟谁勤练武艺打算一举灭了她。 南宫逸是狠了心让她自生自灭,又或者说大发善心没有来骚扰她,其他人也是。她虽然想念人群,却也乖乖的呆在落英阁,习武。 等到练两下子就满头大汗的时候,才惊觉,入夏了。 子翔山庄的夏天倒也不会太热,但仍是让姚果儿难受,她一向不大喜欢夏天,总是懒洋洋的过,但现在还不能懒——要给自己扇扇子。 好儿也是离谱,给她找了把娇滴滴的那种圆扇,扑了十几下只有一点风,还累坏了自己。便责令她弄来一把大蒲扇,和着子翔山上的自然风,日子倒也能过。 子翔山总是有风。 所以,当身后多了一个热源的时候,姚果儿马上就醒了。 “你还活着?” “嗯,没死。” 是颜楚。 心里颇为感触,竟是有些想他。 即便他的神出鬼没,也成了一种习惯。 姚果儿讨论已经不是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了,“很热。” “的确。” “所以?” “舍不得。”颜楚紧了紧搂着她力道,头还往她颈间埋了埋。“我想你。” 呃…… 姚果儿觉得更热了,脸有点烫。 “颜楚——呃……” 颜楚仍是抱着她,但右手却夺过她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蒲扇,轻轻的帮她扇了起来。 稍稍僵了一下,有点点感动,却更是奇怪他的举动,印象中,他不是个这么体贴的人。 而下一刻,颜楚停止了动作,坐了起来。姚果儿便也坐了起来,面向他,月光下他的容貌看不清楚,笑容却那么灿烂,透着月光感染着她,带着他特有的味道。 他今天的衣服似乎有些不大一样,平时的很朴素,刚才透过手感触感,柔韧细腻,是上等的料子。 他的眼睛亮亮的,对视的时候,姚果儿有一阵恍惚。 接着他指了指屋里,姚果儿看过去,一个黑乎乎的物体堆在桌面,像是一个麻袋,看不出里边装着什么。 他笑,解了她的疑惑,“银子,都是碎银。” “为什么?” “用。” 姚果儿真想试试自己身手练成怎么样,但想想应该打不过,也便罢手。那么大一袋……忍不住问他,“不重吗?” “重。” “那真是难为你了。”嘲讽颇重。 “嗯。” “……”靠,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这次是哪偷的?”又惹了什么麻烦? “我家。” “原来你有家!”颜楚给她的感觉太过随性,也太过神秘,便徒生这般感慨。 “……” 只见颜楚在一瞬间呆住,像是那段漂在水面的日子里一样,完全呆滞的感觉。眼睛已经慢慢适应了黑夜,月光下能模糊的看到他突然失神的眼睛。 意识到不对劲,姚果儿试探的弯了弯身子,“hello?” 之后的两次见面他都没有这种状况,此次速度之快,堪称榜首,稍微有点担心,正想拍拍他让回神,颜楚又往常般的笑,“嗯,有。” “哦。”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而后见他又给她扑了两下扇子。 “嗯。” “……”他又呆住了。 于是夺回他手里的扇子,自己扇了起来,开口,“我不需要那些钱,你带回去吧。” “那就扔掉。” 他又回神,来抢她的扇子,她避开,他不放弃又争,几下来回,两人便笑了起来,姚果儿将扇子扔给他,他继续帮她扇。 “银子重。” “同感。” “所以你自己扔。” “那就不扔。”他笑,“小莫,你怕不怕死?” “我记得你问过这个问题。” “想起来了,那不用答了。” “……”姚果儿一拳上去,他没避,受了,仍是笑。感觉是在嘲笑她的花拳绣腿,算了,不和高手过招。 “为什么不在早上出现。” “有人。” “你见不得人?” “不喜欢。” “我也是人。” “你不同,我喜欢你。” …… 姚果儿瞪了他一眼,“上次却是白天。” “有人。” “原因?” “好玩。” “……”姚果儿下了床,抓起那袋东西往他身上扔,沉甸甸的,但拿起来却算轻松。这就真的奇怪了,莫依落的力气明明很大,这一拳过去,少说也该喊一句,但颜楚愣是没反应。 他接下袋子,放下扇子,然后躺下,问,“你还睡吗?” “睡。前提是你走。” “小莫,你会想我吗?”他没理会她的话,冒出一句话。 “……”应该习惯他的跳跃性思维。听到这个问题还是呆了一下,坐在凳子上,顺了顺长发,说了个谎,“不会。” “我却老是想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听到他低笑,“因为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你的意思是,我若哭着跳崖你仍会救我?” “嗯。” “那就喜欢吧。”因为她也怕死。 “你喜欢北堂景昊吗?或者南宫逸?” “……” “他们救你你喜欢他们吗?” “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可是你认识。” “颜楚——” “子翔山庄也许顶不住了。” “什么意思?” “一个秦释或许还行,但几个秦释压力就大了。” “秦释?” “有人在逼你呢小莫。” “……” “这鞭子你已经不玩了吗?”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墙上的鞭子已经握在了颜楚的手里,还未来得及吃惊,他随手一甩,鞭子卷起那袋银子往桌上一送,稳稳落下,没有多移动半分。 由始至终他都是躺着的。 姚果儿惊,这一招不亚于封毓辛那一式。 颜楚将鞭子扔回墙上挂着,侧过身,手撑起头看着她,笑容大大的,“你该怎么办呢小莫?” “……” 沉默了许久,姚果儿拿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天热,水却是凉的。她唇含着杯子没动,开口,“现在死了多少人了?” “五家,五人生,六十八人死。南宫子靖在护着你,也监视着你。” “你却过来了。” 见到他的笑容,知道自己说了句很愚笨的话,“我这个当事人却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 “你却知道。” “所以我告诉你。” 姚果儿的手微微颤抖,几乎拿不住杯子,那些人,都是为她死的吗?她原本以为自己能暂且将这件事放下,但原来自己一直都在介意,所以她才想让自己变强一点,所以她才每天都追问好儿庄里庄外的情况。 连好儿也被隐瞒了吗?还是好儿在隐瞒她? “……”好难受。 颜楚悄然无息的靠近他,将她手里的杯子放下,然后将她的头靠着自己的胸口。 姚果儿僵硬了好久,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在往下掉,她缓缓的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腰,想让他给自己一点力量。 “他们都死了?” “死了。” 挤出一个笑容,“都是‘莫依落’杀死的。” “要我帮你吗?” 第一次听得他话中没有笑意,姚果儿抬起头看他,又是一阵恍惚,然后喃喃的开口,“帮我。” “你找日到大堂坐着,多找几个人看着,我去杀第六家。” 瞪大眼睛推开他,“颜楚!” 所以他刚才在玩鞭子,他要用偷钱那一招吗?! 颜楚便笑开,“小莫说不我便不做。只是也没用,你以前名声不好呢。” “……” 所以,她即便在子翔山庄坐着,死了人,外头的人仍是会坚信是她干的么?夏天里,泪水干得很快,姚果儿喝尽那杯茶—— 在等她,她便去罢。 35 35.偷香 后半夜姚果儿几乎没睡,但颜楚却睡得很熟,像是很久未曾安睡般,沉沉的,带着微微的呼吸,安静得像个孩子。 不打呼噜的男人。 眼睛已是完全适应了夜的黑,姚果儿便一直安静的看着这个安静的男子,月光下微微的照亮他的脸,仍旧不会太帅,不是南宫逸那种的阴柔的美,也不北堂景昊的阳刚,和杜君楼的痞气也相差很远,唯一突出的地方也便只有他亮亮的眼睛和他独一无二的笑容。 他的眼睛现在闭着,合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呵呵,无声的笑笑自己的措辞。反正,男人又不是靠脸蛋吃饭。 他的笑容糅合着天真,但却不似笑容般的天真,他是个单纯的人,却也是个不单纯的人。 只不过,她现在和颜楚躺在一起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不合礼仪的,但她却没有拒绝,天知道为什么。 但是,有一个人这样陪你躺在一起什么也不做的感觉,真好。 两个人睡在一起有点热,姚果儿捡起扇子,轻轻的扇了起来。 便这样扑扑扇子,看看他,想想他的身份,想想穿越,想想子翔山庄,想想秦释,想想北堂景昊南宫逸接下来的举动,想想她自己该怎么做。 天微微亮的时候,姚果儿才开始犯困,本来她想坚持到看看颜楚是怎么走的,但终究还是没坚持下来,将颜楚推过去了一点,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儿一声尖叫猛地惊醒了她,迷糊地睁开眼睛,只见好儿一手捧着个盆,另一只手指着床这边,“小、小、小姐!你、你旁、旁边……” 姚果儿先是迷糊了一阵,缓冲了一会才慢慢往身边一看—— 呃…… 颜楚。他怎么没走? “好儿,你先安静。” 江小好已经没空去理会她家小姐的话,闭上眼睛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手里那盆水就冲着床上一泼,“哗——”一声还伴着好儿夸张的高喊,“小姐!你快逃!” 水刚刚从井里打上来,凉凉的,那盆水扎扎实实全泼在了她身上,这会全清醒了。颜楚奸诈的拿她当挡箭牌,然后笑眯眯的帮她拨开额前湿嗒嗒的刘海,但动作还没结束,好儿又“啊——”了一声冲了上来。 举起手里的盆就冲着颜楚猛拍。 颜楚完全当好儿不存在,身子仿佛自己会动,一闪一躲的避开攻击,奇怪,她打他,他从来就不躲。 颜楚一边弄着她的湿头发,一边问,“你丫头?” “嗯。” 虽然被泼了一盆水,但还是有点懒洋洋的。 “你、你你!你不要碰我家小姐!”好儿一口气说完,手里也没闲着,可老打不中,又怕伤了她家小姐,懊恼得不得了,小圆脸涨得通红。 “颜楚,你不该留下的。” 好儿有点着急的冲她家小姐喊,“小姐,你让让!我怕砸着你!” 看不出她家丫头挺暴力的。之前那羞怯懦弱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没见够你。” “……”鬼话!他一晚上都在睡觉。 “你想赶我走?”他样子有点委屈,但唇角却是扬着。 “嗯。” “再等会。”他并不怕衣服湿,一把搂住了她,将头埋在她颈间,引来好儿再一声尖叫,手里的盆就猛的拍了下去。 颜楚轻轻一弹,那盆居然脱离了好儿的掌控,往窗外飞去,窗是敞开的。 好儿一愣,视线很自然的跟着盆走。 好儿呆呆的表情很好笑,一边推开颜楚的头,一边扯动了唇角,颜楚就突然闪到她前面,双手捧住她的双颊,脸靠了下来。 唇碰唇。蜻蜓点水。 呃……也不过是那么一瞬间,但却能感觉到软软的温温的淡淡的,甚至称不上是吻。颜楚灿烂的一笑,然后尾随那盆去了。 一阵恍惚。 然后,慢慢的,一抹嫣红缓缓的染上面颊,烫烫的。 但她没能细品心里的那丝奇怪的感受,好儿已是回过神,两只小手急急的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小、小姐,你、你没吃亏吧!他、他、他是谁啊?他、他怎么会出现在……” 刚刚那个动作小好没看到,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阻止她的小手,清了清嗓子,详装没事的开口,“吃了点小亏,不碍事。” “都、都怪我……”一句话刚落,小丫头眼泪就上来了。“好、好儿没能好好保护小姐……还、还把小、小姐你……呜……全弄湿了……” “他不被你赶跑了吗?” “呜……呜……啊,嗄?” “谢了。将这收拾一下,备水,我要洗澡。” “可、可是——” “这屋子不行啊,你叫得那么大声都没有高手横空现身,被人寻仇可不好办。” “嗄?” “不是有人监视着的吗?怎么,不兼职保镖?”估计是颜楚昨晚将他们都整趴下了。 “小、小——” “对了,那边有袋银子,掂掂重量,然后拿些去用。” “小姐!” “好儿,”姚果儿发誓她笑得绝对真诚。“我要洗澡。” “哦、哦……”江小好轻轻抖了一下,急急退开。 姚果儿从墙上拿下鞭子,沉思了一小会,冲桌子一发力甩了过去。 没有裂开啊。 洗着澡的时候告诉好儿颜楚是她的救命恩人,马上令好儿改观,然后简单的告诉她颜楚心理上有点隐疾,不喜欢女人,也唬得好儿一愣一愣的,真好骗。 洗完澡,拿着好儿递上来的衣服,姚果儿趴在大水桶的边沿突然问她,“好儿,秦释今天穿着什么衣服?” “哈?小姐你问这个干嘛?” “最近庄里头是不是很少人和你说话?” “啊!哈?”好儿眼神黯淡了下去,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咬了咬唇,抬起头坚定的看着她,“但好儿相信小姐你!” “嗯。”有点感动,便是笑,把玩起手里的衣服,这水凉凉的好舒服,她都不想起来。 “庄里头,有没有新的客人?” “这个挺多的,之前好儿有跟小姐提过啊!”那时候小姐不是只“哦”了一声吗?怎么又问起来了?“都是找门主的,我碰到过两个,表情挺凝重的。” “住下的客人呢?” “这个没听说。” 敛了敛笑容,颜楚说子翔山庄顶不住了,便是指这些人吧。当初小好提的时候她没放在心上,因为并没有发生后续之事,她落英阁也还好好的。 看来那个师父将她保护得很好,也顺便将她看成经不起风浪的小孩子。 而找她寻仇的,住下也只有秦释一个吧,她正打算从他下手。 在水里头泡到皮肤有些发白才爬出来更衣,刚交代完好儿一些事,外边已是传来些吵杂,隐约听到“人呢”“快找”之类的话。 便了然于心,看来某些人醒了。 起步移出偏房。 两个有点焦头烂额的大男人,听到声响,马上像她这边看过来,刚好对上姚果儿兴味的视线。 他们见到姚果儿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明显的变得紧张起来,但还是偷偷的抬起头来看她。 姚果儿悟,回忆起莫依落的容颜。好儿刚刚给她擦拭了头发,半湿的披着,水蓝的薄衫有点大,松松的套在身上,现在的她,应该是美丽的吧。 所以说,男人。 “找我呢?什么事?” “没、没事!我们——” 姚果儿甜笑,“没事你跑来我落英阁,偷看本小姐沐浴更衣呢?” 两人惊! “大小姐,小的不敢!我们——我们只是路过……” 姚果儿挑眉,“哟,做贼心虚呢,说谎都说到这份上了。” “大小姐!我们——” “这么着吧,帮我办件事。”本来还想在哪找人呢,送上门的就不要浪费了。 两人面面相觑,都没开口。 “不肯?”姚果儿笑得更甜,别过头看向江小好,“好儿,怎么,你没跟他们说过,我是个坏女人么?” 好儿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似乎能做得了主的一抱拳,“谨遵大小姐吩咐。” 姚果儿满意的笑笑,“那就给我听清楚点,也不是什么大事。” 36 36.陷害 好儿说,秦释坚持帮家人戴孝,南宫子靖便在偏厅帮他设了个灵堂,让他每天都在那呆着,有时候经过那,会看到他倔强的脸上倔强的泪。 姚果儿心里有一个想法——有人知道她和南宫逸回子翔山庄,所以提醒秦释埋伏在山底。而秦释仅仅知道有个穿红衣服拿着鞭子的女人杀了他全家,莫依落又完全符合这样一个特征,才认定“她”就是凶手,也许他没有看清当时伤他之人的模样。 当然,不排除有人带着莫依落的面具,又故意让秦释见到,那么,她就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姚果儿去秦释所在偏厅的时候,那两个答应帮她的人相互使了个眼色,然后其中一人找了个借口说要离开。 她假装不知二人的意图,只是意思意思叫他赶快回来,另一人就跟在她后面,频频往后看。 哼,师父还真没眼光,找这样两个人来看着她,是去打报告的吧,正合她意。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大小姐,秦少爷是门主的客人。” “但他要杀我不是吗?”瞥了眼偏厅里的小小的白色身影,只是一个人,对着一大堆灵主牌,沉默。姚果儿笑,“你也想我死对吧,半年前那伤没夺我性命可惜了对吧。呵呵,你那兄弟将我师父叫到这儿来需要多久呢,嗯?” 漫不经心的看向他,向他逼近了一步,见他全身都僵硬了起来,心想这莫依落在这山庄里还混得挺不错的,真吃得开,“你也认为那灵牌上的人是我杀的对吗?你——怕我?” 姚果儿轻声说出最后两个字,见他退了一小步,便抬了抬头,继续恐吓他,“灵牌都堆满了嘛,你说你名字挤哪好呢?” 好儿有点怕这样的小姐,但还是股足勇气扯了扯姚果儿的衫袖,“小、小姐……” 那人深呼吸,轻咽了口口水,似乎是想有骨气的说声“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悉随尊变”的时候,姚果儿又凉凉的追加了一句,“还是你想要你家人的名字也写上去?”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怒气就上来了,然后咬牙一抱拳,“听大小姐吩咐!” 便转身走进了布满白绸的大厅。 姚果儿冲他背影轻声再开口,“我只是想让他受点罪,你不想让他死,就把戏给我演好点,我教你的话,一句也不能漏。” “小姐!”江小好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那人身子微微一僵,算是听见了。 姚果儿装做听不见,没有回头,没有理会好儿,只是跟了上前。 如果好儿相信她。 ** 彭发知道后面有双眼睛在看着她。 那个她,心狠手辣,恶毒无比却貌美如花,而他,居然在刚才的一瞬间为她的美貌失神,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配拥有这样的容貌。 一个月前门主唤他们两兄弟去看着大小姐,这些日子看着她和好儿,柳非相处融洽,笑容满面,他居然就傻到推翻了之前的流言,认为她不过是个被人深深误解的女人,甚至、甚至——还为她动了心。 昨夜不知是被什么叮了一下,他和大牛都躺下了,今日早上不见她,真的让他很紧张,不单是因为难和门主交代。 刚才她问他——你也认为那灵牌上的人是我杀的对吗?哼,昨天他还相信她没有,但现在——真他妈的瞎了狗眼他才会被这样的女人迷惑! 肚子里憋着一把火,感觉被人戏弄了,再加上她的威胁正中他的软处—— “秦少爷!” 秦释原本还是跪着,听人唤他便侧过头来,“什么事?” “秦少爷请将昨日偷的钱拿出来!” “你说什么?哼,你凭什么说我偷钱?”然后就站了起来,脸蛋一下子就涨得通红,面向彭发。 “……”迟疑。 ——记得,无论他什么反应,就告诉他住在杀父仇人的庄里头,吃这的喝这的,什么意图别人都知道。 “怎么?没话说了!?” 秦释一家世代行商,小殷之家,上一代才出了个习武的,他也不过跟着学了一点,却也养就了一身傲骨。 “秦少爷,你住在——”顿了一下,“你住在杀父仇人的庄里,吃这的喝这的,有什么意图你以为大家看不出来吗!” 彭发演得并不真,几乎是用吼的,他希望这个孩子能看出点什么来,但可惜秦释并没有发现,他只是脸色一青,怒火冲天地瞪着彭发,“只怕你也要拿出点证据来!” “昨日,看守的人说那偷儿穿着白色衣服,个头小小的,这庄里头,符合这条件的,不就是你吗?” 他又吼,气那个女人也气自己!他真的就照着莫依落交代的话在说。 “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吗?穿白衣服的又不只我一个,个头小小的也不止我一个!而且如果要偷钱,我也不会傻到穿着白衣服去!” 秦释不过十二的年龄,很是聪颖,这回历经磨难,少年早熟,有些东西,他都懂。 “……”莫依落居然都猜中了。他又是迟疑,不自觉的扫了扫身后,然后咬咬牙继续说,“你狡辩又有什么用,昨日被你打伤的看守,还说亲眼看到了你的模样,就是你,秦释!” “不可能!”秦释急得跺脚,“我敢在爹娘面前发誓,我绝对没有!”毕竟是个孩子,倔强的含着眼泪,受不得人冤枉。 为什么,为什么莫依落要这样逼这个孩子?!彭发几乎想转头走,但她刚才的那句话又阻止了他,说得有点艰难,“眼、见为凭,我看你偷了钱,就是想储备点实力,将来好杀掉我家小姐!” “哼!莫依落我会杀,但犯不着用你们的钱!我没有偷!你们门主呢?” “……”他也在等门主。 姚果儿扯了扯一旁急得跳脚的好儿,那个人还没回来,还有个角色只能让好儿来担当了。 “好儿——” “小姐,”好儿比她更急,“你放过秦少爷吧,他才是个可怜的人,只要将误会解释清楚了,我相信他不会再杀你的。”好儿还是压低了声音,没让里边的人听见。 “好儿,进去说一句话,就说那看守伤重不愈,死了。” “小姐!”小姐怎么变成这样了?是因为今天早上那个男人的关系吗?还是觉得怪,男人可以喜欢男人的吗?小姐是不是在骗她? 好儿低下头扭着自己的衣角,胡乱的开口,“不行的,不行的,秦少爷会怕的,他真的会害怕的。” “好儿,我不是在伤害他,我只想帮助他也帮助我自己,也请你帮帮我。”姚果儿说得很沉稳。 江小好,抬头看她家小姐,然后小脑袋又重重的垂了下去,低声的问,“不是伤害他?” “不是。” 想了一会,点了点头,没答她小姐,然后就冲了出去。 这边秦释见彭发沉默,一把冲上前纠住他腰间的系带,“我要见你们门主!他说的交代呢?你们山庄里没一个好人!我没有偷钱,我没有偷钱!还有莫依落呢?她在哪里?她在哪里?你们究竟把她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好儿此时刚好冲了进来,停了一下,像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闭着眼睛大声又结结巴巴的喊,“那、那个看、看守,伤重不愈,死、死了!”她没敢睁开眼睛,怕人发现她说谎,又想让秦少爷看出来,好、好矛盾! 彭发难以置信的看着好儿,连那么善良可人的好儿也—— 秦释瞪大了眼睛,意识到事情变得更严重,心里更加紧张起来,“不是我干的!你们门主呢?” “是吗——”姚果儿见这两人越演越差,索性就自己出来,接下话,“但那看守临死之前却是咬定,是你给了他致命的一击,是你偷了钱还伤了人呢。” 秦释马上认出她就是那天马背上的女子——莫依落。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秦释马上忘记被人冤枉的事,冲上前去就是一掌。 姚果儿怎么说也是练了两手,对方又是个没什么功夫底子的小孩,轻轻松松的牵制住他,然后一把将他推进彭发的怀里。 “杀了人,恼羞成怒了?” “我没有杀人!莫依落!”秦释撕心裂肺的喊,“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或许是刚才受了委屈,含着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秦释拼命的挣扎,但彭发只是紧紧的搂着他,怕莫依落伤害他。那样的喊声,连他这个大男人也听得揪心。 “你还我爹爹,你还我娘亲,呜……你还我!你还我哥哥嫂嫂……你还我你还我!你还我……” 秦释拼命的拿袖子往脸上擦,不想在仇人面前示弱,这些日子好容易养白的脸被擦得红红的,但眼泪越抹越多,仍是不停的挣扎,“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挣开不了只能隔着一段距离喊,“你的鞭子呢?你抽我啊!呼呜呼呜……”他急喘,又狠狠的抹了一把泪,“你不杀我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呜……你还我爹娘——你还我!!”他吼。 他嘶哑却又尖锐的声音震得姚果儿心里堵得慌,难受。 他的脖子上隐约还见得到一条淡淡的红疤,南宫逸医术退步了。 好儿想对他说些什么,可也只是努努嘴,跟着掉眼泪。 “拿什么还呢?”姚果儿自语,“什么才还得起呢?”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为什么——”秦释双眼红红的,死命的瞪着她,“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为什么!呜……为什么……” “所以呢?刚才那事你又该怎么解决呢?” “是你干的吧,你冤枉我,呼呼——”他还是喘气,“你想除去我对吧,所以你拿这事来冤枉我对吧!啊?” “对,我是在冤枉……” “啪!” 萧若蝶原本那么娇弱的一女子,抽人耳光原来也挺痛的。 “你是人吗?”萧若蝶的脸色仍是苍白,却因气愤带着一抹红晕,走过去将秦释搂入怀里,忿忿的看着她。 “……” 一转身,人全齐了,南宫子靖面色凝重,萧爷跟在一侧,也是冷着脸,花大熊面色铁青,唐灵在一旁表情怪异的拉住他,他们的女儿瑟瑟的跟在一旁,有点抖。张爷脸上没了笑容,只是看着她。苏映彩也回来了,此时也没了笑容。 还有许多人。 而南宫逸只是站在门边,距离有点远,这样看过去,他眼里有着一丝疲倦,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赶去落英山庄的时候,累成那样,那疲倦,仍是没有到达他眼里。他此时紧紧的盯着她的脸,在那注视下,那巴掌,竟火辣辣的疼。 原来,那个人不是去报告,而是去召开□□大会的。 避开视线,姚果儿挺直了背,看向秦释,“还记得当时‘我’在你身上抽了多少鞭子吗?” 37 37.说服 “莫依落!想不到真的是你!”萧若蝶将秦释搂得更紧了一点,“他不过是个孩子!” 秦释认识这个姐姐,这些日子她老来看他,也是真的对他好,便没再挣扎,抱着她痛快的哭。 姚果儿现在还懒得理会她,那一巴掌留到以后算! 妈的,真是狗血剧情,全部人都赶在她‘欺负’人的时候过来,于是乎,她成了三流电视剧中可悲的被人误解得一塌糊涂的女主角。来了这么一大群人倒是未料到。 姚果儿笑得温柔,仍是看着秦释,却说着貌似残忍的话,“‘我’在你爹娘的身上,又抽了多少鞭子呢?” “莫依落!”眼见萧若蝶又扬起了手,姚果儿还未阻拦,柳非不知从哪蹿出来,已是抢先一步,扣住了她的手。 “柳非你放开!”萧若蝶的呼吸开始沉重。 此时李鸣也一把冲了上来,挥开柳非的手,低头审视了一下她,才有点狠的开口,“柳非你好大的胆子!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柳非一声不吭,退到姚果儿的身旁,好儿见势也小跑到她的旁边,担忧的看着她家小姐脸上的红肿。 “他身份是我的随从,你有意见?” 一股强烈的气势突然就从姚果儿身上透出来,她不退反而向前迈了一小步,只是轻轻的瞥了李鸣一眼,然后看向萧若蝶,蓦然笑了,说得轻柔,“心脏不好就不要乱动气,有人会心疼的。” 萧若蝶不着痕迹的避开李鸣的扶助,安抚着怀中哭泣的秦释,“莫依落,你一定要逼得所有人都恨你吗?枉我们这些日子还拼了命的维护你!门主为你又白了多少头发你知道吗?逸哥哥、逸哥哥他为你操了多少心你知道吗?还有灵婶婶、我爹、张爷他们都宁可相信不是你做的,你——” “所以呢?”姚果儿笑出了声,“找两个人监视着落英阁,看着我,什么都不告诉我,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了吗?呵呵……”她轻笑,“可笑之徒。” “你——” “你——” 在场的几个前辈平辈后辈都瞪大了眼睛。姚果儿不想解释,注意力又回到了现在正放肆的哭着的秦释身上。 “秦释,你身上的鞭痕大大少少有几十道吧——”姚果儿笑笑,“为什么不杀了你,应该换个说法,为什么杀不了你?” 见他喘着气怒视着她,又接着说,“你父母又挨了多少鞭子,嗯?”她就不信要杀十个人还得一鞭一鞭的将人抽到死,所谓高手不是应该三两招解决问题吗? “莫依落!我要杀了你!”秦释说完又想冲上来,但被萧若蝶用仅有的力气拉住,然后又是开口,“你太过分了!你——” “你闭嘴。”姚果儿冷冷的打断她,又冷冷的看着她,那气势居然一下子就把萧若蝶给震慑住了,“没有人要你开口。” “落儿!”南宫子靖也隐忍不住了。 “师父,也过去了一个月了不是吗,你不也解决不了吗?”姚果儿背对着他,语调平稳。“这些日子死的人,不是仍在上升吗?” “你怎么知道?” “如果我说纸包不住火可以解释么?” “……” “啊——” 秦释此时挣开了失了神的萧若蝶的怀抱,冲了上来,对着姚果儿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姚果儿一动也不动,柳非看着她,见她摇了摇头,握紧拳没有阻止,好儿在旁边急得直跳脚。 “所以,我便是留着你的命,来对我拳脚相加的吗?”姚果儿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到。 好痛。这小孩力气还真大。 秦释愣了一下,爹娘都死于十鞭以下,而他也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鞭,只知道一下一下的甩在他身上,直至昏死。 …… 只不过是昏死过去…… 但!是她!是她杀了他家人的! 便只是更加的重的打在她身上。 姚果儿紧皱了眉,“秦释,所以,你亲眼看见我杀了你家人的吗?” “我亲眼看见的!我亲眼看见的!”秦释发了疯似的发拳,姚果儿突然一个钳制,重重的将他摔了出去,然后笑了。 “那么你真的看错人了,我不杀人,但真要杀人,绝不会——留活口。”然后又轻轻的看了萧若蝶一眼,哼,不心脏病吗?还没倒下。 “莫依落!你不用狡辩了!虽然你蒙着脸,但这世上穿着红衣服,使鞭子的人……” “不止我一个。”姚果儿凉凉的接下话。“我要杀人,也不会傻到穿着红衣服去。更何况你并有看到那个人的脸。” 秦释全身都颤抖了起来,这是他刚才的话。 “莫依落,我不会相信你的!我不会!” “所以,你就让你的家人含冤而死,而你就傻傻的拖着一个最符合凶手形象的人下去陪葬?” “你不要说了!我不会相信你的!” “我没有杀人。”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我没必要杀人。” “你住口!你住口……” “其实让一个人活着才有乐趣,就像这样——”突然往前跨了一步,冲了李鸣的脸上就是狠狠一巴掌,然后在他回手之前,轻轻的加了一句,“李鸣是吧,你还欠我三鞭子。” 他惊,没动手。不敢。 “忘记了?没关系,我记得。这巴掌是给萧若蝶的,替她挨了,我想你应该没意见。”微微侧身,“萧爷,我想你也没意见。” 然后不等这些人开口,往前走了几步靠近秦释,他还没从地上爬起来,泪水仍爬满了脸,也是微微震惊的样子。 便蹲了下来,温温和和的笑了,“抱歉还不能住口,因为我还没有说服你。刚才那事,的确骗了你,但给自己辩解的话却是你自己说的,我没教过你。真庆幸你能懂。”也只有自己亲口说出来,才会明白,否则即便她说干了口舌,说得再怎么有道理,当事人也听不进去。 见到他仍是倔强的脸,就索性坐了下去,声音放柔。“杀过什么小动物吗?” 他已经安静了下来,别过头去不看她,也没作声。 姚果儿仍是笑,“我杀过一条鱼。带回来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我妈……我娘说要一刀子拍下去,我就拍了,然后举起菜刀,冲那鱼脑袋就是一刀下去。你知道是什么感觉吗?”看看他,“难受。其实鱼从外表来看很木讷,本身也没什么血,更不会叫啊喊啊的,和杀猪完全不一样,杀猪那简直是受罪,但我还是将刀给扔了。我不知道别人如何,我只想告诉你,我不喜欢血,也不喜欢红。” “你骗人!你以前老是穿红色!你还喜欢拿着鞭子乱抽人!” “每家人办丧事的时候都是满眼的白,你以为那些人都是喜欢白色吗?” “我讨厌白色!”他讨厌!这让他想起家人的死。“那你为什么乱抽人?” “你亲眼看见的?” “我听人说的!” “眼见才为凭,不然你问问那位姐姐,当时我为什么会拿鞭子伤人?”姚果儿指了指好儿,决定稍稍将莫依落的形象提升一下。 好儿不失时机的站了出来,“小、小姐是为了救我!” 姚果儿便笑,其他人都一脸怪异。 秦释早已不哭,流泪也止住,怒火压下去了些,却赌着一口气,“她刚刚帮着你骗人!” “她帮我是因为我救过她。” “你……我不信!” 不信?她明明看到他已经有一点动摇了。 “如果我承诺帮你找出凶手?” “你们门主也承诺过,还不是没有!” “不同的,那凶手冒充的是我。”那些黑色的鸟携带的那些字条和最近发生的这些事肯定有关联,只要他还在等“莫依落”,还在逼“莫依落”,她就一定能和那个人碰上面! “……”秦释沉默了许久,然后终于问了一句,“我家人真的不是你杀的?” “不是。”她诚恳。 “那人为什么要冒充你?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现在我还回答不了你,但我会给你答复。”她也在等那个答复。 “我要帮忙!” “好。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准再哭。” 白了她一眼,“我不会哭!” 姚果儿笑了,小孩子的喜怒哀乐都在脸上,比某些人好多了,而且也容易被人说服。 她起身,伸出手去拉秦释,他迟疑了一阵,还是将小手放进了她手中。“秦释——” “干嘛?”语气不大爽。 “你刚刚打得我好痛。” “你摔得我也好痛!” 姚果儿看向南宫子靖,他眼中是欣慰的笑意,感觉上他松了一口气。 唐灵也迎了上来,一把搂住了姚果儿,有着哭意,“孩子,你受委屈了。” 萧若蝶脸色苍白的走了,离去前在南宫逸的前面站立了好一阵子。由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离开姚果儿。 后来柳非带着秦释去歇息了,那个被他威胁着去骗人的男人,眼神复杂的看了她好一阵子,也走了。 而南宫逸突然开口,“各位,我有事和她说。” 原本还剩下的几个人,也都走了,连好儿也无法幸免。 南宫逸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在人家的灵堂摔人家的儿子,你性子还是那么烈啊,落儿。”声音竟是有些沙哑。 姚果儿其实不想理他,但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只能开口,“看着师妹被打也不相助,南宫公子也还是那么冷血啊。我们出去外面说,毕竟这是人家的灵堂。” 闻言他跨出了门外,姚果儿便是跟着。 “那条鱼你最后吃了吗,落儿?我很好奇呢!” “吃了,毕竟它已经死了。” “你记性很好呢,还是你娘在的时候。” “嗯,记起了一点。” 南宫逸突然转过身来,感觉得到他的怒气,他左手很快的牵制住她的下巴,右手背抚摩着她受伤的脸颊,笑得妖媚,“挨了一巴掌还是那么美啊,落儿。” “谢谢。”她的脸像是被抹了什么东西,刺痛。让她忍不住皱紧了眉。 跟柳非学的那几招完全不够看,她完全动不了。姚果儿觉得自己真的好倒霉,“你在生气,南宫逸。” “我还以为你看不出来呢。”他眼睛一眯,神色一变,“你还没有回答,你怎么会知道死了许多人?” “……有意义吗?” “可是我想知道,你说应该如何呢?” 38 38.巴掌 本来还想正常跟他周旋一下,但脸上的痛却不同寻常,心想死人南宫逸不是给她下了什么毒吧,一时说不出话来,连谄媚啊迎奉的心情全然没有了,公然怒视着他。 见他捏着她下巴的力气又增大,原本就不大爽的心情一下子就冒起火来,姚果儿发现这人还真是别扭,就学他冷笑。 “你想知道?如果我不说呢?” “我们落儿似乎不在乎她的小脸蛋了。” 果然!她就说脸怎么那么痛! 总觉得他今天好反常,其实也没发生什么事,他一个人到底在那里发什么神经?“南宫逸,你到底在生气什么?” 他到底在生气什么?对,他到底在生气什么? 今天早上他还在翻阅弟子们送上来的资料,察觉到门外有人,就跟了出去,一个男人坐在树丫上笑着对他说,“不要欺负小莫了,不然我就带走了。” 然后正当他想追上去的时候,那个男人就连影子也看不到了! 这个男人轻功极高,而且,傻子都知道他口里的小莫是谁——他就是那个在鸾凤楼掳走莫依落的人! 他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子翔山庄! 所以他马上转身往落英阁赶。 他已经很久没去探她,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对那个女人不同寻常的态度,他不允许自己那样,所以,没有去找她。但真当她走向落英阁时,他才发现,他想见她,他一直都想见她! 那种感觉来得那么突然,来得那么强烈! 事实上,他这些日子还是在处理她的事,他不想理会她有没有杀人,那与他无关,他只是知道,他从鬼门关揪回来的人,没经过他的同意,谁也别想夺去! 但一家人又一家人遭遇灭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莫依落,他只能一家一家的挡,可是,天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到了落英阁,一个人都没有,他的心就像被什么堵住,便找她。 后来有人通报她在偏厅,赶到那的时候,正好赶上萧若蝶甩了她一巴掌。 他没想到他的怒火来得那么快,他居然不能忍受有人打她! 心情很复杂,他告诉自己不要去理她,而她,居然也没有求助。 后来她身上的那种气焰,让他有一瞬间以为看到了从前的莫依落,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同,那气焰更接近与气势,是真的震慑住了萧若蝶。 再后来,她说服了那个男孩,哼,痊愈后的她居然多了这个本事!但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她说他们是可笑之徒,她这是在嚣张的告诉他们,他们所做的都是多余,她不需要别人的帮忙! 这个女人,唯一没变的——仍旧是那么让人讨厌! 他在她脸上抹了一种药,不多,但足以让她感觉到痛,只有痛,她才会知道,这里到底是谁说了算! 哼,不要欺负她…… 他正在如此,倒是要看看谁带得走她! “呵呵……”见到她一直在挣扎,他笑,“见到你这样子,我突然就不生气了。” 姚果儿下巴被他捏得很痛,但都比不上脸上的刺痛,就像是夏天小时候脖子上长痱子,她为了止痒,在脖子上抹了强力驱风油后那种滋味。 费了很大的劲都没能挣开他,姚果儿反而安静了下来,“不生气了,那就请放开我。” “然后去见你的颜楚哥哥?”没记错的,就是这个名字,“哼,他追你追到这来了啊,‘莫依落,我在等你’这句话,是他说给你听的吧,所以他冒充你杀人,逼到你无路可走,然后带着你远走高飞……呵呵,是不是挺合你心意啊,嗯?”他的力道又加大几分。 呃……他见到颜楚了。 “是挺合我心意,起码他是对别人下手,而你却只能这样钳制着我。”姚果儿直视着他,忍着痛,不想示弱。 至于颜楚——不、不可能是他!有着那样灿烂笑容的他。 说起笑容,她又想起了封毓辛,而且无法避免的再次想到他。 封毓辛也会使鞭。 在他面前她居然走神!南宫逸往前逼近好几步,姚果儿受制于他,只能跟着往后退,背靠上旁边的一棵树,后脑勺撞向树干,姚果儿又是皱眉。 他眼里透着怒气,笑容却是美丽的,“你是在拿他和我比较吗?可惜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姚果儿看了他一眼,他真的有病!她又没说他对她有兴趣!然后她马上眼睛一亮,看向一旁,喊了一句,“颜楚!” 南宫逸凤眼一眯,头刚一偏,姚果儿就用了柳非教的下盘攻击术朝他一踢,他用手一挡,她马上就一巴掌甩了上去,南宫逸左手仍钳制着她的下巴,就将这一巴掌挨了个扎实。 南宫逸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也是一巴掌扇了回去。 这一巴掌不比萧若蝶的,力道之大让牙齿磕破皮,渗出些血丝,有些腥甜的味道。加上本来的疼痛,半边脸马上肿了起来,她没哭,但可能是打到了泪腺,眼泪被挤了出来。 南宫逸呆住了,手才放开。 姚果儿愣了一会就笑了,这回真不用见人了,心想也好,一巴掌换回个自由,至少他放开了她。然后极其冷静的笑,“南宫公子,没事我先走了。” 没关系的,她忍住脸上火辣辣的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真没关系的,来日方长嘛,有什么关系呢? 怪只怪自己力气不够他大,两个巴掌力度不平衡,所以才导致她心里也不平衡。再怪下去就只能怪颜楚,谁叫他挨打老不还手,把她性子养刁了。 没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一天挨两个巴掌也不是什么大事! 南宫逸迟疑了一阵子,想说些什么,见她往前走,就不由自主的往旁边退了一步,然后又被她脸上的淡漠激怒,说出口的话竟是,“哼,一巴掌只是最轻的惩罚,落儿——”换做是别人,觅寒剑绝不可能留他全尸。 “那谢过了。”姚果儿笑着看他,半肿的脸算是削弱了她三分的美,却也增添了她三分的柔弱,但她神态平静,并没有一丝处于弱势的感觉,反而让南宫逸更加烦躁起来。 他从胸襟中摸出一瓶药来,扔给姚果儿,“擦上它!” 姚果儿接了过来,闻得到瓶子里边的淡淡的药香,没有说话,直接倒了出来,往脸上抹,动作不紧不慢,也不怕他看到丑样。 药一碰到肌肤就立刻透出一丝清凉,马上就让她脸上的灼辣感淡了许多,哼,心里讽刺,打了人再给糖吃,南宫公子真会做人。 南宫逸拳头一握,有些粗鲁的夺过药帮她上药,动作竟也意外的轻柔。天知道他心里的慌张来自哪里。 姚果儿温顺的等他上完药,笑,“善后工作做完了?” “莫依落!” 姚果儿这次没有理他,直接走人。 南宫逸从后边一把拽住她手腕,语调威胁,“落儿——” 不是拽手腕就是钳制下巴,他不烦她都嫌他闷,姚果儿干脆就不动,不说话也不看他,等他自己没劲主动松开手。 “说话。” 嗯,药效还是蛮显著的,切,神医之称这些药功不可没啊! “说话——”他语调又变了,又回到那种带着点邪气的,“不说话也可以,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怎么帮?毒哑她?姚果儿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耸耸肩表示无所谓,就是不开口她气死你! 然后两个人就是沉默。 南宫逸一把甩开她的手,冷笑,“很好,落儿,那你就好生歇息。”药塞回她手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风吹在脸上都是刺刺的,妈的,这还是夏天! 姚果儿将药瓶收好,她没必要为赌一口气辛苦自己。 见到好儿还要安慰她的眼泪,姚果儿觉得自己好累。 然后就在房里一直窝到晚上,脸没有消肿的迹象,反而越发浮肿,她开始后悔用南宫逸的药了。 晚上一直在等颜楚,她好想见他。就支开情绪一直不稳定的好儿,坐在她小院里的石凳上看星星。 后来也不知道是太累还是怎么的,趴在石桌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颜楚躺在她旁边,人在屋里,他一直在看着她,大大的手温温的悬在她受伤那边脸的上方来回动,并没有碰到她的脸,却有种微微的触感。 她就发现自己好想哭。 已经习惯在夜里看他。 “对不起。”他突然说。 “……为什么?”她声音有点哑哑的,很小声。 “你痛不痛?”他没有回答她。 “嗯。” 他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他才开口,“我心里不舒服。” “为什么?” 他很认真,“我不知道。” “……”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姚果儿有点意外,才想着,他又开口,“小莫,我不对你笑也没有关系吗?” “……”才发现,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他的笑容。她轻轻的摇头,“没关系。” 他反而笑了,轻轻的搂住她,“真好,你和我娘不同,真好。” “颜楚?”第一次听他提起他娘,可那种感觉很怪异。 “娘打我的时候她叫我回手,可我从不回手,我打不过她。但是,你打不过的人,我会帮你。” “颜楚?”打他?为什么? “我不喜欢你受伤,你以后不要受伤了好不好?”他又敛去了笑容,月光下一脸认真。 “……”她心跳突然加快,有点窘迫的别开视线,“好。” 他满意的笑笑,然后又收住,“南宫逸伤的你?” “这个让我自己解决。” “好。”他也挺爽快。 “你早上见过他?” “嗯。” “为什么?” “好玩啊。呵呵,”他又笑,“他来了。” 呃……姚果儿头有点晕,“现在几点……什么时辰?” “不知道,半夜吧。” “哦。”他到底来干什么? 门就突然被踢开了。 一见到床上有两人,南宫逸仿佛一个捉奸在床盛怒中的丈夫,觅寒剑握在手里就冲上来了。 39 39.夜闯香闺 姚果儿原本还躺着,听到门被踢开便坐了起来。 南宫逸这么突如其来的攻击,着实让她吓了一跳,感觉像是什么前奏都没有就突然进入□□。 但一对上颜楚的笑,姚果儿也没有办法紧张,然而颜楚接下来的动作真的让她呕血,一个大男人居然抓起枕头啊被单什么的往门口扔。 这个场景有点像电视剧中一个经典片段,男的说“我看你往哪跑!”,女的一边尖叫说“走开!你走开,不要过来!”,然后抓到什么扔什么。 颜楚扔得那个高兴劲,真想揍他,毕竟她是物主,枕套上那朵梅花还是她亲手绣的。但回头一想也不对,这些东西都是子翔山庄的,也就随便他扔。 仔细一看其实扔得挺技术,算是阻止了南宫逸前进,不像电视里那些男的都是轻轻扫开,然后邪恶的笑着说,“扔吧,没有用的!”,两者明显不同。 随即南宫逸一剑劈开了她的枕头,当然没有那些鹅毛纷飞的景象。总觉得那是浪费,花钱买了个贵得要命的枕头回来,拿来玩玩就变成一堆鹅毛了,还不如一开始就买鹅毛。 颜楚一蹿上前,将飞着的枕头的两边都揽入怀里,然后又递给她,挺无辜的说,“失策了。” 敲了敲他脑袋,“笨蛋。” 其实她想说挺好,以后颜楚不用跟她争枕头,一人一半。 南宫逸似乎更加怒火高升,又是一剑刺来,颜楚迅速拿起枕头的一边去挡,觅寒剑刺进里边然后一挑,呃……成枕头屑了。 这不过是玩笑话,她仍是能看出暗藏在他们之间的风起云涌。 只是,南宫逸似乎和每个男人都不对盘,是因为他长得漂亮的缘故吗?据说在古时候,这种花一样的美男子骨子里都会带着一定程度的自卑感,太娘了,所以常常用冷言冷语包装自己,希望让自己看起来更男人一点。 这么一想,南宫逸倒是符合个七八成。 颜楚扔了手里的枕头碎,往旁边一跳,南宫逸就立马跟了上去。 颜楚一直没出招,只是优哉游哉的躲来避去,却也未被伤着一厘,有空之际还不忘冲她咧嘴一笑,换作她是南宫逸也只怕被气得够呛。 才这么想着,南宫逸就改变了战术,从她下手,你说她原本一看热闹的,非要拉她进战场干嘛呢? 姚果儿马上跳下床,脸上因为扯动而有点痛,谁知颜楚攀住南宫逸的肩膀将他往后一扳,快他一步行至她面前,冲她一笑,拉起她的手从窗口跳了出去。 南宫逸便是追。 姚果儿毕竟还未学轻功,落地时有点踉跄,颜楚见了有点急,半蹲下,“快!快!快上来!”南宫已经追上来了。 这颜楚,居然当作是兵捉贼的游戏,姚果儿也便起了玩心,一个小跳趴在颜楚背上,拍拍他肩膀,他就跃离地面。 这夜晚的风还有点凉意,主要是因为在山上再加上飞速跳跃的关系,过一会,姚果儿听见颜楚不满的小声嘟囔,“真慢!” 她就笑了,南宫逸是碰到对手了。 “哎,你打不过他吗?”老逃。 换作北堂景昊就直接拿剑对上了,说起来,颜楚好像没有武器,但那天耍鞭子倒是挺厉害的,呃……她不是在怀疑他。 倒是封毓辛这三个字出现在脑子的次数越来越多,想起他那天的话,心里头就觉得不安。 “没试过,不知道。”虽然只不过是在兜圈,但颜楚背着她也跑了一段路了,却不见他脸红气喘,仍是笑嘻嘻的。 “你武功是谁教的?” “……”他一愣,脚步也慢了下来,南宫逸的身影便接近了几分,他又加速,才笑道,“我娘吧。” “哦。”也猜到了,突然就很想八卦他娘的事,可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想知道什么?” “呃,你爹呢?” “死了。” “哦。”她似乎又问了个笨问题。 “我爹不喜欢我娘,我娘就把他杀了。” “……”杀了…… 其实她想问,你爹不喜欢你娘为何会生出你。但还是忍住没问。而说这话时颜楚语调未变,这边看去,他还一脸轻松,也不觉得有什么恨意,也不见呆滞,就让姚果儿脑袋空白了三秒钟。 “不奇怪我爹不喜欢我娘却生下了我吗?” “……”他居然主动开口,便是凝神倾听。 “我就觉得很奇怪。” “……”死人颜楚!光明正大的掐了掐了他。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已经是来不及了,颜楚停了下来,四个黑影挡在了前面。 待走近,勉强能看分辨他们是谁,南宫门主、萧爷、张爷还有花大熊。 南宫逸看来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通知了他们,只是未料到他会这样做。 颜楚突然就笑着开口,“你们拦不住我。” 呃……这是挑衅吧,挑衅。 果然,花大熊抢先说了话,“狗屁,这就要试试看了!” “落儿,下来!”估计南宫子靖觉得不成体统,难得的语气中带着怒意。 姚果儿就乖乖的下来,颜楚也未加阻拦。 后边的南宫逸也跟了上来,他见到那四人未发表意见,只是上前拉她。颜楚轻轻将她往身后一带,笑,“小莫她讨厌你。” 南宫逸神色一变,看了姚果儿一眼,后者也笑,耸耸肩,不承认也不否认。 南宫逸便是抿紧唇,也是阴阴的笑了,“会干些偷鸡摸狗的行当,也难怪喜好在夜晚露面,而我们的莫大小姐,似乎很喜欢和这种人来往。半夜不睡觉,在床上耳鬓厮磨,莫大小姐好本事。”便是盯着她。 “耳鬓厮磨?小莫,我喜欢这个词。” “……”颜楚也好本事。 “落儿,他是谁?” 南宫子靖一脸严肃。 ** 江小好忙完了她家小姐交代的事,原本是睡下了,可一直担心着小姐脸上的伤,半夜就爬起来想去看看情况,小姐以前不允许落英阁里住人,所以她只能在西院那边和大家一起住,但像蝶儿小姐的丫鬟们都是贴身的,也就住在同一阁里。 晚上还是有点怕人,壮着胆子跑到落英阁的时候就听见了动静,想着不对头,然后就看见三个人影从窗口跳出来,被人背着的那个还有点像小姐。 她一急,就跑去找门主,本来心想他可能睡了,谁知道书房里还亮着灯,几位爷都没睡,在讨论着什么事,便赶上前去通报,他们马上就出来找人,也没惊动谁。 而她只能在书房那焦急的等着情况。 ** “我叫颜楚。” “颜少侠轻功了得,未请教师承何处?” “我没有师父。”颜楚笑。 嗯,的确,他只有他娘。姚果儿在心里补充。 “颜少侠无师自通,后生可畏啊。” “你是说你不如我吗?” 呃……原则上来说那是客套话。 “小兔崽子!找死!”花大熊怒气就上来了,张云创在旁边拉住他,淡淡的开口,“落儿的朋友怎么不请来庄里坐坐,招呼不周啊。” “……” “你带不走她。”南宫逸又是开口。 “哦,你承认你欺负了她?” “逸儿。”他又对着颜楚,“颜少侠不拘小节是可以,可这三更天夜闯女孩香闺,只恐怕有违礼教。” “不知令郎是被阁下教坏的,还是被我教坏的,呵呵。” 呃……没错,南宫逸会发现他们的“勾搭”,还不是夜闯她香闺。颜楚这话才叫无师自通。 “不仅是她你带不走,连你也走不了。” “嘻嘻,我喜欢被人威胁的感觉。” 呃……简称犯贱。 “落儿,过来!”南宫子靖又是开口。 其他人倒也还好,只是被张云创那双眼睛盯着不舒服,死人狐狸大叔。 唉……今晚,继杀人凶手,威胁下人,说谎骗人,欺负小孩的罪名之后,还要加上一条□□罪。 也没有马上过去,姚果儿暂不理会,只是问到,“你走得了吗?” 颜楚笑,“嗯。” 呼出一口气,“他说他可以走。”对着南宫逸说的。 然后面向那四人,“今晚大家都忙活了,回去睡吧。” 真佩服这些人,这不是半夜了吗?不是出来找人吗?个个都衣衫整齐的,到头来只有她的最乱,什么仪态啊形象都没有了。 现场一片寂静。 只有颜楚笑容满面,“小莫,你说错话了。” “什么?” “应该是白忙活了。” “……”她一脚踢了过去,有人比她更快——南宫逸的剑。 这是一把剑,这是一把觅寒剑,南宫逸出招很快,快到你根本看不到他是怎么出剑的,只听到刷的一声,伴随着一股剑气袭来。 古龙啊! 可是颜楚更高——跳得更高,更快——能力问题,更远——为了避开攻击。 花大熊再也忍不住,高大的身影就倏地冲了上去,二对一。 南宫子靖没让她闲着,动了真火,“你跟我来!” 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颜楚,他马上就蹿到她面前,“我带你走?”然后又是一闪避开南宫逸的剑。 “落儿!”南宫子靖看来是想出手了,这个野小子也太目中无人。 “你先走。” “我明天再来。”他在她旁边和那两人周旋了一下又转回她面前,笑着说。 接着突然用脚扫了一下草地,一些碎草被踢起,居然就硬硬的直奔南宫子靖那边,然后脚势一改,又是一撮草被踢起,目标——南宫逸花大熊。 几人便忙着躲避突来的攻击,颜楚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笑眯了眼,“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然后—— 就不见了。 呃……她知道。 在看着几人铁青的面色后,突然又有点怀疑了。 今天还真的很漫长,事情没完没了的。 40 40.被困 一路上都没人说话,姚果儿也就乖乖的跟在后面走。 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紧张。 也不知是多久,他们都停了下来,估计是目的地到了,意外的看见好儿正在给灯添油。 好儿一看见她眼睛都亮了,可又很快感受到现场的气氛,乖乖的不敢吱声,偷偷的走到她旁边站着。 “晚了,都回去歇息吧。” 门主发话了。 另外几位爷也便没多说什么,都陆续离开。 “好儿?” “哦、哦……”江小好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她家小姐,才迈出大门,好想知道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逸儿,你也回去。” 南宫逸没理会他爹,只是向着她迈前了一步,冷笑,“我们的落儿也不想跟你的情郎走啊,怕跟着他过檐上的生活,嗯?” 南宫子靖见儿子不走也没再赶人,在灯光下看她,突然皱皱眉,“蝶儿那巴掌有这么重吗?” 姚果儿笑,也就放松了下来,这个师父还是挺疼她,“再重的也不过是两巴掌,总会好的。” “蝶儿她无心的,你也就让让她。反正你也打了李鸣一巴掌,不要再计较了。” “……”她收回前话,原来是怕“莫依落”报复。 “好。”跟李鸣就不计较了。 南宫子靖也就不再多问,马上切入正题,“他到底是谁?” “颜楚,我朋友。” “朋友会三更半夜背着你满山跑?”他语调就升起来了,“好儿说他是从你闺房里跑出来的!你越来越不象话了落儿!以前你虽然任性,但也没做过什么出阁的事,你虽然会去找北堂景昊,但他怎么说也是你的未婚夫,你们也懂得分寸,我便也由着你去,而现在……”他大吸一口气,“我真后悔没把你教好!” “……” “你娘,你娘她是个多么可人的女子啊,可你——”南宫子靖一拂袖子,背过身去,“马上跟那个人断绝关系!今晚的事也就算了。” “他是我朋友。”姚果儿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朋友?”南宫逸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扯上一抹讥讽的笑容,“我倒是不知道朋友会半夜一起躺在床上说悄悄话?” “什么?”南宫子靖又转过身来,“你们居然还躺在一起?你——” “嗯,是躺在一起,所以,我也只能对颜楚以身相许了。” “落儿!”南宫子靖被她的语调激怒了,“别的不说,这个人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哦。”表情是无所谓的。 “你——”他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这个人武功高强,却来路不明,说话没句塌实,而且他行径古怪,你到底是怎么认识他的?还有,逸儿说他偷鸡摸狗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啊。”姚果儿撇撇嘴,“他是偷过东西。” “偷过东西?”他难以置信的重复,“这种人,也可以交朋友的吗?你到底是怎么认识他的?” “师父,朋友我已经交了。而且莫依落这三个字也不好听,还是赫赫有名的,现在还顶着杀人凶手的帽子,这句话您说给他听应该更合适。” “落儿!” “师父,你没有教坏我,我很清楚现在在做些什么。” “你知道个屁!”话一出口,南宫子靖愣了一愣,深呼吸,“我不想在九泉之下不能和你爹娘交代!”然后语气又淡了下来,“过些日子我会和你北堂伯父聊聊,把你们的婚事办了。” “办婚事可以,就办我和颜楚的。”不过颜楚也没说娶她。 “你娘把你交托到我手上,我就决不可能让你嫁给他!你是不是知道他什么事?你知道又死了几家人是他告诉你的?他还告诉了你什么?” “师父,您又为何不告诉我?” ——办婚事可以,就办我和颜楚的。 南宫逸握紧了拳,她是在告诉他们——她要嫁给那个男人吗? 哼,莫依落你还是想嫁人了啊……那熊熊怒火一下子就把他层层包围,他轻声对她说,“你似乎还是忘记了我说过的话,我说过,我会让你嫁不出去。” “逸儿?” 姚果儿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仍是没理他,今天一整晚,她未对他开口说过一个字。 南宫逸站在那里,看着她的侧脸,没有风的屋子里,显得闷热。 一时之间,屋子里没一个人开口,也不知过了多久,南宫逸的唇角缓缓上升为一个邪恶的角度,“我在跟你说话。” 姚果儿一向不觉得自己是小孩子的性子,但今天,任性一次又如何? “呵呵呵……”南宫逸突然就轻笑出声,烛光下那张脸特别娇艳的感觉。“落儿,你……”南宫逸慢慢的跨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轻轻的补充,“激怒我了。” 莫依落的胆子大了许多啊,是他没有□□好呢。 这个角度南宫逸的脸一片昏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姚果儿突然就一个激灵,危机感极速窜起。 南宫逸没有回过身,但却是对着南宫子靖说的,“爹,跟那人断绝关系的方式有很多,何必逼她呢?”说一句话笑一下,眼睛一直未离开过她。 和颜楚办婚事么?很好,事情变得更有趣了不是吗? 好吧他承认他耿耿于怀于今日莫依落对他的态度,这是他的错。 到后来他意识到那个叫颜楚的还会来,所以他去了落英阁,啧,他都忘了这个讨厌的牌子了,是该拆了。 在门口就听到房里的嬉笑声,到他踢开门见到那两个人躺在床上,他居然就失去了控制,也该反省一下。 在那房里的时候他就试图用毒去控制颜楚,但那个人一直嬉笑着躲开,仿佛能一眼看穿他所有的动静,让他难得的被耍了。 呵呵,很好,对手不够强大游戏就不好玩了。 那个人,是料定这没人敢拿莫依落怎么办才走的吗? 很好—— 他放下手,随便她躲开,然后淡淡的开口,“时辰也不早,该歇息了。” 接着他换了个姿势,手搭在她的腰上,看似轻柔,其实是强迫性的带着她往外走。 姚果儿震惊,想拂开他的手,他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唇角有笑。 “逸儿?” “爹,该睡了。” “你带落儿去哪?”真的弄不懂这个儿子。 南宫逸只是笑。 姚果儿刚想反抗,却发现突然全身就没了力气,整个人虚软无力的“靠”在他的身上,被带出了书房,他就紧接着在耳旁轻声说了句,“你应该后悔的,没让他带你走。” 那眼神,居然让她不自觉的颤抖。 “南宫逸,你下药。” “嘘……落儿,听话。” ……眼前便是一片黑。 等到有感觉的时候,姚果儿发现眼睛被布蒙得死死的,睁不开,四周安静得吓人。想开口说话,发现口也是被捂住的,严严实实,开不了口。 四肢也没什么知觉,很虚无的感觉,她甚至感受不到自己是坐着的还是站着的,整个世界似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死了,但后来意识到应该没有,当你什么都不能做的时候就只能想事情。 让姚果儿觉得可笑的是,她想的第一件事是将她以前看的小说回忆了一遍,记得的不多。 后来就开始想和家里人相处的细节,和允杰小妖野猫几个好友认识到相知的过程,还有以前班上身边发生的那些趣事。 但记忆中一些人的模样已经淡去,便不再逼自己。 又想到穿越的那天其实是她到大学报到的前两天,行李基本上收拾好了。早上她还是去了跑步,比较早,街上没什么人,然后见到那个婆婆的时候,婆婆还冲她笑笑,说小姑娘锻炼身体啊,她说是。 那老婆婆大概早起去买菜,在手里算着钱,手上一硬币往马路上滚了,老婆婆就追了上去。大概也是因为没什么人的关系,那辆车开得很快,平时并不会如此,她当时怎么就没算计一下呢?为什么想都没想就冲上去扑开那个婆婆。 她手劲其实不轻啊,不知道有没有把那婆婆推成什么脑震荡什么的。 现在想起来,她不该去的,毕竟这个撞车是穿越的契机。 老婆婆穿了,还能多活这么多年,还能享受貌美如花的感觉,而且她生活阅历那么丰富,肯定能应付这种状况,她剥夺了那老太太的权利啊! 后来真没事可干就又睡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又醒了,反反复复,一直到自己觉得饿,很饿。 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到底怎么了?她只觉得时间过去了好久好久,她又想喊,可喊不出,再过会估计是没力气喊。 是南宫逸干的吗?他呢? 又或者,是那个杀了人嫁祸给她的人? 这个时候,她最想吃的,居然是那晚和颜楚一起摘的梨,见鬼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姚果儿已经饿的没有力气了,四肢却就渐渐的有了感觉,但是只是微微麻意,后来终于可以感受到长时间维持一种姿势的那种难受之后,终于听见了声音,门开的声音。 门开后闻到一阵浓郁的香味,肚子饿得打鼓,再后来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想吃?饿了?” 是南宫逸。 这个变态! 点点头,不跟自己肚子过不去。 “那就开口,说你想吃。” ……隐约听到他轻不可遏的笑声。 妈的,她这个样子是拜他所赐,他居然叫她开口! “哦,落儿,你那一巴掌的气还未消啊,呵呵……”南宫逸冷笑的看着这个坐在凳子上,手脚被绑起来的女人,老将他的话当耳边风,想起来就不舒服呢。 然后上前轻轻的抚摩着她的脸。 姚果儿蹙眉避开,仍是痛。但避不开。 “落儿,这样的你真乖巧。” ……好饿。 南宫逸用拇指指甲轻轻的划过她的脸,然后轻笑着离开她,将手中的那盘炒猪肉放到一边的石桌上,然后坐下看着同样坐着的她。 “你说颜楚还会不会来?”他说得漫不经心,可惜,姚果儿看不到他的表情。 什么?! “你说——”他用着一贯的口吻,“你对他重不重要?” 他想拿她去威胁颜楚,应该猜到的! “你说他能不能带走你?”他又笑,他声音一向不难听,“如果我不告诉他你在哪。” 那么她到底在哪里? “嗯,真香。你不想吃吗?”他又端起来,也站了起来。 “唔……” 她挣扎,他到底要对颜楚怎么样? “哎哟,打碎了。”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是瓷器碎开的声音,地板应该是石板地,有点回音,是个密室,妈的,什么狗屎子翔山庄,搞个密室养蚊子么! “真可惜不是吗?不过会给你吃的,如果——你听话。” “唔……”姚果儿还是挣扎,回答她的却是门关上的声音 而那香气,溢满了屋。 41 41.周旋 有句话叫做——死不做饿鬼,姚果儿是充分理解到了。 呜……从小到大没被这么折磨过,马斯洛人类需求五层次理论不也表明了生理需要是最基本的吗? 妈的,闻着香吃不到也就算了,她好想上厕所! 想想真不对劲,她那落英阁是个生人莫近的地方,很有可能她被人关到尸体腐烂了还没被人发现。只希望那个师父不要南宫逸说什么他都信,还希望柳非和好儿争气点! 要疯了! 冷静点冷静点……姚果儿,想办法想办法…… 见鬼!南宫逸还到底要对颜楚做些什么? 手脚已是渐渐的有了点感觉,她知道莫依落的力气是蛮大的,可要挣开绳子也太荒谬了一点。 一般主角身边都还随身藏着把匕首什么的解绳子,她可是一等良民,不碰刀器,即使有也估计被南宫逸搜走了。 啊——她真的要疯了啦! ** “少爷!今早就在找你,你都不在!” 傍晚时分,苏映彩路过,见到他家少爷面对着竹林吹风,迎了上去。 “什么事?”南宫逸反应淡淡的。一想到昨日莫依落的言辞他还是觉得气,强硬起心,忽略了心里隐约的不忍。 嗯,也该给喂点食了。 “那个,上次采回来的药都按你的吩咐提炼了,不过有些环节还是不大清楚,想问问,不过练药又不敢耽搁,就大着胆子试了,刚才去药房看了,都解决了。那个……”苏映彩停顿了一下,大着胆子又开口,“听说——昨晚好像发生了点事啊。” 早上找人的时候花语阁那边传出来的,说是大小姐昨晚勾男人了。那个——所以少爷才站在这“发呆”的吗? 看她多体贴的丫鬟啊,就是来听少爷诉苦的! 基本上看着少爷每天都在为莫依落的事忙里忙外就大概猜到了些什么,而且最重要的是,莫依落在撒了那个谎话之后她居然还活得好好的。早在去鸾凤山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一听到莫依落的名字就狂奔。 少爷八成是喜欢上那个人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真邪门! 不知道这两个人谁幸谁不幸,有句话也只敢在心里讲,她一向觉得被少爷爱上的女人很倒霉,但被莫依落爱上的人也很倒霉,先前倒霉的是北堂公子,现在又好像不是那么个味道,但莫依落对她家少爷的态度也没有什么特别…… 哈,少爷是患单相思了! 上次在鸾凤楼莫依落失踪那些个时辰回来后,少爷的脸色就一直很臭,说话也冷飕飕的,害她想问一直没敢问。 后来反而是莫依落找上了她,但这女人说话也很含糊,总是在兜圈子,这女人醒来之后变狡猾了,不大好对付。 昨天那偏厅里的那模样还真是能吓唬到人。 “映彩。” “啊?”苏映彩没由来的就紧张起来,少爷好久没叫过她的名字啊,肯定没好事,她刚刚应该没有把她心里想的话说漏吧!早知道就不过来了。“啊,少爷,您是说那药还需人看着吧,我、我先过去了……” “上次——”一句话轻易制止了小丫头的脚步,“莫依落跟你说了些什么,嗯?”他笑,“或者说——是你对莫依落说了些什么?” “什么什么?呵呵……”苏映彩干笑,还以为他不计较了呢,“少爷,我不明白。” “你说是她主动忆起了什么,还是有人说出了些什么?” “那个——”苏映彩灵光一闪,“是大小姐自己想起来的啦,她昨天在灵堂那不是说了杀鱼的事吗?肯定是这样的啦!” “药总是该有人试效果的……下去吧。”他的笑容倒是一直挂着。 “是是。” 苏映彩马上转身就走,呜……这句话意思到底是计较还是不计较啊?哭,回来这么多天都没见他提起,现在小气巴拉的计较。这同人不同命,她果然只是个可怜的小丫头! 不过——也说不上来哪里怪,就是觉得今天少爷有点不正常。 说起来,这莫依落又上哪去了?她家好儿早上也在找人。 ** 喂食即便意味着姚果儿能说话。 “我要去茅厕。”她宁可先饿着。 “呵。”南宫逸笑,“计划?谋略?” 你白痴!眼睛还被蒙着,不好瞪他。“生理需求。”她饿到有点发昏,早知道昨天晚上那餐就多吃点,在那扮林黛玉,装忧郁,她后悔死了!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我没能力用内功将体内水分蒸发干。” 妈的,真口渴,她不说话了。 她突然被打横抱起,妈的!她在心里吼,“轻点,要出来了。”真见鬼,她这是生孩子呢! 又是南宫逸的笑声。 后来被放下,解开绳子,姚果儿几乎站不稳,还是得赞扬莫依落的基本功打得好!想去解蒙在眼前的布,又被制止。 姚果儿快急死了,她也不管口水问题,直接吼,“我不想掉进屎坑!” 南宫逸便没有阻止,扯下绳子眼前就一片黑,适应了一会就火速跳进那房子里,晕,居然没门,而且她担心也是多余的,根本没有屎坑,就一石屋一垛草,来不及多想,迅速跑到那草堆后头,先解决了。 一蹲下来头晕眼花的差点没昏过去,但还是坚持了下来。今天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草堆后面黑黑的,只是门外的那走廊上烧着些火把,估计是夜晚了。 那么,颜楚呢? 这样的处境啊……姚果儿僵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委屈,眼睛难受脸难受手脚难受,还有心里酸酸的最难受,吸吸鼻子没让眼泪下来,这个仇她一定要一点一点的追讨回来! 安慰自己去想想电视里那些古代的囚犯,他们都被关在一起,也没说怎么解决,说不定吃喝拉撒都在一起。她这环境算是好多了。 “我饿。” 姚果儿强撑着自己的身子,慢慢的走出来,手脚麻得不像话。她是该为自己鼓掌的,如果现在是夜晚,这一天下来没换个姿势腰酸骨痛,再加上没吃没喝她也还能站能走。 看到她这个样子,南宫逸发现自己突然就心软了,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露出个笑,“想吃了?” “想。” “求我啊。” “呼——”呼一口气,“求你,南宫逸。”这是不存在疑问的,她没必要为了一时的面子而委屈自己。面子这东西很微妙,两个人面对面,当你可以令另一个人没有面子的时候,你的面子就回来了,会有这么一天的。 “就这点诚意?” “不然呢……” 南宫逸一突然一把将她带进怀里,狠狠的吻上她的唇,牙齿被撞到了。 头脑先是片刻的空白,和颜楚的蜻蜓点水不同,这个吻激烈而粗暴,但姚果儿已经是没有力气反抗了。 等到他自然停下来的时候,姚果儿退开一步抹了抹唇,呃……刚才没洗手。然后淡淡的问,“饭呢?” 南宫逸眯眼,“我有允许你擦么?” “……” 事情很不对头啊。 不对头啊。 高中三年,十三是她算是最好的朋友之一,在学校里也是出尽风头,挺优秀的一个娃。 很多时候小妖也好野猫也好,都会在她耳边说一句话,男人和女人是没有纯友谊的。她说你们都错了,看看允杰十三就知道了。 野猫就拿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瞪她,说允杰那是例外,她没说十三是例外。 后来已经是高考后的事了,有一天十三突然发短信给她,问她知道那天的歌是为谁唱的吗? 便记起那首歌,歌很好听,但歌词她一直没认真听,便回答不知道。 他说是为她唱的,他说你为什么还是不懂? 这句话她听很多人说过,她到底要懂什么? 后来十三说你好好想想,过些日子我就告诉你。但她竟是没等到那一天就走了,呃……穿越了。 其实她有想过,十三是不是喜欢她了,但是那么优秀的娃。 却终究未得到证实。 一直认为自己平凡,家里人的优秀,更是托显如此。 没有人知道其实她会弹古筝会拉小提琴,因为她从来没有表演过,小时候一起玩的男生都喜欢绕着她姐,她姐从来就是个发光体。 到后来认识的小妖和野猫也都是大美人,野猫很会打架,小妖——初中全国数学竞赛前三甲,绕着她们的男生很多。 这样也好,这样她就可以悠闲自得的享受生活。也是因为这样,渐渐的形成了一种观念,自动将优秀的男子排除在会喜欢她的行列内。 面对十三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不过这爱情的麻烦之处她却是清楚的,挺讽刺。 穿越之后倒是变美了,但莫依落的性子却让人不敢恭维,有时候思维定势了就想不到点上了,哼哼,现在想起来,北堂和南宫说不定是在争风吃醋。 啊,为了她么?未免可笑。 就这个吻而言,通常男的会吻女的,不是生理上的就是心理上的,南宫逸因为怒火而吻她,怒火如果代表在乎,在乎便是喜欢。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性,也越觉得毛骨悚然,于是看他,“不要这样,南宫逸。”她便抬头看他,“我会以为你喜欢上我了。” 啊,狗血台词。 “哼,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他突然就像是听到什么大笑话一样笑开。 “嗯,那是。”不想在这事上浪费时间,“饭呢?” 南宫逸人一闪,不一会儿一碟带着汁的炒鸡肉向她飞过来,她接,但没接好,泻出来一点,烫到了手脏了衣。 她只是庆幸不是滚的。 端着那盘鸡肉,没有筷子。看了眼掉在了地上两块,有点惋惜。然后仔细的拿衣服擦了擦手,慢慢的吃。 吃着吃着眼泪就下来了,居然是一种久违的怀念,她就笑。 吃了没多少南宫逸突然发神经将她手里的碟子扫开,扯上一抹笑,“你说颜楚找了你多久了呢?不知道他今晚有没有来?” 眨眨眼想将眼泪含回去,还是轻呼了一口气,看着南宫逸,笑了笑,“他来没来我不知道,我只是忘了告诉你一句话,我永远不可能喜欢上你,永远。” 42 42.烟花 南宫逸笑得那叫一娇媚。 他慢慢的靠近姚果儿,美丽的双眼半眯起来,“你喜不喜欢我,又与我何干?你以为我会介意?” “哦,表个态,不用紧张。” 南宫逸听了这话,隐去了一些笑容,双眼紧锁着她,有种想将她掐死的冲动。所以他不介意吗?那么胸口迅速纠结在一起的闷气又从何而来? 为什么她在说永远不会成为北堂景昊的妻时他是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而现在他只想扯掉她的笑容? 他又是为何见不得她的眼泪?见不得她将那盘鸡肉吃下去? 那盘菜是昨夜的,昨晚吃饭的时候他叫唐灵婶婶留下来的,留给……她的,爹差人去唤了,可她没出现。 今日午时本来就没打算给她吃,想饿一饿她,今夜,便将那鸡热了一热拿给她,本来是想等她发现后看她的反应,要么是等她完完全全的吃下去,再嘲笑她饥不择食,可是,他居然…… 这个蠢材居然真的饿到发现不了鸡肉已经坏掉,果然是无药可救! 更可笑的是,她居然和他说那样的话,哼,刺激他吗?做梦! 但是!他又为何见不得她步履阑珊?见不得她带着委屈的表情皱眉?他刚刚心软的心情又到底是从何而来? 而刚才的刚才,他为何又会那么冲动的吻上她?吻上这个他厌恶到极点的女人?! 妈的!永远不可能喜欢上他吗? “呵呵,”他蓦然一笑,声音提高八度,“你最好记住你今晚的话!” 那么!他就要让她喜欢上他!爱上他! 没等她说话,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她刚才呆的密室里,然后将摆在桌上的篮子扔进她怀里,但却没有太大力。 “吃完它,否则,你以后都别想再吃东西!” 呃……姚果儿愣了一愣,不会是□□吧,然后带着怀疑揭开了盖子,篮子叠了四层,一层装饭,一层肉一层青菜,有一层空了,估计是装刚才那鸡肉的。话说回来,刚才那鸡肉的味儿还真和平时的有点不同,但也很好吃,可惜了。 一把拿起摆在篮子里的筷子,姚果儿是宁可被毒死也不想被饿死,往桌子旁边一坐,吃了起来,扫了一眼桌面,还有一盅汤。 呃……给她的? 说起来,若是南宫逸一手拿着这个篮子另一手拿着那盅汤走进来的,想想那场面就觉得够搞笑。 南宫逸也在旁边坐下。 呜……手好酸,想到这里姚果儿吃的动作稍稍一顿,死人南宫逸!打了她一巴掌然后就给擦药,关了她一天就让她吃这顿,真想自己有骨气点来个绝食! 但又马上继续扒了一口饭,然后送了一口汤,觉得还是先满足基层温饱问题,再来谈深层原则问题。 看到她吃的香,南宫逸心理又是一阵不平衡,他又勾起笑,“你的颜大哥不知在哪里吃香的喝辣的,嗯?” “咳咳……”听了他又提起颜楚,又担心起来,呛了一下,但顺了口气又继续吃,边吃边想。颜楚说今天还会再来,那么他是否在找她? 南宫逸打不过颜楚还有医术在,知道什么药能救人也知道什么药能杀人,所以人家说医生这个职业才是最好的杀手。 “他找不到我应该吃不香喝不辣,你是这个意思吧。” 姚果儿嚼着口里的,看了他一眼,“你想怎么样?” “哼,你说呢……” “砰!砰!” 突然就从头顶上传来几声巨响,姚果儿便料到自己是在地下室,不一会又是紧接着几声响,一些灰从顶部跌下来。 姚果儿护了护吃的,满脑子疑问。 什么事?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闻了传说中的狮子吼一般的巨喊声,“小莫——小莫——”但却不刺耳,估计是不同品种的狮子。 小莫,呃……是颜楚。 他在干嘛? 南宫逸眼神一变,唇角抽风,站了起来,冲出门外,看她一眼,关上石门,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喂!”姚果儿又喝了一口汤,“喂!” 死颜楚,希望不要被南宫逸威胁到才好。 最好……最好还能威胁到南宫逸。 “小莫、小莫……” 耶?还在喊? ** “小莫——”颜楚并没有喊得刻意,声音却出奇的大,整个子翔山庄除了耳背的熟睡的,大概都能听见。 “哼,看来你是想引来全山庄的人,怎么,这真是你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地方?”南宫逸顺着声音方向走,很快找到了他。 他旁边已经聚集了几个夜巡的弟子,本想动手,见到南宫逸来,便只是拿着剑,摆着姿势。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硝烟的味道,还带着滚滚的白色浓烟,在那些弟子的火把照耀下别有趣味。 “逸少爷,这个人在庄里头放烟花,还嚷嚷着找一个叫‘小莫’的人。” “嗯。”轻哼了一声。 然后看向颜楚,才发现他有点邋遢,手里握着个燃烧着的小木棍,才笑道,“这可惜这么美的烟花,小莫看不到啊。” “看得到的,我还有。”颜楚也是笑。 南宫逸轻轻的向他迈近一步,“是吗?不过——你不是该问问我落儿在哪里吗?” “她不在房里。好儿说她要避开我,然后躲起来了,说她们家少爷很厉害,要我也躲远点。”想到那丫头害怕的样子,还壮着胆子说一大堆的话,颜楚还是笑,“躲起来了啊,好玩。” 以前和那些狼关在一起的时候,狼还很凶,到后来就躲着他了,不过小莫不是狼,她不会怕他。 颜楚眼神一闪,还是笑。 “是么?”南宫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甚至以为她在害怕了。” 颜楚瘪瘪嘴,不知道是随意还是刻意,将火把往身后一堆烟花筒那边一扔,烟花连同一声声巨响炸开,因为方向的问题,烟花四处乱窜,站在旁边的人都纷纷退了一步。 颜楚站着没动,也不管落在自己身上的烟花,笑,“南宫逸,我原本以为你也喜欢小莫呢。” 然后也不管南宫逸听没听见,也不管背对敌人的后果,大大方方的转过身去看那全部燃烧的烟花,等到最后的火星也熄灭的时候,他又回过身来说,“我要去找小莫了。” “颜楚,”南宫逸又靠近一步,“她现在在我手上。” 哼,他在心里冷笑,喜欢小莫?他见鬼了才会去喜欢那个女人,相反,他要那个女人爱上他,死心塌地的爱上他! “那又怎样?” “……”南宫逸哼了一下,“你似乎还没有弄懂我的意思。” “你已经杀了她吗?” “……” “那就是能找到咯!”颜楚的笑容仍是灿烂,在南宫逸看来却是挑衅。 “你以为你能找到她吗?” 颜楚突然就一蹿上前,面对面的站在他跟前,直视着他,敛去笑容,那气势使周围的人都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只要你也不想饿死她。” 才又笑,“我就跟着你咯!” 南宫逸突然就笑了,“颜楚,你不觉得不妥吗?” “嗯。”仍是嘻嘻的笑,然后就冲南宫逸眨了眨眼,倒下了。 “捆起来。”南宫逸紧抿着唇,非常讨厌这个人的笑容。“带到潇逸阁,等候我处置。” 根本不想碰他。 这粉,一丁点足以让十头牛沉睡三天。 回头才看见衣衫有点凌乱的爹和几位长主赶过来,后面还跟着一大群人,大概都是从床上爬起来的,南宫逸瞥了他们一眼,招呼也没打,直接越过他们,也不解释,然后停了一下,“那个人是我的,谁也别插手。” 回到地下室的时候姚果儿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解决了,看到南宫逸,眼神一变,“这么快?” “你说呢?” 南宫逸的表情……颜楚出问题了。 抑制住自己的紧张,故作轻松,“他跑了?” “你说呢?”南宫逸慢慢靠近她,“或许打折他的腿,让他不能再带你走?” “你不能!”姚果儿不认为他是个说得出做不到的人。 南宫逸笑,“那就要看你如何做了。” “……”姚果儿沉默了一会,“怎么做?” “服从,绝对的服从。” “好。”姚果儿认真的看着他,“带我去见他。” 还没等南宫逸回应,姚果儿突然睁大眼,“颜楚?” “还想用这招,嗯?” 但下一刻姚果儿就笑着忍着一身疼痛朝着南宫逸方向飞奔过去。 南宫逸眼睛又是一眯,就感觉到身子被人往旁边一推,南宫逸觅寒往手上一握,就是一剑扫去,但下一刻却是被人点了穴道。 正是颜楚无疑。 颜楚将姚果儿搂入怀中,然后冲着南宫逸一笑,“我说了跟着你。” 接着背对着姚果儿蹲下,笑,“来,我带你走。” 43 43.师母 一听这话,姚果儿的眼眶就湿润了,这些日子总觉得自己特别脆弱。 她决定什么都不想,往颜楚背上一趴,轻轻的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南宫逸用震怒的眼神看着他们,姚果儿没有去思考为什么他不说话,也不想理他,她这个时候刚吃饱,只是想好好的再睡上一觉。 姚果儿将没有受伤的那边脸埋进他的颈根,又加了一句,“不要吵醒我。” 颜楚仍是笑,也是轻轻应了声,“好。”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头枕靠在颜楚手臂处里,而颜楚背靠着一棵树,树遮住了太阳,阳光稀稀拉拉的洒下来,偶尔有风吹过。 颜楚另一只手正在她的手臂处捏拿着,从手臂上传来的酥麻的程度来看,也不知他维持了多久。他表情专注,仍是带着轻轻的笑容,感动便涌上心来,夹杂着一股莫名的情絮。 一时之间没能开口,便只是看着他,但不一会颜楚便笑了,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被她枕住的手臂往下一滑,扶住她的腰身,将她向怀中带了带,让她更贴近他的胸口,然后微微侧身拿起一个盛着水的竹筒,递给她。 这才侧头与她相视,眼眸带笑。 “雨水?”刚睡醒声音还是有点哑。 “泉水。” 两人仍是笑。 喝下一口泉水润润喉,有点甘,有点甜。 见颜楚的手仍在她几个穴位上轻轻按压着,便笑,“轻薄我呢?” 颜楚轻轻嗯了一声,才开口,“还痛不痛?” “嗯。”姚果儿放松自己,将全部的重量全都压在她的身上,然后闭上眼睛,又问,“我们现在在哪?” 刚才随意一瞥,也相信了泉水一说——山泉轻,清清淌,树儿环绕,鸟语花香,是个美丽的地方。 “山上。” “哦。”本来就没打算从他口中听到什么有意义的答案,想了一会又问,“南宫逸没有对你做些什么吗?” “我娘从小拿毒喂我。” “……”姚果儿微微睁开眼,看着他的侧脸,才又闭上眼,哦了一声。他娘,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沉默了一阵,颜楚突然又笑着开口,“小莫,喜欢烟花么?” “还好。”昨夜的声音便是烟花么? “那么曲儿呢?” “……”姚果儿微微调节了一下姿势,“还好。” “喜欢我么?” 微微一愣,再轻轻一笑,答得很轻,“喜欢。” “我也喜欢你。”他笑声爽朗,身子微微的震动着,连同他的心跳,也格外的近。 过一会,他又问,“我可以亲亲你么?” 呃……姚果儿这才睁开眼睛,发现颜楚的脸已经离她的很近,那呼吸轻抚过她的脸,带着灼热的气息。 脸一下子就红了,便是觉得紧张,想了想还是得拒绝,但尚未开口,颜楚的脸就压了下来,吻上了她的唇。 不同于之前的,她感受到了颜楚唇的温度,辗转连绵,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甚至忘了呼吸,连脑子也是有片刻的空白,迷迷糊糊的想着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 也应该是过了一小会,颜楚才离开她的唇,维持之前的姿势,姚果儿微微的喘着气,没敢看他,甚至觉得贴着他的背也开始热起来。 颜楚却是将她搂得更紧。 好容易让自己冷静了下来,调节好气息。 他又是开口,“小莫——” “嗯?”有些东西却是在心里清晰起来,倒是有了个决定。 “好想就这样抱着你。” “……”姚果儿柔柔的笑了,“颜楚,你长得没我好看,和我走出去会被骂的。” “无所谓。” “呵,是么?本来还打算我委屈点,蒙着脸和你一起走出去。” “那就委屈你了,小莫。”他也是笑。 “那个——颜楚,你还喜欢着别人么?” “不。”他想都没想。 会不够慎重么?姚果儿眯了眯眼,打了个哈欠,“那么——吻了我就对我负责吧,当我男朋友。” “男朋友?” “唔。”她点头。“嗯。那么你是赞成,或反对?” “男朋友是什么?” “是什么有关系么?”反正她也不过确认一下。 “没有,我赞成。”他也是觉得新鲜,应了下来。 “那就对了。还有,喜欢上别人就告诉我。” “好。” “以后要叫我小果。” “好。” “我不是莫依落。” “嗯。” “但我还是要回去。”否则只怕死更多的人,事情只能解决。 “好。”他也不问为什么。“女朋友?”举一反三。 “唔,你也很聪明。” “唔,小果。” “我可能是个包袱。”总得告知一声。 “嗯,知道。” “先带我四处走走吧,其他的东西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嗯。” “……”伸了伸手臂,扭了扭脖子,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你娘是个什么人?”总感觉有点恶毒。 “女人。” “哦。”在他的腰间狠狠的掐了一下。 “漂亮的女人。”颜楚笑笑,又追加了一句。 这两日跟着颜楚四处游玩,但应该没有离开子翔山庄的地头,到处都见到有人找她,或者说,莫依落。 其实也没刻意的躲避,只是稍微乔装了一下,反正没人认出她。吃饱喝足玩够,姚果儿还是回到了子翔山庄,和颜楚手牵着手。 颜楚没有拒绝。 不到十分钟,几乎所有人都齐聚在大厅里,包括——北堂景昊。见到他略微点了下头,他眼神炽热,似乎写着思念,便想起他可能对她的感情,才又避开。 北堂景昊的脸上挂了彩,南宫逸也是,应该是打了一架。但也只是粗略的扫过一眼,南宫逸这个人,姚果儿的视线没有停留,也不想停留。 握着颜楚的手,紧紧的,没有松开。 “落儿,过来。” 南宫子靖音调也不大,满脸疲惫,那感觉是——只要她回来就好。唉,是为她操的心。 “师父,我是回来解决问题的。” “落儿,”南宫子靖的表情表现出他累了,叹了一口气,“过来,让你的师母瞧瞧你。”便望向一旁。 师母?颇为意外,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人群里走出来一个妇人——仍显年轻,冷漠的表情透着历经风雨的沉静,虽只是素面朝天,那精致的五官却显示着她的美丽。 那么这个人,便是她的师母,南宫子靖离家的妻子,南宫逸的母亲。 上一辈的女神医,苏淑华。 所以说南宫逸的美貌是可以用遗传学来解释的,除了那双承继他爹的眼睛。 “落儿,”她的语调冷淡而疏离,“还记得我么?”这个妇人,气质高贵,那举止投足间的冷淡,似乎将所有人都相隔在外,相比之下,白子嫣与她根本不是一个道上的。 姚果儿微微的笑笑,“师母。”她怎么会突然回来? “你终究回来了。” “嗯。” “所以,你还是你。” “……”姚果儿不明所以。 “有个问题,你老实回答,你杀了人吗?” 姚果儿摇摇头,“我不会。” “我认识的落儿,也不会杀害无辜的人。”苏淑华向她走了一步,“你回来面对,你便是我认识的落儿。” 这么多人的大堂,便只有她们两人的声音。 过了一会,她又问,“你失去了记忆?” “……”姚果儿顿了一顿,“是。” 她细细的将姚果儿打量了一番,“我们私下聊聊,可以么?” “嗯。”点头,无法拒绝。 才望向一旁,颜楚摸了摸她的头发,便是灿烂一笑,“我呆会回来找你。”便纵身一跃,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姚果儿跟着苏淑华走出大厅,没有人跟上来。 仍是不大放心,回头看了看,北堂和南宫也是不见人影,愣了一下,还是决定相信颜楚的轻功。 “在想我怎么会回来?”一边走一边已是开口。 “在想你当初怎么会离开。”姚果儿跟在她左侧,半步上下。 苏淑华稍停了一下,又继续走,“你真的不记得了。” “是啊,真的不记得了。”也颇为感叹。 她突然有了淡淡的笑容,“也有所不同了,以前的你带刺,像你的鞭子。”她又是停下,看了姚果儿一眼,“那个时候,真的以为你救不活了。” 哪个时候?小时候? 想起莫依落身上的那些伤。 “脸上的伤是谁给的?” 呃……其实已经消了肿,而南宫逸那次给的药也一直摆在身上,没被搜走,擦了两天,现在基本上看不大出来,除了她这个当事人。 而这个师母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儿子。”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听她提起儿子,苏淑华微微变了变神色,“我对不住他,”又继续前行,“我代他和你赔个不是。” “当事人来得更加诚意。”姚果儿也是跟着。 “便是你们的事了。” “……” “你娘真的很美,也难怪靖哥对她痴心一片。”她走着又是开口,“你越来越像你娘了。” “我娘已经过世了。” “却活在靖哥的心里。”她的眼神有点迷离,又很快恢复正常。 “……” “我爱靖哥,很小的时候就爱着他,青梅竹马。一直到有了逸儿我才能嫁给他,这样你明白吗?” “……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说这些,但这个故事却很俗气,先上车后买票,只怕还用了点手段,强行扒车的。看不出啊,这么冷漠的一个女人,所以说爱情的力量。 “可他还是不爱我,直到你娘的死,让他甚至恨我。” “为什么?”为什么莫依落娘亲的死会让南宫子靖恨他的妻子? “如果那些人是想引出你,极可能是——伤害你爹娘的人又回来了。”她突然转移话题。 姚果儿精神一振,“师母你知道是谁?” “不知道。”笑容早就隐去,她的侧脸也是美丽,“你娘不肯说,你也不肯。” “……”莫依落也不说? “你也应该忘了,半年前,我用独门针法封住了你的两大穴道,让你不能运气。”苏淑华看了她一眼,“一来是因为你报仇心切,总是太过急切想运气自己疗伤,却造成了反效果;二来希望你在伤愈后也能暂时收敛。可现在,我似乎错了,他们似乎也没打算放过你。” 半年前?莫依落受伤的那个时候?那她应该有印象才对。 “亏得逸儿暂且保住了你的命,但你受伤太重,不尽全力,是救不了你的。但我却是要加一句,是你命不该绝,气数未尽。” “……”原来之前那两个月,这个师母曾回来救莫依落,不知道她得知莫依落其实早已不在,会有什么反应? “我有时会想,是不是上天也要你了了这桩家仇,才让你活下来。”苏淑华再次停下,正式与她相视,“我是来解你的穴道的,你的仇人不好对付,毕竟能伤害你爹娘的,绝不是简单角色。前些日子我去看过那些尸体,招招毙命,每鞭子都抽中了人的要害,鞭痕虽不是你落殇鞭上的,但由鞭子的劲道来看,却是女人所为。” 呃,莫依落的鞭上有刺,大概对方不知吧。 “但现在,除了解你的穴道,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将我所知道的告诉你,因为那些过去,你能忘记是最好的。不过,这个决定权在你。” “请师母告知。”姚果儿没有犹豫。 这个师母说话真是爽快,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切入了正题,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唉,如果她能多教育南宫逸几年,那个男人的性子也许不会那么别扭。 “你当真要知?” “当真。” 她又淡淡的露出个笑容,“你长大了,落儿。” “是么?我也这么觉得。” 苏淑华的笑容总是一闪而过,她的表情开始凝重,“十一年前吧,某一日我和靖哥收到一封神秘的信,说你爹娘遇难,赶过去的时候,看到你娘趴在你爹身上,而你只是跪坐在一旁,没有一丝表情。那时候你爹已经没气了。” 她探了探姚果儿的表情,又继续说了下去,“他死状很惨,身上大小伤痕无数。而你娘——”她又是停顿,“应该是遭人□□了。” 姚果儿心里微微一抖,莫依落便是经历了这些么? “还要听下去么?”苏淑华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在思考,又再次一问。 姚果儿看着她,仍是点头。 44 44.乱斗 “我们本来打算将你和你娘带回山庄疗伤,可是你娘却拒绝了,最后只是肯在山脚下的一处茅屋落脚,却让我们将你带了回来。那个时候的你也是一身的伤,伤势严重,我没办法,只能先带你回庄医治你。你娘每天都抱着你爹的骨灰盒,见你基本好转的时候,就连同你爹一起消失了。” 苏淑华稍微有点失神,“靖哥拼了命的找你娘,我们在后山的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她只是安详的抱着你爹的骨灰盒,几乎没了气息。靖哥抱着她回来要我救她,我却挽回不了她的生命。” 她又看向姚果儿,“你也恨我吗?靖哥说得对,我救得了你娘,我却终究让她死在我的面前,也从来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你。” 姚果儿细细端详着眼前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很明白那时姚朵儿——她名义上的母亲的感受,那个女人,在得知自己女儿已经安全,并且有了托付之后,只想和自己深爱的人一起长眠。 姚果儿拨开额前被风吹乱的刘海,“只要我娘感激你,我便没有借口责怪你。师母没有和师父解释吗?”南宫子靖也恐怕是为这事而怪罪于她。 苏淑华深深的看着姚果儿,许久,才轻轻的合上眼睛,又缓缓的睁开,“他为了你娘的死,一夜之间,白了双鬓。他对我说,即使你娘死了,他也不可能爱上我……”她的唇角扬起一抹悲戚,“办完你爹娘的丧事没多久,他就带着你闭了关,我去找他,也是拒而不见,我离开,他也从未找我。” “可师母不想念南宫逸么?” 无法忘记南宫逸听到她母亲的消息后急切的表情,那个人,一定深深的爱着他的母亲,也一直渴求相见吧。 “我对不起他。”苏淑华垂下眼帘,将对儿子的愧疚隐藏在心里,又继续道,“这么多年来,靖哥一直想找出杀你爹娘的凶手,我也希望能帮他达成心愿,可是这些年我满江湖走,却也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仿佛杀你爹娘的人只是凭空出现。” “而昨日——”苏淑华严肃的看向她,换了个切入口,“这些年你虽然经常闯祸,却也是懂得分寸,只是我一直不解,为何你会频繁的上流云山庄挑衅,直至那次重伤。” “……” “看来你也是忘记了。”苏淑华表情更加凝重,“在发生这些命案之后,靖哥一直派人调查,却总是毫无头绪,一直到昨日,突然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流云山庄,有人说看见红衣女人是在流云山庄附近消失的,又有人将西门的独门暗器交上来,说是在凶案现场找到的。包括北堂景昊昨夜赶来,说出的结论也是如此。但事情来得太过蹊跷,仿佛……”她停顿了一下,“仿佛有人故意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向那儿。” 封毓辛,姚果儿脑子里只有这三个字。 ** 南宫逸现在心里是百感交集,脑子塞满了东西,颜楚封了他的穴道,莫依落跟着颜楚走了,娘回来了,北堂景昊带着聘礼上了子翔山庄,那些凶案突然有眉目了…… 娘还是印象中的那么冷淡,小的时候,除了教他一大堆的药理知识,娘几乎未对他表示过亲近。娘不喜欢他,她只喜欢爹。娘可以对莫依落说我们私下聊聊,而回来至今未开口和他说上一句话。 自嘲的扬起唇角,最起码,莫依落回来了,但却是和颜楚牵着手回来的,哼,这两人还真是郎情妾意!所以,颜楚走,他想都没想就跟上来了。 只是—— “你跟上来干什么?” 那个男人尾随在后,看着都不舒服。而真正要跟的人,却连远远的在前面,这种功夫上的差距真让人不舒服。 北堂景昊听而不闻,凝着一张脸,未停止脚步。 没想到放莫依落离开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本来已经备好东西准备上门提亲,可是莫依落杀了人的事情飞快的传遍了武林,许多门派都嚷嚷着要为武林伸张正义。 他只能将计划搁浅,停下来处理。 但这一个月来,灭门之事一桩接着一桩,只能联合着子翔山庄鸾凤楼以及一些听从落英山庄吩咐的小门派,将事情暂且压了下来。 但事情远没有结束,处决魔女的呼声越来越大,那些受害者渐渐凝固成了一股力量,再加上本来就想对三大山庄的地位取而代之的一些势力——山庄聚首那会还是天下太平,而今整个武林似乎在一夜之间风雨骤来。 除去本身的责任,他现在一心牵挂的只是……只是莫依落。 可她,居然允许那个人牵着她的手,那个人就是她不愿嫁他的原因么? 颜楚的速度很快,两人只能勉强的远远的跟在后面,眼看就要跟丢人的时候,颜楚突然一个转身,迎面向他们二人而来。 南宫逸凤眼一眯,觅寒瞬间握上手,已是一剑迎上。 觅寒剑寒气逼人,平日贴身带着伤不了南宫逸半分,这一成剑却是锋利无比,而颜楚手里未着寸铁,靠着一身好轻功化解南宫逸的攻击,而今正面交锋,显然是处在不利的位置。 只见颜楚曲起了手臂,竟是当面迎上那一击,南宫逸未料到此举,心里冷哼了一声,除非他刀枪不入!这么一想,劲道未减半分。 谁道“砰砰”两声,竟是金属相撞击的声音,两人迅速分开,南宫逸蹙起眉头,见颜楚手里并无兵器,正是一阵迟疑,颜楚已是笑笑又蹿了上来。 南宫逸谨慎上前迎战,觅寒剑在空中快速的变幻着招式,试图找出颜楚的破绽,但颜楚本来就讲究一个“快”字,自是不会输与他,明明是赤手相搏,却也不输阵势,动作看起来是杂乱无章,和南宫逸一比,又似处于上风。 南宫逸念头一闪——袖刀! 这种武器的长度通常只是在指尖至肘端以内,能藏于衣袖之间并且辗转无碍,也能腰间携带。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一般人不会使用其作为首选武器,大多用来防身,而当中女流之辈又占了大半数,否则……哼,就是对自己的武功过于自信! 匆匆挡开颜楚一击,又是蹙眉,觅寒是上等的宝剑,和颜楚袖中的短刀几次碰撞,他的刀口未断也就算了,那袖口仍是完好无损,让人更是心生不顺。 便趁南宫逸这一恍惚,颜楚已是一袖子险险掠过南宫逸的脸颊,在他美丽的脸庞上留了一条淡淡的红痕。 颜楚显然是达到了目的,已无动手之念,但北堂景昊已是按捺不住,锵的一声恣月出鞘,攻了上来。南宫逸更是怒气十足,没有迟疑,迅速形成二对一的局面。 颜楚来了新鲜,有了兴致,在二人之间穿梭,但南北二人已不是第一次合作,已是有了默契,两人的招数相互结合,形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围在中间。 几招下来,颜楚稍稍正色以对,但又随即一笑,从袖口又飞出一些极细的银针,二人只能分神去挡,颜楚纵身一跃,保持了一个距离。 只是这北堂景昊侧剑一挡,有一针改变了原本的线路,击向南宫逸,南宫一窝火,又攻上了北堂。 颜楚自是不甘被冷落,也加入战局,一时之间尘土飞扬,只道是三人之间的混战。 南宫逸也是衫袖一拂,以毒相攻,颜楚笑着将北堂景昊拉向一边,北堂神色一变,扫开颜楚又是攻向南宫逸。 这次第,怎一个乱字了得? 颜楚虽说是笑着应战,但也不敢掉以轻心,你来我往之间,三人都消耗了不少力气,又持续了一段时间,颜楚突然使出那晚叫“小莫”的功夫,大喊了一声—— “不玩了!” 然后使出一掌,逼得二人各退了一步,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上坐下来,笑道,“你们真厉害,好玩,不过还真累人。” 他这一坐,两人都未再攻,但听他这话,都以为是讽刺,脸色又是一沉。 北堂景昊朗声一问,其声量也是有暗中较劲的味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颜楚撇撇嘴,笑,“你又是什么人?” “……”北堂景昊将剑缓缓的归鞘,应到:“落英山庄,北堂景昊。” “哦,我知道。” “……”归鞘的剑又隐隐欲动。 “你不过是想知道我师承哪里,嘻,我娘。”颜楚将脚晃悠了两下,仍是笑嘻嘻的,“小莫比你们聪明多了,知道我不说的东西从不追问。何必呢?” 哦,应该是小果,下次注意。 他娘教他的?南宫逸便是冷笑,“最近杀人的也是个女人。” 武功高强的女人。 “嗯,”颜楚似乎没听明白,“那个人作案没什么规律,纯粹看谁倒霉,也不好查。” “你似乎知道什么。”南宫逸脸上的红痕从鬓角处一直划向唇角边,倒是添了几分诡异之美。 “嗯,知道一点。”颜楚看了看天,“那个,你们说话能不能快一点,我还要回去找小果。”这次没错了。 “小果?”有人却不明白了。 “是问我小果是谁么?”颜楚灿烂一笑,“你们跟着我,看我找的是谁不就知道了?”然后还挺认真的加了一句,“如果你们跟得上我。” “你似乎太狂妄了。”南宫逸握紧拳头。 “哦?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我,还不赖。”颜楚笑,“没事了?” 北堂景昊向前一步,沉声问,“你接近她到底有何目的?” “耶?”颜楚单手一撑,纵身一跃立于树上,“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改天找到答案再告诉你。哎,二位,我告辞了,要跟上来吗?” 然后人已是应声一闪,身影蹿出好一段距离,回头一笑,又加了速度。 二人神色一变,相视一眼,迅速跟上。 45 45.摊牌 在苏淑华几下忙活之后,姚果儿心里突然一阵恍惚,不知道心中百般感慨从何而来,怔怔地看着自己与平时并无两样的双手——她的生活轨道越来越接近莫依落了。 有点讽刺的笑笑,在这个年代,功夫似乎才是说话份量的保证。 那么她也便可以不靠任何人的力量找到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的感觉?她可以不用动嘴皮直接将想伤害她的人摔倒在地,然后鄙视的看看他们扬长而去?那么,她也要将莫依落的包袱一个一个的背上身,包括她姚果儿自己制造的麻烦? 哼,笑容又加深了两分,带着点无奈与叹息,她跟柳非学着点拳脚功夫防身,也不是没想过练内功轻功,但那感觉太不真实,不过动动念头,毕竟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她跟鸟还是有很大区别。 但她却接受了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在她面前飞来飞去的行为,真可笑。 突然就觉得自己的生活像一场无稽的话剧,台上人卖力演,台下人看热闹。 苏淑华不解她的笑,轻蹙眉,“落儿,你笑什么?” “笑一个蹩脚高手的诞生。” 老妈一直不允许他们家的孩子去学跆拳道啊空手道什么的,防止手受伤,原因参照老妈的第一要求——习乐器,但也只有她最听话,老哥老姐发起狠来几乎没人敢惹。 先前跟柳非习了点拳脚功夫已是违例,而今却能在兄妹四人中以第一高手自居,恐怕是老妈始料未及的。 苏淑华看向她,沉默了一会,视线又瞧向远处,轻轻重复,“蹩脚高手……”又是沉默,“回去吧。” “嗯。”姚果儿点头,嘴角的弧度消失,表情渐渐凝重。 闭上眼睛走了一小段路,听风从耳边吹过。 笑笑又睁开眼睛,原来—— 会怕。 ** 刚到大厅,就看见颜楚坐在屋顶的横梁上,百般聊赖的盯着门口,其他人都是戒备的模样,只有唐灵婶婶和她的女儿有点好奇的偷偷的抬起头打量着他,气氛怪异。 颜楚一见她来,眼神一亮,原本已是笑嘻嘻的脸仍然有种笑容绽放的感觉,一跃从横梁上跳下,唤了一句:“小果。” 小果。 …… 多久没有听过别人这么叫她了,恍如隔世。 姚果儿全身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她叫姚果儿,不是莫依落。 她叫姚果儿,不是莫依落! 呆得越久,才越发现自己从来都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世界,直到……直到这个满脸笑容的男子轻唤她一声小果,她才悄悄的,悄悄的有了点归属感。 泪水迅速盈满眼眶,却没掉下来,轻咬住下唇,连声音也有点哽咽,“再叫一次。” 颜楚笑得温柔,“小果。” 脑子还未下达命令,姚果儿人已经扑进了颜楚的怀里,双手紧紧的圈住他的脖子,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个动作,估计能称做惊世骇俗吧,但那又如何呢? 颜楚回搂着她,也不诧异她的转变,欣然接受她的主动。 南宫逸怒,眯起眼睛,觅寒蠢蠢欲动。 而北堂景昊没料到不过一个月之间,莫依落与那男子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刚才是公然牵手,而今……拳头紧握,正想上前分开二人,只见南宫子靖快他们一步,立于高堂之上,狠很的拍了一下旁边的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水溅出几分。 声音大得吓人,“成何体统!落儿,速与他分开!” 姚果儿从颜楚怀中抬起头来,松开了手,但也只是并排而站,并没有分开。 南宫子靖冷着一张脸,气息不顺,深吸了一口气,迅速瞥向北堂景昊,开口,“北堂闲侄,此番你上山,可是确定要娶落儿为妻?” 北堂景昊微微一愣,上前一步,双手握拳,朗声应到,“望南宫伯父成全!” “好,以后落儿就交给你了!”也没有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南宫子靖便定下了姚果儿的亲事。然后语调上扬,显然还没有解气,“你以后就给我好好看着她!” “不行。”姚果儿淡淡的拒绝。 “你给我闭嘴!”南宫子靖是真的怒了,“这件事我做主!” 姚果儿先是一笑,然后慢慢吸一口气,“师父你逼不了我。” “你娘将你交给我,我就有这个权利!你必须得嫁!” “……”姚果儿毫不畏惧的对上那双盛怒中的眼睛,僵持了一会,她才缓缓开口,“我相信即使我外公要我娘必须嫁给你,她恐怕也不会依,因为有我爹。” “你——”桌子应声倒塌,上等红木桌。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气,北堂景昊脸色瞬间苍白,只有苏淑华面无表情的站着,南宫逸看着他娘,又看看姚果儿,也是琢磨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姚果儿知道这话伤人。 真相总是伤人。 她没有再多做解释,而是慢慢的靠近已经几分僵硬的北堂景昊。 北堂景昊看着她,一个月未见,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想她。见不到她的每一日都是煎熬,他从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如此踌躇如此让人坐立难安,他也多想将她搂入怀中,一诉相思。 可事情总是未能如人愿,她……她似乎未改变主意。 试图开口,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调节了一下情绪,才能说出话来,“为什么……” 他只想知道这个。 姚果儿看着他,他先前那股霸气收敛了不少,眼里藏不住的落寞与受伤后的悲痛。原因是她吧。 “我忘了问你,你要娶我的原因。” “……”北堂景昊深深的看着她,拳头握紧了放开,放开又握紧,他看着一眼周围的人,最终又回到那张让她日夜牵挂的脸,“我以为你知道。” “我不知道。”姚果儿轻叹了一口气,“可我想,现在我大概知道了。如果你的原因与我所想的一样,那么这正是我不嫁给你的理由。” “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我。” 颜楚蹙眉。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无人理解姚果儿的逻辑。 唐灵终于忍不住开口,“落儿,你可是糊涂了?”哪有人会因为自己未来夫君喜爱自己,而拒绝成亲的? 花大熊也给娘子助阵,粗声粗气的吼,“妈的,你撞坏脑子了?” 姚果儿瞥他们一眼,又对上北堂景昊,“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认为自己嫁给谁都无所谓,只要与爱情无关。”心里又是一阵叹息,她真是见鬼的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讨论她的结婚论。 “如果在那次受伤醒来后,师父将我打包嫁去你们落英山庄我决不会反对,可是你要明确,落英山庄与你,不是我的坚持。而现在我再重申一次,我不会嫁给你,因为——我不爱你。” 姚果儿终于避开了眼神的交集,“我说过,那一次重伤夺去了我的记忆,我也说过,莫依落的故事对我来说,早已是其他人的故事,我可以听,可以记住,却不可以回忆,也感受不到身临其境的那种刻骨铭心。我想,莫依落曾经爱过你吧,可你不爱那时的她,我也不爱现在的你,我们之间,只能是错过。” “哈哈哈……”北堂景昊突然笑了起来,声音里遮掩不住的悲凉,然后那么专注的看向她,“所以你才让他唤你‘小果’么?你失去了记忆,你便连莫依落的身份也想抛去么?” 姚果儿也是笑,“有些人,会坚定不移的相信莫依落杀害了人,相信莫依落刁蛮任性满手血腥,若我是之前的莫依落,不晓得北堂公子会不会是那些人的其中一个?那样的莫依落,你仍旧会娶吗?” “……” 姚果儿看着他,也是坚定,“你不会。” “那你也不可以跟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子在一起!”南宫子靖身旁已没了桌子可拍,一双手抖啊抖啊,但已是稍有冷静。 “无论如何——”姚果儿看向南宫子靖,已经不想纠结在这些琐碎的事上,她低头看了一眼右掌心,抬起头时眼神坚毅,“我要见封毓辛。” 46 46.回忆 “为何见他?”南宫子靖皱了皱眉,突然听落儿提起要见封毓辛,总觉得心里不塌实。他一直视莫依落为亲生女儿,而今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和男子搂搂抱抱,难免气不过,语气仍是气愤。 “有事询问。” “何事?” “私事。” “……” 南宫子靖看着那张益发美丽的脸庞而今倔强又沉静的表情,她似乎不打算说出原因,闭上眼叹了一口气。 落儿道是失忆,先前难免是有些怀疑,可这么长一段时间,她的倔强未变,也依旧争强好胜,但除此之外,他也清清楚楚看到了她的变化,她性子温和了也淡定了,甚至添加了几分睿智,想想倒也是件好事。 落儿当初就对她爹娘的死未有太多的情绪变化,寻常女孩儿,哪个不会哭天喊地?受了那么重的伤,也是不哭不喊,伤好之后,和庄里的同龄孩童也一直行同陌路。 落儿习武用功,但性子却一向冲动,我行我素,难听点那是惹事生非,手底下也背负了几条人命,事后他都有去补救,但仔细一查,那些人也能算是死有余辜。 所以他才一直相信落儿本性不差,再加上她幼年丧失双亲,也就由得她任性妄为。庄里庄外人刚开始说他是非不分存心偏袒,到后来更难听的传言他也听到过,可即便是这样,他也甘之如饴,不想多做解释。 唯一想不通的,是落儿在最近两年接连几次上流云山庄挑衅,流云山庄早些年脱胎换骨,由一个叱诧风云的情报组织漂白,但即便如此也道是有几分背景,高手肯定不少。第一次落儿不知天高地厚,却好在对方并没有防范,得以全身而退,但也将庄里的几个侍卫抽得躺在床上一个多月起不了身。 落儿虽是没造成太大的损失,但事关面子,只怕流云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他原本以为两大山庄免不了冲突,也早早的上流云赔礼,只是让人奇怪并不是庄主西门伤云出面,而是封毓辛接待了他。 那个风度翩翩的君子,完美得找不到一丝缺陷,对落儿的行为并不追究,流云山庄也好像并无异议,一个外姓人能在流云山庄拥有这么高的地位,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但封毓辛那温和的目光,却让他隐隐有种不祥的感觉。 第二次事隔并不久,据传出来的消息,落儿第一次褪去红装,混入了加强防备的流云山庄,那时她高喊着封毓辛的名字,很明显是冲着他去的。只是听说当时流云的几个高手都在,阻止了落儿,落儿受了点伤,只能逃走,还是封毓辛放过了她。 他斥问了原因,可落儿不说,之后陆续听闻一点动静,可大概是对流云不痛不痒,反而是落儿对北堂景昊的感情动向更引人注意。 再后来的已经是一年之后,听说是在庄外,当时封毓辛带着几个侍从在外处理事情,落儿半路伏击,只是也没有得手,但那次之后落儿就没有回过庄,他找不到她人也无法阻止,才让她在最后的一场斗争中身受重伤,命垂一线。 这毕竟是她自食其果,他也没有立场说讨回公道之类的话。 但他却将落儿受伤的消息压了下来,免得外界会对两大山庄的关系多作揣测,也不想外人对落儿的重伤幸灾乐祸。 只不过,落儿为何如此?几次下来,针对的已经明显指向那人,让他开始怀疑,那个男人…… ……和朵儿夫妇的死…… 有关? 于是,落儿重伤被送回来之后,他就派人着手调查。 封毓辛是个孤儿,三十年前被前庄主带入流云山庄,而今已是二把手的位置,这么多年来他生活经历干净得像个出家人,并且也真的做到了慈悲为怀,甚至至今未娶。 一个曾经的情报组织出了个善人,听起来多少有点突兀,但封毓辛却已成了许多人心中的尊敬。 然而,十一年前的那件事即便他顺着封毓辛这条线索去查,仍是什么都查不到,封毓辛和那事并没有一点关联,事实上那件事完全像是凭空出现,和谁都没有关系,这反而让他疑心,一对侠义夫妇死得这么离奇,江湖上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只是这么多年的毫无头绪,让他几乎放弃。 更何况封毓辛从未使鞭,而那个时候落儿身上的鞭伤又明显是用鞭高手所为,他也便只是猜想自己多心。 其实落儿能醒过来,他已经别无所求,只求能和向源朵儿交代,所以落儿的失忆反而是一种解脱,他也不想再让这个孩子背负更多的东西。 只是命运似乎没有放过落儿,那些命案的出现,第一感觉就不是落儿所为,发展到后来已经明显是有人陷害。 但天下人只是认定,会惹事生非的人,不是好人,会和武林的翩翩君子作对的人,不是好人。更何况落儿做事一向张扬,杀了人不避讳也不是做不出来,所以更加坚定的相信是她所为,让事情更加棘手。 就在调查一筹莫展的时候,矛头又指向了流云山庄,让他不得不将事情再次联系起来。但淑华说鞭劲是女子所为,和当年落儿身上的伤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而流云山庄他早就调查过,并无女弟子,庄里的小姐们也只有两三位略习基本功,现在除了几个年幼的,大多嫁了人,唯一不妥之处是西门伤云的大女儿西门问晴二十余四仍未出嫁,但他特意去调查过,那女子素来安静,也只是待在庄里足不出户。 总而言之,如果是失忆,现在落儿又是为何要去见那个男人? 只是,她仍是不会说吧,想来是自己太过失败,这个女娃的心思,他从来就揣摩不透,她的心事,也从不与他说。 昨日和淑华商量,决定要不要知道以前的事,还是让落儿自己决定。 “师父?”见他一直沉思,姚果儿唤了几声,待他回神又直勾勾的看向他,“师父,落儿现在有点累,想歇息了。” “……”感觉上她是在避忌谈封毓辛。也好,她心里也怕是难过,就让她再逃避一阵子,只是……这个叫颜楚的…… 南宫子靖看向颜楚,他在听到封毓辛的名字后,竟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老实说几次见面,他脸上除了笑容,脸上几乎没有其它表情,当即起了疑心,蹙起眉头。 姚果儿也看向颜楚,后者很快感应到她的视线,回以一笑,然后轻轻耸了耸肩,姚果儿很快明白过来,他是不想住在这里。 但很多事需要解决,她走不开,也只是一笑。 颜楚领会,撇撇嘴,“他们会不会欺负你?” “我想,应该不会。” 李鸣在人群中哼了一声,咕噜了一句,“她不欺负别人就算好了。” “那就好。”颜楚当做听不到,然后咧开唇角,“我走了,记得想我。”又瞧瞧门口望望窗,瞅向她,“哪边比较好?” “门。” “哦。”便是转身,基本上也算是走着出去的。 姚果儿突然觉得说不上来的怪,感觉上背过身去的颜楚在思考着什么。 见颜楚离开得没有犹豫,多少还是有点郁闷,本来还期待他会回个头什么的,是谁跟她说恋爱总是难舍难分?真想不通她到底是冲着哪点和颜楚凑成了一对,说不定还是她一厢情愿,颜楚所说的喜欢说不定是对小动物的喜欢,她现代人的智慧大概都在时间的旋涡中消磨无遗了,呃……做作了。 有句话怎么说?只怪当时气氛太美好?还是当时的她太脆弱?亦或者,她真的喜欢颜楚? 欠欠身子,淡淡的开口,“师父,师母,落儿还想请你们答应我一件事。” 其实早在南宫子靖大庭广众之下对她说出“让你的师母瞧瞧你”这样的话,就能看出这个师父还是承认苏淑华是他的妻子。 南宫子靖看了看不动声色的苏淑华,见颜楚走了气也消了大半,点了点头,“说。” “柳非和好儿都正式搬进落英阁,在我见到封毓辛之前,北堂景昊和南宫逸都不能单独来找我。尤其是——南宫逸。” 南宫逸脸色一寒,冷笑,“你这不止一件事。” “怎么,你那么渴望见到我么?”姚果儿是背对着他,而今这句话虽是对着他说却没有回头。 萧若蝶的脸又是苍白,其他人也是一惊。 南宫逸神色一黯,眯眼,“想空出时间见情郎?” “那又如何?”姚果儿蓦地抚媚一笑,“南宫逸,你根本阻止不了他。” 南宫逸虽没见到那笑容,却也听得出她言语中的挑衅,握紧拳头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接着,一只手搭上了他的手臂,他刚想出气,回头却是看见他娘,才生生的吞下一口气,别过头去。 苏淑华自是将儿子的表情看在眼底,垂目思索了一会,看向南宫子靖,以眼神会意他答应下来。 “……”南宫子靖也察觉到了儿子的不妥,思量片刻,才望向北堂景昊,只见他双眼紧锁住落儿,眼神受伤。 北堂景昊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得对,我是不会娶那样的你。”就像她现在对他做的一样决绝。“不过我想问,如果不是那次受伤,你还会,喜爱着我吗?” “……”姚果儿转身面向他,“我不知道。”这应该去问莫依落。 “不,你会。所以,我也会。”说完这句,北堂景昊大跨步走向门口,然后又回头看她一眼,离开。 呃…… “柳非,好儿。” “在。” “门、门主。”两人走出人群。 “随你们家小姐去。” “是。” “哦!” 好儿三两步走向她家小姐,早就想这么做了。 ** 接下来几天,姚果儿就跟在柳非身边学如何操纵内力,可总是力不从心,往往飞了几步就会撞树。 所有的事情又开始没了动静,连颜楚也不知怎么的没再出现,唯一进出这院子的也只有苏淑华。 她似乎已经住了下来,常带着点药膳过来,身边跟着苏映彩,一脸兴奋的样子。这个师母也真的是面冷心热,真心待她好。 一直到那日练功回来,在屋里见到了封毓辛,那平静的心情才完全被破坏。 她这落英阁也真的是个烂地方,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出入,她说她要见封毓辛也不是在这样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 看着封毓辛背过身子端详着莫依落的那条鞭子,姚果儿瞧瞧他腰间藏得天衣无缝的那金丝鞭,又瞧瞧身边的柳非,暗自祈祷他能挡得了几鞭子。 47 47.突袭 “有灰了。” 察觉到她回来,封毓辛缓缓的开口,声音宏厚饱满,透着点暖意。然后从墙上取下鞭子,仔细的擦拭上面的灰。 姚果儿调整了一下呼吸,令自己放轻松,挂上笑容,“嗯,我家丫头最近似乎很忙。” 他握着鞭子在手里掂了掂重量,笑笑,“只怕莫姑娘也不轻松。” “有心了。”姚果儿也不打算浪费时间,这个名享武林的“好人”平白无故的造访,再加上那一次的深刻印象,她也不会傻到以为他只是单纯的来找她喝茶,事情已基本上明僚化——他绝对有问题! 便迎了上去,笑着试探,“封前辈还在等着落儿么?” 封毓辛但笑不语。 “落儿还以为是前辈没有等到人,不辞劳苦来找落儿。” “练得怎么样了?”封毓辛也不介意柳非的在场,仍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摆弄着鞭子,延续着上次的话题。 姚果儿笑笑,睁着眼睛讲瞎话,“落儿天资愚笨,前辈使的鞭法,都没能记住。” 柳非早就察觉到不妥,却聪明的没有插嘴。 这个人就是誉满江湖的封毓辛?他一直不明白小姐为何要见这个人,只是自那天小姐失踪两天回来后,就没人再提起这件事,他一个侍从,也不好逾规。 但一个前辈这样子出现在女孩的香闺,若是为了这些日子的命案也还能勉强说得通,可他们之间短短几句对话又与此无关,最让人觉得诡异的是封毓辛居然教过小姐鞭法?他会使鞭么? 一串串疑问迫切的想寻求个解答,但而今也只能静观其变。 封毓辛淡淡的笑,然后将鞭子挂回原处,才慢慢的转过身来,“那就真的太可惜了。”眼神真诚。 姚果儿见他转过身,心里添了几分紧张,顿了顿才应话,“因人而异,落儿不过是有自知之明。” “最近江湖血雨腥风,死了不少人。人人都在猜测施毒手之人是谁,不知道莫姑娘怎么看?”他话题一转,脸上居然是几分深思几分担忧。 且举止间一分一毫都恰到好处,将一个“忧国忧民”的善者形象诠释得淋漓尽致,一想到他可能是在演戏,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落儿眼前的不是前辈么?还能看哪里!”火气就慢慢的上来了,语气也微微有点冲。 封毓辛却笑得温和,才慢慢的将视线移去柳非那儿,不着痕迹的将他打量了一番,然后笑意更深,又看向姚果儿,若有所指的开口,“人有的时候,的确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姚果儿心里一惊,他这是承认么! 那些人都是他杀的?可师母却说,是女人所为,找人杀的人吗?封毓辛不像是个蠢人,那么明显的证据,岂会留在现场?更何况穿红衣甩鞭子摆明就是诬陷,又岂会这么不小心? 那么,他是故意想让她知道的?现在找上门又是为什么?那个时候使了一套鞭法,用意又是如何? 姚果儿将事情系在一起想来想去,还是有点昏昏沉沉的。 “封某有事在身,告辞了。”封毓辛也不等她理清思路,居然就笑笑迈开步子向他们二人走来。 姚果儿猛然被吓到,向旁边跨了一步,这个封毓辛的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却能感觉到他现在处于一种兴奋状态,而这种感觉,让她顿生焦躁,十分不安。她望向柳非,却见他也是全身紧绷,戒备状态。 现在的封毓辛仿佛是忘了收敛气息,让人浑身不自在。 见封毓辛靠近,柳非也跟着姚果儿往旁边跨了一步,然后丝毫不敢松懈的看着他,怕他做出什么事来,这个人和传说中相似又不相似,而刚才他的笑容,竟有种和自己有关的感觉。 封毓辛越过他们,又侧过头看了看二人,才继续前进。 “前辈请稍等!” 姚果儿没料到他居然这么快走,虽然他的出现是意外,但既然见到了,她还是想将要问的问完。 咬咬牙鼓足了勇气,“你是不是认识我爹娘?” 封毓辛立住,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面和意味深长的笑,他垂下眼帘,仍是不紧不慢的开口,“不认识。”才又前进。 “前辈为何要教落儿鞭法?”姚果儿向前迈了一步,加快了语速。 “等你——”封毓辛这回把话说完人已经出了门口,施展开轻功向上一跃,隐约听到他还说了三个字,以及消失前的回头一望。 姚果儿听到那三个字,将原本一肚子的问题忘了个精光,有点呆呆的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柳非,将不安收在心里,也没问他有没有听清楚,脑子空白了一会才开始运转,仍是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不是真的,封毓辛他说—— 来杀我。 封毓辛说…… 等你来杀我!? 他做了那么多事,杀那么多人,居然是…… “啊——”姚果儿放声尖叫,谁来告诉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吼完后姚果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有点失神,两个人便维持同一动作久久未动,许久,姚果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柳非。” “是。” “这里没有人来过,是吗?” “是的,”柳非盯着她的背影,“小姐。” “嗯。” “……”又是沉默。 过了片刻,柳非凝神,听到些不寻常的声音,瞬间提高了警惕,唤了一声沉思中的姚果儿小姐。 见她没回应,又唤了一句,“小姐?” “嗯?”姚果儿也没在想些什么,纯粹发呆,回过神来时也听到了那些吵杂的声音,并且向落英阁这边逼近,两人对视了一眼,姚果儿迅速做出决定,起身向着那声音迎了上去,柳非紧追其后。 走不多远,声音的源头已是现身,三个灰青衫的男人,各持一柄长剑闯进了落英阁,其中一人手里挟持着一个下人迅速前移,其他二人一前一后护着他,一路用剑击开挡道的侍卫。 庄里的大人物都不在,显然是刚闯进来的。 柳非迅速挡在姚果儿的前面,高度警戒。 原本一前一后的两人见了姚果儿,都先是一愣,然后互望了一眼,再看了看中间人的眼色。中间那人将剑朝挟持住的下人脖子上一抵,怒道一声,“你敢骗我?!” 那下人仓皇地看了看柳非身后的姚果儿,显然也害怕她,颤惊得说不得话,只是一个劲地抖。 中间那人顺着那下人视线一望,吼了一句,“是她!” 听了这话其他二人都用了一狠招击开身旁的挡道者,握着剑就是冲着姚果儿奔来。 柳非迅速迎上,可对方持剑相攻又以人数占优,敢贸然闯进来的身手也有两下子,柳非却只是赤手空拳,只能凭一身轻功,勉强自保。 几下接手,柳非险遭剑伤。 只是二人目的不是他,纠缠之间已是向姚果儿攻去,几个侍卫根本上不了台面,柳非左右应招,有点吃力才拖住二人。 此时中间那人已是一下击昏挟持住的那人,吼了一声“妖女!”,便飞快的朝姚果儿一击。 姚果儿想都不用想都知道这些人为何而来,这场打斗实实在在,几个侍卫都被砍伤,她已算沉着,虽没有实战经验,却条件反射性的向旁边一闪,竟是离地三尺,踉跄的落地。 那人内功上乘,也是个高手,虽是险险避开,却也能感受到剑气带来的威胁感。 柳非也急,他武功虽好,但平时很少打斗,而今碰上两个豁出去拼命的人,明显有了差距,完全处于被动局面。 见大小姐被袭,正欲上前阻止,又被身旁二人拖住,那俩人见同行之人出手,都转移了目标——两人一守一攻,将柳非夹在中间,进退不得。 见一招不行,那人握剑紧跟上,那剑刃看起来锋利无比,毫无保留的又朝姚果儿再攻来。 姚果儿仓促中一个转身,闪到那人身后,衣衫却被剑划过,没有伤及肌肤。可那人紧追不舍,以誓夺其命之势,招招见血。 “稍等前辈!” 那人惘若无闻,继续进攻。 姚果儿被逼进屋里,凭着莫依落的内力和这几日习得的武功招数和轻功,勉强避了几招,可对方来势太汹汹,她又无武器在手,手臂已是多处划伤,这不比削苹果划到手,每一道伤口都刺骨的痛,还能感受到伤口旁边被剑气击伤的肌肤微微麻麻的颤动。 一袭水蓝色的纱裙染上了斑斑血迹,姚果儿喘着气,忙乱中一跃取下鞭子,按照印象中封毓辛的鞭法甩了一鞭子,虽然不到位,却也劲力十足。 那人没料到这一招,挥剑一挡,但为时已晚,那鞭子抽在他左手肘上,红痕速现。 姚果儿在鞭子这头都能感受到那种震动,手竟是微微有点抖。 那人怒火一升,仍是怒吼了一声,“妖女!”也不再废话,再次攻来,招式较之之前又更为凌厉。 姚果儿没时间走神,可刚才只是乱中发招,鞭身太长,收回时已经是慢了一拍,不会控制又没有鞭法可言,再发过去时被对方轻易挡开,他一剑扫来,姚果儿清楚的感受到手臂被划开一道大口子的感觉,血迅速涌出,粘粘稠稠,那味道只让她一阵反胃。 那人又再一吼,“受死吧!”又是一剑刺来。 姚果儿突然就笑了——躲不开了…… 就在此时,门外齐齐一声吼,两道身影同时闯了进来。 姚果儿看了他们一眼,才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48 48.梦境 两人正是赶过来的南宫逸和北堂景昊,血已经染得那水蓝衣衫触目惊心。 南宫逸不是没见过血,可那红色却让他不禁愣住,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北堂景昊却没来得及吃惊,已是一剑挑去,想制止那把刺向莫依落的剑。 那人也显然因二人的闯进而有片刻失神,但手中的动作却没停止,好在北堂出手及时,只听见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那人手中之剑被撞击开去,并没有刺中果儿。 只是那人的反应也出奇的快,并无打算与来者纠缠,而是瞬间放开手中剑,冲着姚果儿一掌劈去。 姚果儿听见脆响已是睁开眼睛,却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就将那一掌挨了个扎实,迷糊间感到一股血水涌上喉间,人也是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好儿原本在南宫门主那汇报情况,没跟在她家小姐身边。回途那半路上瞧见一个受了伤的侍卫往门主那跑,那侍卫见了她急急的说了情况,竟是有人去杀小姐,也便匆匆忙忙往落英阁赶。 院子里柳非和两个人纠缠着,地上倒了一片,又听得屋里传来打斗声,也顾不了他,挂心小姐就往屋里赶。 哪知还未到门口就被二位公子拎咸菜般摔倒在地,好容易爬到门口,见到小姐满身是血的挨了一掌,便是一声尖叫。 听见那尖叫,南宫逸一个激灵,一个箭步赶上前将姚果儿搂在怀里,没让她摔着,却一时之间忘了自己是个大夫,反而不知道如何处理,只是将她搂得紧些再紧些,身子也是禁不住的颤抖。 好儿的尖叫合着哭声传进了姚果儿的耳中,刚想让那丫头闭嘴,却被满口的血水堵得说不出什么,她想她现在一定非常难看。 迷糊中见到南宫逸那张美丽却变得苍白的脸,视线因疼痛有点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心想他也许正在幸灾乐祸,倒也不会太怕,只是觉得有点冷。 神医吧,她也应该不用死,只担心南宫逸救活她之后会以此要挟,勉强自嘲的笑笑,眼前一黑就昏死了过去。 南宫逸又是微微呆住,江小好已经扑了过来,一边喊着小姐小姐一边痛哭,他只能不停的重复着一个动作——擦去那唇边溢出的血。 苏淑华和南宫子靖也在这时赶到,苏淑华一见到倒地的姚果儿也是难得的失色,一步跨向她,迅速搭上她的脉搏,片刻后神色又是一变,沉着的封住姚果儿两个大穴,指示儿子,“抱她到床上。” 南宫逸有点恍惚的抬起头来,脸上竟是一丝脆弱,语调也近乎呢喃,“娘,救她……” 苏淑华从回来到现在没听过他唤一句娘,心里难免激动,她是个过来人,知道儿子这下子就陷进去了。严肃的点了点头表示应允,脸色却隐约的变了。 外伤还是小事,只是上一次落儿已伤得太重,从阎王那抢人不是没有后遗症,那时她的心脉是靠内力护住,再用药物调理才勉强接了起来,可当时眼看她已经咽气,却凭着惊人的意志力和康复力恢复至此,这一掌若换在以前受一掌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而今…… 北堂也制服了那人,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冲了过来,也只是说了两个字,“救她。” 看着两个紧张的孩子,又想到有可能的后果,苏淑华脸色愈发凝重起来。 ** “爸?妈?” 姚果儿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白色的屋子里,窗帘飘飘,一切都是从前熟悉的场景。 父母慈祥的坐在床边看着她,眼泪一下子就上来,她回来了吗? “果果,我们等你醒来都快白头了。不过都无所谓了,只要你醒过来了。” 老妈仁爱的将手放在她的脸庞轻轻抚摩,也是双眼含泪。 全家人都在,姚果儿泪眼模糊的将那几张熟悉的脸庞来回看个仔细,终于露出了个笑容。 “小果,你让我们好等啊!娘一直守着你的尸首不肯下葬,也总算让我们盼到了!”二哥突然插嘴。 “娘?”姚果儿狐疑的重复一次。 “对啊!”二哥的笑容突然放大了好几倍,“我们都穿过来陪你了啊!不是应该叫娘的吗?老爸也要唤作爹,对吧!嘻,你以后不会孤单了!” 穿过来了?姚果儿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大哥也笑了起来,“对啊,你还在古代啊,傻丫头!”突然他脸色一变,所有人的服饰都变成她在那个架空年代穿的那种,然后大哥神情古怪的开口,“小果,你以为你可以逃得出去吗?” “不要!”姚果儿放声一喊,然后她的家人就消失了。 十三站在门口那么忧伤的看着她,他说,“你为什么不懂你为什么不懂……” 那声音越来越大,姚果儿想说其实她懂,可十三突然就笑了,然后独自哼唱着一首陌生而又熟悉的歌,接着他的身影渐渐淡去,她想伸手去拉住他,可他听而不闻,径自唱着那首歌,直到消失。 不一会野猫穿着背心短裤特桀骜的从门口走来,哼了一下说你是姚果儿吧,给自己一巴掌我当没事走人。 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姚果儿张了张嘴,刚想搭话,就有人给她披上了一件校服,回头一看竟是允杰,脸蛋是几年前的青稚,他叹了一口气,说,“死丫头你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老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不说又有谁懂得你呢?” 姚果儿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指着门口想让他把野猫拉过来,可再看向门边的时候野猫已经不见了,却不经意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撇头看去。 小妖面无表情的靠着墙角,双手抱胸,与她对视了一会,才叹了一口气,侧过脸去望向窗外,小妖说,“小果,够久了,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姚果儿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拼命的擦去,她想将他们看清楚,原来她好想好想他们。 可是小妖的脸突然又变了,她有点慌乱的想拉住允杰,问他怎么了,却是扑了个空,允杰也消失了,只剩下校服的余温,再回头时小妖已经变成了苏映彩,她脸上是初时见面的不屑,“哟,找人呢?哪个不是看见你就逃啊。” “我不是莫依落!”姚果儿喃喃的开口。 “你是不是莫依落我都会娶你。”是北堂景昊的声音。 “我根本不爱你!” “真巧,我也不爱你,让我们凑成一对。”声音又变成了南宫逸。 姚果儿脑子好乱,然后颜楚冲着她灿烂的笑,他说,“小果小果小果小果小果……” 她想伸手去拉住他,她想从床上起来,可刚到床边,地上突然变成了那个悬崖,她没抓住任何东西就直线下坠。 一直下坠…… 慢慢的睁开眼睛,她没死,是梦…… “果果?” 听到这个沙哑的声音,姚果儿禁不住微微震了一下,这个声音独一无二,是她老姐的,她还没醒过来吗? 极缓慢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可还未扭过头去看看声音的来源,人已经被紧紧的抱住。 这个味道,是姐姐的。 姚果儿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只能轻轻的唤了一句,“姐?” 想不到对方也是不确定,听到这一声姐,也是一震,然后将她搂得更紧,语调激动,“是你,果果,真的是你!你出车祸那么久也没给我们报个梦,我就知道你死了但你还活着!” 呃……好矛盾的话,“我……” 老姐突然又推开她,练起嗓子,“啊——咪咪米吗吗嘛……啧,现在才发现自己声音真难听。”接着又笑着将她搂住,“不要说话,让我好好的抱着你。我原本以为你会是个鬼魂,像那种空气一般的,会触摸不到你。可是你的声音就在耳边,你的味道还在,你的身子也是真实的,想不到那个死女人也做了一件好事!” “哪个死女人?” “嘘,别问。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 “……” “爸妈呢?” 两姐妹傻傻的维持一个姿势好久,等到累了才分开,姚果儿想起那个梦,心有余悸,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不在。 “他们啊,打击挺大的。”姚水儿笑笑,拨了拨她的头发,“不过也撑过来了,老妈继续巡回演奏,老爸也化悲痛为动力,公司越做越大了。” “……”他们家四个儿女,每人的性格都不同,她是最像老爸的,说到底就是不问世事,难为他了。 “那两个家伙就更不用说了,为了让爸妈好过点,故作坚强,生活得好好的。” “……”姚果儿咬了咬唇,“我现在在哪?” 姚水儿耸了耸肩,“你应该问,我们现在在哪。” “姐?” “有人在唤我回去,我舍不得那个人,所以我要走了,也要回到老爸老妈的身边,连着你那份好好照顾他们。” “姐?”姚果儿完全不懂现状,被老姐搞糊涂了。 “果果,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 过得好吗?她在那个世界活了那么久,从来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连她自己也没有。片刻只是无语。 “唉……真想带你一起回去,可惜爸妈过早的把你给埋了,早知道应该用高科技将你存起来,即使你现在过得不好也可以回去。不过像这样的事也不是能用科学可以解释,总之老姐相信你可以过得很好。” 姚果儿淡淡的笑了,“嗯,尽量。但是姐,为什么你会在这?” “所以说我们爸妈受打击了嘛!我比你聪明,植物人,躺在病床上二十四小时有人照顾,兼且有得救。嗯哼,我想我的那个了,我要回去了。对了,你有等着你的那个他吗?” 那个他…… 她只是想起了颜楚,她是因为太寂寞才找个人来陪吗?是因为他是第一个不问任何理由就唤她小果的人,她才会想他,她才会去想了解他的吗?甚至因为他简单的几句关于身世的话,就有种莫名的心疼吗? 那么他现在在呼唤着她,等待着她吗?他去哪了?这些日子又突然消失般不见了身影,想起来真可笑,从来就是他来找她,而她即使想找人却不知该到哪里去。 还是她死了,他就会笑笑去找另一个会让他有兴趣让他喜欢的女孩? 见她不语,姚水儿突然就笑了,也不追问再次搂紧了她,“记得想我,还有爸妈,那两个人你偶尔想想就好了,哦,你的几个朋友也都各自过活,不用挂心。” “好。” 老姐迅速的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有点湿湿的,带着轻轻抽气的声音,老姐还是哭了。 “姐。” “嗯?”声音更加沙哑。 “以后我们想见面干脆各自往墙上撞一下好了。” “我怕痛。” “嗯,我也是。” …… “醒过来了!小姐醒过来了!” 49 49.苏醒 原章节说姚果儿装疯,后来觉得没必要,改了剧情 请不要先入为主,不便之处,多多见谅~真可惜,她还是活着。 有句话叫做红颜薄命,她真该庆幸自己真实的模样长得不怎么样。 “小姐,呜……你、你终于醒过来了!哇……我、我以为你……”江小好大呼了几句后开始抽噎,最后索性放开喉咙哭,“以为你——” “闭嘴!”还未睁开眼睛的时候好儿就在吵,睁开眼睛好儿还在吵,所以一看到她那一眼眶眼泪,没了什么耐性。 虽然声音不大,但大小姐不耐烦的神情却让江小好一阵哆嗦,一下子忘了哭,脑子迷迷糊糊的,“小、小姐……” “声音真难听,痛……”动了气,五脏六腑都像被撕扯般的疼痛,让姚果儿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小姐!” “行了。”说完这话闭上眼微微喘气,胸口真的好难受……她不想见见到好儿哭。 好儿还在支支吾吾的时候,门突然被撞开了,用撞字真的不过火,她的床连着她的人都感觉到震动,仍是难受。 南宫逸率先冲了进来,北堂景昊也是快步跟进,在床边站定,“还、”南宫逸顿了一顿,笑得竟然有一些勉强,“还活着?”讥讽的语气不成调,然后竟是有点尴尬的立着,瞥了一眼旁边的北堂景昊。 “饿了吗?”北堂景昊没有理会南宫逸而是低下头关心的询问,“有没有不舒服?” “……”姚果儿没什么力气的看着二人,如果说北堂景昊的反应还在意料之中,那么南宫逸呢?他受刺激了? “唔……”姚果儿皱起眉头,看向江小好,“扶我起来。”不管怎样,先得坐起来,她仍然不喜欢这样躺着与人说话,有压迫感,很不自在。 “可是小姐你……” “你敢拒绝?”爱笑不笑的盯着好儿,当然她现在最想做的是躺下继续睡,却还是在着死撑。 “哦、哦!”好儿悲哀的发现她根本拒绝不了她家小姐。 北堂景昊抢先一步上前,扶住她欲起的身子,蹙起浓眉,言语中略带责备,“别逞强。” “……”姚果儿无力反抗,而后直勾勾的看向他,“我的事与你无关。”不要对她好。 不小心扯动了手臂上的伤口,抓住手臂又弯下身子喘了口气,胸口有点闷。 “……” 北堂景昊看着她,不语。 “躺下。”虽然也是察觉到她的改变,可是南宫逸仍是不想见到她再折磨自己,先前的那场景历历在目,触目惊心。 于是跨前一步拨开北堂景昊,想去搭她脉博,姚果儿将手一抽,哼了一句,“不必麻烦南宫少爷了。”不想与这个人过多牵扯,她记得她师母回来了。 苏淑华刚跨进门口,便径直走向床边,坐下。两个男人都自觉的退到一旁,却都面有受伤,哼,她姚果儿何德何能? 苏淑华扶她躺下,不容她拒绝,探了探她的额温后开始帮她把脉,过了一会,才看向她开口,“你的生命力让人为之惊叹。” “被逼出来的。”姚果儿瞥了她一眼,无力的笑笑,言语中有些些撒娇,“师母,落儿好累。” “嗯,你刚醒过来,好好歇息。”随之扶她躺下。 “可……”她视线瞥过旁边的两位男子。 “嗯,我会让她们离开。”而后又回头交代好儿,“好儿,去厨房端药过来给小姐。然后侍侯歇息。” “哦、哦!”好儿连连点头,忙奔了出去。 “我们出去。”苏淑华站了起来,“让她歇息。” 二人依言,到了门口南宫逸又稍作停顿开口,“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姚果儿睁开眼睛,掂量着他话里的心里的份量,有点迷糊,闭上眼后又觉得心里怪怪的不大舒服—— 颜楚不在。 ** 江小好庆幸,小姐醒了。 两位公子天天都来,可小姐每次都忙着赶人,二位公子的情意,连她这个当丫头的,都看出来了。小姐嫁给哪个都好,只要不是那个整天笑嘻嘻的颜什么的,小姐受伤至今都没有再出现过。而且颜什么的太怪异了,瞅着心里好不舒服。 上次偷袭小姐的那三人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都是仁义之士。 听人说,三人是想替那些受害者讨回公道,她是后来才知道这事——又有人被杀害了。 可他们找错人了,那些日子她天天跟小姐在一起,也没见到她到哪去,又怎么会去杀人呢? 三人说,子翔山庄一直未能给个明确的交代,所有要替天行道,闯进了庄里。 但是,明明是他们找错了人,却仍然是子翔山庄理亏?门主很快不仅将三人放了,还给赔礼道歉,又在离小姐阁里很远的地方安排了厢房给他们。 可是他们伤了小姐啊!为什么还得反过来道歉?还让他们住下,不怕他们又伤害小姐么? 后来她不放心又偷偷的跑去看看他们,却不经意看到那个长胡子伤了小姐的人,半边脸肿得老高,身上也绑着绷带,伤比被抓那日的又重了许多,难怪是说要养伤,只是这伤又从何而来? 再后来她又听说,要举办武林大会了,三大庄的人都会到,前段时间不是才三庄聚首么,怎么又召开武林大会?而且柳非说,这个大会,有一半是为了小姐而开的。 柳非还说,留三人在庄里住,也是为了小姐着想的,便于监视。 真奇怪,明明这么危险。 ** 至于柳非,上次的打斗也受了点伤,幸好大多是皮外伤,不伤筋骨。 他从小姐还在昏迷那几天开始,就不顾自己的伤势,拼了命的练功。柳非还是那张娃娃脸,表情却是越来越严肃越来越深沉,也只有在和她聊天以及看到小姐身体好些的时候才会有一些笑容。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心里有点难过。 小姐能下床后的一天,突然对柳非说事情已经出乎了她的意料,这个麻烦连她自己也可能应付不了,允许他后悔。 柳非当时的表情她没能忘记,柳非说,小姐,你让我叫过一声姐。 小姐当时就笑了,说,你应该后悔的。 后来柳非没说话就出去了,小姐盯着柳非的背影好一会儿,那样子的她,脸色苍白却仍旧好美,然后她说,好儿,他应该后悔的。 这样的小姐,怎么会杀害无辜的人? 那日之后小姐还是专心疗伤,但门主之前一直吩咐的事却意外的有了进展,柳非告诉她,居然找到了和他身世相关的眉目! 说是一个门徒在无意间看到有妇人佩带着与柳非相似的玉佩。 其实也一直是无从下手,听说,只能在找到幼年柳非的那一带,从开始的明察到后来的暗访,去探访一些柳姓人家,到后来一直在扩大范围,去询问有没有人家丢了孩子,也贴过单子认亲,可匆匆十几年,仍无音讯。 这回突然有了消息,柳非的样子反而有点难以置信,再加上他和小姐那次出去惹的事,他好像在迟疑要不要去那看看。 连请示小姐都没有,他说,怕是圈套。 但她还是偷偷的告诉了小姐,小姐康复得很快,只是手臂的伤太深,还是不方便,而且少爷吩咐还是不能让小姐动气,可小姐有时候很凶,为这她担心过。 小姐听了之后,没有片刻迟疑,她说,就去看看吧。 姚果儿觉得事情太过突然也太过巧合,直觉告诉她得去瞧瞧,便打算沐浴换个衣服。 因为不方便,她第一次允许好儿帮她,好儿看到她满身的伤痕时哭了,她没有阻止,好儿有大半是为莫依落哭的。 想想这个身子也真的百经磨难,只是运气到没在脸上划个什么痕。 有人在监视她吧,南宫逸说过,不会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她也敢大胆的走出去,柳非跟着。 50 50.说书 手臂上的痛已渐渐淡去,胸口也不若初时醒来的发闷难受,出个门基本上不成问题。 这次的伤让她昏迷了三天三夜之类,但较之她,不过是一个梦,很短的梦。 也许是对她有些感情了吧,姚果儿讽刺的想,因此见她受伤醒来,身边人都在迁就她,不止是好儿和柳非,连南宫逸已不复之前冷嘲热讽的态度,虽然他还是会挑衅她,但说出的话却也不再会伤人,有时候当她疑惑的看着他,他还会微微别开头,然后还算镇定的慢条斯理的踱出门去,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至于北堂景昊……他进来落英阁的次数其实不多,更多的是她在院子里走走的时候,不经意瞥见他像门神般立在阁院门口远远的看着她,再回头时就会不见。北堂景昊,这四个字让她心里头那条刺越来越大,堵得慌。 疗伤的日子里,无聊得很,多少学会了点伤春悲秋。 出庄南宫逸和北堂景昊会跟着,她已不觉得意外,也懒得去抗拒,毕竟她现在处于高危之中,难免会有人有扬着剑来惩恶除奸。 她早说过了,既然穿越了,要么死要么活,不想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有两大高手陪同,南宫子靖也未多加阻挠,知道她是去帮柳非寻亲,在这关节骨上,还是多管闲事,她姚果儿果然是吃饱了撑着。 因为病愈以及好儿的关系,只能马车上路,她就有点怀念她的那匹母马子曰。但好在那个地方并不会太远,不过两天路程,也顺利的没有晕车迹象。 到了那里,落脚于一间客栈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就直奔发现那妇人的地方。 可笑的是,居然有一个人像无数警匪片中的经典眼线一样——靠在一堵墙旁等待接应,见主角登场,迎头而上——只差一根烟。 然后他指着一间略显破旧的茅屋,说了句,“就在那里。” 听听,连对白都一样。 在看到那妇人的相貌和家境后,呃……不是她势利眼——孕育不出柳非这样的灵动的娃,当然,基因突变不在讨论范围内。这妇人是丫头之类身份的可能性更大,但她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位妇人突然将那玉佩带在身上,最重要的还是带得那么明显,穿得却略显寒酸。 但柳非还是像个腼腆的孩子,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的站在她的身后,几次偷偷的看着眼前的妇人,毕竟,她仍然有可能是他的亲人。 可惜那妇人畏畏缩缩无一点大气,比柳非更紧张的看着他们,大概当他们是土匪之类的。身旁的两个小孩一左一右的在旁边死死的牵着她的衣角,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突来之客。 柳非的玉佩是上等玉制的,她这个不懂玉也看得出来。他家人若是落魄,也应该有富贵家庭出身的贵气。所以,当那妇人颤抖着将玉佩交给姚果儿,并交代是一个人给了她一点钱,并要求她挂着上集市的时候,事情已经明确,有人借此引她过来。 但其他的,妇人完全是一问三不知。 姚果儿突然有种强烈的意识,有人故意引她过来。似乎料准了柳非会来寻亲。 上次引走柳非的那块玉佩,他还留着,将三块玉放到一块比较,才发现都不相同,第一块玉虽仿制得一模一样,但质量明显低下许多,当时柳非若是能细心点,定能察觉出差别。 至于这块,照南宫逸的说法,是同品种的玉,但却是雕凿不久的,因为是新玉,润泽度也次于柳非的那块。让人觉得更奇怪的是,上面刻的不同于柳非的“柳”字,呃……恕她孤陋寡闻,不认识那个歪歪曲曲的古文字。 南宫逸和北堂景昊应该知道,却没有告诉她,而是若有所思了一会又相互看了一眼,接着南宫逸说,我们先回客栈。 呃……这两个人的默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 但一切风雨欲来。 恰逢午时,天气热得不像话,回客栈的途中,一身都黏黏的难受,手臂的伤口也因为汗水的关系,弄得隐隐作痛起来。 南宫逸突然侧身拦住她,低头看了她一眼,“休息。” 姚果儿才发现不知不觉的北堂景昊已经站在她的右边,虽然没什么作用,也算是挡去了一些阳光。 先前的路还好些,路边有点树,因为已经靠进了镇里,路边都是那些矮得吓人的铺子,影子都只是短短的贴在屁股后面,晒人。 便走进旁边的一间茶馆里,空间不大人还蛮多几乎满了人,大概都是来避暑的。 理所当然的成为人群焦点,但真的会有种麻木的感觉,她找了张位置坐下,而后南宫北堂也分坐两旁,又让好儿和柳非挤坐同一边,还未交换茶水,突闻一道声音,“喂喂各位!”唤起了众人注意。 “大家也是闲着,不如给大家说个故事。怎么样?”却没有等众人回应,已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话说几十年前,江湖有户人家姓辛,也算是小有名气,其家境宽裕,平日也积善承德。这你就要问了,怎么个出名法——” 那人语调抑扬顿挫,相貌卖乖,又小小的卖了关子,不过是一个开头,便成功将众人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抽离,还有人搬动了凳子,聚了过去。 那人却是有意无意的看看姚果儿这边,笑笑。 姚果儿不动声色的回望一眼,随即便等那人继续。 “怎么个?” “对啊,说啊!” “快快!” “……” 众人也是兴奋。 那人不失时机的重重一拍桌子,接到,“辛家怎么出名呢?这辛家最出名的——是辛家女子的美!这你又要问了,江湖上美的人多了,又有何见怪?问得好!” 又是吸引众人竖起耳朵。 “只是这辛家女子再往上追溯几代,出了个才艺双全,貌美如花的姑娘,轰轰烈烈的举办了一场招婿大会,原来啊——这辛家人丁单薄,得找人继后,想不到那入赘女婿竟然还是个小有名气的侠士。哼哼……”他哼了两句。 “虽道之后也有男丁,但招婿会却是传承了下来,女子也都是才貌双全,可要迎娶美人却得当进门女婿,这摘花人便也成了茶余饭后的聊料。几代下来都是如此,辛家也就成了名。” “不对啊,我们怎么没听说过?” “对啊,没听过。” 店小二此时给姚果儿桌给上了一壶茶。 斟一杯,慢慢品。 “哎,我们说的可是几十年前的事,小兄弟还未娶妻吧,心动呢?” “哈……”众人一阵嬉笑。 “少安毋躁。”那人又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话说有一代啊,又只生了两个女儿,幼女不幸夭折,辛家便将大女儿捧在手里宠。让人出奇的是这个女孩持宠不生骄,十一二岁已是美人坯子一个,知书识礼,多才多艺,小小年纪更是心地善良,乐善好施,人人都说,辛家出了个小菩萨。” “兴许就是这份善心,感动了上天,辛家竟又得一子,这小子机灵可爱,日子也过得美美满满。这疑问又来了,今天说的可是这大女儿招婿,又或者小儿子招亲的故事?”那人坐定轻昂起头,又是笑笑。“错了。” “大女儿及笄之年并没有继承传统,举办大会,而是找了个两情相愿的对象,嫁得平常。只是这人是个孤儿,也不介意,仍是入赘了辛家,婚后次年育有一女。只是这生活不过维持了几年——” 那人一顿,眼神也是一变,更加倾身向前,靠近了听众。众人的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充满好奇。 姚果儿也抿了一口茶,望一眼旁边,柳非听得尤其入神。 “这江湖,还有一种人存在。”那人又是继续。 “什么人?” 那人将茶一口喝尽,声音提高了八度,“淡薄名利的人自是剔除。一般人在江湖,无非就是——名、利、还有女人。”声音又降了下来,叹了口气,往椅子上靠了靠,“那么,聪明你说——” “啊!辛家的女人!” “不,还有利。”那个人将在场的人都扫视一番,然后“有一晚,有四个男人,带给辛家的也只有四个字,血、雨、腥、风。” “太可恨了!都死了?” “那后来呢?” “是不是有一个活了下来报仇什么的?” “那四个男人是谁?” 众人又是发问。 “你倒是快说啊!” 那人也不再卖关子,“辛家的女人都遭受了□□,其中还包括了辛家的小儿子和小孙女。然后,都被灭口。” “真的都死了?” “不,三个,辛家活了下来三个。” “那后来呢?有没有报仇?” “是哪三个?” 那人叹了口气,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陈述,“当时作案之后,辛家的小儿子被其中一个有怪癖的凶手带走了……” “什么怪癖?”有人插嘴。 说书人撇了他一眼,轻咳了一下,“总之他受尽折磨,逃出去已经是后来的事了。而辛家的大女儿也意外的活了下来,她忍着一身的疼痛以及悲伤,救回了她奄奄一息的女儿,但遗憾的,救是救回来了,却因为惊吓吓坏了头脑,痴痴傻傻,而她也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再后来呢?” “再后来小儿子学成武艺,杀了那些仇家。” “……嗄?就这样?”一般人听的就是报仇的那段武斗场面,这说书之人简直就是避重就轻,刹时间弄得场子乱了套,众人纷纷抗议,“你倒是说仔细点啊!” “那个小儿子到底是怎样报的仇?” “对对、你快点说啊!” 说故事的人并没有应大众要求,而是转了个话题,“辛家的那个孙女虽是傻了,但成人后模样还是漂亮,有人见她傻,又骗去糟蹋了一次,辛家的大女儿忙活着生计,竟是疏忽了,等到发现有了身子,那个孩子已经掉不下来,只能生出来。大女儿天性善良,既然当了婆婆就决定将孩子抚养成人,但当娘的那个却被自己的生产吓到,疯疯癫癫竟是要将儿子掐死,大女儿身心交瘁,三十几已经是老妪模样,拼命的干活糊口。有人见那娃精灵,也想做做好心,说是要买走,她却不肯,说是因为自己没了亲人,一点骨血也要保住。好容易将孙子拉扯到五六岁,那娃却又突然走失,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女儿又要照顾,只能想大概是天意如此,让那个孩子过得更好。可是祸不单行,没熬过年底,她女儿有一次趁她不注意,吼了一句‘宝宝’,投河死了,不久她就出了家。” 说书人的语速很快,快到有点不符合常理,但咬字清楚,人人也都听了个明白,一时之间,茶馆里很安静。 店小二原本店里店外的忙活,偶尔也定下来听听故事,不过些毛皮,才感到气氛不对头,也停了下来。 “辛家到底造了什么孽?”突然有人感叹。 “要是我,早就自尽了。” “那个孙子又怎么样了?” “那她弟弟呢?相认了没有?” “对啊……” 众人又是议论。 “没有后来,后来的事,尚未发生。” 51 51.舅公 听说书人最后一句,姚果儿心里一紧,竟是直觉性的去瞧瞧柳非。 走失的孙子。 未免太过巧合。不仅是和柳非的身世莫名的扯上,而且她一进来,说书人就开始讲故事,似乎也是事先安排好的。 几十年前,姓辛,小儿子,那块玉佩,还有……走失的孙子…… 而柳非一副悲从中来的模样,他也假设了吗?假设——他就是这个辛家走失的孙子? 冥冥中有人安排好了一切,那么,这是不是一个圈套?借用柳非的身世来达到某种目的? 姚果儿再看了一眼说书人,仍旧是视线交集,事实上,他一直在注意着她,却不是因为她漂亮。 回过头时,北堂景昊和南宫逸也都在看她,那一瞬间,三人都明白了各自心中的想法,只见他们二人同时起身,慢慢的向说书人走去。 说书人察觉到事情不对头,神色一变,有了些惊恐,却是祥装镇定的笑笑,然后转身加快脚步往外走。 北堂景昊和南宫逸倒也不急,只是跟了上前。 这边柳非已经抹去泪滴,迅速看向姚果儿,像是想问些什么。 姚果儿没让他开口,抢先一步,“你在想自己是不是辛家的那个走失的孙子,你在想为什么玉佩上写的是个‘柳’字而不是‘辛’,你还想问我你该怎么办,对吗?” 柳非点了点头。 只能等那二人回来。 待二人回来之际,并未抓到人,姚果儿蹙眉,柳非已经是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少爷,人呢?” 南宫逸看向姚果儿,哼了一下,扬起抹笑,“似乎失策了。” 难得的有种自嘲的味道。 北堂景昊凝起一张脸,没有搭话。 南宫逸又是一笑,“掳走他之人,带着一人,轻功仍然——”他视线一直锁着姚果儿,“独步天下。” ** 一句轻功独步天下,打乱了姚果儿的心,南宫逸这话,是不是意有所指?是颜楚? 那么,颜楚在哪里? 那么,说书人的故事,是不是柳非的故事? 但依颜楚的性格,有何必拐弯抹角?他不像是干这种事的人,他会光明正大的说,小果,小果…… 再来,玉佩上那个字,是什么字?好儿和柳非竟也不知。 秦释高了些,身子也结实了,脸蛋却仍是稚幼,小孩子总是长得特别快。 她在想,那人逼得她这么紧,若仍等不到她,会不会上门找她? 或许。 北堂景昊随同他们回来之后没多久就走了,回了落英山庄。 出发前他来看过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着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喜欢看着她,深邃的眼神仍然让人想逃。 她还是没有办法爱上他,却是心怀感激,因为他待她好。 在醒来的某一天,她突然领悟,他待她好,是因为,她是姚果儿。 也许,抛开莫依落这个身份,他们碰到,只会是个陌生人。 北堂景昊一开始,是因为莫依落的“转变”,才给予她特别的关注,才慢慢的对她好,被她吸引,这是命,也是劫。 难听的话她也说了不止一次,想让他离她远一点,想要他莫再对她好,可是无法开口——因为已不再接近她,也没有再开口说要娶她,所以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但兴许是她怕伤害他,那个孤傲的男人。 感情,还是不大懂。 身体再好些的时候,才走出了落英阁,才赫然发现庄里每个人都很忙——举办武林大会。 讽刺啊,居然所有人都将这事隐瞒了下来。而她也呆呆傻傻的不知道好儿被叫去帮忙的原因。 承办方为子翔山庄,一如盛会般,从居住饮食到花花草草类的装饰,大家都在忙活,或许是为了不丢子翔山庄的脸,或许是想让客人感到受重视,只是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与她无关……可笑啊…… 有时她不得不想她到底装扮着怎样一个角色。 然而这个时候,她只想起颜楚的笑容。 是什么时候的事?那个无邪的笑容,在某种程度上成就了她的寄托。 也是最近才发现,喜欢颜楚,是从他的笑容开始的。 ** 因为人手不够,江小好常常被叫去帮忙,柳非也被小姐支使了出来。 二人在那次小姐失踪回来之后就已经搬到落英阁里居住,而今出入都是一双,开始有人闲言闲语。 可现在的好儿和柳非都没有心思去顾及这些,一来因为小姐,二来是柳非的身世。 武林大会已经是进入最后的筹备阶段,庄里头已经是住进了些人,但又是听说少爷调配走了许多男丁,到后来搬运盆栽也是女子的工作范围。 每天都很忙活。 好儿发现自己总是猜不透小姐在想着什么,早些天,小姐让她从张爷那搬过来一张琴,可从来不弹,而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不成曲不成调。 小姐完全是置身事外的模样,那次回来,小姐对外界的事也开始不闻不问了,以前小姐总是会问她些什么的。 想起上次小姐受伤之后,她第一次真正的伺候小姐沐浴的那天,也是她第一次看到那些伤痕,那个时候她哭了。 她被小姐救回来之前,也受过些伤,现在伤早就好了,但想起来仍然会害怕。 那么小姐呢?那些疤痕连着太多的过去,永远的印在小姐的身上,她不怕吗? 小姐总是那么坚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好像天塌下来也不会怕,可是,她却怕。 小姐那一次死里逃生,所有人,包括她在内都只是想,小姐失忆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小姐变了。但原来,失去那段伤痕的记忆,对小姐才是真正的好! 她只想求求老天爷,能对小姐好些。 柳非不在被少爷抽调的男丁里,可在好儿眼里,他比那些男丁都更优秀,想到这里还是会偷偷脸红,然后会想起其他人的闲语,才发现原来心里介意。 可柳非已经不怎么笑了,每次想到这里她心里就很难过。最近她总是觉得难过。 “呼……累!”好儿将手中的杂物重重的放下,旁边柳非手里的更多,他轻摆下后笑笑,“就说你不要逞强的。” “唔……”好儿也是笑,“我没有逞强,”以前小姐在外面跑的时候从来不带上她,那时候庄里人叫她帮忙的人更多,“而且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柳非,那个武林大会很了不起吗?我进庄这么久,还没见过庄这么慎重其事。” “嗯?嗯,很隆重。这是武林的大事,子翔山庄不能失礼。” “哦……”好儿擦了擦汗,抿起嘴,然后又小声的问,“那个、小姐、小姐她不会有事吧。” “……”柳非定了一下,安抚的笑笑,“不会的。” “哦!那个,你真的觉得你是故事里说的那个人吗?”她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不知道。只是觉得悲伤。” “这家人好惨。” “嗯。” “那、我们先把这些东西搬过去吧,真不懂东西怎么要搬来搬去的,而且今天早上山下头还送来了好多花瓶啊什么的……”见柳非定住没回应,好儿侧头询问,“柳非?” 一回头看见个陌生的男人。 好儿从来没有见过一头白发,却长得那么迷人的男人,也看不出他的年龄。少爷啊柳非啊都很好看,但见到这个人,好儿还是禁不住看呆了。 不过,他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人见得到他们注视,就淡淡的笑了,笑容一如春风抚大地,吹得人心里暖暖的。好儿就想,有这么个笑容的人,一定不是坏人。 柳非却是戒备的状态—— 封毓辛。 所为何事? “小姐不在!”上次这个人留下的印象并不好,和那个传闻中的善人并不能重叠,柳非态度难得的有些强硬。 封毓辛也不反驳,还是笑容可掬,他朝着柳非二人慢慢的靠近,逼得柳非不自觉的退了几步。 好儿却是感觉不到封毓辛笑容的魄力,也体会不到柳非凝着脸的原因,从柳非的那句话中,听得出来眼前的陌生人有可能是来找小姐的,可她却觉得不像。好儿跟着退到柳非的旁边,不大敢说话,却好奇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傻孩子,你在躲我?”封毓辛有点无奈的叹叹气,还是笑,“你和你娘小时侯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小姐她不在!”柳非突然吼了一句,听罢这话心跳加速,心里头排斥却又好奇,只能靠嗓音来宣泄心里的不安。眼角的余光又迅速扫过周围,不知道怎么地居然没有人经过,心里盘算着机会逃走,但见到好儿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封毓辛的轻功上次惊鸿一现,也是惊人,他自个已经没把握逃走,若是加上好儿…… 封毓辛仍是不紧不慢的靠近他们,也不担心会有人经过。 柳非再退一步,才鼓足勇气定住身子,“封前辈到访何事?若是参加武林大会,柳非自当引路!” “柳非?”封毓辛听到这个名字扩大了唇角弧度,“他们替你该了这么个名字?” “你是谁?” “你叫辛空,你外婆给你改的名字。” “你到底是谁?”将那个故事从头到尾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次,禁不住全身颤抖起来,突然联系了起来—— 辛家的那个小儿子…… 封毓辛见他的反应,知道他已经想到点上,笑得特别温柔,“空儿。” “不可能……” “空儿。” 封毓辛笑容不减,却也不见一丝激动,那一派的淡定,丝毫不像认亲,看得柳非频频甩头,“我是柳非、我是柳非……” 辛空。却是在心里百般品味当中涵义。 他在梦里千次万次的想着自己的亲人,但如今太假太虚幻,小姐说,那个故事安排得太刻意,她说,事无必要绝不出庄,而所有的认亲的事宜皆需她在场,否则一概当听不见。 可是、可是…… 如果那个故事是真的,封毓辛就可能是他的舅公!还有他的外婆和娘亲都是真的……眼泪迅速的涌上眼眶,封毓辛在他的视线里变得模糊,他眨巴出眼泪,将眼前这个明明美好得不像真人般的男人再次看了个清楚。 这个男人其实是美好的,温煦的笑容,淡定的态度,温玉般的容颜,但为什么他上次会怕? 不得不联想到小姐的从前,或许、或许……封毓辛只是针对小姐,他以为小姐是坏人? 或许……柳非只是做个假设,可能是小姐平日里树敌太多,那个时候他才会草木皆兵? 不、不是的!小姐已经变了! 柳非看着封毓辛,一个仍在靠近,一个却没办法再退了。 52 52.回天乏术 “那个、你、你到底是谁?”好儿鼓起勇气开口。《》 没有理会她,看着这个人的靠近,好儿也开始有点慌了,好、好奇怪的感觉,只是突然眼角一扫,蓦地瞪大眼睛,指着封毓辛的腰间,“柳、柳非!你、你的那块玉佩!” 封毓辛的腰间竟也是别着一块玉佩,隐约见到上面写的字,和在那妇人身旁拿回来的一样。 柳非的视线也随之过去,刚才一直未去注意,玉挂得显眼,却是一直忽略了。 封毓辛大大方方无一丝遮掩,也轻易的捕捉到了柳非眼中的疑惑,笑着解说,“你家小姐没告诉你么?‘毓’,辛毓,我的名字。而那个‘柳’字,是你外婆的。” 好儿啊了一下,“‘柳’是名,不是姓!” “世人总是自作聪明。”说罢这话,封毓辛已在咫尺之间。 好儿匆匆退开一步,但柳非却似被钉在原地,一动不动,或者说,动弹不得。 “你真的……是我舅公?” 所以,封毓辛上次过来找小姐,才会在看到他之后,突然笑着离去,再接着,就发生了那样一连串的事?是他故弄玄虚,告诉他的?难怪那次他总有感觉,封毓辛的笑,是冲着他来的。可是,会不会像先前那次一样,其实是一个局? “一块玉……并不能证明什么……” 封毓辛突然用手隔空出招,已经迅速的点了柳非好儿的道,两人动不得也喊不得。另一只手慢慢的抚上柳非的脸,笑得温柔之至,声音也才慢慢的有了变化,“太像了……” 他加深笑意,心情愉快的为柳非解答,“玉可以是偷的,可模样却不行。《》你的事,知道的人很多,也告诉我该到哪里找人。区别是,你找的是个暗人,我找的是个明人,不过,姐居然还活着,嘘……”见到柳非的抗拒,笑笑用食指点住他的唇,再轻轻的重复,“居然还活着……” 封毓辛手指扫过柳非的眉毛,再到他的眼他的鼻梁,突然面露疑惑,“但是,姐怎么可以活着?”然后用孩童般的无辜看着他,“空儿,你外婆好丑,她以前不是那样的,她是我最爱的姐啊……你见到她时不要被吓到,她不是那样的,知道吗?你就不同了,这么漂亮脸……”他的手在柳非脸上游走,“真想留你在身边……” 然后倏地一个动作,接着就是笑。 柳非因突然的剧痛深皱起眉头,然后就能清楚的感受到身体里的血在流失。 一把利器刺进了他的肚子里。 腹部受击承受着压榨性帝痛,眼睛迅速蒙上一层雾气,柳非却仍在努力的看清这个……舅公。 剧痛让脑子里白茫茫的一片,片刻停止了思考,只想看清楚眼前人。 “怕不怕?”封毓辛慢慢的抽出手中的匕首,像是在试图不伤害他,再温柔的擦拭干净匕首上面的血,又慢慢的开口,“姐一直想你,我带你去见她,你们在那里好好的活,才是团聚。” 他慢慢的看向好儿,后者惊恐万分的瞪大眼睛,嘴角抽动的想喊出来,眼泪已经糊满了脸颊。他温和的笑笑,将匕首重新置回鞘内,然后插在好儿的腰间,“给你家小姐,要你家小姐动作快一点,我在等她,嗯?” 血一直在流,可伤口却不会太大,柳非渐渐回了神,想使用内力冲开道,可气无法聚集起来,他有好多问题想问,好多。《》 说书的说,他外婆后来出家了,还没死。那么什么叫做去见她?什么叫做“你们在那里好好的活”? 那里是哪里?封毓辛也杀了外婆吗?为什么?为什么?! 哑被点,满腹的话含在口里,血在流走,意识也在开始流走。 “空儿,不怕,见到外婆就不会寂寞了。乖——”接着就笑抱起好儿,一纵身,消失在柳非眼前。 封毓辛身影极快,一路并没有被人发现。 琴声断断续续的从落英阁传出来,封毓辛将好儿放下在院子里,然后随手拈来一石子,掷向窗内,弦断声停,只听得姚果儿道了一声“谁?”,椅子倒地之声,门已经迅速被推开。 封毓辛朗朗一笑,“莫姑娘,要快。”然后身子往上空一纵,转瞬消失。 姚果儿看见的便是这场景,人已经追不上了,“快”什么? 倒是好儿泪流满面的立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 姚果儿心中顿生不祥预感,“柳非呢?”他最近和好儿总是公不离婆,而且那件事也不晓得是冲着她还是冲着柳非来的。虽然还是相信柳非能自保,而今他不在,总觉得诡异。 好儿奋力的想说些什么,眼泪甚至湿了面衫衣襟。 她被点了,妈的!姚果儿对着墙外吼了一声,“出来啊!” 这阁院里不是有人监视的吗?但等了片刻却无人回应,该死的,不会去追封毓辛了吧!有个屁用,她一蹿上前在好儿面前站了一下,好儿眼泪流得更凶,眼里满是求助和惊慌,柳非有事! 握紧拳头,讨厌自己的束手无策,一甩头跑了出去。《》 “南宫逸!”姚果儿一时间只想到这个名字,着急之下还使出了轻功,莫依落身子记得这个动作,并没有让她摔伤,一边穿梭在竹林里一边喊,“南宫逸!”恨起自己不知道他的住所,而且她这落英阁位置偏僻,旁边也没住人,找个会解的也好。 远远看见两个丫头,冲了过去,却没能收住内力撞倒一个。 一把揪住另一个的衣襟,“南宫逸呢?” 丫头被吓住,说不出话,脚一个劲的抖。 “说啊!”盛怒中的莫依落。 “不、不知道……” “你呢?”姚果儿瞥向地下那个。 那丫头缩了缩脚,声音抖得不象话,“早前……早前在、”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在东、东院……” “抱歉。” 姚果儿扔下一句话不敢迟疑的出发,子翔山庄的地形她还是清楚的。 姚果儿庆幸自己还有这么点运气,还未到东院,就已经见到了南宫逸,萧若蝶安静地站在他旁边。《》 南宫逸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她,没动。 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因见到他而欣喜,上前一把冲上前拉住他的手就往回走,冷静片刻又定住身子回头,语调强硬,“叫丫头下人们发散开去找柳非,去!” 萧若蝶思绪还在姚果儿的那只手上,她居然可以握住逸哥哥的手…… 南宫逸视线顺着她的侧脸一直往下,直到看着握住他的那只手,抬起头加了一句“马上。” 萧若碟难以置信的睁大眼,这边姚果儿又看向南宫逸,“落英阁。”他轻功比她好。 南宫逸明白她的意思,揽过她腰身,飞奔向落英阁。 她只是庆幸未浪费过多的时间。可才到院门口,好儿已经被人解了道,身旁站着个壮汉,估计是追人不到的监视者。 好儿泪眼婆娑的奔向她怀里,急得不得了,“柳、柳……” “冷静!”姚果儿喝住她,“说话!” 好儿大口吸了一口气,红肿着眼,悲戚着吼,“北院石廊旁——” 南宫逸意识到事态严重,没有丝毫迟疑,将姚果儿带进怀里就往北院急速狂奔。 北院石廊旁边有几人都被定住在原地,遍寻不见柳非,再前行了一段路,一个熟悉的身影趴倒在地,姚果儿只见满眼的血,微愣在原地。 南宫逸飞速上前,将地上之人扶起,让那人脸朝上躺在他怀里,正是柳非。《》 探了探鼻息,一丝尚存,迅速点住他腹旁道止住血,又解开封毓辛点的让他能舒展下身子,接着才探了探脉,蹙眉。 柳非十分吃力才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到姚果儿,动了动嘴唇,隐约辨出是个“小”字。 南宫逸才解了他哑。 姚果儿慢慢的靠近他,脚步有些不稳,第一次这样的角度看柳非,他还是那张孩童般的脸,沾染上的血无损他的纯净,他一向是个单纯的孩子,很艰难才能发出声音,“封毓辛?” 眼眶在说话的同时被牵动,泪水模糊视线。 南宫逸听到这个名字一顿,同时已经为柳非推宫过血,但内力一渡入柳非体内,他即刻全身一震,喷出一口鲜血。 南宫只能再封了他几个道,思索着这种状况。 姚果儿冲上前拨开南宫逸取代他的位置,强压住自己发颤的手,拭去那淋漓的鲜血。 抹不干净,抹不干净…… 姚果儿看看自己发抖的手,将眼泪强行逼了回去,勉强露出个笑容,“柳非,痛不痛?” 柳非因失血过多昏昏欲睡,只是微微笑笑,又闭上了眼睛,世界安静得不像话。 许久,等到再聚集了些力气的时候,才又缓缓的打开,艰难的发出了声音,“姐……” 一滴泪落下。两滴,再多些。 姚果儿微微加力搂紧了他。用力的眨了眨眼。 “姐……姐……”再次闭上眼,柳非只是重复。 “姐……” “姐……”游若浮丝,“我困……” 柳非轻轻一笑,对她说,“敬听小姐吩咐。” 她让柳非唤她一声姐姐,他为难的说,“这恐怕不妥。” 柳非教她练武。 柳非说小姐你让我唤过你一声姐。 柳非说,“姐……” 这个人是她弟弟啊,是她弟弟…… “没事的,”姚果儿擦拭他的唇边,再拭去眼泪,淡笑着看向南宫逸,“去拿药啊,这里我在,”又低头看向他,“姐说的话你一向听,姐说你不困。”声音却是抑制不住的震……“不困的……” “姐……”咽了一口气,“不要……杀他……” “如果你还活着。” “姐……”柳非闭上眼,却是哀求。 “好。” 柳非再撑开一条缝,已经是迷离,“娘……外婆……”几乎没有声音。 姚果儿突然微侧身大吼,“去拿药啊!” 南宫逸慢慢的站了起来,“回天乏术。” 姚果儿倔强的看向他,“可你救活了我。” “他们没有让你必死之心。” “……”莫依落也毕竟死了,“柳非……” “……舅……公……”柳非染满鲜血的唇边一抹淡不可见的笑。 他毕竟还是找到了他的亲人。 姚果儿有点麻木地搂着柳非,直到好儿飞扑上柳非的尸体。 尸体…… 许久。 “娘,外婆,舅公……呵呵呵呵……”姚果儿含着眼泪笑了起来,“封毓辛是柳非的舅公?呵呵……那个字是‘封’?还是‘毓’?”看向南宫逸,笑,“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 将柳非将交给好儿,脚已经麻痹,有点摇晃的站起来,瞪向南宫逸,“不告诉我……对,告诉我也没有用,没有用……封毓辛轻功独步天下,阻止不了……” 姚果儿强令自己站稳,“他想让柳非必死,他还特地带了好儿过来让我知道,他说在等我,他说在等我去杀他……他变态……你知道吗,他变态……” 南宫逸表情严肃,“休息。” “休息?”姚果儿笑,心痛的感觉好陌生,好陌生,她应该是个洒脱的人啊,为什么会痛?“休息什么,封毓辛在等我。” 她要问为什么,她要问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柳非! 南宫逸袖口一抚,姚果儿闻入药粉,眼前一黑,即在南宫逸上前想将她揽入怀里的时候,被人一推,怀里落了个空。 一看,竟是久未逢面的颜楚,眼一眯,上前夺人。 颜楚未与他纠缠,已是发功纵身,南宫逸觅寒剑一扫,颜楚不过是险险闪过,跳开一段距离,才回头轻轻一笑,竟失了灿烂。 南宫逸看了一眼剑口微微的血迹,再次眯起了眼。 寒声发令,“葬了柳非,找人。” (天津) 53 番外(野猫篇) 我叫野猫,当然,外号。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也知道家里有钱。 我发育早,小学的时候,就有初高中部的男生摘几朵野花,在教室门口等我放学。 基本上我朋友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自己没有朋友,知心的那种。 渐渐的,我也就不屑于理会。反正,朋友嘛,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 我家里开了间别具规模的游戏中心,国内外先进的游戏设备这里一般都能找到。那里总是人声鼎沸,我常在那里混,我有很多传统意义上的朋友。 我妈早死,老爸除了这个高级游戏厅还有其他生意,常常忙得天昏地暗,不怎么理我。反正,我长得漂亮,家里有钱,以后再嫁个门当户对的,保证一辈子饿不死。 于是我逃课,打架,再加上身边跟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人,身后还有撑腰的,很多人都怕我,卖面子给我,在圈子里,也叫得上名号。 后来有个女的找到关系叫我教训另一女的。本来轮不到我出手,但兴许是碰巧我心情不大好,鬼使神差的,我应了下来。 然后遇到了她,姚果儿。 我是在学校旁的一巷子口截住她的。当时我背心短裤,怎么看也是个女混混,还有我的臭名声,很多人老远见了我就绕路走。 她明明看见我,却还是径直的走。 其实打架一般有两种方式,一是出其不意打完就走,一是先叫阵一番,再打。 我见到她的时候已经不想打人了,就想着让她自己抽自己两巴掌就当完事。 被我挡住去路之后,她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对我说你好。 这女的长得只是中等,一般般,苹果脸大眼睛,其实没什么特色,但皮肤很好,阳光下透亮透亮的,神态很平静,看起来很舒服。 我见到她笑很奇怪,也诧异她的镇定。又不像是不知道我的意图的样子。 我用种很轻蔑的眼神看她,没有应她话。 她很坦然的与我对视,然后又笑着说你就是野猫吧。 但是我几乎怀疑谁来找谁晦气。我从小就很能长,那时十四岁,已经是一米六六的身高,她矮了我一个头,这种身高优势一向都很奏效,但那时我却怀疑。 我说,知道我是谁那就不需要我将话将明白了。 她想了想还是笑着说,知道你是谁,和明白你的话是两码事。 她不怕我。 我说你自己给自己两巴掌。 她说不好,我没有打自己的理由如果你也没有非打我不可的理由不如交个朋友吧。 我当时迷迷糊糊,问她为什么。 她说没有为什么,我觉得你长得很漂亮。 我打量着她笑脸盈盈的脸,其实我很多时候都被人称赞过,所以听得多觉得烦也觉得假,一听就很躁也很反感,但她不是男的,我听了却脸红了。 想想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后来听别人说起,每个人都有一个磁场,当两个人靠近的时候,磁场就会发生作用,要么相吸要么相斥,所以有的人你可以和他一见如故,弱一点的就是普通交情,有的却是没由来的讨厌他。 认识果儿越久越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但却是心甘情愿。 我受她很大的影响,我开始回学校读书,开始疏远我原本的那些损友。然后认识了她在她班上的死党,允杰和小妖。 允杰是个外表很酷但骨子里很鸡婆的人,很罗嗦的一个人,什么都喜欢管,对她很好。有时候我怀疑他是不是喜欢果儿,后来发现不是,这只是他与她相处的模式。 而小妖根本就不妖,是个完全冷漠的人,对什么都是冷着一张脸,不喜欢说话,长得也很不错。 而我自己就不用说了,我常常会想是什么让我们这几个人走到一起。 我常常到她班上找她说话,她每次都笑着听我说完一切,听我抱怨。后来我又想,原来有时候友情真的可以甚于爱情。姚果儿对我,是个很重要的存在。 果儿基本上是个很喜欢凑热闹的人。不过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她凑热闹的时候常常会走神,目光也经常是到处游走,并不是看向热闹的中心点。 而很诡异的是,有时候明明前方一大堆人围着让我好奇不已的东西,她却兴致缺缺的说要回家睡觉。 果儿是个很有天赋的人,学什么都很快,有一次在我家的游戏厅里搞擂台,我拖着果儿帮我助兴,她来了兴致,也上去玩了玩,谁知结果是众人惨输。 之后她就不再玩了。 但果儿有些东西,却是懵懂到了极点。 譬如爱情。 十三是我们升上高中认识的。隔壁班的。我老爸用了点手段让我进了果儿的学校,那学校说得是动听,怎么怎么优秀,不过我还是能进,无非是钱。 开学就听说十三的大名,是这学校直升的优等生,外表,修养,身家,学业,据说都是一级棒的。 而真正见到他,是在迎新晚会上,一首情歌醉人心扉,再加上俊俏的外貌,全场沸腾。那声音,至今还是回味无穷。 而后,就认识了。 我,小妖,果儿,怎么说都是轮不到果儿的,但他偏偏是对她一往情深,那时的感情,都是最最纯真的。我们谁都能看出来,但果儿却不行。 更让我们难以置信的是,十三那傻小子,也只是腼腆的学人家暗示和守侯,不懂得奋起直追。 一守侯就是三年,其中有些时候是我们忍不住了,会脱口而出告诉果儿,她也是笑笑说怎么可能。每次看到她局外人一样的云淡风轻,真的想揍她! 随他们去。 高考之后的一天,我们几个定了间k房唱歌狂欢。 十三是有备而来,他自创了一首情歌,清唱。那个震撼我还是没忘,歌词里的深情真的是白痴都能听出来,我瞅着当事人也听得一脸认真,还以为她会开窍,谁知道拍拍手只说了一句好听。 绝倒。 十三喝了个烂醉。 后来抓住果儿的手只重复一句话,你为什么不懂你为什么不懂…… 果儿愣了一下,回过头来很茫然地问我们,你们懂吗?他怎么了? 连小妖也忍不住翻白眼。 允杰大字型躺下在沙发上,吼了一声,让我死了吧! 那晚十三没有再放开果儿的手,她原本求助过,可我们继续唱我们的歌,没人理她,她也只能乖乖的让十三枕着睡了一晚上。 十三睡得很安静,特幸福的样子。 我们唱歌多吵他没有再醒过来。那么甜的笑容。 第二天果儿狠批十三说他头重,但他还是傻笑。 原来恋爱中的男子,真的不可理喻。我当时有一个想法,如果有人像十三爱果儿那样爱我,我会马上嫁给他。 我们还是觉得他们两有可能。 但原来,却是十三与果儿之间的最后的幸福。 果儿救人出车祸,去了。 她,去了。 那感觉特不真实,所以我们都没哭。 除了十三。 在医院那么厚的药水味中,十三什么都没说,就靠着墙蹲下来,咬着唇,哭。 压抑着的,也许放肆。 孩子般的,不停拿衫袖用力的抹眼泪。我们没有安慰他,事实上,我们自己也需要安慰。 十三眼泪鼻涕一大把,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帅。 我不哭,只是不信。 她会笑会撒娇,却是不普通的。 也许是我多心,我到现在还是怀疑到底有没有真正走进过果儿的心里。我有时候想问问她,我,允杰,小妖还有其他那几个,我们,在她心里排个位我会是第几,但终究还没来得及问,她就走了。 头也不回。 她不会说她的烦恼给我们听,也不提她的家人,在我面前不会说允杰,在允杰面前不会提小妖,其实你感觉不到她在意你。 十天后,我参加了她的丧礼,有一女的,在她灵前哭得特伤心。 允杰最终还是哭了,小妖也流泪了。 十三没来,我仍旧没哭。 上了大学之后,突然没了学习的兴致,索性天天逃课,被学校通报批评。允杰小妖没有打电话问我为什么,我也没有和他们联系,有些东西,突然变了。 之后,见到了十三。 他憔悴了。 他瘦了。 他沉默了。 他,没有和我打招呼。我也没有。 我想他会幸福,有些东西,总会过去。 果儿也是。 再之后,我开始反省,当初选择的为什么不是—— 直接打完走人。 我想我还是会想她。 54 53.武林大会 “少爷,大小姐仿佛凭空消失一般,我们的人翻遍了附近几个山头,都没能找到她。” “继续找。”南宫逸面对着竹林,夏日的风吹得人闷热。 那人点头,退去。 迎头又是一人,也是抱拳一躬身,“少爷,棺材今日已送到,柳非的遗容也已整理好,来请示下棺时间。” “……”南宫逸突然伸手夹住一片吹落的竹叶,微微侧脸,“明日一早。” “是!”正欲离开。 “等等,”南宫逸又唤住他,思询了一下,“赋‘南宫’之姓予柳非,改名南宫非,在后山给他安排个坟位,厚葬。再将此事知会门主一声。” “是!” “不过……”一句话又止住来人离去的脚步,“暂且低调。” “是,少爷。” 待他走远,南宫逸才又陷入思绪,封毓辛是柳非的舅公,你接受不了。那么这样对待柳非,你心里是否会好过些? “少爷,”又是一人疾步上前,打断他的沉思,“仓山派和白虎帮都已今日刚达庄,临时修建的住处全部满人,庄里已无空处,浩城派也已到达山脚,门主吩咐您前去招呼。” “嗯,知道了,你先退下。”好戏差不多开始了。 “是!” 不过,讽刺的笑笑,江湖人是闲得久了,看热闹的人远超出他预料,又或者,在等着子翔山庄出丑? 突然察觉到有一丝动静,南宫逸不动声色的握了握拳,待那人走近,才挂上平日的笑容。 他回来,事情也应该办好了。“人呢?”南宫逸不过是循例。 “带回来了。”密竹后走出来竟是北堂景昊,然后他面无表情地又接口,“她呢?” 握了握拳头,神情自然,心情却是澎湃,“被带走了。” “是他。” “……”南宫逸眯起眼,迟早有一天,他会让那个男人败在他之下。然后他看向北堂景昊,仍是不大习惯与这人合作,转移话题,“是时候了。” “嗯。”北堂景昊只是轻轻一哼,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许久才终于开口,“你和我,都留不住她。” 南宫逸索性别过身去,“不,她会回来。”因为她还放不下柳非。 留不住她。只因这句话,思绪就这么轻易的,回到了之前…… “她活过来了。”娘给他这样的保证时,他的心才着地。 过了一会,娘又突然问他,“如果这次她真的离去,你会怎样?” 他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从来没有思考过,以前是不会,现在……居然是不敢…… 他是大夫,一直以为自己看透了生死,原来,只不过是他的以为而已。 失控远在他的意料之外,想起来手里仍是一把虚汗,心有余悸。 以前他明明不会的,像这样的女人,生与死又与他何干?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可当他仍在为这些荒谬的思想而烦恼的时候,她只有云淡风清,置之事外的笑容。 于是想让她难过点,甚至是折磨她,但原来,在她因此而疏远他的时候,他却也是更加不好过而已。 很讽刺不是吗? “逸儿,”娘的那句话,似乎解释了她会离开山庄十几年之久,而且音训全无的原因,“娘的心,给了你爹太多,给你的太少,现在你都懂了,对吗?” 他似乎真的懂了,又还是不懂。 娘爱爹,却甘心十几年不去见他,还有她的儿子。 但是,也只有在说起爹时,娘脸上的冷淡才会逝去些。她说,“逸儿,也许真的是宿命,南宫家的男人,终究爱的是她们家的女子。” 她说,“落儿一直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她只是太过坚强,也太过倔强。” “帮助她。”这是那天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帮助她。 然而当帮助成为一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时,只怕她仍然不肯。 所以他第一次主动找上北堂景昊,却已经是第二次妥协了,想起来才发现,两次都是为了她。 仍是不喜欢姓北堂的,这个男人的身上有时会找到自己的影子,却太不可思议,他们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只是,她曾经那样的喜欢过北堂,希望和他一生携手。 不过,北堂景昊也好,他南宫逸也好,都是在她改变后才一起改变的。 很长一段时候,他怀疑现在的莫依落和从前的不是同一个人,可在她又一次面临那样的危险之后,他突然觉悟,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她还在。 然而她醒来之后却有点反常,反常到只是心疼她。多么可笑的心态,他甚至鄙视这样的自己。 那天,她是因为需要他才握住了他的手,哪怕只是为了柳非,他仍是高兴。 心,已经不受控制了。 后来柳非离去,她那么悲伤的看向他笑,问他为什么没有将那个‘毓’告诉她。 他无法回答。 见到玉的时候没料到她不识那个字,像是上天的安排,所以当她问起的时候,他和北堂都很有默契都没有回答。 事情诡异得脱离了意料,还有那个刻意安排的故事。 再到后来救走人的那个身影,虽没有看清楚脸,黑发却是与封毓辛的白发有异。即便是乔装,轻功路数也分明与那个叫颜楚的一样。 姓颜的身上太多疑点,可她却相信他。 于是,那个“毓”字他没有告诉她,不想她踏入误区。但也不是刻意隐瞒,她总是可以知道她想知道的东西。 他想,他应该在她醒过来之后再说些什么,但那个叫颜楚的男人又一次带走了她,又一次! 他很想知道,如果那个时候,她没有中药昏迷,她会允许颜楚带走她吗? 会吗? “只怕情势失控。”北堂又是开口。柳非的死便是。 回到子翔山庄的第一件仍只是想去看看她,可她不在。去找,只找到好儿的泪水和柳非的苍白。 她又被带走,在柳非死后。 那个男人不会伤害她,直觉这样告诉他。所以,他没有立刻去找她,可是,那么迫切的想看看她的脸。 突然想问她,如果他娶另一个女子为妻,她会在意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也许,也许守不住他的诺言。 南宫逸缓缓的对上北堂景昊的眼,又缓缓的勾起嘴唇再到抿紧,“北堂公子大可不必担心。”他不会再允许。 “还有多少人没到?” “虾兵蟹将,两天后便可开始。” 北堂景昊凝住脸,“我此行也耗费了些时日,我会叫我的人两天后离开那里。你看着西门兄弟,那两人闹起事也很棘手。夜长梦多。” 南宫逸一声轻哼,突然笑了,“你很少这么多话。” 北堂景昊不再理会,一跃离开。 东堂中间原本一块诺大的空地,已被布置成会场。 人声鼎沸。 子翔山庄除了上一次门主大婚,已是多年没有这么热闹过。 但诺大的地方,数百之人,气氛却是压得人难受。 而后,南宫子靖才走了进来,坐于正堂之间,表情严肃,左侧坐下江湖上已久不露面的他的夫人,医之圣手苏淑华。 南宫门鼎鼎大名的五位爷也是难得的到了个人齐,分别就坐在两旁。 声势立马镇住了场子。 南宫逸立在苏淑华侧前方,看着场内,不语。 一句话也没有,人群,竟是渐渐的安静下来。 各大山庄门派,都以江湖上的声望规模安排就坐,旁边茶桌奉上茶,弟子站其后,人杂却不凌乱。 至于些无甚名气的小门派,无座,立于后。 但在右边的一处地方设了个特别区域,是给这次惨遭灭门的受害者的留座,只有寥寥数人,大都寻求了庇护,在人群里站着。 而四周皆是南宫门下弟子,正装握刀,表情戒备。 相比三庄聚首,此场面声势之大,江湖上已多年未曾出现过。 见安静,南宫逸才扯上笑容,开话,“各位远到而来,辛苦了。”又慢慢环视了一圈场内,“承蒙各位赏脸此次武林大会,时间仓促,子翔山庄若有任何招呼不周的地方,还望海量。” 南宫逸笑笑向场内移了两步,“这次请大家来,所为之事大家也都清楚,我们的目的也很简单,想听听各位的意见,并解决这件事。” 北堂景昊的位置靠前,他与南宫逸视线相对,未作表态。 西门家却是出动了个老前辈,封毓辛不在场,西门兄弟虽有话说,但看看座前人不语,也只是一左一右立于旁。 几个有些声望的门派长主相互看了一眼,也都没有人开这句话。 倒是些第一次见到南宫逸的无名之辈,因为他的模样,开始在下面窃窃私语。 场面一瞬间有点僵持。 “我们想知道,子翔山庄今日会不会交出那女魔……”有一长者终于打破僵局,又觉措辞不妥,顿了一下,接到,“交出莫依落?” “对,你们也得拿出点诚意!” “南宫门主,江湖上之前给莫氏夫妇面子,对莫依落的胡作非为再三忍让,而今江湖上敬你们为一方之长,也留她小命至今,只求你们给个交代,如今事情拖到现在仍没个答复,只怕你们也不好交代。只希望今天,子翔山庄真的可以拿出点诚意来。” “我们的耐性也是有限的。” “得那些无辜的受害者瞑目!” “对、对……” “交出莫依落!我们仍敬你们子翔山庄为一方之首!” “交出莫依落!” “交出莫依落!” …… 原本的嘈杂之争,变得有志一同的吼声,人群开始沸腾。 南宫逸笑意更深,也不打算阻止,而是慢慢的开口,“人,我们自然会交出来。” 吼声慢慢消失,各人面面相觑。 又是安静。 55 54.对话 姚果儿醒来的时候,人躺在颜楚的怀里。 一动也不动的眯了眯眼,轻轻抬头看他。 少了那双闪着光芒的眼眸,以及无比灿烂的笑容,此时的颜楚,陌生得有点可怕。由始至终他们都未曾好好的认识对方,却显得那么亲密,他是一个迷般的男人,但阳光下他孩童般的睡颜,平静得像静谧的深海,琢磨不透年龄——他多大了,来自哪里,为何会频繁的找她,他喜欢她什么,他不在的时候人在哪里…… 突然发现,除去他的名字和令她眷恋的笑容—— 他和她,仍是陌生人不是吗? 但这样看着他,却有了一些些真实感,但仍然不够。 然后想起柳非,心隐隐作痛。 柳非死了,回天乏术。 发现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流泪的冲动。只有一波一波的,淡淡的痛淡淡的悲哀,一些些,再多,也承受不起。 封毓辛,你为何杀他? 封毓辛,你为何等我? 她是否应该苦练功夫十年,然后报仇雪恨,手刃仇人? 那仇恨呢?到底是什么?她明明来自那么遥远的地方,为何要背负这里的一切一切? 封毓辛离开的表情那么愉悦,那是一种激动得发抖的狂喜,每到这种时候他就会忘了收敛自己的气息,而上一次,是他第一次见到柳非的时候。 是啊,早从那时开始,她就应该有所警惕。 然而心里一个小小声音告诉自己,有用么,警惕有用么? 心里清楚的知道,谁都阻止不了他。 舅公么?太讽刺的称谓,太讽刺的故事,太讽刺的世界,若你真的是柳非的亲人,为何亲手杀害了那样无辜的孩子,你的表情会那样的愉悦? 不,早该知道封毓辛疯了,他疯了! 不杀他?呵呵,即便不答应柳非又能如何?凭她现在的实力,怎么杀他?如何杀得了他! 这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 便是静静的躺在颜楚的怀中,看着广袤的天空,蓝得不像话。 他的心跳离得很近,扑通扑通,伴随他淡淡的呼吸。而后慢慢的坐起来,发呆。 颜楚的手臂突然揽上她腰间,他醒了。 于是低头看他,他刚醒来的神情有些呆滞,而后皱着眉头一副没清醒的样子,又闭上了眼睛。接着倏地一双手揽住了她腰身,人往她怀里缩近了几分,一如慵懒的寻求温暖的猫。 突然有几分哭笑不得,他比她更像受了伤寻求慰籍的人。 “颜楚。”姚果儿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唤他。心里百感交集。 “唔。”他每次离开都会带着一些些疲倦,而今自己调整了姿势,头枕在她腹间。 “你认识封毓辛么?” “不认识。”没有迟疑。 “颜楚,”姚果儿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封毓辛的轻功……”稍稍停顿,“独步天下。”太多的疑惑,她要问清楚。 “唔……”他搂着她的力道大了些,“娘教了我。”而后他睁开眼看她,没有笑容,“也教了他。” “……” 反而有些错愕,未料到他会作答,平日有些问题,见他闪避,便是知他与她一样,不想说的事情不会开口。 不曾逼他。 姚果儿思了片刻,“封毓辛十几岁就进了流云山庄,并未拜女人为师。” “我娘说,封毓辛是练武奇才,不过一年。作为交换条件。” “……”他今日显然心情好,居然一一作答。“什么交换条件?” “不知道。” 姚果儿才低头望他,发现他视线望着天空,没有表情,眼神也是木然,显然心情并不好。而少了笑容的他,其实有张清秀的脸,不帅,却是耐看。 “封毓辛进流云山庄迄今三十余年,”她打量着他的脸,“你多大了,颜楚。” 他突然笑开,闪闪发亮的眼眸直勾勾的望向她,“比你大。” “颜楚。” “我不知道。”他瘪瘪嘴,又调了调姿势。“我有意识的时候,没人告诉我多大。” “你有意识之后过了多少年?” “不知道,过了白天是黑夜。”他又笑嘻嘻,“见不到你,黑夜特别漫长。” 见他也不是故意讨好她的样子,却每每说着肉麻兮兮的话,瞪他一眼,“封毓辛五十岁了,颜楚你……”便是皱着眉一副想推开他的模样。 颜楚咧嘴一笑,突的搂紧了她,“我娘二十多年前初见我爹。” “唔。”哼出一声,而后蓦地瞪大眼睛,“你娘岂不是很老?” “她是妖怪。”说这话,笑容特别灿烂,美好得见不着一丝虚伪与厌恶。 “……”姚果儿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半晌凉凉的回了一句,“那你是小妖怪。” “你错了小果,我是贱种。”他仍是笑。 “……” “那些人偷偷摸摸的说,我听到了。” “……” “说我娘强了我爹,还杀了爹的妻子,弄瞎了爹的眼睛,最后还逼死了他。”他笑容越来越灿烂,却没有封毓辛那种隐隐的兴奋,言语虽是愉悦,却听得姚果儿心隐隐作痛。 “小果,告诉你哦,所有人都怕死,所以他们都怕我娘。” 而后他又笑,“我不怕我娘。” …… 看着他—— 所以他不怕死。 所以他问她怕不怕死。 所以他为了她坠崖前的那个笑容,才出手救了她。 他以为她也不怕死。 姚果儿心跳加速,轻轻的搂住他,只有言语透露了一丝颤抖,“颜楚。” “每次见着你都能入睡。可我睡着了没人陪你,嘻嘻。”他笑容特别美好。 …… 所以他才晚上来?那什么叫都能入睡? “我想你。”他说。 “颜楚……”突然有些焦躁,姚果儿叹了口气,“你平时不能入睡?” “嗯,要躲啊。” “躲你娘?” “聪明!” “她——”她有病吗?才教出颜楚这个怪胎! “她很强。”他笑。 “所以你说你打不过她。” “嗯。”后来他又笑笑加了一句,“也许。” “……”她无言的看他。 “她很强。”他还是笑。 “唔,所以你躲了。”没打,结果是也许。 “我喜欢你的聪明。” “不,我很笨。”她拍开摸着她身子的狼手,“今天为什么这么坦白?”而她,也不怀疑他话中的可能性。 “我怕。” “……”可能么?有些错愕,“你怕什么?” “怕你。”他又是笑。 “怕我什么?” “我不说,你会离开。”他笑看着她,枕在她腹间,而后隐去笑容,眼神亮亮的炯炯有神,又慢慢的右手压在她胸口,“这里。” ——心会离开。 一些尴尬一些燥热。拨开他的手,又是缓慢的呼吸,“你打得过封毓辛么?” “不知道。”他被拨开的手又去搂她,“不过我会帮你。” “怎么帮?” “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 “他们将她带到子翔山庄了。” “他们?” “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 “唔。”他突然坐起来,望着她一脸兴奋,“太好玩了,咱们去玩么?” “武林大会还没开始。”她现在暂时不想回去那个地方,让她心痛。 “开始了。” “嗯?” “你睡了三天。” “……” “现在去还来的及哦!”他又是笑。 灿烂无比。 56 55.解释 “人,我们自然会交出来。”说完这话,南宫逸看着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但不知道,各位想要的,究竟是莫依落,还是这些日子挑起江湖血雨腥风的凶手?” “当然是凶手!” “凶手就是莫依落!” “没错,你把莫依落交出来,好给那些无辜受害者一些交代!” “那不知道各位——”桃花眼勾魂似的一瞥,“如何笃定凶手就是我师妹?”说话始终慢条斯理,却压制住再次骚动的人群,而一句师妹,便是将立场表露无遗。 “她身着红衣!” “她使鞭!” “她残忍无情!” “这是明摆着的事情!” “众人如何得知这些情况?” “每一家人都留了一个活口,都这么说的,难不成还冤枉了莫依落不成!” “嗯。”他不在意的笑笑,“这的确符合我师妹的特征,大家不奇怪,为何我师妹要杀那些人?” “我们怎么知道,得去问问你那宝贝师妹!” “原来在座各位也和在下一样,疑惑这个问题。”他慢慢行至众人之中,淡淡的睨向众人,“大家心里果然还是意外啊,这次死伤太过离奇,被杀之人与莫依落并无牵扯,为何赶尽杀绝?即为赶尽杀绝,又为何偏偏留下一个活口,无一例外?而后这些活口,都声称她穿着红色衣裳,用的是七尺长鞭,尔等行径,岂不摆明让人将矛头指向她,可谓寻死。既是寻死,又何需等众人动手?自己了结了不是更妙?” “哼,莫依落七岁那年祭奠台上一袭红衣,就干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她的心思,又有何人琢磨得透?” “那不知伍长老知否莫依落在半年前命垂一线?” “哼。”以示她的不知。 “相信这段时间大家也不再见我家师妹兴风作浪,不过是三庄聚首露了个脸,鸾凤楼主若是记得,我师妹,还是被贵楼弟子缚绑上山。而今突然出现,手段较之之前狠绝太多,且作案频繁,各位丝毫不觉得奇怪么?”他笑笑,“说来流云山庄的二位公子可以作证,我师妹半年前的伤有多重。” “是又怎么样,莫依落那妖女三番四次上门寻晦气,教训她一下,以免太过嚣张!” “听风公子说得对极了,我子翔山庄可有包庇她,可有上门赔礼道歉?” “哼!” “哼!”二人同时一哼。 “当日二位在鸾凤楼,与我师妹起了冲突,若不是……”他顿了顿,“北堂公子出手,我师妹只怕让二位伤了去,更何况你们一开始还用银针伤了她。” “那是她技不如人!” “便是。”他又笑,“我师妹一向刁蛮,争强好胜,当日被二位所伤甚重,也恐怕是不顾性命,执意决一胜负。所以即便她伤重在身,吾庄也料不敢包庇。我爹自她养伤后,便将她软禁在庄内,我娘怕她再惹事端便针封她任督二脉。说来二位也可作证,当日鸾凤楼上,即便被你二位咄咄相逼,她可曾使唤了鞭子?可曾铁了心要报复?我师妹——自伤后重生,早就觉悟了。” “或许她只是掩人耳目!” “但她被封穴是事实,仅得拳脚功夫,根本无力伤人。柳前辈也曾习得医理,大可帮我师妹检查一番,是否气血不顺。华夫人是最近的一位受害者,华夫人家在裕安镇附近,”他看向一旁瑟瑟发抖躲在柳掌门身后的华夫人,“从子翔山庄往返,快马加鞭至少得四日,遇害日为九月初十,而九月十一那日我师妹正与秦释争执,这点秦释可以作证,他一家十一口被害,没必要袒护我师妹。所以,除非我师妹懂得□□术,否则不可能伤人!” 南宫逸娓娓叙述,在情在理,“另外,马德前辈三人当日偷袭我师妹,曾与她交手,也可以证实我师妹由于经脉受损,动不得内力,不足以抵抗前辈,即使错手伤了前辈,那鞭痕也与这些日子受害者身上的有所差异。如此表明,莫依落极有可能不是凶手,而是有人在栽赃嫁祸。” 南宫逸便正了脸色,“若今日莫依落真是这凶手,我子翔山庄绝不包庇行凶之人,只是——”他又瞥了眼众人,加重了语气,“若有人蓄意嫁祸于我师妹,这气,我子翔山庄恐怕难以下咽!” 说完,就是睨一眼流云山庄二人,眼里闪过些冷意。 “……” “……” 人群面面相觑,一时间觉得合情合理,倒也找不到反驳之语。 然而不稍会,也是想不通彻,觉得不服气,一长老又是沉声道,“子翔山庄今日叫众路好汉过来,便是听你这番解释的么?” 有了人开头,便有人接话,“那好,你说说谁栽赃莫依落?” “对!那她到底得罪了谁人?我看,既是要栽赃她,这祸,就是她惹出来的!既然如此,她就要负上责任!” “没错!” “起码也得让她本人出来给我们个交代。” “对!我们要交代!” “各位又何需心急?”南宫逸幽幽一笑,阻止众人的骚动,不经意的和静坐一旁的北堂景昊交换了个眼色,随即见他微微颔首,便眼神交代待命的郑予,而后郑予退下。 接着鸾凤楼的童如玉也是接收到南宫逸的信息,稍稍直了腰板,便是眼神示意身旁之人各就各位。 眼看交代了下去,南宫逸便是勾起唇角,“今日叫大家上来子翔山庄,断不止此番解释,说到底,既然大家已经先入为主,只恐怕这些解释也是苍白无力。”而后踱回南宫子靖身旁的位置,又是视线的交流,示意他的胸有成竹,才又笑笑,“今日相聚,是让大家,看一场好戏。”后面的话收得非常轻。 风扬起南宫逸的长发,那桃花眼,眯成好看的弧度,却带着些诡异。 鸾凤楼和落英山庄都派以援手,此时在北堂景昊以及童如玉的暗示下,突然涌入空地处,将整个场子团团围住,而厅外也闻得些声响,也是众人站定位置,面有肃色。 里边的人当然心有一惊。 “什么好戏?” “真正的凶手。”南宫逸笑笑。“大家不要怕,这只是防止有人通风报信,说来听风行雷二位公子,贵庄千金西门问晴小姐二十余四仍留待闺中,不知是否习武?” “大姐当然不曾习武!” “哼,你问起大姐做什么?哼,我们流云山庄,还不想攀你这贵公子!”言语尽是讽刺。 “哦?不曾习武?”南宫逸又是笑笑,这话音量似是不经意的增大,让在座的人都听了去,而后又似的低喃的加了一句,“我看不见得哦。” 而后又是一笑。 西门听风行雷二位公子,突如其来的心跳加快,迅速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 不安。 57 56.西门问晴 “这场戏,容不得半点声响。”南宫逸便是故意忽略二人眼底的不安,又是笑笑,而后慢慢的靠近北堂景昊身边,并排而站。 随即童如玉和杜君楼也迎步而上,四人并立,便是江湖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一字排开,攫人目光。 南宫逸又将手背于身后,笑笑,“以防万一,这哑穴,还是点了为上。” “……” “你这可是信不过我们?” “前辈多心了!”童如玉突然插话,显然是不耐烦了,但也不觉突兀。眉宇间仍是男子英气,“南宫公子不说清楚了是以防万一?毕竟事情真相不为众位所想,怕众位过于吃惊。” “哼,子翔山庄没人了,竟轮到个外人来说话?” “不敢,只是怕冯前辈上了年纪,听不明白。”童如玉性子本就不好,坐这儿听南宫逸一番废话,也是有火,鸾凤楼也不需讨好哪个,她这个楼主自然无须看人脸色。 而且前些日子结识莫依落,那样聪慧的女子怎么会犯如此低下的错误?自是不相信是她所为,接着南宫逸找上门来,刚合她意,这个忙,自然要帮。 但赶来子翔山庄,莫依落死了近身心腹,人又被那个神秘人带走,不知去向。而这边即便抓了那个西门问晴,事情仍显得扑朔迷离,因而语气并不大好。 “江湖何时让你们小辈来说话?”一人拍案而起。 “若无记错,先前三庄聚首,冯前辈还唤我一声童楼主,真是不敢当啊!” 杜君楼暗自扯了扯爱人的袖口,这种关键时刻,不宜口角之争。 童如玉会意,便是冷脸一声哼。 “你……” 南宫逸笑笑打断那冯前辈的指责之词,“看来前辈对吾等几人颇为不满。”眼神却是略带邪肆的看着他,讽刺颇重。 岂会看不懂人脸色?“南宫逸,你什么态度!” “逸儿——” 苏淑华出声制止。 南宫逸侧身点头示意娘亲,又笑,“失敬了。” 随即忽视那人,淡淡的睨向一旁的北堂景昊,二人对视少顷,北堂景昊面向众人沉声开口,鹰眸有神,正气堂堂,“场地有限,仅请几位前辈随我们去当个见证。” “……” “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把戏?”南宫逸哼笑一声,那封毓辛敢上子翔山庄杀人,这一切早就不是一场戏。 童如玉便呼了口气,稳住了声调,“只不过告知真相罢了。” 南宫瞧瞧在座的仍无人有动作,又接到,“各位英雄,不过是点哑穴,并未限制行动,莫非——”勾笑,“怕了?” “谁怕了?” “那——”挑眉扫过众位。 一旁伍长老于是起身,往旁边一拱手,“贾老弟,得罪了。”随即点了那人的哑穴。 那人说不得话,却也无责怪,点了点头,示意之后,也做了相同动作。 只要是有座位的人,虽说听得北堂景昊言语中表明仅请几位前辈,但心里琢磨着自己怎么也应该算那几位之一,往返间皆成了哑巴。 这让原本匿于之后的一些受害者心戚戚然,都瑟瑟的望望南宫逸,心里猜测着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这莫依落竟是仍未露脸,有些人身上的伤仍是隐隐作痛,随即恨也一并扬起,但又做不出什么举动,只能紧贴在这些江湖上仍有些威望的长老前辈后面。 南宫逸也不阻止,却又开了口,“若是要跟,还望各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免得……”他又是留了话,而后转身,领在前头,“惊吓了凶手。” 什么意思?! 却是有口难言。 只道三大山庄在江湖上地位特殊,所以流云山庄的位置安排也是靠前,只是除了那个老前辈,还有西门二位公子。 他二人都听出南宫逸刚在在言语里暗示了什么,虽然年纪尚轻,不属前辈范畴,却心想怎么也该探个究竟。于是也都站了起来,只因南宫逸已经背过身去,只能神色凛冽的看着北堂景昊—— 这二人,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便是记恨当日在鸾凤山上受的侮辱! 北堂景昊神色未变,却是忽视二人,而后又使了个眼色,一干手下行动,动作利索的点去那些受害者的哑穴,一时场子里更是安静了许多—— 掌门噤声,为人弟子者,自是也不敢吭声。 南宫逸似乎料到西门二人的意图,却只是立住,也不回头,“西门二位公子可是重要角色,可莫要跟丢了。” 之后就看向一直静观局势的子翔山庄众位长辈,点了点头,“爹,孩儿去去,你们在这里好生休息一下——”而后侧头望了望清朗的天空,“呆会可能会有重要的客人来。” 这种局势,封毓辛若真是一切的操纵者,他会不来么? 爹与五位长主皆是武功高强之辈,管你轻功盖世,会擒不住你一个封毓辛? 还有,落儿,你在哪里?颜楚待你可好? “小子,你过来!”童如玉自然听说了秦释的事,他一腔仇恨,却没有盲目认定莫依落乃弑亲之人,也是为童如玉所欣赏。 四人一小孩、西门二人、众长辈及受害者一行二十余人,浩浩荡荡的往子翔山庄的西面出发。 西面是山了,开辟了几块空地供人习武。 南宫逸带领之下,全部上了山半腰,山腰之下长有茂密的灌木丛,人站这里,能观察到山脚空地处的所有动静,而下面之人的视线却全被掩去,倒真是个“看戏”的绝妙之地。 待站定,望得空地处有一女子身着红衣,俯趴在地上,身旁放有一长鞭。 众人心惊,皆想问清缘由,但一时哑穴被点,想想还是静观其变,且看看这几个年轻人玩的是什么花样。 只是秦释看着那抹红色身躯时,突然心底一惊,倒也懂事,仅仅是靠近了童如玉几分,咬紧了下唇,强装镇定。 南宫逸此时和其他三人交换了眼神,也不开口,静静立定。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女子未醒,南宫逸等人也无所动静,倒是其他人失去了耐性,几次开口想问个究竟,甚至有冲动解去哑穴,但瞅着连出名急躁的童如玉也是不声不响,心里一想莫不是承认耐性不如人,便只得罢休。 也不知过了过久,突然女子有了动静。 一时之间,看戏之人皆屏住了呼吸,南宫逸瞅着时机已到,又和北堂景昊交换了个眼色。他也是点了点头。 两人便是同时出招,一人一下点住了两位西门公子的穴道,杜君楼也是一跃,出其不意封住了流云山庄那位前辈的穴道。 接着童如玉扬了扬手,将食指至于唇边,比了个“嘘”的动作。 众人面面相觑,终究只是握了握手里的武器,没有动手。 西门三人不得所以,只得怒视对手,而后下面的女子溢出一声□□,又将注意力转移。 那女子慢慢的爬坐起来,身子软弱无骨,娇娇嫩嫩。 待看清模样,不料,竟是流云山庄足不出户的安静大小姐—— 西门问晴! 封住了哑穴。 竟是惊叫都叫不出声来! 封毓辛出名大战之后,有人上门寻仇,挟持住了西门家的大小姐,除了感叹封毓辛的英勇无谓,还有西门大小姐的惊人之姿。 不若莫依落娇艳中带着张狂的妖冶,那张脸,是说不清的柔美,那双眼,是诉不完的柔情。 可是,西门大小姐用难以置信的倔强,顶住了所有的压力,誓不嫁人。 这样的女子,穿着红衣,却仅仅是柔弱的妩媚,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莫依落的影子,这场戏,未免太过可笑。 然而正在此时,从旁边几棵突然冒出几个人来,训练有素。 此时一人突然大叫,“你就是莫依落?妖女,我刚好替天行道!” 西门问晴原本柔若秋水的双翦,先是有丝丝茫然,而后待那几人又逼近几分,突然—— 场面十分危险—— 西门家三人被封住了穴道,急得直飙汗—— 童如玉侧身一档,挡住了试图出手营救的几位前辈,心里却是一紧—— 若真不还手—— 便在此时,西门问晴眼神一变,凌厉了三分。 眼神瞟见放置身旁的鞭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翻滚,将鞭子握至手中。 不发一言,出手时狠而致命。 那气势惊人。 秦释微微一抖,大叫出声。 啊—— 58 57.看戏 这一声尖叫,让西门问晴心生警惕,瞅了眼面前几个攻击她的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水眸一眯。 而后往半山腰瞥了眼,反而让人更加看清了她的模样。随即,西门问晴迅速垂下头心里喊了声糟,就脚底生风,试图逃离此地。 然而南宫逸此时解了手中西门听风的哑穴,送出一掌,就将他推了出去,完全不理会不会摔死他。 因为身子被点了穴道,使不出内劲,西门听风一时心急,虽理智告诉他此行径可能害死大姐,却仍下意识的喊了声:“大姐——” 西门问晴抿唇回视一眼,蹙眉。毕竟是亲生弟弟,只得调头鞭子一甩,将西门听风卷至怀中,而后解了他的穴道,又是一鞭子,抽开阻挡了视线的灌木,与居高俯瞰的南宫逸相视片刻,南宫逸骜然一笑,一把扯过一步之外西门行雷,而后又是一掌推下山腰。 西门问晴美眸似喷出火来,却仍是一言不发,只是人飞出去又救了另一个胞弟。 南宫逸便是极其讽刺的笑了,但目光却是望向被他推下去的两位西门公子,“不曾习武?” 这一句,便是让众位出不得声的人皆明白了他话中含义—— 这位西门问晴小姐,以柔弱的外表骗了所有人,实则练就一身好武艺,更重要的——她的武器—— 鞭子! “各位,现在你们相信了,这世上,身穿红衣而且耍得手好鞭法的女人,并不止我师妹一人。” 北堂景昊突而沉声道,“西门家与莫依落素有恩怨,决不会牺牲他们家的大小姐来维护莫依落,戏完了,只望众位做个见证。” 仍是无人回应。 心里默认。 而秦释仍旧蹲在一旁环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喃喃念着,“不要杀我娘,不要杀,不要、不要……” 他认定莫依落是仇人,而面对姚果儿时感受不到杀气,便借以将满腔仇恨宣泄而出。 而今面对眼前这个红衣使鞭的女人,由心底弥漫上来股让他窒息的熟悉感,便只剩下一圈又一圈的恐惧,层层叠叠,让他好怕。 见此情景,再望望一边受害者都咬牙忍受恐惧的表情。 答案—— 昭然若揭。 西门二人原本不属良善之辈,平日也好斗争勇,但能敬封毓辛为尊长,倒也有几分血性。而今死者众多,也皆是无辜之人,若是莫依落所为,还能冷眼旁观,但——今日瞅见一向柔弱内向的大姐反常行径,心里不大舒畅,想说的想问的都卡在喉咙里。 两兄弟又是交换了个眼神,本来想着会不会是南宫逸使出的诡计,随便使唤了个女子来假装是他们那柔弱的大姐,然而方才南宫逸将他二人推了下来,让原本可以逃走的大姐出手相救,赌的无非是血肉亲情。 这根本就是这个奸诈的男人从开始就策划好的,也难怪原本叫嚷着要替天行道的人,都避开一边,摆明还是在“看戏”! 也是往上边看了看,瞥见南宫逸那讥讽的笑容,兄弟二人心意相连,竟都没了底气。 然而…… 姐弟三人虽不亲密,理性上仍不肯相信往日娴静的大姐能发狠使得一手鞭子,西门行雷刚想说些什么,南宫逸和北堂景昊已是纵身下来,一前一后,将西门问晴两端路线堵住。 西门听风一向较行雷稳重,将问晴拨往自己身后,深呼吸让自己壮了底气,“南宫逸!你好大的胆子,竟将我大姐从流云山庄掳来,来为你那残忍冷血的师妹脱罪!” “是么?”南宫逸倒也不急,冷冷一笑,“你大姐的鞭法,恐怕还在我师妹之上,又作何解释?”而后再次轻哼,“不曾习武?” 二人便是脸涨得通红,但随即呸了一声,“这是我流云山庄的私事,恐怕还轮不到你南宫公子多管闲事!” “是么?”他也不再说话,而是淡淡开口,“诸位,戏看完了,还请各位移驾东堂大厅,好戏,还在后头。” 然后就抛下个笑容,人背身往前走去。 北堂景昊凝着一张脸也是跟了上去。 全然不理身后二人。 西门三人被忽视,一时间不明所以,倒是行雷一声大吼,“你以为我三人奋力一搏,你们就挡得住么?” 童如玉于是一声加入,“那你们的二叔不要了?”便是指杜君楼手中的老前辈。 妈的,西门二人握紧了拳,心忖这果然是一早策划好的。 而西门问晴扔了鞭子,敛了所有的杀意,娇柔的模样,足以令人不愿对她说重了哪句话。 童如玉轻轻蹲下来,将秦释往怀里带了带,柔声道,“乖,我们为你爹娘叔伯报仇去。” 回头虚伪一笑,“看来戏还精彩,让众位前辈都忘了解开哑穴叫声好。” ** 望着那行浩浩荡荡离去的人,姚果儿突然抽嘴笑了笑。 想她轻功是进步神速,还是大家太过凝神,颜楚带着她坐上“看台”的时候,居然没人发现他们。 也合该如此,毕竟隔的有些远,二人此时并排坐在山腰往上一棵大树树桠上。 居高临下。 只是莫依落耳力眼力都不错,该看的戏该听的话姚果儿都没有错过。 好累呢,刚醒来又是一番轰烈。 枉颜楚刚才还问她去玩不,结果就走了两步路,敢情他是听得了声响,才那么突然坐起来一脸兴奋的说要去玩,说现在去还来的及。 来不及就有鬼了,她人就在子翔山庄西面大山的山顶上,结果南宫逸带着一群人跑过来做戏给她看,想来绝对的贵宾席——有顶有风还悬空。 他奶奶的!结果最兴奋的人嫌等得无聊,拿她大腿当枕头,打了两个哈欠,一路睡到现在。 她动都不敢动,呃……她发誓不是心疼他,如果可以她早一脚踹飞他,只是怕掉树下去。自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加上山的高度,掉下去恐怕血肉模糊,那真成红衣魔女了。血魔。 该死的颜楚,突而一阵强风,姚果儿晃了晃,先是稳住自己,而后就一巴掌就冲那张脸拍了下去。 毕竟人走远了,弄出声响也无所谓了。 颜楚揉揉眼睛,唔了一下,绽开灿烂笑靥一如往常,而后委屈的瘪瘪嘴,皱眉,“不好玩。”随即又笑,璨若星辰,“刚刚梦到你了。” 姚果儿怔了怔,被他从来不算甜言蜜语的甜言蜜语打败了,“梦到我不要笑得这么□□。” 颜楚那叫笑得——呃……更□□,明明笑容比谁的都天真诚恳。 姚果儿不服气,狠狠掐住他的脸,拉得他的笑容变了形,和颜楚一起她一向暴力。见他仍是笑嘻嘻的,皱眉,“你不痛吗?”害她没一点成就感。 “痛。”他又搂住她,摸啊摸,“小果是最强的。” “颜楚……”对他实在无语,“你——”你脑子有问题吧。但毕竟颜楚有段悲惨的过去,怕伤害他“弱小”的心灵,只得含住了话。 颜楚就突的凑近,脸放大一倍,笑啊笑,“我要亲你咯!” 而后就是一啄,嘿嘿一声,摸摸她的头,“女朋友。”(此片段遗忘者参照修文后43章) “……”姚果儿呼了口气,突然变了语气,“你娘也教过西门问晴么?” 颜楚笑眯眯的继续吃她豆腐,然后不经意的开口,“她不配。” 那么西门问晴的鞭法,就是封毓辛所教。 而后叹了口气,“你和封毓辛谁能打?” “不知道。” “赢面?” “小果你在怕么?”他笑,“你在怕呢。” 姚果儿反而笑了,便是这个男人,总是可以轻易淡化她的悲哀和害怕,这便是他无论何时都展露笑颜的原因? 于是皮笑肉不笑的扯扯脸部肌肉,“走吧。” 去当一回蛮力女。 “好!”也不问她去哪里,有点迫不及待的味道,眸子闪闪发亮。 姚果儿深呼吸假笑,“颜楚你是小狗吧。”只差没摇尾巴。然后一边想着是时候发挥她苦练多日的轻功,一边重重的踹了他一脚,“下去,接着我。” 谁知颜楚踢不动反而搂住她,姚果儿一个失重后仰,人就往树下掉,这让姚果儿修炼多年的淑女风范荡然无存。 一声尖叫。 ** 南宫逸和北堂景昊同时停下,都往身后望了望。 童如玉蹙眉,“怎么了?” 于是相视一眼。 果然都听见了。 59 58.凶手 颜楚搂着姚果儿一直往下坠,在坠地的那一瞬间颜楚突而一个转身,让姚果儿安安稳稳的躺进自己的怀里。 便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厚实的胸膛放肆的上下起伏。 姚果儿有些无奈,场景似曾相识,不同的是她在着地那瞬间保持了清醒,也真真切切的让她感受到依靠……不,或许是依赖的滋味,便是突如其来的感慨。 双手穿过他腋下,紧紧的搂住了他。 颜楚的笑声轻了下来,胸膛稳稳的给她靠,鼻子里是他清新的味道。 认识他这么久,没见过他流汗,估计都让内力给蒸发了。想到当初竹筏之上,他能让她湿衫变干,便觉得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小果。”他擒着笑低头看她,而后唤她。 “嗯?” “等这事完了,我们生个小孩吧。”他兴致勃勃的笑,突如其来的建议,而那欢喜从他闪亮的眼眸中一圈一圈溢出来,“一定很好玩!” 呃……这个姿势很暧昧。 “生个小孩给你当玩具是吧!”她语调镇定,瘪瘪嘴,决定不将他的话当真。接着放开了他,想爬起来。“再来一个颜楚,你会觉得好玩?”和小孩生小孩……她看起来像傻子吗? “哦?”他却是兴奋,“再来一个颜楚?我觉得也许会来个小果。你怎么确定小孩像我?” “……”姚果儿捏了他一下,“又装傻。” 他估计当她在瘙痒,咯咯仍在笑,“唔,那就是说我像小孩。” 懒得回答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于是昂头白了他一眼。 “行,那养我一个就好。”白牙刺眼。 “我没说要养你。” “那我养你。” “……”挣扎无效,起不来,“那颜先生,请问你拿什么养?偷的抢的拐的骗的?还是霸王餐别人买单——我是说结账。亦或者背一麻袋银子到处走?而且,颜楚,你习惯漂流,”姚果儿突然笑了,些许讽刺,“而我喜欢安定。” “你错了,小果。安定么?你明明是喜欢风的女人。”他咧嘴。 “……”喜欢风么?喜欢风的自在。姚果儿哼笑,“对一半,我是喜欢安定的享受风。” 他摸摸她,“你又撒谎了。”而后径直笑得愉快,“要不我们现在就来生小孩吧!”完了直接摸上她胸口。 妈的,见鬼了! 一巴掌拍掉他魔掌又是一巴掌拍向他的笑颜。阻止他任何念头。 皱眉。 而且—— 怎么又提到生小孩?他刚刚不是说只养他一个?呃……她不是说要养他…… …… 倒是确定颜楚不会逼她,只是他莫名其妙的举动还是让她微微有些脸红心跳加紧张。 她豆腐又少了一块,颜楚小动作越来越多了,所以说人类在进步,呃……靠! “走了啦!” “那行,回来继续。”无所谓的松开他的手,让她起身。 “没人要和你继续!”人爬起来,觉得自己有点虚脱,为什么这种时候她要和他研究这个问题? “你打算在哪里生?” “我不生。”往目的地迈了一步,前方明明是刑场,后方偏偏弄得像搞笑剧场,而且还不好笑。 “那就只能养我一个了。”他颇为惋惜。 “没人要养你。” “那我养你。” “……”终于忍不住吼,“我呸!你养不起!” “那就不养,只生。” “不养你生出来干嘛?” “是你生。”他笑,“玩咯。” 镇定,姚果儿,你是新世纪的淑女,就颜楚那水平你和他计较个p。 置之不理。 “嗯,看来你是答应只和我生孩子。” 只生孩子和只和你生孩子不一样! 这是偷换概念!姚果儿差点吼出来。 …… 见鬼,她的耐性。 …… 靠,拍死他! “那到底在哪生?”走了没多久他又笑。“安定可以,不能太安静。” “闭嘴。” “上次去钱老爷家,他女人叫得很大声。” “……”神啊! “痛苦的模样,却很快乐。” “……”居然偷看别人行房,好吧,估计他是看得光明正大。见鬼! 感受到颜楚炽热的目光未曾离开,越来越不自在。 靠,为什么他们不飞着去?要用脚走? “嘻,我喜欢你,小果。” 冷静,姚果儿,颜楚只是想让你从悲哀的情绪中走出来。 “那你会□□么?” “与你无关。”走出来之后再气死你。 “你声音很好听。” “谢谢。”假笑,“但与你无关。” “你的快乐只会与我有关。”他说得很得意,“而快乐的时候,要叫出来。”笑嘻嘻。 “你闭嘴我就会很快乐。”微笑,姚果儿,他只是个无知孩子。 “我会让你快乐。”笑眯眯。 “……”捏死他。 “哎唷,疼。”笑盈盈,“你一直期待我这么反应?” “你反应太假。”姚果儿踢了他一脚。 颜楚笑意加深,“生孩子很疼。”他想了想,“还是不生了,只养我一个。” 姚果儿停下脚步望着他三秒,笑得千娇百媚,“行,我养你。”等他活到三百三。 “你笑得真好看。”完了加一句,“嘻嘻,咱还是生个小小果吧。” “哎唷,疼。” “要加速咯,小果!” ** 那一声不寻常的尖叫倒是引起了二人的注意,但望望身后的一群人,南宫逸和北堂景昊都继续前行。 当中西门听风想和西门问晴说些什么,但所有的暗示她只当是看不见,一言不发,娇柔的样子教人心疼,这样的女子,让身后的人禁不住暗想,她如何会是凶手? 待到会场的时候,除了子翔山庄几位当家,众人已是明显表现得不耐烦。 南宫子靖抿了抿唇,沉声道,“你们去哪了?” 而后会场呈现一片真空,无人声响。 但很快,众人的眼光都落到了随行而来的,娇若无骨的柔情女子身上——却是一袭红衣。 也是引起流云山庄若干人的注意,几个领头侍卫,也是接触到了少爷暗示的目光,有所戒备。 但此次所有事项皆是有备而来,一干精英弟子早不动声色的围住了流云山庄的二十来人。 谁料西门问晴只是缓缓向前迈了几步,而后柔柔的欠了个身子,身态较久病缠身的萧若蝶更为弱柳扶姿。 “流云山庄西门问晴,见过南宫门主。”但眼神一直放空,整个人似乎处于游离状态。 “西门大小姐为何会在此地?”尤其那身红衣。 也不知是不是默契,这有些名气声望的山庄门派,其子女,早在之前就避忌穿上红衣。尤其是最近发生这样的事,布庄,连红布都得事先预定,才会提供货源。 但西门问晴一言不发的静立,目光游离。眉宇尽显娇柔,孤立在众人之中,对周遭的事不闻不问不理,甚至连眼睛都是许久才眨一下。 “西门小姐为何不语?” 回答的只是寂静。 “大姐?” 也无人回应。 而后秦释突然从童如玉怀中挣脱,抽了旁边一侍卫的佩剑,往她那刺去,嘴里吼着,“我要杀了你,为我秦家无辜逝者报仇!” 眼见剑就快刺到她,西门问晴仍是一动不动,眼眉都没有挑一下。 还是西门听风反应过来,短刀击开佩剑,不解的吼了一句,“大姐!?” 西门问晴的表情仍是没有丝毫变化。 “爹,西门问晴就是近日江湖上所有血案的凶手。”南宫逸突然开口,不动声色的观察了她的神态。 隐隐蹙眉。果然是个连杀几十余人只不过安然静坐的狠角色。 便是预防了她这一手,才准备了刚才那出戏,而且他事先下了点迷药,让西门问晴微微处于神智不清的状态,才能让她一时迷惑自己所在,做出了本能反应。 但她仅仅是听到一声尖叫,就明白了所以,开始防备。刚才一路走来,这个女人已经完全清醒,却完全不表露于面,让人益发怀疑,她杀人的目的。 若不是有人暗中相助,让他们最终将目标锁住了西门问晴,这些凶案,可能会永远成迷。 “你放屁,你没有证据!”西门行雷大吼。 “先前你们也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声讨莫依落。”童如玉哼笑一声。 “那是她声名不好!而且莫依落现今没有露面,尚未洗脱嫌疑,谁知道子翔山庄是不是拖延时间助她逃走!” 也对,这最重要的人,到现在还没有露面。 “哼,早料到你会如此狡辩,你怎么不问问刚才众位受害者以及武林前辈看到了什么?” “仅仅会耍鞭子并不能证明我大姐有罪!”西门听风也是搭话。 “那秦家小少爷的反应你如何看待?” “他只是吓到了。而且他在子翔山庄住了这么久,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放你妈的狗屁!我要是杀了你全家,再养你几天,你会为我辩解?” “不、”先是一声低喃,而后人群中一个妇女突然出声,“不!” 引起众人注意。 她双手扣着身旁一位前辈的双臂,拼命的摇,“是西门问晴,是西门问晴!!我记得她的眼神,我记得她的眼神!……” “是她,是她……”似乎是压抑了太久,这么一来,另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也是双手抱住自己的后脑勺,蹲了下来,一直重复,“是她、是她——” 人群开始骚动了,乃至沸腾。 那些个目睹刚才一切的武林前辈,只是不知所措。 他们一直坚信只这莫依落就是凶手,如今坚信的东西出现裂痕,先前的坚持似乎变得可笑,又望望前面那个一点也不像凶手的女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人证,似乎有了。”南宫逸笑。 而后眼神下了指示,刚才袭击西门问晴的其中一人走了过来,便是故意挨了她一鞭子。 展露手臂上的鞭伤,南宫逸又是一笑,“众位前辈见多识广,便是过来辨别下即可。” 虽是无人上前,但对西门问晴是凶手这事,似乎已信了七成。 西门行雷看看不明所以的人开始不停的打量着西门问晴,而后议论纷纷,怒了,而后双刀握至手中,“你们胡说什么?谁废话我废了谁!” 事到如今,还是得护着大姐! 哼,现在虽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但底气不可输!再说了,爹不在此地,他们二人怎能任着他人将大姐定罪? 先救了人再说。 谁料北堂景昊一剑两挑,刷刷两声,行雷手中双刀皆被挑了去。 西门行雷心中大惊,一别鸾凤楼不过几个月光景,北堂景昊的武功竟是强了不少! 但也受不得这耻辱,就是空手迎了上去。 既然开打,西门听风也随即出了手。 流云山庄的若干弟子纷纷护主。 但顷刻之间,纷纷被降。 倒是若干英雄好汉隔岸观火,一动不动。 不动的,还有西门问晴。 便也无人动她。 “你们只是胜在人多。”西门行雷又是吼。 “哼——”南宫逸笑,“便是流云山庄全部人马,又有何惧?”而后转身,“你,为何杀人?” 由始至终,却是局外人般,一动不动。 随即一声朗笑,由会场身后大楼的青瓦上传来,随声音望去,颜楚笑嘻嘻的望着姚果儿,“我说了好玩吧。” 姚果儿缓缓的由坐姿转为站姿,头发并未梳理,却是柔顺的随风摆动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衫,干涸的斑斑血迹——三日前柳非便是在她怀中死去。 而那双不沾脂粉的素颜淡淡的看着西门问晴,那女人甚至没有望她一眼。 扬起个笑容,“你可以带我下去了,颜楚。” 60 59.惩 人稳稳落地,姚果儿便是直接走向堂上的南宫子靖夫妇。 众人不自觉的给她二人让了条道。 “师父师母,”姚果儿侧身行了个礼,“让你们担心了。”而后淡淡一笑,以示她安然无恙。才平静的开口,眼里闪过些黯然,“柳非葬了?” 南宫子靖先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目光锁着颜楚,这个男人,居然和落儿一直坐在屋檐之上,而在座众人,居然无人发觉?才慢慢的回答,“你放心,逸儿都安顿好了。厚葬,没有亏待了他。” “嗯。”姚果儿顿了顿,却只是背着开口,“落儿谢过师兄。”尽是疏离,才又接着道,“我那小丫头可好?” “哭得凶。吃了点药,床上歇息着。”苏淑华接话。 “谢师母挂心。” “嗯。” 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姚果儿的出现,自然成功转移了众人的焦点。 莫、莫依落?不可能吧! 可她明明唤南宫门主师父。 在场的人便是大大的吃了一惊,但莫依落怎么会这番神态这般打扮?再加上如此登场——让众人越来越迷糊。 而后就是不受控制的被她旁边那个笑脸盈盈的男人所吸引,他笑得……呃……好无邪啊!一尘不染,干干净净一如孩童。 他,又是谁? 姚果儿表情有些凝重的沉默了好一会,缓缓的吸了一口气,才衔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淡淡的环视会场一圈,对众人吃惊的笑容视若无睹。 接着目光直接略过西门问晴,略带讥讽的对上西门兄弟的视线,便是不屑的撇开。再和童如玉杜君楼颔首致意,才匆匆扫过南宫逸,最终落在北堂景昊那坚毅的俊脸上,点头表示了感谢。 然后就拍了拍笑得“模式化”此时东张西望的颜楚,突然开口,“你说就是这个女人?” “嗯。” “模样不错。” 颜楚不以为然的一瞥,双手一摊,“没感觉。”再看看,笑,“比你差远了。” “谢谢。”姚果儿终于扬起了笑,星眸流转,慢慢的接话,“是不如我。” 不理会造成的效果,她耸耸肩,又问,“比起你娘?” “你比她差远了。”颜楚想都没想。 “……”姚果儿承认—— 模样虽不是自己的,但用习惯了。 颜楚说话虽无建设性,但受打击了。 颜楚微弓下身子侧头望望她,突然伸手摸摸她的脸,笑笑,“可我就喜欢你。”而后倏地带着她一个转身。 笑嘻嘻的从袖口处拂落几根细针,神不知鬼不觉。 姚果儿以为他兴奋了带着她跳华尔兹,也不废话直接甩他一巴掌瞪了他一眼,倒也觉得呼吸没那么沉重。 呃……众目睽睽啊。 倒是忽略了南宫逸眼色一黯。 还有在场之人各不相同的反应,吃惊讶异,荒唐,恼怒,鄙视,拭目以待…… 神伤。 接着姚果儿推开了颜楚,慢悠悠的贴近西门问晴,又是打量了一番,思了片刻。 好,决定了。 便是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了下巴,轻轻摩挲啊摩挲,终究发出一声“唔……”,开始围着西门问晴绕圈圈。 突然娇娇俏俏慢慢悠悠的一笑,晃了晃脑袋,轻哼一声,“你还真不如我。” 紧接着眯眼不以为然的睨着她,神情让人琢磨不透,吐词字字清晰,“难怪他在等我……” 而后嗤了一声,“就你这货色……” 不留痕迹打量着西门问晴的神色变化,哟,有裂痕了。 姚果儿敛眸顿了顿,果然“他”就是西门问晴的死穴。 女人啊,面对爱情还是更容易犯傻。这个女人分明是个聪慧之人,明显是高招的镇定,还有天生占有优势的模样。 而后心里咬牙切齿了一番,妈的,她杀了那么多人不内疚不噩梦不抓狂么!? 爱情。 哼,果然。 她早说了爱情不能沾惹。 所以颜楚用那样无所谓的态度说着小果我喜欢你,她反而能够接受,那么,等到某个时候颜楚笑着说我要离开你,她也无甚畏忌。 一个女人活到二十四不嫁人,现在突然跑出来杀人,并且处心积虑的要逼“莫依落”,干下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西门问晴爱封毓辛吧。深爱。 为爱情疯为爱情癫,为爱情不顾一切的当了杀人狂。 而西门问晴刚才那点表情变化,证明这女人知道她在说什么—— 封毓辛果然在等她。 所以,那群黑色的鸟,就是封毓辛那白头翁养的! 想来封毓辛杀了柳非早就等于揭开一切,封毓辛根本懒得解释,却是用其他的方法一直在逼她,果然变态。 哼,即便让她见了封毓辛又如何?一个变态的变态回答,她能理解,能当真么?怕只怕真实的答案可笑得可怕。 但她还是很想问,等她干嘛呢?等她一起吃螃蟹么? 越想越是火大,瞧了瞧身旁那些面带凄楚愤恨、忍耐着没有崩溃的受害者,再瞧瞧那张柔弱的脸,动了半天还只是握了握拳——突然扑过去喊打太泼妇,人家形象佳。 那么,她逼这女人先动手便是了。 于是姚果儿先退了两步,很简单——万一逼急了对方动起手来,她打不过这女人。 刚才南宫逸说了,你大姐的鞭法,恐怕还在我师妹之上。 说穿了她还不如莫依落。 所以站太近容易给捉去了当人质。 姚果儿选择走回颜楚的身边,比较安全,而后想了想,才继续开口。“他喜欢我?等我向他示爱?” “落儿!?”南宫子靖终于忍不住,有些恼怒,“他是谁?” 姚果儿望了他一眼,正经八百的答了一句:“封毓辛。”事到如今,她有何必要隐瞒?只是……讽刺的笑笑——誉满天下的大善人啊! 顾不得众人的反应,也没时间理会众人倒抽一口气,又望向西门问晴——好耐性嘛,吸取了教训没表情。 很好,这表示问句不够震撼,索性豁出去一脸嫌恶的开口,“我对他说了多少次!我不会喜欢他,他以为把我逼上绝路,就可以让我抛开莫依落的身份和他远走高飞吗?做梦!论长相他还不如颜楚。” 恶寒…… 倒是颜楚一脸甜蜜蜜的笑,嘴角扬到外婆桥。 咬牙,继续! “穿着红衣服你就以为能取替我?哼哼,我真为你感到悲哀,想当初,他为我一夜白头,当中的痴情又岂是你所能比拟!” …… 有点被口水卡住,不过很好,西门问晴总算有动作了,气焰凝聚了些,侧了点身,还用冰凉冰凉的视线盯着她。 全场只有颜楚在笑,灿烂辉煌,“封毓辛白头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说白了他年龄比莫依落大。 莫依落不知什么时候惹上封毓辛。 “落儿!你到底在说什么?!” 南宫子靖因为她的荒谬又拍了桌子,呃……估计他老人家还没被莫依落气得这么凶过。 姚果儿没理会,怕破坏了气氛。 既然颜楚在身边,便是无所避忌的挑衅的直勾勾的对上西门问晴带着威胁的目光。若是有特效,还能听到滋滋的碰撞声。 “看什么看?看了你也学不了我千分一的气质!”抛个媚眼,还拨了拨头发。 众人恶寒。 “哼,那变态不等着我么?等我?就他那鸟样你让他白日做梦去!好端端的学白发魔女,自以为走在时代尖端,其实瞅着就恶心!你看准了,是老娘坐在着等他!”嗯,怒发冲冠了。便是一不做二不休补了一句,“等他呼吸老娘放的屁!” “莫依落——”西门问晴一字一顿,眼里竟是杀意,“你、找、死——”而后倏地一飞冲天,一掌劈来。 颜楚还有时间瞥瞥南宫逸又望望北堂景昊,眨眨眼才将姚果儿拉往身后,脚底轻轻往地上一擦,身子连同她往后面退了余米,才将她推进苏淑华的怀里,脚下一蹬,反客为主的迎了上去。 一掌对上。 西门问晴蹙眉咬牙往后一退,落地时脚步有些踉跄。而后难以置信望向微微发抖的手掌,一道深见白骨的口子。 鲜血淋漓。她竟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的刀。 颜楚笑嘻嘻的落定,凌乱的头发张扬的飘舞着。袖口处,滴答着血滴。 南宫逸知道,那是袖刀。 而后颜楚又是一笑,眯眼,“来了哦!”接着身子一闪,人已不见。 西门问晴心里大惊,未料到世上竟然有身手能与他相提并论的人,而且年纪轻轻。当下只能凝着张脸,警惕的关注着四周。 谁知肩膀突然被人一拍,西门问晴尚未来得及回头,右臂处又是被深深的割了道口子。 颜楚鬼魅般的声音带着惋惜,“太慢了。” 西门问晴就像一个被人把玩的玩具,脚步凌乱,在原地扑了几次空,逃也逃不掉。 “不好玩。” 仅能扫见颜楚的身影听见他带笑的声音,而后身子感受到刺骨的疼钻心的痛,一道一道的口子,让她从愤怒渐渐的转变为深深恐惧。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一个模样楚楚可怜的娇弱女子,在众英雄好汉前,被伤得遍体鳞伤。 哪怕她是凶手,心里却没有一丝快意。 不少人别开了视线。 就连原本打算手刃仇人的秦释,终究是个孩子,紧紧闭上眼埋到童如玉的身后。 莫依落身边的男人,身手诡异得可怕! “住手!” “住手!” 西门二人恐惧的大喊,亲眼看着大姐被伤,却无能为力。 “颜楚。” 姚果儿一直紧握着拳,终究不忍,轻轻唤了声。 颜楚便是迅速立定,冲她咧齿一笑,而后慢慢的朝她走来。 姚果儿感到苏淑华呼吸一紧,身后的众人都曾戒备状态。 而西门问晴虚软的瘫坐在地,重复了一句,“颜楚。”他是谁? 谁即一道长鞭从空中一降,将西门问晴卷起往后一带。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又吸引了注意。 好个精彩的武林大会,应接不暇! 而后那道白色身影迅速袭向守在流云山庄一干人身后的南宫逸,拆上三招,南宫逸凤眼一眯,人退了开去。 之后那白色身影将手边的西门问晴扔了过去。 西门二人接住,急急喊了声:“大姐!” 而后长鞭拖地,封毓辛慢慢的对上颜楚,“东方颜是——” 颜楚笑,“我娘。” 61 60.东方 东方颜——南宫子靖心重重一沉,这三个字压在他心里,涌起股种不详的预感。 没错,东方—— 蓦然觉悟,觉悟后便如同平地一声惊雷,惊得他心都凉了。 他以为,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再听到这个传说中的姓氏,而事实上江湖里,知道东方这个姓氏存在的人,寥寥无几。 二十年前令封毓辛出名的那一战,他也不过二十出头,因为发生在流云山庄,他并没有参与。 那些恶徒曾声称自己是东方一族的人。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东方这个姓氏,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后爷爷问起并告知后,老人家嗤之以鼻严厉以待,记忆中他一向是个沉默寡言的人,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爷爷激动—— “历经过那场血雨腥风战役的人都知道,东方,是个禁忌!不过是一群异起的野心份子,不足为患。东方魅连同东方一族,定已灭族!” 他的爷爷,是江湖上无人不知赫赫有名的南宫门门主南宫权,但他没有朋友,也不和人往来,只是每三年会提醒着爹去参加三庄聚首,而后问问江湖里发生的事,而后陷入沉思。 那天他在爷爷的眼里看到了恐惧还有许多复杂的神色,爷爷一直喃喃自语的说着以为盟友一个一个的逝去,东方这个称谓,会随着这些逝去的参与那场屠魔战役的人,一同长眠。 而后爷爷看着他说,子靖,我用了三十年去遗忘,然而被提及的这一刻,我发现,原来心里的恐慌,从来就没有遗忘过…… 想到这南宫子靖眯眼看了看颜楚,爷爷一向顶天立地,能让他恐慌的事情…… 他娘是东方颜,可是指东方一族?难怪颜楚如此神秘,而且武功奇异,那么他极可能是东方一族的后人! 不,南宫子靖令自己冷静下来,不能一听到东方这个名字就慌了手脚。 颜楚和爷爷描述的东方一族的人虽有相似也大不相同,据闻族里的每个人,都拥有一副魅惑众生的容颜。他们不屑与异族人肌肤相触,视族外一切为无物,集群而居,独来独往,与世隔绝。 而颜楚既没有惊世的容颜,也常常与落儿亲密相拥。 更何况,东方一族的人,皆没有姓氏,而族长赋姓东方,以敬其尊。 那么既为东方颜,便是东方一族族长,为何五十多年无声无息?不来找他们报灭族之仇? 这东方一族住在神秘的幻谷,生来就是妖孽,他们沉默寡言,近亲□□,生的都是孽种,不是痴傻儿,就是拥有绝顶智慧。 而族长三十年一交接,从后辈中选择最优异的人,以族内痴傻童男童女的鲜血浴之,而后授之东方一族最绝密的武功——只有族长才配拥的绝世武学。 听说族里,也只有族长一人习武,保全族安全——一人足矣。 然后前族长以鲜血祭天,身子由幻谷的特有的黑鹜食之。 又听闻每任族长皆以人鲜血养颜,常驻青春,可择族内任一女子陪床。 既然如此,东方颜又为何是颜楚的娘? 更何况他老人家一再强调,那一夜,他和其他二人,亲手将剑刺进了东方魅的身体里,将其置之死地,接着又和其他的盟友一起,为了斩草除根,被杀者包括襁褓中的幼婴—— “东方一族不可能还有后人!不然江湖断不会平静五十年!” 听闻,那一夜血流成河,长夜如泣。 啊,东方魅。 五十年前,一个男人横空出现,一张绝艳容颜,魅惑众生,一身惊世武功,所向披靡。 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是什么人,只知道他嗜血成性也极好权势,轻易制服当时江湖上最优秀的三个男人,又控制了他们手中的权势——便是这三大山庄的前身,南宫家的南宫门,西门家的黯阁,以及北堂家掌控的路上运输。 接着,这个男人便开始慢慢的吞噬江湖,主宰人的生死。 全凭喜好。 这个男人一切成迷,所有的罪,皆由三家来承担。 出于种种顾虑,即便江湖上越来越多的骚动,即便下面弟子从开始的不解到质疑甚至反抗,三个人都强撑下来,有苦难言。 直至金门跪求门主“改邪归正”的六十人被顷刻间取走头颅,满目的鲜血中那绝艳男子目无表情的舔去唇边血迹,翩然消失在宆宇之中,而众人仍维持着跪拜的姿态那一瞬间—— 爷爷南宫权终于明白,要生,只得置之死地而后生! 之后他压下内心的恐惧与顾虑,找上其他二人,想法刚好不谋而合。三人用了两年的时间筹划,寻找盟友,壮大队伍,秘密练兵,试图一举歼之。 爷爷说,当时所有人心里都有种强烈的感觉,那个男人其实早将一切看在眼底,看在眼底——这种意识让他们深深的恐慌。 直到一蒙面的神秘小女孩出现,解释了这一切,他们才终于知道,这个横空而至的男子,就是传说中的东方一族,名叫东方魅。 对于神秘的东方一族,一直是传说中的故事,但在东方魅出现,让这个传说成为了现实。 但东方魅为何会离开幻谷,为祸江湖? 然而神秘小女孩并未作答,她告诉他们只要十天后随她进去幻谷,放手一搏。便能杀死东方魅。 那个女孩又交给他们每人一颗保命金丹,声名能护人心脉,暂保不死。 一行五十人,皆为武功好手。但在东方魅面前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不过顷刻,伤亡过半。 但就在此时,一群黑鹜群扑而至,四周响起了悠扬的歌声,东方魅在歌声中变了脸色,突然狂性大发。 为求自保,爷爷说他和其余的人皆避至一旁。 眼见黑鹜几只一群,衔来一张大网,将东方魅暂困其中,不知从何发出几只银针,竟刺在东方魅的眼珠上。 而后他们三人,便趁此时机一拥而上,最终刺死了东方魅。那黑鹜,便是群飞而下,顷刻间将地面上的尸体分而食之,接着纷纷飞走,一只不留。 见此让人心惊的场景,印证了那个传说,突然有人吐了一口口水,吼了一句,“妖孽!”便是冲进了村子里。 杀红了眼。 东方一族的人皆不会武功,到处是血,但那些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表情,被杀既不求饶,也不恐惧,连哼都不哼一声。只是一个个睁着眼睛看着他们,反而让他们从心底感到恐慌。 但爷爷说,那一晚他绝不后悔。 而后三大势力退居江湖之外,成立了三大山庄,但为了确保武林的安全,三年一次举办一次盛会,注意每处的小苗头,以防万一。 东方一族的人鲜少有表情,而颜楚平时笑脸盈盈,他又怎么会是木讷空灵的东方族人? “你娘可好?” 沉默一会之后,封毓辛突然开口,拉回南宫子靖的沉思。 此时封毓辛坦然而笑,却弥生一种张狂的让人不安的怪异感,让众人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不同。 而且与往常不一样,他丝毫不关心身负重伤的西门问晴的死活,眼神也不瞟一下。 至于颜楚维持着诚意不减的笑容,反而眼睛有些发亮的看着西门问晴,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却不再搭理封毓辛,对他视而不见。 明明模样上差得远了,笑容却让人难以忽视。 这便是颜楚。 姚果儿看着二人,颜楚说过不认识封毓辛——听了封毓辛刚才问的那话,就明白颜楚并没有说谎,这让她轻轻松了口气。 但又迅速的提高了警惕,意外此时的封毓辛,竟全然没有收敛气息,他难道不怕长期累积的形象毁于一旦? 而且,她显然也不再是封毓辛关心的重点,他此时只关注颜楚一人。 至于他的期待…… 颜楚此时拉了拉她,用头比了比西门问晴,“看。” 西门问晴突然一声惨叫,刚才西门兄弟为其点穴止血,已是止住了伤口,但那些伤口突然裂开,又是迸出血丝。 而西门问晴原本不过是外衣被袖刀划破,此时连同皮肉一同撕裂开,形似外翻,像极了被鞭打过一般。 而那鲜血,染得红衣异常鬼魅,腥得人一阵反胃。 大惊! 莫非这男人竟是用短短的袖刀,凝成一股剑气,似鞭子抽身,而那剑气击入人体后少时内,并不会显现出来,直到现在—— “你果然是东方颜的儿子。”封毓辛笑,“东方颜居然会生子。”又笑,“有意思。” 颜楚瞥了他一眼,回头看着姚果儿笑嘻嘻的,“你是不是有事想问?” 姚果儿还没有从刚刚那一幕回过神来,西门问晴痛苦的嚎叫着,全然没有刚才的冷静自持,那张原本娇弱的脸庞,因痛苦而显得有些狰狞,西门二人在旁边不知所措…… 微微别开视线,她果然不喜欢见血。 只是她不怪颜楚,这一切都是西门问晴咎由自取。 接着她望着颜楚,这个男人为何能在任何时候都笑得这么……完美无缺? 想到这里又是不安,颜楚的笑容和封毓辛的,某种程度上有些相似。 “东方颜是谁?” 姚果儿慢慢的吸了口气,看着他。 颜楚将她风吹得掩面的头发拨至耳后,一脸坦诚,“我娘。” “他是你爹?”便是指着封毓辛。 “他不能。” “什么意思?” “他不能生娃娃哦。”颜楚又笑。 封毓辛的笑容渐渐的隐去,凝着颜楚。 姚果儿稳住神,觉得颜楚话中有话,“他是男的。”当然不能生娃娃。 “和女的也不能生,他没这本事。”颜楚完全不介意惹怒封毓辛,一个劲的笑。 望了望封毓辛,呃……是指不育还是不举? 管他!“那么,你愿意为了我,和封毓辛开打,哪怕你打不过?” “好。”他笑,低头附耳,“那你要和我生娃娃。” 姚果儿抬眸,“好。” 她考虑。 62 61.混战 “落儿?”声音虽不大,却叫一旁苏淑华听了去,出声制止,“这可以算做承诺,岂能胡乱应允!?” 众人一时不解,但有的人却清楚,这个承诺,绝不是好事情。 姚果儿望向失了冷静的师母,又瞧见身旁颜楚经已活动着筋骨,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轻叹一口气,才又走近她,突然伸出一手挽住她的手臂,轻倚在旁,笑笑,没有说话。 但之后望向封毓辛的目光却是严肃而凝重的。 苏淑华屏住气看了姚果儿一眼,终究没再接话。 姚果儿注意到封毓辛方才明显是有些不悦的,这说明他还有点“人”性,有触碰不得的底线。但他此时又恢复了笑容,仍旧是张扬没有收敛的。 他的表情说明他似乎等到了什么,因而没有再掩饰的必要。 然而对象却从她换成了颜楚。 不对,还有柳非…… 又看看颜楚,想到万一打不过,颜楚有可能受伤,姚果儿觉得自己心突然有点揪紧,但仅仅是抿紧了唇。 是啊,除了担心之外,她的确不能再做些什么。也正是因为她的无能为力,她开始学习依靠,依靠颜楚。 但思及她常常自以为独立自主,此景此形,未免可笑。 然而依靠也好,信赖也好,除去现在倍显无力的担忧,心里更多的是彷徨踌躇,她是说万一…… 万一颜楚胜不了,她还要去求其他的人么? 可恨可悲啊,明明她才是最事不关己的局外人,却一丝一环都压在她的身上,挣脱不得。 看着这一大群的人,姚果儿突然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头脑清醒。而余光瞥见西门问晴在鲜血中痛苦的挣扎,姚果儿挺直了身板,她杀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落到如此田地? 穿越至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包括柳非的事,通通说明着世事无常,姚果儿突然就想明白了。 怎么会不明白呢?这个武林大会为她而开,子翔山庄,落英山庄,还有鸾凤楼,这些信任她的人,都倾尽全力的在帮助她。然而她甚至还没有机会说声谢谢。 欠一句谢谢啊,将西门问晴从流云山庄带出来,而且是在封毓辛的眼皮底下,一定不是个容易的活,包括这次他们瞒着她费尽心思的弄出这么个武林大会,她却在一旁以受害人的身份使性子——是她不该。 想到这里,目光最终和南宫逸对上,这个曾经禁锢过她的人,这次也费尽心思的在帮助她。包括这次受伤醒来,他的改变都看在眼底,他似乎也在对她好,或许不是似乎,是真的在对她好。 极其缓慢的冲他点了点头,冲淡了这些日子弥漫在他俩身旁的冷空气。 既然对她好,她还计较什么呢?柳非有事,她找他帮,他没有犹豫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拒绝,既然如此,便当是扯平了吧。 好好相处又未尝不可?说白了她从来到这个世界起,就一直在逃避,是她自己把自己当成一个外人,她甚至没有好好尝试去和这些人相处,坚持着她的防备,拒绝融入这个世界。是她的不对吧。 罢!既然上天让她魂穿古今,虽然荒谬,却成事实,那么,今日这件事若能摆平,她承诺好好的去认识这个世界。 但是…… 真对上了视线却是想逃,一如面对北堂景昊。唉…… 接着缓缓的将目光移向北堂,这个莫依落执意要嫁的男人,而他一次又一次的想娶她,为了爱么? 然而爱太沉重,她给不起。 她的确欠他。 想来莫依落这张脸倒是让她交了桃花运,或许是历经桃花劫,这便她最后选择依靠颜楚的原因么? 最初是颜楚无所谓的笑容,而后因为他的孑然一身,让她多少有点同命相连的感觉,才放开自己的心去接纳,是吧。 南宫逸要她的顺从,北堂景昊要她的爱,不想背负,于是逃开。 至于颜楚—— “长得本来就不好看,别伤着脸了。” 颜楚咧齿一笑,刚想冲上去。 突然南宫子靖喊了一声慢,先是对上封毓辛的视线,接着就看着颜楚问到,“你娘是东方一族的后人?” “对。” “那么你便也是东方后人。” “应该……”话音未落,南宫子靖已是俯冲上前,一掌劈来,杀意尽现。颜楚脚一蹭地,人往后滑了一步,避开攻击,笑笑,“你这是要我命呢。” 南宫子靖不说话,又是一纵跳逼近,攻势凌厉。 姚果儿大为不解,然而一句师父还卡在喉咙里,身旁除张爷以外,纷纷起身,加入当中,五人围一,场面让人措手不及。 惊得瞪大眼睛,想上前制止,然而却被苏淑华拉住,接着她轻轻点了两下,姚果儿便是不能言语不得动弹,只得用眼神宣泄她的震撼。 “靖哥既是问话后下的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 便是苏淑华给答复。 不——姚果儿在心里大吼。为什么?东方一族又是什么东西?! 然而情势却远非姚果儿想的严重。明明五人围攻,滴水不漏,然而颜楚的轻功却是诡异得可怕,所有招式打不到人,硬是伤不了他。 但封毓辛却是被搅了兴致似的,淡了笑容,鞭子一挥,加入当中。帮的,竟然是颜楚! 颜楚灵活自如的在场内蹿上蹿下,还真未让人碰着了他,接着就玩心大发的以桌面上的茶杯器皿作为武器,开始胡乱扔。 视为挑衅。 木桌旁早在一干人等随南宫逸“看戏”就没了人,之后纷纷聚在西门问晴周遭,多为站立。 此时在场众人连忙避开,而那些形成人墙的弟子们,也能感受到了传来的股股掌风,乱了阵脚。南宫逸当机立断,让他们也退至一旁。 紧接着就附耳和紧皱眉头的童如玉杜君楼交代着什么,而后童如玉点了点飞速闪开,杜君楼才又向北堂景昊传达了意思。 而此刻姚果儿全副心思都放在这场莫名其妙的斗争中,便并没注意到南宫逸的靠近。 他和苏淑华交换了个眼神,接着大概是以免她被波及,竟然抱起了她。 姚果儿感受到压迫侧目望去,身子便是迅速腾空,却是和刚才众人一样,连惊呼都呼不出声。 那一厢,在刚才的打斗中流云山庄的许多人都失去了战斗力,而今趁乱也退往一旁,由西门听风冷汗淋漓的将仍旧血流不止的西门问晴抱往相较安全的地方。西门行雷虽不解辛叔帮颜楚的行径,已是恨意尽出,挥臂舞袖,打算放出暗器,暗算颜楚,即便是伤了子翔山庄一干老头子也好! 然而北堂景昊早已察觉,拂开杜君楼,在银针发出之前,一剑扫来,伴随一声惨叫,竟是削去了西门行雷半截食指。 而北堂景昊面不改色,慢慢将剑抵住他的脖子,沉声道,“到后面去。” 后面?只道紧接西门一众人退至此,那些受害者亲属也瞅准了时机,连同若干武林前辈好汉壮势,将西门听风一众团团围住,而后一人大怒大恨,“就是你伤了我家六口人命,偿命来!”便是持剑扑上去,剑作刀用,往下砍。 那西门听风赶紧将短刀横至胸前,有些吃力的挡下那人拼尽全力的一下,哪知旁边又是一剑刺来,也不管那西门问晴低声□□,摆明了要取她性命! 西门听风一手仍扶着大姐,只得费力的将短刀换了个方向,扫开那剑,却仍被剑锋所伤。 接连就是胞弟那声惨叫,还未来得及回神,肩部又是一下刺痛。 这边又攻了过来—— 这灭门之恨,自然不得这么轻易放过! 且待西门行雷被恣月剑逼得与西门一家会和,西门听风急切的吼了一声辛叔,却不待见,一时悲从心来,湿了眼眶,挤出些眼泪。 旁边有人呸了一声,又是一剑。 却被北堂景昊扫开,不怒而威,“事情尚未最终下定论,还请静待些时候。” 人群里无人回应,却也无人再行动。但恨的视线纷纷投向那满身是血的西门问晴。有些非局中人,眼里多少是同情。 被逼到如此田地,只剩下一身颤抖。 反观这边,南宫子靖与四位爷在武功上多少相辅相成,而张云创精通琴棋书画也习得奇经八卦,外观战局,对作战的众人做出指导,一步步布局,似乎想将颜楚困至当中。 然而封毓辛的加入,搅乱了场面,一袭长鞭肆意舞动,而功力之深让南宫子靖不禁大为感叹,却来不及多想—— 爷爷自那次之后耳提面命,临终前也不忘交代——若遇见东方一族的后人,不论成败,放手一搏,定杀不赦! 定杀不赦! 他曾在老爷子面前立下誓约,姑且不论颜楚这人一直神秘诡异,光看他对付西门问晴的邪门功夫,以及他一成不变的笑容,便是断定颜楚绝对是个危险的人,极可能威胁江湖,不能放过! 然而封毓辛的鞭子,突然让他忆起了当初落儿年幼,紧抿薄唇,执拗的要习鞭的模样。 要知道无论是向源夫妇还是南宫门,都无人习鞭。 恍了片刻神,封毓辛可能会是杀死向源朵儿凶手这个念头再次涌上脑内。 谁知封毓辛一鞭甩来,颜楚竟然挡在了前头,那袖刀与银鞭正面交锋,颜楚呼出一口气,笑笑,“哎,你的对手可是我!” 谁料这时南宫逸抱起了姚果儿。 颜楚摇摇头,险险的避过花志高的一击,脚一蹬地,跃起十余米高,却仍是笑着的,“你小子,把我娃他娘给放下!” 63 62.就擒 南宫逸自然不会听他,却是低头望了眼姚果儿,她支支吾吾了两下觉得自己很傻,这古人还真有本事点一下让人不能说话!只能以眼神示意他解了她的穴道。 南宫逸又自然是装作看不懂,人抱着她往场外飞去。 颜楚想追。 见几人又来扰,左右闪避了两下,随之见萧善德一剑刺来,用袖刀一挡,随即翻身立于剑上数秒,而后人随风往后移,闪开其他的人的掌风剑气。 那花志高也不含糊,却显然失去了耐性,一刀失了准头,颜楚恰恰得以借力一蹬,人一个鱼跃上了屋顶,离南宫逸却是有些远了。 咧齿一笑,冲着南宫子靖开了口,“你儿子真不听话。” 便是使出一招声波功,以确保人能听得见,“南宫逸你快些走——”灿烂的笑笑望望众人着实有些无语又有些恼怒的样子,剩下的话轻声笑着仅挂在嘴边,“可得在我追上前跑远点。” 而后看似有些急急忙忙的躲过一刀,回头乐呵呵的还和南宫子靖对上话,“对哦?不然就不好玩了么!”随即不经意的望望并未使出全力却意外帮他“解围”的封毓辛,亮眸微微闪烁,估算着白头封的实力。 接着又望望南宫逸离去的方向。 倒也不着急——哟! 紧接着露出白牙嚷嚷,“小果她师父,你这是不对的,偷袭……嘿嘿!”又是闪过背后一剑。 一边摇头一边闪,“你们就不能认真点么?” 南宫子靖眯起眼睛,这正是他想说的! 突见萧爷蹿上半空中,由上往下俯冲式进攻,而另有两人一左一右两面夹攻,直朝颜楚袭来。 颜楚立了片刻,突然眼神褪去所有光彩,却不若面对姚果儿时的痴傻,是一种凝神静视。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接着颜楚瞅准时机直接往上一跃,与萧善德正面对决,眼见即将刺到他之际,颜楚微微侧身,险险的让剑从身边滑过,而后明明见他身子临空,却似踏飞燕,找到了着力点,竟是换了个方向脚底往萧善德左脸颊一蹬,人就冲出了三人的包击,嘿嘿一笑,一句话不留,人就往南宫逸离去的方向追去。 去追了去追了,这边搁一旁,远了,远了。 封毓辛也是笑,随即长鞭一甩,离了另二位爷七尺有余,尾随而去。 萧善德性子沉稳,倒也不急躁,却也隐隐有些怒气,冷静抹去脸上的鞋印连同其余四人未敢迟疑,皆奋力追上。 而这时北堂景昊人等早他们打斗之际也不见了人影,这之前杜君楼经已唤了鸾凤楼的弟子绳缚西门一行人。 剩下人还未能从这场混战中反应过来,眼见苏淑华往前一步,平静稳重压住了场子,缓缓开口,“伤者可上前,为保平安,众位仍请呆在这里,等候便是了。” ** 颜楚追到中途稍顿,唯有封毓辛跟了上来。 拉下其余数人一截,这便是东方家族独步天下的轻功,无人能及。 却是一鞭子甩来,为封毓辛自创的一招鞭法。 颜楚随性笑笑,啧啧两声,“鞭子我老早就不玩了,没劲。” 远远听见一句分头追,显然是跟丢了人。 “不陪你了,跟上来哦。” 这一招来得险,颜楚费了点神,然而鞭子顺势收回时,封毓辛竟是可以临时加招,悠悠的缠上了颜楚的手腕处,接着就是一扯,朝自己身边拉去。 颜楚哟了一声,臂膀一使劲,将绳子震得松了些,便轻易将手腕收回,笑,“我娘倒也教了你些招式——” 才说着,已是听得声响,有人逼近,颜楚便再次前行。 竟是回到原先那块空地。 南宫逸已是在那候着了。 姚果儿愣是没发挥她女性魅力,仍没能说上话,心里只窝火,为什么呀,她明明是女主角! 就瞅着刚刚北堂景昊居然完全无视他,如玉也忽视她,杜君楼……这人不熟,不提也罢。 三人手里提拎着什么东西就不知闪到哪去了,估计是在哪埋伏着。 只是不知道埋伏的是颜楚还是封毓辛。 她就不明白了,好端端的师父干嘛也去凑热闹,针对的显然是东方一族后人的这么一个说法。 东方颜,这里边肯定又有学问。 颜楚对这位神秘的大人物一向很少提及,他那性格是气死人不偿命,连他也需要掩饰隐藏的东西,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 回想着封毓辛刚刚使得顺溜的鞭法,又想想莫依落身上那些陈旧的鞭伤,答案似乎是呼之欲出了。 既然苏淑华那么精明的女子也是认定莫依落并非个无理取闹的家伙,那么三番两次的要去杀封毓辛,肯定有个理由。旁敲侧击之下,倒也觉得莫依落爱恨分明,不爱就不向北堂求婚了,所以杀封毓辛不是为了爱情,不为爱情就是为了报仇—— 莫依落能有什么仇,无非是七岁那年父母双双被杀的血海深仇。她老想着问封毓辛问封毓辛,其实事情就摆在眼前了不是? 那莫依落为什么不说呢? 因为封毓辛武功太高强?自视过高?不想拖累子翔山庄?还是坚持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就是不明白她为何一边解决还得一边了却自己的终身大事—— 感觉就是死皮赖脸无理取闹,毕竟婚约的事尚未公诸于世。所以去杀封毓辛人家能往正事上想么?汗一个,她不会是想勾搭北堂景昊给莫家留点种吧…… 呃……说实在的她之前还真没去考虑过莫依落的心情,老觉得没这个必要,人都已经被她取而代之。但现在她突然就同情起莫依落来,背负着这些伤疤,莫依落这辈子恐怕很难得到解脱,更何况想杀的人也杀不了,她即使穿越了估计也躲在哪哭。 她才想哭啊,大老远的被拉过来尽遭折腾。这年头穿越也不让人好好过!连话也不让人说! 姚果儿就死瞪着南宫逸,内疚死你! 然而南宫逸这回矜持了,扫都不扫她一眼,就直勾勾的看着终于赶来的颜楚——其实她面对面的被南宫逸搂着站着,还真不知道南宫逸看的是谁,但听声辨人估计错不了,那家伙隔老远就在那边喊小果,声音由远及近。而刚刚那句我娃他娘,怎么听怎么别扭,感觉得到南宫逸身上冷飕飕的。 也管不了那么多,已是听得另一声响,应该是封毓辛。 颜楚望望封毓辛,“你挺快的么。”而后往南宫逸逼近。 南宫逸警惕的看了看他,却并未挪动身子。 封毓辛在旁观了数秒,人也是迅速的追了上来。 颜楚突而一个急刹,右脚跟使力一个急转,人已经向封毓辛奔去,便在此时,隐匿在暗处的三人出现,手中拿的便是鸾凤楼特有的缚鹰索,几人将绳索一端在空中抛递交换。 而此时南宫逸似乎确保她安全,一掌推送将她送置一边,也加入了战局。 颜楚便在此时突然拉开外袍,从腰间一抽,竟是一条长长的缚鹰索,而后冲封毓辛一笑,“这招挺好用的。”而后将绳索一甩,竟是直直的甩了出去。 要知道这绳索不若鞭子,那封毓辛手中的长鞭已是奇物,鞭法更是莫测,而今颜楚竟使出一招不亚于他,且因为绳索质地更软,而缚鹰索又异常坚韧,短时缠住了封毓辛手里的长鞭。 就在此时,身后四人将手里长绳结成简单的网,朝二人罩过来。 姚果儿惊了惊,一箭双雕么? 然而颜楚并不急,眼看封毓辛眯了眼运了气输送到长鞭之上,想挣开绳索的纠缠。 颜楚自是不会让他如愿,刚被震开一些又使招缠上,眼见封毓辛严肃了表情,似乎想来个强行突破,他又奔身向前,和封老伯直直的对了一掌。 刚好网迎面而来,封毓辛一时少了机会逃脱,颜楚身子一抖,竟瞄准了时机从简陋网中某洞穿身而过,却没给机会让封毓辛效仿——人随即往后,手中长绳稍褪了劲道,软软的脱离鞭子,接着被颜楚拽出了一大段,却仍有一端缠住长鞭,又勾住了网面,有了着力点,颜楚就哗啦啦的上前,围着封毓辛绕圈圈,将他是扎扎实实的绑了起来。 早听北堂说过这缚鹰索非同寻常,眼看封毓辛是动了怒,偏偏似乎使不出力来。俨然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啊,抓住了…… 这个消息来得太快,姚果儿尚未全然接收,那颜楚并未和几人分享胜利的喜悦,人已是往她方向奔来。 南宫逸和北堂景昊皆发现得晚了,然而北堂却没有举动,南宫想阻止时,姚果儿已经被搂在了颜楚的怀中。 这颜楚第一件事么并非解她穴道,而是大大方方的在她唇上啵了一下,接着连同她一起避开了南宫逸的袭击。 “颜……” 惊觉自个突然能开口说话。 再动动手脚也是解开了穴道。 瞅了眼脸色不大好看的南宫逸和沉默不语的北堂景昊,突然发现北堂今日一天都极为冷静,表情丝毫不外显,让她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却见着颜楚朗然一笑,将脸埋了埋她颈窝,“你说我们去哪生娃娃?” 恰巧萧善德先是赶到,突然就放出了信号弹,唤其他人过来。却因为南宫子靖不在,没有对颜楚发起攻击。 姚果儿心里嘟嚷,对付封毓辛咋不见这些人这么用心,而后推了推颜楚,避开他的问题,而是指了指封毓辛,“这家伙得由我来处置!” 64 63.对峙 “这家伙得由我来处置!” 说完一把推开颜楚,三步并作两步直朝封毓辛走去,接着就是一巴掌甩了下去,手掌那是火辣辣的疼。 但牺牲小我又何妨?她解恨! 想想又小退了一步有些迟疑,问的却是童如玉,“你确定这绳子绑得紧?” 还是那句话,万不能被抓住当人质。 便在此时颜楚直接跟上来立于她和南宫逸之间,接着毫无避忌的搂着她,嘻嘻抢了童如玉的话端,“自然让你打得放心。” 哼,这就好。姚果儿鼻子里呼出一声,又是拉开了些距离。慢慢的看向封毓辛,敢情这会没风,不然她要是衣袂飘飘长发也飘飘,再弄个邪魅的眼神,那就完美了。 然而瞅着封毓辛的表情又是来火,他那不叫故作镇定,而是真的优雅……你说一个被捆住的人了,还能用上这形容词,仿佛被抓的不是他,笑得和初次见面时那般温润有礼。 靠! 这样子的封毓辛又成了众人所熟知的封大善人。虚伪!无耻! 她可以很负责任的说,她现在很生气! 想起莫依落受的伤,想起柳非,想着自己即使丢了淑女形象也得上前再踹他一脚——却是见到南宫子靖等人赶来,觉得这师父似乎没有放过颜楚的打算,姚果儿思索了下轻重,突然握住了颜楚的大手,身子贴近了他几分,挡在了他面前。 虽然不晓得有没有用。 “落儿,让开!” 多少有点审美疲劳,估计师父也就这么句开场白了。 这时颜楚又来添乱,脸颊被他偷袭,湿湿的,是他的口水。 …… 真把她当梨子啃。 瞧见师父大人一脸怒火似乎要亲自用剑挑开他二人,且已经付诸行动,姚果儿颇为无奈有些无力的开了口,声音倒也不大,“够了,师父。”您年纪也不小了。 大概是听出了她的潜台词,南宫子靖高抬贵手给机会让她发表感言。 啊,终于有机会长篇大论了,却是史无前例的疲惫,标准开场白,讲得有些无力—— “师父,颜楚因何得罪了您,要取他性命?” “这你无须过问!落儿,你过来。” “颜楚罪不可赦,他会放过我这么好的人质么?要不师父您一声令下,我定与他同归于尽。” “……” 颜楚这回不搭话,专心拨弄理顺她颈边的乱发。 “落儿!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了这个男人顶撞为师,你被蒙蔽了心智么?这个男人绝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怎么会去喜欢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你有这般喜欢我么,小果?”颜楚终于按捺不住寂寞,插话。 “你闭嘴。”姚果儿摁住他伸到前边笑眯眯等她答案的头,往后推了推,“师父,落儿不敢,只是,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这事实如血的确伤人……” 姚果儿停顿了片刻,“刚才那会你们确实没能擒得了他。”而若无他相助,定也擒不了封毓辛。 “聪明。”颜楚笑,“再奖励一个。”又在同一处啵了一下,摆明了挑衅。 姚果儿想都不想一巴掌拍了下去,她越来越暴力,不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身经穿越,也被迫走上了以武力解决问题的道路。而后怕他不安分又补踹了一脚,假仙的堆起笑,“安静,ok?” “ok?” “嗯,听话。”自动忽略标点符号,又回过头一脸语重心长,“师父,仅仅因为颜楚是东方一族的后人,就动了手,恕落儿不解。毕竟他是我朋友,还望师父给个解释。” 众人的脸色一时有些扭曲,他们一干人等也算是竭尽全力,却未能伤及颜楚分毫,眼看着姚果儿那巴掌下去自然顺畅,而颜楚还一脸笑嘻嘻毫不在意的样子,太、太离谱! 接着又被她那句给个解释的拉回心思,事实上也在等待南宫子靖的回答。 而南宫逸握紧了拳,在这时选择了沉默。 见南宫子靖端起师父的架子,肃了一张脸,“我说过来!” 姚果儿咬咬唇,刚才封毓辛提起东方颜,在场的那些所谓江湖骨干都一脸茫然的样子,看来颜楚的娘大概是不屑于江湖琐事,没太过搅风搅雨。但师父却咬住东方一族后人不放—— “师父,东方一族曾经作恶多端?” “没有。”颜楚笑,又插话。 “哼!五十年前为祸武林……” “那是东方魅。”颜楚笑笑指正。“而且为祸武林的事,不是你爷爷他们干的么?” “那是被逼迫的!”南宫子靖不能容忍,怒驳。 “技不如人。” “是东方魅仗势凌人!” “苟且偷生。”似乎找到好玩的事情,颜楚一路笑。 “那是忍辱负重!” “残害无辜。” 南宫子靖呼出一口气,表情凝重,“以除后患。” “要除了我么?”颜楚嘿嘿一笑,“你办不到。”视为挑衅,too。 “唔……”笑笑再挑衅,“是你们办不到。” 呃…… 局势有点紧张,姚果儿在颜楚腰间掐出小块肉,使劲捏了捏又转了转,而后轻咳一声夺回发言权,对东方魅是谁没太大兴趣,仅为了除后患倒也好办。 “师父,既然是五十年前的事,又何必苦苦纠缠在过去?我们要学会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呃……颜楚这人除了比较自恋,长得不好看,脑子不大好使,平时懒得很之外,倒也不会花费心思去干伤天害理的事——他成不了后患。” 南宫逸一双桃花眼半眯,突然道,“对付西门问晴的招式——”他缓缓说完,“倒是十分熟练。” 童如玉也突然冒出一句,“钱老爷的银票,也是他偷的。” 呃…… “唔,是该一把火烧掉么?” “颜楚!”姚果儿一手一直与他相握,而另一手做着一切暴力动作,再扯下去,估计子翔山庄最初那把火也是他放的! “问题是我已和他私定终身,我担保他不再犯事还不行么?当然只要人不犯我。”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花志高突然吼了一声。 姚果儿骤然一笑,“花叔叔,你少说两句就会看起来不像熊么?那你也太乐观了。” “你——” “况且你怎能形容我不是好东西呢?”从一开始花大熊就看她不顺眼,现在好端端的尽搅局,还嫌她不够烦么?“花爷您形容下自己是什么好东西,落儿受教了。” “落儿不得无理!还有,刚刚那话……” “是落儿激动。”啧啧,又操家伙。也是打断南宫子靖的话,明白他肯定要纠结私定终身这四个字。平时拿颜楚当理由习惯了,一时忘了他在身边,敏感的察觉身后那隐隐的兴奋感,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话取悦了颜楚。 “私、定、终、身?”没料到纠结的还有南宫逸,他看起来像是受刺激了,突然扬起唇角。 姚果儿瞅着南宫逸表情有点诡异,不晓得为何有点心虚特地去望了望北堂景昊,老觉得他今日不大妥当,望着他脸色明显不大好,带着疲惫,少了抹初相遇时的意气风发。 那眼神似乎在问,这便是你不嫁我的理由么? 呃……罪过。 姚果儿迅速抽回视线,也不想再拖,侧身忿然一指封毓辛,试图顺便引开众人注意力,“师父,封毓辛就是杀死落儿爹娘的凶手!” 什么!? 即便是怀疑,但听得落儿亲口指证,仍是难以置信,语调竟是有三分颤抖,“你说的可是事实?” 八九不离十。“事实!”又揣摩了下封毓辛此刻不变的笑容的含义。 突见封毓辛从喉咙处发出锐利的一声长啸——姚果儿略微紧张的四处望望,没有变化。 姚果儿仍是觉得不对劲,迎头对上南宫子靖的视线。 “为何一直不说?” “我娘说,在没有十足把握擒住他之前,不能说。” “你恢复记忆了?” 呃……“7岁前的记忆太深刻,记起来了。” 北堂景昊眸里先是微微露出些光彩,随之隐去。 南宫子靖手带颤抖的将剑指向封毓辛,“为何?”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日的场景,向源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而朵儿眼神空洞,一身凌乱,只剩下无尽的悲哀。 封毓辛视线一直锁在姚果儿的身上,那种□□的目光让她的呼吸微微有些紧促,却是显得十分镇定的与之对视。 封毓辛笑得温和,说得亲切,“你不回答么?” “……” 南宫子靖剑锋突然直指他咽喉,“说!” 便在此时颜楚突然望天,便是隐隐听到些翅膀扑哧的声响。 然后便是那群黑色的大鸟。 进入视线。 呀呀的叫着,盘旋了几圈,就朝他们扑了下来。 南宫子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鸟,凶悍的,似乎又是饥饿的。 脑子突然联想到老爷子提过的幻谷—— 那群黒鹜。 65 64.恶战 黑鹜刷刷扑下来展开攻击,而三两只竟是诡异到试图叼开绑缚封毓辛的绳索。 这些鸟每只皆有成年老鹰的大小,且异常凶狠,具有十足杀伤力,又都是卯足了劲不怕死的模样,绷紧了利爪,朝人抓来。 南宫子靖突然沉声一道,“这黑鹜能食人肉,大家小心!” 童如玉已是迅速与杜君楼背对背而靠,怕身后受袭。 北堂景昊和南宫逸各自为战,却是显得有些吃力。然而二人交换了个眼神,紧紧护在封毓辛的旁边,让试图解绳的黑鹜来一对少一双。 至于南宫子靖等人也是相互掩护,但也明显处于被动的位置上。 这畜生不若人般好对付,尤其是一副必死决心的样子,身躯庞大力道惊人,动作敏锐且数目极多,五六十余只,不知从何而来凭空出现,往往一剑刺下另一只又接连扑上,前赴后继。 一时间黑色的羽毛纷飞,局势极其紧张。 颜楚自然护着姚果儿,只是这黑鹜的速度极快,那翅膀扑腾低空掠过时扬起些尘土,随即一个盘旋又急速再来,又往往连同不同方向几只同时扑下,即便是轻功盖世,要确保果儿丝发无损的状况下难免费劲。 便是见他笑容渐渐隐去,又因那袖刀平日为防御之用,对付这等生猛的畜生,效用并不大,明显少了攻击性。 而姚果儿认出这些黑鹜原本在落英山庄做过“信差”,而今由封毓辛将其唤来,再次印证是那白头男人所为!却是恼于自己学艺不精,并不能帮上个忙,反而拖了颜楚后腿。 若能将姚果儿放下,颜楚倒也不怕这些飞禽, 幻谷密地的岩石上雕刻着这些黑鹜的图腾,却还没见过实物。 娘说这黑鹜早些为东方族人所驯化,极其聪明也通人性,同时保持着野性,凶残嗜血。只是她不爱这畜生身上的血腥味,说是容易吓跑伺候在旁的男人,早在他出世之前都扔给了封毓辛。 唔…… 眼神突然一厉—— 便在这时四只黑鹜同时扑下。 姚果儿自知越慌越乱,只得稳定自己的心态,安安静静的呆在颜楚身后,放纵自己信赖颜楚。 由于四只齐攻,颜楚只来得及应付其中三只,为保她安然无恙,搂住她的手未能做出攻击,却将手臂顺着她腰部上移,恰巧挡住了黑鹜攻击—— 只听得那利爪撕裂衣裳的嘶嘶声,三道抓痕,血丝染红了衣衫。 见他受伤,姚果儿心倏然一沉,紧张抬眸却瞥见颜楚顷刻间挂上一抹一如既往的笑靥,在她眼眉处轻啄了一下,“我没事。” 姚果儿仅仅眨巴了下眼睛,豆大一颗泪珠滑出眼眶。 心里有处地方柔软得无以复加。 颜楚,颜楚。 颜楚迅速带她前进,那伤势没有减弱他护在她腰间的力道,那么稳,那么热。 这里有一面是山,颜楚动作迅速的摆脱黑鹜的追击,在山脚处一块巨大的岩石旁停下,将她护在岩石与自己之间,除去“后”患。 而后突然扯出一抹笑,竟是赤手击穿一只迎面袭击的黑鹜的肚皮,那血溅了出来,带着腐肉的恶臭,熏得姚果儿一阵反胃。 尾随跟上的黑鹜,因同伴的血更显得兴奋,发出呀呀的嘶叫声,此起彼伏,尖利刺耳,接着就直扑下来,随之颜楚迅速将手中的鸟尸一扔,很快被分而殆尽,动作迅速得让姚果儿瞠目结舌,觉得怕人。 却是趁此时机,颜楚从岩石脚下堆长的灌木里抓了把树叶,接着就三五叶一组朝那黑鹜攻去。 那一片片树叶化为利器,精准的袭向那黑鹜的眼睛。 接着听见面前的黑鹜突然惨厉的嘶叫,而后扑腾着大翅膀盲目而慌乱的飞着,但这些鸟类太过凶厉,甚至看不出它们痛苦,只是突然一只撞向姚果儿身后这座大山,突的失了所有平衡往下掉。 又迅速被分而食之。 便是这黑鹜嗜血本性。 被颜楚击中的越来越多,而南宫逸等人也是晓得要攻击这些庞然大物的眼睛,那些带着腐臭的血腥味越来越厚重,弥漫在整个半空中,加之四溅的血滴,飘纷的黑色羽毛以及被扬起的尘土。 还有那些尚未来得及被分食的黑鹜尸体加上血淋淋的骸骨。让整个空地看起来血腥且不堪入目,呛得姚果儿几欲昏厥。 当最后一只黑鹜被北堂景昊泄恨似的一刺,象征性的挣扎着扑腾了下翅膀。 望着封毓辛的眼神布上了血丝。 红了眼。 花大熊也被伤了膀子,另几位爷皆有不同程度的小伤,倒也不碍事。杜君楼为了护着童如玉也是被抓伤。 那伤口系为利爪抓破,伤痕看起来惨不忍睹。 但那封毓辛却是带着笑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无视那群被牺牲掉的黑色军团。 倒是姚果儿顾不得理会封毓辛,急切的从身后抱住了颜楚,才懂得后怕。 这是她第一次以这种方式抱着他,泪水迅速的濡湿了他的衣裳,他背膀宽厚,却是让她异常的心疼。 颜楚啧了一声,将她从身后拉到面前来。也不说话,嬉笑着舔去她的泪水,“不错,为我而哭。” 姚果儿微微瞪了他一眼,开口却是哽噎,“疼吗?” “疼。”这话颜楚倒是笃定,“好久没受过伤,都忘了这滋味。”说完又是笑,而后继续用唇舌骚扰她。 姚果儿一口气没上来,抽了一声,眼泪掉得更凶,“你、你……不要笑……” 笑得她好心疼。 颜楚的表情便是异常的柔和,而后又是笑脸盈盈,却是殷殷低语,“你真好看。” “……”姚果儿呜咽了一声,突然觉得委屈,“我不是长这样的!呜……” “那是什么样?” “野猫、野猫……”抽气抽气,“说我、长得像苹果……” “我喜欢吃梨。野猫会说话?” 姚果儿抹了把眼泪,无言瞪他三秒钟,一想起身旁还有一群人,突然悲从中来,太、太丢脸了。 只是把脸埋在他胸膛,使劲的擦眼泪。 颜楚笑嘻嘻也不嫌她脏,而后双目澄清的望着听得哭声望身后打量的人群,搂住姚果儿。 微微昂了昂头,再搂得紧些。 还是没忘记挑衅。 姚果儿一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挣开来,已是收住了眼泪,低低的抽泣两下,稳住呼吸。 却是被颜楚主动牵住了手。 没有反抗,慢慢的走了过去。 姚果儿向南宫子靖微微点了点头行礼,“师父,封毓辛请交由我处置。” “……”南宫子靖仅仅沉默的看着她。 “怎么处置?”颜楚把玩着她的手指,替南宫子靖答了话,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伤口。 “关起来。” “然后呢?”不是很苟同的样子。 “饿他。” 南宫子靖还是没搭话。 便是颜楚继续接话,“嗯,然后?” “开扇窗户,脱光衣服,供经过的人欣赏。” “还有?” “用刀在他身上,脸上,屁股上刻上‘我是变态’。” “唔……” “再把这些黑鹜收一收扔进去,熏上两天。” “不错。” “阳光大了拿出来晒晒。” “你头发打结了。”颜楚突然发现了什么,伸手去顺。 姚果儿用手肘推推他,“你似乎不满意。” 颜楚耸耸肩,笑得阳光灿烂,“先废了武功,挑了手筋,再戳个洞洞,扔茅厕的便池里泡着。” “……” 66 65.妖孽 姚果儿呼出一口气,“那到时候谁把他捞上来?” 颜楚呵呵一下,“捞什么,他还有脸上来么?要不能者多劳呗,我觉得除了你以外都挺能办事的。” 呃……拍死他,不过不能否认! 便是瞧得众人脸色都不大好看,但皆未发作。颜楚又笑,耸耸肩道,“你师父脸色好像踩到马粪。” 姚果儿这会眼眶其实还是湿湿的,一听这话直接翻了个白眼,他就不能少说两句么!啥子柔情通通消失不见,径直冲他脑后勺狠狠一拍,然后弓了身子,陪笑,“师父,他是说您很有福分。呃……您左臂有些伤,先让——”顿了顿,“师兄给简单包扎一下,免得感染。” 啧啧,师兄一词实在是太——别扭了! 兴许是突如其来的一场恶战,让所有人紧绷着神经,而今除了愤怒,更多的是一种疲惫。 因而好半天只是姚果儿和颜楚在上演双簧,没有人搭腔。 姚果儿望了望四周人的神色,也是安静下来,正了脸色,然后沉默不语,看向似乎在观戏的封毓辛,又有点火气,琢磨着该怎么开口。 开口审问她所疑惑的事。 ** 南宫子靖听着二人看似不经意说的那些惩罚方式,多少有些无语。 再看向封毓辛,倒也觉得一剑真的便宜了他。 但这个人近二十年来也为江湖办了不少实在事,此时明明被困于人,却依然泰然自若,既不算计也不惊慌的模样,心里突然有些迷惘,而刚刚确定他是凶手时的震惊已经过去,转化为一种淡淡的复杂的情绪,感慨,怀缅,以及松了口气。 是的,这场恶战成了契机,终究卸下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松了口气。 这封毓辛唤来黑鹜,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再加上西门问晴那事,真相似乎已经摊开来摆在面前。 还有落儿幼时受的那些鞭伤,封毓辛的鞭法,封毓辛定是凶手无疑。罢!事情便交由这些晚辈来处理,毕竟他们在今日武林大会表现不错,虽然惊险不断,却化险为夷,便是突然想念淑华这些日子给他准备的那些热汤…… 有些东西,真的已经逝去,譬如年少时那段铭记心头的爱恋,虽未开花,却真的是结束了。 再看着落儿毫无顾忌的落在颜楚身上的那些巴掌拳头,也是突然明白为何落儿敢担保颜楚不会作恶的举止了,她是真的做得到。 昨夜北堂那孩子特来请辞,说事情结束后,他就回落英山庄,婚约之事并未再提,落儿的满不在乎一再拒绝显然伤害了他。真的就不爱了么?忆起落儿先前的那些行径,以及现在的沉稳带给人在感觉上的落差,人的性子真的可以转变得这么彻底? 想来大家都看到了落儿的改变,但人可以伪装,连陈年伤势也可以伪装么?更何况落儿从未掩饰过她的改变,轻叹一口气,孽缘啊! 接着南宫子靖又看了看南宫逸,心疼儿子脸上受伤的表情,连儿子也沉沦了么。逸儿一向孤傲,对落儿动心一直是他嗤之以鼻的事,所以他从未想过这点。 但淑华近日提醒他注意,说儿动了心,由于手边的事紧,至今未有机会与儿详谈,如今瞥见逸儿的表情,心里确定这一事实,恐怕此时最难受最挣扎的就是他,毕竟逸儿先前对落儿的态度并非很好,也难怪落儿一向与他保持距离。 唉,情字伤人啊! 不过瞅着落儿对感情毫不妥协的模样,真的越来越像她娘,他又怎能为难她?罢了罢了,不禁又是叹了口气,总而言之,现应抛却感情的事不提,而是担忧——封毓辛背后毕竟还有个流云山庄,而且西门问晴奄奄一息恐怕难逃生死大关,一行赴会的流云子弟也大受挫伤,流云山庄定不肯善罢甘休。 怕且还有场硬战啊。 便在此时姚果儿行至封毓辛前面,“你不是等我么?我来了。” 封毓辛又是兴奋了,第一句话却是让众人心里大大吃了一惊—— “杀了我。” 杀了他? 然姚果儿面无表情的看了他数秒,那次他离去果真说的就是这句话。接着缓缓的开口,“我不会杀你。”眼神伤感却坚定,“我答应过柳非。” 封毓辛怪异的笑了笑,“你确定你爹娘会答应?因为一个——男人?” 最后这话倒不像冲着她说的,但不予理会,反而轻轻笑了,“我爹娘在九泉之下定不愿见到你,不过……”姚果儿眯了眯眼,“你可以尝试说服我,譬如你杀我爹娘的理由,杀死柳非的理由,我气不过了,自然不会放过你。” 封毓辛便直勾勾的盯着姚果儿,突然就笑笑不语了,闭上了眼睛,人往后仰,躺在地面上,他身边溅着黑鹜的血,弥漫着厚重的腥臭,却是一脸享受的模样,仿佛身边的是烤全鸭。 “你当真不开口?” 封毓辛不理她。 这时南宫逸看了姚果儿一眼,貌似冷嗤了声,想必是不满她的婆妈,而后并未归位的软剑,径直划过封毓辛的脸。 方才一场血战,剑身却未染半滴鲜血,眼见新染的鲜血迅速顺着剑身滑落,又是冰冷如新。 却是没有迟疑的一脚将绳索之中的封毓辛踢翻个身,直接挑了他的手筋,鲜血直迸。 姚果儿闪了闪神,却是瞥见封毓辛半边脸满是鲜血的抬头,这丫愣是没嚎叫一声,仿佛丝毫不痛,再看真点,他表情多少有点扭曲的,却仍在笑,笑的时候,眼里尽是解脱。 想起那个说书人的故事,若他是柳非的舅公,那个故事是他的故事,那么,他也是惨遭过灭门惨事的受害者…… 姚果儿于是再次开口,“当初你怎么活下来的?” “我娘救的。”颜楚微微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 “……” 南宫逸便是扬了扬唇角,“你娘为何救他?” 颜楚将头靠在姚果儿的肩膀上,无视南宫逸,唔了一声,有些抱怨,“事情还未完么?” 姚果儿看了眼颜楚,这也是她想知道的问题。 颜楚笑,“好玩呗,我娘说他童时便一头白发,而且我娘说他笑容好看,想学起来。” “……”姚果儿大觉荒谬,“学起来?” “嗯,我娘说东方一族的人都不会笑,不过我没见过,都死光光了。”而后指着南宫子靖,又笑笑,“他们杀的。” “……”为何要杀?呃,不能问,不能问! 只是,颜楚没打算报仇么?呃,所以才挑衅么…… 呃,还有颜楚的笑容…… ——我不对你笑也没有关系吗? ——真好,你和我娘不同,真好。 便是突然想起颜楚曾经说过的话,因为有那样的娘亲,这便是颜楚笑容背后的原因? “这么好玩,你娘缘何放他走?”会让封毓辛又去了流云山庄? 颜楚嘿嘿一笑,“办不了事么!我娘不养他。” “呃……”办不了事……姚果儿直冒黑线,“你娘——”思了思,凑进他耳边低语,“好男色?” 颜楚倏地在她脸边一啄,“聪明!”而后笑得更灿烂,“倒是这点你就不用想了。” 姚果儿一巴掌拍开他的脸,而后望望大家古怪的脸色,越发困窘,又看了看已经被废了武功的封毓辛,看样子他还是没打算开口说话。 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今日大家都累了,先休息吧,这事多少由莫依落而起,因而大家为我所费的心里,定当牢记心中,他日定当涌泉以报。”这事的确因莫依落而起,却是为她姚果儿而办。 停顿片刻,又是接着道,“不过我不方便出面,所以还请……师兄代为解释一下,而封毓辛,毕竟他一直冲我而来,因此还是想求个明白,就先关起来吧,至于戳个洞洞泡着……占着茅厕不拉屎,浪费资源。”扯出个笑,朝众位行了个谢礼,又望向封毓辛—— 要关,自然不能简简单单的关! 结果南宫逸有点…… 姚果儿按当初他关住她的方式,先用布蒙住封毓辛的眼睛,再堵住口舌不让说话,关在先前那间密室里,还如先前那般寂静无声。 所以颜楚当场大笑出声,南宫逸却是被提醒他做过的某些错事,只得无声的瞪她。也多少算是抱了点小仇,好嘛,她承认她还是小气。 不过个方法倒真的挺好用的,堵住嘴,连咬舌自尽都没法子,其实姚果儿一直怀疑这方式的可行性,只是她没胆子试验就对了。 反正封毓辛应当遭点罪,这种感受她最了解,除了饿,就只剩下空虚,这种虚无,真的很难受。她就不信封毓辛不说话,他杀莫依落的爹娘,当中定有缘由!还有柳非,又是为何? 西门问晴还是被救了下来,苏淑华仍没办法看见人死在自己面前,西门兄弟泣不成声,似乎颇有感触的样子。 不过流云山庄还是被瞒在骨里就对了,风声尚未走漏,毕竟大多数人仍然窝在子翔山庄。 倒先是秦释上门致谢,后伤她的三个前辈也上门致歉。而莫依落的形象在这些人眼中似乎一下子扭转了过来。 事实上她啥事也没干。 西门问晴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辛叔,辛叔啊辛叔……女人,你何苦为难自己? 不过杀了那么多人,西门问晴不可能不负责任,血债须血偿。但虽说江湖事江湖了,由谁来执行又成了问题,毕竟受害者不止一个,弄了半天因为大多受害者是平民百姓,因此居然扭送官府来处理。 开玩笑么? 倒是事情在两天后又有了重大逆转,那日她觉得饿太久了,得喂食,谁知一个蒙面女人当着她和颜楚的面把封毓辛救走了,颜楚那叫一个无动于衷。 姚果儿想叫时颜楚把她嘴巴捂住了,完了等人走远了,颜楚笑了,“啧,动作慢了许多。” “什么慢了许多?” “老了呗。” “她是……” “我娘。” …… 妖孽出现了。 67 66.依靠 姚果儿无语的望望前方,而后就一屁股坐地上了。 颜楚就跟着坐了下来。 姚果儿唔了半晌,“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你说。” “我想你会怎么做。” “想到了么?” “没想到,不过我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不理你你应该很难过。” “有道理。” “唔……颜楚,等你决定会怎么做的时候,我才和你说话吧。”然后姚果儿叹了一口气,开始思念家人。 那个毕竟是颜楚的老妈,所以她不能那么理直气壮的让颜楚为她去对抗他的母亲,所以她只能让颜楚自己去做决定,但她承认自己有些卑劣,她在逼颜楚做决定。 她相信,像颜楚这么聪明,一定明白她的意图。 只是,师父将那个所谓的东方一族的故事告诉了她,让她知道,有些事情,师父担心得有道理。 她这两天常常看着颜楚,想知道这个凭空出现的人,为何当初就出现在那个悬崖边,而且救了她。想知道为什么他会三番几次的回头找她,甚至成为她现在最依赖的人。为什么呢,颜楚看起来明明很不可靠。 还有,颜楚老说我喜欢你喜欢你,但他到底喜欢她什么?想想她也没什么优点,又不会武功,又怕死,唯一长得好看的脸,还不是她自己的。反正师父领着一部分人带着西门家的残兵败将上流云山庄交洽去了,这回连一句话都没问出来,就还把人给弄丢了,越想越郁闷,然后就抱着膝盖不说话了。 颜楚也坐在她旁边,陪着她发呆,后来他推了推她,“喂……” “被马车撞一下不晓得能不能穿回去……” “你不是不说话了吗?”他突然笑笑。 姚果儿没告诉他,这话不是对他说的。然后就怔怔的看着地面,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武功变强呢?她是不是变笨了,她明明跟着柳非学了功夫,却仅仅止于门面上的,连轻功她也学不好,还是她始终顽固的认为,人不可能自主脱离重力作用在天上飞,所以她才会一直跌跌撞撞。 “你想见我娘么?” “……”姚果儿长吁一口气,“见到了如何?”然后又埋头膝盖上,“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倒霉,没道理啊,我又没干过什么坏事,而且遵纪守法,十八岁以前我连□□都没看过,后来看了也没产生过邪念,我有时觉得我乖得令人发指,上天是让我这样的人才来充实古代社会咩?” 姚果儿反讽完毕连笑都没笑一下,然后就耷拉着头,垂头丧气的样子,“你知道吗,颜楚,我是来自未来的人,我来的那个地方有飞机有轮船,还有很多车子,我现在想看电视,我想打电话告诉你妈随便掳走人是犯法的,我想报警,我想让公安局的来解决,我什么都不想管,我只想上网搜索下最近有什么新闻,然后喝点可乐喝点咖啡,我想逛街,我想听歌,我想去购物,我不想每天对着恶心的茅厕捏着鼻子,我不想过几天才洗一次澡,我不想每天对着一大堆花草树木催眠自己要重视原生态,我不想看到一大堆人每天喊打喊杀还每天飞来飞去,我不想死,但我也不想活了!!啊--” 姚果儿越说越快,而后突然发出一声长啸,她仅仅是个女孩,她虽然自力但也想找个人撒娇,她想以前的朋友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她不想每次都说落儿落儿,啊--她突然瞪向颜楚,“我是姚果儿,我叫姚果儿!我不是莫依落,啊啊啊--我不想管她留下来的一大堆问题,我喜欢每天无所事事,我想看小说而不是古文,我不想每天都刀光剑影……”姚果儿深呼一口气,而后把矛头指向颜楚,“我讨厌你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我讨厌你每天笑嘻嘻却不知你是不是真的开心,我讨厌这里,我讨厌这里!” 而后姚果儿狠狠抓了一把土扔向他,看他头上挂着几条青草,又吼了一句,“我讨厌绣花鞋,讨厌到处都是青草地,我想看看高楼大厦,而不是爬到高处看见一座小庙宇!”她越想越生气,而后狠狠捶了颜楚一下,见他不反抗,就扑过去拼命捶,捶完了喘着气,而后憋住一口气,眼眶有点湿湿的,才小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姚果儿静止了一会,而后抹去他脸上的一些泥土,掉下一滴眼泪,“对不起。”拨开他发梢上的一些草,“对不起。”最后把手往颜楚身上擦,“对不起。” 颜楚没了笑脸,专注的看着姚果儿,而后将她满是泥巴的手握在手里,然后轻轻的拍了拍。等拍干净了,才摸上她的脸颊,抹了抹她尚未开始放肆的眼泪。 露出个温温和和的笑容,这是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这种笑容,包容的,带着宠溺。 姚果儿一把扑过去搂住了他,却没有哭,然后有点恨恨的开口,“我要是能穿回去我一定不会忘记你。” 颜楚并没有对她方才的言辞发表感慨,仅仅说了一句,“小果你叫姚果儿吗?” “……”姚果儿深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穿回去是什么意思?”他突然问。 “估计没什么可能性了。”她慢慢的推开他,“我应该要在这里孤老,然后对着圆月感怀我曾经美好的过去。”自嘲的笑了笑,姚果儿突然又被拽进了颜楚怀中。 “小果你喜欢我吗?” 沉默了好一会,姚果儿才开口,“颜楚,你的喜欢又是什么样子的?” “你去哪我都能找到你。”而后颜楚笑了笑,“跟我回幻谷吧!”他嗯了一声,“娘应该是回去了,哼,她抓不住你就改抓封毓辛了。小果你有什么就问我娘吧,她可以解答你。但她问你要的东西你什么都别答应,其他的交给我就可以了。” 而后他扣着她双肩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她,突然俯下身子,慢条斯理的吸了吸她的嘴唇,看着她的嘴唇多少添了些艳丽的色彩,他又笑了,“我越看越觉得你比我娘美了,姚果儿。” 姚果儿有点恍惚,直到他突然放开她站了起来,又蹲下为止,“我来背你吧,上次背你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果儿你想吃梨了么?但这个季节没梨了啊,嗯,但我听说越往南边走那边的气候越暖和,没有冬天,你怕冷么?以后我们往南边走吧,你讨厌哪里我就带你离开,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们去找梨吧……” 她看不到他的脸,却是第一次听他絮絮叨叨这么多的废话,却是觉得很窝心,她能察觉到他说回幻谷的时候眼里闪过的坚毅,也能感觉到他在说这些话事语调里的一些洋洋得意,他有时傻得让人无语,有时又深刻得让人害怕,他是个疯狂的人,她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和这样性格的人交往,她明明喜欢平静的生活…… 却是慢慢的站起来,细心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慢慢的俯在颜楚的背上,她想起那天她饿着肚子,被迫让他背着去偷梨的事,隐隐露出个笑容,而后她又倾身向前在他脸颊旁轻轻的吻了一下,感觉到他傻乎乎的咧齿笑,才又慢慢开口,“等这事告一段落,我就跟你去南边,找梨。” 他就将手搭在她臀部下方,站了起来,却是说了句让她很无语的话,“娃娃是从屁股里出来的,还是肚子里出来的?” 姚果儿听见自己过于镇定的声音,“都有。” ** 幻谷在哪里,姚果儿没有概念。 事实上她对这个世界都没有什么概念。 颜楚有时的脚程比马快,他一点也不急,也不觉得累。他还是会顺手牵羊,譬如一块烧饼。 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不晓得为什么不想去责怪他,她其实也好不到哪去,她来这么久也没找份工作养活自己,又没有一技之长,她想她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去青楼卖艺了,架一古琴。 她有时间他突然飞进一家大宅院里,然后拿出一点点碎银,又折返了,扔给卖烧饼的大爷,也许是因为饿肚子的原因,她总是吃得很满足,有时会担心东方颜会不会把封毓辛给治好了,她担心面对的到底是什么,她记得颜楚说他娘抓不走她,才抓走封毓辛,抓她干什么?牵制颜楚么?明明是自己的儿子。 她就无声无息的离开子翔山庄了,但后来颜楚将她放在屋顶上说是去方便,她宁可相信他是去挑衅南宫逸了,告诉那个人她的行踪。 真的啊,她所依靠的就是颜楚了。 后来她想,再坏的事不是死亡,但到底是什么她不敢想,然后一路走走停停,人烟愈发稀少,大片的树林密密麻麻。 即便是听到野兽的嘶吼,即便是心里害怕,但姚果儿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反而少了种坐以待毙的挫败感,她至少在面对。 而后听着颜楚浅浅的呼吸,看看那堆烧得旺旺的篝火,天地万物,也不过是在你休息的时候,还有人可以给你依靠。 而后姚果儿再给了颜楚一个浅浅的晚安吻,原来这样,也能成为一种习惯。 68 67.东方颜 姚果儿明白什么叫倾国倾城的时候,即便没有介绍,已是笃定眼前的女人就是东方颜。 她还没找到用什么词来形容这种美,虽然隔得还是有些距离,却是瞧得清清楚楚,也清楚的被那种绝尘的美而震撼,那样完美的五官,以及糅合在一起再适合不过的细腻,便是想起大人那套说辞,颜楚不过像个垃圾桶捡来养老的,要不就是基因变异。 只是姚果儿更没想通,不过是穿过片丛林,然后还一如往常跟着颜楚瞎逛的时候,眼前怎么就豁然开朗了——那东方颜,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身后,长及腰间。一袭朦朦胧胧半透明的白纱轻纺长衫,半遮半掩的酥胸,美眸灿若星辰,只是唇角没有一丝笑意——气氛沉闷得让姚果儿偷偷咽了口口水,小心肝扑腾了下,极其轻巧的控制了呼吸的力道。 有些无语的构思着往常这对母子相处的场景,一个笑脸盈盈,一个面无表情。 却是真实的上演着,颜楚的笑,益发灿烂了。 才将视线偷偷分了给旁边的一群男人,便是群外表各异的男人,一边四个,清一色的白,都带着标准的微笑,排成v字型,让人觉得很……窘迫,呃,乍一看像是送终队伍,却因那笑容添得些诡异,极其的不协调感染得空气有些凝重。 那群人微笑着眼里却是没有一丝温度,仅仅是不自觉透露出来的战战兢兢,瞅着两个人虔诚的拖着东方颜那长长的裙摆,那般谨慎,似乎连微微的晃动也是不允许的。 这就是幻谷,入口处。 以及东方颜的静候。压力好大。 幻谷的天空其实和外边的一样,只是感觉不一样。 然后东方颜开始靠近,惊得姚果儿重重的倒抽口气,而后迅速瞥向颜楚,即便稳住了呼吸却控制不住心跳。 姚果儿迟疑着,思索着一个缺乏表情的女人为什么需要别人的微笑,那需不需要表示下她的礼貌?伯母,阿姨,前辈,姐姐?只是,叫了姐姐颜楚就尴尬了。便在此时突然意识到她的年龄,徒生总莫名怪异感,浑身都不自在。 已是听得东方颜开了口,波澜不兴的语气,却分明听出了责怪,“十日。” 十日,那是她和颜楚花在路程上的时间。 颜楚耸耸肩,笑嘻嘻的喊了声娘,突然拉住姚果儿的手,直接切入正题,“有事问你。” 东方颜抚弄起那头长发,优雅而缓慢又偏偏风姿卓越,见她稍稍停止,姚果儿尚未来得及看清她的动作,一双黑幽的眸子就直接对上了自己的。 心底又是一下扑腾,紧张、害怕,以及深埋心底的隐隐兴奋,大美人呢。 东方颜便是直接冲着姚果儿开了口,“问什么?” 姚果儿又是迟疑,对上东方颜的视线,只是怀疑着她到底知道些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便瞧得东方颜怪异的抽动嘴角,似乎藏着抹笑的痕迹,也是明白姚果儿的千言万语,慢条斯理,“我把辛毓带回来的时候,他才这么高。”而后她稍稍比了个高度,刚及腰间,“可惜……”她每说一句话,又行进了些,“被那群人——玩坏了。” 呃……玩坏了,那个说书人的故事,是真的。 “而辛毓一家都被玩死了。”东方颜依旧是没有表情的,“我很疑惑那样的事后,为什么还有人可以笑得那般。我喜欢那样的笑容,只是这群男人——”东方颜长袖优雅一拂,突见一人被拨出十米有余,趴倒在地,却连一声叫喊都没有,“一个都学不会。” 姚果儿直觉的又迅速看了看颜楚,东方颜的养成品分明还有这个。却是回头的那刻,东方颜已经近在眼前,心跳倏然一紧,今天举止异常,几近休克,估计是被师父那番说辞吓到了。而东方颜这人很邪门,她的四周围绕着气压。 便瞧得东方颜抬起手臂,手肘以上的部分,因长袖顺着肌肤后滑,完全露了出来,所谓凝脂白玉般的肌肤也不过如此,接着那手就朝姚果儿的脸摸了过去。 不晓得是不是见惯了人包得紧紧的,连带自个的思想也保守了起来,姚果儿觉得有资本也没必要这么露着,然后目测了下东方应该的罩杯,来古代后好长段时间都是穿着肚兜亵衣类的,她这年龄顶多刚刚发育完好不好,没巩固好反而有些下垂了。 穿越女做生意的多了去了,她要是卖胸罩不晓得谁能负责手工,那东西被外人弄过了估计谁戴谁不自在。 呃……她居然在这个时候胡思乱想,集中不了精神,只得再次深呼吸,闻到东方颜身上淡淡的香隐隐渗透着血腥味,再来因突然触碰到脸颊的冰冷一个激灵,人就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了。 但颜楚没有举动。 姚果儿就特明白颜楚在这个女人掳走封毓辛……不,应该是辛毓的时候,不让她叫唤的原因了。她也觉得这么做是对了,东方颜的指甲非常长,分分钟能成为杀人的武器,她只是想说,颜楚没动手是因为他没有十足把握保护她吧。 幻谷老妖。 只是,片刻后姚果儿又发现自己渐渐的镇定了下来,便是因为东方颜的触碰,毕竟是真实的,虽然东方颜给她的感觉是不可战胜的。 还有颜楚,他的手一直握着她的,与东方颜肌肤的冰凉不一样,那温热能带给她勇气。 “我喜欢你的肌肤,细腻……滑嫩……” 不行不行,呜……姚果儿迅速推翻刚才的结论,她没有镇定,她还是很紧张,她的心跳还是很快,颜楚突然就扯了她一下,将她拉向身后,而后身子挡在她的前面,笑,“吃的。” 东方颜的手就静止在原处,维持着同样的姿势,片刻才慢慢的放了下来,而后慢慢的转身,才发现原来刚刚那些男人也是跟着东方颜的步伐在前进,只是这个女人的存在感太强,极其容易忽略周遭的其他人和事。 便是一群人大大的一个转弯,继续维持着队形,就连那个被拂开的男人,也不知道伤的严重不严重,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了队伍当中,让人目瞪口呆。 “我没有教过你觅食么?”她背对着他们开口。 颜楚没搭话,往姚果儿面前一蹲。 姚果儿迟疑小会,还是趴上去了。随即颜楚就背着她跟在东方颜身后,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 “娘,觉得小果如何?” 又换作东方颜不语。 “小果是我很重要的人哦,娘要帮我保护她么?” 东方颜微微顿了顿,目光又看向姚果儿。又继续前进。 “娘还有话没说完呢。” 东方颜轻轻的拂开脸颊边的长发,“那天谷里没了存货。” 姚果儿真没忍住,在颜楚耳边问了,“什么存货?” “嘘。”颜楚笑笑侧脸看她,而后唇轻轻摩挲了她的脸颊,耳边轻语,“男人。” “……”很好,她无话可说。 “辛府的血光慢慢的染红一切,吸引了我。那群男人在忙,很忙。我在屋顶上目不暇接。许久以后他杀了他们,用我教他的武功,加上那群黑鹜,就彻底消失。” 呃……这年头说话也意识流么,姚果儿大概明白“他”指的是封毓辛,“那我爹娘呢,封毓辛为何……” “辛毓居然打算留下你。”东方颜慢慢的又看了看她,“你也应该唤辛毓一声舅公。” “……”姚果儿抽搐了,“为什么?” “你娘眼角边的红痣,记得么?” “……”没印象。 “辛家美人儿生了对双胞胎,只是被掳走了一个,脸上也有颗红痣。于是对外宣称只生了一个,而那个,就是你娘。辛毓那日来找我,很高兴。你娘不该那么幸福,她应该尝试丈夫被杀,自己被□□的过程。” “……”变态! “只是他留下了你。既无牵挂,便等着你了结了他,他念着他姐。” “念着他姐?他有恋姐情结么?”姚果儿难以理解,“那为何他杀了柳非,却不杀我?”明明那么多机会!而且,柳非和莫依落居然是表兄妹?开玩笑么! 东方颜瞥她一眼又抽动了嘴角,姚果儿很怀疑那其实是个笑容,却没等到答复,看来只有封毓辛知道。 姚果儿很莫名其妙怎么突然多了个东方的后人救了封毓辛还教了他武功,不是都赶尽杀绝了么? …… 不,还有那个知道一切的小女孩。 师父说那个女孩后来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东方颜应该就是那个小女孩,呃……算算年纪,她应该60岁了…… 见鬼了! 再想到身体里某部分血液和封毓辛是相同的,隐隐有种反胃的情绪。 却是听见颜楚轻笑出声,回神就见到一大群的狼,十来二十只,散发着野生动物的那种恶臭,姚果儿差点没晕过去。 眼见旁边那群白衣人士,在东方颜的带领之下,依旧面带表情的往前走,姚果儿骂了句脏话,就瞧着一群狼扑了过来。 然后…… 然后颜楚还乐了,眼见狼群扑过来,姚果儿超级郁闷自己怎么没被吓昏,却见颜楚头踩在某只狼的头顶上,乐呵呵的跳来跳去,姚果儿发誓,她不要这样的老公,不要这样的婆婆! 69 68.一年 姚果儿在凌晨的时候还不觉得困,亢奋的神经,扯着她发麻的头皮,就是阖不上眼睛。 幻谷的野生动物非常多,也异常凶悍,仅仅是那些长大嘴巴,流着口水的野狼,就已经把她吓得够呛。 还是露营。却是连火也没生,颜楚不晓得从哪拿来的一大堆白色的轻纱,铺散在地上,人就躺在白纱上。幻谷的夜空非常的美,也许这不过是心理作用,觉得这幻谷定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 便是枕着颜楚的手臂,听着他的心跳,静待时间逝去。 姚果儿其实有很重的危机感,她完全琢磨不透东方颜在想什么,这样的女人到底是为怎么样的男人生下颜楚,颜楚真的是她的亲生儿子么? 没错,到了幻谷她就后悔了,她想离开,人在陌生的总容易胡思乱想,更何况她觉得自己什么也干不了,唯一可以做的除了让颜楚背着踩野狼头来玩,就只剩下等。 只是莫依落的爹娘,因为一个变态扭曲的想法,就断送了生命,而莫依落定是被威胁过的,就那般倔强的将所有承担了下来。 姚果儿是敬佩她的,又是不理解的,是怎样的自信,让那个红衣女子觉得能一力承担所有?或者她应该一刀解决封毓辛的,该解释的柳非定能理解。 “我爹据说长的不大好看。” 一夜的沉默后,颜楚突然开口,姚果儿便是轻轻的嗯了一声,静待他的下文。 “我爹敢直视娘的眼睛,并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没有被诱惑,只想着回家见他娘子。我娘当时快四十岁了,不顺从她的男人,从来只有死路一条。” “……”姚果儿将右手轻轻搭在他的胸膛上,去感觉他的存在。 “但爹活了下来,被带回了幻谷。日日挂念的仍是他的娘子。” 颜楚眼睛是闭上的,呼吸是平稳的,娓娓道来。 “其实是正确的,他的态度让他活得更长久些,只是他也让娘更加注意到了他,包括他的娘子。后来爹在她面前自盲双眼,希望她放过他和他的娘子,只是鲜血让娘兴奋,她用药得到了爹,就在那个女人面前。后来爹的娘子羞愤难当,又不想成为逼迫他就范的筹码,就自尽死了。这已经是娘的仁慈了,因为娘同意她的死,否则,又怎么会死得了?” “……” “我爹自然说是娘杀死了他的娘子,因为看不见了。他太过可笑,居然要活着报仇。”颜楚噗嗤一声笑了,“小果你知道吗?人有的时候死了比活着幸福太多了。后来娘就有身孕了,她每天抱着肚子去刺激爹,然后不停的制造可怕的声音,让爹无法入睡,后来终于有天他死了。我娘摸着肚子里的我,说也不过如此。” “颜楚……”姚果儿蹙眉闭上了眼睛,心很痛。能告诉颜楚这样的事的,只有东方颜自己,那群男人,可以在背后骂颜楚是贱种,却绝对不敢在和颜楚交代这番事的。 颜楚没有挣扎,而是微微的蜷缩在一起,将头微微的缩到和姚果儿对视,而后调整成他依靠她的姿态,埋头在她颈间,“我是早产儿,我刚出生时,娘就把我扔给了狼,想看我被分食。只是母狼仅仅是舔净了我身上的血,而后喂养了我。后来娘觉得有趣,就把我带回来了,掳了两个女人来喂养我。我开始长大,慢慢的接受教育,从小我只能跑,只能跑得比娘快。每次我做到这点,她都很高兴,允许我去做想做的事情。” “娘喜欢说故事,说她看到的故事,说的时候面无表情。但她喜欢我笑,这是我能活下来最大的原因。” “颜楚……”姚果儿轻轻的搂住了他,语调异常的轻柔,“不要再说了……不用再说了……” 姚果儿一手握着颜楚的手,另一手慢慢抚摸他的发稍,最终又给了他一个温和的笑容,“你在我面前,不用勉强自己。” 颜楚在月光下眼眶里闪闪发亮,隐隐泛着些水光,他笑了笑,而后慢慢的靠近,用一种几近虔诚的表情,轻轻的吻上了她的唇。 姚果儿屏住呼吸,慢慢的和他纠缠,直到一只大手慢慢的探进了她的衣襟,她才略带慌乱的推开了他,却因他不满的表情露齿而笑,她越来越习惯夜视,她拨了拨他的头发,也许是身下的白纱,什么都看得很清楚。 “颜楚,”姚果儿缓缓的吸了口气,“现在的我其实还小,我连二十岁不到,我在另一个时空还可以和老爸老妈撒娇,虽然我极少那样做。我想我现在还不懂对你的真正感觉,也没有心理准备,只是我会跟着你,和你一起等到豁然开朗的那天,之后我将一辈子跟着你,你就摆脱不了了。” “啊,小果,忘了问你,什么是警察什么是飞机。” 姚果儿但笑不语。以后还很长。 “小果,你喜欢我吗?” “喜欢的。”姚果儿淡淡的笑了笑,“只是还不够。”迅速的印下一吻,“不够的。”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颜楚将她搂进怀里。 “那个时候我会告诉你的,一定。”却突然捏了他一下,“当然不能再背着我踩狼头了,不喜欢。” “小果你想走我不会留你的,但我会去找你。” “好。” 其实姚果儿明白,颜楚能在她身边睡得很安宁,他越来越粘她,因此她对他,也是重要的存在吧,所以就不问了,这样的喜欢就够了,时间还很长。 虽然大多时候颜楚很难用常理去解释,但换作是她成长在这样的环境下,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变成比东方颜更加变态的女人了。 便是瞧着颜楚微笑着望着天,“小果,你知道么,我也曾觉得死了比活着幸福太多。” “只是在遇到你之前。” 一切从姚果儿堕崖的那个微笑开始。 ** 一连三日都没见到东方颜,也没见到封毓辛,只是偶尔颜楚会不在。 幻谷有各式各样的男人,除了笑,只剩下白。 白晃晃的一片,其实看起来是不舒服的,而他们对她目不斜视。连走路的姿势都是一样的,这些人都为了生存挣扎着,姚果儿偶尔会闪过些念头把他们救出去。但只敢想想。 颜楚却是乐呵呵带她到处逛逛,有时远远的看着幻谷野兽的厮杀。 吃饭都是自己解决的,颜楚狩猎的水平很高,那把袖刀,让她明白了所向披靡。 这日颜楚突然拍了拍她,远远指了指一行十人路过。 姚果儿望了一眼,并未太在意,却是迅速再望了一眼,惊觉封毓辛竟是排在那十人之中,穿着与幻谷男生同款式的白衫,异在同样的白色头发,便是凭借好眼色打量,隐约他□□在衣衫之外的手腕处爬着狰狞的伤疤,仍然带着往常的笑。 十人皆面露微笑,唯有他的笑最为鲜活,这人藏不住他不凡的身影,而后他极其缓慢的扭过了头来。 对视。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封毓辛这样的男人,竟被扔进这群男人之中,无差别对待。 想了半天,无奈而讽刺的笑了笑,眯眼看看他。 就迅速追了上去,不想再多说什么,“为何杀柳非?” 封毓辛立住,细看已是露出老态,除了那抹年轻的笑容,连那双曾经澄清的眼眸也失去了些光彩。 但他至少别过头见到她那瞬间,笑容有所变化,仍是过往的略带兴奋,赋有侵略性。他竟是回答了她,“她挂念他。” 姚果儿看了眼颜楚,而后继续,“她是谁?” 便显然陷入了回忆。 姚果儿不死心,“你姐姐?”一个毓字的玉佩,一个柳字,便是继续猜测,“辛柳?” 因为辛柳知道柳非的存在,所以挂念,而莫依落却因为是辛家丢失的女儿所生,所以便能活着? 封毓辛等着莫依落去杀他,是不想死在辛家以外的人的手里? 封毓辛已是不答话了,侧脸望着远方,眼里微微有些疲倦,久久露出了笑容。似乎是远久的回忆。 而他身边的那群男人,完全忽略他的举止,已是远去了。 “你爱辛柳?”柳非的外婆。莫依落的外婆。 “爱是什么?” 封毓辛自言自语而后起步跟上那群人。 姚果儿只道封毓辛已被废去武功,便是伸手想拉住他问个清楚,便在这瞬间,封毓辛诡异的笑了笑,突从袖口摸出一段被削尖的木块,直朝姚果儿刺去。 然而也不过是转瞬,颜楚身影一闪,封毓辛咽喉被割破。 血溅出。 那双眼眸里尽是解脱,白发飘飘,维持着笑容,向后倒去。 姚果儿闭上了眼睛,那个笑容,是心愿的了结。 按照辛家的规矩,颜楚了不起也就是个入赘女婿,一样的。 姚果儿的心里一下子就空了下来,还未回神,那个白衣飘飘的女人再次出现在眼前,血腥味引来了野兽的嘶吼,唯唯见不着黑鹜。 颜楚突然眼神一厉,人突然迎上前。 只见东方颜眼神一亮,就拖着两米长的白衫,也飞起来了。 姚果儿没反应过来,见到两人就打起来了。 只有一种感觉:快。 却不是在厮杀。 不久,颜楚笑嘻嘻的握着手里的一块白纱,说了句,“你老了。” 东方颜扫了一眼姚果儿,又望向颜楚,“你要她?” “一年。” “好。”东方颜转身。远走。 姚果儿蹙眉望了望封毓辛,闭上眼再看向颜楚。他笑笑,“不杀了,你就会念挂。” 怕他再作乱。 呃……姚果儿又望了望东方颜离去的身影,为什么会这么爽快?“什么一年?” 颜楚还是笑,“一年后,娘就再也赢不了我了,我会很强。”而后他又蹲下在她面前,“我们去哪?” 姚果儿心里多少有些空荡荡的不真实感,封毓辛死了。 “去找梨吧。” “好。” “一年内你娘都不会再找你了么?”趴上他肩膀。 “不会。” “为什么不是十年?” “不好玩么。”听到他的笑声。 “……”姚果儿死命的捏了捏他的手臂,却枕在他的肩膀。见到他说,“那娃娃的事呢?” “再说吧,我说了,我们还没有长大。” “唔……” “还有颜楚,你去趟子翔山庄吧,至少告诉他们我平安。” “好。” 70 69.大结局 离开,有时是逃避,有时是面对,或许逼不得已,或许执意选择,然而姚果儿的离开,仅仅是她想而已。 两个人的生活其实很简单,姚果儿再也不去想所谓的江湖恩怨,快意情仇。 在古代的生活从不适应到习惯,当中所经历的,是姚果儿从前绝对不会去想象的,却偏偏经历了。 往常的一幕幕,不刻意去遗忘,也不刻意去回想,除了感慨那些过往的风风雨雨,她想,也许终于能告一段落。 她的穿越记事,也许该从这里结束了。 感情的事情,无法说谁欠谁的,只是有的时候看着颜楚那般无邪的笑,她有时会想想南宫逸,想想北堂景昊,想想那些人,那些事。 也许有些人在找她,也许是在等她,亦或者他们根本就忘记了她。 只是有些东西是很难忘记的,所以有时走在陌生的小镇街道里,听着那些忙碌着又别有几分悠闲的人们议论纷纷,偶尔聊起江湖上三大山庄的事情——日子就在指缝间,悄然溜走。 然而这些流逝的时日,姚果儿是没有概念的,她现在所过的,倒真是些闲云野鹤,逍遥快活的日子。 日头刚升起的时候,围绕着不同的山道开始跑,山间的晨露总是沉重的,有时突然打在脸上,空气却很清新,从早晨开始带着笑,看着颜楚比她忙碌的在树林中穿梭,去抓猴子的尾巴,清晨就过去了。 下雨的日子就睡个懒觉,饿了把颜楚从身边踢起来,看着他一脸不情愿的支吾着撒娇,却板着脸让他给她摘几个野果,瞧着他淋着雨消失在山洞前,回头见到那些兜在衫摆间红彤彤的山果,以及他爽朗无比的笑,回到最初那湾小河,那竹筏那山水,这种生活其实是一种感动。 午饭前会到处走走,不同的山水一样如画,有时会闷,闷了就躺在树荫下,和颜楚说说什么是飞机,什么是轮船,以及那个遥远年代的人和事,原来没忘记的有那么多,只希望那边的人,会将她埋在记忆深处,偶尔挂念,却要好好的活。 却是不愿意听颜楚的,他总是委屈的开始絮叨,他越活越过去了,倒也还好,看着他亮闪闪的双眸,少了心里曾经的那些怪异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从幻谷出来已经是秋天了,越往南边走,倒也感觉不到秋天的萧瑟,只是偶有落叶纷飞,转瞬间,又是冬天。 一路游玩,历经偏远山林,也走过人杂巷道,时不时会听到关于江湖的消息,又如何会不关心? 师父已经和师母和好了罢,听说子翔山庄庄主大人老来得子,苏淑华又有了身孕。 或许是个女儿,至少,南宫逸那家伙,可以享受家庭的温暖。他会不会对新添的弟妹一样冷嘲热讽,还是耐着性子哄逗?只是都于她无关了,她竟是没有真正去面对他,那有怎样?也许这就是结局。 其实道听途说难辨真假,只是姚果儿都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本来就应如此,没有了她,日子一样的过。 而后来的后来,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听到的事,西门问晴死了,倒也不意外,只是本来几乎忘却这事的时候,听说那个女人临死前突然喷了口鲜血,老老实实的交代她杀了人,扔下一句抱歉,就不语了。 待官府的人过去询问时,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算起来,那个时间,应该是颜楚了结封毓辛的时候,原来,没有心灵相通的爱情,也可以这么刻骨铭心。 西门山庄和子翔山庄自然没有打起来,因为姚果儿和颜楚也没听到什么纷乱,但心结一定是有的,但为了和平和安详,更多的选择了退让。 只是那个江湖第一善人封毓辛,大家都说他云游去了,也许去哪儿行侠仗义,世上毕竟仍有许多不公。 那场武林大会,很多东西都成了秘密,除了还莫依落一个清白。 莫依落也消失了,拍手称快的人自然有,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只是有时颜楚会笑嘻嘻的带着她去捉弄些人,说这些人在注视着她,也便猜着,毕竟还是有人在找她。 暗地里。 便是习惯的去捉弄下,因而她的行迹,她还安全的消息就能不间断的传去那些关心她的人的耳里。 听到北堂景昊的消息时,又是一个春天了,一个野蛮郡主被他所救,为他所倾倒,缠上了他。听说又是一曲主动与拒绝的故事,然而他还是坚持了下来,尽管他似乎曾经为此而错失一段姻缘。 其实姚果儿偶尔有设想过,如果当初北堂景昊并非那么坚持,而是娶了莫依落,那么她穿越过来,整个故事肯定会因此而改写。 只是她身边的人是颜楚,那个蹦蹦跳跳,一天到晚都乐呵呵的男人。 东方颜也自然没有再出现过,至少在颜楚出现以前,这个名字是没有人知道的,现在一样如此。 其实道理很简单,东方颜要是想报仇,又有谁拦得住她?她要的只是男人罢了,那些男人,都是东方颜从市井处带回来的弃儿乞丐,或许,这又是她的仁慈的了。 姚果儿时而有练武的,只是颜楚教的和别人教的不一样,他只教她如何在树与树之间奔走而不至于摔下去被狗咬,或者是怎样逃跑速度更快,倒也很实用。 或者是防狼术,野狼和色狼,原来当美女并不轻松,在古代也一样。颜楚是没有威胁性的,只是除了那些肆虐的目光,倒真没几个人真正出过手,有时碰到几个市井痞子,倒也能让颜楚解解闷。 而她和颜楚的娃娃,很抱歉,他还在他爹爹那儿。 每天搂搂抱抱却没有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其实在谁看来都是可笑的,只是可笑归可笑,姚果儿毕竟还没有这个心理准备,颜楚自然不敢勉强她。 有事没事她对颜楚动手动脚,有个每天笑嘻嘻的移动靶,生活也能添得几分乐趣,大家果然都不是正常人。 倒是她这样的生活在她的年代一定会遭受到白眼,一个女孩子人家不读书,每天就撒丫子满山野跑。姚果儿几乎觉得自己要忘记那些英文单词了。 只是相比之前的历险,姚果儿更倾向于这种生活,平淡又平凡的,闲时并排躺在一起,絮絮叨叨又是一天,甚至可以什么都不用想。所以她甚至没有想过她到底爱不爱颜楚。 又一个夏天来临,某天突然听说,落英山庄要办喜事了。 落英山庄的少庄主,将迎娶庄里边自幼跟在庄主夫人身边长大的一个孤女,才子佳人。 哦——姚果儿突然忆起那个久远的名字,白子嫣。 不配么?姚果儿笑笑,记起在初次见到那个女人时,甚至是有些欣赏她眼里的沉静的,只是北堂景昊并不爱她。 也许是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两人学会了相互珍惜。 因而姚果儿觉得,她至少得给北堂景昊送去一个祝福。 亲口说出的祝福,她欠他。 再次踏上落英山庄这片土地,已经是很陌生了,古代的山水其实都一样,除了门口苍劲有力的“落英山庄”四字,突显了这地方的与众不同。 张灯结彩,未曾过多为难上门的客人。 于是和颜楚静静的呆在某个角落里,看着入眼处大红的喜字,听着兴致高昂的喜乐,感慨世事变迁,再抬头看见北堂景昊的娘亲月华夫人笑得高贵大方,举止得宜,难免假设了下若北堂娶的若是她,月华夫人还会不会有这般笑容。 但这仅仅是一个假设。x等于0。 不多会一个胖乎乎的小手突然从身后突然一把搂住了她的腿。 侧身低头,北堂景旭并未长高太多,小脸还是肉肉的,口齿却是清晰了很多,“姐姐,抱。” 连这个孩童都记得她,一时间又是感慨,刚想抱起他,回头瞅着颜楚一脸兴奋的捏着小肉球的脸蛋,咧嘴大笑,而后就抓着北堂景旭后衣襟给提了起来,然后放置面前细细打量。 看得姚果儿那个恶寒,直接一巴掌拍向颜楚后脑勺,然后把小家伙给抱了过来。 真沉。 掂了掂手里的重量,姚果儿感慨也只能让颜楚刚给拎着了。 却是嬉笑间瞥见北堂景昊刚毅而沉默的脸,眼里一丝欣喜,却不是为了这个婚宴。 于是还是沉默。 便又瞅见北堂景旭一双小手胡乱挥舞,有些咬牙咧齿,和颜楚打斗起来,一报捏脸之仇。 一丫头又追了上来,望望姚果儿手中的小公子,有些不知所措。 姚果儿将北堂景旭递给了小丫头,然后于身着新郎新衣的北堂景昊对视,那红色,至少看起来喜庆。 “恭喜。”姚果儿望着他,终于开口,“还有,谢谢你。” 在落英山庄见不着子翔山庄人的身影,也许终究不熟,哪怕曾一起历经,良久之后北堂景昊突然淡淡的扬了扬唇,那姑且能算个笑容,溶解了他脸上的所有刚毅,他说,“你还好吗?” “嗯,好的,过得很好。” “我要成亲了。”他又接着开口。落英山庄毕竟需要一个少夫人。 “嗯,祝你们幸福。” 他突然从怀中摸出一只珠钗,而后轻轻的扔给了她,点了点头,就转身打算离开了。 却又是止住,“你果然来了,就够了。”一个月前,离那个桀骜女子第一次开口要他娶她,刚好三年。只是他没有等到她,所以,事情过去了,终将重拾生活。 她的转变,让他给予了过多的关注,甚至丢了心。他竟会吼出一世非卿不娶的誓言,也许是真情加或多或少的冲动,也许一世为人,再也没有会再让他冲动的女子。 只是至少还有个女人在等他,那个肯为了他,带着面具顶替西门问晴,呆在流云山庄暂且应付丫环耳目的女子。 男婚女嫁,剩下的,还有即将深埋的记忆。 一拜高堂,二拜天地,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找个时间回去看看师父师母,还有,和南宫逸说一声再见。 ** 也许是大片的红色,受了刺激,颜楚终于没有忍住。 至于事情具体的经过,有空的时候再说吧。 只是若干年后姚果儿无语看着颜楚牵着姚花儿,说以后姚家女儿就得单字加个儿时。 姚果儿只是在想,姚花儿能嫁得出去么? 那家伙出生的时候还皱巴巴的一块,越长越妖孽,偏偏性子邪得很,将姚草那可怜的娃折磨得不成人形,却只见得小草缺着门牙呼呼的笑。 生娃娃生娃娃,结果生了一窝的妖孽。 71 诸位请进~~ 广告时间~~~ 杨柳是先婚后爱,新坑勉强算是这个的姐妹篇,大龄女子欲出嫁——《嫁杏无期》 贾无双是商人。 女商人。 她眼光独到,手段高明,有远见有魄力。论公信度论人脉,在汝安城更是无人能及。 可谓家财万贯。 然而这样的女子,二十七岁了,尚未出嫁。 摽梅已过,嫁杏无期。 有道是春天来了花要开,姑娘大了想嫁郎。 贾无双她啊,决定把自己嫁出去…… *** 我很爱严子颂,爱到无法自拔。 我从看到严子颂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发誓我要成为这个男人的女人。 我给他洗衣服拖地打扫卫生,我每天以他的女朋友自居。 不管他多么厌恶我我都不理。 可是他不爱我,他只吃我给他做的饭,然后每次看见我都说你给我滚一边去。 有一天我把他推下楼梯,我说:严子颂你残废了吧,你残废了我养你一辈子。 后来我突然不爱他了,他干什么我都烦。 有一天他自己摔下楼梯,对我说:蒋晓曼我残废了,你养我一辈子。 他还说:要不,我还给你洗衣服做饭? 本人讲述一个变态女人和一个神经质男人的恋爱故事。 友情提示:此文文风不同,需要心里调适~ 咳,走不同的路,让别人惊讶去吧! 72 南宫逸 我叫南宫逸。 生活很简单,跟着娘学点医术,跟几位爷学点功夫,一天一点的,在这子翔山庄里打发时间,慢慢过。 而一个叫姚朵儿女人的出现,破坏了我所有的安宁。 爹开始焦躁不安,甚至经常发娘的脾气。 爹其实很幼稚,但他人前至少是带着笑容的,只有在娘面前,总像个得理不饶人的孩子,嚣张,高高在上。 然而爹在那个女人的面前截然相反,卑微,小心翼翼。 或许夸张。 然那个时候我明白了一点,爱得多的那方更吃亏。 只是那个女人有什么好,除了一张脸。 后来女人自杀了,我心情很愉悦,至少不会再有人破坏我的平静。 却是想错了,这女人彻底破坏了我的平静。 那夜爹狠狠的发了火,怒气冲天,说娘见死不救。娘低头不语,后来挨了一巴掌。我在窗外一动不动,这个时候插手他二人的事,只会让事情无法挽回,而且我既不理解爹也不理解娘,但没想到事情依旧无法挽回,娘居然会走。 她离开了。甚至没有和我道别。 爹的无情,逼走了她。 很久以后我一直记得那个巴掌,会甩女人巴掌的男人,不算男人。只是多年以后我给了某个女人一巴掌,那个我生命中举足轻重的女人,后悔至今—— 莫依落,姚朵儿的女儿。 爹收留了她,给予她比我更多的关注,只是我不在意,虽然她的娘逼走了我娘,我却不憎恶她,仅仅是讨厌,或许同情。 否则,哪怕是爹对她百般宠爱,她也不可能在子翔山庄里安安稳稳的活到去看看北堂景昊长什么样子,要无声无息弄死一个人,轻而易举。 第一次见她,娘正在给她医治,我见到那鞭痕累累,多少是愉悦的,至少解了气。她和她娘干扰了我的生活。 后来她娘死了,我见着她表情倔强的一滴眼泪都没有,就对她说,把眼泪吞下还不够,只有红色才能让你记住一切,你的恨,你的痛,你和你家人流过的血,你才能深深的记着这一切,用你的生命。 因此她在追悼会上穿着大不敬的红,是我给她娘的一个回礼,只是我没有想到从此莫依落红不离身,成了她的标志。 以至于她将红色脱下来之后,我开始好奇,因为我明白她,脱下红色,等于脱下仇恨。莫依落的仇与恨,比我娘对她娘的,来得汹涌多了。 莫依落是敬畏我的,她可以怒视任何人,包括爹,除了我。她从来不敢直视我的眼睛,这一点认知真让人无趣,后来她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意思意思帮她续命,哼,已经是仁至义尽。 但她居然活过来了。 其实真要说,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那个时候,出手救了你。 你和她,竟是不同的。 什么样的女子,可以在受伤前后这么大的差别? 失忆么?未免太可笑。 只是,莫依落,你居然敢直视我了,用那么无所谓的态度,变得截然不同,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开始希望你健康了,因为那样,事情才更加有趣。 但你醒来的不是时候,我甚至还没看透你,就得离开。 前脚走你后脚跟,你居然能说服我那看似好说话,其实顽固的爹,果然,你变了。 73 南宫逸 你果然变了,我常常想,如果那个时候没有对你表现过多的兴趣,也许现在一切都会更好些,我不会在空闲的时候会回想你的音容笑貌。 又觉得不同,只是久而久之便是混淆了,莫依落,我究竟有没有认识过你? 在鸾凤楼见到你的时候,已经找了你好段日子,一直在猜测你究竟去了哪里,在干什么,那种兴奋,这么多年来我只觉得陌生。 只是未曾想过亲眼见你为人所欺负,已多少是不能忍受的事。所以我动了手。 而那次,是我第一次真正见到北堂景昊,你指腹为婚的对象。 不舒服,只能这么说。北堂景昊不该用那么一本正经的模样说着,“若是我说,北堂不是莫依落的外人——” 我才是那个将你从鬼门关拉扯回来的人。 那心思便是连自己也觉得好笑,只是那又如何?北堂景昊不该在屡次拒婚后,见到你,就改变了主意,未免太可笑!因为我说了,我想琢磨透你,想知道是什么让你改变的那么彻底,分明是一样的容貌,褪去一身红,竟会成了另一个人,连呼吸的频率也不一样了。 后来发生了种种,感觉你离我越来越远,又或许,你从来就没有靠近过我,即便是你的笑容,也是应付的。 你知道么,你从未对我真心的笑过,从未。 只有在他面前,你才是放松的,甚至是无所顾忌的,因为,颜楚是唯一一个和你的过去没有牵扯的人。 你明明就陷在其中无法脱身,却迫切的想摆脱一切,用你所以为的方式,来逃避我们。 后来他叫你小果,只属于你们的称呼,我无法去质问你这个称呼从何而来,只是事情到后来,连我也觉得你不是莫依落,你是一个叫小果的人。 你是也许是来自哪里的孤魂野鬼,然后用莫依落的身份继续生存。 开始为你奔波,真的为了你。想来好笑,我南宫逸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尽心尽力,而且心甘情愿。只是你还是不领情,但有时看着北堂景昊,又觉得,至少有个人比我更痛苦,你待他更狠,用你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 有时会心想,这样的局面是不是我亲手造成的,打你绝非我愿,也许我欠你一声抱歉。只是后来再想,这样也好,你至少能记住我。 突然想起那夜见你与他那般亲昵的同床共卧,他用那般目若无人的态度说他会带你走,我想你这辈子也无法理解我心里的恨。 把你关在密室里的时候我问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想让你顺从罢了。 那夜我强吻了你,并告诉自己要让你爱上我。可是你知道吗,面对你的无所谓,我居然无从下手。 曾经我以为我也足够无所谓,只是见到你这般待我,我才真正明白,那是只有一个人不在乎的时候,才会产生的情绪。 你不在乎我,就像我从前不在乎莫依落一样。 那个时候我突然有些明白爹和娘的相处模式。 再想想,所以,你和颜楚才是真正适合彼此的人吧,尽管我非常不愿意这么想。 他不在意你在不在乎他,他只要你陪着他,他就会快乐。 但我不行,我需要对等,如果没有你的爱,留你在身边,我只会恨你。 真正的恨你。 后来他把你带走了,诚恳的告诉我,他要带你走。 他的诚恳说服了我,他会待你好,倾尽他的所有,因为他只有你了。 走了也好,走了也再也不要回来了。也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因为我还是恨你。 你由始至终,甚至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后来娘和爹就和好了,然后迅速的怀了第二胎。 然后我也走了。捡了个丫头。 不像苏映彩那般多舌,而且,给了我她的全部。 只是,我偶尔,还是会想你。 直到有一天,忘记你的模样为止。 74 楚楚可怜之莫依落 《姚果儿的穿越记事》74 楚楚可怜之莫依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5 广而告之 好吧,宣传来的 《姚果儿的穿越记事》75 广而告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6 留空待填 婚后?n年后? 《姚果儿的穿越记事》76 留空待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