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自带金手指》 第1节 ★━☆━★━☆━★━☆━★━☆━★━☆━★━☆━★━☆━★ 本图书由(风之星影)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书名:王妃自带金手指 作者:茶色仓鼠 内容简介: 齐波穿越了。 来到了一个剧情狗血,人设天雷的世界。 遇到了一个自带男主标签的王爷。 齐波看着对方头顶那金光闪闪“男主”两个大字,怒而掀桌。 (╯‵□′)╯︵┻━┻你说你是男主你就是男主啊!要不要脸! 本文又名 《王爷头顶男主光环总是邪魅一笑然后送出神助攻》 《八一八那个老来我家铺子买一堆贵重东西的土豪》 《我和总送我奇怪礼物的特权阶级不得不说的故事》 排雷指南:请务必仔细阅读后再决定是否食用! 1.本文纯属yy之作,设定极为羞耻!唯一宗旨就是爽,看心情虐配角。 2.男主是标配的霸道多金帅气王爷。 3.女主的金手指永远在线。 4.双处即正义,男主必忠犬。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女强 主角:齐波(冯绮波) =================== ☆、第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  火热连载中→长公主渣化日常:战五渣的逆袭 排雷指南:请务必仔细阅读后再决定是否食用! 1.本文纯属yy之作,唯一宗旨就是爽,看心情虐配角。 2.男主是标配的霸道多金帅气王爷。 3.女主的金手指永远在线。 4.双处即正义,男主必忠犬。 头好疼! 齐波睁开眼,便看见一群身着古装,面容猥琐的男人围着她转。 “小娘子,不要害怕,哥哥好好疼你……”一个男人欺身上前,压了上来,嘴里散发着恶心的臭气。 齐波啪嗒一声打掉了男子伸上来的咸猪手,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上满是红痕。 “哎哟,小娘子还很硬气,你再去撞墙呀?”男子猥琐一笑,默默嘴边流下来的口水,舔了舔嘴唇,“果然是侯府家的小姐,那么细皮嫩肉的,让哥几个好好享受享受。” 齐波凤眸眯起,眼神幽深,这些人是谁?她刚才不是在执行任务么,方才那个炸弹的冲击波威力太大,将她弹到了什么鬼地方。 她一抬手,便摸到了额头上的血迹。 她在华国是一名光荣的杀手,什么阵仗没有见过?这群色狼盯上她,当真是不想活了! 为首的男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将她胸前的衣服一把扯开。 “小娘子莫要想不开,那男女之事,让哥哥们来好好教你,定然让你无比享受……”男子一边说,一边发出让人生厌的大笑,两道眯缝眼全部挤到了脸颊的肉里,一旁的小弟闻言,也上前来抱住了齐波的腰,让她无法乱动。 “啧啧。真是美啊,不愧为华昌国汝阳侯府大小姐,只可惜是个草包废物,还妄想嫁给及国公公子,惹怒了不该惹的人,白白便宜我们这帮弟兄!”男子一边说着,一边用另一只手摸上了齐波白嫩的小脸,齐波干净的小脸上顿时出现了一道黑印。 什么华昌国,什么及国公,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齐波迅速搜索自己脑海中的资料,发现对男子所说的一切一片空白。 这是在什么地方? 男子桀桀笑着,一边开始单手解起了自己的裤腰带。 齐波看着他的动作,越发觉得恶心,她趁着男子低头摆弄自己的裤子的时候,环顾了下四周,发现这里是个极为狭窄的房间,没有多少摆设,唯一的光源就是墙上一扇小小的窗户,可是窗外极为明亮,似乎还能听见些许鸟鸣,大约是在荒郊野外。 她数了一下,围着她的一共六个男人,除了现在正在低头解裤子的男人外,其他应该都是小喽啰。 迅速分析了一遍自己所处的形式之后,她的心中马上有了计划。 男子还在和自己的裤带奋斗着,因为太过于猴急,裤带上的结老是打不开,齐波微微一笑,突然开口:“哥哥要不要我帮忙呢?” 熟悉华国杀手齐波的人都知道,要是她突然对你好言相待,那就是你的死期! 可惜没有人来告诉那个男子。 男子听到齐波竟然主动要求,连忙抬头,笑容猥琐可憎:“小娘子想通了?那就快来帮哥哥一把。”说着便松开了钳制着齐波的手。 就在那一瞬间,齐波手腕一翻,发力将男子那只手生生拧了过来! “哎哟哎哟!”男子顿时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说,你们是什么人!”齐波钳制住男子的手臂,冷冷发问。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给老子去揍那个贱女人!”男子一边尖叫,一边对小弟颐指气使。 刚才抱着齐波的那个小弟马上扑了过来,齐波飞起一脚,直接踢中他的下腹,他赶快倒退两步,就在这个空档,齐波将那为首男子拉到自己身旁,挡在身前,退到了墙角。一手反剪男子手臂,一手成爪,直接锁喉。 “我再问你们一遍:你们都是什么人?”她危险的凤眸眯起,冷冷说道。 “哎哟哎哟!”男子还在杀猪般的嚎叫。小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扑上来还是退下去。 男子仍然是嘴硬:“你们傻呆着干什么!五个大男人还打不过一个女人!” 齐波冷笑,她可是华国让人闻风丧胆的女杀手,作为一个杀手,冷酷无情、武功高强是她的职业道德,折在她手里的男人不知道几百上千,还怕这五个小喽啰? 一个小喽啰胆子大了些,试探着朝前迈了一步,齐波冰冷的视线射了过去,立刻将他吓得退了回去,两方僵持了起来。 她锁喉的那只手加了些力道,在男子耳边说道:“你知道同一句话让我说三遍是什么下场么?” 男子似乎不相信她真的会做什么,说道:“小娘子还能做什么呢,不要再挣扎了,还是好好让哥几个享受享受!” “就凭你?”齐波失去了耐心,手指瞬间收紧。 男子还来不及说最后一句话,只觉得喉头一甜,整个身子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齐波将男子的尸体顺手丢到一旁,看了一圈周围剩下五个面色惨白的小喽啰,问道:“你们谁还有想说的话么?” 五个小喽啰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个胆大包天的,乘着齐波转头的时候,一个猛子扑了过来,齐波耳力何等惊人,在他还没逼近的时候,便伸出了一只手去,直接抓住了小喽啰的脖子。 小喽啰被齐波握住脖颈,动弹不得,一张脸涨的青紫。 齐波修长的手指慢慢收紧,目光冷冷瞟过余下的四人,叫他们心惊胆战。这哪里是侯府家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这分明是地狱来的女修罗!那头顶的鲜血顺着发丝滴滴落下,流过她姣好的面部轮廓,那双眼散发着嗜血的光芒,衬托着她精致的容颜,狠毒和极致柔美的组合让人挪不开眼,却又从心底里发慌! 小喽啰不敢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又一个男人在她手中断了气。 地上瞬间多了两具尸体。 她的目光在四个人的脸色轮番游移,仿佛蛰伏的凶兽在打量自己的猎物。 其中一个男子顿时吓得跪了下来:“大小姐饶命啊!大小姐饶命!小人不是故意冒犯大小姐!小人只是……小人只是……” “只是什么?”齐波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手指上的血迹,慢慢踱步过去,走到那男人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是……是及国公公子!和二小姐!是他们两个!!”男子吓得连连磕头,脑门上很快出现了一块血迹。 及国公公子?二小姐?他们都是什么人? ☆、第二章 “他们为什么要让你们来害我?”齐波继续发问。 男子抬起头来:“我……我不知道呀!”他只知道那人钱财,与人消灾,何况客户让他们绑的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小姐,还能随便糟蹋,他哪里管那些人干什么。 齐波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男子顿时口吐鲜血。 她的目光又扫向剩下三人:“你们知道么?” 那三人却是极为硬气的,互相看了一眼之后,竟然转身就要夺门而出! 齐波冷笑一声,哪有从她手底下逃出去的猎物? 她迅速迈腿移动到门边,挡住了三人的去路。 其中一人见后路被断,竟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明晃晃地朝着齐波扎来。 雕虫小技!齐波眸色一暗,一个错步,便绊住了持刀的男人,再一伸手,按住男人手腕,那把小匕首轻轻松松地就落入了齐波的手里。 她一边笑着,一边划开了男子的咽喉。 “你们两个就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了?”齐波舔了舔嘴唇,“那可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她拿着滴着血的匕首,一步一步迫近那两人。 第2节 一阵骚臭味传来,左边那个男人看着她的模样,竟然尿了裤子! 齐波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略略一挑眉:“这就怕了?”她举起从刚才那个男人手里夺来的匕首,用手指细细擦干净上面的血迹,把玩了起来。 另一个男子双膝一软,立刻跪倒在地,大声喊道:“大小姐!小人,小人真的不知道呀!都是及国公公子和二小姐!都是他们,他们给小人们五百两银子,让小人绑架大小姐,然后玷污之后再送回侯府上去……小人,小人也不知道是为何!” 他一边喊叫,一边大哭。齐波将那把匕首好好地收了起来,眯起了眼睛。 及国公公子?二小姐?他们三番五次提起他们两人……这两人究竟是何人! 她缓缓走近跪趴着的男子,弯下腰来,一把拎起他的领子。男子抖若糠筛,用力闭紧眼睛,不敢去看她嗜血的眸子。 “呵呵。”齐波突然笑了起来,一把剥下了男子的外衣,将男子扔在了一边。 “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们!”她丢下一句,看了一眼地上的三具尸体,冷冷转身,将刚剥下的外衣套住自己,开门出去了。 果然是在荒郊野外,出门便是一片山林,鸟语花香的样子,她回头看了看,那间屋子不过是普通的茅草房。周围似乎再无人烟的样子。 环顾四周,并没有爆炸的痕迹?她分明记得自己是在任务中受伤了,印象中的最后一个场景,是冲击波夹杂着弹片飞了过来,按照那个速度,自己是必死无疑的。现在又是在何处? 她突然想起方才那六个男子皆着古装,又在不停提什么及国公公子,二小姐,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竟然不是自己执行任务时候的黑色军靴,而是一双精致古典的绣鞋!虽然沾染了血迹,却还是能看到那绣鞋花样精致,上面缀着漂亮的珍珠和翡翠。这分明是古代女子的鞋子。 她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 齐波看见林中似乎有条溪流,连忙跑过去看。 只见溪水倒影出一个狼狈的女子,眉若远山,唇似点绛,只不过一双眸子射出狼一样的精光,在加上头顶上那一抹浓重的血迹,整个人都邪魅了起来。 这不是自己原来的脸。 她扯了扯自己的面皮,并没有佩戴面具,是极为鲜活的一张脸。她终于确定,自己确实是穿越了! 作为杀手这个金手指大开的职业,不知道多少前辈同她一样,在某次任务中踏入了穿越女的不归路,身怀绝技,一穿越便大杀四方。 那么前世的自己,应该就是死在了那场爆炸中了吧? 果然师姐说得不错,杀手做着做着,自然就穿越了。 齐波叹了口气,眸子变得幽深,想自己的十六岁起就开始接单杀人,手上沾满了无数鲜血,多次问鼎华国杀手排行榜第一,是多少人闻风丧胆的冷面修罗,这flag立的,她不穿越谁穿越? 既来之,则安之。她掬起一捧清水,开始擦拭自己头上的血迹。 自己这个身体的原主是谁,怎么会得罪那个所谓的二小姐和及国公公子?白白浪费了这么个倾国倾城的容貌!反而叫她得了便宜。 正在擦洗间,齐波突然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正要警觉站起,却眼前突然一黑,身体原主的记忆蜂拥而来。 原来她叫冯绮波!是汝阳侯府的嫡出大小姐,自幼傻傻呆呆,被人称作草包大小姐。她的生母早逝,现在的汝阳侯府的正夫人娘家姓何,是原配夫人死后,由姨娘抬的。这个何氏所生的女儿,就是方才那群人口中的二小姐,之比她小两个月,庶女做了嫡女,十分看不惯她这个嫡长姐,故而痛下毒手! 更可怕的是那个及国公公子,竟然是原主的未婚夫婿,原主对他一往情深,而且庚帖都已经互相交换过了,今日下午是两人的订婚宴,上午的时候及国公公子派人请原主来东湖一叙衷肠,原主到了东湖,等了半天没有等到人,可是还是傻傻待在东湖边,就被那六个地痞流氓绑到了这里,准备□□。 而冯大小姐毕竟是个刚烈女子,不堪受辱,直接撞墙死了,这才让齐波借尸还魂,占据了她的躯壳。 哎哟卧槽,果然是这般狗血天雷的剧情! 待得那记忆梳理完,齐波才觉得头没那么昏了,赶紧睁开眼,却见方才在身后的人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连忙后退两步,方才抢来的匕首此时正在掌心,静待出鞘。 男人眯眼看着她一身狼狈,淡淡开口:“冯大小姐?” 他竟然认识她? 冯绮波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并未发现有这个人的资料,心中的防备完全没有卸下来,匕首的鞘慢慢推开,只待寒光一现。 这时候突然从一旁跑出来个侍卫,在男子身边耳语了几句。 冯绮波耳力很好,但那侍卫也是经过特殊训练,他对男子说的话她只能听见几个简单的音节,似乎是:“……全部杀光……一招毙命……” 她继续摆出防御的姿势,目光在男子和侍卫脸上游移。 谁料男子听完侍卫说的话,突然大笑起来:“你真的是侯府上的那个草包——冯绮波?” ☆、第三章 冯绮波抬了抬下颌,答道:“正是,阁下是?” 男子笑了笑:“你竟然连本王都不知道,果然是草包一个!” 自称本王,那就是王爷了。 冯绮波冷冷答道:“认不认识王爷,和我是不是草包,有什么关系?” 男子黝黑的凤眸一咪,向来听闻汝阳侯府上的大小姐冯绮波懦弱可欺,呆呆傻傻,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牙尖嘴利,心狠手辣之人。三具尸体,都是一招毙命,这般武力,就算是男子也很难做到。若不是亲眼看着她从那屋子里跑了出来,他完全不敢相信那是一个闺阁女子所为。 冯绮波瞟了他一眼,问道:“敢问王爷是哪家王爷?” 男子哈哈大笑起来:“本王乃是端毅王。” 端毅王爷甘兴言?冯绮波的记忆里有这个名字,这位是当今圣上胞弟,京城中排名第一的钻石王老五,只可惜冯绮波原主的一颗心全部挂在及国公公子穆宏声身上,对这个钻石王老五一点兴趣也没用,自然不会管他到底是谁。 “那臣女见过王爷了。”冯绮波随随便便行了一个礼,转身欲走。 “慢着!”端毅王甘兴言突然叫住她,“冯大小姐这样走恐怕不妥。”他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着,外套穿的是男子的外套,里头的衣服都已经破破烂烂的了,一个闺阁小姐,怎么能这样走出林子? “何况本王还有一份大礼相送。”端毅王眯起了眼睛,笑道。 大礼?什么大礼。冯绮波倒是好奇了起来,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一双狐疑的眼睛落在了端毅王的脸上。这一看不要紧,端毅王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了男主二字,下一瞬间又隐去了…… 冯绮波瞬间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系统设定么?告诉她这人是男主需要好好抱紧大腿的意思? 竟然还敢直视他?胆子倒是不小!不过,敢杀人的女人,胆子能小到哪里去? 端毅王唤来侍卫,叫他去准备一套女人的衣裙,然后对着冯绮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小姐随本王来。” 冯绮波打量了他一番,觉得不似在作假,便抬起步子跟了上去。毕竟“男主”么…… 两人走了不出几步,冯绮波便看见三名侍卫一人扛着一具尸体,走到他们面前,将尸体往两人面前一放,又垂手退了下去。 冯绮波走上前,那三具尸体正好就是方才她手下留情,放过的三人! 她转头看向端毅王。 端毅王笑了笑,道:“这份礼物大小姐可还喜欢?” 哪有一见面就送女孩子尸体的?冯绮波笑了笑,可是这礼物,她真是极为喜欢! “臣女多谢王爷了。”她终于笑了起来。 端毅王点点头,人人都说汝阳侯府大小姐是草包美人,如今草包他是不信了,美人,倒确实没有说错!面前的女子笑起来眉头舒展、灿若春花,和方才一脸阴鸷,面沾鲜血的女子判若两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送给她的是价值连城的首饰珠翠。 “大小姐不必客气,不介意的话,便随小王去换下衣服吧。”思及此,端毅王对冯绮波的自称都变了。 冯绮波点点头,这个男人真是不错,还自带男主光圈。不过蹭点福利也没什么,她便大大方方抬步跟着端毅王走到了马车前。 那马车雕栏画栋,车上挂着一个龙飞凤舞的端字,极为气派宽敞,一名侍卫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套女子服侍,极为干净,看料子有很是奢华。 而且端毅王极为细心,注意到了她的鞋子也沾到了血迹,还给她买了一双同样精致繁华的绣鞋。 冯绮波接过衣服,心中赞叹,果然是皇室土豪,出手如此阔绰,于是她毫不客气地接下了,钻进马车换了起来。 待得换完一身衣服,她爬下马车,对着端毅王道了句谢谢,转身欲走。 “小姐请慢!”端毅王再一次出声留人。 冯绮波不耐烦转过头来,这个男人确实很合她的胃口,但是这样几次三番磨磨唧唧就让要跌印象分了! 端毅王自然看到了她不耐烦的眼神,心中暗自好笑,这个女人,难道想要自己走到汝阳侯府里去么? 他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小王愿意护送小姐回府。” 一听有免费的车坐,冯绮波顿时来了精神:“好啊,那就麻烦王爷了。”说着便爬上了马车。她正愁记不得回去的路呢。这个原主过来的时候坐的是侯府的马车,不过那车夫可能早就被买通了,丢下她后马上打道回府,她还以为自己只能走着回去了。 她还想早点找那个所谓的二妹妹算账呢! 端毅王看着冯绮波一个健步跳上了马车,自然而然地又钻了进去,惊讶极了,这个女人难道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叫客套么? 他摇了摇头,对手下侍卫吩咐解决茅屋里面的尸体,便也跳上了马车,钻了进去。 拉车的马是珍贵的汗血宝马,不多时车便行到了汝阳侯府,为了照顾冯绮波名誉,端毅王特地选在了后门下车,这样不那么显眼。 冯绮波跳下马车,匆匆道了一声谢谢,便冲进了侯府,急匆匆找那个二小姐。敢算计她姐姐,小丫头真是活腻了,看她今天怎么收拾她! 二小姐冯绮若正在后院花园内,一边喝着茶,一边和及国公公子,也就是冯绮波的未婚夫穆宏声聊天。 “宏声哥哥,真的万无一失么?” 穆宏声冷笑道:“自然是万无一失的,等下那个女人就会被送回来,到时候她有的出丑了!” “还是宏声哥哥的好计谋!”冯绮若娇弱地笑了起来,她那个姐姐,出生就是嫡女,长得又比她美丽,虽然蠢笨如猪,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但还是因为嫡女身份和容貌处处压她一头,连和及国公府结亲家,都是让她出嫁。她和宏声哥哥,才是天造地设,那个空有容貌的废物算些什么? 穆宏声看了一眼面前的美人,虽然容貌不比冯绮波来得艳丽,可是至少灵动,而且温柔可人,哪里像是冯绮波,整日里只知道做个跟屁虫,粘着他。他一想起冯绮波那怯懦的眼神,就觉得浑身不适。父亲竟然让他娶一个废物,这怎么可以容忍!所以他想了一招,要让冯绮波身败名裂,自然退婚! 冯绮波刚刚踏入花园,便听到了这一对狗男女的欢声笑语,一双黝黑的凤眸眯了眯,射出了狼一样的精光! ☆、第四章 冯绮若和及国公公子穆宏声还在兀自说笑,浑然不知道冯绮波已经慢慢走到了身后。 冯绮波冷冷一笑,突然出声:“二妹妹和宏声哥哥在说什么呢?那么开心?” 二人被吓了一跳,转头却看见冯绮波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其实冯绮波头顶上有一块伤疤,在来时的马车上匆匆处理了下,又拿头发遮了遮,二人一时半会儿也没看出来。 “长姐……”冯绮若一脸惊恐,她不是被带到林子里的小木屋被人给那个了么,怎么完好无损地出现了在了这里! “二妹妹怎么那么害怕的样子?”冯绮波若无其事地问道,一双凤眸忽闪忽闪。 冯绮若眨着她的杏眼,难道是计划失败了?可是宏声哥哥明明说了,他是亲眼看着冯绮波被那帮地痞流氓绑走了才回来的。她连忙看向穆宏声寻找答案。 穆宏声也很是诧异,他是亲眼看见那群人将冯绮波套在麻袋里,带上山去的,他还给了他们五百两银子,怎么这个草包竟然一个人跑回来了? “方才我在东湖等你半天都没见到你,你去了哪里?”穆宏声很快稳定下了心思,先声夺人。 哟,竟然要恶人先告状?冯绮波笑了笑:“是么,可是宏声哥哥,我方才明明也在东湖等着,怎么没有见到你,直到回来了,才在这儿看到你……”她的眼神瞟过冯绮若,又在两人身上打了一圈转儿,又幽幽落在了穆宏声的脸上,“看起来宏声哥哥和二妹妹已经聊了很久了的样子。” 自然聊了很久!穆宏声看见那群流氓绑了冯绮波之后就回来找冯绮若了,哪里还会待在东湖! 这个时候冯绮若突然叫了起来:“哎呀,长姐,你的衣服换了!莫不是在东湖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看着冯绮波,一脸鄙夷的样子。 第3节 小丫头倒还挺机灵?冯绮波眉毛一挑,淡淡看向她,说:“是么,我出门的时候就穿的这一套啊,何况二妹妹,我出门的时候你似乎并不在呢……” 她将话尾特地咬的长长的,一边拿戏谑的眼神去看冯绮若,冯绮若面色一红,她当时确实不在场,只不过随口一说,好把脏水往她身上泼,现在也不敢确定冯绮波是否真的换了衣服,只能支支吾吾地嘴硬:“我记得长姐出门的时候我在的,你分明穿的是那套……那套……”结果半天编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道,“哎呀,兴许是妹妹记错了!” 冯绮波冷冷笑道:“二妹妹方才说得可真是斩钉截铁呢,若是旁人在,听了你的话,还真以为长姐今日出门遭遇了什么不测呢。”你就那么想败坏你长姐的名声? 她把冯绮若说得小脸通红,只能不停拿眼神去瞟穆宏声,期待他出声。 穆宏声倒是见过冯绮波出门时候的那套衣服的,她确实是换过的,得赶紧坐实了她失贞的事实,便开口说:“我也记得你穿的不是这套,分明是那条……” 冯绮波打断他,“宏声哥哥在东湖见过我?” 穆宏声立刻闭了嘴,若是说他见过冯绮波的衣服,那不就是证明自己在东湖见过她,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么! 他只能立即改口说道:“真是的,你怎么能不守约了,我在东湖旁边等了你那么久!” 冯绮波斜睨了他一眼:“没有啊,我分明在东湖旁边等了半天,却不见你来的。”他敢睁着眼睛说瞎话,难道她就不会么,这穆宏声也太小瞧她的点。 “我在东湖旁边明明没有看见你呀!”穆宏声依然嘴硬。 冯绮波笑道:“可能是宏声哥哥归心似箭。”她说着看了一眼一旁的冯绮若,继续笑着说,“所以就没有看到我,就赶着回来和二妹妹聊天了。” 未婚夫婿放了未婚妻鸽子,跑来和未来小姨子聊天,听起来多么可笑啊! 一旁的冯绮若也憋红了脸,大声说道:“长姐不要血口喷人!” 冯绮波笑眯眯地说:“二妹妹说的哪里的话,我哪有血口喷人呢,不过是在东湖旁边等了许久不见宏声哥哥来,结果回到家里却发现你俩在一块儿聊天,有些不开心罢了。何况说起血口喷人,方才二妹妹还无凭无据说我换了衣服呢,论说起红口白牙来,长姐我自然是比不过二妹妹的。” 这死丫头去了一趟东湖怎么变得如此牙尖嘴利!冯绮若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直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冯绮波莹莹一笑,目光流转,瞬间便看见了挂在穆宏声腰间的一个荷包,她的眼力也是极为不错,自然认识那个荷包是出自冯绮若之手,心下已然有了计较。 她对着两个哑口无言的人笑了笑道:“方才在东湖那边吹了风,似乎有些着凉了,这衣服也脏了,我去换一件。一会儿便是订婚宴了,宏声哥哥也要好好准备准备。”说罢,便提步离开了。 看着冯绮波离开的背影,二小姐冯绮若恨恨出声:“这丫头怎么变得那么伶牙俐齿!宏声哥哥,你不是说她被那群流氓绑走了么,怎么就这样完好无损地出现了?” 穆宏声也极为惊异,看着冯绮波远去的方向,说道:“她这一身衣服确实是换了的,不怕,一会儿还有一招等着她呢!” 冯绮若小声地哭了起来:“宏声哥哥,你听见她方才怎么挤兑我了么!你可要为我报仇呀!” 穆宏声连忙安慰美人:“不用担心,我敢确定她是被绑走了,衣服也是换过了,她不过就是死鸭子嘴硬罢了,一会儿等证据摆出来,看她怎么嚣张!” 听到穆宏声还有后招,冯绮若这才收住了眼泪,软软地靠进了穆宏声的怀里,道:“宏声哥哥,你说的是真的么?” 穆宏声刮了一下她秀挺的鼻尖,笑着说道:“宏声哥哥怎么会骗你呢,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你被她折辱!放心吧,既然我答应了要娶你,自然是说到做到的。” 冯绮若抹了抹眼泪,娇嗔着捶了穆宏声一拳,美人的粉拳捶在身上,仿佛挠痒痒,穆宏声笑着捉住了冯绮若的手,两个人又玩作了一团。 躲在一旁的冯绮波冷眼看着这一切,笑了笑,一会儿会有什么好戏上演呢? ☆、第五章 冯绮波踏着悠闲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的房内,自己的大丫鬟玉秀连忙迎了上来:“小姐,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冯绮波挥挥手:“不说这些,快给我倒杯水。” 玉秀连忙将水端了过来,眼中满是担心,早上及国公公子约她出去,她连个丫鬟都不带就走了,小姐呆呆傻傻的,莫不要被及国公公子骗了才好啊!突然她注意到自家小姐身上的衣服竟然和早上出门时候所穿的不同,不由得惊叫起来:“小姐你的衣服——” 冯绮波连忙堵住了她的嘴,冷冷道:“快去给我拿件衣服来。这件事情千万不可以宣扬出去。” 玉秀一听,立刻哭丧着脸,担心问道:“小姐,你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小姐出去一趟久久未归,回来了还换了一身衣服呢!那及国公公子到底对小姐干了什么?大家闺秀在外面换了衣服,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该有多丢脸! 冯绮波说:“没什么事情,衣服弄脏了就换一套罢了。今天早上的事情不能再和旁人说起,听到了没有。” 玉秀忙不迭点头称是。 她急急忙忙去拿了一套衣服回来,给冯绮波换上,冯绮波脱下那一身端毅王送的衣服,露出了胳膊上狰狞的红痕,看得玉秀触目惊心:“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冯绮波将胳膊收到了袖子里,说:“受了点伤,你去给我拿点能遮的粉膏来,遮一遮,不然等会就算是藏在袖子里也是会被有心人发现的。” 玉秀两名去拿了粉膏来。 汝阳侯位高权重,自家小姐的吃穿用度还算不错,那盒粉膏也是珍品,遮瑕能力绝佳。冯绮波抹了一些在胳膊上,觉得极为不错。她前世是个杀手,常常要做易容之事,因此化妆什么的在她眼里简直是小事一桩。 她三下两下便将那道红痕遮住了,又让玉秀打了水来洗头发。虽然方才在马车上已经做了简单的处理,可是靠进看久了还是能看见她头发丝上的血迹,得赶紧洗掉。 她将头发放进水盆之中,干涸的鲜血溶在水里,水色顿时变得暗红,吓得玉秀连忙后退两步:“小姐,你的头发!怎么了!” 冯绮波冷冷看了她一眼:“并没怎么样,此时别和别人说,知道么?” 小姐怎么出门一趟,又是瘀痕又是伤的!玉秀的眼里马上蓄满了泪水:“小姐……” 冯绮波的目光寒如数九:“你若是宣扬出去,我们两个都不用活了!” 此话一出,吓得玉秀赶紧跪倒在地:“奴婢断然不会去和别人嚼舌头的!奴婢跟了小姐那么多年,小姐难道还不了解奴婢么!” 冯绮波点点头,这个丫鬟对她还是极为忠心的,不然她也不会让她来服侍换衣洗漱,于是她说:“你起来吧,也去洗一把脸,别让别人看出端倪来。” 小姐今日去了一趟东湖,连言行都不一样了!玉秀连忙点头应允,又将那血水悄悄倒掉了。 午时已经到了,前院的宴会即将开始,作为这场订婚宴的女主角,冯绮波自然要粉墨登场。 她特地晚了两步才去。 宴会已经开始了,觥筹交错之间,京城一群贵妇贵女齐聚一堂,都来恭喜汝阳侯府和及国公府结为姻亲。可是京城谁不知道冯绮波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女草包,空占着华昌国第一美人的名号,这来出席的众人,有多少是真心恭贺,又有多少人是来看她冯绮波的笑话的呢? 既然是来看笑话的,作为主人家,她自然要给众位宾客奉上一场好戏了! 冯绮波穿着云纹的礼服,头顶发辫编起,攒在一块儿,恰好盖住了头顶的伤口,又别了一颗硕大的东珠,施施然走向前院。 众人都在翘首以盼这场订婚宴的主角呢,见到冯绮波来,面上都露出了笑容,可惜大部分都是戏谑的。 “这个草包还真长得挺漂亮的。” “看上去也还算端庄,只可惜是个傻子草包!白白有了这样一幅好皮囊。” “真不知道那及国公公子是有艳福呢,还算命不好,竟然要娶这个草包美人……” 那穆宏声坐在席间,宾客们的窃窃私语他自然是听得分明了,只觉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为什么要让他娶这个草包傻女! 然而转念一想,自己还留了一张王牌在手,自然是不怕的。 他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走上前去,迎接自己的未婚妻。 “绮波妹妹。”他伸出手去,那少年长身玉立,面若冠玉,还当真是一副万千少女心中梦中情人的模样。 席间又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可惜了这及国公公子这般大好少年,竟然要娶一个傻女为妻。” “唉,那冯家大小姐不过就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就要嫁给了这样好的少年郎了,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冯绮波微微一笑,答道:“宏声哥哥。”但是却也不伸手,就将穆宏声伸出来的手晾在了那里。 穆宏声尴尬了一会儿,将手悻悻然缩了回去,心中暗诽:“一会儿看你还怎么嚣张。” 冯绮波笑意盈盈,说道:“今日宏声哥哥约我去东湖,却没见到宏声哥哥人,我想了半日,觉得可能是刚好时间错过了。宏声哥哥约我是在辰时三刻么?” 穆宏声一听,他刚想提这茬做个铺垫,没想到冯绮波自己提起来了,道:“是啊,其实我辰时二刻就等在那里了,可是你一直没来,叫我好等啊!波儿妹妹,你究竟去哪里了?” 冯绮波淡淡笑道:“是么,可是方才我也说了,我辰时三刻就到那里了,却不见你的人呀。直到回来才发现你和二妹妹在花园里。真是叫我好找!” 听得此言,众人一片哗然,合着穆宏声约了冯绮波却放了她的鸽子,还去花园里找人家的二妹妹聊天?顿时火辣辣的目光全都射向了坐在一旁的二小姐冯绮若了。 冯绮若连忙站起来说:“长姐,就是因为宏声哥哥找不到你,才回来问我你的下落的,谁知道那时候你正好回来了。” 冯绮波挑了挑眉:“是么,其实宏声哥哥可以直接去问我的侍女的,何必麻烦二妹妹呢?” 众人一听,心中顿时都有了计较。 正在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一个男子就这样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一边大声叫着:“侯爷,夫人,大事不好了!” ☆、第六章 冯绮波定睛一看,来者是定国公的小儿子,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正是穆宏声的狐朋狗友之一。她抬眼看见穆宏声一脸胸有成竹的神色,心中暗笑:难道这就是他说的,后招?也太弱智了些。 汝阳侯神色阴沉,这定国公公子迟到不说,还大喊大叫的,当真是失了礼数,可是碍于定国公是他的同僚,还是站起身来,问道:“定国公公子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定国公公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今天上午我去东湖游玩,看见你家大小姐被人拿麻袋套走了!” 众人一听,一片哗然,什么叫被人套走了?又想起方才冯绮波和及国公公子的对话,才想到,莫不是因为被人劫持了,才会爽约吧? “定国公公子说的什么玩笑话?我可不就好好地在这里么?” 冯绮波淡定出席,走到定国公公子面前。 定国公公子大吃一惊:“啊!冯大小姐你逃出来了!我本来还打算派我们定国公府上的人去救你!” 真要来救,又何必跑到宴会上大吵大闹呢?依冯绮波看,穆宏声和冯绮若的原计划就是让定国公公子来说她被掳走,然后再让那六个人将被糟蹋了一遍的她送回来,这样在订婚宴上出了大丑,可以名正言顺退婚了。 这计谋可当真是歹毒! 只可惜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柔弱可欺的冯家大小姐了,她盈盈一笑道:“莫不是你看错了吧。我虽然今日去了东湖,却一直都在湖边,等了许久不见宏声哥哥来,便自己回府了,并没有被谁劫持。何况若我真是被劫持了,还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此地么?” 定国公公子哼了一声,他怎么知道为什么冯绮波会出现在此地,便说道:“兴许是那歹徒看你漂亮,想要留你一命,糟蹋完了便放回来了呢!” “放肆!”这话激得汝阳侯拍案而起,“定国公府就是这样的教养么!”当众说这般没脸没皮的话语,把脏水往侯府嫡女身上泼,纵然是自己同定国公是多年同僚,也没用办法容忍。 定国公公子见汝阳侯生了气,缩了缩脖子,眼睛朝着穆宏声瞟了过去。 穆宏声连忙说:“侯爷不要生气,听定国公公子将话说完。今日上午我未见到波儿妹妹,也正在疑惑呢。” 这一番话说得和真的一样,让冯绮波不禁好笑起来,是他没见到她么,恐怕是他见到她了也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绑走的吧! 这个时候冯绮若也站出来说:“是啊父亲,今日上午宏声哥哥来寻我,问我姐姐的事情,我也在府上寻了半天不见姐姐呢!后来直到巳时二刻长姐才回来呢……” 冯绮若弱弱地看了冯绮波一眼,那眸剪秋水,端的动人,看上去楚楚可怜,让人不忍心去怀疑这个动人的女子竟然会说谎话。 席间又窃窃私语起来,这辰时二刻之间到巳时二刻之间,整整一个时辰,一个大家闺秀竟然无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让人不免有些惊异了。 冯绮若看着席间的人都骚动起来,笑了笑,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道:“何况长姐回来的时候,衣服还换过了,她出门的时候明明穿着的是鹅黄色的襦裙,回来的时候却是月白色的。”她朝穆宏声看了一眼,这细节还是穆宏声告诉她的,现在她将她出门所穿的衣物说了出来,看冯绮波还怎么反驳! 席间一片哗然。 “大家闺秀出门换了衣服才回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看着草包竟然还有脸站在这里,真是……啧啧啧,看汝阳侯怎么收场。” 汝阳侯瞪了二女儿一眼,这种时候,这个女儿添的什么乱子?还嫌这宴会上丢脸丢得不够多么? 第4节 冯绮波正是要的这样的效果,便装作皱眉道:“二妹妹这话怎么说,我出门的时候你又不在场,怎么知道我穿的是鹅黄色的襦裙而不是月白色的呢?” 冯绮若胸有成竹地说:“长姐没有看到妹妹,妹妹确实见到姐姐出去的。自然记得姐姐穿的是鹅黄色的襦裙。” 冯绮波眯了眯眼,道:“那你既然知道我出去了,干嘛还满府地找我,直接到东湖来寻我便是,还累得宏声哥哥在府上浪费时间。” 冯绮若被她一呛声,顿时说不出话来。是呀,她方才才说不知道冯绮波去了哪里,这会儿又说自己看见了她出门,怎么都没法自圆其说了。 冯绮波看着汝阳侯的眼神不满起来,继续说道:“身为妹妹,怎么帮着外人败坏长姐名声呢,你也该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况且定国公公子的话还没完全得到证实,你就紧巴巴地赶着上来,硬是要给嫡长姐订下这个罪名,难道我失了节,对你有什么好处么?” 一席话说得冯绮若哑口无言,连忙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穆宏声。 穆宏声看到美人眸光似水,不禁十分心疼,连忙出来打圆场,道:“罢了罢了,今日之事,待我回去之后再和波儿妹妹好好详谈,想来是波儿妹妹记错地方了,所以才没有见着。” 冯绮波撅了撅嘴,故作娇嗔道:“宏声哥哥也真是的,东湖就那么大点地方,你见半天不见我,也不绕着找一圈,直接就回府上找二妹妹了,让我好等!” 穆宏声皱了皱眉,这丫头如今怎么如此牙尖嘴利地把他往绝路上逼呢? 一旁的定国公府小公子一看自己的酒肉朋友在冯绮波手下吃了亏,顿时觉得应当好好教训这个丫头,开口道:“我今日上午看见冯大小姐穿的也是鹅黄色的襦裙,而且我真的瞧见大小姐给人掳走了!大小姐,你还是快说出来掳走你的人是谁,好让侯爷出面来为你报仇啊!你何必这样包庇他们呢?” 冯绮波垂着眼睛,淡淡道:“公子,我方才已经三番五次说了,我今日确实去了东湖,但是实在是没有被什么歹人劫走,你为何还要一味觉得,你看的的那个姑娘是我呢?何况如果你当时就看见是我,为什么不直接报官,直到现在都午时一刻了,才姗姗来迟?” ☆、第七章 定国公府的小公子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冯绮波继续说道:“如果你真是看到了一个姑娘被人劫走了,就快些说出来是在何处被劫,被劫去哪里了,说不定还真能将那个姑娘救出来,也当是善事一桩!” 那定国公府的小公子哪里见过什么姑娘被劫走,只是听从穆宏声的安排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他是在哪里看见的姑娘被劫的。 席间的窃窃私语渐渐低了下来,众人都开始盯着定国公府的公子瞧着,那定国公公子如芒刺在背,干脆将话头又抛回给了穆宏声:“哎呀我说不清楚,穆兄!你说吧!” 还未等穆宏声开口,冯绮波便说道:“让宏声哥哥说什么?他今日又没有见到我呀。” 穆宏声连忙点头,将一切撇得一干二净:“是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冯绮波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果然是酒肉朋友最不得相信,现在那定国公的小公子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那穆宏声也不去搭救,反而将一切都推到了他的头上。 她悄悄瞟了一眼穆宏声腰间的荷包,心里想道,是时候揭穿这对狗男女的真面目了! 正当她准备去将那荷包摘下来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希望本王没有来迟!” 冯绮波的眼睛眯了起来,这笑声如此熟悉,难道是—— 来者长身玉立,一席绛紫色长袍上密布金线秀制的云纹,腰间挂着一块通透玉佩,上面龙飞凤舞一个端字,男人面如刀削,眸似寒星,眉飞入鬓,一出场就把席间大部分的夫人贵女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竟然真是那个钻石王老五——端毅王! 他也收到邀请了? 汝阳侯见到端毅王来,连忙迎了上去,恭恭敬敬道:“见过端毅王殿下。” 冯绮波也行了一礼:“见过端毅王。” 他来干什么?难道又是来送礼的? 冯绮波的目光飘了过去,那端毅王便也回了一个目光,目光交接之间,冯绮波顿时心知肚明。这男人,太合她的心意了。 端毅王走到冯绮波面前,问道:“大小姐可好?” 冯绮波端端正正行了个礼,答道:“多谢王爷挂念了,一切都好。” 端毅王的目光又飘到了穆宏声的脸上:“穆公子也安好。” 穆宏声只觉得那目光意味深长,让他压力倍增,可是对方是王爷,只能恭恭敬敬行礼道,“见过王爷。” 端毅王转过头来,看见定国公公子,便问道:“方才我来的时候听到院中喧嚣,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汝阳侯拧着眉头,看了一眼定国公公子,答道:“不过是一些家长里短的小事罢了。” 端毅王挑了挑眉毛:“哦,是么。”他施施然入了席,待坐定后,举起酒杯道:“本王来迟了,便自罚三杯!”说着便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待饮完酒,他又继续说道,“不过本王今日来迟,确实是被琐事耽搁了。今日本王游东湖的时候,看见了冯大小姐,见她在等人便没有上前叨扰,正准备走的时候,便看见六个歹徒……”他的目光缓缓飘到了定国公公子脸上。 定国公公子听他这么说,以为他是要帮他,连忙接茬道:“对对,我看见的确实就是六个歹徒,拿了个麻布袋子,将冯大小姐套走了!端毅王爷,您也看到了是不是?” 冯绮波偷偷笑了笑,穆宏声也真是的,竟然找了这么一个猪队友,竟然没有发现端毅王正在挖坑给他跳么? 端毅王爷只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了穆宏声的脸上,继续说道:“本王确实看见了六个歹徒拿了个麻布袋子,鬼鬼祟祟地跟在冯大小姐后面,不过因为担心冯大小姐的安危,便自作主张将那六个歹徒给拿下了,并未让那六个歹徒得手。不知道定国公公子看见的是哪一出?” 他的目光森冷,让定国公公子心惊胆战,连忙回头去看穆宏声,没想到穆宏声更是脸色惨白。 冯绮波笑盈盈,对着汝阳侯道:“正是如此,方才女儿在东湖待了片刻,转头却发现车夫不见了,还是劳烦王爷给送回来的。” 端毅王也笑道:“算不得劳烦,方才去处理了下那批歹徒,因此在大小姐的订婚宴上迟到了,望大小姐不要怪罪。” 看他做戏做得如此认真, 冯绮波也乐得配合道:“臣女怎么会怪罪王爷,臣女要感谢王爷还来不及!若不是王爷,现在臣女恐怕就被那帮歹人劫走了!”说着说着,竟然挤出了一滴眼泪。 这个女人的演技还真是不错,端毅王看着她,心中暗笑,又看了一眼在一旁面色铁青的汝阳侯和嘴唇都开始发白的穆宏声,继续说道:“不过那六个歹徒被本王解决了,定国公公子说的那六人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还有别的歹徒?本王替皇兄辖理京城治安,在本王辖下竟然出现了这样光天化日绑架闺阁少女之事,实在是不能容忍!” 座下皆是一片哗然,方才既然有端毅王说了,冯大小姐一直和他在一块,就断然不会被歹人劫走了,可是那定国公府的小公子说道那六个歹人又是怎么回事情? 冯绮波看了一眼面色煞白的冯绮若,又幽幽道:“方才定国公公子是看见穿着月白襦裙的女子被人掳去了,还是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女子遇袭?” 定国公公子按照剧本说道:“自然是鹅黄色襦裙了!大小姐今日早上穿的难道不是鹅黄色襦裙么?” 冯绮波笑了笑,说这个定国公公子是猪队友都有些对不起猪了,只知道照本宣科,现在情况都变成了这样,还不懂得随机应变。于是她递了一个眼神给端毅王,继续说道:“这倒是奇了,我今日出门的时候明明穿着的是月白色的襦裙,为什么二妹妹和定国公公子都一口咬定我穿着的是鹅黄色襦裙呢?” 端毅王自然是接受到了她的暗示,点点头道:“不错,我今日上午辰时二刻看见冯大小姐的时候,她确实穿着的是月白色的襦裙。” ☆、第八章 众人的目光都飘向了冯绮若,她刚才信誓旦旦地说着自己看见冯绮波穿着的是鹅黄的襦裙,如今端毅王爷作证,冯绮波穿着的是月白色的,这又如何解释。何况方才王爷明明白白说出了,他辰时二刻就看见了冯绮波在东湖,之后便一直和她在一块,直到将她安全送回侯府。那个时间比冯绮波和穆宏声约定的还要早一刻钟,可见冯绮波是绝对没有时间跑到别的地方去的。 冯绮若的话语在众人眼中顿时变得漏洞百出起来。 一个声音尖细的夫人突然出声了:“也不知道二小姐今早怎么就看花眼了,看见自己长姐穿了个鹅黄色的裙子出去?” 另一个夫人也应声附和:“是呀,那定国公府的小公子也是,怎么也看见了大小姐穿着鹅黄色裙子?” 冯绮波一看,这两个夫人分别是尚书令夫人和中书令夫人,两人都是正妻,出身的也都是世家大族,最是厌恶小妾,对那妾抬的夫人更是瞧不上眼,从来都不认为那冯绮若是嫡出的女儿,此次更是让她们抓到了把柄,恶言相向起来。 尚书夫人接着说道:“况且连端毅王都看见了大小姐,那穆公子怎么就看不见了?反倒要巴巴地跑到王府上来找人家的妹妹问。” 这一席话说的,冯绮若的脸顿时通红了起来,一双可怜巴巴的杏眼看向了汝阳侯,弱弱地呼唤:“父亲……我今日并不是有意看花眼的……” 冯绮波觉得气氛差不多了,才淡淡道:“好了好了,既然断翼王爷已经替臣女证明了清白,各位自然就不要再在此事上纠缠了。臣女希望王爷早日将那六个歹人缉拿归案,不然这满京城的贵女,都不敢上街去了。” 说罢,又安抚了众位宾客,还招呼了定国公公子入席。 众人见她如此落落大方,都不由得刮目相看。人人都道汝阳侯府大小姐冯绮波是个徒有其表的草包,如今看来,却行事端庄稳妥,态度谦和,不卑不亢,全然是世族贵女典范,倒不符那草包美人的名号。 穆宏声见此事就此揭过了,也悻悻然坐下,目光飘向冯绮若,只见冯绮若苍白着一张小脸,眸剪秋水,泫然欲泣。可是在众人面前,他已经失了面子,更不可能借此提退婚之事。 可是刚刚坐下来没多久,就见冯绮波一脸娇羞地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他说:“今日上午本来想将这个送给你,作为我们两个的订婚之礼,只可惜没有在东湖遇见你,只能在这里相赠了。” 今日是他俩的订婚宴会,未婚妻子送未婚夫婿荷包,也是华昌国的习俗,那荷包里通常会夹带着郎情妾意的字条,海誓山盟之类,未婚妻子细细绣制而成,期盼两人婚后能后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冯绮波将那荷包拿了出来,递到了穆宏声的眼前,声音轻柔,眼波流转,似乎全然不怪罪他方才在众人面前让她失了面子。 穆宏声这才想起自己的腰间还挂了冯绮若送的荷包! 那本来就是他和冯绮若的定情之物,为了取悦冯绮若,他今日特地挂上的,没想到没能毁掉冯绮波的名节,如今这荷包还在他的腰上! 冯绮波笑意盈盈:“宏声哥哥,我来替你挂上吧?”说着便伸手去挂荷包。 穆宏声正想打掉她的手,没想到冯绮波的动作快如闪电,力气又奇大无比,电光火石之间,他腰间原来挂着的荷包就被取下,他甚至根本来不及去护住! 冯绮波顿时作出目瞪口呆的样子,看着手中刚刚摘下来的荷包,蓦然站了起来,问道:“宏声哥哥,这个荷包是——” 穆宏声连忙劈手去抢那荷包,可是冯绮波一个躲闪,那荷包还是牢牢捏在她的手上。 穆宏声连忙说道:“这是我母亲绣给我的荷包!” 冯绮波将那个荷包拿在手里细细打量起来,半晌才说:“宏声哥哥你胡说,这荷包明明绣的是鸳鸯戏水,怎么可能是你母亲绣给你的呢!”她的目光含泪,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一旁的冯绮若看见自己送给穆宏声的荷包就这样被冯绮波摘了下来,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了下去,她赶紧和旁边的人说:“我突然感觉有些头晕,我想下去歇息一下了。” 冯绮波自然不会给她机会让她逃遁,死死捏着荷包,又看了一眼道:“咦,这荷包仿佛是出自我们冯家田师傅的绣活……” 听闻此言,一旁的一位多事贵妇人连忙凑了上去,冯绮波自然而然地将那荷包递给了那名贵妇,道:“夫人您瞧瞧?我女工并不怎么好,但是冯家的绣活我还是认识的。” 那位夫人看那荷包上的鸳鸯绣的栩栩如生,针法极尽精巧繁复,点点头道:“似乎真的是田十娘的手艺。” 田十娘是京城有名的绣娘,年轻的时候一手双面立体绣法叱咤京城绣界,多少深闺妇人少女都渴望能达到她这一般的技艺。后来年纪大了,便到了冯家做了绣房管事,并且兼了冯家诸位小姐的女工老师,冯家四位小姐都是她的弟子。 作为冯家小姐的女工老师,她自然是极为受到敬重,田十娘如今就坐在席中。 冯绮波的目光幽幽飘向了田十娘,问道:“田师傅,这荷包是你绣的么?” 田十娘站起身来:“老身都五十多岁了,怎么可能给及国公的公子绣鸳鸯戏水呢?” 冯绮波撅了撅嘴道:“可是这双面立体的绣法,不正是田师傅您的绝活么?” 田十娘听闻是双面立体绣,便离席上前,拿过那个荷包一看,道:“确实是我的双面立体绣……” 冯绮波假意撒娇道:“田师傅为什么要绣鸳鸯戏水给宏声哥哥?” 田十娘叹了口气,眼睛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冯绮若,说道:“虽说是老身的拿手绝活,可这荷包确实不是老身所绣。老身在冯家做了七年的女工师傅,诸位小姐都是老身的弟子,如今会绣这双面立体绣的,不止老身一人!” ☆、第九章 听到此言,一直在旁边坐着的冯家三小姐冯启兰立刻站起来说:“田师傅说笑了,这双面绣那么难学,咱们姐妹四个,只有二姐姐学会了呢!”她忙着撇清自己的关系,就这样把冯绮若搭了进去。 冯绮若闻言大惊,她当初为了讨好穆宏声,特地用了这极为罕见的绣法,却不料成了如今指认她的罪证! 田十娘淡淡看了冯绮若一眼,不便再说话,只屈了屈膝便又退回到自己的席中。 连冯家庶三小姐都说了,这立体双面绣,会绣的只有冯绮若和田十娘,田十娘不可能绣,那么能绣的只有冯家二小姐了。 方才说话尖声细气的尚书夫人又张口了:“怪不得穆公子在东湖没找到大小姐就急匆匆往侯府赶,也不寻一圈,原来是另有佳人了。” 中书夫人的话语更加尖酸刻薄:“说不定是把长姐引出去了好方便他们两个幽会呢,啧啧,果然是妾生的女儿,就算是抬做了嫡女也这般上不得台面的,年纪轻轻的就做出勾引姐夫之事。” 这番话说的,就连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侯府夫人何氏也被骂到了,何氏脸上一阵靑一阵白,连忙站起来,说:“若儿,这真是你做的?”一边给冯绮若递了一个眼神。 第5节 冯绮波暗自冷笑,都这样证据确凿了,还要死鸭子嘴硬,这两母女果然是一模一样的德行。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她不给情面了。 冯绮波说道:“母亲,这事情尚未有定论呢,那双面绣虽然难学,但是也说不定叫旁的伶俐的丫头偷师学去了,也不一定是二妹妹做的。想来二妹妹是我们侯府的女儿,自然不会做这等丢人的事情。” 这话说着是在帮冯绮若开脱,可是字字还是在骂冯绮若丢人,冯绮若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要逃遁,却早就失去机会了。 冯绮波一边说,一边拆开了荷包,将那荷包中的字条拿了出来,展开来看,一边看着,一边脸色变得煞白,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将那字条一丢,竟然瘫坐在了椅子上。 一旁的夫人见她这般像是见了鬼的样子,立马上前去捡,却发现字条上写着一首《上邪》:“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落款是——若!” 这下冯绮若更是羞愤难当,恨不得直接晕死当场,连侯府夫人何氏也直呼胸口疼,想要离席。 可是前来看好戏的众人哪里肯让她们母女俩离去,尚书夫人直接笑了起来:“哎哟天哪,这样肉麻的诗,亏得二小姐写得出来,这小姨子当得,当真是极为称职!” 汝阳侯也气得铁青了脸,上前两步夺过了那位夫人手中的字条,扫视了一眼,不幸地发现,那一纸绢花小楷,正是出自自己一向疼爱的二女儿手里! 在那么多人面前失了面子,汝阳侯只觉得自己脑袋冒烟,大喊:“孽障!家门不幸!”然后指着何氏的脑门,“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竟然勾引长姐的未婚夫婿!” 那及国公也始料不及,连忙也站出来,一把拉过呆若木鸡的儿子穆宏声,也大叫道:“逆子!你怎么做出如此道德败坏之事!” 穆宏声闻言,立马跪了下来道:“儿子不孝,儿子对不起父亲母亲,对不起波儿妹妹,儿子一时糊涂做下这等错事……” 冯绮波冷眼看着及国公父子俩做戏,看得有些乏味了,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冷冷道:“既然穆公子同二妹妹都已经郎情妾意了,还要同我定亲做甚?不若就退婚吧。” 华昌国规矩,合过了庚帖再退婚,除非一方有重大过失。而如今这般情况,男方的过失显而易见了。 冯绮波走到了端毅王面前,噗通一声跪下:“王爷在上,求王爷为臣女做主。臣女原本与及国公公子穆宏声订下婚约,奈何穆公子同臣女的二妹私下已经订下了终身,臣女实在是不忍心拆散二人,望王爷做个见证,让臣女同穆公子这门亲事就此作废,男婚女嫁互不想干。” 端毅王一直在席间瞧着冯绮波精彩绝伦的表演,差点就要鼓掌了,见冯绮波过来拉他下水,便正了正神色,道:“本王都瞧见了,这门亲事,确实不适合再结下去了,来人,拿纸笔来!” 一旁的侍从连忙递上了文房四宝,端毅王大笔一挥,笔走龙蛇,一纸退婚书就此写完:及国公府大公子穆讳宏声,行为不端,不堪为良配,特准与汝阳侯府嫡长女冯氏取消婚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落款是端毅王甘兴言。 写完这些,他还觉得不够正式,又再次誊抄了两份,然后从怀中掏出私印,将三份解约书都盖上了端毅王府的大印。 冯绮波十分高兴,这端毅王爷大笔一挥,还盖了大印,明天一早满京城就知道那穆宏声“行为不端,不堪为良配”了。她强忍着嘴角上扬的笑意,将那三份解约书递给了穆宏声,柔声道:“穆哥哥,你我无缘,还是签下这解约书吧,从此便是男婚女嫁,再不相干了。” 穆宏声看了一眼解约书上龙凤凤舞的大字,简直就要当众落泪了,可是那上面明晃晃地盖着端毅侯府的大印,他怎敢不签? 冯绮波递给他一支狼毫,穆宏声颤抖着在那解约书上签下了字。 冯绮波将解约书收回,又将自己的字签了上去,然后将一份给了及国公,一份自己留着,还有一份退还给了端毅王。 端毅王将那解约书折了折放入袖中,笑眯眯地看着冯绮波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冯绮波收到了端毅王鼓励的眼神,继续跪下来,磕了一个头,然后道:“臣女还有一事相求。” 端毅王看着冯绮波那透着精光的凤眼,笑道:“冯小姐尽管直说。” 冯绮若道:“既然我同穆公子已经退了亲,按理说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了,可是穆公子心仪之人是臣女的亲妹妹,俗话说长姐如母,臣女想,既然穆公子和臣女二妹郎情妾意,希望王爷能再做个见证,让臣女的妹妹同穆公子订婚,也不辜负了今日的订婚宴!” 座下一片哗然! ☆、第十章 方才那穆公子刚被端毅王爷贴上了“行为不端、不堪为良配”的标签,现在冯绮波就开口为自家妹妹讨要这个“非良配”了,是在是打冯绮若的脸。 何氏连忙站起来,大声怒斥:“冯绮波,你在做什么!” 冯绮波冷冷看了何氏一眼,答道:“母亲,二妹妹的荷包都送了,她还能嫁到哪家去?若是王爷指婚,及国公府总不会亏待二妹妹的。” 说罢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都是臣女这个做长姐的不察,没有约束好妹妹,竟然让妹妹做出了这等丑事,还望王爷能够体谅臣女这个做姐姐的心情,为臣女妹妹寻一个良配。” 端毅王看着眼前跪着的小姑娘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差点就笑出了声,可是众人都看着,便还是强忍着说:“好吧,可是,娶而为妻,偷而为妾,按照我国律法,二小姐就算嫁到及国公家里去,也只能是做妾室了。” “什么——”何氏闻言,陡然尖叫起来,“我堂堂汝阳侯府的嫡女,怎么能去做妾室?!” 一旁的中书夫人冷笑道:“自己不还原来是个妾,现在倒是想起是自己是夫人了?做夫人就该有做夫人的样子,不好好约束自己的女儿,让她干下这样的丑事,还连累长姐在王爷面前求情,真是不要脸。” 尚书夫人也笑道:“是呀,果然原本就是妾室,上不得台面的。” 何氏听了这话,差点背过气去,她最恨自己原本是妾室是身份被人拿出来说道,可是那两位都是正室夫人,结发妻子,最是看不起小妾了。何况如今世道,嫡庶分得极为清楚,妾抬的正妻,本来就是让人看不起的。 一旁另一位夫人也开始说了起来:“听闻侯爷的原配妻子生完大小姐,是被那个妾室活活气死的呢!” 此等八卦瞬间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力,又有贵妇凑过去,问:“就是大小姐的生母?” “是啊是啊,那大小姐原先在京城的名声那么差,如今看来,全然不是草包的样子,说不定是这个小妾抬的继母,背地里编排她呢!” 在场的贵妇人都是正室,听了此言,觉得有理,果然是原先做妾的,一点都不堪为主母,背地里苛待原配生的女儿不说,还纵容自己的女儿抢夺未婚姐夫。 一道道视线射到了何氏的脸上,何氏只觉得脑门充血,直接就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见到母亲昏厥,冯绮若大喊一声:“母亲!”说着就要扑过去。 汝阳侯一把拉住了她,大声训斥:“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么!” 冯绮若恨恨地看着冯绮波,破口大骂:“都是你,你这个贱人,你害得我——” 汝阳侯听见二女儿口吐脏言,立刻将她的嘴堵住,冯绮若却冲昏了头,不停地踢着脚,差点将一只绣鞋踢飞。 冯绮波看她这般模样,只能叹一口气,一脸失望而无奈的样子,跪在端毅王的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臣女无法约束妹妹,让王爷看笑话了。” 端毅王咳嗽了一声,正色道:“恩,你也不容易,都这样了还要为你那不成器的妹妹做打算。本王就成全你,赐你妹妹和穆公子择日完婚吧。” “那臣女明日就将妹妹的庚帖送到及国公府去。” 端毅王皱了皱眉头,她还做的真是绝,哪有做妾的紧赶慢赶地把女儿家的庚帖送上男人府上去的,她这样做明天满京城都知道冯绮若恨嫁,忙不迭地跑去给人家做妾了。 她又皱了皱眉头,道:“唉,如今我们府上出了这样一种丑事,臣女便是算了,只怕臣女的两个庶妹,受到牵连,将来无人敢娶。” 听闻此言,冯家的庶三小姐和庶四小姐也吓得站了起来,是啊,自己的嫡二姐做了这样的丑事,毁掉的是整个汝阳侯府的名声,她们两个庶女根本就要嫁不出去了! 三小姐冯启兰极为机敏,连忙扑过来跪倒在冯绮若身边,哭道:“妹妹一直在闺中规规矩矩,从来没有做哪些逾越之事,长姐王爷明鉴啊!” 四小姐冯启云年纪尚小,却也知道此事厉害,见到三姐哭着跪下了,连忙也跑了过去,跪了下来,跟着一起哀哀痛哭。 冯绮波一手揽着一个庶妹,一边哭家门不幸,一边拿眼睛瞟端毅王。 这小丫头是想笼络人心呢!端毅王自然看穿了一切,端着架子,只得说道:“你们二姐的事情,与你们无关,如今你们都是端庄娴淑的闺中贵女,不用担心将来的婚事。” 三人一听,连忙磕头谢恩。 两个庶小姐更是感谢冯绮波,若不是她们长姐向端毅王讨要端庄娴淑四个字,她们不知道要被那不成器的二姐连累到什么地步! 冯绮波笼络完两个庶妹,又站起来,向着来的宾客一一致歉,看着冯家大小姐如此谦虚的样子,众位夫人也纷纷安慰。 尚书夫人更是直说道:“可怜的孩子,看你被你的继母磋磨成什么样子,还要为两个妹妹打算。” 冯绮波垂着眸子,道:“这本就是身为长姐,应该做的。” 中书夫人也上前来拍拍她的手道:“汝阳侯府有你这样的长女,也不愁你的两个庶妹品行不端。” 冯绮波便答道:“是,我一定谨记,时刻约束好自己的弟妹,不再让他们做出有辱门楣的事情来。” 待走到一位鹤发鸡皮的老夫人面前,那老夫人突然伸出手来,拉着冯绮波的手,说:“好孩子,可苦了你了。我记得你还有个庶弟是么?” 冯绮波点点头,那老夫人看着慈眉善目,突然提起庶弟做什么?冯绮波的庶弟冯其宁和三妹冯启兰都是姨娘苏氏所生,目前是府上唯一男丁。 “你庶弟也快七岁了吧,老身的夫婿是国子监祭酒,若不嫌弃,让你的庶弟入门做个童生,你看如何?” 冯绮波一惊,这位竟然是国子监祭酒夫人!她连忙跪了下来,一边召唤庶弟冯其宁。冯其宁懵懵懂懂,正坐在苏姨娘怀里吃糕点,听闻长姐召唤,连忙蹦蹦跳跳跑了过去。倒是冯启兰知道事情厉害,连忙扯着冯其宁也跪到了祭酒夫人的面前,大声喊道:“多谢夫人!” 一旁的端毅王看完了这一整出好戏,手中的茶也喝见底了,转头在一旁侍从的身边耳语了几句,便微笑着离席。 ☆、十一章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冯绮波不仅成功退婚,还获得了两位庶妹的追随,简直是一石多鸟。 待得她和汝阳侯送走了全部宾客,她终于可以歇息一会儿,看着那便宜爹,叹了一口气道:“女儿不孝。” 汝阳侯素来对原配妻子不是很喜爱,因此与这个嫡长女并不亲厚,只管吃穿用度足够、符合礼制,就够了。可没想到今日里救场的竟然是这个平时他不闻不问的嫡长女,心中对死去的原配顿时有些一些愧疚。 “波儿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你妹妹——”汝阳侯脸色青黑,“到底是给我宠坏了。” 冯绮波摇了摇头,转而又说:“幸好王爷发了话,咱们侯府的名声并没有受太大的影响。”她目光看向一旁面上窃喜的两个庶妹,继续说,“两位妹妹的婚事自然不会太差,而且宁哥儿也得了国子监祭酒的青睐了,应当叫苏姨娘好好准备准备。” 其实准备府上公子的读书事宜,应当是由正室夫人管的,可是何氏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自然懒得理会庶子开蒙一事,大户人家的公子一般五岁就开始启蒙了,可冯其宁硬是被拖到了七岁还未有个像样的师傅教导。 苏姨娘站在一旁,激动得快要跪下来了,她自然知道自己儿子能得国子监祭酒夫人的青睐,是因为大小姐的原因。冯绮波走到苏姨娘面前,拍拍她的手以示亲昵:“姨娘,夫人现在无暇管你们的事情,宁哥儿入学的事你可得好好处理,千万不可有半分差池,否则……”她的目光冷冷的晃过苏姨娘的脸。 苏姨娘点头如啄米:“妾身定然谨记!” 冯绮波满意点点头,恩威并施,才是御下之道。她又看向汝阳侯:“父亲,二妹妹的婚事必须得尽快处理,这件事情拖得越久,对我们侯府的影响越不好,我明日就派人将二妹妹的庚帖送去及国公府。还有二妹妹的嫁妆单子也得列出来。虽然嫁过去只是做妾,可也不能失了咱们侯府的颜面。” 汝阳侯看向这个一贯以为是草包傻女的女儿,如今行事竟然如此妥帖平稳,当初当真是小看她了。 “好吧,明日我便差人将账册给你拿来,你看着给你二妹置办嫁妆。”汝阳侯突然觉得幸好还有这个女儿在。 冯绮波皱了皱眉,她才刚来,人生地不熟,就要接管府上的管家权,可能有些操之过急,这东西得徐徐图之。于是还是说道:“还是让母亲列一份单子吧,二妹妹毕竟是她的亲生骨肉。那单子最后让我过目一下便好了。” 汝阳侯看着眼前仿佛一夜之间长大的女儿,满意地点了点头。 夜晚,冯绮波在灯下仔细看书,才来这里一天,虽然身上有着原主的记忆,可是那原主全是个智力低下的,脑子里根本没有多少干货,还是得通过阅读来掌握一些必要的知识。 这身体的原主并不爱看书,房间里一本书都没有,幸亏她今天在宴会上顺便拉拢了两位庶妹,从她们地方借来了各种话本子,虽然都是些花前月下的小玩意,但是也还能看出些本地风俗。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玉秀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锦匣,看上去雕工细致,木材昂贵。 冯绮波看了一眼那个锦匣,问道:“这是个什么东西?”玉秀那么晚了从哪里搞来这么个名贵的东西的? 玉秀开心地说:“回小姐,这是王爷给的赏赐,王爷说小姐端庄娴淑,性秉温庄,度娴礼法,因此赏赐给小姐金丝楠木匣一个。三小姐和四小姐也得了赏赐,却没有小姐的贵重。” 哦,原来是为了加固白天在宴会上说的话。 她打开名贵的金丝楠木匣,发现里面赫然躺着一把匕首。 虽然古朴的鞘上面镶嵌着一颗巨大的蓝宝石,蓝宝石旁边又拱卫着十六颗红宝石,此外各种细碎的珠玉缀满了整个刀鞘,刀柄是上好的水牛皮,泛着乌黑的光泽。可是还是改变不了这是一把匕首的事实。 第一次送尸体,第二次送匕首,哪有人给一个大家闺秀送这些东西的! 可是不得不承认,从认识他到现在,短短不到十二个时辰他就送了她两样大礼了,虽然这两件礼物有些……剑走偏锋,但是却深得她的喜爱啊! 这个男主果然还是挺靠谱的。 第6节 冯绮波这样想着,渡过了穿越的第一个夜晚。 第二天一早,何氏拟定的嫁妆单子就送了过来。 冯绮波一看,顿时气乐了,这何氏难道不知道这单子是要给她过目的么?写得都是些什么东西!还真当自己的女儿是要八抬大轿嫁到及国公府里去啊? 十二个田庄,十个铺子,另外金银珠宝六台,压箱底的钱还有上千两!这是嫁女儿还是把侯府掏空啊? 冯绮波拿了单子,领着就派人去请的媒人,径直朝着何氏住着的南苑走去。 冯绮若正趴在何氏的怀里哭泣,昨日她被端毅王一锤定音,这辈子只能做妾了,心里正是不甘得很。 “母亲,女儿不服,我同宏声哥哥是真心相爱,何况我堂堂汝阳侯府嫡女,怎么能给人家做妾呢?说出去多丢咱们侯府的脸面!” 站在门外的冯绮波听了,心中暗诽:汝阳侯府的脸面早就被你丢尽了。 何氏安慰她道:“若不是那个小贱蹄子,我的乖女儿怎会沦落至此!母亲自会替你收拾那个不知好歹的贱人,霸占着嫡长女的位置不放,还将我的女儿害成这样……” 冯绮波尴尬地看了看和她并肩的媒人,媒人只抬头望天。 “可是女儿嫁过去只能做妾了啊!” “放心,只要有手段,早晚有一天能够扶正的,母亲不就是这样过来的么……” 冯绮波终于听不下去了,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唤了一声:“母亲,二妹妹。” 何氏见到她,吓了一大跳,赶紧站起来,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有一会儿了。”冯绮波看了一眼正眼观鼻鼻观心装雕塑的媒人,说道,“母亲,这位是张媒人,还请母亲把二妹妹的合婚庚帖给她。” 何氏斜睨了张媒人一眼,问道:“那穆公子的庚帖呢?” “母亲,这回是二妹妹做错了事情,应当是咱们先给庚帖的。” “什么——”何氏再一次尖叫起来。 ☆、十二章 媒人眼看着那何氏又一惊一乍尖叫起来,只觉得果然是妾抬的夫人,一点都不稳重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冯绮波瞥了一眼媒人,暗自叹气,这何氏真的好生无力,当了那么多年正室了还是那样小气,汝阳侯当年为什么会把她抬成正夫人。如今在外人面前都那么丢脸…… 她好言劝道:“母亲,及国公毕竟门第比咱们高,咱们先做个低姿态,讨得及国公和国公夫人高兴了,二妹妹嫁过去才不被欺负。现在王爷已经说了,二妹妹只能做妾,到时候国公府定然是要娶长媳的,那长媳进了门,二妹妹要是没有公婆护着,保不齐会被磋磨。” 虽然冯绮若做了那样对不起她的事情,不过也受到惩罚了,她作为长姐,也该稍微为她考虑下。姿态做在那里,冯绮若收不收她的好意,就不是她的事情了。 冯绮若原先趴在何氏怀中,听了这话,顿时跳了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去做妾,还不是被你害的!” 这丫头也太不识好歹了些! 冯绮波淡淡地说:“二妹妹此话怎讲,本来是我要嫁给穆公子为妻的,可是你和他暗度陈仓了,作为长姐,我都将穆公子让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么?再者说了,就算昨日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我和穆公子顺利订婚了,你要嫁到及国公府去,不还是做妾么?”是你自己给脸不要脸,难道还怪姐姐? 冯绮若指着她的鼻子:“你——昨日、昨日明明——!”昨日要是一切按照宏声哥哥的计划,她冯绮波如今就是个失贞的落魄女!而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嫁给穆宏声为正妻! “昨日明明什么?”冯绮波挑了挑眉。 冯绮若跌坐回椅子上,她又怎么能说是她和穆宏声合谋谋害长姐,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何氏见事情已经成了定居,而张媒人一脸倨傲地站着,只能恨恨交出庚帖。 冯绮波接着才开始说正事:“母亲,我瞧了您给二妹妹列的嫁妆单子,觉得有些不妥。” 何氏一挑眉,声音尖利:“哪里不妥!我汝阳侯府嫁女,要的就是这样的排场!” 她是脑子进水了么?谁家女儿嫁去做妾带着十里红妆?还不是一抬小轿子就给抬到后门进府了,连前门都不能经过的。她昨日里还特意查了查祖例,华昌国就是这么个规矩。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嫁妆单子,正是何氏拟定的,她指着上面的第一条说:“母亲,你看这十二个庄子,可是嫁正妻的仪制,这样显然是逾越了。” 何氏怒道:“侯府嫁女难道不陪嫁十二个庄子,以后把你嫁出去的时候一个都不给你你肯?” 冯绮波冷冷看了她一眼,侯府嫁女没错,可是也不想想冯绮若是去做妾的,哪能受得起十二个庄子陪嫁,况且这十二个庄子,每个庄子下的田地都是最多的,她是想给侯府就留些小破庄子?冯绮若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呢,她们出嫁不要嫁妆? “母亲,你莫要忘了二妹妹嫁过去是做的贵妾!母亲当年嫁进侯府的时候,陪嫁只有六个庄子。” 这一下立刻戳到了何氏的痛处,她气得用力拍了拍桌子,大声嚷嚷:“放肆!是这样和母亲说话的么!端毅王爷说你度娴礼法,有你这样的度娴礼法么!” 冯绮波冷哼一声:“母亲,您说错话了。”哪有这样大声诽谤王爷的? 何氏被她呛了声,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冯绮波幽幽说:“那就给二妹妹八个庄子,五个铺子,金银首饰衣物也得削减,二妹妹的名声在京城已然不好了,嫁妆若还如此铺张,到时候被戳脊梁骨的可是母亲!” 冯绮若一听,庄子被削减了三分之一,铺子被砍了一半,心疼地立刻哭了出声:“长姐,你是一点傍身的财物也不给妹妹留啊!这样妹妹去了及国公府,肯定是要被瞧不起的!长姐!你就算不满妹妹嫁给宏声哥哥,也不该这样置咱们汝阳侯府的脸面于不顾!” 冯绮波差点笑了出来,她置汝阳侯府的脸面于不顾?她不满冯绮若嫁给穆宏声?这妹妹还真会开玩笑! “二妹妹说哪里的话,长姐这是为了你好啊,你想,日后长媳进门,发现你这个贵妾的嫁妆比她的还多,会怎么想?”她悠悠开口,提醒她这个蠢笨的妹妹,要做妾的事实。 冯绮若哭得越发大声起来。 冯绮波更加不耐烦了,对何氏道:“母亲,嫁妆的事情女儿这就算是支会过您了,接下来的交给女儿去办便好。女儿定不会亏待二妹妹的。”说罢,领着媒人转身便走。 待出了南苑,她才对着媒人抱歉一笑:“让张媒人见笑了,我那个不成器的妹妹,唉。” 张媒人摇摇头:“大小姐费心了。老身这就去将二小姐的庚帖送到及国公府上。” 冯绮波将媒人一路送到了垂花门,才转身回房。 到了下午,汝阳侯突然跑来了,面色有些为难,道:“波儿啊,你母亲列的嫁妆单子你看过了?” 冯绮波正在练习打算盘,看见父亲找来,连忙起身,道:“是的,也已经改过了。” “那个……”汝阳侯有些支支吾吾的。 冯绮波一听就知道,一定是何氏在他耳边吹风了,这个便宜爹的耳根子特别软,对何氏母女也是百依百顺的,何氏肯定是不满自己削减了冯绮若的嫁妆,大中午的就在父亲面前哭诉了一番。 “父亲尽管说。” 汝阳侯有些为难地看着自己的长女,这个女儿虽然之前痴痴傻傻,可是昨日在宴会上,行事却极为稳重,为汝阳侯府挽回了大部分面子。而那个不争气的次女……可是不论怎么样,次女也是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心肝宝贝,如今嫁给旁人做妾,还只得了那么点嫁妆,实在是有些不忍。 “波儿啊,你妹妹的嫁妆……是不是有些单薄了点?” 冯绮波一听,一双凤眼立刻蓄满了泪水,对着汝阳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声哭道:“父亲!女儿不孝——” ☆、十三章 那汝阳侯不就是耳根子软听不得女人哭声么,那她就哭给他看呀! 冯绮波跪在地上,用帕子捂着脸,呜呜咽咽:“不是女儿有意克扣二妹妹的嫁妆呀,实在是,女儿身为长姐,无奈呀!父亲! 第一,女儿昨查了一夜的礼制,华昌国自开国以来就没有嫁女儿做妾室出十二个铺子的!何况二妹妹昨日都被王爷下了定语,若是胆敢铺张出嫁,就要叫整个京城看咱们侯府的笑话了! 第二,昨日里王爷刚夸赞三妹妹和四妹妹端庄娴淑,被王爷夸赞,是两位妹妹的福气!有了这份福气,难道还要让三妹妹和四妹妹日后像别家的庶女一样,给嫡子做妾或是给庶子做妻?她们现在有了这‘端庄娴淑’四个字,嫁给世家嫡子做正妻都是使得的!那她们出嫁不要嫁妆? 第三,如今宁哥儿要入国子监,吃穿用度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云姨娘那里,也不好短缺着。现在母亲竟然想把府上田最多的庄子和利润最高的铺子全给二妹妹,咱们府里剩下的两个妹妹、还有宁哥儿,怎么办呀!” 她一边哭着,一边条理清晰地给出了三条理由,说得汝阳侯哑口无言,只能皱着眉过来将她拉了起来,柔声道:“为父知道了……” 冯绮波从帕子缝里瞄了汝阳侯一眼,继续抽抽搭搭道:“父亲心疼二妹妹,女儿理解,可是父亲也该体贴体贴另外两位妹妹,还有宁哥儿啊,他们虽然是庶出,可是哪个不是您的亲骨肉!” 汝阳侯只能缴械投降了:“罢了罢了,嫁妆的事情你自己看着置办吧……” 冯绮波依然没有止住哭:“父亲,如今这事情女儿可是再也不敢接手了!若是母亲因此认为女儿苛待了妹妹,记恨上了女儿,那可就是女儿的大不孝了……”说着,就把算盘拿了过来,塞到了汝阳侯的怀里。 汝阳侯叹了一口气,将算盘推了回去,道:“波儿……你母亲那里,为父会去说的……” 冯绮波这才止住了哭声。 汝阳侯在冯绮波这里一点好处都没替冯绮若讨到,只能皱着眉头走掉了。 冯绮波擦了擦哭得有些红的眼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拿过算盘,继续地算了起来。 算着算着,她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连忙扯过那嫁妆单子一看,皱了皱眉,唤来了账房,问道:“先生,你知道先夫人的嫁妆是哪几处么?” 账房答道:“当年先夫人嫁过来的时候是十二个田庄、十二个铺子,外加金银用度再十二抬。”确实是世族嫁嫡女的定制。 “那那些田庄铺子现在在何处?” 账房有些为难,瞟了一眼冯绮波。这该怎么跟大小姐说?可是转念一下,如今夫人唯一的女儿二小姐都只能给及国公公子做妾室了,夫人又没有个儿子傍身,只怕府上以后能说话的就要变成大小姐了,他可得好好巴结,于是实话实说道:“都还在,只不过帐都并入公中了……” “并入公中?”冯绮波眼神冷冷地瞟了过去。原主的母亲出身扬州世家大族,且还是嫡长女,那陪嫁定然十分丰厚,全给充公了?那何氏还怎么好意思跟她哭穷。 账房点点头:“是……夫人觉得那几间铺子利润不高,田庄的收成也并不好,老是请个管事打理,就要入不敷出了。于是就干脆并入公中了。” 这个何氏的手脚竟然那么长,都伸到原配的嫁妆里面了!冯绮波凤眸一眯,继续问:“那是哪几个庄子、铺子,收成不好利润不高就不会好好打理么,充公了就能赚钱?” 账房两撇山羊胡子抖了抖,赶紧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也不是小人愿意这么做的,可是夫人说另请掌柜开销太大了,就直接交到公中统一管理着,也省了旁的管事。” “那先夫人陪嫁的管事呢?”冯绮波冷冷问道。 账房低着头,说:“早就……打发回扬州了……” 那何氏竟然如此贪心!竟然将原配的嫁妆给贪污了!说什么赚不了钱,定然是全入了何氏的私库,并入公中也不过是为了方便她自己支取,怪不得她那么财大气粗地给冯绮若列了九千两的压箱银子和那么多的珠宝玉器,感情是用原配的嫁妆添补的。 账房看着大小姐的露出了要吃人的表情,连忙缩了缩脖子,双眼滴溜溜一转,连忙说:“大小姐不必生气,小人这就将当初先夫人的嫁妆给从公账上划出来,给小姐先过目!” 还算他识抬举!冯绮波冷哼一声,道:“给你一个时辰整理,速去速回!” 账房先生赶紧脚底抹油溜掉了。 冯绮波推算了下,她母亲过世多年,那些铺子这些年的盈余少说也得十万两以上了,而何氏一个从侧室抬上来的,先前就是小门小户,陪嫁自然不比先夫人,而给冯绮若列出来的金银玉器折算下来也得有五万两了,这些她自己能出得起,冯绮波是绝对不信的。 账房先生手脚很快,不多时便将那十二个铺子十二个庄子呈了上来,冯绮波拿着和嫁妆单子上的一对,更是气得笑了:这十二个铺子里有六个是和嫁妆单子上的重合的,几乎占了一大半!冯绮波正愁不知道要从那份逾越的嫁妆单子上删掉哪个呢,这下好了,直接将那原本属于先夫人的铺子全给划掉了。 不是说这几个铺子赚不了钱么?那何氏还紧着把这庄子铺子的给冯绮若?她眸色深深,看向账房,说:“先生,恐怕今晚要做的事情多了,咱们得对下账。” 账房先生自然知道这十二个庄子十二个铺子的账面上漏洞百出,摸了摸额头上的汗珠,小心赔笑:“这账册都是夫人管着的,小人也就每月结余的时候打打下手……”先把这话撂下了,表明自己是不知情的,到时候大小姐查出什么疏漏来,也怪罪不到他的身上。 冯绮波瞄了他一眼,这个账房果然精明,便也给了个台阶让他下:“那你去向夫人将那账册要出来,晚点找几个精明点的婆子丫头过来跟我对账。” 账房先生忙不迭答应了,赶紧跑回去取账册。 冯绮波便也换了一件衣服,出门去了。 ☆、十四章 第7节 十二个铺子中,有六个在京城,有六个在扬州,扬州的六个她暂时是管不到了,在京城的六个她总得去巡视一番才行,到时候看了铺子的情况,才更容易在账面上发现错处。 第一个铺子是一家绸庄。 这家铺子生意极为红火,因为缎子都是直接从扬州进的,不少京城其他店见不着的罕见花样,自然吸引了很多人。 她踏进店去,环顾四周,这间铺子装修精致高档,伙计热情,说不赚钱,任谁也不会相信。 伙计见她头戴面纱,身姿不凡,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连忙迎了上去。 冯绮波颔首示意,目光立刻被一匹月白色的缎子给吸引了过去,这缎子怎么看起来如此眼熟? 铺子上的伙计是极为伶俐的,看见冯绮波的目光落在了那匹缎子上,连忙将她请了过去,道:“这位姑娘,这可是咱们店里的最新款,从扬州刚进上来的月华锻,全京城独独咱家有,而且一共也就两匹,现在就只剩下最后这一匹了。”他看了一眼冯绮波,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喜欢这种独一份的东西。 冯绮波打量了下那月华缎,突然发现这不就是那日端毅王送给她的那套衣服,用的布料么? 竟然是独家珍品,果然端毅王是个大土豪啊! 突然旁边□□来一道尖利的声音:“既然是独一份了,还不给本小姐留着?” 冯绮波转过头去,从人群里走出来一个穿着烟色罗裙的姑娘,一张窄脸上长着一双吊梢眼睛,看起来有些狐媚的意味。 那伙计看见这个姑娘,立刻变得点头哈腰起来:“表小姐,这个……” 表小姐?冯绮波打量了这个少女一番,她可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个表妹。 少女看了一眼那月华缎,哼了一声道:“有那么好的东西也不告诉本小姐,若不是本小姐今日里来了,这缎子可不就要卖出去了?”说着指挥旁边的丫鬟,“将这缎子给本小姐包起来,本小姐不卖!” 听着她的口气,倒像是她是这间铺子的老板娘一般。 冯绮波看了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表小姐一眼,出声将她拦住道:“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方才我已经决定要买了。” 那表小姐翻了一个白眼,道:“可是本小姐已经决定不卖了,自己存着!” 一旁正在算账的掌柜听了她这话,连忙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小心地说:“表小姐,您这个月已经拿了不少的缎子了,总得给店里留点卖的吧。” 那表小姐态度极为倨傲:“本小姐说不卖,就不卖,这间铺子姑母可是说了让我随便挑的,怎么,你们都不想干了?” 冯绮波只觉得好笑,走上前去,对那所谓表小姐道:“这位小姐,请问这间铺子是你姑母开的?” 表小姐斜睨了她一眼,道:“这间铺子是汝阳侯府的产业,我姑母是汝阳侯夫人,自然是我姑母开的了。” 冯绮波退后一步,道:“哦,原来是沈小姐!”冯绮波生母姓沈,那这个小姐既然自称是她姑母开的,就也姓沈了。 “什么沈小姐!”那名小姐冷哼一声,“真是个没有眼力见的,本小姐姓何!” 冯绮波凤眸微微眯起,果然是何氏纵容的。她笑了笑,道:“何?我原来以为是沈家小姐呢。可你既然是何家小姐,又有什么资格在店里随意拿取?” “这是我姑母开的店,我姑母准许我的!”何小姐大声说。 果然是嫁给人做妾的,娘家也那么上不得台面。 看见周围原本在挑选的贵女贵妇们都围了上来,冯绮波笑着说道:“我以为这绸缎庄是扬州沈家的产业呢。那何氏不是汝阳侯府的继夫人么,这绸缎庄是沈家给女儿的陪嫁,怎么就落入了何家的手里?” 那何小姐依然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你懂什么,既然是沈氏的陪嫁,自然是汝阳侯府的产业了,可是如今汝阳侯府的当家主母是何氏!我姑母不是这家铺子的女主人是什么?” 冯绮波心中翻了一个白眼,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什么规矩,问问各世家大族,哪有原配的嫁妆给继室接手的先例。那何小姐将这话说得如此大方自然,也不怕别人戳脊梁骨? 她冷冷说道:“这样的话,何小姐还是别多说的好,省的给你姑母姑父丢脸。” 何小姐听了这话,立刻尖叫起来:“你——” 冯绮波继续说道:“既然是汝阳侯的外家,也还请何小姐今后在外,言辞行为主义着点,旁人自然不会理会小小何家的女儿,到时候说起来,取笑的还是汝阳侯府!” 何小姐一听她说“小小何家”,顿时怒火中烧,大声说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来教训我?” 冯绮波冷笑一声,说:“我是汝阳侯府长女,你说我有没有资格教训你这个不争气的表妹?”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那何小姐更是伸着一根手指指着冯绮波,半晌才说:“你就是那个草包?” 冯绮波冷冷道:“何家就是这样教养女儿的么?何小姐,首先伸手指人就是不尊重,当着众人又口出狂言污蔑表姐,更是失礼。如今因你我还是表姐妹,我才好言教导你,还望何小姐不要辜负了!” 何小姐一甩手道:“谁稀罕你的教导!” 冯绮波摇了摇头:“若是何小姐执意如此行事,那还是请你以后不要再到处宣扬你是汝阳侯府的表小姐这样的事情了,汝阳侯府丢不起这个颜面。” 何小姐站在货柜前,气得涨红了脸,恨恨跺了下脚,眼睛瞟到那匹月华缎,怒道:“还不快把这缎子给本小姐包起来!” 谁料人群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按在了那个缎子上。青色长袍的男子走了出来,道:“这缎子本王一早就预订下了,何小姐总得分个先来后到吧?” 冯绮波看到笑意彦彦的那人,心中翻了个白眼,果然因为是男主,所以出场的频次就要高些么? ☆、十五章 冯绮波垂了眼睛不去看端毅王,心中却道,他不是已经买过一匹了么,怎么还订了一匹,一定是瞎说。何况若是他真订了,那刚才伙计肯定也不会拿来给她看的。 不过特权阶级就是不一样。掌柜的看到端毅王爷来救场,连忙顺着台阶下了,说:“啊!是小人糊涂了,这匹缎子已经给端毅王爷预订了!” 端毅王便说:“不错,我今日就是来取货的。货银便依然记在本王的账上,月底派人一起结算。”说着看了一眼冯绮若,似乎在告诉她,他可不是欠账的人。 掌柜的连忙将那惹事的月华缎包了起来,递给跟着端毅王的小厮。 端毅王却说:“我还记得昨日冯大小姐的风采,这匹月华锻,便送给冯大小姐吧!” 那掌柜又忙不迭的将月华缎塞到了冯绮波的怀里。 冯绮波抱着那缎子,有些哭笑不得,这可是第三个礼物了,总算像样了些。 何小姐眼睁睁看着那月华缎落入冯绮波的手里,心中极为不甘,可是对方竟然有端毅王爷做靠山……她羞愤地转身离去。 冯绮波抱着月华缎,对着何小姐的背影悠悠说道:“何小姐记得以后还来光顾!”说罢,她转身对问那掌柜:“那何小姐平日里会拿走多少东西?” 掌柜知道了她的身份,又见她有王爷撑腰,连忙说道:“回小姐话,那何小姐隔三差五就要来店里取东西,因为是夫人的侄女,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胡闹!”冯绮波怒斥道,“什么夫人的侄女?就算是沈家的表小姐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你去将账册拿来,将那何小姐拿过的东西全都列一张单子,明日就送到何府去。就算这是何家人陪嫁的铺子,既然都陪过来了,哪还有补贴娘家的道理,更何况这原本是沈家的铺子!” 掌柜是个被何氏欺压久了的,看见冯绮波出面给他撑腰,忙不迭地跑到柜台后面将那账册双手递上:“何小姐拿走的东西,这上面都记着了。” 冯绮波翻了翻,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何小姐拿走的东西也太多了些,怪不得这铺子那么红火,账面上看着也有些入不敷出了。这何小姐倒也是识货的,拿的都是极为名贵的缎子,她哪有那么多衣服要做? 冯绮波将账册递还掌柜,吩咐道:“你着人赶紧誊抄两份,一份送去何府,一份送去汝阳侯府,我今晚天黑前要见到。” 掌故点头称是,连忙唤了一个账房过来抄账册。 被这事一搅和,冯绮波也没心情再去审查接下来的铺子了,大概和这绸缎庄的样子差不离的,她吩咐一个伙计去各个铺子将何家人拿过的东西都记录下来,便准备打道回府。 端毅王在一旁看着,见她出了店门,赶快拦了下来,问道:“冯小姐今天那么有兴致逛街?” 冯绮波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多谢王爷几次三番赏赐。”然后才接着说道,“臣女这哪是逛街,臣女是在给二妹妹置办嫁妆的时候发现了些问题,过来审查一番罢了。” “哦对,这是你家的铺子。”端毅王这时候才像是恍然大悟的样子。 冯绮波偷偷瞄了他一眼,要说这个人才知道这绸缎庄是汝阳侯府的产业,她怎么都不会信的。 “小王倒是在你家铺子上花了不少钱。”端毅王说道,目光悠悠飘远。 他一个男人买那么多绸缎干嘛?不过昨日在东湖林中,他的侍卫变戏法一样就变出一套用月华缎做的女装……这个人,莫不是有异装癖吧? 她看着端毅王轮廓分明的脸,怎么也想象不出他穿女装的样子…… 端毅王并没有发现她的心思,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月华缎,继续说:“这缎子挺称你的,下回你可以把本王昨日送你的那套衣服穿出来了。” 冯绮波恍然大悟,原先她收了端毅王的衣服,没人知道,那月华缎又极为罕见,自然是不方便再拿出来穿了,可是现在端毅王送了她一匹月华缎,她大可以说那件衣服就是这匹月华缎裁的,那条不俗的罗裙,自然又是可以出来见人了。 她屈膝行礼:“多谢王爷了,还是王爷思虑周全。” 端毅王看着她,又问:“昨天那个礼物可还喜欢?” 冯绮波点点头:“喜欢。”就是上面的宝石有点太多了,那匕首有些华而不实。 端毅王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白牙:“那就好。” 冯绮波看着他,这钻石王老五的脸长得还真是挺好看的,绷着的时候线条利落,笑起来的时候又极为迷人,怪不得万千京城少女视他为梦中情人。 一想到她是万千京城少女的梦中情人,冯绮波不由得一股寒意爬上脊背,她两天收了他那么多贵重礼物,除了第一样,其他都是大张旗鼓地送的,只怕她明日就要成为万千京城少女眼中的假想情敌了。 男主光环太过强大,还是避开些好。 于是冯绮波屈膝道别:“府上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臣女先行告退了。” 端毅王看着她是独自前来,说:“小王送你?” 在这大街之上,众目睽睽之下爬上他的马车?冯绮波摇了摇头:“汝阳侯府很近,不劳烦王爷了。” 端毅王看了看人来人往的道路,便也放弃了。 待回到府上,绸缎庄和各个铺子里的账单也都到了,冯绮波和几个伶俐的婆子丫头一起对到半夜,才将这些账册全部整理完,直做得头眼昏花。 第二日一早,冯绮波还没有起床,玉秀冲了进来,唤道:“大小姐!出事情了?” “什么事情那么一惊一乍的?”冯绮波懒洋洋翻了个身,“现在几时了?” 玉秀道:“哎呀小姐,是舅夫人来了,她一来不知道和夫人说了什么,南苑那边现在开始砸东西了!” 舅夫人?是那个何夫人吧?她还能跟何氏说些什么,肯定是账单的事情。小门小户果然气量短小,她本想何氏将钱款退还,她就将此事揭过的,没想到他们率先闹大起来,就别给她不客气了。 于是她淡淡道:“给我更衣,我要去见见母亲。” ☆、十六章 冯绮波走到南苑的时候,恰好遇上正来晨昏定省的苏姨娘和薛姨娘。 两位姨娘听见南苑里的响动,都站在门口不敢进去,看见冯绮波过来,仿佛找到的主心骨,连忙迎上来。 苏姨娘因为是宁哥儿生母,见到冯绮波更加热络,向冯绮波行了个礼,道:“大小姐,夫人今日一大清早的不知道受了什么气……咱们都不敢去触她霉头。” 冯绮波说:“没什么,大约是舅夫人说了些什么话,让她震怒了。”说着便提步进了南苑。 两位姨娘见冯绮波进去了,便也一道跟上。 刚一进屋子,就看见满地的瓷器碎片,丫鬟婆子们都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而何家夫人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暗自抹泪。 冯绮波笑意盈盈:“母亲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的发的什么脾气?” 何氏正想找冯绮波发作呢,没想到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便怒斥道:“跪下!” 地上都是瓷器碎片,让她跪在哪里好呢?她环顾了四周,好不容易找了一处地方,施施然跪了下来。 第8节 何氏看她这般从容,气得鼻子都歪了,大声道:“你可知你犯了什么过错!” 冯绮波摇摇头:“女儿不知。” 何氏看了一眼一旁默默抹泪的弟媳妇,大声道:“今日作为嫡母,我就要好好地教训你!小姑娘家家的,那么厉害,竟然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表妹,你就不怕你嫁不出去么?” 冯绮波垂着眸子,不卑不亢道:“女儿并不知道自己何时做下了辱骂表妹的事情。” “你不知道?”何氏大叫,“就在昨日,在我们家的绸缎庄里,你是不是说你表妹没有教养,要替她父母管教她?我问你,你哪来那么大的权力,还要替你舅舅舅母管教表妹了?” 冯绮波辩白道:“母亲息怒,昨日我确实斥责了表妹,可是那是因为她无理在先。” 那一旁哭泣的何夫人闻言也跳了起来:“我们家大女儿是多么温婉有礼的人,你大可以去问问街坊,她怎么可能对你无礼?分明是你仗着自己是侯府嫡女身份欺侮与她!” 温婉有礼?这是在说昨日那位咄咄逼人的何小姐? 冯绮波冷冷地说:“舅母,昨日在绸缎庄中,那么多人做的见证,真相如何,随便寻个人一问便知,何必那么早就急着给外甥女定罪呢?” 何夫人大声说道:“还不是你极为小气,连个绸缎都要和你表妹争抢,难道侯府短了你的用度不成?” 冯绮波看了眼何夫人,抢绸缎?她倒是说得理直气壮了。 “母亲自然没有短我的用度。只是昨日不是我同表妹抢,而是表妹看上的那匹绸缎,早就被端毅王预订了。咱们怎么能抢得过端毅王呢?” 何夫人怒斥:“胡说!你说说看那绸缎是不是就在你的手里?” 冯绮波点点头:“是在我的手里不错……” 那何夫人闻言,立刻转向何氏,又哭号道:“大姑姐!你看,她可不是承认了欺负咱们婉儿……” 冯绮波有些不耐烦了,都是正房夫人,怎么干出来的尽是些小妾用的手段,一哭二闹三撒泼,一点都没有主母风范。 她冷冷说道:“舅母可不要空口白牙的冤枉人!” 何氏也帮着弟媳说:“放肆!你这个孽障,竟然私自吞了店铺里的东西,还当众辱骂表妹,来人哪,给我家法伺候,我就不信我这个嫡母没权力处置你这个东西!”她正在气恼冯绮波削减了她宝贝女儿的嫁妆,逮到一个机会,要赶紧将这个小东西给磋磨死,也不管是不是符合规制。 一旁的苏姨娘看不下去了,连忙拦住道:“夫人,不可啊!大小姐身体贵重,怎么能承受得了家法,何况事实还并未清楚……” 何氏原本就不满苏姨娘率先身下了庶长子,见她冲上来给冯绮波求情,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差点就把苏姨娘扇懵了。 “不知好歹的东西,主子们讲话哪有轮得到你们这群做妾室的插嘴!”何氏叉着腰大骂苏姨娘,一边又唤人来,“来人,快把这个孽障给我拖下去!” “谁在放肆!”汝阳侯突然铁青着脸出现了。 冯绮波见到他来,心中暗笑,幸亏自己差了玉秀去请汝阳侯,这下看那何氏和何夫人怎么收场! 汝阳侯看着满地的碎瓷器和跪在一旁的冯绮波,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何氏正想上前解释,没想到苏姨娘竟然抢先扑了过去,哭道:“侯爷,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汝阳侯看见苏姨娘脸上那鲜红的巴掌印,顿时心疼起来,苏姨娘是他几个妾室里头长得最美的,还为他生了庶长子,他最为心疼宝贝,现在那苏姨娘白净的脸上竟然出现了那么深的一道印子,他转过头来问何氏:“这是怎么回事?” 何氏辩白道:“老爷,这个孽障私自拿了府里绸缎庄上的缎子,还当众辱骂表妹,而这贱妾,身为妾室,竟然敢在主母教训小主子的时候插嘴,妾室为了正视听,故而对她小小惩戒一番。” 苏姨娘心中冷哼,那何氏自己不还是个妾室扶正的,现在做了主母了,倒又摆起正室的架子来了。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却更加柔弱起来,趴在汝阳侯怀里哀哀痛哭:“侯爷,夫人还未问清楚事由便要给大小姐上家法,妾身是怕万一弄错了,小姐身子贵重,可就无法挽回了。” 何夫人看着苏姨娘,冷冷说道:“还需要继续问么,她方才都已经承认那月华缎在她手上了。” 汝阳侯的目光看向长女,只见她跪在那里,面上的表情不卑不亢,便问道:“你舅母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时机成熟! 冯绮波从怀中施施然掏出一本账册,恭恭敬敬递给了汝阳侯,说道:“父亲,昨日女儿确实与表妹在咱们府上的绸缎庄里起了冲突,那月华缎也确实在女儿的手里,不过事情其实——您看了账册就知道了!” 何氏怎么也料想不到昨日冯绮波去绸缎庄竟然是查账的,见她将那账册掏出来,面上立刻一片惨白! 汝阳侯满腹狐疑接过账册,只翻看了一页,脸色立刻变得漆黑一片:“大胆!” ☆、十七章 何氏听到汝阳侯一声怒吼,吓得脸都发白了,看着何夫人不敢再说一句话。 冯绮波瞄了她一眼,挖个坑给自己跳,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汝阳侯啪嗒一声合上账册,看向冯绮波,说道:“波儿,你起来,当着你舅母、你母亲的面说说昨日是怎么回事。” 看着面无血色的何氏与何夫人,冯绮波施施然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说道:“回父亲,昨日女儿同母亲商量过二妹妹的嫁妆之后,发现二妹妹嫁妆单子上的几间铺子收益并不好,特别是这家绸缎庄,照理说,这绸缎庄的货都是从扬州沈家直接拿的,货源就比京城其他家铺子好,怎么可能比不过别家卖麻布的铺子呢?于是女儿就去看了看……” “你妹妹的嫁妆?”汝阳侯倒是发现了另一个细节,目光飘到了何氏的脸上,“你竟然将这个绸缎庄列入了若儿的嫁妆里?” 何氏梗着脖子答道:“侯爷,这绸缎庄是咱们家的产业,为什么不能给若儿?” “胡闹!” 眼看着汝阳侯手里的茶杯就要被砸出去了,冯绮波连忙出声阻止:“父亲且听女儿继续说!” 汝阳侯看了一眼乖顺的长女,这才道:“好吧,波儿继续说。” 冯绮波便继续说道:“到了铺子里,女儿发现铺子的生意自然是好的,就连端毅王爷也时常来光顾,货源就更是不用说了,很多都是京城只此一家的款式,各府的贵女夫人络绎不绝的。但是——” 她看了一眼何夫人,何夫人一张脸由红变白由白变红好不精彩。她顿了顿,继续道:“女儿正准备查账的时候,看见了表妹,表妹看上了那匹月华缎,一定要拿走,而且……还不付账。” 何氏粗暴打断了她:“所以你就当众辱骂表妹?让婉儿一匹月华缎怎么了?你身为侯府嫡长女怎么如此不大度!” “让给表妹?”冯绮波斜睨了她一眼,“方才母亲还说女儿私自拿取自家店铺的东西,那么表妹拿了不付账就不是私自拿取了?这么说来,除了咱们汝阳侯府的小姐不能拿汝阳侯府的东西,别家的小姐竟可以随便拿了。更何况——那月华缎早就被端毅王爷订下了!” 她又看向汝阳侯:“父亲,端毅王爷可是咱们那家绸缎庄的大客户了,每次有新货,他必然是第一个来买的,每个月光在这家绸缎庄的消费就数百两,您想,端毅王爷是何等身份,又是咱们绸缎庄的老客户,再者说那月华缎老早就被他订下了,于情于理,女儿都是不可能将月华缎给别人了,更何况何家表妹还不打算付账!因此女儿就对她惩戒了一番。” 何氏还想再说什么,汝阳侯一个眼刀射了过去,她连忙闭了嘴。 冯绮波笑了笑,何氏这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纵容自己的娘家人肆意到自己铺子里搬东西不说,还大肆宣扬。那何家小姐到底是小门小户,极为不上台面,她都不好意思斥责。 “昨日何家表妹来拿东西的时候,还口口声声说是母亲允许的,女儿想,母亲定然不会做这样的荒唐的事情,便将她数落了一通,叫她不要总是搬着咱们汝阳侯府的名号,四处胡作非为。昨日毕竟是在咱们自己家的铺子里,好生劝诫一顿也就罢了,若是明日里去了别家铺子,也说出那样的混账话来,咱们汝阳侯府的脸往哪里搁!” 她目光扫到何夫人脸上,吓得何夫人一个激灵,大姑姐不是说这丫头痴痴傻傻疯疯癫癫的,如今说起话来倒是一环套一环,直把她们两个全都给套了进去! 汝阳侯看向何夫人,冷声问道:“弟妹,波儿所说的话可属实?” 何夫人慌忙摇头:“怎么可能!我家婉儿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分明是她信口雌黄!” 汝阳侯将账册啪嗒一声甩了过去,怒道:“那你瞧瞧这账册!难道这账册也是作假的么?我汝阳侯府什么时候养了你们这家米虫!” 冯绮波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账册都拿出来了何夫人还睁着眼睛说瞎话,那账册上明明白白写着每个月何婉来拿的绸缎不止三位数,样样都没有结账,这还只是绸缎庄上一家,汝阳侯府名下的其他产业,也不知道被这姓何的一家糟蹋的怎样了。 冯绮波看父亲气得胡子都在抖,连忙上前安慰:“父亲息怒,想来婉儿表妹做的事情,舅母和母亲并不十分知情,只是这绸缎庄上的漏洞得赶快补齐。昨日女儿已经让掌柜的将婉儿表妹欠下的货款都算了出来,早上应该已经呈给何家舅舅了。”她说着从袖子中掏出一份清单,递给汝阳侯,“这是女儿昨日又誊抄的一份,请父亲过目、” 汝阳侯接过那清单,只粗略地看了一眼,就还给了冯绮波,目光又落在了何夫人的外套上。何夫人今日穿了一件攒花苏绣比甲,那料子看上去油光水滑,绣工精致,一看就是不俗之物:“弟妹今日所穿的是攒花锦做得衣服?” 何夫人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赶快把身上的这件比甲脱掉。 “本侯道不知,何家上下人口有那么多,每个月光做衣服用去的绸缎数量竟然要远超咱们汝阳侯府!这样的亲家咱们汝阳侯府高攀不起,也没法月月为你们无偿提供做衣服的锦缎!” 冯绮波也附和道:“舅母,咱们那店在这样下去,资金周转就要周转不开了,您还是快些将欠款还上,日后也好再来咱们的绸缎庄购买绸缎呀……或者,若是还不上欠款,您也可以将没用的锦缎退回来,就不算在您拿走的那些里面了……” 何夫人翻了一个白眼,哪里还有没有用过的锦缎,何婉每次拿了绸缎回来,要么就给她们母女做了衣裳,要么就拿去别的绸缎庄变卖或者送给何老爷上峰的夫人,用来疏通仕途了!更何况这还只是绸缎庄,还有玉器店、米铺、水粉铺子!她们在汝阳侯府捞到的好处,难道还要都还回来么! “姐夫……”何夫人挤出了两滴眼泪,企图打动汝阳侯。 谁知汝阳侯一眼也不去看她,冷冷说道:“波儿,今日你辛苦些,将其他店铺的账册都查一查,看看是不是还有这些蛀虫!“ 冯绮波低着头小声说:“府上的账册都在母亲这儿……” 汝阳侯一拍桌子,怒道:“全部拿去查!” 他又看向何氏,冷冷道:“你这两天还是好好呆在南苑为你的女儿绣制嫁衣吧!” ☆、十八章 冯绮波从南苑拿了全部账册和仓库钥匙,领着两个姨娘趾高气扬地到了账房。 两个姨娘见她有意将管家权分给她们,更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她从账册中将自己母亲嫁妆的那几本挑了出来,其他的都堆给两个姨娘,道:“我一个人查不了那么多,这些就麻烦二位姨娘了,二位姨娘仔细将这些账册给对了,明日早上拿来给我汇总下。不过二位姨娘可要小心别犯母亲一样的错误,惹得父亲不喜,到时候拖累了弟弟妹妹。” 两位姨娘点头如啄米。何氏被抬为正妻的这些年,没少打压这二位生了子嗣的姨娘,因为何氏本来就是妾室,得势之后那般磋磨同为妾室的她们,让她们对何氏心里极为不满。让她们来对账册,定然是极为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疏漏了。 还能替她省点力气,何乐而不为呢? 她对汝阳侯府的家产并不感兴趣,如今当务之急是把先夫人被何氏糟蹋掉的嫁妆都给补回来。 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府上的账房才将这些账册全部查清,这些年何氏自己偷偷入私库的、拿去补贴娘家的钱财不在少数,冯绮波将这数目呈报给汝阳侯的时候,汝阳侯气得鼻子都歪了,脸色铁青着,将何氏禁足的时间一直延续到冯绮若出嫁后三个月。只允许她在婚礼那天出来一下。 何氏自然是在院子里哭天抢地,闹得鸡飞狗跳人犬不宁。然而这一次汝阳侯却没有再去看她。 过了两日,到了七夕佳节,冯绮波突然收到了一个帖子,竟然是邀请她参加京城贵女聚会的。 这聚会乃是由皇帝的姐姐,端平长公主承办,主持的是端平长公主的女儿,若云郡主。这宴会一般邀请的都是京城中名门未出嫁的贵女。往年七夕宴会,由于冯绮波的名声不怎么好,从来都是不去的,汝阳侯府去的只有冯绮若。可是今年因为退婚这档子事情,冯绮波突然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许是端平长公主觉得冯绮波并不是如同传言所说那样草包废物,所以才决定邀请的。 不过由于原主冯绮波一次都没被邀请过参加这个七夕聚会,脑子里一点关于这个聚会的内容都没有,全然不知道这个聚会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去了。 玉秀看冯绮波接了帖子,倒是很开心的样子。小姐原先在京城贵女圈中被称为草包美人,走到哪里收到的都是鄙夷的眼神,结果订婚宴前去了趟东湖之后脑子突然开窍了,不仅轻松搞定了嚣张跋扈的二小姐,还从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弟弟那里讨来了端庄娴淑的评语。如今有王爷撑腰,端平长公主自然是要邀请小姐了。 “可是我不知道去那干什么。”前世冯绮波是个刀口舔血的杀手,基本没有过过正常女孩子的社交生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何况原主冯绮波留给她的记忆里也丝毫没有关于七夕宴会的一点细节。 玉秀有些为难,府上去过七夕宴会的只有冯绮若,难道要让小姐和她去问?冯绮若刚自食其果和穆宏声订了婚,心中一直以为是大小姐设计她的,怎么可能和大小姐好好说? 冯绮波自然知道玉秀的顾虑,心想还是算了,反正她前几年也都没有去过,这次不去也不算什么。 谁知道她才刚刚下定决心,门口便又有人来下帖子了。 冯绮波赶紧领了玉秀出门去接。 这回下的帖子也是关于七夕宴会的,可是却是端平长公主亲笔。冯绮波收到的第一份帖子是若云郡主写的,端平长公主是若云郡主的母亲,她们母女俩都下了一遍帖子,冯绮波倒不好不去了。 接了帖子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冯绮波就看见冯绮若站在垂花门后面,一双杏眼里头射出了怨毒的光芒。 她假装没看见,径直走了过去。 冯绮若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袖子,恶狠狠地说:“贱人,你倒是得意了!如今若云郡主和端平长公主都来给你下帖子了!” “二妹妹,身为侯府千金,将那些脏字天天挂在嘴边,成什么体统!”冯绮波冷冷说道,一把拂掉了冯绮若抓着她袖子的手。 “贱人!你这个贱种!凭什么你能去而我不能去!贱人!”冯绮若被冯绮波一推,向后趔趄了几步,更是气红了眼睛,直接扑了上来,张牙舞爪地伸着长长的指甲:“贱人!我要划花你的脸叫你也无法见人!都是因为你的设计,我才只能做妾!贱人!” 冯绮波见她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也不想和她多做纠缠,退后两步轻松避开了她的进攻。 冯绮若见一招不成,连忙转过身来又扑了上去。 冯绮波的耐心早就用尽,在冯绮若扑上来的一瞬间掐住了她的手腕,只听见咔嚓一声,冯绮若的手腕已然脱臼。 第9节 冯绮若先前还恍然未觉,只呆呆地看着自己软软的手,下一瞬间才突然感觉到疼痛,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叫:“啊——” 冯绮波退后了两步,看着她拿着自己脱臼的手不停地大喊,一脸嫌恶,仿佛在看一个小丑。 冯绮若喊得嗓子都哑了,一旁的丫鬟婆子看冯绮波一直黑着脸盯着她看,一个个都不敢上前,谁不知道现在府上最得势的就是大小姐,何况二小姐这般疯婆子的形容,谁上去救,谁不就是自招晦气么。 冯绮若喊了半天见没人来劝诫,一边尖叫一边又开始口不择言的大骂:“你这个贱人肚子里爬出来的贱种!你就给被给糟蹋成破鞋,你凭什么和我抢宏声哥哥!你凭什么!贱种!贱人!” 冯绮波见她左一个贱种又一个贱人,还不停地说着破鞋糟蹋之类的污言秽语,退后两步从一个婆子怀里掏出一条帕子,又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了冯绮若的领子,直接将那帕子塞进了她的嘴里。 冯绮若手腕脱臼,又被冯绮波揪住了领子,只能不停地甩着手臂,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依稀还是能辨别的出来骂的脏字。 ☆、十九章 “就这样了还不能让你住嘴!”冯绮波怒道,“你不是说你是侯府嫡女么,怎么看你的行为和个骂街泼妇一般!东街屠户的老婆都比你有修养!” 她捉住冯绮若脱了臼的手腕将它又接了回去,这接骨比脱臼还要疼十倍,冯绮若被她捉着手腕,想要尖叫,但是却被婆子的脏帕子给塞住了嘴巴,一张俏脸憋得青筋暴起,丝毫看不出原来的姿色了。 她终于安静了下来。 冯绮波见她如此,也不想太过于为难她,毕竟还算是血缘上的姐妹,便将那帕子从她嘴里掏了出来。 冯绮若立刻软倒在地上拼命咳嗽,那一双杏眼□□出的光芒依然是极为怨毒,似乎要将冯绮波生吞活剥。 冯绮波冷笑一声:“侯府嫡女做出了这种下贱事情,你让长姐怎么救你?如今你至少还能嫁给你的宏声哥哥,不然的话,未婚少女和旁人私通,你就等着浸猪笼吧!难道说你还想要长姐给你验验身,看看你是不是私德败坏?” 冯绮若一听,吓得连忙垂下了眼睛。 冯绮波看见她的反应,心下顿时明了,这小丫头还真让她说中了,真的和穆宏声已经偷尝禁果了。 怎么可以那么大的胆子! 她指着冯绮若怒道:“你真是给侯府丢了天大的颜面!” 冯绮若抬头看向她,大声叫到:“本该承受这一切的应该是你!你这个贱人!” 冯绮波冷哼一声,这小姑娘竟然到这时候了还不知悔改。 垂花门旁边人影闪过,她沉下了脸,冷冷道:“二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没有私德败坏,也没有同别的男子私通,我需要承担什么?还是说,那日订婚宴会前,东湖一事本来就是个骗局?你在宴会上坚持我穿的是鹅黄襦裙,就是因为你想要众人相信你的长姐已经被人玷污?端毅王爷所说的那六个人是不是你派去的!” 此事事关重大,冯绮若就算是脑子再糊涂也要极力撇清:“我怎么知道你在东湖做了什么腌臜事情!别以为有王爷给你撑腰你就……” “放肆!”冯绮波粗暴打断她,“端毅王爷早就将那六人审了,冯绮若,以后买凶害人的时候,记得别用自己的真实身份!” 冯绮若一脸惊恐的看向冯绮波,不敢相信:“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自己清楚。”冯绮波冷冷道。 她再也不想和冯绮若多言,转身便离去了。 垂花门后面的汝阳侯听了这一番话,差点将那缠绕在花墙上的爬山虎藤蔓扯下来一根。 冯绮波回到自己的院子,便看见冯启兰站在院门前,仿佛是在等她。 她平复了下呼吸,笑着迎了上去。 “长姐——”冯启兰的长相在四姐妹中也算出挑,笑起来极为和善,一张圆圆的小脸上长着一对圆圆的鹿眼,才十三岁就已经显出了几分风姿来。 冯绮波见她的眼睛不住往自己手里拿着的烫金请帖上瞟,心下顿时明了了她想做些什么。 她翻过年来就要及笄了,现下正等着议亲,原本她只不过是个庶女,要么就嫁作继室,要么就给庶子做正妻,总归嫁不怎么样,可是前几日订婚宴上端毅王给她下了端庄娴淑的定语,这下就是连高门的嫡子都说不定能攀得上了,心中自然活络起来,想去参加七夕宴会,好在京城的贵女圈中站稳脚跟。 只要她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冯绮波当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拉过冯启兰的手,笑道:“三妹妹怎么过来了?” 冯启兰说:“妹妹新得了一本话本子,觉得不错,拿来给姐姐看看。”说着便将那话本子拿了出来。 冯绮波看了一眼那个话本子,依然是花前月下才子佳人的故事,不过小姑娘倒还有眼力见,知道有求于人得先送礼,就大方收下了,让玉秀拿了下去,然后静静等着冯启兰的下文。 冯启兰见长姐收了话本子,便笑着说:“方才来没找着长姐,长姐刚才是去哪里了?” 冯绮波看她眼睛一直黏在她手中的请帖上,便说:“端平长公主下帖子请我去七夕宴会。” 冯启兰立刻露出了羡慕的表情:“真的么!那妹妹恭喜长姐了!” 冯绮波笑着说:“唉,从来也没去过,也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她抬眼看了看冯启兰。 冯启兰连忙说:“我以前见二姐姐去的时候都不带什么的,想来也只不过是聊聊天的宴会吧?不过我倒是听说七夕宴会参加的并不全是贵女,还有些家未婚配的少爷……”她的眼珠子转了转,看向冯绮波的眼神就有些期待起来。 怪不得那么想去。在这个不知道那个平行宇宙的朝代,男女之间的规矩虽然很多,但是却并不禁止未婚少年少女同席或者同游,特别是上游社会之间,少年少女友好相处,互称兄妹,如果相互爱慕,禀明了父母再订婚也没什么不可。只要订婚前不私相授受便好。这个社会对未婚男女之间的纯友谊接受度还是很高的。 但是想冯绮若那样和未婚姐夫私相授受的,就要受到严厉的社会谴责了。 七夕宴会上会有好多富贵人家的公子少爷,正好是给深闺少女选择佳婿的好地点。 她看了看冯启兰,说:“既然如此,不知道宁哥儿有没有受到邀请,他如今做了国子监祭酒的弟子,端平长公主应当会请他的吧?” 冯启兰皱了皱眉头:“宁哥儿毕竟还太小了……”又是个庶子。这世道对嫡庶分得还是很清,所以她这个庶女没有收到邀请。而冯其宁虽然是国子监童生,但是由于是庶出,收到邀请的可能性不大。 冯绮波说:“你且去问问看,若是他收到邀请了,我们就一同去,四妹妹也得带上,若是他没收到邀请,我一个人带你们那么多人去也有些不妥。” 冯启兰点了点头,她其实并不想冯启云也一起去的,冯启云只六岁,去了之后还得连累她们照顾,但是如果开口让长姐带她去了,不带另外一个庶妹终归不好,长姐坐在那里摆明了要一碗水端平的样子…… 冯启兰只能说:“那妹妹回去问问宁哥儿……” 冯绮波又笑着劝道:“妹妹你也放宽心,长姐自然会给你好好相看着。” 冯启兰被她说中心事,立刻涨红了脸:“长姐你胡说些什么呢!” ☆、二十章 七夕节很快就到了,然而冯其宁并没有收到什么邀请,于是冯启兰只能送冯绮波到垂花门前,一脸失望。 冯绮波看着这个庶妹,觉得她年纪轻轻的,心思也太多了些,便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放心吧,长姐这回去不会忘了你的。” 冯启云脸一红,羞涩地跑走了。 有点心思也不错,总比老是动歪脑筋的好。 宴会办在了端平长公主的闲露园,从下午未正开始,一直到晚上宵禁之前,晚饭前全都是自由社交。 由于原主是个智商有些问题的女孩子,京城的贵女都不愿意和她在一起玩耍,于是她生下来到现在十五岁了除了自家的妹妹就没什么认识的同龄女孩。等冯绮波一踏进那闲露园,一群正在聊天的女孩子就停了下来,看着她的方向指指点点。 “那不就是那个汝阳侯府家的草包么?” “她怎么来了,汝阳侯家之前不都是来二小姐的么?二小姐不来了?” “你还不知道?冯绮若在那个草包的订婚宴上被当众揭穿和草包的未婚夫有染呢!” “真的么我还以为是人家乱说的!” “哪里有假?我那天亲自去了!你不知道那汝阳侯夫人的脸色有多黑,最后都干脆晕过去了!” “天啊,冯绮若竟然是这样的人!不过我要是及国公公子我也不会喜欢那个草包的……” “嘻嘻……” 冯绮波将那些贵女们的窃窃私语听得分明,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那些女孩子凑在一起都不知道能唱多少台戏了。反正订婚宴上的事情早就有了定论,她何必同她们争执。 正当她准备转头离开的时候,从那群女孩子中间走出了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女孩,梳着垂云髻,穿着一袭烟青色的襦裙和月白的罩衫,看那料子是极为华贵的样子。 少女走到她的面前,行了个平礼,轻声唤道:“波儿堂妹。” 冯绮波心中一时半会想不起此人是谁,赶紧行了个平礼,叫了声堂姐打算打发过去。 那少女却嬉笑着说:“堂妹怕是不认得我了,我随父亲去扬州的时候你才十岁。” 冯绮波抬眼看了看她,这个小姑娘,哪个十五岁的姑娘那么健忘,十岁的时候离开的亲戚,到了十五岁时候就记不起来了?她说着仿佛不怪罪冯绮波认不得她,实际上却在拿冯绮波的智商说事。 果然她身后的贵女中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才五年就不认识了,冯绮波果然是个蠢笨如猪的……” 冯绮波淡淡道:“怎么会不认识堂姐?你不就是大伯伯家的凌瑶堂姐么?”冯凌瑶自己说的自己五年前去了扬州,又叫她堂妹,而冯家去了扬州的只有汝阳侯的庶兄一家。 汝阳侯虽然是嫡子,却在家中行二,上头还有一个庶兄。不过最后汝阳侯袭了爵,这个庶兄也分家分出去了。 不过这个庶伯伯倒是有几分本事,靠着自己考取了功名,官至扬州知府,竟然是要比汝阳侯另外一个嫡出的弟弟强了些。在扬州待了五年之后,被调回京城,必然是要擢升的。 不过由于汝阳侯的母亲很不待见这个庶子,庶伯伯又调去扬州,两家就很久没有往来了,这次庶伯回京城,侯府里竟然没有一点风声。 冯凌瑶的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了平常:“原来波儿堂妹还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才过了五年而已,倒是堂姐,方才我进来你盯着我瞧了半天,怕是不记得我了吧!”冯绮波自然注意到了冯凌瑶的不自然,便也笑着说道。 “怎么可能!不过方才在想着波儿堂妹这几年,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了。” 冯绮波在京城素有草包美人的称号,这个称号虽然不雅,但是也可以看出冯绮波的智商虽然低,可是皮囊却是一等一的好。那个冯凌瑶在扬州养得细皮嫩肉,面如桃花,但是似乎被冯绮波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堂姐这几年倒是没有变化,还是像五年前那样呢!”冯绮波笑着道。 冯凌瑶差点气歪了鼻子,五年前她离开京城的时候是个干瘦的小姑娘,去了扬州用了好多扬州那边江南贵女的法子把自己保养的莹润可人,结果冯绮波还说她是五年前的样子! 到底是个少女,一点也沉不住气。冯绮波看着冯凌瑶的表情变化,微微一笑:“大伯回来,倒也没有支会咱们一声!” 冯凌瑶按下不满的心绪,脸上又堆满了灿若春花的笑容:“原本是想赶堂妹的订婚宴的,不过没有赶上,第二天才到,结果刚到就听见了些……不好的传言,觉得你家可能这几天无暇,所以也就没有去叨扰了。” 冯绮波看了看她,垂了眸子,露出些忧伤的表情:“我那个不争气的二妹,差点连累咱们侯府的名声,不过还好,如今我家另外两个妹妹都得到了端毅王爷赐的‘端庄娴淑’四个字,还赏了不少东西,将来也不愁嫁不出去了。” 原来她们说的竟然是真的! 她果然攀附上了端毅王!怪不得汝阳侯府出了那么难看的事情,端平长公主还会请她来。冯凌瑶原本以为,按照冯绮波的个性,订婚宴上被爆出未婚夫和妹妹有染,定然是要哭天抢地丢足了颜面,若说她沉着冷静力挽狂澜,她是断然不信的,如今冯绮波就站在她的面前,她是不信不行了! “难为你了,堂姐也知道你对那及国公公子一往情深……可是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的妹妹嫁过去。” “堂姐你说什么呢!”冯绮波瞪了她一眼,“我哪里对穆公子一往情深,只不过昔日有婚约而已,如今端毅王爷做主已经将那婚约取消了,自然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她已经不是穆宏声的未婚妻了,现在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一往情深”的话实在是不妥。华昌国对未订婚的少年少女之间的纯友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是如果是“一往情深”、“私相授受”,就是大丢特丢家族的颜面了。 “凌瑶表妹此话说得确实不妥。”一句话如穿竹清风,落入冯绮波耳中,那声音干净清冽,引得周遭的贵女纷纷侧目。 冯凌瑶仿佛看见救星,连忙丢下冯绮波迎了上去:“表哥——” ☆、廿一章 来人是个长着一张标准温柔男配脸的男子,轮廓分明,鼻梁挺直,一双眼睛柔情似水,长身玉立。头顶上明晃晃顶着加红加粗的男配二字…来到这个世界那么久,冯绮波终于见到一个头顶男配的男性角色了… 第10节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形容的就是这样的暖男皮相。 冯凌瑶笑着跑了过去,仿佛宣誓主权一般,周围的贵女都露出了妒忌的神色。 冯绮波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圈,脸长得不错,很有书生的味道,只是身子骨看上去有些单薄,一看就是很不能打的样子。冯绮波作为一个前杀手,自然对这样的男子不感兴趣。 “绮波。”男子微笑着走了过来。 冯绮波见他走路时候下盘不稳,步履漂浮,一看就是没怎么练过武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可是人家跑来打招呼,总不好拒绝,就点头致意了下。 他管冯凌瑶叫表妹,和冯绮波可能就没什么关系了。 男子走上前来,笑着说道:“你不认识我。” 冯绮波想白他一眼,她当然不认识他,瞧他官话说的不错,但还是带了些吴地口音,一听就是跟着庶伯来的。但是碍于现在那么多人在场,她只能扬着头故作天真:“这位公子是……” “我是扬州沈家沈嘉赐。” 冯绮波一听,更想翻白眼了,原来这是她的表哥,不是冯凌瑶的表哥,那她刚才干嘛那么亲热。 “原来是表哥!表哥怎么到京城来了?” 周围的贵女一听,这个翩翩少年竟然是冯绮波的表哥,脸上妒忌的神色越发明显了。 自古表哥表妹是最容易勾搭在一起的,不怪的那些贵女脸色不好。 “我来京城想求取个功名,正好冯伯父也回京,就将我带上了。” 这样一来冯绮波立马就懂了,原来是庶伯在扬州的时候和沈家交好,等到回京的时候就把沈家的公子带上了。可笑的是沈家是汝阳侯的外家,反倒是汝阳侯的庶兄对这个弟妹的娘家那么上心。 “表哥来京城都不支会下我。”冯绮波的语气里带了些撒娇的味道,眼睛瞟到冯凌瑶身上去,见她果然露出了些愤怒的神色,她继续说,“难道我不是你的亲表妹么?” “自然是!”沈嘉赐笑道。 冯绮波继续问道:“舅舅、舅母身体可好?” 其实由于沈氏早逝,扬州离京城又远,冯绮波被何氏打压着,竟然从未未见过自己的外祖父一家。沈嘉赐答道:“身体不错。” 见冯绮波和沈嘉赐聊得好,冯凌瑶也想来凑个热闹,笑着掺和进来:“表哥见了波儿堂妹,就将瑶儿给忘了呢。” 沈嘉赐刚想说些什么,冯绮波就抢了先:“堂姐也真是,连给我问个舅舅舅母的时间都不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母亲才是沈家的女儿呢!”她语气似乎是在打趣,却将冯凌瑶和沈嘉赐之间的关系道得分明,你又不是沈家的女儿生的,你凑什么热闹叫人家表哥? 周围的贵女都是玲珑七窍的心肠,听了冯绮波的话自然就明白了七八分这三人之间关系,都看着冯凌瑶吃吃笑了起来。 冯绮波见那冯凌瑶的面上有些挂不住了,便适当收了手,她不过是不虞方才冯凌瑶话里话外地刺她,给她个小小的惩戒罢了,若真让她在这群贵女面前失了面子,她是她的堂姐,怎么都会牵连到她。这个时代一个家族就算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冯绮若对汝阳侯府的坏影响还没消除完全呢,她可不想坊间又传出她们堂姐妹不和的流言。 她看见远处一晃而过的身影,笑着对冯凌瑶和沈嘉赐说:“端毅王爷来了,妹妹得去见个礼,毕竟他算是妹妹的恩人了。” 这话确实没有说错,那日要是没有端毅王,事情可能没办法解决得如此完美。 端毅王甘兴言原本在和长姐端平长公主聊天。端平长公主今年三十有四,是太后所出的三子女中最年长的,端毅王则是三人之中年纪最轻的,和端平长公主相差了十七岁,是以长姐对他而言,几乎相当于母亲的存在。 端毅王本来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因为他钻石王老五的身份太过耀眼,走到贵女堆中,那些贵女的目光肯定都要黏过来,叫他浑身不舒服。不过由于是长姐办的宴会,所以只能勉为其难过来一下。谁知道刚说了没多久的话,便看见冯绮波从门口走进来,又被一个圆脸少女叫住,两人一来二去说了一会儿,不多时,又出现个从未见过的少年。 甘兴言便指着那个少年问道:“皇姐,这个人我仿佛没有见过。” 端平长公主看了沈嘉赐一眼,笑着说道:“这是扬州知府冯大人举荐到国子监做学生的,是扬州沈家的大儿子沈嘉赐。” 甘兴言见沈嘉赐和冯绮波聊得起劲,微微皱了皱眉头,道:“沈家不是自己在扬州有书院么,还送儿子来国子监做什么。” “沈家的书院在江南确实小有名气。但终究比不上天家的国子监。”端平长公主说道。 甘兴言便站了起来,向端平长公主告了退。端平长公主以为他是想去结识沈嘉赐,便准许了。甘兴言便迈步朝着冯绮波走去。 冯绮波走到甘兴言面前,四平八稳行了一个礼,道:“王爷安好。” 甘兴言笑着说:“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冯大小姐,冯大小姐家中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自然是办妥了,还得多谢王爷。”冯绮波垂着眼睛道。 “冯小姐玩投壶么?”甘兴言突然出言邀请。 投壶是男子之间的游戏,女孩子们有的时候会模仿着玩,但是极少同男子一起玩的,冯绮波看了他一眼,这端毅王突然请她玩投壶是干什么? “臣女并不喜欢玩投壶。”冯绮波垂着眼睛答道。 甘兴言看了一眼花园里三五成群的女孩子,突然压低了声音道:“是么,冯小姐不玩投壶,是要同小姐妹们一起玩帕子了?” 冯绮波抬眼看向他,之间甘兴言眼神示意了一下,她便又扭头去看了看花园的情况,之间那三五成群的贵女们都拿眼睛在瞟她,见她看过来,连忙都低下头去互相咬起耳朵来,看得她都一阵恶寒。 如果不和他们男的一起玩投壶,就得和这群女孩子一起咬耳朵…… 冯绮波抬起头来,眼神晶亮:“盛情难却!” 这个男主的设定她实在是太、喜欢了!这样想来,仿佛攻略他也不错的样子? ☆、廿二章 冯绮波施施然随着端毅王走到了投壶的人群中去了。 同端毅王一起玩投壶的都是世家的公子,她都不怎么认识,却远远看见一个身影极为熟悉,正是及国公的公子穆宏声和定国公的小儿子! 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要求极为苛刻,对男子却不是如此。穆宏声和未婚妻妹私相授受,不过一跪,过了两日,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就消弭得差不多了,京城内排着队想给他做妾的女孩子多得是,最多最多也就赞叹一句风流,更多的则是谴责冯绮若不要脸和冯绮波管不住未婚夫。 冯绮波施施然走上去,见了一礼:“穆公子。” 穆宏声斜睨了他一眼,订婚宴上他当众出了丑,至今还是耿耿于怀,便抬了抬下巴,道:“波儿妹妹怎么到这边来了?” “穆公子可不要再这样称呼我了!”冯绮波笑意彦彦,“我如今连你的姨姐都算不上!”妾室和正妻不同,妾室的娘家确实不能算是男子的外家。 穆宏声拧着眉看着她,之前她还是整日里一边叫着“宏声哥哥”一边像个跟屁虫似的黏在他的身后,如同一条甩不掉的尾巴,可是如今她却大不同了,脸还是那张绝美的脸,多了几分灵气,多了几分他看不透的成熟,变得鲜活起来,如此一看,那在订婚宴上泼妇一般的冯绮若顿时黯然失色。 “波儿妹妹……你还没有原谅我么?”穆宏声突然软下了语气。 冯绮波自然没有忽视掉他眼睛里闪过的惊艳神色,心中暗笑一声,这个男子一开始觉得冯绮波痴痴傻傻配不上他,故而下毒手谋害,现在发现冯绮波智力恢复,又开始想用旧情来引诱她么? “穆公子说什么呢?你同二妹妹两情相悦,做姐姐的高兴还来不及。只可惜你们两个不循礼制,私相授受被抖落出来……若是你一开始就喜欢二妹妹,早早跟我说便好了,为什么还要等到订婚宴上,给我难堪呢?” 旧事重提,冯绮波的眸子里找不到半点哀怨。 穆宏声讪讪笑笑,眼珠子转了起来。 冯绮波是何等精明,一看就知道他又在打那些鬼算盘,她过来和他打招呼不过是为了叫他不爽一番,如今他看起来已经是够纠结了,既然目的达到,她也不想再和这样的人渣过多纠缠,于是直接转身。 少年们已经开始投壶玩起来了,输了的人被罚吟诗作对,一派欢腾。 冯绮波娴静地走到一旁亭子里看着。 京城的少年多狂放,世族子弟们长得都非常出挑,手里执着长矢,往一个精致的小口青花瓶里投,不知道那瓶子是谁放在那里的,口那么小,几乎插不了几根箭矢,没投进的就要罚诗一首,结果围着的少年几乎人人都说了几句。 她在亭子里静静看着,心里想的是自家三妹妹,如今她心思活络起来,是该给她找个好亲事。看她那样子,肯定是希望嫁给个高门嫡子,那一圈公侯伯的儿子们,哪个比较适合呢? 正打量着,身边传来细微的珠翠晃动的声音,裙裾沙沙作响。来者走路很是端庄,若不是冯绮波耳力好听见了,说不定根本发现不了女子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冯大小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少女仰着下巴一脸倨傲。 冯绮波并不认识她,但是从她头上的珠翠可以看出来者身份不菲,连忙起身行礼,然后垂着眸子恭恭敬敬答道:“有些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少女口无遮掩:“怕是她们都在议论你退婚的事情,不好意思和她们一道吧!你在这里难道是在看及国公公子么?我方才还看见你同他说话。怎么,订婚宴上被爆出他同你妹妹有染,不甘心?” 冯绮波皱了眉头,这个姑娘说话还真是放肆。 少女丝毫不理会她已经有些垮下来的神色,倒是越发眉飞色舞起来:“先前说要你同及国公公子成亲我就觉得你配不上他,一个草包罢了,不过现在倒是便宜了冯绮若……呵呵,妾生的女儿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倒是连你这个痴呆都不如。”她斜睨了冯绮波一眼。 跟着少女的丫鬟们都垂着头不发一眼。 冯绮波数了数她头上的珠钗,确定了她的身份,道:“郡主说这番话倒是有失身份了。” 若云郡主看着她冷笑了声:“怎么,说你是痴呆难道说错了么?哪有好好的姑娘让妹妹抢走了未婚夫的?那冯绮若还是嫡女呢,看来你们汝阳侯府的教养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虽然在订婚宴会上端毅王已经说了,除了冯绮若之外,冯家三姐妹都是端庄娴淑的贵女,因此在京城中碍于端毅王的面子,大家也不好给冯家人难堪。可是若云郡主是端平长公主的女儿,端毅王爷的侄女,自然不用理会端毅王爷的说辞。也就是说,就算旁人承认了冯绮波“端庄娴淑”,皇室的其他人也不会承认,她们只会看到冯家出了个私德败坏的嫡女,而怀疑整个汝阳侯府的门风。 冯绮波简直想把冯绮若掐死。 可是在这种特权阶级面前,还是得保持一定的尊敬。 冯绮波微微低了头,说道:“确实是臣女不查,没有约束住二妹。不过此事已经过去了,臣女同及国公公子家的婚约也已经解除,郡主就莫要再拿此事取笑臣女了。” 若云郡主发出一声嗤笑:“自己管不住男人还不许别人耻笑了?我看你啊,还是个草包,不然怎么能被妹妹抢了夫婿呢?” 这小姑娘还是抓着这个痛脚不放啊……冯绮波抬起脸来,迎上了若云郡主挑衅的目光:“郡主总是将草包二字挂在嘴边,实在是不符合皇室的威仪。” 若云郡主双目一瞪:“怎么,你这个被退了婚的弃妇,还想来教训本郡主不成?若是乖点,本郡主看你顺眼,说不定还能求皇帝舅舅给你指个婚!” 冯绮波淡淡道:“臣女不敢。” 若云郡主本来看见冯绮波一个人坐在亭子里,早先就听说她草包美人的名声,看她确实长得极为出众,坐在那里周身萦绕着一股子脱俗气质,就像上前逗弄一番,让她出出丑,没想到被她不痛不痒地顶了回去,一时气愤难耐,正想大声斥责,却看见一旁正在投壶的少年郎们已经发现了亭子中的异样,都纷纷侧目。她便理了理头上珠翠,露出一个大方笑容:“本郡主自然不会同你计较。” 冯绮波不想招惹皇室中人,便也给了她一个台阶:“多谢郡主。” 此时端毅王爷才慢慢踱步过来。 “小王邀请冯大小姐投壶,却没想到冯大小姐躲到了这里。” 见到端毅王爷过来,若云郡主露出一个端庄微笑:“小舅舅!” 端平长公主比端毅王爷大了十七岁,所以若云郡主的年龄和端毅王差不多,叫起小舅舅来,语气里就少了几分对长辈的尊敬。 端毅王点点头,目光又飘到了冯绮波脸上。 冯绮波笑着说:“正想去玩,不料若云郡主过来了,就和郡主说了几句闲话。” 若云郡主走到端毅王身边,一双大眼睛挑衅地看着她:“你会投壶?” 冯绮波摇了摇头:“不会,不过刚才看着他们玩了下,大概知道了些规则。” 若云郡主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投不进可是要作诗的,你会么?” 冯绮波更是摇了摇头道:“作诗自然比不上众位公子了。” 若云郡主脸上笑意更加灿烂:“既然如此,那么你方才不去玩,一定是因为怕输,又做不出诗来丢脸,才待在这里的。才不是因为本郡主的关系!” 冯绮波淡淡看了她一眼,道:“郡主说笑了,方才我不过是看着众位公子都围着那个壶,不方便过去叨扰罢了。”哪有两家女孩子往男人堆里扎的呢。 若云郡主抬起下巴看了她一眼,冷笑道:“那么好啊,现在那里人少了,你便去投上几支箭看看,本郡主陪你玩。” 冯绮波抬头看了一眼端毅王,端毅王也正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期待。她自然答应下来:“好吧,既然是郡主想玩,臣女就只能奉陪了。” 驸马爷是持节都督,若云郡主自小就和那些将军副将家里的小子混在一处,投壶的准头是没的说的。她递给冯绮波一个你输定了的眼神,便吩咐侍女前去取箭矢。 原本围在青花小口瓶边上的少年全部散了开去,反倒是在一旁聊天的贵女们围了上来,都想看看冯绮波的好戏。 冯绮波向端毅王爷借了三支箭,也施施然走了过去。 第11节 若云郡主抬着下巴,说:“我向来都是投十尺的,不过你是第一次玩,我让着你,你就投个三尺吧!” 周围的贵女中出现了窃笑的声音。 冯绮波心中冷笑,这小姑娘也太过于小瞧她了,诗她确实不会作,但是身为穿越女,抄两句还不会啊?更何况前世的杀手身份,扔飞刀她都一扔一个准,更何况投个壶? 她也将下巴扬了起来:“我瞧着这个挺简单的,我也投个十尺吧!” ☆、廿三章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这个草包说她第一次投壶就想要投十尺诶!” “她会不会一尺都投不出去啊?” “别说投不出去投得出去了,估计到时候罚她作诗,她半个字都憋不出来!” 冯绮波毫不理会,转头却看见人群中沈嘉赐那略微担心的眼神。她想表哥大概是在京城听到了些关于她的传言,毕竟是表妹嘛,总归担心她出丑,目光一滑,又落到了站在沈嘉赐旁边的冯凌瑶身上,冯凌瑶正一脸嘲讽地看着她,仿佛笃定她必然会输一般。 这小姑娘真是讨厌! 冯绮波便对上了沈嘉赐的眼神,朝他点了点头以示无碍,沈嘉赐看见了,眉头稍微舒展了些,露出了一个干净清澈的笑容,简直要迷死个人。一旁的冯凌瑶看见了他俩的眼神交流,脸上嘲讽的表情顿时垮掉了。 冯绮波笑着转了身,小姑娘就是小姑娘,一点都沉不住气。 两只青花小口瓶被摆到了十尺开外,那口本来就不大,现在越发难投了,若云郡主看了她一眼,道:“你要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到时候做不出诗来才是真真的丢脸。” 冯绮波胸有成竹:“臣女不后悔。” “好吧。”若云郡主笑道,“一人三支,每投出一支便要作诗一首,作诗的题目由对方来出,你看如何?” “听郡主的。”冯绮波淡淡道。 若云郡主抬手,一支秀箭便飞了出去,那箭是特制的,尾羽染了斑斓色彩,在空中划过一道彩色抛物线,稳稳落入壶中,钝的金属箭头敲击着瓷器发出叮咚响声,一旁的少年都喝起彩来。 小姑娘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冯绮波微笑着看了若云郡主一眼,也是抬手。端毅王的箭要重些,不过还算称手,若云郡主以为她只是做个姿态,没想到一脱手后,那箭嗖的一声,直直飞了过去,撞上了瓶口,擦着瓶颈便掉到了瓶中。竟然是中了! 若云郡主强装作镇定,笑笑说:“你运气不错。” 冯绮波也报以一笑:“承让承让!” 若云郡主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箭矢,脸色微微有些泛白。她投壶的箭矢是特制的,头重尾稳当,全重又不过分,非常适合女孩子玩投壶,可是冯绮波手里的是端毅王的箭,不过是普通箭矢,比她手里的箭还要重一些,方才冯绮波轻轻松松就丢出去了…… 一旁围观的贵女也看到了冯绮波随随便便一丢,就将箭投入了小口瓶中,窃窃私语的声音都停了下来,只看着她。 若云郡主抬起手来,瞄了瞄准,又投了一支。那壶本来就比口小肚子大,插了一根箭矢之后,那原本可怜的口就更加小了,自然是一箭比一箭难投。 叮—— 是箭头撞到瓷器的声音,箭矢扣在瓶口上,尾羽晃动了两下,差点栽下来,却最终还是稳稳当当落入瓶内。 若云郡主松了一口气。 这个小姑娘年纪还是轻了些,这般沉不住气,若是她这一箭再投出去的话,那么说不定若云郡主的心理就崩塌了。 冯绮波特意作出了一个极为轻松的姿势,手一扬,似乎瞄都不用瞄准,就将那箭矢随随便便地丢了出去。 按理说第一支箭已经在小口瓶子里,瓶口越发狭小,第二支箭的难度就要比第一支难,可是这回比上回还要准,羽箭破空,众人还未来得及看见那支箭,那箭就已经稳稳当当落入瓶中。 冯绮波抬眼挑衅地看了一眼若云郡主。 若云郡主的脸色顿时发白了,她自诩是宫中投壶第一,好多世家公子都比她不过,没想到在这个才玩第一次的冯绮波手里落了下风。 她第三支箭就有些发抖了。 冯绮波见她举了半天都没有丢出去,笑着问她:“郡主还投不投?” “当然投!”若云郡主举起羽箭,努力平复了下呼吸,扬手将羽箭丢了出去。 羽箭在空中脱出一条彩色的轨迹,在小口瓶上撞了一下。 若云郡主心如擂鼓,汗水都顺着鬓角落了下来。 那支箭到底还是插在了先前两支箭的箭尾上,箭镞堪堪没入瓶口。 “这算进了么?”冯绮波偏着头问旁边的一位公子。 那位公子讪笑两下,看着若云郡主惨白的脸色,期期艾艾开口:“算进……了吧。” 冯绮波转头对若云郡主行了一礼:“郡主好本领,臣女佩服!” 端毅王的羽箭本来就比若云郡主手里的粗些,此时两个羽箭已经在瓶子中,堪堪堵住了瓶口,冯绮波就算再有准头,那箭最多也就是落在瓶口。若云郡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挑衅地看了冯绮波一眼。 冯绮波轻轻一笑,将那羽箭扬了出去。 快准狠,是每个杀手的必修功课。 她的羽箭划开长空,直接钉进了瓶中,箭镞破开了前面两个羽箭,卡在了一半的位置,倒是比若云郡主的第三支箭要进得深一些。 冯绮波抬手擦擦自己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笑着对若云郡主说:“新手的运气总是会好一些。终于不用作诗了。” 若云郡主干笑两声:“真是可惜,欣赏不到你的文采了。” 冯绮波拱拱手:“臣女不敢献丑,这投壶是万万不敢玩了,还是去一旁亭子里坐着乘凉的好。”说罢,转身去将那瓶子中的羽箭拔了出来,拿给了端毅王。 端毅王目光灼灼,钉在她的脸上,她眸子一垂,假装没有看见,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若云郡主看了一眼十尺之外两个瓶子,吩咐侍女将羽箭收好,面色惨白地离开了。 众人皆散了开来。 冯绮波在亭子上坐了一会儿,感受到周围略带异样的目光,十分的不爽。不过一想到自己方才的行为让很多人也有些不爽了,心中又暗爽了一下。 “你是冯绮波么?”少女跳脱的声音传来,冯绮波抬眼望去,略微无奈,果然自己并不适合社交场合,到了这闲露园,真是什么人都会冒出来,这才多久,她就遇上了多少新人物了啊? 但是还是要保持侯府嫡女良好的风度。冯绮波笑着站了起来,应付道:“我是的。” 少女的态度倒是和之前搭讪的若云郡主还有冯凌瑶大为不同:“我是左羽林大将军的长女,汤敏!” 冯绮波看她走起路来毫无现在女孩儿追求的弱柳扶风之姿,倒是一步一个脚印很是稳当,想来将门虎女应当也是修习过一些武术,点点头,笑道:“汤小姐好。” 汤敏落落大方地坐到了她的身边,笑道:“方才你真是厉害,那个若云郡主脸都白了!”说罢捂了嘴偷偷看向一旁,若云郡主正站在花团间在听别的贵女说话,但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看样子这个小姑娘很不待见若云郡主的样子。冯绮波也很不待见那个嚣张跋扈若云郡主,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冯绮波对待汤敏的脸色便缓和了些:“方才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汤敏说:“之前几次的七夕宴会都是你二妹妹来,你从来都不出现,我还以为你们汝阳侯府尽是冯绮若那样的……”她似乎发现了这句话有些不妥,讪讪笑了两下。 冯绮波倒是不知道冯绮若在社交场合处事如何,坦然笑道:“我之前名声不太好,端平长公主肯定是不会请我的。不过现在换冯绮若名声不好了。” 汤敏看向她,犹豫了一下,道:“你之前为什么会……”她指的是关于草包美人的传言。 冯绮波摆了摆手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真相如何,大家不是看得出来么?” 汤敏点点头。想了想汝阳侯的家庭,主母竟然是个小妾抬上来的,二小姐的行事又很是让人不喜,这草包美人的名头,八成是被那小妾抬的继母编排的。她有些尴尬地冲着冯绮波笑笑。 冯绮波倒有些喜欢上了这个姑娘,来到这个世界这段时间,见到的女孩子不是心眼七弯八绕就是嘴上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倒是这个汤敏看上去还像个正常的十四五岁姑娘。 她又和汤敏聊了一会儿天。 不多时,冯凌瑶又晃着一头珠翠过来了,满脸堆笑。 汤敏并不认识她,冯绮波抬眼看了看冯凌瑶,对汤敏介绍道:“这位是我庶伯家的堂姐。” 冯凌瑶笑着和汤敏见了礼,就转过头来对冯绮波说:“方才你真是厉害呢。” 这话刚才汤敏也说过一遍,只是现在看着冯凌瑶的表情和语气,同方才听汤敏讲这话,感觉极为不同。 冯绮波的语调就有些冷淡:“堂姐来做什么,怎么不去陪表哥?” 冯凌瑶笑笑:“表哥要和那些世族子弟打交道嘛,我也不好前去打扰。” 感情是因为没人陪了所以才找上门来的。想想也是,她的父亲是庶子,自己又是刚从扬州来的,人生地不熟,自然和那些贵女混不到一起。若是方才刚进门的时候她没来那么一出,冯绮波是很乐意跟她在一块玩的,但是方才她的行为太让人不高兴了。 冯绮波站了起来:“堂姐也可以去找他们玩投壶啊。” 冯凌瑶今日穿了广袖的衣服,行动起来极为飘逸,可是要去玩投壶这样的游戏,就有些累赘了。 她笑道:“我也不怎么爱玩那个。” 冯绮波说:“那便去找表哥陪你吧。”说罢眼睛转到了那群世家公子中间,沈嘉赐正在同他们高谈阔论,玩得很开的样子。 许是察觉到了冯绮波的视线,沈嘉赐突然停下来朝着亭子中望了过来,对着冯绮波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脸。 汤敏凑上前去,问道:“这就是你的表哥?” ☆、廿四章 冯绮波拿眼角瞟了一眼冯凌瑶,只见她的脸色有些微微变冷,回答汤敏,道:“是啊,是我大舅舅的儿子。也是从扬州来的。” “你表哥长得还真是好看。”汤敏赞叹道。 冯绮波并不很是待见这样的长相,不过还是附和道:“确实,刚进园的时候我同表哥说话,旁边的小姐们眼睛恨不得在他脸上戳个洞!” 汤敏一听,立刻咯咯笑了起来。 一旁冯凌瑶的脸色便有些发黑了,找了借口便兀自离开了。 汤敏看着冯凌瑶孤单的背影,趴在冯绮波耳边说:“你堂姐是不是对你表哥又意思啊?” 冯绮波点点头:“我看像。” 两人又天南海北胡扯了一顿,便看见沈嘉赐丢下了那群世子贵族,淡然朝着她俩走来。 看来这个亭子风水不好,招人。冯绮波暗自翻了个白眼,准备一会儿换个地方去坐着,只是现在表哥过来了,又不好随便挪窝。 “表哥怎么不和他们继续聊天了?”感受到一群贵女的目光又都汇聚到这个狭小的亭子上,冯绮波挤出一个笑容,问沈嘉赐。 沈嘉赐说:“聊得有些腻了。你呢,怎么不去和她们聊天?” “腻了。”冯绮波学着他的语气,然后拉过汤敏,对着沈嘉赐介绍道:“这位是我刚认识的,左羽林将军府的汤小姐。” 沈嘉赐同汤敏见了礼。冯绮波便问他:“怎么不去陪堂姐呢?” 沈嘉赐的面上便有些为难起来:“也不能总是和她行在一处。” 说的也是,他俩又没有血缘上的关系,而冯凌瑶简直就是恨不得在自己脸上刻上“沈嘉赐是我家的”七个大字的样子,两个人在一起走得太近了,容易让别人想入非非。 第12节 于是冯绮波不再问他冯凌瑶的事情,问他:“表哥,你住国子监?” 沈嘉赐点点头:“不过休沐的时候,国子监的宿舍会关闭。” 冯绮波也知道这是事情,休沐的时候是要将她弟弟冯其宁接回来的。 “表哥现在住在庶伯府上?” 沈嘉赐点了点头,看向她的眼神便有了一丝期待来。 冯绮波叹了一口气。 沈氏虽然是汝阳侯的发妻,但是在世的时候宠妾灭妻,害得沈氏年纪轻轻就抑郁而终,自此扬州沈家就同汝阳侯府断了联系,倒最后反而同分出去的庶伯走得近了起来。 可毕竟是发妻娘家的表少爷,住在庶伯家里并不像话,何况庶伯家里还有个冯凌瑶虎视眈眈的,仿佛哪家姑娘肖想了沈嘉赐一根手指头,她就要将人家拆吃入腹。 她看了一眼在远处伸着脖子看着他们的冯凌瑶,那一双吊梢眼幽幽地看着她,露出了嫉妒的神色。冯绮波摇摇头,问道:“表哥真的不来汝阳侯府么?不过现在是母亲掌家……”这意思就是你还是住在庶伯府上,我就做个样子问问。 沈嘉赐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道:“表妹还是帮我去问问姑父?” 冯绮波抬眼看了看他,这是在主动要求搬进侯府居住?她目光又飘向远方的冯凌瑶,这可是件苦差事!她可不想招惹那么多姐姐妹妹哥哥弟弟的。 可是沈嘉赐都提出了,只能回答道:“好吧,我回去禀明了父亲。表哥要真是住到了侯府上,还能给宁哥儿教教功课。他也在国子监做童生。” 沈嘉赐点点头:“好。” 不多时,他新认识的朋友便又来叫他一起去对诗,他朝冯绮波和汤敏笑笑,便跟着那些公子哥离去了。 端毅王甘兴言早就玩腻了投壶,歪在一旁的石头椅子上,撑着下巴看着亭子里,看见沈嘉赐离去,嘴角不自觉扯了扯。 不多时冯绮波便和汤敏携着手走出了亭子,她怕一会儿又有人跑来打扰,在汤敏的带领下躲到了个假山角落里,听汤敏讲她府上的事情。 将军府上养了一群童子兵,日日早上起来操练,汤敏也从小和那群人混在一团,自然知道不少趣事。冯绮波也好奇这个年代对少年军队的训练方式,两个人谈着谈着不自觉就到了开宴的时间。 宴会乃是由若云郡主主持,由于下午在冯绮波手上吃了瘪,她显得有些恹恹的,不痛不痒说了几句话,便就直接让那些贵女们自己玩去了。 冯绮波早就受不了这种社交场合的气氛,只应付了几个贵女旁敲侧击的几句,就早早准备告辞回家。 不过冯启兰交给她的任务尚没完成,她站起身,眼睛不自觉朝着男宾席那侧瞟了过去。 恩,右边这个公子长得不错,看上去很儒雅的样子,似乎对穆宏声很不待见,穆宏声和他说话他都躲到远远的——远小人,真君子。 再左手边这位就有些不行了,一脸纨绔子弟,和那定国公的小公子看上去没什么两样,定然是个坐吃山空的主。 再左手边……是沈嘉赐。 再再左手边……端毅王怎么混到了那里面去了,皇室子弟不应该坐在另外一席的么。 端毅王不知道再和沈嘉赐说着什么,仿佛是感受到冯绮波目光的凝滞,他微微偏了偏头,就看到冯绮波站起身来欲离开的样子。 沈嘉赐注意到端毅王思维的游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发现了冯绮波准备走。他笑了笑,站起身来对端毅王说:“学生的表妹似乎想要回府了,学生得去送送。” 端毅王挑了挑眉:“表妹?”怪不得下午的时候两个人凑得那么近。 沈嘉赐点了点头:“先汝阳侯府夫人是学生的姑母。” 端毅王自然知道汝阳侯的结发妻子姓沈,便点点头亦是起身:“本王正好有些东西想给冯大小姐,一起过去吧。” 沈嘉赐不好拒绝,便躬身让路,让端毅王走在前面。 于是冯绮波正准备瞧瞧溜走的时候,就看见那两个麻烦的男人一前一后朝她走来。 好麻烦啊!她都已经感觉到不少贵女停止了高谈阔论开始将目光滞留在她的身上。那两个少年一个儒雅一个贵不可言,不知道多少京城少女的芳心折在了他们的身上,下午一个接一个的来找她也就罢了,现在还一起过来,给她又要不知道拉多少仇恨。 拿她当副本么! 冯绮波立在那里,到底还是端庄行了个礼。 端毅王走过来,笑着问:“冯小姐玩得可开心?” 冯绮波看了一眼旁边正在假装玩穿针,却不停拿眼睛来瞟她的不知道哪家小姐,违心笑笑:“很开心。” 端毅王说:“今日看你玩投壶玩得不错,改日再约你出来?” 冯绮波的脸不着痕迹抽了抽:“王爷,臣女并不很喜欢投壶。”今天人多,玩就玩了,若是端毅王私底下约她,免不了被人冠上私相授受的罪名。汝阳侯府已经有了一个出格的嫡次女,她这个嫡长女就像是在走钢丝,在私德上容不得半点差错。 端毅王看她这般抵触的样子,笑容有些意味深长。这冯家大小姐人后打打杀杀,丝毫不顾及大家闺秀风范,到了人前,却端的是端庄稳重,若不是那日他亲自将她从东湖送回来,恐怕也被她这幅持重的表皮给蒙蔽了! 冯绮波知道端毅王心中还在想着那日在东湖的事情,但是懒得和他解释,这种封建王爷怎么能理解穿越这件事情,说不定就把她当成妖怪给抓了起来了,她到时候都无地申诉。 “对了,那月华缎如何?”端毅王问。 冯绮波行了一礼,恭恭敬敬说:“还未多谢王爷,那日若不是王爷出声,臣女还不知道要和何家小姐纠缠多久。”她谢的是他的解围,而不是他送的月华缎。 “哦,不过那绸缎庄本就是你家的。不过小王最近新得一套服饰,下午看了你投壶,觉得很适合你,便赐给你吧,晚些时候叫人送到你府上去。” “……”冯绮波拧了拧眉毛,又送礼物?第一次送个尸体,好在没人知道。第二次送个匕首,不过是汝阳侯府三个小姐都有,第三次当众送了月华缎,也可以勉强说是为了保全她的面子,这次还送? 这端毅王爷可是京城大半少女虎视眈眈的钻石王老五,老是送她礼物,就不怕流言蜚语么?私相授受可是大罪,虽然他每次在人前都借着“赏赐”的由头,但是送的多了,傻子能看出来他就是在随心所欲送她东西。 这是皇室土豪的追求方式? 冯绮波四平八稳又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缓缓说道:“臣女多谢王爷,只是臣女并未立何大功,这几日王爷的赏赐已经够多了,臣女不敢再受。” 端毅王幽深的凤眸微微眯了起来,这是在拒绝?他笑了笑,凑到了她低垂的耳边,轻声说道:“没事,小王悄悄给你送过去。” 你妹啊!大庭广众的送老子都怕别人说咱俩私相授受,你还悄悄送过去,被人抓到了老子就要去浸猪笼了啊! 端毅王看见冯绮波的凤眸中陡然泛上来一股杀气,心情不由大好。 冯绮波瞥见了他唇角的浅笑,顿时明白,这厮在玩我!她眼珠子咕噜一转,突然噗通跪下,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恭敬不如从命,臣女替二位妹妹多谢王爷恩典!” 是夜,冯绮波看着从端毅王府上送来的三套精致的女装短打,唉声叹气。冯启兰和冯启云看着那华贵的料子和流畅的剪裁,眼睛亮的像是夜空中的星子。 那衣服给冯绮波穿竟然是正好的,但是给年岁尚小的冯启兰和冯启云穿就有些偏大了。她摆了摆手说:“你们喜欢的就拿去改改吧。” 随手看了眼绸缎庄的账册,那端毅王在店内的消费金额高得冯绮波都想给他办张金卡回馈一下了。一个大男人买那么多绫罗绸缎,怪不得随手都能拿出那么多件女装……他真的确实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廿五章(捉) 过了几日,冯绮波正在核算冯绮若嫁妆的时候,传来了消息,太夫人要从五台山回来了。 侯府太夫人就是冯绮波的祖母。这个祖母极为的重男轻女,因此对只生下一个女儿的先夫人沈氏很不待见,对继室何氏态度更是差劲,对生了冯其宁的苏姨娘倒是极为亲热。 汝阳侯府子嗣单薄,太夫人便常年吃斋念佛,每天都要替儿子拜求子观音,后来干脆直接每年去五台山住上三五个月,然而依然改变不了汝阳侯府阴盛阳衰的现状。 八月初,秋高气爽,一辆华贵的马车咕噜咕噜行到了汝阳侯府正门,冯绮波在垂花门前恭恭敬敬站着,而沉寂了许久的夫人何氏和冯绮若也走了出来迎接太夫人。 冯绮若一看见冯绮波就没有好脸色,冷冷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冯绮波只觉得好笑,她的嫁妆还都在她手里捏着呢,还不赶紧巴上来讨好,还甩脸子给她瞧,就不怕自己的嫁妆又给削减了? 正门前,老夫人扶着身边服侍了三十多年的黄妈妈的手,下了马车。她常年吃斋念佛,身体倒是极为硬朗,走路稳健。 女眷都在垂花门前等着,待看到老夫人的身影的时候,何氏傻了眼了,那老夫人去了一趟五台山,身后怎么多了一个梳着双髻的年轻貌美女子? 太夫人走到了垂花门,那眼角斜睨了何氏一眼,又扫了一圈站着的几个孙女之后,幽幽问道:“宁哥儿呢?” 冯绮波正要上前回话,却被何氏抢白道:“母亲,如今宁哥儿被国子监的祭酒看上,收去做了童生,只有旬休的时候才回府上呢。” 太夫人看了何氏一眼,将身后那个梳着双髻的年轻女子拉到了何氏面前,说:“这是我在五台山脚下做主替侯爷收的贵妾,你且去给她安排个院子。这姑娘身家清白,家中有八个兄弟,她母亲是个能生的,她定然也能生,你可得仔细着点!” 何氏恨恨地看了那姑娘一眼,只觉得那小模样可恨,强挤出笑意:“母亲,儿媳瞧着她身子那么单薄……” “闭嘴!”太夫人粗暴打断了她,“瞧瞧你自己!肥的和猪一眼,不也就生了个不中用的丫头片子!还做出那种丢人的事情,还有闲心管别人?别以为我老太婆在五台山里什么都不知道!” 何氏三十多岁,保养得宜,身材虽然没有年轻小姑娘那么轻盈,却也并不臃肿,却被太夫人骂痴肥。 她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妄言,心中有气又不能撒在太夫人头上,只能转头恨恨瞪了冯绮波一眼。 冯绮波才不理会她呢。 她打量了一圈新来的小妾,那姑娘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不比她大多少,竟然要做她的庶母。她上前一步,笑着说道:“祖母,让新姨娘住到蓝秀园去吧,苏姨娘也住在那儿,可以相互沾沾福气。” 太夫人看了她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倒也没有挑她的错处:“那地方倒是不错。”随后便又扶着黄妈妈的手,丢下她们一群孙女独自走向了自己住的荣寿堂去了。 冯绮波揉了揉太阳穴,一个重男轻女的祖母啊,真是让人爱不起来。 她转头吩咐玉秀:“去将账册和库房钥匙都拿去荣寿堂给祖母,二小姐的嫁妆单子也拿去给祖母过目。”她可不能等着让老太太挑她的错处。 玉秀极为机敏,连忙转身跑了。 冯绮若斜睨了她一眼,哼了一声,便扶着何氏回南苑了。倒是苏姨娘一脸得意的样子,老太太来了,她这个生了庶长子的姨娘马上就有了靠山了。 何氏离开后,苏姨娘立刻凑到了冯绮波的耳边,说:“太夫人回来,夫人再也不能嚣张了。” 冯绮波垂着眼睛提点她:“再怎么说她都是夫人,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讲。” 苏氏低头答了一句是,可是眼睛里还是闪着精光。冯绮波又看了一眼那跟着太夫人走的背影,那肩膀确实纤细,不过骨盆却是很宽,妥妥的梨型身材,按照古人的思维的确是好生养的。女子虽然低头跟着老夫人,却不停拿眼睛瞄周围的摆设,几乎按捺不住自己脸上的窃喜。 苏姨娘自然也是看见了,便哂笑一声,道:“大小姐你瞧,那新来的贵妾,到底是山里的姑娘,没见过世面的,看着咱们廊上的雕花,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冯绮波淡淡道:“她以后和你住一个院子,你多照顾着她点,不管她生了七个八个男孩,宁哥儿始终是长子,又在国子监进学,她到底是比不过的。太夫人要的不就是儿孙满堂绕膝相欢么?” 苏姨娘喜滋滋道了一句是,带着冯启兰便扭着屁股往蓝秀园走,那腰肢摆的,似乎也在炫耀自己能生出儿子来。 薛姨娘也抱着冯启云离开了。冯绮波在垂花门前站了一会儿,直觉觉得有些不对劲,摇了摇头。 她前世是个杀手,过的刀口舔血的日子,对自己的第六感很有自信。 旬日休沐,沈嘉赐和冯其宁一起回到了汝阳侯府。 自从七夕之后她回府同汝阳侯说了沈嘉赐的事情,汝阳侯便让沈嘉赐住到了府上,反正每个月只有在旬日才会住上两日,平时都是住在国子监里,而且带着宁哥儿,也好做个伴。 不过沈嘉赐住了过来,麻烦也随之而来。休沐日沈嘉赐和冯其宁还未到府上呢,冯凌瑶就先到了。 太夫人整日里在荣寿堂念经,账册收在手里也不怎么管,冯绮若的嫁妆单子只看了一眼就丢了。几个孙女在她眼里如同草芥,丝毫的不心疼的,倒是到了休沐日,为了等宁哥儿,反而从荣寿堂里出来了。 冯凌瑶一进垂花门,就看见太夫人拄着根拐杖,由黄妈妈扶着站在垂花门后面,像是一尊石雕。 她连忙行了一个礼:“孙女见过祖母,祖母安好。” 太夫人看了她一眼。冯凌瑶的父亲是个庶出的,却是长子,很不讨太夫人喜欢,加之冯凌瑶自己是个女孩,更加让太夫人生厌。太夫人眼睛直接挪到一边,连哼都没哼一声。 冯绮波等几个孙女因为太夫人的吩咐,也都站在垂花门后面等宁哥儿回来,自然将冯凌瑶的窘态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很不喜欢冯凌瑶,但是太夫人的态度更加让她不喜。冯绮波前世作为经常问鼎杀手榜第一的女杀手,手下败将里头多的是男子,她从来就不觉得男子比女人要强多少,而这太夫人自己是个女的,却把孙女们都当初尘土一眼的态度,实在是让人不舒服。她想起冯绮波的生母,就是因为头胎生的女儿,当时的小妾何氏又恃宠而骄,婆母嫌弃她生女,日日磋磨,才红颜薄命芳华早逝。 她便上前一步给冯凌瑶解围:“堂姐今日是来找妹妹的吧?” 冯凌瑶看了她一眼,连忙顺着台阶下了:“是啊,几日不见有些想得慌,昨天刚画了个花样子,过来给你瞧瞧。”说着便走到了冯绮波身边站定了。 太夫人冷冷哼了一声,眼睛就瞟到了门外,在等她的乖孙。 第13节 不一会儿,前门传来马蹄声,太夫人的脸色立马缓和了下来,急匆匆走出垂花门,冯其宁一蹦一跳地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沈嘉赐。 冯绮波看了一眼冯凌瑶,她果然两眼冒光,但是碍于太夫人在场,一句表哥没能冲出口来。 冯其宁看见太夫人,连忙扑了上去,甜甜地叫了一声:“祖母!” 太夫人脸上的褶子在看见孙子的那一瞬间全部舒展开来,抱起冯其宁,连声唤道:“哎哟我的乖孙啊!可想死祖母了!” 冯其宁已经七岁,身子十分重了,太夫人还是坚持抱着他,吓得黄妈妈一直在一旁护着,生怕太夫人闪了腰。太夫人抱着冯其宁左亲右亲了一会儿,才将他放下来,问他:“你在国子监都学了什么啊?” 冯其宁板起一张小脸,脆生生地背起了《增广贤文》:“昔时贤文,诲汝谆谆。集韵增广,多见多闻……” 太夫人笑得一张脸简直要开出菊花来了,忙说道:“乖孙真聪明!” 冯其宁扭了扭衣角,有些不好意思,说:“可是学士府的六公子才五岁已经全都会背了。” 太夫人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抬起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何氏,何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太夫人冷冷道:“若不是人家有意拦着你,我家宁哥儿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学不会呢。” 冯绮波见还有沈嘉赐在场,实在是不适合吧汝阳侯府里头的腌臜事情给他看,便上来打圆场:“宁哥儿进步很快,马上就能超过那六公子了。” 太夫人丝毫不领情,直接牵了宁哥儿的手,说:“走,咱们去荣寿堂,祖母叫人给你做桂花糕如何?” 宁儿哥一听有吃的,连忙又蹦蹦跳跳地跟着太夫人走了,余下一群孙女妻妾面面相觑。 冯绮波揉了揉脑袋,看向一旁站着面色有些尴尬的沈嘉赐,道:“表哥去前厅坐坐?” ☆、廿六章 沈嘉赐自知并不方便进后院,只不过在垂花门边和几位表妹见了礼。冯绮波见冯凌瑶虽然站在身后,但是脖子伸的老长,一双眼睛顾盼生姿,明显是细细修饰过了,便说:“我听说表哥藏着上好的雨前龙井,是不是应该拿出来给妹妹们分享?” 沈嘉赐点点头,又脚上了冯启兰冯启云,一行人便一起去了前厅品茶。 冯凌瑶脑门上全是汗,她本想找个由头和沈嘉赐单独待着,就算不单独待着,也别跟上那么多莺莺燕燕,尤其是冯绮波,她是沈嘉赐亲姑表妹,沈嘉赐对她极为亲昵……她将方才冯绮波在太夫人面前给她台阶下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恨恨瞪了冯绮波一眼。 冯绮波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回敬了一个白眼过去。在她汝阳侯府的院子还想着和男人单独相处?不怕自己的名誉扫地么。这冯凌瑶的胆子也太大了些了。而且自己这是在帮她,她都看不出来?真真是个白眼狼。 到了前厅,沈嘉赐拿出了自己藏的一罐子雨前龙井,冯凌瑶急着露一手,连忙摆出了茶具,笑着道:“表哥,我来为你和几位妹妹烹茶吧!” 冯绮若本来是不愿意来的,她只想安心筹备婚事,可是见几位妹妹都来了,又眼馋雨前龙井,便也跟来了。可是她同冯凌瑶极为不对付,看见冯凌瑶这般作态,阴阳怪气说道:“凌瑶堂姐真是反客为主了呢。” 冯凌瑶反唇相讥:“若是若儿堂妹会的话,便让若儿堂妹来烹茶?” 冯绮若坐在椅子上,摇着小团扇冷笑一声:“我都快嫁人了,才不帮旁的男子烹茶。” 冯凌瑶听了,翻了个白眼,还有脸说自己嫁人,不过是做个妾罢了,堂堂汝阳侯府嫡女嫁给人做妾,还是因为私相授受的事情,她怎么可以如此恬不知耻? 冯凌瑶一边洗杯子,一边说:“是,不过若儿堂妹也该练练烹茶之技,到时候也好给及国公府的主母奉茶。” 冯绮若一听,鼻子都气歪了,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这茶我不喝了!” 冯凌瑶说:“表哥又没有求着你喝。” “哼,你道一口一个表哥叫的亲热,这可是咱们汝阳侯府的表哥呢!”冯绮若冷笑道。 冯凌瑶亦是反唇相讥:“沈家婶婶还不是被你那个小妾娘给气死的?你还有脸叫表哥么?” “你——”冯绮若最是不喜别人提起她原本是庶女的事情,气得举起了茶杯就要往地上摔。 “放肆!”冯绮波这才出声。狗咬狗也该有个限度,这样的泼妇行径实在是丢脸。 “表哥还在这呢,你们就这样吵吵吵吵的成个什么体统!”她冷冷道。 冯凌瑶脸上一红,连忙拿眼睛去瞟沈嘉赐。可是冯绮若才不管沈嘉赐怎么看她,将被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对着冯凌瑶冷冷道:“你都十七岁了还没嫁出去,是没人肯要你吧!” 因为冯凌瑶属意沈嘉赐,十七岁都没有定亲,冯家大伯本来是想着带她回京城了再找一个京城高门公子的,也就由着她拖到了现在。可是冯绮若那句话说得实在是过分,冯凌瑶被气得脸颊通红,又不好意思将自己喜欢沈嘉赐的事情当众说出口。她在扬州的时候和父亲提过这个事情,可是母亲一心想把她嫁到京城来,沈嘉赐又没有表态…… “冯绮若你够了!像个什么样子!”冯绮波见冯绮若说的过分,出言斥责。 冯绮若本来这两日钻在南苑绣嫁衣就觉得委屈,听了冯绮波的话更加爆发出来:“还有你,你自己看不住男人还想磋磨我?我告诉你,宏声哥哥没有一点喜欢你的,你就是个草包废物!” 啪的一声,一个鲜红的手印打在了冯绮若的脸上,冯绮波甩了甩自己的手,看了眼兀自震惊的冯绮若,冷笑道:“你再如此顶撞长姐,就不是吃两个巴掌的事情了。你自己做的事情还需要我多说?那日在垂花门前咱们两个说得清清楚楚!这件事情若是抖到了及国公面前,看看你的宏声哥哥会回护你几分!” 冯绮若捂着脸,陡然响起了那日在垂花门前被冯绮波掐脱臼腕子的事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真是不长记性。冯绮波掏出帕子来擦了擦自己的手掌,说:“你还是回去好好绣你的嫁衣吧!” 冯绮若哭着跑了出去。 冯绮波坐到椅子上,又抖出个笑容:“二妹妹顽劣,让堂姐和表哥见笑了。” 冯凌瑶见她给她消了气,脸色也缓和了些,噘着嘴说:“哪里是顽劣,分明是恶毒。我在七夕宴会的时候就听那些贵女说她行事跋扈,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情还不收敛。” 沈嘉赐倒是坐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的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方才女孩儿们的争吵。 冯凌瑶看了一眼冯绮波,方才她出手打了冯绮若,既给她解气,又展示了冯绮波泼辣的一面,沈表哥虽然装作没有看见,恐怕心中对这个表妹的印象已经不好了…… 她一边烹茶,一边娇笑道:“方才波儿表妹也真是的,吓着我了。” 冯绮波一挑眉,刚才和冯绮若撒泼对骂的人是谁啊,这就被那一巴掌给吓到了?她看着努力做出端庄温柔样子的冯凌瑶,摇了摇头,年轻的小姑娘就是喜欢把谁都当成假想敌。 冯凌瑶久居江南,烹茶的技术极为不错,很快就端上来清澈的雨前龙井。冯绮波是个粗人,并不会品茶,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冯凌瑶在品茗上颇有造诣,自然看出了冯绮波的装模作样,便笑着问道:“波儿妹妹,觉得怎么样?” 冯绮波垂着眸子,她不就是想让她在沈嘉赐面前出丑么。她和沈嘉赐八字都没一撇呢就这么急着打压所谓情敌,真的好么? 她也装模作样笑道:“堂姐的茶艺,妹妹望尘莫及。倒是三妹妹,我听说三妹妹最近在修习茶艺,倒是可以向堂姐请教一二。” 冯启兰一心想嫁个高门子弟,所以私下里各种技艺都在加紧学习,虽然得了端毅王的夸赞,可是毕竟还是个庶女,总得有两样技艺傍身。 冯启兰见冯绮波抬举她,连忙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笑盈盈地对冯凌瑶说:“妹妹最近确实是在修习茶艺,只不过技艺不精,不好意思献丑,不过确实想着向堂姐讨教一番呢!” 冯凌瑶对冯启兰倒是没有什么敌意,便拿了茶杯随便说了几句窍门,顺便再沈嘉赐面前又炫耀了一番,气氛倒是缓和了下来。 因为沈嘉赐终究是外男,不方便和几个小姑娘待得太久,喝了一轮茶之后,冯绮波就找个了由头将冯凌瑶打发到后花园去了。沈嘉赐也如释重负般告辞去书房,说是要等着找宁哥儿玩,但是十六岁的少年和七岁的小孩子有什么可以玩的也就只有沈嘉赐自己知道了。 冯凌瑶本来就是来府上等沈嘉赐的,在后花园里陪着几个妹妹十分不耐烦,没多久也告辞了。 冯绮波便遣散了两位妹妹,穿过回廊往自己住的院子乐悠阁走。 刚穿过一道抄手回廊,就看见新来的姨娘张氏穿了个宝蓝色坠花襦裙,上身浅靑色罩衫,领口细细滚了一圈边,头上斜插个珍珠簪子,站在廊下。 看见冯绮波来,新姨娘连忙行了一礼:“大小姐。” 才来没几日,倒是将自身的一层土气褪了个干干净净。冯绮波笑着说:“几日没见张姨娘,张姨娘看起来越发精神了。” 张姨娘含羞带怯地说道:“人靠衣装罢了。”她今日穿的衣服是前几天汝阳侯赏的,都是华贵的布料,她一个乡下来的女孩子几时见过这些。 冯绮波打量了她一圈,如果气质不放在那里,再好的衣服穿在土鸡身上也是毁掉的,然而这个张姨娘穿着这华贵的绫罗绸缎一点也不碍眼,倒像是生来就是穿这个的样子。如今没有几日,几乎已经看不出来她原先不过是个农家女了,那态度那姿势确实和官家小姐一般。能在那么快的时间里转变如此之大,这个张姨娘也绝非池中之物。 她笑了笑,说道:“姨娘哪里的话,是姨娘自己个儿的精气神好,才将那衣服衬得好看呢。我还盼着姨娘早日给咱们侯府添上两位小公子呢。” 张姨娘一听,脸立刻红了,羞恼道:“大小姐莫要打趣我了!” 自她被太夫人带回来之后,汝阳侯倒是天天宿在她那里,这宠爱也算风头无两了,再加上太夫人对她极好,这才没几日,她的地位也隐隐约约快要盖过生了儿子的苏姨娘去。 冯绮波也笑:“宁哥儿也总是吵着要个弟弟,陪他去国子监念书。真是的,有个表哥陪着还不够!” 张姨娘的脸上突然划过了一丝僵硬,正好落入了冯绮波的眼里。 她本来就是想试试这个姨娘的心性,所以才提出了冯其宁,但她也说了,若是生个弟弟,也会想办法让他入国子监,就看听者心里想着的是宁哥儿,还是国子监了。没想到这个姨娘注意的还是宁哥儿。 冯绮波的态度马上就冷了下来,提醒道:“姨娘可要和苏姨娘好好相处,她毕竟是生养过的人,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苏姨娘想必也不会吝啬的。宁哥儿是咱们府上的长子,也很是听话,希望姨娘将来能生个和宁哥儿一眼可爱的男孩儿。” ☆、廿七章(捉) 张姨娘的拳头稍稍紧了紧,很快面上又平静下来,笑着说道:“宁哥儿确实是个可爱的孩子,总是让妾想起妾的幼弟。” 竟然将汝阳侯府的长子同乡下的小孩相比,这姨娘是真不懂规矩还是假不懂规矩? 冯绮波到底还是和颜悦色地说:“姨娘,这话在我面前说说无妨,别在父亲面前也这么说。” 张姨娘仿佛这才察觉到自己失言了,连忙跪下来连声道歉:“是妾失言!” 冯绮波看见远处太夫人沿着抄手回廊正朝着这个地方来,心中冷笑一声,这姨娘难道想要作乔?那也太没水准了些,方才她说的话让太夫人听见,她也是个死,谁不知道太夫人最疼爱的就是冯其宁? 眼下这妾室还未做什么太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是耍耍小心机罢了,她也就忍了。于是她赶紧伸手虚扶一把,说道:“我不过是提点下姨娘罢了,姨娘何必如此诚惶诚恐,太夫人快过来了,方才那话让太夫人听见更是不好。” 张姨娘的脸刷的白了一下,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这一幕还是让太夫人看见了,不多时黄妈妈便急匆匆走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让黄妈妈出面,这个张姨娘的面子确实是不小的。 冯绮波故意不说话,看那张姨娘怎么回黄妈妈。 张姨娘的眼睛在冯绮波身上转了一圈,握拳强行平定了神色,笑着对黄妈妈说:“方才妾没站稳,扭了一下,幸好让大小姐给扶住了。” 既然要说这样的话,干嘛刚才还犹犹豫豫的,黄妈妈看向冯绮波的眼神立刻就狐疑了起来。 冯绮波冷冷看着张氏,笑了笑说:“是啊,方才姨娘没站好,我怕她跌倒伤了身子,就扶了扶她。” 因为太夫人本就很不喜欢冯绮波,而张姨娘在太夫人那里却是得了青眼的,黄妈妈对人的亲疏远近很是明显,看向张姨娘问:“真的么?老身瞧着倒像是大小姐刚才准备罚你似的。” 张姨娘连忙说:“不是不是!大小姐没有要罚我,是妾自己没站好。”她做出一脸诚惶诚恐的表情,拿眼睛不停偷瞄冯绮波,惹得黄妈妈脸上的狐疑更加重了。 现在她这般作态,就算是冯绮波当场说出是因为她失言,黄妈妈也不大会信了,就失言一个罪名,够得上让她那么惶恐么,更何况太夫人本来就不喜欢冯绮波这个女孩儿,对张姨娘青睐有加,冯绮波这下百口莫辩。 不过冯绮波也没想着辩驳什么,姨娘想作妖,就让她作去吧,她想挑拨自己和祖母之间的关系,殊不知自己这个大小姐在祖母眼里就和死人一眼,都不需要挑拨,光凭她是女孩这一点,就够让祖母不喜了,现在在这里做戏,简直是浪费精力。 她淡淡说道:“姨娘下次走路还是注意着点好,现在还不是双身子呢,若是他日怀着弟弟,再这么一歪,伤了弟弟就不好了。我还盼着能再送一位弟弟进国子监。” 张姨娘诚惶诚恐地答应,心中却陡然一紧,方才大小姐说什么,再送一位弟弟去国子监,这么说来大少爷是给大小姐送进国子监去的?方才她以为这个大小姐不过是个不受宠的,还出言提醒她她生的儿子既不是嫡也不是长,让她极为生气,想惩戒一番,没想到这大小姐这么大的能耐……方才果然是出手太极,还是得赶紧挽回才好。 她连忙点头说:“妾谨遵大小姐教诲,妾方才只不过急了些,没注意脚下……” 冯绮波斜睨了她一眼,这会了急着表态附庸了,方才那在黄妈妈面前惺惺作态想要拉她下水的样子去了哪里。 可惜迟了!她冯绮波最是睚眦必报的人,敢打她的主意,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她冷冷笑道:“姨娘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便和祖母见个礼就走了。二妹妹的嫁妆还得我去整理呢。” 张氏更是出了一头冷汗,什么,二小姐的嫁妆也是她在打理,账册不是在太夫人手里么? 冯绮波提步走过去同太夫人见了一个礼,便转身走了。 过了几天,蓝秀园突然传来消息,苏氏病倒了。 苏氏原先身子还算康健,一开始只是风寒,就随便遣了大夫来看。因为儿子在国子监,太夫人对她的态度就冷了些,也没怎么过问。她原想着过几日就会好的,却没想到越来越重了起来,吓得冯启兰连忙跑到乐悠阁找冯绮波拿主意。 这病的病程发展十分正常,到没有什么诡异的地方,只是冯启兰极为担心母亲的身体,哭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就差给冯绮波下跪了,冯绮波才提步到蓝秀园去。 进了蓝秀园,便看见张姨娘顶着两只熊猫眼,正在张罗几个丫鬟拿药。看见冯绮波来,身后跟着哭肿了眼睛的冯启兰,先是一愣,然后便有些责怪的神色:“你怎么擅自去请了大小姐来呢……苏姐姐的病……” 第14节 冯绮波打量了这张姨娘一眼,又是好几日未见,她倒是有些憔悴了,看上去衣不解带地照顾了苏姨娘很久的样子。 “多亏了张姨娘,这两天一直在照顾我姨娘。”冯启兰哭着说。 转性了? 冯绮波还记得她那日在廊下使得小绊子,但是看她一副操劳的样子,也不便给她甩脸色瞧,便说:“辛苦张姨娘了,苏姨娘生病,怎么不来报告我们,拖成这样了,还让三小姐哭着跑来说。” 张姨娘面露难色:“苏姐姐说大小姐忙着二小姐的婚事,夫人、二小姐那里也不方便,而且原先想着不过是风寒,躺个两日便好了,可是没想到……” 这一番话倒将所有的责任推卸到病人的身上去了。 冯绮波站在院子里,问道:“苏姨娘什么时候开始病得那么严重的?” 张姨娘不说话,倒是冯启兰哭着说:“就昨日晚上,病之前一直拖着拖着,也不见好,昨日就开始发烧了,一开始温度不高,大夫说自己能压下去,可是到了清晨,就开始说胡话了。妹妹是怕熬不住了,才来叨扰长姐!” 她看了冯启兰一眼,自从那日宴会她拉拢了她之后,冯启兰一直很信任她这个长姐,可是这回姨娘生病,竟然拖到这个时候才来报告她,实在不像她的作风,难道是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让她不要来打扰长姐。 狐疑的目光移到了张氏的脸上,可是张氏一直低着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冯绮波移开了目光,看向冯启兰:“赶快去见见你姨娘。” 冯启兰用力点头,抹了抹泪水,牵着冯绮波的手走进了内室。 苏姨娘果然烧得很烫,整张脸都是红色的,唯有嘴唇干裂泛白,一旁一个丫鬟正在为她擦拭手心里的汗水。见到冯绮波来,苏姨娘挣扎着起身,还有些责怪地看了一眼冯启兰。 冯绮波连忙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 穿越来的几日,苏姨娘待她不错,之前原主在的时候,苏姨娘也没有落井下石。她对苏姨娘的印象还是很好的,如今看她病得如此严重,倒也生出一些心疼来。 “病得那么严重,为什么拦着不让三妹妹来告诉我?” “大小姐在忙着二小姐的婚事,怎么能管得到妾呢……”苏姨娘的嗓子因为高热而发干发涩,声音也不似之前般好听了。 张姨娘盈盈站在门口,也说道:“姐姐也真是,原本是极轻的病,怎么拖成了这幅样子。” 苏姨娘咳嗽了几声,虚弱道:“不知道啊,原本妾的身体很是康健的,谁能料到这病来如山倒呢?” 冯绮波拍了拍她的后背,问道:“吃药了么?” 正在这时候一个小丫鬟正端着药进来,见到冯绮波在,抬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张姨娘,有些不敢进门了,站在门口的张姨娘马上给拦了下来:“我来给苏姐姐。” 冯绮波的眼角不着痕迹地动了一下。 张姨娘端了药碗,柔声说道:“苏姐姐,该喝药了。” 小丫鬟贴心地在苏姨娘的背后垫了一个大迎枕,苏姨娘看着张姨娘靠进,面上带笑:“这两日也辛苦妹妹了。” “我在这府上,也多赖姐姐照顾。”张姨娘自然而然坐到了苏姨娘的床沿,冯绮波起身让出了个位置,看着张姨娘举着小勺就往苏姨娘的嘴里送。 苏姨娘喝了一口,苦笑道:“真是苦啊。” 张姨娘柔声劝道:“姐姐,良药苦口利于病。” 冯绮波看着她俩姐姐妹妹好不亲热,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取蜜饯来,然后上前一步道:“张姨娘这两日辛苦了,喂药这等小事还是给丫鬟来做吧,瞧你现在,眼圈都青黑了。” 张姨娘端着药碗摇摇头:“我刚到侯府,凡事都靠着苏姐姐提点,喂药一事自然要亲力亲为来感谢苏姐姐。还是让我来吧。” “张姨娘还是去休息吧!”说着,冯绮波就要去拿那个药碗。 张姨娘却死死护住药碗,道:“大小姐,这不过是妾的一点心意,还是让妾好好替姐姐尽心吧!” 冯绮波目露寒光,盯着将药碗紧紧抓在手里的张姨娘,笑得意味深长:“张姨娘这两日衣不解带的照顾,想必苏姨娘已经看见你的心意了,还是快休息吧,再这样熬下去,脸蛋都要熬靑了。” 可是苏姨娘还是不肯放手,执意要自己喂苏姨娘。弄得苏姨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说:“妹妹,你的好意姐姐心领了,听大小姐的话便下去休息吧……” 张姨娘兀自摇头,可是冯绮波手快如闪电,迅速出手将那药碗抢了过来。 ☆、廿八章 张姨娘见冯绮波将那药碗抢在手里,脸色微微一变,却还是和颜悦色道:“大小姐这是干什么呢,妾不过是想尽尽心意罢了。”说得仿佛是冯绮波无理取闹一般。 冯绮波笑着说:“这不还是心疼姨娘么,姨娘这两日那么受父亲宠爱,若是父亲回来看见姨娘这份憔悴形容,说不定要怪我没有约束好下人,让这些累活全都落到姨娘的头上了。” 张姨娘见她端着药碗,却也没有去探查的意思,稍稍松了一口气,道:“待妾将这碗药喂给姐姐喝了,再去休息也不迟,大小姐体谅妾,不过太心急了。”说着便伸手来拿那药碗。 冯绮波却将那药碗转手递给了玉秀道:“确实是我心急了些,这药被我这样推来挡去的有些凉了,玉秀,你去小厨房里给她热一热。张姨娘,热药需要些时间,你快去休息吧。” 张姨娘的脸色顿时白了下来。莫不是大小姐发现了什么?她转头看看方才那端药进来的小丫头,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病恹恹的苏姨娘,悻悻然站了起来。 苏姨娘是何等的人精,从冯绮波抢走那药碗开始变觉察出了不对劲,此时也正拿狐疑的目光瞧那张姨娘。 张姨娘理了理衣裙上不存在的褶皱,脸上堆着笑道:“既然大小姐那么体谅妾,妾也只好从命了。”说着给门口垂着头的端药小丫头使了一个眼色,便要出门。 冯绮波出言:“姨娘慢走。” 张姨娘落荒而逃。 苏姨娘见张姨娘离去,方才出声问道:“大小姐,那药……” 冯绮波冷哼一声:“乡野村妇,侯府里怎能容得下这般腌臜玩意!” 苏姨娘顿时了然,果然是张姨娘做了什么手脚被大小姐发现了,一时间怒上心头,大声咳嗽起来。 冯启兰连忙去拍。 苏姨娘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道:“这回多谢大小姐相救,不然妾还要被那乡下贱妇蒙蔽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时候丢了命都不知道……可怜我的宁哥儿只有七岁……” 冯启兰也抱着苏姨娘哭泣道:“长姐,自从她入了蓝秀园,咱们母女对她那是一等一的好,她为何这样对咱们!” 冯绮波淡淡道:“乡下人眼皮子浅薄,我看八成是因为你是宁儿哥生母。宁哥儿虽说是庶出,但到底是个长子,还入了国子监。她生的儿子怎么样都占不了嫡又占不了长,自然想着除了你。我原以为她自山村中来能淳朴些,现在想来,一个乡下丫头能入得了太夫人的法眼,必然是有些手段的!” 冯启兰又开始哭了起来:“长姐,这事一定要告到祖母地方去!” 冯绮波看了她一眼,说:“你觉得祖母会信你几分?张姨娘可是她亲自带进府来的,这才几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说咱们侯府太夫人识人不明,打她的脸么。何况我们谁也没有证据说她真的对你下了毒手。单凭那碗有问题的药?” 冯启兰看长姐目光寒冷,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想想太夫人对她们这群孙女一向是爱答不理,甚至恨不得全赶去庙里给她祈求得个孙子的样子,也断了向太夫人诉苦的念头。 苏姨娘咬牙切齿:“难道由着她在我蓝秀园里为非作歹?现在她对我下手,到时候宁哥儿休沐,说不定也要给她灌了药去!咳咳咳咳!” 冯启兰连忙抱住了苏姨娘,母女两个抱头痛哭。 冯绮波很是不耐烦这般作态,但是想到这对母女毕竟是被害者,便强迫自己拿出点耐心来,说:“只要不在府里兴风作浪,我自然会护着,我也不好偏袒谁,可是在府里做下腌臜事情,坏我汝阳侯府名声,或者打府上人的主义,我冯绮波决计是容不下的。苏姨娘你且放心,这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苏姨娘抹了抹眼泪,拿眼睛去瞟冯绮波,倒是冯启兰的眼睛里射出了崇拜的光芒,说道:“长姐会为妹妹和姨娘做主么?” 冯绮波淡淡道:“如今她仗着自己受宠为非作歹,总有一天把手伸到宁哥儿身上去,太夫人虽然不疼你们,可是对宁哥儿如何,大家都看得到,她一伸手,恐怕第一个要剥了她的皮的就是太夫人。” 苏姨娘一听,松了一口气,想来也是,虽然太夫人不喜欢孙女,可是对府上这个独苗苗却是疼得像是自己的心肝儿肉一般,若是有谁不知好歹将手伸到宁哥儿身上去,自然第一个不依的就是太夫人。 冯启兰更是自责自己怎么没早点去找长姐,竟然让姨娘的病拖了那么久。 张姨娘回到自己住的屋子,心中还是忐忑,刚坐下来喝了杯茶,抬头问那丫鬟:“你说,大小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那丫鬟垂着头,支支吾吾道:“应该没有吧……” 张姨娘拿帕子按着胸口,说:“可我瞧着她的眼神,怎么那么可怕……我来的时候听太夫人说这个大小姐的脑子有些问题,现在看来怎么精明的很,上次在回廊上,还旁敲侧击,让我仔细着宁哥儿……” 小丫鬟唯唯诺诺:“原先大小姐的脑子确实不太好使……可是一个月前订婚宴上,突然就好使了,还将了二小姐一军,如今夫人都被她打压地抬不起头来……” “什么?”她原来以为何氏是因为生不出儿子而沉寂的,没想到竟然还有那么一茬。 小丫鬟知道她原来在山里,不知道那已经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传言,便说道:“订婚宴的时候她揭发了及国公公子和二小姐的私情,弄得二小姐只能嫁给及国公公子做妾,后来又揭发了夫人接济娘家的事情,搞得夫人连掌家之权都失去了……”她看了一眼张姨娘,心中暗自懊恼,自己怎么跟了这么一个不识好歹的主子,竟然去惹恼了大小姐。 张氏一下子吓得瘫坐在椅子上,捂着胸口:“什么?都是她策划的?” 小丫鬟点了点头。 张氏顿时六神无主起来:“你说,她方才莫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吧?” 小丫鬟一惊,方才是自己端药进去的,若是大小姐发现了那药有些龃龉,自然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也慌乱了起来,说道:“……不能吧?” 张氏忙喝了一口茶,想要按下心中的慌乱,说:“她一个侯府大小姐,定然是不知道那些乡下草药的,你不是说她草包么,怎么懂得了医术……”这话反反复复说了几遍,倒像是给自己安慰似的。 她原先在山里,常常挖些草药拿去卖来补贴家用,自然对药理也稍稍通些,可是那汝阳侯府的大小姐身负草包之名,又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千金,怎么会药理,一定是自己方才太过于敏感了。 小丫鬟也摇头晃脑地附和:“是啊是啊,大小姐定然是不知的,方才……方才一定是真的觉得姨娘累了。” 主仆二人这样自我麻痹了一会儿,依然觉得心里很慌,张氏咕咚咕咚灌掉了一整壶的茶水,直喝得胃里胀痛才停下来。 坐了半晌,她突然说:“你说夫人是不是很厌恶她?” 小丫鬟点点头:“我瞧着夫人和二小姐恨不得把大小姐给吃了,可是大小姐不知道哪里来的神力,听说又一次在垂花门前,二小姐挑衅大小姐,大小姐就生生地将她的腕子给掰脱臼了!” “吓!”张氏一听,吓得差点坐在地上,方才喝的水都快吐了出来,脸色顿时煞白:“大小姐她……那么可怕?” 小丫鬟点头如捣蒜,脸也是雪白雪白的。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担心又浮了上来。 张氏狠狠拧着帕子,自己好不容易攀附上太夫人,就盼着能给汝阳侯生下一个儿子,换得一生荣华富贵,好让她真的成为从鸡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只可惜现在前头还挡着一个苏氏生的冯其宁,她的儿子再怎么好都不是嫡不是长的,如今又惹上了大小姐…… 她一拍桌子,道:“现在看来只能去依附夫人了!大小姐再怎么凶悍到底是要出嫁的女儿,等她嫁出去了,手还能伸会娘家来不成?” 小丫鬟见主子似乎有了主意,立刻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忙凑上去问:“姨娘,你有什么好主意?” 张氏冷哼了一声:“她把夫人好端端的嫡出女儿给搞成了妾,不知道夫人有多恨她呢,咱们在夫人面前那么一说,夫人自然会对付她,还用得着咱们出手?随便给她塞个野男人打发了嫁出去,既给夫人报仇,又除了咱们的后患。”她原先在村子里,什么扒灰丑事没有见过,说话也粗鄙了些,那小丫鬟听了,耳根子一红,却也符合着说:“姨娘好计谋!” 张氏心上顿生一计,想着怎么收拾这个碍事的大小姐,心神这才稳定了些许,在蓝秀园里踱步了一会儿,听到外头婆子来报告说苏姨娘将那药热了热又喝完了,心中更像是吃了秤砣一般,不多时,便抬步朝着何氏居住的南苑走去。 冯绮波早就回了乐悠阁,可是冯启兰多么精明,见到张姨娘离开,立刻跑了出来,到了乐悠阁报告了冯绮波。 冯绮波勾唇冷笑,还没在侯府里头站稳脚跟,就迫不及待地去和何氏结盟,她倒要看看这个张姨娘跟着何氏这个猪队友能干出什么石破天惊的大事情来。 ☆、廿九章 八月二十,宜祭祀、作灶、纳财、捕捉、畋猎、嫁娶,忌动土、 破土、开市、安葬。 这日便是侯府二小姐出嫁之日。 因为只是做个妾室,冯绮波没让人大张旗鼓,甚至都没怎么请宾客观礼,早上将地契和配房几人的卖身契交到了冯绮若手里,随便请了个梳头的妈妈给冯绮若化妆梳头,又雇了一个四抬的小轿,等在了侯府的偏门。 何氏见女儿出嫁如此寒酸,两个人在南苑抱头痛哭。而太夫人本来就不喜冯绮若坏了汝阳侯府名声,更是不闻不问。 何氏抱着女儿哭了一阵,恨恨道:“女儿放心,母亲已经有办法,定让那该死的贱种嫁得比你还要低贱!” 冯绮若眼圈红肿,说道:“女儿已经做妾了,那冯绮波得了王爷的青眼,攀附上了皇室的人,能怎么个低贱法?” 第15节 何氏摸了摸她的鬓发,冷冷说道:“哼,女儿你好歹还是嫁给及国公的公子,他还没有正室,心里又是喜欢你的,熬个两年,很快就能把你给扶正了,那穆公子以后袭爵,你就是及国公夫人。” 冯绮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是啊,宏声哥哥原本就说要娶我做正妻,不多日就能把我扶正了。到时候看她冯绮波怎么得意。” 何氏冷笑:“你且等着,娘不把那小贱蹄子浸了猪笼,也要把她嫁给一个乡野村夫!” 冯绮若瞪大了眼睛:“娘,你的意思是……” 何氏冷冷笑道:“你等着吧,说不定晚上就能听见娘的好消息了。” 冯绮若遂笑逐颜开:“真的么娘?女儿真的能看见那小贱人被浸猪笼?” 何氏安慰道:“你且等着,娘等这一日等了好久了!” 冯绮若擦了擦眼泪,又补了补妆,幻想着冯绮波的凄惨结局,破涕为笑:“好的,女儿且等着,娘一定要为女儿报仇!”说罢,披了盖头,便走出了房门。 照理说,女儿送出去做妾室,家里的姐妹姨娘等都不必在垂花门前等着,因为毕竟是不光彩的事情,可是冯绮波还是领了几个庶妹等在了垂花门上,见到喜娘扶着冯绮若出来,走上前来道:“二妹妹去了及国公府,可要孝顺公婆,体贴夫君,尊敬主母,莫要再做出丢脸的事情来。” 这话听得喜帕之下的冯绮若脸色一阵发白,但是一想到方才何氏的承诺,冷笑道:“妹妹谨遵长姐的教诲,长姐也该好好为自己打算才是。” 冯绮波自然自她的话中听到了些许阴谋的味道,眼角余光正好看见一旁垂首站着的张姨娘露出了个诡异的笑容,心中冷哼,这个张姨娘和何氏又在打什么鬼点子。 反正有的是方法对付她们,又何必在冯绮若出阁这日给自己招晦气,便掏出了一串东珠,塞到了喜娘的怀里的添妆盒子中,说:“那么这便是长姐给二妹妹的添妆了,希望二妹妹在及国公府过的圆圆满满。” 若不是你,我如今便是及国公府的长媳,将来的主母了。冯绮若心中恨恨地想。但是压住了心里的恨意,那丝笑意漫上了嘴角:“那妹妹借姐姐吉言了,他日妹妹仔及国公府中站稳了脚跟,自然不会忘了长姐的好。” 她这话说的极为桀骜,旁边听着的冯启兰都听出了不对劲,上前一步捉住了冯绮波的袖子。 “二妹妹记得就好。”冯绮波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冯启兰的手表示安慰,一边冷冷回答了冯绮若。 冯绮若想到母亲的计策,笑了一声,便迈步走出了垂花门。 “妹妹记得从偏门走。”冯绮波笑着补刀。 冯绮若脚步一停滞,一双手在艳粉色袖子下紧紧攥成了拳头,她最是厌恶自己竟然是以妾的身份嫁入及国公府,出自家的门得走偏门,进及国公府的门得走后门,正门连个门槛都见不到! 她缓缓转过身来,一字一顿说:“多谢长姐提醒了。” 那何氏看着自己的女儿被这般羞辱,气得差点要站不稳了,直拿眼睛去瞟张姨娘,张姨娘急着撇清自己的关系,她只不过拿了何氏当枪使,一会儿发生的事情她才不想直接掺和呢,便急急忙忙递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示意何氏稍安勿躁。 何氏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便放心转过头来冷冷地盯着冯绮波的后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你一会儿怎么嚣张! 这表情全被站在后面的苏姨娘看得一清二楚,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大小姐未卜先知,知道了何氏和张姨娘的阴谋,且看这两人怎么蹦跶! 冯绮若的轿子刚刚抬起来,被喊来侯府帮忙的人还未撤离,突然从后院跑出来个婆子,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道:“夫人,方才在后院捉到一个小贼!” 何氏眉梢上飞起一抹喜色,随即压了下去,冷冷道:“放肆,今日是二小姐大喜的日子,哪来的什么毛贼!” 冯绮波绣眉一挑,戏台子那么快就搭起来了? 来观礼的人不多,但是院内院外还是雇了几个杂役,负责抬嫁妆,听到有贼,原本准备结了钱走人的几个雇来的婆子,八卦之魂都熊熊燃烧起来,开始探头探脑。 冯绮波冷冷道:“今日什么日子,怎么会混进来什么毛贼?” 那个报告的婆子福了福身子,说:“回大小姐,确实是有个毛贼,刚才蹑手蹑脚从后门进来想进乐悠阁,因为二小姐出嫁,大家都在前院忙活,差点让他真钻进去了,幸好巡逻的机敏,将他给拿下了,不然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真是大胆,二小姐出嫁的日子也敢来咱们府上招晦气!”何氏怒斥道,又转头对丫鬟说,“快,去将侯爷请来,咱们去看看那个毛贼到底是哪家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冯绮波在一旁冷眼瞧着何氏做戏,这何氏之前因为冯绮波的压制一直不太说话,到了这时候倒是摆出了主母的架势来了。她故意说道:“母亲,不过是个小贼,就不必劳烦父亲出马了吧?” 何氏哪里肯依呢,转过脸来说:“你这是哪里的话!在这样大喜日子里来找咱们侯府晦气的,难道不该交给侯爷处置么?” 冯绮波淡淡说:“既然小贼是在我乐悠阁被抓到的,那么便让女儿去处置便好,这样大喜的日子也别让父亲冲撞了什么。” 戏台子都搭起来了,就是要让汝阳侯看的,怎么能缺观众呢?何氏见冯绮波有些阻拦的意思,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冷笑:“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听着你像是要包庇那个小贼似的。” 冯绮波笑了笑:“母亲说的哪里的话,女儿不过是想给母亲分忧罢了。” 何氏拿着帕子掩了掩嘴角,说:“既然你妹妹已经出阁,咱们留在这院子里也没有事情做,便去帮你办了那个小贼,竟然敢在侯府二小姐出阁的大喜日子里闯进侯府,真是不将咱们侯府的人放在眼里,定是要好好惩戒一番的!” 冯绮波垂了眼睛,收敛住眼底的那一丝嘲讽,恭恭敬敬道:“那便依了母亲吧!” 何氏喜不自胜,连脚步都有些虚浮起来,招呼着人往乐悠阁浩浩荡荡而去。可是身后不远处紧跟着的张氏却感觉背后一冷,转过头去,却发现了大小姐冰凉的眼神。 她赶紧埋下头去,左右这件事情她也不过是给何氏出了个主意,到时候要是东窗事发,推得干干净净就好,还能把这个主母打得永世不得翻身。 一行人随着何氏赶到乐悠阁,还未进院门,便看见汝阳侯匆匆赶来,瞧见女儿妻妾,问道:“听说乐悠阁捉住了一个毛贼?” 何氏连忙上去说:“是啊!妾身是想瞧瞧哪个人那么大胆子竟然敢在二小姐出嫁当日闯到大小姐闺房来,所以带人来看看。” 汝阳侯看了看后面跟着的一大波人,有自己府上原来就服侍的下人,也有因为今天出嫁而临时请来的下人,鱼龙混杂,脸色就有些不好了:“你怎么带了那么多人来?” 何氏笑道:“人多些,叫那毛贼跑不出去!” 汝阳侯脸色一黑,在大小姐的闺房里捉到了毛贼,本来就是极为不光彩的事情,带了那么多自家的仆妇不说,还引来了外头的人,那些人要是出去嚼舌头根子,谁都管不着。这个何氏,难道还嫌汝阳侯府的名声不够黑么? 冯绮波见父亲脸色不好,上前一步,安慰道:“父亲,母亲也是担心女儿的安危,不若让女儿自己将那毛贼处理了便罢,也不劳烦父亲和母亲了。” 何氏见冯绮波竟然如此配合她演戏,简直就要笑出声,可是她连忙摆出一个担忧的表情,大声说道:“这怎么可以?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斗得过那个毛贼呢?我看你就是心太慈了,莫不是想将这事情揭过吧?” 冯绮波却任由何氏往她身上泼脏水,一双凤眸幽幽落在何氏的脸上,看着她唾沫星子横飞地对汝阳侯说:“侯爷,咱们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必然是要严惩不贷!” 汝阳侯正要点头,院内突然传出一声男子的嘶吼:“大小姐救我!” 这声音一出,汝阳侯的脸色顿时铁青了起来,后面跟着来看热闹的几个婆子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个个眼底都闪起了精光! ☆、三十章 “方才里头是有男人在叫大小姐么?” “好像是啊,你也听见了?” “我也听见了,好像确实是叫的大小姐……” “哎呀不是吧?难道说咱们瞧见了侯府的秘闻……” “难道说那里头的根本不是小贼,而是……” 后面跟着的婆子都开始嚼起舌根子来。 何氏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很快被她压了下去,提步冲进乐悠阁:“哪个毛贼那么大胆,还喊大小姐来救你,咱们侯府的大小姐凭什么来救你?” 正在这时那个原本就被钳制在门口不远的毛贼,挣脱了巡逻婆子的手,扑了过来,目标竟然是正准备迈进门的冯绮波。 “大小姐!救救我啊!你快同他们说,是你叫我来的啊!” 男人一边大声嘶吼,一边朝着冯绮波扑去。他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却将冯绮波的模样看了个分明,如此鲜嫩的美人,只要扑上去了,然后再一口咬定是她叫他来的,坐实了俩人有私情这件事,就能将她娶回家好好把玩了! 冯绮波自然看见了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她故意装作被吓到而愣在了原地,就在男人快要碰到她的一瞬间,她一个躲闪,却将跟在她身后一直低着头的张姨娘推了上去。 男人一头撞在了张姨娘的身上,吓得张姨娘大声尖叫:“啊啊啊啊!侯爷!大小姐!你为什么推我?大小姐!” 男人扑得急了,也没有注意在怀里的不是冯绮波,听到怀中女人尖叫,更是将她搂紧了,大声说:“波儿!波儿!快救救好哥哥吧!你当初是怎么说的?” 张姨娘在男人的怀里不停扭动,可是却碍于身材矮小,只能一边尖叫一边抵抗,而站在院门外的汝阳侯脸越发黑了。 冯绮波悠悠说道:“你叫谁波儿呢?” 那男人这才发现自己抱错了人,连忙松开张姨娘,又要朝着冯绮波扑。冯绮波一个闪身,又一次躲到了惊魂未定的张姨娘身后,吓得张姨娘又开始尖叫起来:“干什么啊大小姐,他要找的人是你呀!” 冯绮波阴冷目光扫过巡逻婆子:“你们都干什么吃的?愣在那里做什么?” 那两个巡逻婆子才如梦初醒般,冲上来又将那疯狗一样的男子捉住。 男子被捉住后依然嘴里念叨着:“波儿,你怎能如此绝情!不是你让我来的么?不是你说今日你妹妹出嫁院子里守备松懈,让我来乐悠阁等你的么!”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何氏立刻上前一步斥责道:“你这个登徒子,你在说些什么话!还不快住嘴!汝阳侯府的大小姐也是你这种人可以诽谤的?” 男人继续说道:“就是大小姐叫我来的!大小姐早就是我的人了,你们快些放手,我可是你们府上的大姑爷呢!” “住口!大小姐怎么会和你这种二流子混做一堆,你别血口喷人了!”何氏冷冷斥责! “怎么不可能,大小姐,你告诉他们,你就是喜欢我这样的是不是?你还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是不是你说的?”男人仰着头,桀骜地说道。 何氏后退一步,装作被气到的样子,拿帕子捂着胸口,一只手指伸出来点着那男人道:“你你……这等污言秽语,你……” 冯绮波看着何氏浮夸的表演,心中真想给个差评。 而早就因为二女儿的事情焦头烂额的汝阳侯,更是气愤,二女儿的事情刚刚平息,大女儿的院子里就闯进了一个自称情郎的二流子,他上前一步狠狠赏了那个男人一个巴掌,怒道:“休要胡言!” 男人反而更加入戏了:“岳丈!岳丈!岳丈你干嘛打小婿呀!” 汝阳侯见男人竟然恬不知耻,一口一个岳丈小婿地叫了起来,更是气得血气上涌,一张脸憋得通红通红。 男人喊完岳丈,又开始喊冯绮波:“波儿,波儿!你都是我的人了,你难道不嫁给我么?” 冯绮波倒是极为淡定,转头对着那群来看热闹的丫鬟婆子说:“你们听听,方才这人说,我从了他了?” 她的语气极为轻松,表情却极为阴冷,被她目光扫过的丫鬟婆子都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噤,低着头不敢妄言。冯绮波见她的眼神震慑起了效果,又转过头去问张姨娘:“张姨娘,方才你说他要找的人是我?” 张姨娘单薄的身子抖了抖,她早就知道大小姐可怕,却不料竟然如此骇人那,可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是……是他自己说的……大小姐方才为什么要推妾?” 冯绮波冷笑一声,为什么推你,你自己清楚。 “我何时推过张姨娘,方才张姨娘就在我的后面,那男的看都不看清楚,直接就扑到张姨娘身上了,还说他是我的情郎?张姨娘,哪有情郎认不清自己的情妹妹的,你说是么?”冯绮波笑意殷殷,可是张姨娘看着她说话时不时露出来的雪白牙尖,总觉得下一刻那编贝一样的牙尖就会变成猛兽的獠牙刺入她的脖子。 她吓得赶紧缩了缩头。 冯绮波这才转过身去,正眼瞧着那个男人,长得再地痞流氓里面应该还算上乘,只不过流里流气贼眉鼠眼的。不过何氏给她找了个这么皮相好的情郎,倒也是难为她了。 她淡淡说道:“既然你说你是我的情郎,还和我有肌肤之亲了,那总该给出证据,不然可是诬告汝阳侯府的大小姐,你可要小心着点。” 那男的怒道:“你怎么可以翻脸不认人!我自然知道了,你右边胳膊底下有块痣,长得极为可爱!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地方!那日咱们颠鸾倒凤的时候,我难道没和你说过么?” 听得此言,那何氏适时后退一步,尖叫一声:“登徒子!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大小姐右边胳膊底下有块痣?那么私密的地方……” 这一声尖叫,像是惊呼,却是实打实地把冯绮波的罪名给坐实了,腋下那么私密之处,如若不是有过亲密接触的人,怎么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站在门外看热闹的丫鬟婆子们又开始骚动起来,纷纷对着冯绮波指指点点起来。 “原以为二小姐是个不检点的,没想到大小姐也是如此。” “二小姐好歹找的是及国公的公子,这大小姐找的什么地痞流氓?” “我瞧着这小子皮相倒是不错的样子……” “哎呀我好想知道这小子,常在烟柳巷子出没的,我晓得几个牙婆,最是厌恶他了,他不知道糟蹋了那些牙婆手下多少姑娘呢……” “真的么!” “是啊是啊!那些姑娘好多都是心甘情愿的……” “哟,那小子凭着皮相还挺招人啊?” 第16节 “可不是,听说啊,那方面的功夫也是一流呢……” “真的啊?怪不得能勾搭上大小姐呢……” “没想到大小姐表面上清纯,骨子里却是这样浪的……” 原本就是外头请来的婆子,不比家里的训练有素,说起话来也是口无遮拦的,什么市井粗鄙之词张口即来,而原先家生子的丫鬟婆子,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听了那翻话也是从脖子红到耳朵根子,低着头拿眼神交流着。 汝阳侯本来就在气头上,现在更加是恨不得将此人拿刀杀了了事。 可是碍于那么多围观的人,其中还有一部分并不是汝阳侯府的下人,只能强忍着,一双眼睛落在了冯绮波身上。 可是处于漩涡中心的冯绮波脸上丝毫没有任何波澜,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男人和何氏一唱一和做戏,她注意到父亲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还抬起头回了一个胸有成竹的眼神。 汝阳侯的心顿时稍稍安定下来,转头去看那毛贼,越发觉得眼内喷火,目眦欲裂。 冯绮波又上前了一步,弯腰看着那被压着跪在地上的毛贼,笑着问道:“就这一处么?还有什么细节,你倒是和我说说?” 毛贼看着她眼泛秋波,羽睫轻闪,两片嘴唇水润饱满,玉肌雪肤吹弹可破,几乎就要掉下口水来,腆着脸说:“床笫之间的事情,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多不好意思,你若是想回味,一会儿咱们进房去,哥哥带你好好回味回味如何?” 冯绮波露出一个灿烂笑容,道:“回味?你要带我如何回味?” “自然是……啊——啊啊啊!”男子刚要吐出污言秽语,却被一颗小石子蓦然打中腹部穴位,发出一阵杀猪似的尖叫。 众人都未发现端倪,只有冯绮波看见了那凭空而出的小石子,咕噜咕噜滚到了草地里,她转过头去,只见先前在东湖见过的那个端毅王的侍卫一闪而过。 正在此时,沈嘉赐扒开了围观的人群,冲了进来,看见园子中一片狼藉,凝眉问道:“姑父,这是怎么回事?” 紧随其后的正是端毅王和那个身手不凡的侍卫,还有一个冯绮波并不认识的少年。 汝阳侯见竟然引来来了王爷,连忙行礼道:“臣参加端毅王、九殿下。” 那个陌生少年是九殿下? 一下子来了那么多皇亲国戚,冯绮波顿时觉着自己的乐悠阁蓬荜生辉起来。 ☆、三一章 九殿下本来就是跟着皇叔端毅王来看热闹的,自然站在了一边,等着汝阳侯解释这院子里的情况。 汝阳侯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这九殿下是沈嘉赐的同窗,被送到国子监读书的皇子,自然和宫内的皇子不大一样,另外还有一个端毅王爷,此前在大女儿的订婚宴上就见过一次他家出丑,这回又得做一次见证……汝阳侯的额头上冒出了点点冷汗。 倒是沈嘉赐很是关心冯绮波的状况,走过去关切地问了几句,冯绮波本来也没受什么惊吓,就摇了摇头。 一旁看着的端毅王就觉得有些心烦了。他开口说道:“今日本来陪着沈兄来观摩你表妹的婚礼,却没想到遇到个小贼啊。” 汝阳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沈嘉赐也有些尴尬,觉得不该在这个时候带着王爷和九殿下来访……可是方才王爷和九殿下十分坚持…… 冯绮波看了一圈沈嘉赐和汝阳侯的神色,大概猜到了些什么,估计又是端毅王想看热闹,拉着他侄子攀了沈嘉赐的关系混到了府上。可是又让他看见如此丢脸的事情…… 冯绮波原本想着,府里的事情,府里解决便好,端毅王在场也就罢了,毕竟她和端毅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生出了些奇怪的默契,但是九殿下……她的目光在九殿下脸上游移了一圈,却不料九殿下抬起头来,目光正好对上她的,两人皆是一愣。 九殿下长得和端毅王极为相似,只是一张脸略圆了些,透着些许稚气,看上去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比起他的小叔叔端毅王确实小不了多少。不过那双眸子极为清澈,不似端毅王那般的少年老成,看着不像是皇家的人。 在皇室长到十五岁,还能保持那么清澈的眼神,这个九殿下倒是个奇人了。 九殿下没想到冯绮波会抬头看她,有些走神,一双凤眼眨了眨。冯绮波连忙移开眼睛去,一边还在疑惑,这个少年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纯净?这真的是皇宫里养出来的皇子么? 但是她毕竟是训练有素,很快就将目光转回了还在地上哀嚎的那个小毛贼身上,冷冷地说道:“既然王爷来了,那么就请王爷来决断一番,这个小毛贼方才口口声声说是我放他进来,王爷明鉴,臣女可没有蠢到放个市井流氓进汝阳侯府。” 那个毛贼眼珠子一转,大声叫到:“波儿啊,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端毅王见冯绮波指名要他上来决断,便也提步走到了前门,在毛贼面前站定。 此时何氏急得汗都要出来了,当初在订婚宴上,也是因为端毅王的出现,自己的女儿被降成了妾室,让自己在京城的贵妇圈子中丢尽了颜面,可是端毅王毕竟是皇室贵胄,何况旁边还有一个九殿下看着,自己动什么手脚都有些束手束脚,她不由转头去看张姨娘。 张姨娘也出了一把冷汗,见何氏频频望向自己,连忙朝着后面躲闪,生怕何氏的目光暴露出自己来。 站在一旁的苏姨娘早就把这一切都落在了眼里,心中冷笑,果然是乡下人上不得台面,今日里定要将上次她下药害她的仇给报了回来。 端毅王站在那小贼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说:“你说是大小姐放你进来的,你可有什么证据?” 那小贼满脸堆笑:“王爷做主,冯家大小姐早就同小人私定终身,暗通款曲,已经是小人的人啦!上次幽会的时候,她说今日是她妹妹的婚礼,府上人多混杂,小人可以轻松混进来,待得送妹妹出阁,便来这乐悠阁同小人再颠鸾倒凤……” 端毅王的眼睛危险眯起,盯着那个小贼。 冯绮波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两人。 端毅王继续问:“那你还记得上次你们幽会是几时?” 那小贼笑道:“不过就是前两日!” 端毅王大手一挥,身边侍卫马上领命上前,扣押住了那人。 那小贼的脸色马上就垮了,眼睛在何氏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到了冯绮波身上,大叫道:“波儿妹妹,救我呀!” 冯绮波翻了一个白眼,冷声道:“本小姐的闺名也是你想叫就能叫的?” 端毅王点点头,说:“确实,该把这个小贼的舌头拔掉。” 小贼大声叫到:“王爷,你无凭无据,为什么抓我?” 端毅王本来就没想给他理由,纯粹觉得他看冯绮波的眼神让他十分不爽,这会儿小贼竟然问起,他就随便扯了一个:“本王觉得你和两个月前那伙在东湖边上意图劫持冯大小姐的人有关!” 那小贼倒是并不清楚东湖边上的事情,但是却听说过那日订婚宴,莫名失踪了几个人,都是一起混过的地痞,也有些熟悉,听说是被端毅王处理了,顿时吓得脸色有些发白。 “王爷,小人绝对不是……小人绝对没有啊!”他大声嚷嚷起来,想要挣脱,又将目光投向冯绮波,现在只有认定了冯绮波是他的女人,说不定汝阳侯为了息事宁人,才会救他。 何氏见男子被抓住,计划差点落空,连忙稳了稳气息,上前,弱弱说道:“王爷,也该让他说清楚才是……” 端毅王的眼睛冷冷扫过何氏的脸,吓得何氏一个趔趄。 “汝阳侯夫人倒是大度,这小贼在此处满口胡言污蔑大小姐,你竟然还给他说好话?” 何氏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硬是抓住了身边丫鬟的手才没有倒下,顶着端毅王阴鸷的目光不敢再发一言。 那男子眼珠一转,又没法挣脱侍卫的钳制,努力踢了踢腿之后决定拿出杀手锏,大声喊道:“王爷,我有证物!我有证物!” 端毅王一听他有证物,面色一愣,转而看向冯绮波,却见冯绮波一脸淡然,丝毫不怕的样子,便说:“好吧,本王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证物来。” 侍卫松开了男子的一只手,那男子连忙将手伸进裤/裆里头掏了掏,腆着脸拿出一只精致的荷包来。那荷包看着料子极为不凡,不是小贼这般普通市井流氓所能拥有。 一旁的女人们见到他这样猥/琐的动作,纷纷扭过头去,连端毅王的眉毛也拧成一个纠结的川字:“这是何物?” 小贼嬉皮笑脸:“自然是大小姐给小人的信物了!这可是冯大小姐贴身的荷包!” 何氏拧着帕子凑上来一看,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啊!真的是波儿的荷包!”叫完踉跄几步,差点跌坐在地上,倒是把一个受了惊吓的母亲演得惟妙惟肖。 冯绮波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什么,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么?只可惜她不是冯绮若,没有做那些丢人的事情。 她斜眼看了看那个荷包说:“确实是臣女前几日丢掉的荷包,这原本是臣女在订婚宴上准备送给及国公公子穆宏声的,但是由于出了那档子事情,臣女看着这个荷包觉得心烦,就叫人丢远了,不知怎么让这个小贼给捡了去。” 那荷包确实是原主绣给穆宏声的,针脚拙劣,但也看得出是鸳鸯戏水,订婚宴后冯绮波没有及时处理掉这个东西,却被人盗走了。自从发现这个荷包不见了,她便知道定然是张姨娘和何氏准备从这个荷包下手来捣鬼。 端毅王打量了一眼荷包,说:“好像确实是订婚宴上的那一个,真是奇了,冯小姐既然喜欢你,怎么会把这个订婚宴上没送出去的荷包给你呢?” 小贼胸有成竹说:“大小姐原本喜欢的就不是及国公公子,这荷包本来就不是为了及国公公子绣的,那日订婚宴上,二小姐代替大小姐和及国公府订了亲,我们波儿不知道心里多高兴呢!这里头的字条,写得可是我的名字!” 端毅王听他竟然说“我们波儿”这四个字,脸色越发冰冷如霜,冷冷看着他,然后将那荷包递到冯绮波眼前,问她:“你看?” 冯绮波没有去接荷包,只是一脸嫌恶地伸出一根手指去挑开了荷包口的系线,那荷包被小贼在那种地方放过,散发着一股子恶心的气味,冯绮波生怕自己得了什么脏病似的,只一挑,便甩开手去,那荷包就被这一挑打落在地上,只听啪嗒一声,荷包里掉出了个黄木的人偶。 冯绮波退后两步盯着那个黄木人偶做出大吃一惊的表情,半晌才说:“这哪里是什么情书字条,这分明是压胜人偶!” 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刚才乘着荷包飞出去的时候掉包出来的字条藏进了袖子。 端毅王也只是觉得眼睛有些花,倒也没看清楚冯绮波到底做了什么,那从荷包里竟然掉出了个黄木的人偶出来。不过方才那荷包在他的手里,他感觉到荷包里只有薄薄的一片,如今掉出个那么大的人偶,定然是方才冯绮波做了什么手脚了。 看着冯绮波哭着钻到了汝阳侯的怀里,一旁的几个姨娘全都围上来安慰,而何氏的脸变得惨白惨白,他再一次为这个汝阳侯府大小姐的演技折服了。 ☆、三二章 看着冯绮波像是个无助的小女孩般在父亲的怀里哭泣,端毅王决定好好照着她搭起来的戏台子演下去,便也作出惊异的神色,看了一眼地上那露出半个的人偶,命令侍卫:“捡起来。” 侍卫将那人偶拿了起来,毕恭毕敬地递给端毅王,端毅王看了一眼,又拿给汝阳侯,问:“侯爷可知这可是府上谁人的八字?” 汝阳侯只看了一眼,瞬间变了脸色,那冯绮波瞟了一眼那人偶,哭得更加伤心起来,一旁的苏姨娘也冷着脸说:“王爷,这可不就是大小姐的生辰八字!” 端毅王脸色变了变,冷冷回过头去:“本王竟然不知,有姑娘家送带有自己生辰八字的人偶给情郎来诅咒自己的!” 小毛贼见原本装有情诗的字条变成了压胜人偶,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再也不敢造次,一双眼睛连忙看向何氏。 何氏也吓得双腿发抖,连忙用帕子掩住脸,哎哟哎哟叫到:“这等腌臜东西……竟然竟然出现在侯府……哎哟我……”然后白眼一翻,干脆又装晕了。 小毛贼见何氏竟然要装晕丢卒保车,急得正要大叫,两个巡逻婆子都是何氏的人,这回倒是动作敏捷地塞住了那个小贼的嘴。 端毅王冷笑:“汝阳侯府的下人真是好身手。” 冯绮波一边哭一边心中冷笑:也就这么点微末伎俩也敢在她面前耍大刀。她阴冷的目光缓缓飘到了正准备拨开人群逃跑的张姨娘脸上,吓得张姨娘腿一抖,直接跌在了地上。 苏姨娘幽幽出声:“张姨娘也真是的,这压胜咒的又不是你,怎么吓成了这幅德行!” 张姨娘惨白着脸,答道:“妾……妾畏惧……” 苏姨娘一边拍着冯绮波的背安抚,一边冷冷说道:“依妾看,定然是什么宵小想要毁了大小姐的名节,偷了这个荷包出去,让那二流子来做这一场戏。” 张姨娘眼看着苏姨娘就要将那真相抖落出来,连忙说:“可是为何要在这荷包里放个木偶……” 苏姨娘翻了个白眼道:“说实话妾也只是听说过这压胜之术,据说是山里的东西。”她的目光冷冷落在了从山里来的张姨娘身上,“说不定是那宵小之徒想用这等下九流的东西增加成功几率呢?妾怎么知道人家怎么想的。” 张姨娘见她左一口山里的东西,右一口下九流,目光更是紧紧粘滞在她的脸上,顿时面色一红。确实京城里的贵女对这玩意避恐不及,什么压胜之术,看上去确实像是她这个五台山上的农家女玩的把戏,那黄木的人偶看上去又极为粗糙不堪…… 可是她确实没有用什么压胜之术!她只不过和何氏说了,找个男的塞个荷包让他在侯爷面前做一场戏,谁知道王爷九殿下竟然会来,来也就罢了,那个荷包里的情诗要是真拿出来,就是铁板钉钉的证据,当初冯绮若不就是栽在这上面的么?可是谁能想到那个荷包里头什么时候变成了个黄木的人偶了! 她恨得咬牙切齿,特别是苏姨娘那眼神,竟然像是想要将她活剥!前两日还和她姐姐妹妹呢,今日怎么紧咬着她不放了? 苏姨娘冷冷看着她,原本大小姐说她知道了张姨娘和何氏阴谋,她还想着一个从乡下来的小丫头能有什么手段,没想到那么狠毒。又思及半个多月前她生病,张姨娘一口一个好姐姐衣不解带地照顾,背地里竟然在她的药中动手脚,更是觉得齿冷。 汝阳侯府上接二连三出了这样的丑事,面子早就挂不住了,而何氏又装晕过去,女儿还吓得躲在他的怀里哭泣,只能吩咐苏姨娘:“去将人都遣散了,这里留给本侯处理。”末了又对端毅王和九殿下抱歉一笑,“又给王爷殿下添麻烦了。” 端毅王摇了摇头:“正好本王押了这个小贼去好好审审,问出幕后主使是谁。大小姐受惊了。” 冯绮波在便宜爹怀里趴了一会儿,假装已经平复住情绪,缓缓跪下给端毅王磕了个头:“臣女多谢王爷为臣女做主。” 端毅王看着她一张小脸惨白,还挂着泪珠,早上上的妆晕开了些许,越发显得我见犹怜,小巧的下巴,扑闪的大眼睛和蝶翼般的睫毛,看上去纯良无害的大家闺秀样子,若不是他早就见过她的手段,恐怕也同在场诸位一般被她给骗了过去。 他走上前去将她拉起来,柔声说:“你受惊了。”手指却不老实得往她袖子里探。 冯绮波自然知道她发现了她动的手脚,那袖子中的字条带着异味,她早就不想继续藏在手里的,便趁着端毅王伸手过来,不动声色地将那已经被她揉的墨迹晕开的字条塞进了端毅王的窄袖。 第17节 端毅王一愣,面上却还是持重着,将那兀自梨花带雨的冯绮波扶了起来,便领着侄子告辞。 刚出了王府,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尚有些懵懂的九殿下等上了马车才问端毅王:“小皇叔,方才那个就是你之前说的冯家大小姐?” 一开始他只是在书院里头老是听见沈嘉赐说自己有个表妹,一听竟然是原本在京城风评极为不好的冯绮波,又听了当日参加过七夕宴会的几个同窗绘声绘色地讲她投壶和若云郡主打了平局,于是更加好奇这个被传为草包美人的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正巧今日是她二妹妹出嫁,她二妹妹的婚事还是小皇叔做主订下的,小皇叔想来观礼,又循着他找到了沈嘉赐,三个人一同抵达汝阳侯府的时候,二小姐的轿子一进抬出去了,一堆人正往内院里凑,还说着大小姐的院子里出了大事,沈嘉赐很关心自家表妹,便一定要凑过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小皇叔竟然也变得爱凑热闹起来,跟着沈嘉赐往人家内院里钻,他也不好意思一个人站在垂花门外,便也跟进去了。 没想到就看见了一个地痞流氓自称是冯大小姐的情郎。 更奇怪的是,小皇叔竟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一把,帮她断了这个案子。 可是看着那被一个木头小人吓得钻在父亲怀里哭的冯大小姐,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哭法不太对劲呢? 端毅王看着这个和自己只差了两岁的侄儿,拧着眉,突然笑了起来:“是啊,她就是在你端平姑姑的闲露园,弄得你若云表姐下不来台的冯绮波!” 说着,便从袖子中掏出方才冯绮波塞给他的字条,字条已经揉的皱巴巴的,摊开来墨迹早就晕开,根本看不出上面写了什么东西。端毅王勾唇轻笑。 九殿下从未见过自家小叔笑成这样,便也好奇凑过头去看那纸团,只闻到一股异味。 “什么东西!”九殿下连忙捂住鼻子。 端毅王直接将那纸团揉了揉丢出马车窗外,又从暗格里抽出一条绢帕仔仔细细将手擦了一遍,也将那绢帕丢了出去。然后又抹了香膏才算完。 九殿下突然意识到方才那团纸是个什么东西了,惊讶道:“小皇叔,莫不是你……” 端毅王挑了挑眉:“本王才不屑做这些事情。” 九殿下了然:“原来!” 端毅王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没想到电光火石之间那素有草包美人之称的汝阳侯府大小姐冯绮波竟然做了那么多事情,这么说来那个小人偶,极有可能也是她自己放的? 胆子那么大?不怕真的咒到自己么! 怪不得能在闲露园将一向嚣张跋扈的若云郡主抢得风头一点都不剩,一个多月了国子监里头还有学生在谈论这间事情,他看冯家那位冯其宁资质平平,没想到他的长姐竟然是个这样的人物! 有趣! 九殿下点了点头,怪不得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小皇叔也会出手相救了。 端毅王年纪小,和这个侄子自小玩在一处,处得和亲兄弟一般,自然感情很深,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多的保留,便说:“本王瞧着就算本王不来,那大小姐也是有本事将这些事情处理得妥妥贴贴的。” 九殿下想了想,道:“既然她早就准备好了人偶,就算小皇叔你不出手,她自然也会有办法把那小贼惩办的。如今汝阳侯只剩下她一个嫡女,怎么会允许别人毁她声誉,想出这个法子的人脑子也太笨了点。” 端毅王哈哈大笑:“依本王看,能斗得过她的人不多!”他可是亲眼见过她杀人手段的,当初东湖树林木屋里那三具一招毙命的尸体给他留下的震撼可不浅。 这个汝阳侯府养在深闺里的嫡女,哪里来的那么好的身手?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九殿下也摸着下巴,想起刚进乐悠阁时目光相遇的那一瞬间,突然觉得心肝儿有些颤,他看了看还在神游的小皇叔,喝了一口茶将那阵颤动压了下去。 恩,明日去国子监的时候问问看沈嘉赐关于这个姑娘更多的事情好了。汝阳侯府的嫡长女,京城第一草包美人,小皇叔什么时候发现这么个有趣的姑娘的? ☆、三三章 方一回到房间,冯绮波马上就吩咐玉秀拿来白酒和清水。 那流氓将荷包藏在那么肮脏污秽的地方,像这种成天寻花问柳的人,不知道下面带了什么病毒细菌呢!在这医疗条件那么差的时代,必须得好好防护防护! 她拿清水和烈酒好好地给整个手腕消了毒,又吩咐人去将那荷包烧掉,可是还是觉得那股臭味在鼻尖萦绕挥之不去。 因为涉及巫蛊,一向迷信的太夫人被惊动了,匆匆忙忙召集全员开大会。 若是说她担心冯绮波这个嫡亲孙女,冯绮波是断然不相信的,若不是扯出了迷信的事情,可能就算冯绮波真被成功诬陷了,太夫人也不会来帮她。 冯绮波是不相信巫蛊的,但是太夫人吃斋念佛久了,信得很深,坚决不让人把那个木头小人私自处理了,派了黄妈妈拿着她的名帖去京城护国寺请了她相熟的一位法号济德的高僧来做法处理,全家人都得在荣寿堂前的院子里等着。 济德法师长须白眉,刚一进院子,太夫人连忙急急忙忙迎了上去,双手合十道了句佛号。 济德法师回了一句佛号,眼神扫过众人,落在了冯绮波脸上。 冯绮波被他看得有些发憷。她两辈子还没有过这样的感受,那济德法师的眼神沉稳安详,却透着阵阵压力。她硬着头皮回看过去,也双手合十作揖。 那眼神仿佛看穿了她是个异世来者似的。 济德法师向冯绮波微微点头,转向太夫人:“贫僧已经听闻了贵府上发生的事情,请问太夫人,如今那个压胜之物在何处?” 太夫人连忙亲自将那个装小人的盒子捧上来。 济德法师看了一眼,表情释然:“太夫人莫要担心,这个小人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凶险之物。怕是有人想实施压胜之术,可是又不懂怎么实施,随便搞了个小人了事罢了,对被施术之人的影响实在是有限。” 太夫人一听,立刻松了一口气。 旁边的冯绮波却有些紧张,看着济德法师。那个小人确实是她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自己随便做的。她不懂实施压胜之术到底需要个什么流程,只知道最明显的就是扎个小人贴个八字上去。 那个小人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大家都被唬住了,可见这个小人做得和真的压胜之术一样,可是在这位高僧面前立刻就漏了馅了。 想起方才济德法师那充满压力的眼神,冯绮波头皮一阵发麻。身为杀手她自然知道这感觉代表着什么。若是被发现她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是不是会被抓起来当妖怪烧死?她才刚出新手村,高阶任务还没做呢。 济德法师笑着将那小人拿了出来,道:“若是太夫人还有疑虑,可以直接用火焚烧了这小人便是。” 太夫人拿着帕子擦额头上莫须有的汗,点头称是,末了还是有些担心地问:“这小人里头确实没有封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济德法师笑着摇头:“太夫人难道还信不过贫僧么?” 太夫人连忙叫人将那小人拿去烧掉了。又让人封了一个红包,呈给济德法师。 济德法师没有收:“贫僧并未做什么。” 太夫人知道济德法师说一不二,悻悻然收了红包,又问济德法师:“法师可看得出侯府有谁会和此事有关?” 冯绮波垂了眼睛,据说实行巫蛊之术,施法者得用自己的精血养着那个蛊,也就是说扎了小人的人和没扎过小人的人,面相也是不一样的。不过那不过是迷信之语,就算真是如此,方才济德法师也说了,那个小人算不得真正的压胜小人,就算她是扎小人的始作俑者,估计也是看不出她的面相有什么不同的。 心思转了几道,冯绮波顿时轻松了些许,却感觉一道目光落在了她身上,那倍感压力的感受又来了。她抬起头去,果然济德法师笑着在看她。 “方才那小人上的八字,就是大小姐的吧?”济德法师慈眉善目地说。 冯绮波连忙双手合十称是。 济德法师转过来对太夫人说:“太夫人,贫僧方才看到大小姐的八字,便觉得大小姐的福泽深厚,这个八字,若是一府上的长女,那么下面应当有许多弟妹。” 太夫人眼睛一亮:“大师是说,我们波儿的八字是旺人丁的么?” 济德法师点了点头说:“确实如此。” 冯绮波不解看向他,她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八字真的那么好还是济德法师信口胡诹的。若是是济德法师信口说,那他为什么要这么讲? 太夫人听了济德法师的话,看冯绮波的眼神都变得温柔起来了:“这么说来,老身日后还是会儿孙绕膝的?”她最大的遗憾就是嫡子只生了一个儿子,还是个庶子,但是既然济德大师都说了,冯绮波的八字旺人丁,那么侯府将来必定是会有许多子嗣的。思及此,她又看向那张姨娘,这可是府里最年轻的姨娘了,将来生儿子也要靠她,说不定让她沾沾冯绮波的运气,能够一举得男…… 太夫人连忙叫到:“阿荷,你过来。”阿荷是张姨娘的小名。 张姨娘见太夫人叫她,连忙走上前去,福了福身子:“太夫人。” 太夫人拉着张姨娘的手,给济德法师瞧:“大师您瞧瞧,这个丫头能不能生?” 太夫人都开始给姨娘看手相了,站在一旁的汝阳侯早就百无聊赖准备告退。虽然是侯府出了这样的压胜,但是毕竟是后院女人之间的事,他向来懒得管。如今事情解决了,他也不想在此处多待。 冯绮波看着便宜爹那副不耐烦的样子,心想怪不得侯府那么乌烟瘴气的,下人们懒懒散散,盖是因为汝阳侯这个侯府主人不管事,原先主持中馈的何氏管不起事,能管事的太夫人又天天搞封|建迷|信,根本懒得管。 太夫人见汝阳侯要走,拐杖就在地上咚咚戳了起来:“你像个什么样子!一会儿也给大师瞧瞧你的手相,偌大的侯府只有宁哥儿一个男丁像话么!你弟弟都有三个嫡出的儿子了,都是我的嫡孙,难道你想让你侄子袭爵?” 汝阳侯刚要动的脚就停滞住了,太夫人指的弟弟是汝阳侯的嫡弟,汝阳侯袭爵了之后分家分了出去,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京中挂了个闲职领着俸禄,也就逢年过节会和侯府联系。说起来,还没有刚从扬州外放回来的庶兄有本事,汝阳侯自己也很不待见这个弟弟的。结果太夫人在子嗣上拿他和那个不学无术的弟弟比,汝阳侯的脸顿时就黑了,一言不发站在那里。 冯绮波还是很喜欢这个父亲的,虽然喜欢做甩手掌柜,但是为人还算公正,虽然抬小妾做正房是个巨大的黑点,不过这些年来也没有对原主不闻不问,至少尽到了做父亲的职责。太夫人方才说的话还是过分了些。于是冯绮波走到汝阳侯身边轻轻安慰道:“父亲福泽深厚,总会有更多子嗣的。” 汝阳侯看了看长女,这几日她总能给自己新的惊喜,摇了摇头,心中泛起了对原配沈氏的愧疚。 正当时,济德法师研究完了张姨娘的手相,道了一句佛号,也没说什么,后退了两步。 太夫人和济德法师打交道久了,自然知道他这动作的意思,皱了皱眉,可还是不甘心地说:“大师要不要再看一下这丫头的八字?” 说完又催促张姨娘把她的八字写出来,又扯来了汝阳侯,让济德法师继续看手相。 济德法师却婉拒了:“太夫人,方才贫僧说大小姐有旺弟妹之相,盖是因为从八字上来看,大小姐应该有一个同母的弟弟才是,而并非庶弟。不过大小姐福泽深厚,庶出的弟妹依然能得她照拂。”他垂着眼睛,极为谦恭。 冯绮波挑了挑眉,她的命有这么好? 汝阳侯倒是心头一动,确实,那日订婚宴之后,她将府上两个庶妹的地位都提升了,更是将庶弟送进了国子监做童生,前途不可限量。这么看来济德法师说的话……说不定是真的,他们汝阳侯府日后定然是人丁兴旺的。 太夫人却听出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同母的弟弟?”冯绮波的亲娘早就死掉了,她哪来同母的弟弟? 济德法师仿佛惊觉自己泄露天机,连声道了两句阿弥陀佛,便退在一侧,做出一副不肯再多言的样子。 太夫人的品读着这句话,越读脸越黑,冯绮波看着她的表现,突然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因为她对这些僧侣向来是不信的,所以方才并没有仔细听济德法师的话,现在她才反应过来,济德法师说的难道是有人阻了她的福源?所以冯绮波命里该有的弟弟就没了? 她的心陡然一紧,穿越本来就是一件很灵异的事情,是不是因为她的到来改变了原主冯绮波的命运,导致她原本该有的弟弟却不见了? 济德法师到底是什么人! ☆、三四章 34 冯绮波在一旁冷汗涔涔,穿越至现在她还没有这么紧张过。 太夫人突然一甩拐杖,冷冷说道:“大师的意思是有人阻了我孙女的福源?断了我孙子的投胎?” 济德法师垂着眼睛,不发一言。 太夫人恨恨道:“谁这么恶毒!” 院子里的人看着太夫人生气的样子,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乱动,唯恐自己抬了头便被当做那个阻了大小姐福源的人。 汝阳侯连忙去劝:“母亲,沈氏也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 太夫人越想越生气:“你倒是说得轻巧!若是沈氏生前留下个儿子,你知道那是什么么!那是咱们汝阳侯府的嫡长子!将来继承你爵位的!”她大声吼道。 汝阳侯在众多下人妾室面前被母亲吼,又不好忤逆母亲,只能脸一红,低下头去,冯绮波赶忙上前去拉他的袖子。 太夫人年轻时候就吃过妾室的苦头,老侯爷的长子是个庶出,本事又十分的好,幸好她后来肚子争气生了两个儿子,不然现在继承爵位的说不定就是汝阳侯他的庶兄了。想到那个刚从扬州外放回来的庶子,太夫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个庶子没有袭爵,靠着自己还是一步一步爬上来,说不定到时候还是能爬到自己儿子头上,小儿子又十分不争气,不吃侯府的已经不错了,根本不能指望他能帮衬汝阳侯。到时候汝阳侯的爵位又得落到一个庶子的头上…… 站在一旁的苏姨娘脸色也极为差劲,太夫人明摆着嫌弃她的宁哥儿是庶出,做亲娘的哪能服气。 毕竟是在大宅门里过了半辈子的女人了,太夫人很快就理清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将拐杖在地上砸得啪啪响:“我那苦命的儿媳啊——定是让哪个贱人看不惯给害了!”一想到沈氏原该给她生个嫡长孙,可惜红颜薄命,这时候太夫人想起她的好来了,“为人又亲和,又孝顺的……一看就是福泽深厚的,怎么那么早就没了!” 第18节 冯绮波垂着眼睛,沈氏死了那么多年,直到一个大师说她命里该有一个儿子才被太夫人想起来,实在是太过悲哀。原主的记忆里还清清楚楚记录着沈氏当年因为只生了一个女儿,被太夫人奚落,郁郁寡欢最终含恨而终的场景。她心中不禁悲凉。 太夫人环视了一圈众人,突然问道:“何氏呢?怎么没来!” 冯绮波心一冷,太夫人明明知道何氏刚才看到那个小人晕倒了,现下突然又问,装得好像不知道似得,这怕是要拿何氏开刀了。而张姨娘听了这话,马上说道:“太夫人,夫人方才被那压胜小人一吓,现在应该在南苑里休息……” 她这话面上说的仿佛是在关心何氏,可是潜台词分明就是何氏在躲在她们。 果然太夫人脸色一冷:“哼,这个胆小如鼠的,不知道怎么当的主母,还贪墨原配的嫁妆,果真妾抬上来的一点也上不得台面!我那媳妇说不定就是被那个狐媚子给害死的!” 太夫人当着众妾室和下人的面将主母做的丑事都给抖了出来,更加直说她害死了原配,何氏此番恐怕在劫难逃。 冯绮波暗自观察张氏的神色,只见她虽然面上恭敬,眼底却泄露出了些胸有成竹的坦然,陡然心头一紧。这个乡下来的女人的心计不可谓不深沉!若是不除掉她,侯府迟早被她搞得乌烟瘴气! 太夫人被张姨娘一挑拨,更是怒了,也不管让汝阳侯看手相的事情,直接拄着拐杖说:“走!咱们去南苑,倒要看看那东西晕得怎么样了!” 张姨娘眼珠子一转,连忙上前去扶住太夫人,太夫人倒也没有甩开她,搭着她的手便往南苑走。 冯绮波垂了眼睛,她不打算派人去提前支会何氏,毕竟这些年来何氏对原主的态度简直就是恶劣,之前沈氏的郁郁而终,大多半的原因也是因为她。 她故意落在了后面,济德法师本不想掺和汝阳侯府家宅里的事情,道了一句告辞,太夫人来不及理会他,匆匆回了一声佛号便走了,冯绮波正好和济德法师行在了一处。 跨出荣寿堂的时候,济德法师突然小声说了一句:“施主留步。” 冯绮波就在等他的这一句话。济德法师和太夫人关系好,称呼冯家的人向来都不叫“施主”,方才在太夫人面前,叫她也是“大小姐”,如今单独说话时,却叫起了施主。冯绮波不由的心头一冷。 她恭恭敬敬双手合十问道:“大师什么事?” 济德法师道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来到此处便是缘分,施主杀孽太重,望自珍惜。” 冯绮波心中震颤,这法师果然早已看出她不是原主,甚至都知晓了她前世的杀手身份。她连忙恭敬鞠躬:“大师所说我自会铭记在心。” 济德法师点了点头,轻声说:“善哉善哉。”说罢便头也不回迈出门去。 引路的小丫鬟赶紧跑了上来。 冯绮波背上出了一身冷汗,这世界上果真有能看透前世今生的高人? 算了,连穿越都能穿越,有这样的高人也不足为奇。 大部队已经走远了,她稳了稳心神,连忙提步跟了上去。 南苑里,何氏正躺在床上,捏着帕子唉声叹气:“怎么办!那荷包里分明是首情诗,怎么变成了压胜小人了!怎么办!” 一旁的丫鬟连声安慰:“夫人,大小姐也没证据证明是您做的呀!再说了,那不都是张姨娘的主意么?” 何氏哼了一声:“张姨娘!这个贱人,你没看见她方才的做派么,摆了明了把我当枪使,我怎么就着了她的道了?现在好了,出了事情,她倒是可以推得干干净净了!” 丫鬟说:“夫人,咱们咬死了不知道那压胜小人的事情不久好了?何况那压胜小人真又不是咱们放的,他们就算彻查也查不到咱们头上来……” 何氏怒道:“你懂什么?蠢笨的东西!那流氓现在被端毅王捉了去,谁知道他在大牢里会吐出些什么?就算压胜小人的事情咱们不怕,可是那荷包的事情怎么说?我当时怎么就姓了那个姓张的贱人!” 看门的小丫鬟急匆匆撩了帘子进来:“夫人!太夫人带了一大群人往这边来了!” 何氏一听,脸色煞白:“什么?太夫人来了,是那个荷包的事情?” 小丫鬟涨红着一张脸,分明是跑得急了:“奴婢不知道呀!可是看太夫人的脸色极为不好!” 何氏赶忙跳下床,急匆匆穿上衣服,迎了出去。 还没走到院门,太夫人就杀了进来,何氏一看站在太夫人旁边的张姨娘,脸色顿时一黑,碍于太夫人在,不好发作,只得恭恭敬敬行礼:“母亲怎么到媳妇这边来了?” 太夫人冷哼一声:“媳妇?我没你这样的媳妇!” 何氏吓得脸色惨白,慌忙跪了下来:“媳妇不知道做了什么错事让母亲如此生气……” 太夫人冷冷道:“你不是晕厥过去了么,怎么这就好了?” 何氏哆嗦着说:“媳妇方才不过是受了些惊吓,躺了会儿便好了,劳母亲……” 话未说完,太夫人的拐杖重重砸地:“方才我请了济德法师来看了,法师说咱们侯府本该有一个嫡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何氏跪在地上,盯着张姨娘的绣鞋,气得牙根痒痒,却还是恭恭敬敬说道:“媳妇……自会努力的……” “不争气的东西!”太夫人一把甩开张氏,向前一步,“法师说的明明白白,咱们家的嫡子该是波儿同母的弟弟!该是从沈氏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倒是说说,这个嫡子去了哪里?!” 何氏吓得跌坐在地,抬头看向太夫人:“母亲,媳妇哪里知道?姐姐都去了那么久了,怎么可能冒出来个嫡子呢……” 太夫人冷冷说道:“这不是有贱人阻了我儿媳我孙女的福运了么!”她的目光钉在何氏脸上,仿佛就是何氏害死了她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嫡亲孙子。 何氏赶忙说道:“媳妇不知道啊……兴许大师看错了呢?姐姐都走了那么久了,哪里来的儿子?”她转头看向冯绮波,尖叫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挑唆的?” 冯绮波垂了眼睛,声音低沉平缓:“母亲,女儿哪里挑唆得动济德法师?”她这话说的没错,济德法师是自己说的有人阻了冯绮波的福运,但是她心里知道济德法师说的恐怕是自己,由于自己的穿越才导致冯绮波的人生发生了改变。 太夫人怒道:“不知好歹的东西!你还有脸怪我的嫡亲孙女?”自从济德法师说了冯绮波有弟妹缘,太夫人对冯绮波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原先弃若敝履的孙女立刻变成了手心里捧着的宝贝,连看向冯绮波的眼神都慈爱了几分。 太夫人继续说:“沈氏死的时候,府上可就你一个姨娘!” “哎呀!”一旁的小丫鬟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众人的目光立刻被那个丫鬟吸引了过去。 冯绮波一看,这个丫鬟仿佛是后厨里的丫鬟,并非家生子。又转头看了一眼垂着眼睛站在一旁的张姨娘,只觉得她果真是成竹在胸的表情,目光顿时变得森冷。 ☆、三五章 35 小丫鬟见到众人的目光全都投了过来,连忙慌慌张张跪了下来。 太夫人冷冷问道:“你怎么了?” 小丫鬟摇摇头,连忙说:“没什么……” “没什么你紧张什么?” 小丫鬟抖若糠筛,仿佛真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捂了嘴拼命摇头:“奴婢不敢说啊……” 这么一说,分明是想让人问个清楚。 太夫人拿拐杖戳了戳地,怒道:“你说!” 小丫鬟慌忙磕头:“奴婢……奴婢方才想到……奴婢也只是听说……听说有一种术法,可以把他人的运数改到自己身上,比如……”她看了一眼同样跪在地上的何氏,“比如人家命里本该有儿子的,改到自己身上,就是自己命里便会有个孩子……被施术的人还会折寿……”她说完,慌忙低下头去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何氏怒道:“你胡说!若是我夺了姐姐命里的儿子,我也该生个儿子才是!可我现在也就生了一个女儿,若说真有人夺了姐姐命里的儿子,也该是生了儿子的人才是!” 苏姨娘连忙站出来:“夫人!我进府的时候先夫人已经过世,我怎么可能夺得去先夫人的命数呢?” 小丫鬟趴在地上,继续说:“听说这术法难施……若是施法的人道行不够……也会有儿子变女儿的事情发生。” 太夫人的目光立刻变得阴沉。当年沈氏怀孕之后,何氏跟着紧巴巴地也怀上了,虽然生出来的都是女儿,可是现在被那小丫鬟一说,这事就怎么看怎么透着蹊跷。难道真是何氏为了追赶沈氏,夺了她命里的儿子?那难道不是她生的那个冯绮若夺了她嫡孙的运数了么! 一旁的张姨娘见太夫人有些相信的意思,连忙凑到太夫人耳边轻轻说:“太夫人,妾仿佛……仿佛也听说过这样的传言。” 何氏自然看见了张姨娘的小动作,指着她怒道:“张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张姨娘立刻很委屈地说:“夫人你说什么呢?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情,妾也是极为惶恐的!” 何氏气得牙痒痒,又无法把张姨娘挑唆她陷害冯绮波的事情说出去,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撕烂了。 太夫人看向张姨娘,这个丫头是她从五台山带回来的,五台山是佛门宝地,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也会多些,张姨娘自小生活在那里,听见的肯定要比京城里的人多。她都这么说了,恐怕那个夺命的术法是真的。 太夫人怒道:“你说,是不是你夺了我儿媳的运数,折了她的寿?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何氏高声大哭:“母亲!你怎么可以凭借这几个下人的一面之词就抹黑媳妇?媳妇怎么可能知道这术法?” 太夫人早已笃定自己那命中注定的嫡孙是被何氏剥夺了去,根本没有理智听她辩解,怒道:“你这个黑心黑肝的!当初我怎么就抬了你做正妻!妾出身的果然上不得台面!”她年轻时本来就在老侯爷的妾室手里吃了苦头,如今越发痛恨那些姨娘,骂得越来越难听。 何氏知道一旦涉及到孙子的事情,太夫人就会变得极为不可理喻,可是她确实嫁入侯府多年只生了一个女儿。何况前段时间出了贪墨嫁妆、女儿失礼的事情,她在侯府的地位早就一落千丈,越是辩解,太夫人就越不相信。 她只能放声大哭。 太夫人怒火中烧,听到她的哭声,更是气得肝胆都疼:“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哪个当家主母有你这样的?做了那么多年正妻了还是一股子小妾做派!你说说,七出之条你犯了多少?无子!是不是!善妒!是不是!盗窃!是不是!” 何氏哭着趴在地上,绝望地看向汝阳侯,大声哭道:“侯爷——妾不可能做这些啊!” 汝阳侯只把自己的脸转向一边。他不好忤逆母亲,此外,之前发生的种种,他已经对这个妾室抬上来的继妻失望透顶了。 冯绮波冷眼瞧着这一场闹剧,张姨娘真是好计谋!没有借着何氏的手扳倒她,却又顺坡下驴地将了何氏一军! 太夫人还在兀自生气:“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今日便让侯爷休了你便罢!也为我那可怜的孙儿讨回公道!”说着,真的去叫人来备下笔墨写休书。 汝阳侯不好忤逆母亲,只站在一旁低着头。 何氏完全绝望了,连求助也不求助,怨毒的目光扫向张氏。 冯绮波突然上前一步,说道:“祖母,何氏为侯府操劳多年,现下的事情又没有证据,休了她,旁的人不知道要说什么风言风语。”倒不是她圣母想替何氏开脱,她自有自己的打算。 何氏倒像是见了鬼一般,全然不相信冯绮波竟然会有如此好心。 太夫人拉过她的手,柔声道:“波儿,这个女人害了你的母亲呀!” 冯绮波看了一眼一旁低着头装恭顺的张姨娘,若是何氏真的下了堂,这张氏还不知道要兴风作浪到什么时候。这个张姨娘本来就对着冯其宁存了不好的心思,总得想个办法拦着她,而何氏对她恨之入骨,恐怕现在就想将她拆吃入腹了。 冯绮波摇了摇头:“祖母,孙女觉得,单凭那个丫鬟的一面之词,根本无法给她定罪。这个术法是否存在两说,可是她当年是不是真的用了这个术法,如今没有确凿的证据啊。单凭捕风捉影就下堂嫡妻,对咱们汝阳侯府的声誉也极为不利。” 太夫人说:“可是光凭她贪墨你母亲的嫁妆,又纵容冯绮若抢你丈夫,其实早就应该下堂了。” 要是因此下堂,太夫人早就该在何氏贪墨沈氏嫁妆一事事发之后,就把何氏立马下堂了。如今不过是因为太夫人心里认定了何氏当年施了术法,夺了她的嫡孙的命数,换来一个女儿,才逼何氏下堂的。 冯绮波摇摇头说:“那几桩事情,哪一桩是可以露出半点风声的?”她看了一眼何氏,继续说道,“祖母,若是将她赶出府去,说不定外面的人怎么编排在吗侯府呢!原本咱们就因为抬了妾室为正妻,而被那些人瞧不起么?” 太夫人一听,觉得也有道理,问她:“那你觉得怎么做呢?” 放在以前,太夫人决计是不会听冯绮波的话的,因为她不过是个女孩,可是刚才济德法师才说过她有弟妹缘,放在家里说不定能荫蔽弟弟妹妹的,太夫人一想到这个长孙女可以带来嫡孙,越发看着她讨喜。又想到先前这个孙女痴痴傻傻,如今看着却极为聪慧,说不定原先痴呆正是因为被人施了术法的原因。 冯绮波说:“她原本就是姨娘,不若把她降回姨娘之位,好好反省几日吧。如今二妹妹也嫁了,何家贪墨的东西虽然没全还上,但也不再在咱们府上的铺子里乱拿了。降她降回姨娘,还能保全咱们汝阳侯府的名声。” 太夫人温和地拍了拍冯绮波的手,亲热道:“果真是你想得周到!当年我就说不抬个妾室,要娶个清白人家的姑娘续弦,你父亲就是不听,被那个狐媚子迷惑了心智!” 冯绮波可是清楚知道当年,太夫人对于抬何氏可以一点都没有表态的,如今将过错全都推到了汝阳侯的头上去了。 可是她还是恭顺撒娇道:“祖母,我晓得的。” 太夫人看她柔和,越发欢喜:“那就按你说得做,将她降为姨娘,迁到西苑去!我在找媒人给你爹找个清白姑娘续弦,就算找人家庶女也不能再抬个做妾的!” 冯绮波垂了眼睛,如今府里已经够乌烟瘴气了,还要进新人,谁知道太夫人选的新续弦是个什么心性,万一和何氏一样,甚至和张氏一样怎么办?再者了,现在清白的姑娘大约也就是她这样的年纪,汝阳侯虽然保养得宜,却也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了,让她看着汝阳侯娶个和她一样年纪的续弦,还得叫那个姑娘母亲,想想都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说:“祖母,给父亲续弦的事情不着急……” 太夫人说:“怎么能不着急呢!这府上总得有个嫡子!”说着又拍了拍她的手说,“此事你不必着急。” 说罢,又转向何氏,怒目圆睁:“你还不快收拾东西滚到西苑里去?” 第19节 何氏恨恨看了冯绮波一眼,低了头,只得默默承受。 西苑里,何氏颓然坐在床上,此处是整个侯府最偏僻的地方。她今日没有整到冯绮波,反而被张姨娘施了绊子,差点下堂!她恨恨绞着帕子,看着狭小的房间,这里哪里比得上南苑!如今冯绮波和张姨娘两个小贱人都得意了! 正想着间,冯绮波突然笑盈盈进来了。 何氏冷冷道:“你来做什么!如今你满意了!” 冯绮波笑了笑:“何姨娘可别这么说!是谁害你的你不清楚?难道你不该派人去查查看今日那个丫鬟和张姨娘有什么关系么。” 冯绮波的话瞬间点醒了何氏,她捏着帕子恨恨道:“那个贱人敢如此暗算我!” ☆、三六章 36 何氏被降为姨娘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及国公府上,冯绮若还眼巴巴等着母亲承诺的让冯绮波出丑一事,却等到了这样一个坏消息。 她恨得牙根子都酸了! 过了三日,她就开始撺掇穆宏声回门。 原本因为她是做妾的,不算明媒正娶,按礼是没有资格像正妻一样回门的,可是婚前穆宏声承诺不日就将她抬为正妻,享受的也是正妻的待遇,自然她提出要回门,穆宏声也不好拒绝。 她便杀回了汝阳侯府。 及国公公府一早就下了帖子说冯绮若和穆宏声会来。冯绮若不过是嫁出去做妾的,如今随着何氏地位的下降,她也变成了庶女,全家上下原本就没有必要去二门迎接。 冯绮若特地央求及国公夫人下帖子回侯府,结果进了门一个来迎接的人都没有,脸顿时就黑了下来。 她恨恨跨过垂花门,也不去西苑,直接就朝着汝阳侯住的院子里头去,这个父亲向来宠爱她,她必须得好好和父亲诉苦,让父亲把她的地位抬上来。 穆宏声作为女婿,算不上是外男了,看着冯绮若头也不回朝着汝阳侯住的地方去了,眼珠子一动,提步竟然朝着乐悠阁走去。 娶了冯绮若他后悔莫及,原先觉得冯绮若娇羞可爱,冯绮波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可是那日在订婚宴上亲眼看见她撒泼打滚,而冯绮波态度端庄,顿时心中又打起了小算盘。 现在冯绮若被降为庶女,他虽然之前承诺会给冯绮若抬成正妻,但是他堂堂及国公府嫡公子,将来也是要袭爵的,怎么能让一个庶女做及国公夫人?还不贻笑大方。冯绮若这辈子在他府上只能做个姨娘了,正妻还得另找人选。他觉得如今的冯绮波就不错,也不像以前那样痴傻了,在京中的名声也好了起来。何况她原本对他,不是有感情的么? 穆宏声心里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朝着乐悠阁走过去的脚步也虚浮了起来。 冯绮波正打算出门。她当然知道今日冯绮若回来必定要和自己大闹一场,她才懒得看她,躲还躲不起么?顺便去瞧瞧她母亲名下的那些铺子什么的,她才懒得惹一身腥。 没想到刚出乐悠阁的院门,就看见抄手回廊里穿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穆宏声。 再仔细一看,冯绮若竟然不在?那穆宏声跑来干嘛? 穆宏声也看见冯绮波出来,连忙笑着迎了上去:“波儿妹妹!” 冯绮波被他造作的声音冷出一身鸡皮疙瘩,瞪着他:“及国公公子跑到人家后院来干什么?我二妹妹呢?” 穆宏声满脸堆笑:“许久不见了,来瞧瞧你,波儿妹妹近日过得可好?” 冯绮波翻了一个白眼,你不来我就能过得很好了。 “不及穆公子新婚之喜。穆公子既然陪我二妹妹回门了,怎么不跟着她?” 穆宏声笑道:“我来看看你,和若儿没有关系。” 冯绮波看着他虚伪的面孔,只觉得恶心:“穆公子别说这种暧昧的话,如今我二妹妹嫁给你做妾,你连我的妹夫都算不上!” 穆宏声见她态度冷淡,放柔了语气:“波儿妹妹,你难道还在生我的气么?” 冯绮波冷冷说:“穆公子说什么?我有什么可以生气的!不过穆公子如今私自闯入我们侯府后宅,当真是不知礼数。穆公子还不快走?难道要我找人用棍棒赶你出去么!” 穆宏声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几日未见我有许多话想和波儿妹妹说,波儿妹妹难道这点时间都不给我么?” 冯绮波赶着出门,完全不想和他这种人纠缠,冷冷说道:“我可没有什么话要同你说。”说着转头示意一个粗使婆子撵他。 乐悠阁里的下人没少收到何氏的磋磨,都是极为讨厌冯绮若的,连带着也恨上了抛弃冯绮波和冯绮若混做一堆的穆宏声。那粗使婆子长得五大三粗,拦了上去,说道:“姑爷请回吧!” 穆宏声被那婆子拦着,冯绮波急急忙忙穿过抄手回廊往垂花门赶。 这个穆宏声,有了冯绮若了还敢打她的主意,当心哪天给她打断腿!想享受齐人之福,也不掂量下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穆宏声见冯绮波要走,连忙推开拦着的粗使婆子,跟了上去:“波儿妹妹!” 冯绮波转身瞪他:“穆公子,就算你是我妹妹的夫君,在我们侯府、在我眼里你还是外男,我且不计较你当初做的那些腌臜事情,但是你要是在这样无理取闹下去,就当心王爷把几个月前的旧事重提了!” 穆宏声呼吸一停滞:“旧事……什么旧事?波儿妹妹还在怪我我同若儿的事情么?是若儿勾引我在先,不然我怎么会放着和你的婚约而娶一个……” 冯绮波冷笑道:“一个什么?一个庶女么?穆公子,若儿嫁给你的时候可是堂堂正正的侯府嫡女!且不说现在如何,若不是你哄骗她许她正妻之位,她会如此胆大妄为同你狼狈为奸?”她终于看透了,穆宏声这是在嫌弃如今冯绮若成了庶女了。 穆宏声还是装作不知道那日东湖之事的样子,说道:“波儿妹妹,我已经知道错了……”他这样低声下气,何况冯绮波对他又不是毫无感情,任何一个女子被男人如此温和对待,难道不会乖乖中招么? 可惜冯绮波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痴痴呆呆只知道跟着穆宏声的冯绮波了,她冷哼一声:“原本东湖那事我就想这么算了的,穆公子再如此纠缠,就别怪我无情无义了!” 穆宏声闻言,吓得脸色发白:“东湖,什么东湖……”她知道是自己做的? 转念一想,若是东湖事发,他咬定冯绮波已经被玷污,那么最后名誉受损的还是冯绮波,冯绮波不会那么傻,把自己被人劫持的事情宣扬出去。 冯绮波面色一冷,看穿了他的想法。 这个年代,女性遭受侮辱,还得忍气吞声甚至嫁给那个施暴者,就为了那点贞洁名誉。穆宏声定然抓着这一点认为冯绮波不敢抖落此事——他难道还想以此要挟么! 她拂袖转身,如此心肝都黑透了的渣男,原主冯绮波是怎么看上他的!脑子瓦特了么! ……不过以原主的智商,恐怕脑子真的是坏掉了。 她一路小跑着穿过抄手回廊,一边吩咐玉秀赶紧递消息给汝阳侯,一边朝着垂花门急急跑去。 出了垂花门就是外院,在内院里头和穆宏声牵扯太久,怕给有心的人看去,到处宣扬。在外院说话,好歹还好看些。 垂花门前几个粗使的婆子正在洒扫,见到冯绮波来,纷纷行礼:“大小姐为何行得如此急?” 冯绮波秀眉倒竖,怒道:“你们怎么把穆公子放进了内院!” 洒扫婆子看了一眼一边喊着“波儿妹妹”一边追来的穆宏声,脸色一白:“他……不是姑爷么?” 冯绮波冷冷道:“那怎么没见二小姐?” “二小姐跟着一块儿进来的……可是二小姐去了侯爷的院子,奴才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乐悠阁和侯爷住的主院是两个方向,穆宏声怎么从乐悠阁跑来了…… 冯绮波冷道:“好了,现在我要出门,你们别把那个疯子放出去,最好去找了二小姐来!甚的他把咱们侯府的名誉败坏光了。” 几个洒扫婆子被冯绮波的眼神一刺,连忙应声。 原先何氏管理府上的时候,下人们极为散漫,职权混乱,好多下人拿钱不干事。如今虽然太夫人回来,但是实际打理家业的还是冯绮波,她手段凌厉,对下人恩威并施,下人们才开始略微井井有条一些,可是散漫惯了的,想要完全扳回来需要些时日。 她知道那几个婆子以为穆宏声娶了冯绮若就是自家人了,可是冯绮若是去做妾的,于情于理穆宏声都当不上姑爷二字,再说了,就算真是姑爷,哪个姑爷回门时候急急忙忙往着人家未出阁的大姨姐院子里赶,嘴里还叫着大姨姐闺名的? 几个婆子面面相觑,赶快站成一排,堵到了垂花门前。自从那日订婚宴爆出了冯绮若和穆宏声的丑事,这几个素日里受过何氏不少气的婆子都对穆宏声深恶痛绝,现在他又如此口无遮拦行为放浪,自然一个个都举起了手中的笤帚,摆出了阻拦的姿势。 一个婆子拦不住他,三两个婆子总能拦住了吧? 看时间汝阳侯差不多也得到消息了,如果冯绮若在汝阳侯房里,那么冯绮若也应该得到消息了,穆宏声有的是人收拾。 冯绮波松了一口气,扶了扶方才跑得有些歪了的鬓发,看着穆宏声在那里和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纠缠,提步就要出门。 前门突然传来一阵马蹄,今日是旬日,大约是沈嘉赐和冯其宁回来了! 冯绮波的心情顿时好了一些,戴上帷帽迎了出去。 ☆、三七章 37 冯其宁第一个下车,看到冯绮波竟然出了大门,连忙扑了过去:“长姐!” 冯绮波将他揽入怀里,亲昵地问:“进学可好?” 冯其宁笑着抬起头来:“夫子夸我了!”她看见长姐戴着的帷帽,问道:“长姐,你要出门么?” 冯绮波点点头说:“是,出去逛逛。你祖母定然想死你了,快去荣松堂吧!” 冯其宁乖巧点头。 冯绮波突然凑上去说:“及国公家公子来了,离他远些!” 冯其宁透过帷帽都能感受到长姐目光寒冷,重重点了下头道:“弟弟知道了!”他虽然年纪小,但是也知道及国公公子和二姐做了不好的事情,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的。 冯绮波直起身来,看见沈嘉赐,身后竟然还跟着九殿下。 她连忙行礼:“九殿下,表哥。” 完蛋了,现在垂花门前穆宏声还在嚷嚷呢,不知道那几个婆子有没有拦住,汝阳侯有没有赶过来,现在九殿下又来了,那个穆宏声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事情把侯府的名声弄糟呢! 毁她名誉逼她嫁给他的事情,那个混蛋绝对做得出来。 九殿下看着冯绮波瞧见他的时候身子一僵,有些尴尬,笑道:“大小姐不欢迎我么?” 他倒是随和,直接用我自称。沈嘉赐也笑着说:“九殿下和冯其宁聊得来,也想来看看表妹近况,表哥自作主张将他请来了。” 她怎么敢不欢迎九殿下!冯绮波戴着帷帽,也不硬扯出笑容了:“就是家里现在有些乱……入不了殿下的眼。” 九殿下看她急急忙忙出门,也有些疑惑,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冯其宁扯着她的手抬头问道:“长姐,是不是及国公公子?”他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那个及国公公子,原先没和长姐订婚的时候就天天跑到侯府里来,长姐还以为他是来看她的,其实啊他背地里都和二姐混做一堆。而且他表面上对他们几个弟妹极为友好,实际上看不起他们庶出的,一没人的地方就恶言恶语。冯其宁虽然年纪小,可是也极为讨厌他。 现在冯其宁在国子监进学,又得了国子监祭酒的青眼,学堂里都是有教养的嫡子,并不因为他是庶子就恶言相向,他更加看不起穆宏声了。 冯绮波摸了摸他的头,他虽然年幼,有些事情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沈嘉赐和九殿下也听说过她同及国公公子穆宏声的事情,特别是九殿下,在宫中听了小叔叔端毅王的实况转播,更是对那个及国公公子的做派深恶痛绝。 沈嘉赐上前一步道:“穆公子为难表妹了?” 冯绮波道:“也没什么,穆公子的为人……”她哂笑一声。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穆宏声中气十足的声音:“波儿妹妹!” 冯绮波脸色顿时一黑,这可是在大门前!那几个婆子到底没有拦住他,若是在大门口人来人往之处这么一吼,被别人听见了,她是不想嫁也难了! 汝阳侯呢!怎么还不来把这个登徒浪子拖回去狠狠揍一顿,让他毁了一个女儿的名节还不够,还想毁第二个么! 绝对不能让他在大门口嚷嚷! 思及此,她连说一句话都来不及了,转身杀入门内。 第20节 门外三人自然也听到了门内的浪语,皆是面色僵硬,冯其宁赶快冲了上去,这个不着调的及国公公子,怎敢如此大声在外院喊着长姐的闺名! 穆宏声气喘吁吁跑出来,看见带着帷帽返回的冯绮波,停了下来,喘了几口气道:“我就知道波儿妹妹舍不得我!” 冯绮波被她气得面色发白,冲上前去就想给他一拳,却想到九殿下还在,她要是这么轻易打了他,说不定还要落一个剽悍的名声。九殿下不比端毅王,端毅王是一朵看见她杀人还要送她尸体的奇葩,而九殿下却是个书生,不知道他的心里会怎么看待汝阳侯府。 冯绮波的拳头收了回去,穆宏声更是舔着脸无耻道:“我就知道波儿妹妹舍不得我!” 简直脸皮厚得和城墙一样!这穆宏声是铁了心了要将她的清誉毁掉好让她嫁给他吧! 冯绮波退后两步,双手笼了起来,道:“穆公子难道是中邪了?明明是陪着二妹妹来的,却出现在这里疯言疯语,来人哪,给他泼一盆黑狗血驱驱邪!” 穆宏声脸色一白,说:“什么!” 冯绮波摇着头后退:“前两日我们府上出了邪里邪气的东西,说不定是让穆公子撞上了,快来人泼黑狗血!若是及国公公子在我们府上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的怎么是好!我也没法给二妹妹交代啊!” 一旁一个婆子连忙应了声下去准备。 她又说:“快把穆公子驾到前厅里头去,在大门前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 穆宏声一把甩开了前来架他的婆子,扑了上去,若是能在这大门前碰到冯绮波,坐实了她和他肌肤之亲的事情,就不怕冯绮波不肯嫁他! 冯绮波早就看穿穆宏声诡计,往后一躲,脚步微移,直接闪到一个护卫身后,穆宏声躲避不及,一个踉跄撞到了那个护卫的怀里。 那护卫生的人高马大,是九殿下带来的,穆宏声在他怀里和个小鸡仔似的。 这一招果然屡试不爽。冯绮波心中暗笑,绕到沈嘉赐和九殿下身后,抱歉道:“让二位看笑话了。” 九殿下皱着眉头,早就听说这个及国公公子不着调,却没想到如此孟浪!在大门口大呼小叫汝阳侯府大小姐的闺名,实在是不成体统。怪不得做出了和人家妹妹暗通款曲的事情。 穆宏声没想到还有旁的男人,有些愣神,退后两步,看向冯绮波,问她:“波儿妹妹……” 倒是冯其宁跳了出来,怒道:“大胆!我家长姐的闺名是你能随便叫的?” 穆宏声本就看不起冯其宁这个庶子,冷哼一声:“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冯其宁一张小脸气得发白,指着穆宏声道:“你又是什么?端毅王爷早就说过你品行不端,如今竟然还有脸来缠着我的长姐么!” 穆宏声脸色一红,道:“什么叫我缠着你的长姐?之前难道不是你的长姐缠着我么!” 确实原主冯绮波对穆宏声极为依恋,天天跟在他的后面,倒贴得女孩子的矜持都不要了,然而毕竟那是原主冯绮波,而不是现在的冯绮波,现在的冯绮波对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只有无穷无尽的厌恶,为了退婚能做出买凶侮辱未婚妻之事的男人,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 冯绮波看着他那双桃花眼,冷冷道:“宁哥儿不必和他说话,走,咱们去见祖母。” 穆宏声连忙冲上来,沈嘉赐看不下去了,上前挡住。 冯绮波继续说:“公子,昨日之日譬如昨日死,你我的婚约早已解除。当初你我二人立下订婚书,我自然视你为未婚夫君,全心全意待你,可惜你不珍重。如今婚约已经解除,我妹妹也已经嫁给你了,望公子能好好待她。我妹妹虽然做了些幼稚的事情,可是她全心全意为你,希望公子也能改过自新,让人知道你并不是不堪为良配之人!我同公子的婚约也是因为公子自己的行为而不作数的,我没有半分对不起你之处,也希望公子别再纠缠我了。” 穆宏声看着冯绮波,脸色渐渐变白。 冯绮波牵起冯其宁的手,说:“走吧,宁哥儿千万不要学这样的人!” 穆宏声还是不死心:“波儿妹妹!我当初是被猪油蒙了心智才做出那样的事情,如今我已经改过自新,你难道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冯绮波正想说些什么,抬眼却发现垂花门处汝阳侯、太夫人还有冯绮若急匆匆赶了出来。 人都到齐了,看来这场戏要越发热闹起来。 冯绮若方才正在汝阳侯处哭诉,自己被降为庶女,在及国公府受尽了欺负,正在这时玉秀来报说穆宏声闯到了乐悠阁,正缠着大小姐疯言疯语,她气得脸都红了,冲了出来,刚刚跑到垂花门,就听见穆宏声说他被猪油蒙了心等等,又迫切地向着冯绮波表白,顿时丧失了理智,冲了出来高声尖叫着:“冯绮波!你什么意思!” 冯绮波一挑眉,这个妹妹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而且矛头直指向她。 她看着冯绮若穿过垂花门出来,冷冷说道:“二妹妹怎么了?” 冯绮若本来就在及国公府受了委屈,又觉得自己的母亲降为姨娘全败冯绮波所赐,自然说不出一句好话来:“你身为长姐,为何勾引我的夫君!姐姐!你都已经算计得妹妹被降为庶女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妹妹?你为何如此恨妹妹,难道非得嫁到及国公府做当家主母再压妹妹一头你才高兴了么?” 冯绮波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为什么这个妹妹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红口白牙地颠倒黑白,也不瞧瞧他穆宏声能不能让她看得上! ☆、三八章 38 穆宏声红着脸,他确实是这么盘算的。 冯绮波敛下眸子中的杀意,冷淡开口:“二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当日的事情你尽管问问父亲,祖母盛怒,要将何姨娘下堂,还是我抱住了她的位份,二妹妹还怪我将她降为姨娘?!” 冯绮若哭道:“长姐好计策!若不是长姐,我母亲怎能被降为姨娘?我现在成了庶女,这辈子做及国公府主母无望,长姐可高兴了?” 冯绮波冷着脸:“二妹妹,你当日嫁到及国公府去的时候,端毅王爷早就决断你只能做妾了!怪只怪你不守规矩,难道是长姐挑唆你去和穆公子暗通款曲么?” 冯绮若放声大哭起来:“现在我是庶女了!你满意了么!谁不知道你这个面善心黑的,我母亲若是下堂,我还能留下嫡女分位,可是她降为妾室,我就只能做个庶女永远低你一头!你说是说的好听,保住了她在侯府的位置,可是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冯绮波心头一冷,没想到冯绮若竟然为了自己的利益甘愿让自己的母亲做一个弃妇!祸不及子嗣,若是何氏当日做了下堂妇,出嫁的冯绮若毕竟还是侯府嫡次女,可是何氏现在降为姨娘还在府里,冯绮若就回到了庶女的位置。如此冷心冷肺,不知道在后面听着的汝阳侯是个什么想法。 看穆宏声对待冯其宁的态度,就能知道记及国公府是多么注重嫡庶,对庶出的子女向来看不上眼,此前可能因为冯绮若也是嫡女所以对她好言好语,现在冯绮若不是嫡女了,在及国公府不知道要吃多少冷脸。 可是这也是她自找的! 冯绮波不打算理会泼妇一般的庶妹,牵着冯其宁的手,抛下一句:“及国公府的事情我不会过问,二妹妹既然已经嫁过去了,就好好服侍夫君,别让他疯疯癫癫的失了体统,如今九殿下和表哥都在,你让我们侯府的面子往哪里搁?” 冯绮若还在兀自哭泣,哭着哭着就想要像是在闺中一般钻到汝阳侯的怀里撒娇,可是汝阳侯方才听了她的一席话,眉头早已紧紧皱起,不动声色的避开了他。 冯绮波牵着冯其宁的手走到了太夫人身边。因为当日济德法师对冯绮波命格的批语,太夫人对冯绮波的态度如今和对冯其宁几乎无二,就盼着冯绮波给她招个孙子,亲昵拉过冯绮波的手,说道:“你妹妹也太不识抬举了!波儿放心,祖母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冯绮波笑了笑,转头又对冯绮若说:“你还在这里哭诉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不妨去见见你的姨娘!” 冯绮若早就哭得昏天黑地。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冯绮波低着头,今日旬日沈嘉赐回来,冯凌瑶自然会巴巴跟来,人越多这里的事情越不好处理。她福了福身子对太夫人说:“孙女方才正要出门办些事情,二妹妹就交给父亲和祖母了,她如今对我偏见颇深,还望祖母和父亲好好开导开导。至于穆公子……”她顿了顿,“这般品行做派,只怕是冲撞了邪了,方才孙女已经找人去取了黑狗血来,说不定泼上一盆就好了。” 太夫人从来就不管孙女们的事情,一门心思扑在冯其宁身上,看着冯绮若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就牵着冯其宁离开了。汝阳侯在,穆宏声也不敢说话。冯绮波理了理衣裙,走出去,又问沈嘉赐和九殿下:“如今侯府太乱了,若是二位有兴致,不妨去外头喝茶。正好堂姐也来了。” 冯凌瑶刚刚到,还未听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冯绮波请表哥和一个陌生少年喝茶,还叫上了她,自然高兴答应:“好啊!”又可以在表哥面前秀茶技了! 侯府名下有座茶楼,在京中名声不差,九殿下也知道自己瞧见了人家府里的秘事,不便久留,冯大小姐给他台阶下,自然点了点头。 下人赶紧备下了马车。 因为冯绮波主动请冯凌瑶和沈嘉赐喝茶,冯凌瑶对冯绮波的态度也软和了些,两人同坐一辆马车,她凑了过来问道:“方才怎么了,一大群人围着?那冯绮若的眼睛怎么肿得和个桃子一样?” 冯绮波看了她一眼,小姑娘果真还是八卦的,便说:“也没什么,他们两个无理取闹罢了!” 冯凌瑶哂笑一声:“切,我就知道冯绮若不是个什么安分的东西,嫁了人了还做幺蛾子,还在表哥面前。对了,方才还有一个人是谁?” 冯绮波说:“是九殿下,表哥在国子监里头的同窗!” 冯凌瑶吃了一惊:“九殿下!”她看了冯绮波一眼,她什么时候得到九殿下的亲眼的?还亲自登门拜访……不过这样说来,冯绮波是不是不会和她抢表哥了? 看着冯凌瑶的表情由吃惊转变为欣喜,冯绮波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你以为我会和你抢表哥?” 她俩第一次同处那么私密的空间,说话什么的不会被他人听见,冯凌瑶也放开了些,娇羞道:“你说什么呀!” 冯绮波看她原来对自己针锋相对,如今却那么友好,笑了笑:“你真是多虑,我和表哥见面才多久,怎么可能产生感情。不过我奉劝你,别把自己喜欢沈嘉赐表现得那么明显,你们还没订婚呢,落人口实不好!” 冯凌瑶只听了她的前半句话。捂了捂脸。 茶楼不远,很快就到了,冯绮波和冯凌瑶下了马车,同沈嘉赐和九殿下喝茶了一会儿,席间自然是冯凌瑶的主场,将一手茶艺表演出花来了。冯绮波不懂茶,但是沈嘉赐和九殿下显然是懂的,纷纷露出赞赏神色,冯凌瑶越发趾高气扬起来。 喝了一会儿子茶,冯绮波有些倦了,她今日并不是想来陪九殿下喝茶的,随便喝个两壶便也差不多了,只不过冯凌瑶技术太好,两个少年都被她的茶艺吸引,时间就变得漫长了起来。 四人坐在楼上雅座,冯绮波靠窗拿手肘支着下巴看着外头,突然发现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茶楼外头。 九殿下低调,坐的是沈嘉赐的普通马车,而那豪华马车停在了他们侯府两辆还算精致的马车旁边,竟然把侯府的马车硬生生衬托成了小破车。她看着车顶那个龙飞凤舞的“端”字,知道是端毅王甘兴言来了。 今日为什么总是遇上贵人…… 看见端毅王出了马车,正准备上茶楼,她连忙把头缩了回去。 端毅王出了马车,就感觉头顶有一束目光,他环顾了四周,却没有发现什么,抬头也没看见别人,便走进了茶楼。 小二迎了上来,面露难色:“王爷来了……今日您常坐的那间雅座已经被包了,小的给王爷换个?” 端毅王摇摇头:“不用,我是来找人的。”他今日休沐,订了东湖的画舫,准备请七皇子一起去听曲儿,不过等了半天没等到七皇子回来,派人打听说是去汝阳侯府了,他便想直接去汝阳侯府寻,顺便还能看看能不能请上冯绮波。不过还未到汝阳侯府,就在这茶楼门口看见自家侄子的车辇了。 小二眼珠子一转,立刻想到王爷是来找七皇子的,便立刻说道:“王爷这边请!” 放走到二楼,端毅王便听到自家侄子的声音:“冯小姐真是好才气!” 冯小姐?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冯绮波。 他笑了笑,好才气,好功夫才是!他还真是无法想象那双杀人一招毙命的手竟然能泡茶? 于是他径直走向一号雅座,敲了敲竹门。 靠门的九殿下将竹门打开,看见了端毅王,笑道:“小皇叔?” 冯绮波眼睛又转了出去,到底还是找上来了。不过还是站起来行礼。 端毅王大大方方地入了席,看见冯凌瑶在摆弄茶具,笑笑,他就知道冯绮波泡不了茶。 “你今日怎么好雅兴跑来同冯小姐喝茶?”他问九殿下。 两人虽然差了辈分,但是年纪相差不多,关系如同亲兄弟一般。九殿下说:“同沈公子拜访侯府,恰巧遇上冯小姐出门,冯小姐坐庄请客,哪有不来的道理。”他略过了在汝阳侯府遇上了穆宏声无理取闹的事情,又说:“这位是扬州知府冯大人家的长女,茶艺堪称顶尖。” 冯凌瑶赶快起身谢过。 端毅王看冯绮波支着下巴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笑了笑道:“是么。”桌上的茶确实不错,不过冯绮波看起来丝毫不在乎的样子。 他说:“今日本王订了东湖的画舫赏景,正巧遇上各位,不知道能否赏脸?” 七殿下自然是要去的,点了点头又看向沈嘉赐。 既然是王爷请客,沈嘉赐不好推脱,也应承下了。冯凌瑶自然随着沈嘉赐。三个人都答应了,冯绮波没有理由拒绝,便也点了点头。 端毅王抿了一口冯凌瑶奉上来的茶水,说道:“难得我们大家都有兴致,不如过会儿去东湖上再饮茶好了。” 冯绮波看看天色尚早,不知道冯绮若和穆宏声是否还赖在家里,不想回去,便说:“那么我们便转去湖上吧?” 端毅王正有此意。 ☆、三九章 第39章 东湖荷花败了一圈,零星的几处残荷道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第21节 四人随着端毅王上了他订好的画舫,这个时节湖中凉爽,又是休沐日,很多达官显贵都喜欢在东湖上包船享受,歌姬是早几日就订下的,施施然踏上画舫,向着众人行礼过后,抱着琵琶坐到了一边,静静等候主人点曲儿。 冯绮波倒是第一次在画舫上听曲子。 画舫不同于寻常烟柳之地,在画舫上的姑娘都是清白伶人,唱曲跳舞。贵人们在自己府上看歌舞看得腻歪了,自然会想到湖上看看不同的,此处景致极佳,配上歌舞,自是一番享受。 冯凌瑶来自扬州,这样的画舫在扬州也挺多的,她也去听过几次,自然熟稔。不过今日端毅王做东,得由着他先点。 冯绮波从茶楼里带了些精品好茶,慢慢品着,只觉得这个时代的特权阶级太会享受。 歌女唱了几首歌,歌喉婉转动听,饶是冯绮波这样的粗人都觉得她唱的极为好。不多时,天色渐渐沉了下来。 她估摸着穆宏声和冯绮若应该已经回去了,正想起身告辞。大家闺秀的,再在外头留到天黑就有些失了规矩了。 端毅王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吩咐船家调转船头靠岸,先将两位姑娘送回府去。 正在此时,一艘画舫缓缓朝着他们驶来。 大约因为今日休沐,各家公子老爷全都出来找乐子,湖上画舫极多,遇上相熟的上前打声招呼也不是奇事,只不过冯绮波却觉得这艘画舫不太一般。 此时刚过仲秋,湖上的画舫大都是敞开着的,最多挂些轻纱,比如她们这艘,船上不过几个柱子加个屋顶。下午有些热,到了傍晚才凉爽起来,因此轻纱也没挂上,直接敞开着,还能看看湖景。 可是驶过来的这艘,却是密封得严严实实。画舫上的人多是图个赏景,将船密封得严严实实,也太过奇怪了些。 站在船头的侍卫也感受到了这点,眯眼瞧着那艘驶过来的画舫,按了按手中的刀柄。 船上的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看向那艘画舫。 那画舫突然加速,而冯绮波所坐的船还在掉头,竟然是躲避不及,待得那船靠近了到了十丈,突然舱门打开,涌出一波黑衣人来。 冯绮波眉毛一跳,第一个反应就是遇上刺杀了! 船上最招人恨的只有端毅王和九殿下两个皇室中人了。 冯凌瑶完全没有冯绮波的淡定,见那黑衣人纷纷朝着自己的画舫而来,失声尖叫起来。 而那原本抱着琵琶的歌姬,突然摔了琵琶,从裙底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朝着坐得离她最近的九殿下刺了过来! 事发突然,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外面那艘奇怪的画舫吸引过去,九殿下都没注意到危险就在身边,待反应过来时候,已经快要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一个茶杯飞了过来,直直砸在那把软剑之上,剑端硬生生偏了几分,歌女收手不及,第一剑刺歪了。 本来就是只占个先机的事情,如今先机失去了,第二剑就没有那么好刺。 守在甲板上的侍卫纷纷冲了进来,画舫内乱作一团。歌女紧盯着九殿下不放,分明就是冲着九殿下来的。 端毅王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情,本来画舫不大,他带的侍卫并不多,现在正在湖中心,岸上的侍卫赶过来恐怕来不及,而靠近的那艘船上似乎来人不少,贴身侍卫一直护着他往后退去,可是最先一匹刺客此时已经快爬上他们的画舫了。 冯绮波被一个侍卫挡在身后,冷眼瞧着这一切。这群人训练有素,并且目标明确就是九殿下,恐怕策划已久。端毅王平素里就有约九殿下出来玩的习惯,这次如果九殿下出事,端毅王难辞其咎。 她毕竟习武多年,看着身后依旧有刺客开始登船,人数远多于他们。脑子还没做出判断,身体已经有了反应,她突然推开挡在身前的侍卫,扑了上去。 歌女专心刺杀九殿下,挥剑就要刺第二下,却看见旁边一个人影扑了过来。茶几上的开水朝着她的面门扑了过来,她下意识一躲,下一瞬间就看见冯绮波拖着九殿下冲到右舷,一个猛子扎下水去。 船上众人皆是一怔。那歌女很快就被控制,可是来不及等端毅王下令卸下她的下巴,她的唇角便溢出一缕鲜血,原来她早就咬破了藏在牙根处的毒囊。 见到九殿下跳水,最先登上船舷的一批黑衣人迅速撤退。端毅王立刻命令侍卫去追赶,目光划过湖面,眸子变得幽深。 冯绮波拽着九殿下朝着湖底游去。八月下旬,湖水已经有些冰冷了,九殿下被冯绮波拽着下沉,不知过了多久,冯绮波才拽着他朝着一个方向游去。 那里原本是一片残荷,她浮上来换了一口气,判断了下追兵的方位,又急急向着岸边游去。 那些人果然目标只是九殿下而非端毅王,见九殿下落水便纷纷放弃了画舫,朝着他们的方向追赶过来,又一批被端毅王的侍卫拖住了。 湖中不少画舫都注意到了他们这里动静,毕竟是端毅王的船,有几艘临近的画舫便也派出侍卫支援,一时间那些追兵还赶不过来。 冯绮波拽着九殿下又继续游。 她去的那处尽是残荷,枯败的荷花杆子东倒西歪,若是在夏日这里荷叶茂盛倒是躲藏的好去处,但现在荷花都败了,并不是能藏得住人的地方,她想尽快在此处做个中转,赶快去到可以藏住的地方去。 九殿下还在惊慌之中,脑袋空空,被她拽着,竟然还问:“刚才那个杯子是你扔的?” 九殿下是真的傻还是装的啊,这么明显是来刺杀他的人!他不是皇子么,为什么看起来一根直肠子的样子? 她没有回答,两人终于上岸,却看见岸边草丛中又冲出一波黑衣人。 冯绮波眸色沉了下去,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她早已后悔自己掺和这档子事情,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她不帮九殿下,她也会被这帮杀手变着花样弄死。 她数了下,这帮人大概是后备军,不是主力,人手并不多,自己应该可以解决,但是九殿下在,她就没法好好施展拳脚…… 她冷冷看了一眼九殿下,说:“殿下先走,他们要的人是你,并不会把我怎样。” 九殿下皱了眉头,这话该是个女孩子嘴里说出来的吗? 黑衣人却没打算给他们两个废话的时间,纷纷拔出武器,朝着九殿下和冯绮波刺了过来。 冯绮波毕竟杀手出身,动作敏捷,三招卸下了对方的武器,却见九殿下被团团围住,他竟然只会些微末武功! 这个皇子只顾着在国子监读书了是么!竟然只有那么些功夫,怎么在吃人的皇宫之中活下去的?冯绮波皱了皱眉头,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她既然选择将他拽下去,还是帮他到底算了。 九皇子本身就不是个习武的材料,学的那些功夫不过是强身健体的,这些拳打脚踢在战场上骑马打仗或许能用,可是近身攻击,更是赤手空拳,只能被吊打。冯绮波心中长叹一声,反手将剑刺了过去。 她并不习惯使用长剑,更爱用的是匕首,但是今日她并没有随身携带武器,在这个时代安逸久了,平日里遇到的不过是姨娘们姐妹们的小绊子,不值一提,现在连警觉性都有些降低了。 黑衣人没想到冯绮波的战斗力那么高,看那穿着湿漉漉长裙的大家闺秀,略略后退了两步,九皇子周围就有了空子,冯绮波连忙钻了进去,站到了九殿下的身边,冷眼瞧着那一群黑衣人。 领头的那个很快就扑了上来,冯绮波手中长剑一挥将他抵挡住,她现在不能杀人,只能尽量拖延时间,希望端毅王的救兵能快些到。 或许是被一个女人保护着,让九殿下感到有些窝囊,他突然冲了上去。 冯绮波一愣,这个傻小子干嘛! 她自己应付这些黑衣人已经有些吃力了,他还嫌她不够麻烦,给她找事情做?现在若是问冯绮波当初为什么要拽着九殿下跳水,她只会觉得自己脑子有洞。 黑衣人见九殿下冲过来,纷纷摆出攻击姿势,却被冯绮波电光火石之间化解,场面僵持不下。 不多时,支援的侍卫赶到,那些黑衣人发现情况不妙,立马撤退,冯绮波握紧手中长剑。端毅王果然是皇室中人,手下侍卫危机处理速度一流,没有让她等太久。 端毅王乘坐的画舫很快靠岸,他第一个跳下来,一把就用一个大披风将浑身湿透的冯绮波裹了起来:“今日是小王疏忽。” 冯绮波手中还握着方才夺下来的箭,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递给端毅王一个感激的眼神,又将手中长剑拿出来:“这是方才那波刺客的。” 端毅王看了一眼那个剑,来者准备充分,剑都是普通的剑,没有任何线索,他的神色变得冰冷。此次刺杀冲着九殿下,可是是他请客,他又帮助皇兄管理京城治安,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难辞其咎! ☆、四十章 40 端毅王一面吩咐侍卫继续追赶,一面派人将惊魂未定的冯凌瑶和冯绮波送回去。 出门一趟,还摊上这样的事情,冯绮波的脸色非常不好,坐在马车上裹着斗篷黑着一张脸。 冯凌瑶确实是被吓到了,破天荒没有和她说话,一路沉默着到了汝阳侯府的后门,接到消息的汝阳侯和庶伯早就在此等候。 见女儿浑身狼狈,汝阳侯神色一暗,他领着冯绮波就回了内院,也没再招呼大哥。 冯绮波黑着脸在房间里换好衣服洗好澡,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九殿下遭了刺杀,她带着九殿下落水,这看上去是件立功的事情,但是她浑身湿透,虽然今天穿的衣服不薄,可毕竟还是在那么多男人面前如此狼狈。 若是九殿下遇刺这件事情无法揭过去,很快就会有人发现在他遇刺时冯绮波出的丑。自从冯绮若当时出丑之后,等着看汝阳侯府笑话的人多得是,如果嫡长女再出什么问题,汝阳侯的面子往哪里搁? 虽然端毅王已经贴心让车驾将人送到后门,可是好端端的姑娘被湿乎乎衣衫不整地送回来,这名誉怎么也不能保全了。就算是冯凌瑶这样只是在画舫上待着没落水的,恐怕以后也少不得被人编排。 他们不知道皇家会把九殿下遇刺这件事情怎么处理,若是为了敲打刺客大肆宣扬着处理的话,这两个姑娘的名誉都不能要了。现在只能期待皇家保全他们的颜面,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将这件事情揭过了,私下里处理掉。可是皇室的人为什么要顾及两个姑娘的名声?她们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汝阳侯府的名声本来就不好了,皇家不在乎让它更差的。 换好衣服,汝阳侯和太夫人都在前厅等她,她知道事态严重,连忙往前厅赶。 汝阳侯和太夫人都冷着脸端坐着。太夫人见她面色有些苍白,脸上划过一丝心疼,她还指望着这个孙女给自己找个孙子,可是没过两日就出了这档子事情。 汝阳侯叹了一口气道:“波儿,今日救下九殿下……” 冯绮波噗通跪了下来,说道:“父亲,女儿知错,若是宫里有什么赏赐,女儿一概不收。” 汝阳侯一愣,事情他早就听传信的人说了,确实是女儿拽着九殿下跳水的,可是女儿现在这般说……他突然明白过来,面容和缓:“对,什么赏赐都不能收。” 如果不承认自己落水的话,说不定还能保全些,只是当时在附近还有好多人,冯绮波落水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将这个谎言圆过去? 冯绮波低着头道:“当时女儿拽着九殿下直接跳的水,后来潜游到了无人之处,那个时候应该没多少人看见。” 汝阳侯叹息一声:“你怎么这么傻……” 冯绮波垂下眼睛,她这事确实是自己傻缺。毕竟前世杀手做久了,遇到打打杀杀的事情自己的身体会自动反应过来,那个时候她的脑子里并不记得自己是汝阳侯府嫡女。其实救不救九殿下有什么关系,救了最多得个人情,却要搭上自己的名节,不救,像是冯凌瑶一样躲在一旁,那些人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冯绮波低下了头。 汝阳侯看着自己的长女,说道:“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处理,大肆追捕刺客的话必然会把今日你们的事情抖出去……” 冯绮波答道:“就要看那批刺客的来历了。”若是皇室里的人下的手,那么龙椅上那位必然是悄悄把事情揭过去了,这事权当没发生过,处置下元凶便罢。可若是江湖上的人,恐怕就要大肆宣扬一番。 冯绮波心里计较了一番,那批人是直接冲着九殿下来的,九殿下在民间口碑不错,应该没什么江湖中人会和他结怨,倒是他那几个皇兄极为可疑。九殿下是皇后生的,身份贵重,又是皇子中唯一一个入得了国子监的,他的庶出兄长眼红也是常事。 这么看来龙椅上那位大多半会悄悄处理此事。 思及此,冯绮波的心情稍微安定下来,劝道:“父亲,若是上头大动干戈,咱们关起门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便是。另外大伯那里也得叮嘱着。”总之不管上面怎么处理,她这个救命恩人的位置,不敢居。 可是汝阳侯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哪批人……” 冯绮波抬头看着汝阳侯的表情有些微妙,似乎既担心陛下大肆宣扬而牵扯出自家女儿,又担心悄悄处理会发生其他事情。 汝阳侯抿了一口茶,眉头依旧紧锁,派出去刺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他有些焦急。 一旁的太夫人终于开口:“二丫头这个小蹄子,一看就是个灾星,没想到嫁出去了还回来祸害娘家。若不是她今日带着及国公家那个二流子来闹事,我家波儿怎么会躲出去!” 冯绮波见太夫人还在为白日的事情生气,上前安慰道:“祖母,孙女不一定真的有事。虽然明面里孙女做不了九殿下的恩人,但是九殿下不是翻脸不认人的人,在国子监里说不定能念在孙女的面上帮衬表哥和宁哥儿……” 太夫人听到宁哥儿的名字,脸色才和缓些,拉着冯绮波的手道:“还真是苦了你了,祖母让人熬了姜汤,你一会儿赶快去喝下吧!” 冯绮波点头答是,正准备起身,却见一个小厮冲了进来。 汝阳侯看见来人,眼睛一亮,连忙站起来问道:“怎么样?” 小厮喘了两口道:“陛下不打算声张。” 冯绮波松了一口气,到底还是皇室内部的人做的,看来朝堂该经历一次大换血了。她瞄了一眼汝阳侯,却见汝阳的脸色白了白,问道:“知道是谁做的了么?” 小厮低着头答道:“不知……” 冯绮波越发觉得汝阳侯反应奇怪,她垂了眼睛小心说道:“父亲,明日大约就会有分晓了,不过不管怎样总之是牵扯不到咱们侯府了不是么?” 汝阳侯笑笑,面色有些无力:“是啊。你快下去喝姜汤吧!” 冯绮波心头涌上一股不祥预感,她仿佛觉得汝阳侯似乎是知道一些刺杀事件的□□的。 第22节 她垂了眸子决定过段时间再去打探。原主留给她的记忆里没有半点关于朝堂的事情,可是汝阳侯毕竟在朝中多年,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他不可能没有什么牵扯。她方一穿越过来,感恩于汝阳侯的父爱,竭力想要维护侯府的稳定和谐,目光却始终放在后宅,忽略了后宅女人实际上都是依附在汝阳侯身上的事实。他若是在前朝有了什么风吹草动,后院就算再和谐,也是一盘散沙了。 她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此时门房突然来传报:宫里来人传旨了。 冯绮波右眼不停跳了起来,三人皆是站起,又带了家中男女老少,跪到前门接旨。 那旨意却是赐婚的。对象不是九殿下,而是端毅王。 冯绮波的眉心狠狠跳了跳,她知道端毅王是男主,却没想到这件事情会来得那么快,她的好感度还没刷够了,这就结婚了,绝对不是端毅王看上了她非她不娶,定然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她瞟了一眼恭顺接旨的汝阳侯,汝阳侯的表情没有什么破绽。 传旨官走后,冯启云和冯启兰纷纷凑上来道贺,连冯其宁也缠着她说:“长姐是要当王妃了么?” 冯绮波看着两个妹妹亮晶晶的眼睛,笑着说:“好了,以后定给你们也找一门好亲事你看如何?” 冯启云是懵懵懂懂的,冯启兰倒是红了脸,说道:“长姐你又取笑我!” 众姨娘皆是来道了贺,冯绮波才转头看向汝阳侯,开口道:“父亲,女儿有些事情想和您说。” 汝阳侯方才正盯着手中圣旨走神,听到冯绮波唤他,这才缓过劲来,笑容干涩:“乖女儿有什么想说的?” 冯绮波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她本来还想过段时间再试探汝阳侯的政|治立场,可是现在的情景容不得她再等了。赐婚来得那么急促,又是在这个档口…… 汝阳侯会意,遣散了姬妾众人,领着冯绮波来到书房。 冯绮波开门见山:“父亲,女儿不懂前朝的事情,但是女儿既然是冯家嫡女,就有权利知道我们家现在的处境,女儿只问您一句,您是否和其他皇子有什么牵扯?” 汝阳侯一愣,他没想到冯绮波会问得如此直接,可是随即意识到这是关乎自家命脉的大事,不能瞒着女儿,便说道:“确实。” 冯绮波没有猜错,汝阳侯确实是卷进这一场风波中了。与他牵扯不清的皇子可能是刺杀事件的策划者,也可能和刺杀事件沾点边儿。冯绮波可以肯定的是端毅王必然是站在九皇子那边,在这个档口将她嫁到九皇子集团中去,很可能是想控制汝阳侯。而九皇子集团中,最适合娶她的便是和她有些牵扯的端毅王了。不明真相的旁人可能看不出什么端倪,可是冯绮波怎会猜不透? 她垂着眼睛掩饰住眼底一片冰冷:“父亲,听女儿一句劝,如今圣上亲自降旨护着九殿下,您也该换换风向了。” ☆、四一章 41 汝阳侯一愣,他发现女儿说的话并不无道理。 就算是皇子夺嫡,圣上完全可以直接处置了那个下手的皇子,可是如今却把冯家的女儿送到九皇子手里去,简直就是送给九皇子筹码,此间的深意略一领会便知。九皇子是几位皇子中唯一入了国子监的,才华不言而喻,又有端毅王相护,前途不可限量。 他略一沉思,点了点头。就算他不调转风头,如今嫡女在人家手里,他至少也要和那位断了联系了。 这婚事来得太突然好像龙卷风,惊了京城人一脸。 他们还记得当初汝阳侯府和及国公府之间的龃龉,那时候端毅王确实出现帮助冯绮波解围了,冯绮波和穆宏声解约书还是端毅王亲笔写的。 钻石王老五终于有未婚妻了,京城无数少女哭碎了心肝。 风暴中心的冯绮波只觉得头越来越大。不过几日便又媒人陆续上门,请的是冯启兰的庚帖。嫡长女嫁了出去,有端庄娴淑之名的庶女便暴露在了人前。然而冯绮波意识到如今冯启兰可不能随便嫁嫁了,当初她考虑所有人品好的家室可以的少年如今全都要重新考量,毕竟现在牵扯到了朝堂之事,总不能送妹妹羊入虎口。 前朝之事不方便告诉苏姨娘,可是冯启兰的婚事还悬着。现在宅子里张姨娘如同一颗□□,若是不尽快拔除,总有一天会掀翻侯府的屋顶,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庶长子冯其宁。若是冯启兰能有一个好好的后盾,说不定张姨娘还能顾忌着些。苏姨娘虽然性子泼辣,但是心里头没那么多龌龊的弯弯绕绕,比张姨娘更适合协理侯府。侯府还缺个主母…… 在这么混乱的时候,婚事一桩一桩的来,忙得冯绮波焦头烂额。 年底她就要嫁,在这之前她得将冯启兰的婚事敲定下来,解决张氏,搞定未来的主母……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分|身乏术。 她找到太夫人,说了那些事情,可是太夫人是个甩手掌柜,一心想着抱孙子,根本不管旁的东西。 如此一来,对付张氏必须首先提上日程。 冯绮波咬了咬牙,决定去找端毅王。反正已经是自家人了,不管他对她老爹汝阳侯打的什么主意,如今不好好利用下对不起那张皇帝赐下的圣旨。 于是她下了帖子给端毅王,约在了茶楼。 端毅王极为吃惊冯绮波竟然会请他,紧赶慢赶着来了。刚刚坐下,冯绮波开门见山就问:“王爷,那天那个毛贼审得怎么样了?” 端毅王知道她指的是冯绮若大婚那天闯进乐悠阁里的那个。 他点点头道:“他说是何氏主使。”他看了一眼冯绮波。那日冯绮波和穆宏声的订婚宴上,就算是眼瞎了也知道那个主母对冯绮波十分不好,会干这样的事情也不出乎意料。 冯绮波摸了摸下巴,张氏藏得倒是深沉。 她递上个荷包,笑着说道:“要麻烦王爷办些事情。” 端毅王接了荷包,见那上头绣着鸳鸯戏水,脸色微微一红,想起自己已经同冯绮波订婚,冯绮波送自己这个东西也算是传统了,便收了下来,摸摸荷包里头似乎除了字条还有个首饰。打开荷包抽出里头的字条,端毅王的嘴角抽了抽。 这就是她给他的情诗……? 算了,本来就没对这个女魔头有所期待。 他又看了看随着放在荷包里头的一对耳坠儿,颠了颠,分量不轻。冯绮波出手还真是阔绰。 端毅王将字条收进了荷包里头,笑了笑,难看地像是在撑嘴角,说道:“指婚的事情是我皇兄的主意。” 冯绮波垂了垂眼睛,他现在说这句话什么意思,脑门上那男主两个加红加粗的大字仿佛又要冒了出来,冯绮波老早就接受了自己将要嫁给他的事实了,只不过没想到来得那么快。可是男主不就是用来攻略的么。 “我知道。你没必要在那个节骨眼上求你皇兄赐婚。” 端毅王没有由来松了一口气,却拧起了眉头:“那日小九……” 冯绮波抬起眼睛,这端毅王何时变得如此磨叽?她说:“那天不过是顺手。” 端毅王哑然失笑,他也不指望那个能将三个大男人一击毙命的女子高尚到为了家国大义去救九殿下。虽然皇兄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立即将冯绮波指婚给他,他也略微探出了些端倪来。三皇子最近有一蹶不振的样子,那场刺杀事件的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他换回了原来的话题:“你说的那件事情我会去办的。” 冯绮波满意地点头,起身告辞。 ……为什么有种被利用完丢弃的感觉?端毅王不由心中忐忑。 三日后的夜晚,冯绮波正要入睡,玉秀匆匆忙忙推门进来,说道:“小姐!蓝秀园捉了个贼!” 冯绮波披上衣服,问道:“什么贼啊?” 玉秀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侯爷在蓝秀园呢,那贼贸贸然进去惊动了侯爷,现在召集全府去呢。” 冯绮波冷笑一声:“那么蠢的贼?”她穿上鞋子,系上披风,提了灯往蓝秀园去。 方进门便看见三四个粗壮婆子压着一个干瘦男人跪在院子里,她父亲汝阳侯穿了一件中衣,只批了个披风。 她上前去给汝阳侯请安,转头一看,惊讶道:“这不是那天意图毁我名声的贼子么!怎么又跑来了!” 那贼被压得死死的,嘴里塞着个布条,抬头看了一眼冯绮波,发出呜呜的声音。 张姨娘缩在汝阳侯的身后,哆嗦着:“吓死妾了……侯爷!” 冯绮波看了那贼一样,冷冷道:“父亲,你塞着他的嘴干嘛,让他说说这次跑来是做什么的。” 汝阳侯给压着他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立刻拔掉了塞在毛贼嘴里的布条。 那毛贼呸呸两声,才说道:“侯爷,小姐,小人今天来不为什么,就是来讨个公道。” 冯绮波瞧着他,问道:“你有什么公道要讨的?” 毛贼说:“上次的事情是小人对不起小姐,小人坐了大牢,无怨无悔,只是有些人看小人事情没有办成,怕小人将她抖出去,竟然威胁小人的老母!”他恶狠狠瞪了张姨娘一眼。 张姨娘钻在汝阳侯身后,装作没有看见。 冯绮波胸有成竹,自她听到府上进了贼,就知道端毅王的事情已经办妥。 张姨娘,看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汝阳侯何等聪明,听到这句话立刻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上前一步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上次的事情是有人指使你的?” 毛贼呸呸两声:“侯爷以为小人怎么得到大小姐的荷包的?” 汝阳侯的脸色立刻就发黑了,怒道:“好你个毛贼,竟然如此陷害我汝阳侯府的嫡女——”他本就对这个贼深恶痛绝,没想到他还出现在他的面前,又将那旧事重新提了一遍。 冯绮波见他关注错了重点,连忙上前说道:“父亲,你听他方才说的是这府上有人和他串通一气!这个毛贼咱们且不用去管他,但是府上的奸人不能放过!” 张姨娘听着,手压着胸口,幸好当时什么事情都是何氏干的,反正也查不到她的头上。何氏现在是姨娘,这件事情揭发之后,说不定就能干脆赶出去。她整日里都拿那刀子般的眼神来剜她,不过还能拿她怎么样?反正动手又不是她张氏动的。 冯绮波目光幽幽划过张氏的脸,她懂得栽赃陷害,难道冯绮波不懂得? 她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那个毛贼:“好啊,那你说,你想讨个什么公道?” 毛贼磕了个头:“回大小姐,小人之前猪油蒙了心,有府上丫鬟出银子让小人拿着您的荷包来陷害您,小人被端毅王捉住后关在大牢里想了很多,觉得自己着实对不住您,也不求您原谅。可是小人的母亲是无辜的!” 冯绮波冷冷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孝子。”她看了一眼汝阳侯黑如锅底的脸,又转回来问道,“你且说说那个丫鬟长得什么样子?” 毛贼说道:“那个丫鬟来的时候蒙着面,小人实在是不记得她长得什么样子了。” 冯绮波冷笑道:“好啊,那你找谁讨公道去?咱们府上的丫头那么多,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那帽子低着头,咬牙切齿道:“小人……小人只是气不过!最毒妇人心!大小姐,那个恶人陷害了您还不够,还想对小人的母亲下手!” 冯绮波垂着眼睛:“行啊,你倒是在想想看那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说不定找出那个奸人,侯爷能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那人思索了一会,掏了掏袖子,拿出一对耳坠儿来,说道:“那人出手并不阔绰,拿着碎银子东拼西凑的,还给了小人一对耳坠子,小姐看看是不是府上之物?” 冯绮波上前看了一眼,道:“这耳坠子看着分量不轻,这红宝的成色不错啊。” 汝阳侯闻言也探上头去,目光触及那对耳坠子,脸色突变。 ☆、四二章 42 张姨娘一听是红宝的耳坠子,有些慌神,可是一想人都不是自己去找的,定然也扯不到自己的头上去,那红宝耳坠一定是何氏的那副。 不过侯爷送她耳坠子的时候可是说了就那么一副,难道也给了何氏一副? 正当她思索间,冷不防就被那对耳坠子打了个劈头盖脸。 “你这个恶毒的妇人!你说!是不是你的耳坠!”汝阳侯怒道。 张氏顿时慌了神,怎么可能是她的耳坠子? 她连忙跪下来,捡起那对耳坠一看,竟然真的是自己的耳坠! 因为那对耳坠子贵重,她藏得很深,几乎都压在了箱子底下了。平时不太拿出来戴,可是却没想到怎么跑到了那个蠢贼的手里! 第23节 冯绮波看着她那惊讶的眼神,冷笑一声,别怪她狠心,实在是张姨娘不义在先。 “张姨娘,这确实是你的耳坠子?” 张姨娘脸色发白:“不是……不是妾的!”事到如今只能死不承认,何况这个男人本来就是何氏去联系的,怎么可能扯得到她的身上! 可是张姨娘实在是高估了冯绮波的下限,她对张姨娘这种人,一点都不耻于做出栽赃陷害之事,反正都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汝阳侯的脸越发黑了起来:“不是你的?这对红宝耳坠是本侯亲自送你,府上仅此一对!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张姨娘的脸色立刻发红:“侯爷!妾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定是哪个刁奴趁着妾不注意偷了去的!侯爷,你要相信妾啊!” 汝阳侯冷着脸,说:“把你的贴身丫鬟找来。” 那贴身丫鬟忙不迭跑了出来,噗通一声跪下,身子抖得像是糠筛。 汝阳侯将那一对红宝耳坠儿扔到了那个丫鬟的面前,冷冷说道:“你见没见过这对耳坠子?” 小丫鬟颤着声线,狠狠抖了下身子,半晌才说:“……没、没见过!” 被压着的毛贼突然大声说道:“就是你!小姐!侯爷!小人记得那个丫头的声音!就是这个死丫头!” 张姨娘猛然抬头,尖叫道:“你这个蠢贼你在说些什么!陷害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冯绮波冷冷道:“张姨娘,你说那个蠢贼陷害你?”她又转向跪在地上的丫鬟,问道:“再问你一遍,你见没见过这对红宝耳坠儿?” 丫鬟将脸埋得更加低了,只抖着不说话。 冯绮波看了一眼张姨娘,那一眼看得张姨娘浑身发冷。那胸有成竹的眼神像是一把利刃,剜过她的皮肉,她狠狠抖了抖。 冯绮波对那丫鬟说道:“你是家生子吧?” 丫鬟点了点头,突然跳了起来,扑过去抱住了冯绮波的大腿:“小姐!奴婢错了!奴婢说!和奴婢的父母没有丝毫关系啊小姐!” 张姨娘的脸色顿时发白,颤抖着伸出了手指指着那个小丫鬟:“你做什么……”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贴身丫鬟会背叛自己! 冯绮波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的心思确实缜密,可是眼光还是过于狭隘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她陷害别人的同时也该想到,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总有一天也会有人用同样的手法让她万劫不复。 在五台山上长大的,竟然也没学会因果。 冯绮波冷笑一声,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的丫鬟,说道:“你说实话,饶了你的父母。” 丫鬟放开了冯绮波的腿,颤抖着说道:“是张姨娘……让奴婢去的!” 张姨娘尖叫道:“你说什么!你这个贱蹄子,谁给你什么好处让你陷害我!你找死么!” 她想要扑上去,可是一个健壮的婆子马上冲了上来将她死死按住,她只能转头看向汝阳侯:“侯爷,妾万万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不然让妾不得好死!” 汝阳侯却只是淡然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你是五台山下长大的,竟然也敢发这样恶毒的誓言!” 张姨娘抖了抖,她确实没有让那个丫鬟去找人,可是这个主意也确确实实是她出给何氏的。 小丫鬟看了张氏一眼,眼里带着悲哀,没有办法,她当初帮着张氏下药毒害苏姨娘,被大小姐捉住了好好惩治了一番。如今为了保住自己的父母,不得不配合大小姐演戏。若不是当初张姨娘往苏姨娘药里下东西,她能被大小姐捉住小辫子威胁?怪只怪张姨娘自己了。 她匍匐在地上,继续说:“大小姐……确实是张姨娘,因为大小姐处处护着大少爷,所以张姨娘……” 冯绮波冷哼一声:“哟,还扯上了宁哥儿?”她冷冷瞟了一眼张氏,“怎么,觉得宁哥儿是长子挡了你的道了?所以要将我这个处处护着他的长姐给除了!” 她的话仿佛利刺,刺在张姨娘的骨头上,张姨娘一抖,她说的话着实没错,可是她确实没有亲自去干找人陷害她的事情! “大小姐冤枉啊!妾不知道这个贱蹄子为何要联合外人陷害妾……那对红宝定然是那个贱蹄子偷出去的!” 张姨娘这句话倒是没有说错,那对红宝确实是小丫鬟偷出去用来配合冯绮波演这场戏的。可是没人会相信张姨娘说的话。 冯绮波淡淡道:“是么,不过说到陷害一事,我倒是突然想起个事情来了。” 张姨娘一抖,不知道冯绮波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 汝阳侯也是一头雾水,看向冯绮波,问道:“波儿,怎么了?” 冯绮波淡淡说道:“说起那天的事情,女儿突然想到了何姨娘。” 汝阳侯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何氏没有下堂,现在降为姨娘了,躲在西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想起她做过的事情,他原先多喜欢何氏现在就有多厌恶她。“你突然提她做什么?” 张姨娘听见冯绮波提起何氏,眼底多了些期待来,这事本来就是何氏做的,把何氏弄来,她可以撇得干干净净的。 冯绮波扫了她一眼,现在希望有多大,一会儿的失望,就有多大。 “父亲,那天济德法师来的时候不是说有人阻了女儿的福运么?然后有个小丫鬟就跳出来说有个什么夺命的术法……女儿这几日越想越觉得蹊跷,你说何姨娘长在大院里头的,怎么知道这个术法的?”她的眸子幽幽的落在了张姨娘的脸上,说道:“倒是张姨娘对这个术法,门儿清的样子。” 汝阳侯脸色微变,瞧了张姨娘一眼。 张姨娘的心扑通扑通直跳。那日那个小丫鬟说的事情,确实是她的安排,那是为了让何氏没有翻身的余地,临时想出来的法子。她这两天还在庆幸自己当日的急智,能借坡下驴地顺着济德大师的话将何氏打入万劫不复。可是没想到这事如今在这般情况下被提了出来。 冯绮波冷冷瞧了她一眼,这破事可是她自己做的,她冯绮波一点添油加醋的意思也没有。“父亲,趁着今日还不如把那个丫头唤来一起审审,女儿现在觉得觉得那天的事情蹊跷的很呢。” 汝阳侯点了点头。 不多时,那个在后厨做事名唤喜儿的丫头被提了过来,她瞧见了跪在地上的张姨娘,吓了一大跳,连忙跪了下来。 冯绮波问道:“你可知道侯爷那么晚了为什么要你来?” 喜儿摇了摇头,可是看着跪在地上低头不语的张姨娘,她脸色有些不好了。 冯绮波幽幽地说道:“好了,你也瞧见现在谁跪在这里的。我问你,你前两日不是说听说过一种夺命的术法么,仔细说说是个什么操作?” 这样的心理暗示太过明显,喜儿被她阴寒的眼神一吓,以为张姨娘什么都招了,吓得连忙说道:“奴婢……奴婢是听张姨娘说的,奴婢并不是很清楚……” 冯绮波冷笑一声:“你一个后厨里头的丫头,又不是家生子,姨娘怎么会和你关系那么好,还讲这种事情给你听?” 喜儿连忙说道:“是……是姨娘房里的一个丫头,从乐悠阁到南苑的路上讲给我的,还说让我瞅准了时机讲给太夫人。”她眼睛一瞟,瞧见了跪趴在冯绮波脚边的那个丫鬟,指了指:“就是她!” 那丫鬟趴在地上动都不敢动。 汝阳侯的眼睛眯了起来,看向了张氏:“是你安排的?” 张氏嘴唇都靑了,哭叫道:“怎么是妾!一定是你!”她恶狠狠看着跪在冯绮波脚边的那个丫鬟,尖叫道:“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冯绮波冷冷看着她,说谎的最高境界是真假杂糅,真事参杂着谎言,那谎言也变得越发可信起来。若是张姨娘一桩恶事都没有做,冯绮波怎么能借此机会整她? 若不是她心里藏有恶念,留下那么多的马脚,冯绮波也不能那么轻易用一桩谎言将她扳倒。如今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在汝阳侯面前抖落出来,蚕食着汝阳侯对张姨娘的信任,她很快就可以下地狱了。 挑拨太夫人暗害主母、给同院子的姨娘下毒,更重要的是,找人用龌龊手段陷害侯府嫡女,张姨娘的末日已经来临。 ☆、四三章 43 丫鬟战战兢兢趴在冯绮波的脚边,转头看了一眼张姨娘,心中悲凉。她是家生子,家里人都是侯府的家奴,父母兄弟被大小姐拿得死死的。一开始她以为张姨娘得了太夫人的青眼,万一生下儿子定能飞黄腾达,所以答应着帮忙做那些下作的事情。却被大小姐捉了个正着。 原以为那中山沟沟里头的药只有张姨娘自己晓得呢,没想到大小姐竟然什么都知道。苏姨娘病治愈后,大小姐就开始不断敲打她的父母,最后直接把她做了错事的证据给甩了出来。 大小姐答应保她,也保她父母,她只能答应帮大小姐偷耳坠儿。谁让……这事确实是张姨娘自作孽呢? 丫鬟颤着声音说:“张姨娘……奴婢、奴婢当年也受了苏姨娘恩惠,您让我下毒给苏姨娘,奴婢确实……心中不安啊……”这话说的倒是没错。苏姨娘虽然平素仗着生了庶长子,言语总是犀利些,但是行事还算是公允,对下人也和善。丫鬟原先就在蓝秀园做事,没少受苏姨娘恩惠。 苏姨娘冷哼一声,白眼狼,幸好还长眼睛了。 见张姨娘的罪行揭露地差不多了,冯绮波幽幽道:“父亲,这事你看怎么办?” 张姨娘呼吸一滞。她本来就是五台山的农户出身,府上的几个姨娘虽然都是姨娘,可至少娘家都还算体面,就她一穷二白,只能仰仗太夫人的宠爱。 而现在,暗害苏姨娘、何姨娘、大小姐,一桩桩一件件的,太夫人还能喜欢她?原先可能太夫人不会管这些后院的事情,可是现在大小姐不一样了,她可是被济德法师批过命格的人! 张姨娘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却看见汝阳侯的眼神冰冷如铁。 “这样心肠歹毒的女子……赶回五台山去吧。”到底是最近宠爱过的姨娘,汝阳侯还是有些不忍。 冯绮波点点头,这个女子这一生算是废了。 她不是圣母,虽然现在会有些唏嘘,可是张姨娘的所作所为,历历在目。侯府不是收容所,能容得下各种心思不纯的人。冯绮波前世没有兄弟姐妹,穿越伊始不过是遵照着前辈的经验,宅斗模式大开。可是经历了这几个月,她觉得虽然侯府不乏何氏、冯绮若那样让人膈应的人,但是也不缺对她好的。比如玉秀,再比如冯其宁、冯启兰、冯启云。虽然三个庶弟庶妹一开始对她好是因为有所求,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难道毫无骨肉亲情么? 亲缘虽然连着血脉,可还是需要经营了。她能代替原主冯绮波成为那个可以庇护弟妹的长姐,也配获得弟妹的尊重。 冯绮波握起了拳头,第一次觉得目标如此清晰:她要建设五好四美家庭,对任何搞家庭分裂的分子都要毫不留情! 张姨娘跪在地上,满脸泪痕,她知道自己的侯府数月游已经走到了尽头。鸡窝里到底飞不出金凤凰,她还是得回自己的五台山去。而现在她是个被赶出家门的小妾,去了五台山又有什么脸面?只恨自己心胸狭隘,一心想着生个儿子袭爵,好高骛远最终栽倒在上面。 冯绮波并不可怜她。她冷冷说道:“张氏,你去收拾收拾东西吧。到底服侍了父亲几个月,体己银子应该也存了不少了,回五台山够你过活了。” 张氏缓缓起身,根本无力反击,怨毒的目光落在了冯绮波的脸上,又收了回去。 冯绮波暗自摇头,如今竟然还不知道悔改,实在是孺子不可教也。 张氏咬了咬牙,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突然脚步一个踉跄,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并没有人扶她。 只是冯绮波的眸子突然收紧了,这个节骨眼神,竟然节外生枝。张氏晕的也太是时候了。 毕竟还没离开侯府,她的心上涌上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连忙挥手叫人来叫大夫。 汝阳侯观赏了一场闹剧,早就没有心思再在蓝秀园待下去,唤来贴身小厮拿了衣服回主院去了,看都不看张氏一眼。 大夫匆匆赶来,把了脉,证实了冯绮波的猜测:“大小姐,张姨娘这是有孕了,一个月余。” 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冯绮波无奈望天。 站在一旁的苏姨娘目光森冷:“大小姐,她又可以拿着肚子拿乔了,谁知道她刚才是真晕的还是假晕的?” 冯绮波还真不信张姨娘不知道自己有孕的事情,她家可是卖药的赤脚医生,她从小耳濡目染的,自己怀孕还不知道? 她冷冷看着张姨娘苍白的面容,陷入了两难:这个孩子怎么办?张姨娘的心性,断然不能再留在侯府,不知道该掀起多少风浪来,可是她肚子里的肉,毕竟是她的亲弟妹。孩子总是无辜的。 苏姨娘还在记恨她当初给她下药,冷冷道:“怀孕了有什么了不起,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若是个女的,到时候生下来看太夫人怎么拿捏她。不知好歹的东西,还敢打她的宁哥儿的主意?一想到自己和这个人一起在蓝秀园住了那么久,苏姨娘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冯绮波盘算了下,说道:“算了,方才父亲已经发话让她回五台山,不过她既然怀孕了,就还是迁到京郊的庄子上住着好好将养,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苏姨娘顿时听懂了她的意思。 这个张氏是断断留不得了,可是孩子到底是侯府的骨肉,那就让她再在庄子上待几个月,生了孩子抱回来,养在太夫人身边都比养在这样一个母亲身边好。 苏氏又问道:“那何姨娘……” 何姨娘当初可是和斗鸡一样,现在倒是蔫了不少。冯绮波原本留着何氏是用来对付张姨娘的,可是现在张姨娘已经扑街了,何氏自然不必留下。可是一想到那日冯绮若的嘴脸,她宁愿何氏下堂也不想让自己变回庶女,冯绮波突然有些可怜起何氏来。 冯绮波垂了垂眼睛:“她这个年纪,也生不出儿子来了。”女儿已经废了,年纪大了儿子也不可能生,何氏已经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还是让她在府里留着体面吧,毕竟还是做过几年主母的人,就这样赶了出去,还是太损伤侯府的名声。 第24节 夜已深,冯绮波让人处理安顿好那个男人,便回去睡了。 第二日一早,九殿下下帖子请冯绮波喝茶。 这倒是头一遭,九殿下这个时候应当在国子监上课,可是却跑来请客,冯绮波思索了一下,决定赴约。 那茶楼并非侯府的那家,不过环境也还算清幽,冯绮波被引入楼上雅座,见九殿下凭栏而立,听到她来,转身笑笑:“请坐。” 冯绮波欣然入座,摘下了帷帽。如今她已经被指婚给端毅王,就是九殿下未来的小婶婶了,九殿下算是小辈。 九殿下给她斟了一杯茶,笑道:“冯大小姐,那次多谢你相救了。” 冯绮波垂下眼睛,她不太想受这个谢。不过九殿下既然顾及到她的名节,私下里来道谢的话,还是受着吧。于是她说:“这也本是我应该做的。” 九殿下说:“今日里来除了道谢,其实还有一事。”他抬眼看向冯绮波。 冯绮波做出一脸洗耳恭听的样子。 九殿下皱了皱眉头,仿佛在思索该不该说,半晌问道:“大小姐知道为什么父皇会突然将你和小皇叔指婚么?” 是因为汝阳侯同当日刺杀九殿下的人有关系。这个冯绮波知道。今上皇子众多,朝堂众人免不了站队,汝阳侯应该是某个皇子一党的。但是冯绮波并不知道汝阳侯究竟是哪一党。 她回答道:“圣上的意思哪是我们可以揣测的。” 九殿下轻笑一声:“我原以为按照冯大小姐的性子一定要追查到底呢。” 冯绮波抬眼,她在他的印象里那么泼辣的? 九殿下抿了一口茶说:“小皇叔倒是真的很关心你。” 冯绮波一怔,自她穿越而来端毅王确实对她很好,常常给她送个助攻什么的,可是难道不是因为她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作为一个前杀手,冯绮波见过的穿越例子数不胜数,自然知道头顶男主光环的王爷都是千篇一律的古代版霸道总裁。男主送助攻是不需要理由的。 不过现在她们家和端毅王不是同一个阵地的,虽然她劝过汝阳侯,只是汝阳侯听不听就是他的事情了。按照套路,剧情的发展就是九殿下和汝阳侯背后那位神秘人争夺皇位,然后她和端毅王相爱相杀?……既然穿越了,就要有承受狗血的能力。 她端着笑容,也抿了一口茶:“王爷确实很喜欢我们家的绸缎铺子。” 九殿下差点喷了出来:“绸缎铺子?” 冯绮波倒是一愣:“九殿下不知道么?”每次端毅王去她家的绸缎庄都是极为高调的,九殿下没道理不知道啊。 九殿下却的确不知道:“小皇叔喜欢逛绸缎庄……?” 冯绮波来了兴致,她以为端毅王买缎子除了自己做做女装外至少回贡献点给皇室女眷,现在看来那每个月几百两银子的缎子都被端毅王自己用掉了……想到自己要嫁的是这样的人,冯绮波打了个冷战。 就在此时,背后突然传来了破空之声,一支羽箭从冯绮波背后的窗子里射了进来,铮的一声钉在了茶楼的墙上。 ☆、四四章 44 那羽箭钉在墙上,几乎是擦着九殿下的耳朵过去的,九殿下面色一白,站了起来。 冯绮波转头看去,只见对面楼上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她眸子一眯,正准备站起来,却撇到了九殿下的脸色。 他仿佛并不很惊慌? 比起前几日东湖之上,他显然镇定地多,先是离座关上窗户,又回来关切询问冯绮波是否受伤。 冯绮波摇了摇头,问他:“你知道来者是谁?” 九殿下苦笑一下:“大概清楚,不过还是不太好确定。” 第二支羽箭又在这时飞了进来,射箭之人力道极大,刚刚关上的窗子被冲开,羽箭钉在窗棱上,箭镞扎进寸许。 对面楼上的黑衣人纷纷冒出头来,人数竟然有十数。 九殿下立刻扯着冯绮波冲出雅间,一边呼唤侍卫救驾。 因为才经历过一次刺杀,他身边的护卫人数也有所增加,如今听到九殿下呼唤,立刻组成人墙将二人围住,茶楼中因为还有其他顾客,听到这般响动,纷纷离座逃窜,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九殿下紧紧抓着冯绮波的手臂,将她护送出茶楼。 然而刚出茶楼,剑气带着寒光就擦着冯绮波的耳朵边过来,九殿下拉了一把冯绮波,冯绮波一个趔趄,朝前迈了几步稳住身形,却走出了九殿下能护着她的范围。 来人剑锋一转,朝着冯绮波直直刺了过来。冯绮波立刻尖叫一声:“保护九殿下!”说着一个转身扑到九殿下身前。 她这个走位极其没有技巧,简直就是直接转身扑过去,好像以为刺客的剑是刺向九殿下一般,步法拖拖踏踏,刺客的剑法极快,根本没有收手,冯绮波的上臂立刻剑气划伤了一道,顿时血流如注。 好久没流血了这还真疼! 九殿下连忙接住她,刺客看伤到了冯绮波,黑眸变得越发幽深,身后侍卫已经赶上来,冯绮波紧紧按压住手臂上的伤口,血透过衣服渗了出来。 大白天的,九殿下的守卫人数众多,刺客不敌,迅速撤退了,对面楼上持有弓箭的刺客也迅速隐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到消息的端毅王此刻也出现在此处,见九殿下拉着冯绮波,眸子一暗,转瞬又注意到了她手指间渗出的血色,整个脸色都黑了。 “小皇叔!”九殿下先注意到站在侍卫群外的端毅王,唤了一声。 端毅王端着个黑如锅底的脸,缓缓走了过来,看着冯绮波的手臂和略有些苍白的脸,眉毛拧成了结:“怎么搞的。” 冯绮波抬眉看了看他。 “还不快去找大夫?”说着一旁便有人呈上一截白缎子,端毅王接了,走过来,似乎是要给她包扎。 冯绮波摇了摇头:“伤在上臂。”她倒不是怕疼,可是大庭广众地给她包扎实在是有伤风化。 端毅王爷不太愿意未婚妻子在大庭广众下撸起袖子,可是看着那汩汩的血,一阵心疼。这女人不是功夫很好的吗,怎么刚才这样的都躲不过! 冯绮波抬眼看了看他,哟,这小表情是在心疼? 她便又皱了皱眉毛,咬住下唇。 端毅王见她表情痛苦,连忙上前一步将她从九殿下怀中扯出来,拿起白缎子不由分说往她手臂上按:“附近就是左羽林卫将军府,我记得他府上小姐和你关系不错,先将你送到那里去包扎下。” 冯绮波咬唇点头,脸色似乎又苍白了些。 端毅王也不管什么有伤风化了,反正都是自己订了婚的妻子,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塞进了马车。 冯绮波的脸靠在他的怀里,露出了奸猾的笑容。少年的怀抱极为温热,手臂结实有力,肩膀宽阔,可是身板到底还是有些单薄。冯绮波知道自己,原主痴痴傻傻但是很能吃,自己来了之后加强身体锻炼,如今身子看上去纤细,其实极为结实,说穿了就是死沉。端毅王在将她抱起来的一瞬明显停顿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纤细的姑娘竟然那么重。 旁人都以为她是害羞又害怕,钻在未婚夫的怀抱里,只有端毅王感受到了她微微的颤抖,可是感觉着不像是因为羞愧恐惧,反而有些像在笑? 上了马车后,冯绮波立刻又摆出一张扑克脸,自己压着手臂上的伤口钻到了车厢的角落里头。 端毅王扯着她的手臂,作势要将她的袖子卷起来,冯绮波瞧了一眼坐在一旁一脸关切的九殿下,脸色一黑:“做什么?” 端毅王说:“你怎么回事,这个都躲不过?” 冯绮波冷哼一声,没说话。 端毅王扯着她的胳膊,半截袖子已经割裂了,幸好她一直捂着,到底没有露肉,但是血却极为汹涌,她的脸色都有些不好了。那缎子扎在上臂,却丝毫没有止血的意思。 “我先给你包扎一下。”端毅王按住她,又从马车中的暗格内取出一卷纱布。 冯绮波冷眼看着,半晌,幽幽说道:“怎么,这不是你们安排的么?” 端毅王一愣,倒是九殿下爽快承认了:“冯小姐你怎么知道的?” 一开始她只是怀疑罢了,直到方才那个刺客将剑尖对准了她,她才彻底确认。所以她故意受伤。只是她不明白,端毅王是见过她的身手的,为什么这个时候反而跑来试探她? 端毅王将纱布缠在了她的伤口上,说:“不是我们,是皇兄。” 冯绮波一愣,没想到自己还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力? 端毅王说:“上次在东湖是你救了小九,皇兄对你有些怀疑。” 原来如此。这次是皇帝派人打着刺杀九殿下的幌子来试探她的身手的,本身目标就是她。看来她今天的表现是通过了。 她说:“我并不太关心朝堂的事情。”言下之意就是她爸站的队她并不清楚。端毅王打上最后一个结,说道:“我们知道,若你清楚的话,当初在东湖不会那样果断。” 冯绮波垂下眼睛,她最近干得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东湖的时候顺手救了九殿下。她盯着九殿下的脸确认他是否清楚她的真实实力。 端毅王和九殿下无话不说,特别是东湖一事之后,九殿下也知道了冯绮波当初在东湖木屋里头的壮举,着实也震惊了一下。不过端毅王怕吓到他,只说了她只身逃出,并未说出二人手欠将六个人全部灭口的事情。 九殿下笑了笑:“这是小皇叔的主意。父皇虽然将你指给了小皇叔,但是似乎还是对你不放心的样子。父皇他……” 冯绮波知道,做皇帝的大都多疑,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弱女子,能在东湖救下九殿下,确实打眼了些。与其日后被皇帝再捉到把柄,不如现在就配合端毅王和九殿下演戏。只是端毅王现在还是护着她的。 她垂着眼睛看着自己被简单包扎了的伤口说:“我父亲并不知道这些。”她指的是自己会武功一事。 汝阳侯现在还以为她的婚事是圣上用来牵制侯府的。 端毅王放下心来,靠着她坐了坐,说:“你也没必要这样。” 冯绮波说:“没事,既然要让圣上相信,就要做得干脆些。谢谢你们!”她这句感激发自肺腑,若不是端毅王和九殿下的安排,她也没机会在圣上面前演戏。 “我父亲哪里,我说了没用。不过我只想侯府能好好的,日后东窗事发,不要牵扯到弟妹。” 端毅王看着她平静的侧脸,他并未想过要去争夺那个位置,但是生在皇室,如果你不去争抢,是不可能的,没人可以独善其身。九殿下生性淡薄,可是他的才华太过于出挑,就算是他没有那个心思,他的兄弟也不会那么以为。皇兄的几个儿子中只有老九和他气味相投,他自然也帮衬着,当然也知道,九殿下有他这么个叔叔的帮助,同时也会越发遭到他人的红眼。 皇兄大约早就知道汝阳侯是哪一党的,所以事发当天听说是冯绮波救下的九殿下,立刻就指了婚。端毅王知道自己和冯绮波的交情还不足以让皇帝觉得他想娶冯绮波,只能是想利用这桩婚事牵制着汝阳侯。 冯绮波明显也知道这一点了。 幸好他并不讨厌这个女人。 左羽林将军府很近,马车不一会儿就行驶到了,因为已经差人先行支会,大夫和左羽林将军府上的人已经在前门等候。端毅王下了车,准备抱冯绮波下来,冯绮波一个闪身躲过,自己下了车。 虽然已经订婚了,可她还是不习惯这个身体接触。 汤敏担心冯绮波,带了帷帽站在前门,见冯绮波下来立刻迎了上去,隔着帷帽都能想象的出来她脸上的担忧:“怎么回事!” 之前九殿下遇刺一事虽然是暗中处理了,可是当日在东湖上的达官贵胄很多,这事在京城上游圈子里头流传很广,再加之当日冯绮波就被赐婚,人人都道是因为她在东湖救驾有功。 才救了九殿下一次,如今又为九殿下受伤了。 冯绮波撩起帷帽的帘子,冲着她笑道:“没事,一些皮外伤。” 她放下帘子来,却感受到一道目光。帷帽遮住了她的视线,她透过帷帽看了回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少年,长得剑眉星目,和汤敏七八分相似,仿佛感受到了她目光的探视,匆匆垂下眼去。 ☆、四五章 45 汤敏将冯绮波安顿到了自己的闺房,负责府上女眷的医女将端毅王的简易包扎拆开来,只见那伤口极深,翻着皮肉,血还未完全止住。 第25节 汤敏从未见过这般阵仗,吓了一跳,连忙说道:“这……你还说伤得不轻!” 冯绮波安抚道:“修养几日便好了。” 汤敏撅了嘴:“端毅王怎能让你伤得如此之重!”说罢,又看了眼医女:“恐怕医女这里没有金疮药,不过我父亲那里这种东西挺多的,你等着,我去向他要。” 冯绮波点点头,通常女孩子是不会受这样重的皮外伤的,医女手里的药也不会包括这个,不过汤敏的父亲是武将,这样的药肯定很多。 医女用酒消毒了她的伤口,期间冯绮波一声不吭。 九殿下和端毅王站在门外,毕竟是汤敏的闺房,他们不方便进去,而汤敏的父兄则在一旁陪同。汤敏推门出来,端毅王第一个上前问:“怎么样?” 汤敏看了他一眼,本来想数落一番,可是碍于对方是王爷,指责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咽了下去,开口道:“伤口挺深的,医女现在在处理的。”然后转向汤将军:“父亲,您那里疮药还有么?” 受伤的是未来的端毅王妃,而且九殿下和端毅王都在场,汤将军自然不能藏着掖着,便问道:“冯小姐的伤口多深?我让人去拿伤药。” 汤敏皱着眉头说:“快见骨了。” 端毅王倒抽一口凉气,方才冯绮波一直压着自己的手臂,血糊了一袖子,他处理得匆忙,又看她上了马车之后神色如常,以为伤得并不很重,只是血多谢罢了,却没想到割得那么深。 九殿下也凝眉沉思,看来回去得问问方才那个伤了冯绮波的人是谁,好好惩罚了。 汤将军在外面站了半天并未听见冯绮波呼痛的声音,有些不太相信:“这么严重?” 汤敏见父亲不信,眼睛里立刻蓄上了水来:“确实如此!” 汤将军只能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儿子,汤敏的二弟:“政儿,你去药房将那瓶伤药拿来。” 汤政年仅十五,却已经在汤将军的军营里头磨练很久,他是府上嫡次子,汤将军对他极为宠爱,他自己也是争气,文治武功皆是不差。一听姐姐描述了冯绮波的伤势,就知道该拿哪瓶药来,他出列应声,转身去了药房。 汤敏见弟弟去拿了药,便退回房中,见冯绮波冷眼看着医女给她清理伤口,走上前去:“那么重的伤,你一声都不吭啊?” 冯绮波笑笑:“吭声什么用,叫了就不疼了?” 汤敏坐了过来,数落道:“你还没嫁给端毅王呢,就要替他侄子挨刀子,天下没你这么尽责的婶婶了。” “你当我想挨?”冯绮波笑着,“九殿下把我扯下楼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 汤敏见她虽然说着吓死了,可是脸上却毫无受到惊吓的神色,哂了一句:“切!” 屋子里头说说笑笑的,外头的人面面相觑,九殿下看着端毅王脸色一路都不太好,小心问道:“小皇叔,看来冯小姐的伤还可以……” 虽然他们都知道这波刺客是皇上安排的,都有分寸,可没想到冯绮波还是自己凑上去硬挨一刀。到底是九殿下没有护好冯绮波,在端毅王面前便有些自责。 端毅王摇摇头,一个能轻易杀死三个大男人的女子怎么可能轻易言疼,但是那个伤口那么深,肯定是要留疤了。 汤政拿了伤药返回,推门进去,端毅王伸长了脖子欲看,可终究觉得这样做太过失礼,转过头去。 汤敏的屋子里头隔着个屏风,汤政进门将药交到侍女手上便退了出来。 不一会儿,医女包扎完上好药退了出来,端毅王连忙拦住她问道:“冯小姐的伤势怎么样?” 医女说:“挺严重的,差点伤到筋骨,用了伤药,但是留疤的事情说不准。” 端毅王脸色一黑,朝着屋子里头看去,只恨这里是汤敏的闺房,他一个陌生男子不能进去。 九殿下亦是觉得打扰,说道:“方才已经派人去了汝阳侯府,侯府的人应该也快到了。小皇叔,我记得您府上还有个比较厉害的看外伤的大夫,可以遣去汝阳侯府候着。” 端毅王点点头,他已经同冯绮波有了婚约,出入侯府的后院也方便些,不似在这将军府上束手束脚,便说道:“你说的对,去让董先生为冯小姐诊治。” 董先生就是九殿下方才说的那个治疗外伤的大夫。 不多时,侯府的马车便行到了将军府上,苏姨娘和冯启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太夫人年事已高,家中没有主母,来接冯绮波的差事落到了苏姨娘和冯启兰的头上。其实本不需要人来接的,九殿下只是派人前去支会一声,但是苏姨娘和冯启兰毕竟感激冯绮波,再者如今府上没有主母,生了儿子的苏姨娘渐渐坐大,便主动要求来接,九殿下的人也不好阻拦。 冯启兰毕竟是侯府小姐,下了车将军府上的人连忙把她迎去了汤敏的院子,进了门,便看见房门外围了一圈,端毅王、九殿下她都见过,认得的,急急忙忙行了礼,一旁中年男子应该是将军,也见了礼。转过身来又看见一个华服夫人,旁边站着个十五六岁少年,剑眉星目的,她心中想着这应该是府上的主人,连忙也行礼道:“夫人好,公子好!” 汤夫人见她生的虽然不如冯绮波艳丽出众,但是行为举止端庄。听说是个庶女,不过不像其他庶女似的小家子气。冯家那个曾经的嫡次女她远远见过一面,趾高气扬的,一看就不好相与,如今这个姑娘虽然不及她长姐大方,却也没有她二姐那样上不得台面。再看旁边站着的姨娘,面容中正,比起自己府上的姨娘来说少了几分狐媚样子,听说冯家在国子监里头的庶长子也是她生的,似乎很受冯家抬举。 苏姨娘见汤夫人打量她,连忙行了一个大礼。自己是妾室,人家是正室,何况又是在人家家里,忙说道:“我家大小姐劳烦夫人照顾了。” 汤夫人见她识礼,便说道:“快去看看你家大小姐吧,如今在屋里躺着,伤到的是手臂,不过伤得可不轻!” 苏姨娘点头应是,便领着冯启兰进了屋子。 汤夫人看着二人进屋关了门,仿佛自言自语道:“都说冯家的妾横行跋扈,压到人家正室的头上,我瞧着方才那位姨娘倒是极知礼的。那位三小姐也比先前那个做了妾的二小姐好多了。可惜是个庶女。” 汤政看了母亲一眼,没接茬。 屋子里冯绮波已经包扎好了,冯启兰一看到躺在床上的长姐,便扑了上去,尚未说话,眼睛已经红了一圈:“长姐,你怎么伤得这般重!” 冯绮波自己是伤者,反而还要安慰这个三妹妹:“皮肉伤而已,不碍事的。” 冯启兰抬手抹了抹溢出来的眼泪,从随身携带的包袱中拿出一件外衫,递给冯绮波。 冯绮波笑着接过外衫,这个三妹妹心眼倒是细,知道她伤在上臂,现在的衣服是穿不了的,还给她拿了件外衫来。 她套上外衫,既然三妹妹和苏姨娘来了,她也不好继续在将军府上打扰,便下了床,和汤敏告辞。 端毅王和九殿下见她出来,便上前去询问她的伤势。冯绮波笑着回过,转又看见刚才门口一直盯着她的那位少年。听汤夫人似乎是在叫他政儿,她便明白,此人便是汤敏的弟弟汤政。 见身旁冯启兰的目光在汤政的脸上流连了一下,心中便了然,扯了冯启兰的袖子,向汤府主人告辞,领着姨娘和妹妹回侯府去了。 上了马车,冯启兰便开始数落起她不当心来,冯绮波知道这个妹妹是真心关心她的,笑着打趣道:“方才瞧你的眼睛,都快粘在汤二公子的脸上了,怎么,是瞧上人家了?” 冯启兰脸上一红,嘟囔道:“长姐开什么玩笑,人家可是汤府的嫡子。” 冯绮波笑着拉起了冯启兰的小手,说道:“咱们三妹妹又不是配不上她,苏姨娘你说是不是?” 苏姨娘拿帕子掩了唇角,眼睛里却是藏不住的高兴,可嘴里却说:“咱们启兰的婚事全凭大小姐做主。” 冯绮波拍了拍冯启兰的手,叹了口气:“总得把三妹妹的婚事安排好了,我才能放心的嫁出去啊。” 这话说得冯启兰脸上又是一红,慌忙岔开话题:“长姐,你的伤势真的不要紧吗?” 冯绮波笑着说:“哪有什么要紧。这回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替九殿下挨了刀子,一会儿宫里头肯定会有赏赐。侯府又能挣一把面子。” 冯启兰眼底略有些心疼:“长姐你都是准王妃了,还要这些虚名作甚。白白伤了自己的身子,到时候留疤就不好了。” 冯绮波笑而不语。她怎么能告诉冯启兰这一切都是皇帝安排的试探呢。 ☆、四六章 46 三人刚回到侯府,宫里头的赏赐就真的下来了,还派人宣冯绮波进宫里问话。 苏姨娘颇有些微词:“咱们大小姐才刚刚包扎上,现在就进宫是不是有些不妥?” 来传话的嬷嬷垂着眼睛,面上极为恭敬,语气里却很不客气:“皇后娘娘宣冯大小姐去,奴婢只是个来传话的,姨娘拦着不让冯大小姐去,奴婢也不好做啊。” 冯绮波安抚着苏姨娘道:“皇后娘娘肯宣我,是喜事呢。多少人这辈子都见不到娘娘凤颜。只是方才遇袭,我的衣服都划破了,身上还带些血迹,得清理清理才好去见娘娘。嬷嬷就先在前厅候一会儿。”说罢,便转身去了乐悠阁沐浴。那嬷嬷也不好反驳她什么,只好跟着小丫头去前厅喝茶等候。 冯绮波洗澡洗了一个时辰,才慢悠悠的走出来,对那嬷嬷说:“让嬷嬷久等了。” 那嬷嬷本来就等得急了,可对方救了九殿下两次,还是未来的端毅王妃,不像刚才那个小小的姨娘好得罪,只能强压着怒容,说道:“冯小姐请。” 皇后乃是九殿下的生母,居景阳宫,冯绮波方一入大殿,便听见银铃般的笑声:“这不是冯家大小姐吗?听闻你救了九表哥,实在是胆色过人。”她抬眼一看,原来是若云郡主。她身边坐了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想来是端平长公主。皇后坐在正位。冯绮波先向皇后行礼之后,才转身对若云郡主说:“郡主过誉了。” 在这安静肃穆的景阳宫大殿,若云郡主还能这样子说话,自然在皇家是极为受宠的,如今抢在皇后面前发言,也是想向她展示自己的地位。自从在闲露园见过若云郡主一面后,冯绮波对这个嚣张拨扈的小姑娘印象极差,不过很快自己就是这个小姑娘的婶婶了,自然不能和小辈一般见识。 若云郡主见她面色如常,扁了扁嘴,坐回到母亲端平长公主身边去,转头对皇后说:“皇舅母,这位冯大小姐本就是未来的端毅王妃,如今还救了九表兄,想来是立了大功了。”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遇刺一事时冯绮波自己安排,想在嫁入皇家前给自己挣个功勋,目前皇家还未出个能舍身救皇子的准媳妇儿呢。只是皇后对刺客一事心知肚明,便对若云郡主说:“你知道便好,这冯小姐很快就是你的小舅母了,也得有些尊重。” 若云郡主白了冯绮若一眼,心中还在暗气那日闲露园在她面前丢了脸面:“冯小姐这般胆色,想来端毅舅舅得了这么个王妃,日后府上都不用护卫了。” 这话说的有些难听了。华昌国女子注重的是妇德妇容,女孩子最好弱柳扶风。太过凶悍的女子只会被认为是悍妇。若云郡主夸冯绮波有胆色,实际上就是想扣个悍妇的帽子上去。哪个柔弱的姑娘会冲上前去挡刀子? “郡主过赞了,臣女当时心里不过想着九殿下千金之体,万万不能受伤。自己没用中刀,还连累皇后娘娘记挂。听闻驸马都尉武艺高强,郡主应当也是女中豪杰,若是当时郡主在,定然不会让刺客近身。”她一只胳膊吊着,笑意盈盈地说了这番话,气得若云郡主鼻子都歪了。 “你什么意思!”若云郡主腾地一声站起来,指着冯绮波的鼻子问道。 冯绮波退后一步,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抬眼看了看皇后,说道:“郡主息怒!臣女不知道说错了什么……” 端平长公主拉了拉若云郡主的袖子,本来就是若云郡主出言挑衅在先,如今皇后面前,她也不能如此无礼。 若云郡主气哼哼坐了回去,皇后才叫冯绮波上前来:“伤得如何了?” 冯绮波不相信皇后不知道她的伤势,摆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又纵容若云郡主出言激她,不过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罢了。毕竟自己将来要和这个皇后做妯娌。 端毅王虽然帮着九殿下,可是在皇后心里,端毅王是九殿下的助力还是路障还两说,在不清楚皇后的心思之前,冯绮波不好冒进。 “没有伤到筋骨,将养两日便好了。” 皇后叹了一口气:“原本钦天监将你同兴言的订婚宴定在了下个月初,还未同你父亲说,就出了这档子事情。小九身边的人实在是不中用。” 冯绮波笑道:“九殿下没事便好。” 皇后也回报一个和善的笑容:“本宫便让钦天监再去订一个好些的日子来,待你伤好了再举办订婚宴也不迟。” “但凭皇后做主。”冯绮波笑得羞赧,仿佛真的是个期待披嫁衣的小姑娘般。 又说了一会儿话,皇后便放冯绮波回去了,若云郡主后脚跟着出来,追上去冷哼一声:“不过是个及国公府不要的弃妇,也敢攀上我的小舅舅?” 冯绮波一挑眉,她怎么觉得这个若云郡主几次三番针对她是因为端毅王,端毅王不是她的舅舅么? “郡主此言差矣,原本臣女同及国公府的那桩婚事就是因为穆公子行为不端在先,端毅王爷做主为臣女解除的婚约。”她笑着回答。 “不还是靠的小舅舅么?”若云郡主冷冷道。 冯绮波瞧着她,突然发现她头顶上缓缓升起两个大字:女配。 她不由噗嗤一笑,来到这个世界,她只见过端毅王头顶上的“男主”、沈嘉赐头顶上的“男配”,自己身边围了那么多女孩子,头顶出现女配二字的却是头一回见,连冯绮若都没这个待遇。所以说,这个若云郡主能得女配二字批文,是因为只有她对头顶男主光环的端毅王爱得深沉? 那唯一被认定为男配的沈嘉赐又是怎么回事? 若云郡主见她竟然笑了出来,顿时怒而打断她的思路:“你笑什么!” 冯绮波只能定神说:“没什么,王爷愿意帮我,也是臣女的福气。”她故意说得含羞带怯的,若云郡主听了更是气急:“就你这样的嫁到皇家里来还不被人生吞活剥了去?小舅舅现在府里是没人,等你嫁过去,他一个亲王怎么也得四房侧妃十六侍姬,有你受的。听说你娘就是让小妾活生生气死的,你可得仔细着点。” 这话越说越难听,冯绮波都快要开始审视这个头顶女配光环的姑娘是怎么在她口中如狼似虎的皇家中生存下来的了。 系统分配标签是随机的么,看上去张姨娘的段位都比眼前这位高些,怎么她就能成“女配”了呢? “臣女不得不提醒郡主一句,外甥女关心舅舅的房中事,似乎手伸得太长了些。如今此处只有你我二人,若是让旁人听去,有心人不知道该怎么编排郡主呢!” “你!”若云郡主银牙紧咬,满面通红。 冯绮波行了一礼:“臣女身上还有伤,得快些回府上去了,郡主也快回去吧,说不定现在端平长公主已经在找你了。” 第26节 若云郡主冷冷道:“你现在还不是我小舅母,就算你是我小舅母了也轮不到你来管我!” 冯绮波看着她头上女配二字缓缓隐去,只能笑笑道:“臣女不敢管束郡主。” 若云郡主上前一步拉住她,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冯绮波现在心中痒得很,只想搞清楚为什么沈嘉赐这个在她身边露脸次数几乎等同于跑龙套的人也会被打上男配标签。她一躲,若云郡主扑了个空,还想再抓一把。 冯绮波看见远处出现了个人影,灵机一动,这次没再躲,若云郡主一把抓到她的手臂上。 “嘶……”冯绮波发出一声痛呼。 端毅王听闻冯绮波被皇后召见,便急忙同九殿下赶来景阳宫,未走近便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若云郡主满脸怒容,挠了冯绮波一下,连清理伤口都不吭一声的冯绮波竟然发出痛呼,虽然轻,但他看冯绮波的表情,也觉得那挠的一下确实很疼。 “你装什么!又没有碰到你的伤口!”若云郡主怒道。 冯绮波脸色苍白,答道:“是……”虽然是装的,可是这小姑娘指甲尖利,确实在她胳膊上抓了道印子,碍于在宫中,她不好意思撩起来看,不过胳膊现在已经是火辣辣的,估计不会好到哪里去。 端毅王连忙走近,问道:“怎么了?” 若云郡主方才整颗心扑在冯绮波身上,丝毫没有察觉端毅王的靠近,待得端毅王发话了,她才如梦初醒般:“小舅舅!” 端毅王拧着好看的眉毛问她:“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和冯小姐在争执?” 若云郡主连忙摇头:“没有……” “没有?”端毅王看着冯绮波苍白的脸色,又转过头来:“我方才分明看到你在同她争执!” 若云郡主咬住下唇,瞪了冯绮波一眼,冯绮波连忙说:“没事王爷,郡主不过小孩子心性。” 她这话一出,若云郡主脸都黑了,什么小孩子心性,她们两个年岁本来就差不多,端着长辈的架子说这种话,还真把自己当她若云郡主的小舅妈不成了? 她刚要出言反驳,端毅王爷却挡在了她的身前,仔细抬起了冯绮波受伤的胳膊,问道:“碰到伤口了?” 那声音温柔得仿佛要滴水,连冯绮波都不由得一颤,背上爬起一串鸡皮疙瘩。 ☆、四七章 47 她早就知道端毅王是个神助攻,每每她要演戏的时候,端毅王爷都能陪着她很快入戏。 不过现在这个情节是不是过于肉麻了些? 她硬着头皮说:“多谢王爷关心,臣女没事。” 端毅王叹了一口气:“你好好养伤,莫要留下疤痕。我听说皇嫂之前订的订婚宴日子是在下月中,你呀千万要在此前养好了,不然就要推后了。” 他目光柔和,陪着一张京城少女梦中情人的帅气脸庞,简直可以拿影帝了。一旁的若云郡主看着他们俩若无其事秀恩爱,脸色发白,上前一步:“小舅舅,我真没有……” “好了。”端毅王转过头去,立马换了一张扑克脸对着若云郡主:“你小舅母没有怪罪你,你别以为你真的是小孩子了,你岁数也不小了,是该让皇长姐好好给你物色人家!” 小舅舅还是第一次端着长辈的架子训斥她,更让若云郡主不能接受的是,他竟然公然称呼冯绮波为“你小舅母”!两人订婚宴都没举办呢! 若云郡主的眼睛里头顿时蓄上一汪泪,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恨恨瞪了冯绮波一眼。 冯绮波低着头装没看见。 若云郡主转身便跑掉了。 若云郡主的身影一小时,冯绮波便把自己的伤臂从端毅王的手中抽了出来,脸上恢复了平静:“王爷,您的外甥女真是有趣。” 端毅王背过手去,尴尬笑笑:“她从小就粘我。” 这话是承认自己知道外甥女对自己有肖想? 冯绮波挑了挑眉:“方才多谢王爷解围了。” 端毅王却摇摇头:“我可是真担心你被她伤到。她父亲是驸马都尉,她的力气可不小。” 冯绮波胳臂上被她挠过的地方还在火辣辣地疼,她当然知道若云郡主的力气不小,她抱住了自己的手臂尴尬笑笑:“啊,确实力气不小。” 端毅王说:“好了,我送你回去吧。” 端毅王府的马车穷奢极欲,比汝阳侯府的车驾宽敞不少,有这个便宜当然要占,冯绮波点头:“好。” 没想到上了马车,端毅王便凑了过来:“你的手还好吧?” 冯绮波往旁边凑了凑,说:“没事。”前世受过的伤比这严重的比比皆是,端毅王又不是没见过她杀人,这个表情怎么看起来像是把他当成了柔弱女子一般。 她岔开话题去:“不过王爷,方才瞧着若云郡主的样子,你这个侄女对你的心思可真不一般的。” 端毅王一愣,没想到大小姐竟然把这样的话都挂在嘴边,他正了正神色:“我同他们年纪差不多,他们自然对我少些对长辈的尊重。阿九不也是么?” 不知不觉中他对她的自称都变成了“我”。 冯绮波转开脸去:“九殿下倒和若云郡主又不一样。” “你是在担心往后嫁入王府的生活?你放心,有我在,若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冯绮波一挑眉,怎么她觉得端毅王现在在调戏她呢? 不多时马车回到侯府,冯绮波告别端毅王,进入府中,方一进门便看见太夫人站在门口,旁边竟然站着抱着肚子,一脸泪痕的张姨娘。 她脸色一冷,才晚了一天将张姨娘送出去,她竟然就开始拿着肚子在太夫人面前演上了,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她被揭出来的那些事情,竟还有脸在太夫人面前晃荡? 冯绮波悄悄吩咐了旁人一句,笑着迎了上去:“祖母!” 太夫人瞧着冯绮波吊着手臂,脸上一阵心痛,又瞧瞧一旁的张姨娘的肚子,为难了一下,还是走了上去拉住冯绮波的手:“波儿啊,让祖母瞧瞧,怎的伤得这样重!” 冯绮波笑道:“祖母担心了,孙女没有事情。宫里头赏赐也下来了,您看过没有?孙女记得有几个如意八宝瓶,放在荣松堂里头正合适!”说说笑笑间,扶着太夫人走上抄手回廊,一旁的张姨娘看都不看一眼。 张姨娘连忙跟上,咬了咬牙叫了一声:“太夫人,大小姐!” 冯绮波仿佛才看见她一般,顿足转身:“张姨娘?不是安排你去庄子上了么?” 太夫人连忙拉住她来:“波儿啊,祖母正要和你说这个事情,如今张姨娘有了身孕,她肚子里头怀着的毕竟是冯家的骨血……” 冯绮波拧了拧眉毛:“祖母您不知道张姨娘做了些什么?” 太夫人看了眼张姨娘:“不管怎么样她肚子里毕竟是冯家骨血,也是你的弟弟……” 冯绮波冷冷甩开了太夫人的手:“我的弟弟?祖母,难道宁哥儿不是孙女的弟弟?张姨娘同外人合谋破坏孙女儿的声誉,若不是当时王爷和九殿下在,说不定孙女儿现在就因为失节罪名被浸了猪笼了。您说我一个女孩儿,张姨娘何必这么苦心孤诣害我?不过是觉着孙女儿护着宁哥儿,除去了孙女,苏姨娘是个绵柔性子,宁哥儿还不任她拿捏!再说,若是侯府再出一位失节的嫡女,那宁哥儿在国子监的脸面朝哪里搁?祖母你不想想我也得想想宁哥儿,他这般前途无量,可是差点就被张姨娘毁了啊!” 太夫人闻言,脸色突变,转向张姨娘:“那天的事情是你做的?” 昨日半夜进了贼的事情并未上报荣松堂,是以太夫人并未知晓此事。 张姨娘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太夫人明鉴,全是那个人冤枉妾,妾没有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冯绮波冷哼一声:“还记得月前苏姨娘生病我去瞧她,你给她奉的药,那药碗里头可是加了不少东西。张姨娘,我记得你家里头是做药农的?” 张姨娘连连点头:“是……”说着,脸色一白,牙关紧咬,就昏了过去。 昏得那么突然?冯绮波眉心一跳,说道:“将她抬回去。” 可是太夫人见张姨娘昏倒,连忙上前:“她肚子里可是冯家的骨肉。” 这个祖母满眼睛就是孙子,张姨娘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希冀通过太夫人留在侯府,过几个月儿子生下来还怕翻不了身? 冯绮波冷冷瞧着张姨娘演戏,一把抓住太夫人,在她耳边说道:“祖母,她都能里通外人,谁知道……” 闻言太夫人容色一变。 冯绮波继续说:“她这个孩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事情被揭露的时候才来,实在是太蹊跷了些。她心中怎么想对付宁哥儿的还不知道呢,祖母,宁哥儿可是好好长到七岁多入了国子监的孙子,她肚子里那块肉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还比得过宁哥儿?若是她为了夺那个庶长子的位置又对宁哥儿下黑手,为了一个农女怀的不知道是丫头还是儿子的,害了宁哥儿可不值……” 正在此时,苏姨娘匆匆忙忙跑过来,见到太夫人冯绮波连忙行礼。 见她满头大汗的,太夫人问道:“怎么了?” 因为毕竟是生了庶长子的姨娘,太夫人对她也和颜悦色些。 苏姨娘惨白着一张脸道:“妾方才休息了会儿,打了个盹儿,谁知道竟然梦见了老侯爷!”她看了一眼冯绮波,继续道,“老侯爷说了一番话,妾实在是吓得不轻!特来问问太夫人。” 太夫人常年吃在念佛的,对托梦一事深信不疑,忙问道:“老侯爷怎么说?” 苏姨娘拍拍胸脯:“老侯爷给妾托梦,妾甚为惶恐。他先是夸了宁哥儿有福气,有姐姐护着,又说……”她眼珠子转了转,瞟到了被人扶到亭子里头歇着的张姨娘,期期艾艾不敢开口。 太夫人急了,问她:“说什么了?” 苏姨娘吞了吞口水,才道:“说最近有小人作祟,虽然几次三番都被人挡掉了,可是也架不住小人太凶,替他挡灾的人总不能一时护着……”她又看向冯绮波的伤臂,说道:“妾一想,今日可不就是大小姐受了伤!九殿下请大小姐出去吃茶好好的竟然遭了刺客,这不就是无妄之灾么!说不定大小姐原本不必受这个苦楚,是因为挡了宁哥儿的灾祸,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了!太夫人,妾实在是担心,宁哥儿在国子监,又不是在太夫人跟前的,真要是……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妾可怎么活啊!” 太夫人闻言,脸色一白,看了看冯绮波的手臂,又看了看躺在亭子里头的张姨娘,一咬牙:“老侯爷还说什么了?” 苏姨娘低了头:“妾吓得不轻,惊醒了,老侯爷,也没说什么……” 太夫人自言自语道:“这白日做梦的……莫不是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冯绮波向苏姨娘递了一个赞赏的目光,转过身来对太夫人说:“祖母,也不必过于担心,孙女已经安排好让张姨娘住到近郊的院子里头去,吃用都不会短着她的,昨日里父亲已经发话让她回五台山,孙女也想了毕竟她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是弟弟呢?待孩子生下来验过,再抱回来便是。” 太夫人眼睛在冯绮波、苏姨娘、张姨娘脸色流连一圈儿,终于阖上眼睛点头:“就按你说的做吧。” ☆、四八章 48 事不宜迟,再不处理掉张姨娘只会后患无穷,冯绮波立刻叫了一辆马车来将张姨娘送出庄子。 苏姨娘随着冯绮波回到乐悠阁,愤愤道:“张姨娘都这样了还敢出来兴风作浪,真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不要脸面。” 冯绮波说:“好了,她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凡是在侯府兴风作浪的人我都是容忍不了的,就算她怀了儿子,太夫人心疼她,我也不会心疼她!” 苏姨娘笑着说:“大小姐放心,妾一直都是个安分的人,若不是她竟然敢打妾的宁哥儿的主意,妾也不会这样。” 冯绮波点点头:“苏姨娘确实聪明人,宁哥儿那么机灵,多半是随了你。三妹妹的婚事我会继续留意着的。” 苏姨娘连忙说:“麻烦大小姐了!大小姐自己的事情都焦头烂额了还要管着我们三小姐的事情……” “谁让启兰是我妹妹呢?” 打发走了苏姨娘,冯绮波垂下了眼睛,她还记得宫里头看见若云郡主头顶上女配二字的事情。 她算了算,自己自穿越来也已经很久了,见过头顶冒出字来的也就三人。 第27节 第一个是端毅王,初见之时脸上就写了男主两个大字,没几分钟隐去,之后也再没见过。 第二个是沈嘉赐,在闲露园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头顶上顶着男配二字,也是没多久就消失了。 第三个就是若云郡主。但是她头上的女配标签是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才显示出来的。 若真是系统设定,按理说每出现一个人都会显示此人标签,可是只独独这三人有。按照闲露园里头见到沈嘉赐时,旁人的表现,这个标签是只有她才能看见的。 端毅王如今已经和她订婚,那么从她的角度来说,端毅王确实是男主无疑。若云郡主很明显喜欢端毅王,这么看来给若云郡主一个女配头衔也不差。 那么沈嘉赐呢?难道沈嘉赐暗恋她? 想了想自己的这位表哥,虽然寄住在她家,可是平时都是在国子监,只能在休沐日回来,就算是在休沐日,他住在前院,她也不太多见。 而且看沈嘉赐每次见到她的表现,并不像是暗恋她的样子,虽然冯凌瑶总是把她当成假想敌一般,可是她和沈嘉赐之间还真是清清白白…… 冯绮波晃了晃脑袋,原以为见多了穿越者她应该对穿越一事也是驾轻就熟了,可是真的轮到自己身上果然还是一头的雾水。 她喝了杯茶休息了一会儿,准备等沈嘉赐回来再好好试探。 男配,很有可能是大反派啊。 过了两日还没等到休沐,先等来了媒婆,没想到一来还来了两个。 头一个是给汝阳侯说亲的,何氏被降为姨娘之后,侯府主母之位空缺。汝阳侯现在三十过半,还算个适婚的年龄,嫡女又做了王妃,马上就要出嫁了。有些人家便打上侯府主意,想把庶女塞进来做续弦。冯绮波瞧了瞧媒人送上来的姑娘资料,只觉得恶寒。那些个小姑娘不过十五六岁,和这具身体一样大,竟然就要来做她的后妈。而且如今她掌着中馈,这些小后妈,还得是她自己亲自挑选。 她将那些画册放在一旁,问另外一个媒人:“您来是何事?” 媒人笑颜如花:“自然是喜事,老身奉了汤将军夫人的意思,来问问府上三小姐的庚辰。” 冯绮波一挑眉:“是替府上哪位公子问的?” 媒人说:“是嫡出的二公子。” 前两日刚刚见过汤政,那么快就遣了媒人来,冯启兰的魅力看来不小啊。 冯绮波笑着说:“我这就去让姨娘来送庚帖!” 苏姨娘听了这个消息,也是吓了一跳,汤政和汤夫人与她们母女俩不过是一面之缘,竟然那么快就遣了媒人来问。想起两日前在将军府上见到的那个剑眉星目的少年,苏姨娘也是极为满意,那公子怎么说也也是个嫡子,左羽林将军虽然是个武职,但是官位和汝阳侯齐平,怎么看来都像是自家三小姐高攀了。 冯启兰满面红霞:“真的是汤公子?才见过一面……” 来送信的丫鬟笑着说:“确实是汤二公子!” 冯启兰仿佛做梦一般:“也不过就是那日长姐受伤的时候见了见,我连他长得什么样子都没有看清楚……” 苏姨娘笑着掏出庚帖,催促丫鬟赶快回去。 媒人收了庚帖笑眯眯走了。 冯绮波又陷入一轮沉思,汤将军在朝政上和汝阳侯可是八竿子也打不着,冯启兰虽然名声不差,长得也挺好,可是毕竟是个庶女,她只见了汤政一面而已,难道汤政就因为这一面而一见倾心? 她想起那个有着锐利目光的少年,怎么也觉得他不像是这样傻白甜的人。倒是他的姐姐汤敏看着挺傻白甜的。冯绮波决定下帖子问问汤敏。 两人约在了冯家的茶楼里头,汤敏独自赴约。 冯绮波点了一壶好茶,见汤敏来,也不遮掩,开门见山问她:“今天你母亲遣人来问我妹妹庚辰,吓了我一大跳!” 汤敏笑道:“就知道你约我出来是要问这个的!” 冯绮波听她这么一说,稍微安了些心,便打趣她:“你弟弟怎么就看上我妹妹了?” 汤敏坐了下来抿了一口茶:“他这个人总是闷声不响的,可是就是这样,什么让他给对上眼了,势在必得!那天你妹妹来他就瞧了一眼,等你们走了之后就跪到了我母亲房前说要娶她……” “吓!”冯绮波没想到汤政竟然是个这样的人。她不知道这样的个性算好还是算不好。从冯启兰的角度来说,一个嫡长子竟然看了她一眼就能为她跪在母亲房前,哪个少女不会为他心动,但是这样冲动的个性…… 汤敏以为她不过是被自家弟弟的壮举给吓到了,安慰道:“你放心吧,若是成了,我弟弟定然会好好待你妹妹的。再说府上还有我呢,没人会欺负你三妹妹!” 冯绮波倒是还没有想那么远,转了转眼珠子凑过去问道:“你弟弟是怎么一眼就看上了,他同你说了没有?” 不是冯绮波不相信自家三妹妹的魅力,只是冯启兰的容貌虽然出众,可是也还没有倾城绝艳到让男人一瞧就非卿不娶的地步。 汤敏摇摇头:“他没对我说,不过他从小就是这样。” 冯绮波思索了下,让冯启兰嫁过去至少以汤敏的性子能护住她。至于汤政,她还是得好好考察考察,不过看冯启兰那次对汤政的印象也是不错的样子,她的心便安放好,既然是冯启兰的缘分,她也不拦着了。 “以后我就要成你妹妹的大姑子了!”汤敏笑着打趣。 回到侯府,冯启兰知道她是去见汤敏,一早就等在垂花门前,冯绮波瞧见她,哂笑道:“我不过去见见汤大小姐,瞧你脖子伸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汤二公子带回来了。” 冯启兰脸色一红:“长姐说些什么!” 毕竟是将军府嫡次子,对冯启兰来说确实是难得的好姻缘,她自己也有些忐忑,不知道将军府上的人是怎么看她的。 冯绮波想了想,决定把从汤敏地方听来的话告诉她:“听说你走后,汤二公子就跪在了夫人屋前一定要求娶你,三妹妹,你倒是跟姐姐说说,是怎么拿一个眼神就把汤二公子吃得死死的?” 冯启兰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她也是吓了一跳,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我……我怎么知道他竟然如此!” 冯绮波拍拍她的肩膀,她还是真心为自己这个妹妹高兴的。将军府上人员干净,将军夫人的面相看上去也不像个刻薄之人,何况看汤敏的性子,府上的环境应该是极为宽松了。冯启兰这样绵柔的性子过去应该也受不来什么欺负。 而且既然汤政是真心喜欢她,她往后的日子肯定是极为舒坦的。 冯启兰低着头扯着长姐的袖子,心中雀跃,简直像是一块大饼从天而降砸到了她的头上。 冯绮波笑着说:“我们去将这事情回了父亲,若是庚帖合上了,我就该张罗你的婚事了!” 冯启兰只捂着脸不说话。 两人携手到了书房,汝阳侯也听说了媒人上门之事,不过他向来不过问后宅情况,专心做甩手掌柜,见到女儿来,才抬头问:“怎么?有媒人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冯绮波说:“先是想给您续弦,不过还有一事,左羽林将军府上的嫡二公子求娶三妹妹。” 汝阳侯手中的笔一顿,脸色微变,不过很快恢复平静:“听说那位二公子才华横溢,不顾汤夫人却是个挑剔的人,兰儿是怎么入了他们法眼的?” 冯绮波观汝阳侯脸色,心中也是一冷,她光顾着为冯启兰感到高兴,差点忘了自己的父亲还处在权力斗争的漩涡之中。她目前还是没能搞清楚汝阳侯真正的站队,难道说他所属的权力集团和汤将军府上冲突了?看他脸色,似乎这样的可能性,极大。 她后退了一步,笑着说道:“三妹妹福气好,能让汤府瞧上。女儿觉得京城中也没有比汤二公子更好的了,若是庚帖能合上,咱们就应下汤府了,父亲以为如何?” ☆、四九章 49 汝阳侯皱了皱眉:“兰儿可见过汤二公子?” 冯启兰垂着头,粉颈上染上一层微红:“是,两日前去汤府接长姐回来,和公子照过一面。” 汝阳侯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冯绮波心中了然,便将这个话题截断:“将军府那边女儿会替妹妹好好相看,父亲。” 汝阳侯摸了摸额头,叹息道:“你虽然已经订婚了,可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 冯绮波笑道:“不妨事。此外,父亲的婚事……”家中没有主母,太夫人又整日里待在佛堂,除了孙子,她什么事情也不闻不问的,除了冯绮波,还有谁能来张罗自家的婚事。 汝阳侯听冯绮波如此大胆,直接提了他的婚事,也不由得老脸一红。虽然他这个年纪娶一房续弦没什么可说道的,但是这话从即将嫁为人妇的大女儿口中说出,他也不仅红了耳朵:“这个我会自己留意着。你先准备自己的婚事吧。” 冯绮波看见自家老爹害羞,坏心思进一步问道:“父亲可有人选了?若是早日将人家姑娘抬进门接手中馈,女儿也可以放心出阁。虽说长姐如母,但是到时候三妹妹的婚事上由女儿主持,到底还是不妥。” 汝阳侯的耳朵越发红了:“好了,到时候会和你说。” 冯绮波看着渣爹,心中叹气。她自然看过媒人呈上来名单,一水儿青葱的少女。汝阳侯三十五岁,正是事业有成散发着大叔魅力的时候,因为从不过问后宅的事情,没什么劳神之处,保养也还算得宜。年轻时候的汝阳侯更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如今小姑娘趋之若鹜也很正常。 只不过看汝阳侯的态度,恐怕他心中早就有了计较。毕竟他是站了队的人。如今几个皇子都已经长成,纷纷在私下里拉帮结派,汝阳侯自己的婚事,几个女儿的婚事,恐怕都要仔细算计。冯绮波被指给了端毅王已经相当于送了一个把柄入九皇子党,再把冯启兰嫁给别的党|派的人,只怕汝阳侯在自己的小圈子中就无法立足了。 虽然冯绮波早就提醒过他让他尽快脱身,可是她也觉得汝阳侯一个大男人不太可能理会一个十五岁女儿的说辞。 她对朝堂上的局势两眼一抹黑,全凭着一点点蛛丝马迹来猜测,她又已经赐婚端毅王,汝阳侯更不太可能告诉她他真实的站队了。 书房里头的气氛稍稍冷了下来,冯绮波拉着妹妹正欲起身告辞,一个丫鬟却跑了进来,满面喜色:“侯爷,二位小姐,大喜,绿秀苑大喜!” 绿秀苑住的是薛姨娘。 仿佛看见了救星,汝阳侯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怎么了?” 丫鬟笑着说:“恭喜老爷,薛姨娘有孕了!” 前头是张姨娘,这会儿是薛姨娘,渣爹雄风不减当年啊。薛姨娘是四小姐冯启云的生母,这两母女极为低调,终日里只待在自己的院子中,原本晨昏定省的时候还会出来,后来何氏被降回姨娘后,她们连晨昏定省都免了,越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人都是不争不抢的性子,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也不像张姨娘那样如同跳梁小丑般兴风作浪。冯绮波差点想不起她二人来。 冯绮波低头对冯启兰说:“去叫你姨娘一道去绿秀苑贺喜。” 冯启兰应下,跑了出去。 冯绮波又问:“通知了太夫人了么?” 丫鬟答道:“已经派人去了荣松堂。” 冯绮波点点头,转头对汝阳侯说:“父亲,我们一道去绿秀苑瞧瞧薛姨娘吧。” 汝阳侯看着自己的大女儿,面色有些复杂。不知何时起,女儿已经长成了这般稳重端庄的模样,行事四平八稳滴水不漏,堪当主母了。这样的女子送入王府,不怕在那些皇家人手下吃亏。 想起芳华早逝的发妻,一张江南女子的娇颜,却也是这样能干。又想到如今沉寂的何氏,汝阳侯不禁叹了一口气,深深懊悔起自己当初的愚蠢来。 冯绮波问道:“父亲,为什么叹气。”小老婆怀孕了怎么还一脸苦相? 汝阳侯的目光悠远:“想起了你的母亲。” 渣爹这个时候才开始思念亡妻?当年他可是对沈氏不闻不问。沈氏没能生下长子,月子里落下病根,他从未探望。后来沈氏含恨而终,他迫不及待抬了何氏为继室。这都快渣破天际了,现在却跑来在冯绮波面前玩深情。 这个父亲对冯绮波这两年还算不错,所以冯绮刻意忘记他的渣。但是他一提起亡妻,冯绮波便没办法忍了:“好了,父亲,快些去绿秀苑吧。薛姨娘恐怕正等着。” 汝阳侯点了点头,两人起身一道朝着绿秀苑去了。 因为薛姨娘并不受宠,因此住的是较为偏僻的绿秀苑,从前厅书房走过去需要好一会儿。冯绮波跟在汝阳侯的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 “父亲,您觉得汤将军府上,哪里不好?” 身后女儿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话来,汝阳侯脚步一顿,停下来转身。 大女儿面色如常,仿佛问的是今天的午饭哪里不好吃这样稀松平常的句子。 女儿对朝堂的敏锐程度,在赐婚圣旨下来的那夜,他已经见识过了。汝阳侯盯着冯绮波的头顶,沉声问道:“波儿,你觉得怎么样?” “府上的大小姐性格不错,听闻汤二公子也极为有才华。只是不知道汤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冯绮波抬起眼睛来。 那张脸同亡妻七八分相似,只是一双眸子却不比亡妻那样清澈,黑黝黝的仿佛能照见所有秘密。 汝阳侯叹了一口气道:“汤将军人很正直。只是在朝堂上同我有些龃龉。不过他能应允汤二公子遣人来问名,大约并没有将我同他的那些摩擦放在眼里。” 这么说来汤将军这个确实心胸宽广。若是肚量小,根本不能容忍儿子去喜欢一个政敌的女儿。 看得出汝阳侯虽然并不十分支持冯启兰嫁入汤家,却也不是十分反对。如今的表现比起当日听闻皇宫下旨将冯绮波指给端毅王来,实在是要平静不少。 第28节 冯绮波迈步朝前走去:“父亲,女儿虽然被指给了端毅王,可是女儿毕竟还是冯家的人,身上流着您一半血,女儿不会做有损侯府的事情。只是现在女儿对侯府和王府各自的处境全然不知,女儿就是有心想要规避雷池,却也无能为力。” 她的目光在汝阳侯面孔上扫过,这不是她第一次向汝阳侯暗示,让他把朝堂局势说出来了。 可是汝阳侯依然移过脸去:“先去看你薛姨娘吧。” 到底他背后是什么人,连自己的亲女儿都不能告诉! 冯绮波自知套不住父亲的话来,低着头继续跟着走。 待两人磨磨蹭蹭到绿秀苑的时候,太夫人和苏姨娘都已经到了。让人吃惊的是,许久未露面的何姨娘竟然也在绿秀苑。 薛姨娘的脸色有些不大好,靠在迎枕上,一旁四岁的冯启云乖巧地坐在大丫鬟的怀里,见到汝阳侯和冯绮波来,跳下来乖顺行礼。 太夫人刚送走一个怀了孕的姨娘,如今见到薛姨娘又怀孕了,高兴得合不拢嘴,捻着佛珠一个劲地唠叨:“多谢佛祖保佑这回定要生个大胖小子!” 冯绮波问了旁边站着的大夫:“薛姨娘的胎如何?” 大夫说:“一个多月,不过薛姨娘的身体有些瘦弱,胎象并不很稳。不过只要小心注意就好了。” 冯绮波转头恭贺:“恭喜薛姨娘了。” 薛姨娘想要下床回礼,被太夫人一把按在了迎枕上:“你现在身子贵重,不用那么多礼了,波儿亦是不会怪你。” 薛姨娘眼中含泪点头。 来了这个世界许久,冯绮波还未自己审视过薛姨娘,她长得有些瘦小,因此比起苏姨娘来有些显老。一双眼睛倒是长得极好,大而明亮,扑闪扑闪的,惹人怜爱。她向来本分,冯绮波笑了笑:“薛姨娘好生将养,有什么需要的尽管问我来便是。” 薛姨娘看着她吊着的伤臂,说:“大小姐受了伤还要为侯府操劳,妾实在是不敢再多劳烦大小姐。绿秀苑这里一切都够用了。” 冯绮波点点头,又看向乖乖坐在大丫鬟怀里的冯启云:“四妹妹,你姨娘这里有什么短缺的,直接来乐悠阁给长姐说。” 冯启云乖巧点头:“谢过长姐。” 薛姨娘住的屋子不大,那么多人挤着便显得有些逼仄,冯绮波安排好薛姨娘,人便散去了。 出了绿秀苑,苏姨娘便急匆匆跟了上来,欲言又止的样子。 冯绮波看了看她,知道她所想。 原先只不过她膝下有个儿子,宁哥儿是得了太夫人十成十的宠的,况且府上没有嫡子,宁哥儿袭爵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可是现在薛姨娘有孕,到时候生下来个儿子,总归会分了太夫人的宠。何况薛姨娘的娘家本就比她体面些,比起当初的张姨娘,薛姨娘才是真正的威胁。 冯绮看着她纠结的神色,冷漠道:“苏姨娘,想想大伯,如今过的不也很好么?今日媒人已经来给我看过几位姑娘,侯府很快又要办喜事了。” 苏姨娘被她堵了回去,心尖算计转了几圈,终于放了下来。算了,再怎么算计自己也还是一个妾室,在大小姐手底下,安分守己才能过得好。 ☆、五十章 50 冯绮波回到乐悠阁,桌子上已经放了一张簪花纸,她摊开来看了,是几个姑娘的名字。 汝阳侯到底碍于脸面没敢当面说自己看上了哪家姑娘。 冯绮波看了看,其中不乏是朝中几个大官的旁系庶出女子,都是出身皆不高,可是背后家族却鼎盛的。她拿起一旁媒人给的册子对了对,便放下了。 第二日冯绮波便拿了那个册子出了门。 自己的婚事、三妹妹的婚事、老爹的婚事,三门婚事叠加在一起全部压到了她的头上忙得她焦头烂额的。幸亏伤了手把自己订婚宴的时间给延后了些,稍微还能有点喘气的空间。 原主对京中的事情一无所知,自己又是初来乍到的,根本不知道那些册子里头的姑娘闺誉如何,最好的方法便是去绸缎庄问问那里的掌柜。一来绸缎庄是自家的铺子,不至于抛头露面地去到处打听别人家的姑娘,而来自家绸缎庄和京里头好多大户人家都有生意往来,十有六七是知道册子上的人家是怎么样的。 马车行至绸缎庄,坐在门口的小二一看是东家的马车,连忙叫了掌柜出来迎接。 掌柜带着冯绮波走上二楼,冯绮波先是翻了翻账目,又拿出那个册子来问道:“掌柜的,咱们铺子和中书侍郎府上可有生意往来?” 掌柜的想了想,道:“侍郎府上夫人不太来咱们铺子采买,她们平时的衣物都是去别家订的,不过有时我们铺子上来了新鲜花样,她们也会派人来选。” 冯绮波又一连问了几个,顺便问了问来采买的人的人品,然后又问了问掌柜那些出现在名单上的姑娘的风评。 掌柜大约也猜出了冯绮波想知道些什么,回答得事无巨细。 时近巳时,店中的生意开始好了起来,冯绮波也不打扰掌柜做生意,便起身告辞。 方下楼,便看见一群姑娘妇人中站着一个突兀的身影,低着头问小二些什么,神色无比认真。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是最帅最迷人的,可是如今清朗少年低着头对着一匹花布评头论足,怎么看怎么违和。 冯绮波想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赶紧溜出店去。 可是端毅王率先发现了她,打了一声招呼:“冯小姐!” 冯绮波只能讪讪回笑:“王爷!怎么又来了?”你不是都和我订婚了么,想要什么布料直接来找我要啊,干嘛又挤到姑娘堆里。 端毅王说:“想给你做些衣服送你,谁知道被你发现了。” 冯绮波还记得那匹月华锦,僵硬笑道:“那要谢谢王爷了。” 这本来就是她家的店好么!他在她家的店买布做衣服送她,这算什么? 跟在端毅王后面的侍卫手里已经抱了好几匹华贵缎子,板着一张脸仿佛对此事早已见怪不怪。冯绮波不由对这位小哥有些同情。遇上个热爱购买绸缎的主子也是挺倒霉的。 冯绮波上前问道:“王爷挑选得如何了?” 端毅王点头:“差不多了,既然遇上了冯小姐,不如请你去王府坐坐,顺便看看我准备的礼物你喜不喜欢?” 旁边的姑娘妇人听了端毅王的话立刻对冯绮波射来了妒忌的目光。冯绮波只觉得如芒刺在背,这群女人难道不觉得端毅王一个大男人跑来绸缎庄很违和么,为什么都是一副“王爷竟然来绸缎庄给这个女人买礼物我好嫉妒啊!”的表情。 不过鉴于端毅王毕竟是绸缎庄上的大顾客,她只能点点头:“乐意之至。” 端毅王的骚包马车就停在门前,大庭广众之下冯绮波不好意思一个健步跳上马车,只能扶着绅士端毅王的手,装作优雅地登着脚凳上车。身后的目光越发灼热,冯绮波耳边都快滴下汗来,果然钻石王老五的魅力不是盖的,他热爱来绸缎庄这样女孩子的聚集地难道说其实施为了享受少女灼热的目光么? 只可惜这个钻石王老五的婚姻已经葬送在皇权斗争中了。 冯绮波只能在心中为自己和端毅王点了一排蜡。 端毅王随后上车,一堆新买的绸缎都堆在了车厢中。冯绮波不由皱眉,今日真是王爷的采购日么? 这还是冯绮波第一次到端毅王府。王府的修缮是端毅王一贯的骚包风格,牌匾上的字龙飞凤舞,同马车上的如出一辙。门口的柱子上鎏金刻银,方一开门,一排家丁齐齐站定:“恭迎王爷、未来王妃。” 若不是冯绮波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恐怕就要被这个阵仗吓得不敢进门。 早就听说过端毅王好奢靡,每次出场排场极大,今日终于得见。这般阵仗,怪不得京城少女趋之若鹜,放到现代,简直妥妥的就是一个小言文标配霸道总裁。 冯绮波瞥了一眼端毅王的头顶,男主二字的透明度缓缓降低,显山露水。 果然又出现了! 她收回目光假装没有看见,跟在端毅王身后进了王府。 端毅王回身见到她容色如常,笑了笑,他就知道这姑娘并非常人。 端毅王府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尽态极妍,比之装饰古朴的汝阳侯府,繁华千倍。冯绮波垂下眼睛,不久她就将成为这座富丽堂皇的王府的女主人,怎么觉得压力这么大?这些装饰维护起来怕是要花不少钱,看来嫁进来基本上是没什么舒坦日子过了。 端毅王领着她到了一处竹楼,已然深秋,可是此处的竹林依然郁郁葱葱,竹楼藏在影影绰绰的竹林间,别具风味。 打开门去,里头的摆设几乎要闪瞎冯绮波的眼睛。 竹楼里头没什么其他物件,一排排放着衣服架子,挂满了各色衣物。端毅王是个强迫症,那些衣服竟然是按照颜色深浅码放好,初来乍到,仿佛进入了一家成衣店。 冯绮波转头看向端毅王,这一排排的女装难道都是端毅王的收藏?这辈子也穿不完啊! 端毅王看着她吃惊的神色,终于有了些成就感,说道:“喜欢么?既然喜欢,便都送给你。” 冯绮波缓缓转过身来:“王爷,这么多的女装,难道都是你穿的么?” 端毅王一愣:“我?我怎么可能穿的了?” 冯绮波正想继续再问,却看见竹楼外侍卫三步两步跑了上来,在端毅王耳朵旁边附耳说了两句话。 端毅王脸色微变,转身说:“冯小姐,你的妹妹似乎遇上了些麻烦。” 坐拥一屋子女装收藏的端毅王瞬间又变回了那个老成持重的王爷。 冯绮波眯了眯眼,随他出楼。妹妹遇上麻烦,是哪个妹妹?难道是冯绮若,她又出了什么事情? 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而来,冯绮波并不是很想管冯绮若,毕竟她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了,出了问题难道不该及国公府负责? 端毅王见她仿佛并不在意,恍然意识到自己说的时候漏掉了重要信息,连忙补充:“是府上的三小姐。” 冯绮波大惊。 冯启兰一直极为本分,终日里留在侯府上,又没什么社交活动,基本连垂花门都不会迈过,怎么会惹上麻烦?此事都传到了端毅王的耳里,定然不是什么府中的小事,怕是牵扯到外人。 她连忙问道:“我父亲知道了么?” 她才出门没多久,出门的时候冯启兰还好端端的在蓝秀园里,怎么突然出了事? 端毅王说:“应当已经接到了消息,现在已经派人将你妹妹出事的消息封锁了。” 冯绮波一愣,心中不安之感顿起:“什么事情?我家三妹妹几乎都不出门,怎么会遇上什么事情?” 端毅王脸色略有些阴沉:“你妹妹遇劫了。” 遇劫?冯绮波一愣,怎么可能。冯启兰几乎都不会去很偏僻的地方,若是要出门肯定是会先向她报备,总不能在家门口遇劫吧?再说汝阳侯府建在城中,旁边都是些大家贵族的宅子,在人家门口绑人的事情闻所未闻。 她出门的时候冯启兰还没有要出门的意思,现在才过了多久,她就遇劫了?此事处处透着蹊跷。 冯绮波拦住端毅王:“王爷确定是我家三妹?我总觉得时间有些不对,我早上辰时出门的时候她还在府上,怎么这么快就遇劫了?” 端毅王一听也凝神思考:“方才的消息确实是内城中有一帮混混绑走了三小姐,是她身边的贴身丫鬟报的信。”他负责掌管京城治安,出了这样的事情也需要担责任。“现在还没弄清楚状况,我们就先封锁了消息并且通知了你府上的人。” 这样的处理确实没错,大家闺秀遇劫,名节定然受损。正在这和汤将军府上问名纳吉的档口上,三妹妹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恐怕就算是给人做妾都不能了。 冯绮波脸色有些发白。 端毅王看着她的伤臂与她苍白的面容,安慰道:“我们会处理好此事,你放心。” 少年面容冷峻,和方才在竹楼里头那轻佻的样子判若两人,冯绮波一时晃神,不知道那个喜欢逛绸缎庄喜欢收藏女装的端毅王是真正的他,还是眼前这个面色沉静行事稳重的端毅王是真正的他。 ☆、五一章 51 冯绮波随着端毅王来到京兆尹府前,京兆尹早就在堂中等候。因为端毅王下令封锁消息,他们两人只从侧门进入,而未走大门,低调地仿佛只是来串个门子。 刚一走入大堂,冯绮波便看见跪在堂中的丫头,正是冯启兰贴身服侍的丫鬟。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丫鬟抬头看见冯绮波,差点哭了出来:“大小姐!” 第29节 “歌梅!三小姐出了什么事情,你且不要激动,慢慢同我说!” 唤作歌梅的丫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抽抽咽咽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说:“大小姐,方才您出门没多久,就有个小厮拿了端毅王府上的腰牌来,说是小姐的车遇上了麻烦,请三小姐去接。三小姐便同奴婢一同出门,那个小厮自告奋勇驾车带路,我们以为他是王府上的人也未作多想……可是谁知道……” 冯绮波发觉问题,凝眉问道:“你们怎么没有坐车?” 歌梅哭着答道:“那人说大小姐的车就在不远处,只是衣服划破了,叫三小姐待件外衣前去。三小姐思忖不过几步路而已,便也没有坐车,谁知道被引入一个无人的巷子,直接绑了起来,奴婢……奴婢跑得快,见到旁边的店铺便躲了起来,他们也没仔细查看,奴婢才得以脱身!” 这么说来这帮歹徒似乎是有意放跑歌梅让她前去报信。趁着她出门,伪造端毅王府的腰牌、打着她的幌子骗了冯启兰出来,说明他们早就蓄谋已久!她思索了一下,只觉得这场绑架事件只有一个可能:毁去冯启兰的名节。且主谋之人定然对她们极为熟悉。 她看向端毅王,端毅王的眉头也是深深锁住。 “冯大小姐,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冯绮波说:“三妹妹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这事情多半是冲着侯府来的。来人并非想要谋财,而且对我们极为熟稔,只怕很难处理。当务之急是要把三妹妹救出来,并且这件事情半点风声都不能走漏。”她看向歌梅:“你先回府上去,出了苏姨娘外,三小姐出事的事情,谁也不要告诉,就说三小姐现在同我在一起,在端毅王府上喝茶。懂了么?苏姨娘知道该怎么做。” 歌梅抹了抹眼泪,点点头。冯绮波又问端毅王:“我父亲那里已经通知到了么?” 端毅王说:“汝阳侯应该已经知晓。” 冯绮波说:“那么好,我们先去三妹妹遇劫的地方,一定要在事情还能挽回之前将她救出来。” 冯启兰一直老实本分,从未做个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竟然也要受到这样的磨难,实在是不幸至极。事情却朝着越发混乱的情况中走去,冯绮波和端毅王还未出京兆尹府,汤二公子便找上门来。 看到汤政的脸,冯绮波心中一沉,顿觉冯启兰遇劫一事,恐怕不一定单单冲着汝阳侯府,还冲着左羽林将军府。 汤政看见冯绮波,面色一冷,剑眉微蹙:“冯大小姐,端毅王。” 冯绮波尚不能将他和传言中为了求娶三妹妹跪在母亲房前的那个痴情少年联系在一起,尴尬笑笑:“汤二公子难道是为了我家三妹妹而来。” 汤政神色凝重:“正是如此,难道不是端毅王爷派人前去通知我们府上?” 端毅王面色冷如寒霜:“并不是,本王不知三小姐和府上有什么关系。” 冯绮波心中一片冰凉。昨日汤府才派人来问庚辰,汤政和冯启兰都是在京城没什么名气的人,不可能有人时时关注着二位的婚事。端毅王就算是手眼通天也不会那么快就知道汤府有意同汝阳侯府的一个庶女结亲。 一想到歌梅所说,之前骗冯启兰出去的那个人也是打着端毅王府的幌子,她的心头一沉。 “汤二公子,恐怕此事极为棘手。事关我家三妹妹的名节……” 汤政打断冯绮波的话:“我自然知道此事利害,否则也不会孤身前来。不过我准备了一队家丁。” 冯绮波看向他的目光顿时多了赞许,用私人家丁确实比出动王府府兵或者是京兆尹的卫队来得低调,看来这个汤二公子确实是将自己的妹妹放在了心上。 “那劳烦汤二公子。” 三人匆匆从后门离开,带着汤府上的家丁靠近冯启兰被劫持的那条巷子。 秋阳如虎,照着京河一片水光泠泠。这是京城内唯一内河,水很浅,走不来大船,秋日水枯,河床隐隐露了出来。此处是三教九流的聚集之所,大中午的,大家都在午休,河边显得格外安静。 河边上有一排简陋的土坯房,糊着泥墙,也不怎么透风,只有一个小小的排气窗子也被人用纸糊上了。深秋时节,没什么人,里头隐隐透着些说话的声音。 两个男人坐在土坯房中,其中一个手中拿着个生红薯咔嚓咔嚓啃着,另一个则在不停地倒酒喝。 冯启兰倒在地上,双手被反绑,死死闭着眼睛不敢张开,装晕。 “他娘的,艳虹楼的老鸨怎么还不来!万一刚才那个小丫头找人来了怎么办?”啃红薯的男人啐了一口,仿佛十分的焦急。 “谁晓得!老大说让我们放了那个小丫头前去报信,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喝酒的男人将空杯子砸在了桌子上头,骂道,“现在他自己躲那么快,谁知道又有什么大买卖,留着咱们两个在这里看这个小娘们,万一那小丫头叫了人找上门来了,蹲大牢的还不是我们俩!” 啃红薯的男人将啃了一半的红薯拍在桌上,冷冷道:“算了,金主不是给钱叫我们毁了这小丫头的名节么?何必还要等老鸨子来,咱们直接扒了她的衣服丢在那里赶紧走,到时候京兆尹来人瞧见她光着,名节也算是毁了。我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 喝酒的男人觉得这个方法甚好,说:“老三,还是你聪明,咱们赶紧撤。”说着便朝着冯启兰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念叨着,“可怜这娇滴滴的小丫头,听说还是侯府的庶小姐,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 被叫老三的男人冷冷说道:“你都知道她是庶出的丫头了,我看八成是得罪了主母了!大户人家里还没这些个龌龊事情?” 冯启兰背朝他们倒着,只觉得浑身发冷。那男人很快就要过来将她剥光了。 她才刚刚看见一个好姻缘的曙光,若真是被那个男人玷污,还能有什么脸嫁入左羽林将军府上? 喝酒的男人顿了顿,说道:“可是万一一会儿她被救了,认出咱们怎么办?还是等那老鸨儿来,做了妓的名声落实了,她想让侯府替她出头,估计侯爷都不会认她这个女儿!” 冯启兰听着他们的话语,浑身颤抖。不管是被这个男人扒了衣服还是被卖去妓院,对她而言都是灭顶之灾,她只能不停祈求逃出去的歌梅可以找到长姐,快些来救她。 老三看见冯启兰闭着眼睛抖若糠筛,知道她已经醒来,冷哼一声,欺身上前:“小姐,咱们对不住你,不过金主出了三百两银子买你清白,咱们也不好跟钱过不去。”说着,手上用力,布帛撕裂的声音传来。 冯启兰终于忍受不住,大喊一声:“不要!” 老三慌忙堵住了她的嘴,骂道:“小娘们不要命了喊得那么大声!” 冯启兰的泪水夺眶而出,被塞进嘴里的破布带着一股子腐败的味道,几乎让她呕吐出来。她虽然是庶出小姐,可毕竟从小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般折辱,只能呜呜咽咽地哭。 撕拉——又是一阵布帛撕裂之声,冯启兰的整个白嫩的肩头都露了出来,她手贱皆是被捆住,没法挣扎,只能不断扭动身体逃离。可是男人力气极大,死死按住她,还在扯她的衣服。 “呜呜呜——”长姐!快来救我! 老三怒吼一声:“老二,快来帮我压住这个小丫头的腿!” 老二闻声连忙跑来,一把压住冯启兰的小腿。冯启兰只觉得自己的腿骨快要被他压断了,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中落了出来。长姐!长姐!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张时时沉静的脸。长姐就要嫁给端毅王为妃了,她这个妹妹被毁去名节,恐怕也要连累长姐……还有宁哥儿……不要!不要! 正在这时,砰地一声,土坯房的门被砸开,正在专心撕扯冯启兰衣服的老三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破空一声。 刺啦。 这时利刃插入皮肉的声音。 冯启兰惊恐地看着抓着她胸前衣服的老三手一顿,眼珠迸裂,突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从未见过这般恐怖的场景,几乎就要尖叫出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根本喊不出声了。 一旁的老二仿佛见鬼一般,后退两步,老三便软软倒在了冯启兰的肚子上,后颈插着一把华丽匕首,上面镶着红蓝宝石。 冯启兰机械地转过头去,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纤细身影。她逆光而来,仿若神女。 少女快步上前,一脚踹开了倒在冯启兰身上的老二尸体,一块宽大的披风盖了上来,口中散发着骚臭的布块被扯掉,冯启兰终于可以崩溃大哭:“长姐——” ☆、五二章 52 冯绮波一把抱住冯启兰瘦弱的身躯,拍着她的脊背安慰:“没事,长姐来了。” 冯启兰钻在冯绮波的怀里,她的伤臂缠了绷带,散发出一股让人安心的药味。方才的恐惧仿佛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冯绮波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冯启兰,眼睛幽幽转向钻在墙角已经被将军府兵控制的老三,冷若冰霜的眼神让老三双脚发抖。 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走上前来,沉声问道:“大小姐,在下先送三小姐上车吧。” 冯启兰的身子猛然一震,从披风中探出脑袋来,却看见了汤政严肃的脸。 她的脸色顿时一白。为什么汤政会来!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被汤政瞧见了,汤府岂不是再也不愿同她结亲了?前一日她还在做着入主汤府做二少夫人的美梦,现在却被人绑架,差点玷污。汤府恐怕不会要她这样一个名节尽失的女子了! 看着汤政坚毅的侧脸,她只觉得心脏抽疼,靠在长姐怀中,只能不停啜泣。 冯绮波发现了她的异样,在她耳边柔声安慰:“没事的。”她一只手臂受了伤,根本没法抱起冯启兰来,只能交给汤政。她将裹在冯启兰身上的披风拉了拉,单手为她扣上扣子,抬头看向汤政:“有劳汤公子。” 冯启兰死死捉住冯绮波的衣襟,她已经没脸见汤政了,只能拼命摇头:“长姐,我不要……” 汤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伤痛,却不由分说上前,将冯启兰打横抱起。 冯启兰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汤政黑如锅底的脸色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整个脸埋进披风里头,抖得像是风中的落叶。 看着自家三妹妹被汤政抱出了土坯房,冯绮波的眸子变得幽深,幸好自己是第一个进门,跟着的人也都是汤府上的家丁。方才冯启兰的衣服已经被撕得不像样子了,若是前来解救的是京兆尹的卫队,后果不堪设想。 她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老三的尸体,单手从他的后颈中将那把华贵的匕首拔了出来。 老二被反剪了手臂按倒在地上,抬头看见她幽深的眸子,吓得几乎失禁,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的一只伤臂还吊在脖子上,缠着绷带,可是一手拿着沾了血的匕首,目光森然,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她踩着老三的尸体缓缓靠近他。一手捶在身侧,手指翻飞,那把匕首在她的手中几乎要转出花来,上头璀璨的宝石闪着耀眼的光芒一下一下划着老二的眼睛,更别说那利刃的反光,寒凉至极。 老二浑身一抖,连忙大喊:“饶命!女侠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 冯绮波将匕首在自己的白绷带上蹭了蹭,单手收进了鞘里头,抬眼问他:“你能说出些什么?” 老二慌忙说道:“是、是、是是有人叫叫、叫我们绑架三小姐然后卖去青楼……” 冯绮波冷冷说道:“你们怎么知道她是谁家的小姐?” 老二抖若糠筛:“是是是有人今天早上突然通知我们去绑人——我们也只是负责绑—— 冯绮波目光冷了下来。这场事件的参与者分工明确,有人负责冒充端毅王府上的小厮去骗冯启兰,又有人负责去通知汤将军府,还有人专门负责绑,三件事情几乎同时进行,有条不紊。策划者故意放了歌梅回去,就是想把这件事情宣扬开来,幸好汤政的反应极快,带了自家府兵前来,端毅王爷及时封锁住了消息。幕后主使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要破坏汝阳侯府和左羽林将军府的联姻,迅速策划了这起事件。而且这三方很有可能互相都不认识。她理了理思路,觉得这个人身上基本没什么可以拷问的价值,懒懒说道:“算了,一会儿将此人交给端毅王爷接着审问。” 汤将军府上的家丁皆是训练有素之人,将老二架起来,扛了出去。 冯绮波出了门,端毅王远远站在一旁,见她出来才走上前去。他毕竟不是汤政,方才不清楚屋子里的情况也不好贸然前去,不然看见了不该看的就糟糕了。 冯绮波丢给端毅王一个感激的目光,说道:“那个小贼就交给王爷,我去看看妹妹。” 看着冯绮波劳累的神色,伤臂上的绷带上沾了些血迹,他的眼中划过一丝心疼:“冯大小姐,不如先将三小姐送到王府……” 冯绮波点头,方才她叫歌梅扯谎也是扯的两人在王府上,如今正好能圆起来。 冯启兰被汤政抱上了端毅王府的马车,钻在披风里头不愿见人,听到冯绮波上车的声音,才露出一双早已哭得红肿的眼睛来:“长姐……” 汤政黑着脸坐在一旁,不发一言。 冯绮波坐到她的身边柔声安慰:“没事,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封锁了消息了。” 冯启兰的眼泪还是止不住,不停地去看汤政。冯绮波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可是自己再怎么安慰也抵不过汤政的一句话,连忙用眼神去提醒汤政。 可是汤政却浑然未觉,冯绮波的眼睛都快抽筋了,他还是板着一张脸不发一言。 冯启兰以为他已经嫌弃她被绑失节,哭得更加凶了,几乎要上气不接下气地晕死在冯绮波的怀里。 冯绮波抚着冯启兰的背,只能替汤政说话:“三妹妹,汤二公子知道你是被人陷害的,这群来的人也全是汤府的家丁,你遇袭的事情不会传出去的。” 冯启兰钻在冯绮波的怀里,眼泪几乎要将冯绮波胸前的衣襟打得湿透了,抽抽搭搭说不出一句话来。 汤政黑着脸,突然蹭了过来,一把将冯启兰从冯绮波的怀里扒拉出来,按在了自己的怀中。 冯绮波差点就斯巴达了。 冯启兰也几乎石化。少年身上有一股清淡的味道,和长姐身上的完全不同,隔着秋天的衣物,还能感受到他胸口的温度。冯启兰的耳朵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轰鸣,随后趋于平静,只能听见双方的心跳声。 冯绮波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巨大的灯泡,连忙松开了手指攥着的冯启兰的披风。活了两辈子了,她以为见过最霸道总裁的男人当是端毅王莫属,没想到汤政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第一次那么尴尬,几乎是逃跑一样的爬出马车。 端毅王站在车前,正准备上去,就看见冯绮波慌慌张张跳了下来,一张脸红的仿佛能滴血。他也是第一次看见冯绮波这样不从容,上前问道:“怎么了?” 冯绮波连白眼都不想给他,扯着他朝外走了两步,喘了两口气才道:“没事,让他们两个自己说话好了。” 第30节 活了两世了,她真的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场景,虽然女主角不是自己,可为什么还是心跳如此厉害。 端毅王看着她红了白白了红的脸色,一头的雾水:“究竟怎么回事?” 冯绮波好不容易平定了自己的心绪,才对端毅王说:“王爷,我看咱们俩还是骑马回去吧。” 待到了王府,为了掩人耳目,端毅王特地走了后门,冯绮波翻身下马,便看见身后马车里,少年抱着裹成粽子的妹妹下了车。 端毅王顺着冯绮波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少年少女情意浓浓,而一旁看直了眼睛的未婚妻脸上神色极为纠结。 他咳嗽两声,冯绮波连忙回神。 苏姨娘早就得了消息等在了端毅王府的后门。 见女儿被一个陌生男子抱下马车,她立刻慌了神,想要冲上前去质问,却被冯绮波拦住了:“那位是汤府的二公子。” 苏姨娘一愣,昨日里她就听说汤府二公子为了娶自己女儿跪在汤夫人房前,还以为是个笑话,如今看来,汤公子对自家庶女确实极不一般。自己的女儿究竟是走了哪路的好运! 端毅王将冯启兰安排在了客房,便带着男子全部离去,房中只剩下冯绮波和苏姨娘还有几个服侍丫鬟。 冯绮波上前将冯启兰从裹得严严实实的披风中剥了出来,笑道:“三妹妹,恐怕姐姐还得恭喜你了。” 冯启兰的脸上还带着泪痕,此时已经是满面通红,活像一只熟透的番茄:“长姐……我……” 冯绮波笑着抵上换洗的衣物,说道:“看来汤公子是真心对你。你且放心备嫁吧,剩下的交给长姐。还有今日害你之人,已经交由端毅王处理。” 冯启兰羞得将脸埋在了被子里头,说道:“长姐,方才我听那两个人说,绑我的人里头,还有一个叫老大的,跑了。” 冯绮波眸光暗了下来,看来这个跑了的老大是个关键,整个计划缜密,且分为三方共事,中间必然要有联系人,这个老大很可能就是那个联系其他两方的人。她问道:“那你还记得当时那个自称端毅王府上的人长什么样子?” 冯启兰沉思一会儿:“长得并不出众,我一时半会也描述不出。不过门房应该见过他。” 冯绮波点了点头,想要害她的妹妹,定要叫那幕后的主使吃点苦头。 ☆、五三章 53 在端毅王府上到底不能停留太久,待到冯启兰的心绪平复好了之后,冯绮波便将人接离王府。 汤政不知道何时已经不辞而别。 回到家中,冯绮波将冯启兰和苏姨娘安顿好,便派人出去探查此事。 此人做这样一番恶毒的事情,目的很明显,就是要破坏汝阳侯府和汤府的结亲。可是能有谁在媒人刚上门,八字没一撇的时候就急匆匆出手,而且计划还极为周密呢? 若非汤政对冯启兰的感情深得出奇,此人应该就得逞了。 会反对这桩婚事的人…… 她立即修书一封递往端毅王府。虽然那个王爷有个热爱收藏女装的奇怪癖好,可是关键时候还是很好用的。 既然有人想让冯启兰嫁不出去,她就不能让此人得逞。 汤政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第二日一早,媒人便喜气洋洋上门,端了庚帖恭恭敬敬递给冯绮波:“恭喜三小姐,汤府说两位八字合得很好,请了汤公子的庚帖给大小姐过目。” 冯绮波匆匆扫了一眼,她不懂相术,看不出端倪,不过既然汤府对自家妹妹满意,那就好了。于是她笑着对媒人说:“有劳了。”一旁的秀玉得了她的眼色,立刻上前去塞了一个厚实的荷包。 媒人颠了颠手中荷包的重量,喜笑颜开:“那就成了,我这就去回了汤夫人。” 事情进行地极为顺利,大约是汤政也想早些将冯启兰娶回去以杜绝后患之忧,到了下午,媒人就抬了十几大箱子彩礼上门了。 华昌国的风俗,纳吉之后应该先行个订婚宴,公告亲友之后男方再送彩礼来,谁知道汤府竟然那么着急,那么多的彩礼竟然短时间就凑齐了。 汝阳侯才下了朝回来,进门就看见一堆堆的箱子摞在门口,皱了皱眉:“是王府送来的?这不是还没过订婚宴么?” 一旁一个负责搬运的婆子一脸的喜气:“侯爷,是左羽林将军府上送来的。” 汝阳侯凝眉:“汤将军送这个来干什么!” 婆子笑道:“是汤二公子喜欢咱们三小姐的紧,上午刚刚纳吉完,庚帖合上了,便派人送了彩礼来了!” 汝阳侯的脸色顿时黑了黑,一甩袖子朝着书房走去。 冯绮波站在远处指挥,抬头便看见汝阳侯朝着书房走,看那步子虚浮,侧脸绷得紧紧的,似乎并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冯绮波连忙迎上去:“父亲!” 汝阳侯见大女儿过来,神色稍稍有些舒缓,问道:“汤府怎么这么早就送彩礼上来。” 冯绮波见父亲的神色并不自然,说:“汤二公子自昨日事情发生之后坐立不安,想早些接妹妹过门,省得再出那些幺蛾子。他对妹妹确实很上心。”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汝阳侯的表情。 汝阳侯的脸色僵了僵,将目光移开去:“昨天的事情我会派人去查。” 冯绮波回答:“女儿已经派人去查了,不知道谁竟然想让我们侯府名声扫地,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这事恐怕是因为有人妒忌我们攀上了汤将军府。汤将军虽然官品同父亲一样,可是毕竟是禁卫军将军,我们家,同他结亲,自然会引起有心之人的害怕。父亲还记得东湖那日么?” 汝阳侯的脸色变了变:“朝堂上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多过问。” 冯绮波看着他,垂了垂眼睛:“父亲……” 汝阳侯转身离去。 冯绮波看着汝阳侯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昨日的事情,汝阳侯至少是知道幕后主使是谁的。她四肢百骸漫上一股子寒意,想到了一个可能。 她捏紧了手中的礼单。若真是如此,冯启兰的婚事要越早越好。 她抓紧两步,追了上去:“父亲,三妹妹的婚事您到底是应允还是不应允?” 汝阳侯冷着脸:“彩礼都已经送了上来,我不应允还行?” 冯绮波扯住了父亲的袖子:“父亲,女儿不得不说一句,昨日的事情发生,难道父亲还看不出幕后主使的心思?如今女儿已经被指给端毅王,而三妹妹和汤府的事情也是板上钉钉,东湖那次女儿出手救了九殿下之后,您就已经毫无退路了!” 汝阳侯倒抽一口凉气,将她的手甩开。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大女儿甩脸色:“小姑娘家的懂什么!” 冯绮波再一次抓住汝阳侯的袖子:“父亲,女儿那么多日一直不敢问,觉得父亲你自有分寸,可是现在的情况并非如此,您难道不觉得现在再这样下去,侯府迟早要倒!那个人昨日可以绑了三妹妹,明日就可以去国子监将宁哥儿绑了!父亲,您难道还看不清?” 汝阳侯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冯绮波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确实是汝阳侯背后的人对他产生了怀疑。如今汝阳侯府看上去风平浪静,可是很可以已经处于风暴的中心。汝阳侯原来效忠的人因为东湖一事对汝阳侯感到不满,而皇上其实早就掌握了汝阳侯的动态,不然不可能东湖事件一发生,就立刻赐婚。 那纸婚书,早就断了汝阳侯的退路。 汝阳侯没有再动,定定地看着冯绮波。 冯绮波的眼睛幽深得仿佛一潭深水,而挂着的伤臂上,绷带白得刺眼。 汝阳侯终究叹了一口气,语气终于还是软了下来:“你的心思到底玲珑,可是我那么多年经营,哪里能那么快得脱身?” 冯绮波垂着眼睛:“父亲,女儿只想侯府能屹立不倒,不求有多荣华富贵。难道四平八稳不好?非得去冒险……” 汝阳侯的目光缓缓飘远:“我懂你说的。” 她盯着自己的鞋尖,汝阳侯说的确实不错,他在朝堂中的经营毕竟多年,拔出萝卜带着泥,不是他想倒戈就倒戈的。 “父亲,女儿不是逼你,女儿只是……” 汝阳侯的大掌抚上了她的头顶,冯绮波只觉得那双手温暖而略带粗粝,她抬起头来,看见汝阳侯眼角细碎的褶皱。他到底还是在为这个家操心的。 “父亲知道你的苦心。罢了,你妹妹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其他的事情,父亲会解决的,只是也不可能那么快。你告诉你的妹妹,要小心。” 冯绮波点了点头:“我会转告三妹妹的。父亲,那么您那些单子上的女孩子,是不是需要……” 汝阳侯听她又提起给自己续弦的事情,脸色微红:“我考虑过这个事情,我给你写的那些名字都是可以的。” 冯绮波终于心安:“好,女儿会尽快安排。” 下个月中本来就有个极好的吉日,原本钦天监点了这个日子是为冯绮波和端毅王举办订婚宴的,可是冯绮波伤了手。不过好日子放在那里,自然要办点喜事。冯绮波传了帖子去问了汤夫人的意思,将冯启兰和汤政的订婚宴放在了那日。 他俩的事情定得仓促,可是幸亏冯绮波自己之前准备了些东西,就将那些东西全都转给了冯启兰。 那日正好是旬日,沈嘉赐,冯其宁也从国子监回来,省得请假了。就连九皇子都被请来观礼。 订婚宴的地点被定在了汤府的花园里,汤夫人亲自主持,因为汝阳侯府尚未定下主母,冯绮波以长姐身份出席,而苏姨娘作为冯启兰生母,也被给了一个极体面的位置。 辰时中,冯绮波便抵达汤府,她作为女方家长,得在垂花门前迎客。汤夫人今日穿了一身锗红色桃花云烟罗衫,看着十分喜庆,见到冯绮波来,笑着迎接上去:“大小姐来了!” 冯绮波恭恭敬敬行礼:“见过汤夫人!”毕竟是妹妹将来的婆母,是长辈,还是得尊敬的。她并不是很清楚这个汤夫人对冯启兰的态度,不过用脚后跟想想,自己儿子对只见了一面的姑娘那么上心,母亲的心理肯定是极为复杂的。听闻这个汤夫人为人很是泼辣,不过对人还算宽厚,冯启兰又有汤政护着,婆媳问题应该不大。 汤夫人知道冯绮波速来名声并不好,但是就在半年前突然声名鹊起,如今更是被点为端毅王妃,身份尊贵。更是见识过她挺身救下九殿下,如今那手臂上明晃晃的纱布仿佛是军功章,晃着她的眼睛。她赶紧上前一步实打实将冯绮波扶起:“今日是令妹同犬子大喜日子,大小姐这还伤着,不用多礼!” 过了辰时三刻,宾客陆陆续续地到齐了,都集中在汤府花园里头等着开宴。冯启兰一早就到了汤府,如今暂时待在汤敏的房间里头做着最后的准备,因为冯绮波在垂花门前迎客,因此她都是汤敏在照应着。 看着这个未来的大姑子,她有些发憷。不过汤敏毕竟是随和的人,见她有些坐立不安,打趣她道:“你果然同你姐姐一样,都是顶绝色的美人,怪不得政哥儿一见到你就硬是闹着非你不娶呢!” 正说着话间,那门突然被推开来,走进来一个粉面含春的少女,少女梳着垂云髻,头顶斜插一支双凤纹样的鎏金银钗,身着一袭水绿色的蝉纱丝衣。华昌国婚庆红男绿女,今日只是订婚宴,连冯启兰都没敢穿绿衣,只着了一袭浅蓝色云锦襦裙,见那少女竟然打扮那么隆重,脸色顿时变了变。 汤敏转身瞧见那少女进来,亦是脸色大变。 ☆、五四章 54 “政哥哥的喜事,敏姐姐怎能不叫我?” 少女进来之后,先声夺人,瞧着坐在雕花椅子上一袭水蓝衣裙的冯启兰,笑着说道:“这位是未来表嫂吧!” 汤敏端正了神色,说道:“哪有不叫你,你那日不是哭喊着不肯来么!” 少女的脸色变了变:“不过是闹点小情绪罢了,怎么会真的不来!何况未来表嫂是个这样子的妙人,我怎么能不来看呢?” 她的眼神在冯启兰的脸上胶着着,语气里似乎在夸冯启兰长得好看,可是眼神却是赤果果的挑衅。 汤敏跨步站到冯启兰面前,挡住少女不客气的眼神,说道:“好了,来了就是客,你先去院子里头候着吧。” 少女一把推开汤敏:“怎么,政哥哥的未婚妻我也没资格见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宫里头的公主呢,不过是个侯府的庶女罢了,姐姐还是给人做妾的,哪那么金贵?我就不知道了,这丫头到底用的什么手段,逼得政哥哥死也要娶她!她长姐也是个心机深沉的!几次三番救下九殿下做了王妃,受个伤还要跑到将军府上来显摆,难道不是为了把自家的庶妹送出去?我方才在门前看得真切,那个侯府大小姐,长得果真真一张狐媚脸!端毅王爷就是这样被迷住的?” 汤敏听了脸色发白,指着少女的鼻子正要说话,冯启兰却突然站了起来:“这位小姐,我不知道侯府何处得罪了你,让你说出这样的话。我是侯府的庶女不错,可是至少也敢自认家教良好,不辱侯府门风。我长姐和端王的婚约乃是圣上亲指,你也不该有意见才是!” 她的性子确实和和善善的,此番听了这样侮辱侯府的一袭话来,却也没法忍住。长姐为她的婚事的确是费尽了心思,可是和汤府结亲,完全不是长姐算计得来的,她怎可这样说长姐!冯启兰站起来紧紧攥着拳头,一张脸也绷得紧紧的。 汤敏没想到冯启兰会出声,退后一步拉住她。她的这位表妹,从小就和她不对盘,偏偏又对汤政极为上心,终日里做着做将军府二少奶奶的美梦,可是汤政在遇上冯启兰之前,从来没有对男女之事上过心,自然也对怀揣着一颗少女心的表妹视而不见。 如今一个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庶女将嫡二少奶奶的位置给抢了,这个表妹简直要恼羞成怒,故而先是拒不收请柬,又闯来将军府上给冯启兰下马威。 “我听说你的二姐婚前就和自己的未来嫡姐夫苟且,最后沦落了给人做了个妾,可见侯府的妾室是一点也上不得台面的,你个姨娘生的东西,怎么有脸做人家的嫡妻?还有你那个姐姐,身为嫡女,和庶女混做一堆,也真是太失了自己的身份!”少女叉着腰,两篇薄薄的嘴皮子开开合合,说出来的话刻薄得叫人都恨不得去堵上她的嘴。 冯启兰死死咬住下唇。她说的话确实不错,冯绮若的失节是侯府门楣上一个顶大的污点,原本因为端毅王发了话,没什么人敢为难她们姐妹,但是后来长姐成了端毅王妃,红眼病们就都把持不住了。眼前这个少女一看就是个极不好相与的,说话夹枪带棒,而且话里话外都是身为嫡女的优越感。 第31节 汤敏也觉得极为丢脸,自家二弟的媳妇还未过门呢,就被劈头盖脸骂一顿,还连带着牵扯到了人家的姐姐。何况看着来者这一身装扮,一看就是来砸场子的。 她刚想张嘴将这个讨厌的人赶出去,就瞥见门边上出现了一个纤细身影。 冯启兰也瞧见了,脸色顿时转晴,仿佛见到救星,连忙冲上去笑着唤了一声:“长姐!” 冯绮波此前在垂花门前迎客,那个少女竟然穿着绿色的衣服,进门时候看她的眼神又极为不友善,汤夫人对此人的脸色也很是尴尬,让她警觉了两分,后来瞧见这个姑娘不去前厅,反而跑到后院汤敏的院子里去,她心中更是不安,连忙找了个理由跑出来看。没想到一到汤敏这里,就听见这姑娘在此处大放阙词。 果然是跑来砸场子的。 汤政这种霸道总裁款的少年行情果然很好啊。 她施施然走进去,上下打量了这位姑娘一眼,然后拉着冯启兰的手到梳妆台前,让她坐定,才说:“我就过来瞧瞧你准备得如何了,听说汤二公子早就等不及了。” 说着,眼神飞起,挑衅地瞟了一眼那个来砸场子的姑娘。 那姑娘果然脸色一白,冷哼一声:“这有什么好着急的!” 冯绮波全然不管她,兀自顺着自家妹妹一头绸缎一般的秀发,说道:“三妹妹,汤二公子那么看重你,将来一定能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而且,方才我在垂花门边上同汤夫人聊天,她对你也很是满意呢!” 冯启兰脸色微红,笑道:“那借姐姐吉言!” 旁边的姑娘见自己被无视,还想冲上去说些什么,此时冯绮波突然转过身来,说道:“这位姑娘,你对汤二公子的心思也太过明显了些,难道不怕被别人说你恨嫁么?我瞧着汤二公子对你是没什么感觉的,奉劝你还是好好静下心来择一个如意郎君吧!我家三妹妹能做这个二少奶奶,是她同汤二公子的缘分。你懂缘分这个东西么?它可是很玄妙的,缘分来了,就想汤二公子和我家三妹妹,这是拦都拦不住,缘分若是没有,你想怎么强求都没用,说不定还得遭天谴呢!” 汤敏曾近就在闲露园见识过冯绮波的伶牙俐齿,听到她这一套缘分长缘分短的说辞,噗嗤一笑:“是呀,我看政哥儿同你的缘分确实是没有的,你也强求不得。” 像个大斗鸡似的表小姐原本就是因为汤政对她爱答不理而跳脚,如今被两人一针见血指出,脸色越发靑,怒一跺脚,一叉腰,摆出了要大骂特骂的架势,可是还没说话,就听见门外低沉磁性的声音:“长姐。” 汤敏面上一喜,转过头去,汤政正站在门前。少年长身玉立,面容冷峻,一双星眸冷冷看着屋内众人,待目光飘到冯启兰脸上的时候,眸子中的冰川顿时消融殆尽,连紧紧抿着的唇角也松开了,下巴原本利落的线条也因为嘴角的牵扯变得圆融起来。 冯绮波看着他头顶缓缓升起“副本男主”四个闪闪发光的大字,低头拍了拍自家妹妹的肩膀。 冯启兰脸色顿时红得犹如火烧,转过头来故意不去看汤政,只敢盯着自家长姐。 汤政看着一身绿衣的少女,面色也变得僵硬,冷冷说道:“姨母在外头找你,你别待在这里了,审得碍手碍脚打扰我姐姐做事。去前厅待着。你这衣服也实在是太不合礼数,找姨母去换了吧。” 绿衣少女脸色顿时惨白。 冯绮波看着霸道总裁之力开到最大的汤政,心中默默给他点了个赞。绿衣少女出师未捷身先死,被汤政用眼神上上下下嫌弃了个遍,回头恶狠狠瞪了冯启兰一眼,怒跑出去。 见表妹走了,汤政微微垂了垂头,说:“时候也差不多了,姐姐,你准备好了么?” 汤敏看着弟弟突然红了的耳垂,笑着打趣她:“呵呵,我要准备些什么,你的未来媳妇准备才是!你不放心就自己来看啊。” 汤政抿着嘴唇看了一眼冯绮波,说:“方才是冯大小姐找人让我过来的。” 冯绮波点头承认:“我瞧着那位今日都敢穿绿色的姑娘不是善茬,怕给我家妹妹惹麻烦,所以请二公子过来一趟。”他瞥了汤政一眼,这个少年对自家三妹妹果然十分上心,自家妹妹也确实是撞上大运了。 汤政看了一眼在里头低着头红着脸的冯启兰,也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前厅还有许多人需要他去招呼。 冯绮波也不方便逗留太久,她本来就是不放心妹妹过来看看,如今大斗鸡被赶走了,自然没什么好留的,马上就要开宴了,她可是重要的女方家属啊。 安抚过冯启兰几句,她便也离开去准备宴会,汤敏的院子走到前厅花园要穿过一条绕湖小径,因为景色不错,早来的一些贵女贵妇都在湖畔散步闲聊,见到冯绮波走过来,知道是冯启兰的姐姐,又是端毅王妃,纷纷上前打招呼。虽然此次宴会的女主角是庶女,不过冯绮波如今在京城贵女中的名声很好,背后又是皇家,那些夫人小姐们也都给她几分薄面。 湖畔一袭水绿色衣角悄然隐去,冯绮波心中冷笑一声,这姑娘怕是真让爱情冲昏了头脑,或者就是生了个不太好使的脑子,到现在还看不清楚状况。瞧着这姑娘的做派,她倒是想起了冯绮若来,这两人的性子,看上去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一般。 她笑着和那些贵妇贵女们打了招呼,抬头看了看天色,时候差不多了,冯启兰也该粉墨登场了,她倒要瞧瞧这个智商拙计的姑娘想用什么法子砸场子。 ☆、五五章 55 冯启兰在汤敏房中做好了一切准备,便有小丫头前来催促了。 汤敏因为是男方家属,先行了一步,过了一会儿,侯府的小丫头才过来将冯启兰带去花园。 走过湖边的小径,她突然瞧见地上一滩晶亮。冯启兰眉头皱了皱,如今即将开宴,众人都已经等在花园中翘首以盼了,小径上也不过是她和三两个侯府丫鬟,她眉心动了动,不动声色地绕了过去。 宴会举办得很成功,期间也没人闹事,两家的长辈分别说了祝词,男女双方又互相赠送了信物,订下婚期。接着便是吃吃喝喝。一些性子跳脱的少女贵妇便离了席到花园里头说话聊天。 冯启兰是庶女,第一次做这种大宴会的主角,倒也能撑住全场。酒过三巡,有些有意想结识她的贵女便过来找她玩,她也爽快应下,离席。 汤府花园的布置极为精巧,面积不大,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假山、小池、卵石小径应有尽有。冯绮波也很想去转转,她是个不太能在这种社交场合久待的人,可是侯府没有主母,她这个长女成了汝阳侯府的脸面,为了妹妹的将来,硬着头皮应付上前搭话的贵妇人。 突然侯府一个小丫鬟跑过来,在冯绮波耳边说道:“大小姐,湖边那里有人落水了。” 冯绮波看了她一眼,问道:“三小姐没事么?” 小丫鬟说道:“没,三小姐让我来告诉大小姐一声。” 冯绮波松了一口气,可是毕竟是自家妹妹的订婚宴,她又是顶替侯府主母出席的,总得去瞧一瞧,于是便同一起聊天的贵妇致意后,跟着小丫鬟朝湖边走去。 说是湖,不过是汤将军府上挖出来的一个小池子,也不知道挖得多深,冯绮波赶到的时候,落水的人已经被救上来了,裹了一条大毯子瑟瑟发抖。秋天京城的池水早就很凉了,幸亏落水者掉下去的时间不长很快被人拉了上来,不然肯定是要被冻得落下病根。 冯绮波走上前去,一旁站着的冯启兰连忙迎上来:“长姐。” 自家妹妹果然没什么事情。冯绮波瞧了一眼那裹在毯子里头的人,绿色的衣裙尤为打眼,她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你没什么事情吧?”她问冯启兰。 冯启兰摇了摇头:“没有。” “怎么没有!是她把我推下去的!”裹在毯子里的表小姐冻得牙齿直打颤,咬牙切齿道。 冯绮波皱了皱眉,自家三妹妹可不是冯绮若,她相信她的人品。再者,看方才这位表小姐在汤敏院子里头对冯启兰的挑衅,冯绮波更愿意相信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冯启兰摇了摇头:“方才我确实是在此处同表小姐起了一些争执,可是却没有动手推表小姐。不知道是谁在这卵石地上浇了一滩油,表小姐自己没有站稳,滑到了跌进湖里的。” 冯绮波顺着冯启兰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见了一滩亮晶晶的液体,表小姐冷哼一声:“就算是有油,若不是你推我,我能掉得下去?” 此时已经有人围了上来,汤夫人和汤政也出现了,表小姐裹着毯子翻了一个白眼,瞧见汤夫人过来,赶紧上前告状道:“姨妈!瞧瞧你的好媳妇儿,还没过门呢,就胆子大到要将表姑子给推下湖去了。若不是一旁婆子动作快,侄女儿可就冻死在湖里了!” 汤夫人看了一眼自家侄女又看了看冯启兰,问道:“怎么了?” 冯绮波将冯启兰护在身后,刚想开口,冯启兰便捉了捉她的袖子,朝她笑笑摇了摇头。 “汤夫人,方才我在这里观景,表小姐走过来同我说了两句话,我们俩没说到一起,起了些争执。谁知道这里不知被谁洒了一滩油,表小姐方才过于激动了,便掉到了湖里。” 冯启兰态度谦恭,言辞恳切,表情又极为端庄,汤夫人的眉头微微松动,又看向侄女。 表小姐裹在毯子里,咬死了是冯启兰动的手,还是说的那句话:“若不是她推我,我能掉下去么?” 冯启兰皱了皱眉,退到了一边。 自家妹妹显然是不想再和这个姑娘纠缠,确实表小姐已经摆出了泼妇骂街的姿势,而现场又那么多的人,多说话确实很失侯府和将军府的面子。 冯绮波便说道:“好了,方才还有人在边上么,一问便知是不是我妹妹动的手。” 一旁一个小丫鬟说:“方才婢子在边上,瞧见的是这位小姐对三小姐拉拉扯扯的,可是我家三小姐没怎么动手,这位小姐就自己没站稳跌下去了。” 绿衣表小姐冷笑一声:“你是侯府的自然向着你自个儿的主子,就是你瞧见了她推我下去的,你也会说是我自己掉下去的!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冯启兰咬着下唇,脸色有些白。汤政看见了,走了过去,牵住了她的手,用力握了握,仿佛在给她力量似的。 绿衣表小姐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就差要在卵石路上打滚了。 冯启兰垂首回握了回去,然后说道:“表小姐还是先别纠结于究竟是不是我推你下去的了,谁的片面之词都做不得数。但是那摊油在这里是躲不掉的,还不如先查查看这油是谁搞在这里的。湖边的卵石地上突然出现油来,难道不奇怪么?” 绿衣表小姐的脸色突然白了白,冯绮波敏锐地注意到了,她想起此前在湖边见到的那绿色衣角,微微笑了笑:“三妹妹说的不错,倒不如先查查看是谁泼了油在湖边。” 表小姐大声说道:“查这个做什么!你三妹将我推下去的事儿是真真的,你还想赖不成?难道想仗着你是未来王妃,就把这事情用那油给揭过去?” 这种虚张声势的样子,冯绮波早就见怪不怪,她笑道:“表小姐还是先回房换件衣服,喝完姜汤,一会儿别风寒了。至于你到底是怎么落水的,想来汤夫人也会查得清清楚楚。这油为什么在这儿,还有到底是不是我三妹妹推你下去的,到时候自然会有个真相。表小姐就放心吧!” 瞧着冯绮波胸有成竹的神色,表小姐的脸色越发惨白,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她眼睛瞟向汤夫人:“姨妈——” 汤夫人本来就不满侄女儿一身绿衣出现,如今看她狼狈地坐在湖边,早就失了大家闺秀的风度,还牙尖嘴利地同未来儿媳妇呛声,更是不太待见她,语气就有些敷衍:“冯大小姐说的确实没错,姨妈会好好查的。” 表小姐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婆子得了汤夫人脸色,连忙去将她拉起来,一边安慰:“表小姐,老奴带您去喝姜汤!放心,夫人是您的亲姨妈,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绿衣少女不情不愿地被拉了走,还不忘朝着冯启兰翻个白眼。 待众人散去,汤政依然没有将冯启兰的手放开,轻轻地说:“没伤着你?” 冯启兰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事情。二公子,方才我确实没有推表小姐,是她自己一激动,滑了一跤。” 汤政的薄唇弯起,浅笑着,唇边依稀有个梨涡,倒是中和了他过于硬朗的线条:“我信你。” 妹妹妹夫已经开始旁若无人秀起恩爱来,冯绮波也不好当个大瓦数的电灯泡在一旁待着,连忙退到一边去。走之前也没忘瞥一眼那摊油渍,那油渍看着边缘十分干净,若是谁不小心溅上去的,一来不会那么大一滩,而来也该呈放射状,不会是这样圆圆一滩。那上面只有方才表小姐滑倒留下的痕迹,很明显是被人故意倒上去的。 一旁的小丫鬟哼了一声,说道:“大小姐,方才婢子可真是看得真切,那个什么表小姐穿了一身绿也就算了,方才三小姐在湖边好端端待着,那个小姐就冲过来,嘴里不干不净的。三小姐容忍她,她还想动手推三小姐,幸好三小姐躲得快,后退了一步,她就正好踩在那摊油上头,掉到湖里去,简直就是自作孽!不过奴婢也看得后怕,若不是三小姐躲得快,说不定就被那小姐推进湖里了!” 冯绮波点点头:“无妨,现在反正掉进湖里头去的是她。刚才还有人在边上么?” 小丫鬟说:“将军府的好几位姐姐都在,一会儿将军夫人去问她们肯定也会说实话的。” 冯绮波看了一眼正在和未婚夫你侬我侬的冯启兰,笑了笑。这回,还真说不定是那位表小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原本想着若是冯启兰没法应付她,她也会出手教训一下那个什么表小姐,不过现在看来自家妹妹还是游刃有余的。 深宅大院之中的争斗,男人确实可以用来做助攻,可是却不能事事都仰仗男人。就算汤政对冯启兰极为喜欢,也不能一生一世都将她护得周全,冯启兰总得自己去面对那些。冯绮波原先以为自己的妹妹性子绵柔,遇上表小姐这样蛮不讲理的说不定会吃亏,可是现在看来她还是多虑了。 ☆、五六章 56 除了表小姐落水的小插曲,冯启兰的订婚宴到底是圆满结束了,最后表小姐落水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大约是查出了什么,将军府也不好意思和侯府说实话,冯绮波也自然明事理地没再追问。 搞定了妹妹的订婚,给便宜爹续弦一事又该提上日程。冯绮波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陀螺,不停地忙着给人家结婚——她这只陀螺还是独臂的。 算了,就当是给自己积累经验了。 她最后订下的后妈是个商户的嫡女,姓李,家里还算有些小钱,女儿养得性子挺娴静的,十八岁了,容貌中正,不过这个年纪在这个年代来说有些略大,且商户身份低微,因此也愿意来给一个三十过半的中年大叔来做续弦,好歹还算有爵位的了,女儿还是王妃,说不定以后还能挣个诰命。这对于商户来说,早就算是高攀了。 冯绮波订个商户女,私心里也是不想让父亲的这一桩婚姻再牵扯到朝堂的事情。 后娘比这具身体才大了三岁,比起前世的齐波更是小了一轮,要叫这个小姑娘母亲她也是挺煎熬的。 因为是第三房续弦了,汝阳侯的婚礼办得极为低调,只不过摆了几桌,请了自己的几个兄弟和女方家里的几个亲戚,喝了两杯酒就算礼成,看着新娘子被送入南苑。 正欲回乐悠阁,还没走上两步,就被久未路面的何姨娘拦住了。 “你给侯爷订个商户女算是什么意思?”何姨娘在偏僻院子里头住久了,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了一圈,原先还被太夫人骂过痴肥,现在看着几乎都要脱了形了。听说因为冯绮若个性要强,及国公府又准备给穆宏声娶正妻,她闹腾得厉害。想来何姨娘为了这个独女这段时间也没少忧心。今日婚宴,她作为妾室,本来不该到正房来。 只不过冯绮波才没有圣母到会可怜她。 “如今她也是主母了,何姨娘总得尊重她。” “呵,让我叫一个乳臭未干,满身铜臭的丫头‘姐姐’?”她冷哼一声,到底却还是失了些底气。何姨娘虽然出身不高,但是家里好歹是个小官,只不过还是不能上台。 第32节 冯绮波不打算同何姨娘多做纠缠,说道:“虽然是商户女,倒也有会算账的好处,相信母亲以后会把侯府的财务管理得井井有条的。我也可以卸下担子安心待嫁了。” 何姨娘听出这是在讽刺她掌家的时候中馈一团乱麻,脸色一靑,可是她早就不是原来那个肆意撒泼打滚的侯府夫人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商户女坐上了主母的位置,她还得每日里晨昏定省的,还得喊一个年纪和自己女儿一般大的丫头做姐姐。 想起自己的女儿也在人家公府做妾,很快也要有个嫡妻压到她头上去了,何姨娘只觉得自己头晕脑胀,突然翻了一个白眼,噗通一声倒地不起了。 冯绮波原先打算直接走的,没想到没走两步,身后何姨娘就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连忙转身,却见何姨娘惨白着脸色倒地不起。她看得出来她那脸色绝非是装的,连忙上前唤来壮实的婆子将何姨娘扛到自己的院子里去。 然而由于何姨娘晕倒的地方离着前厅是在是太近,女方家的家属都还未离开,这事情还是惊动到了刚刚进洞房里头的新嫁娘。 还未入洞房呢,一房小妾就先晕了,新娘子李氏也是十分的郁闷,可是听说那个晕掉的小妾做过主母,还不得赶快出来,张罗着给何姨娘找大夫。 “夫人,那何氏怕是给你下马威呢!哪有做妾的在人家主母进门那日巴巴跑到前厅来还厥过去的?”绿意是李氏陪嫁的丫鬟,李氏虽然出身小门小户,可是也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从小捧着长大的,谁知刚刚嫁进侯府,就有小妾跑上来欺负她。 李氏说:“罢了,听说那何氏也执掌中馈多年了,我是后来的,总得给她几分薄面。” 正在此时,秀玉敲了门进来,绿意一看是冯绮波身边的丫头,忙说道:“秀玉姐姐来了!” 前厅混乱,这消息肯定是传到新娘子这里了,见一屋子的陪嫁都是拉着一张脸,秀玉立刻就知道是他们不满了。 “大小姐说,前厅出了些事情,不过她会处理,今日是夫人和侯爷的大好日子,不必理会旁人。” 绿意一听,面色稍霁,当初和李家接洽,商谈婚事的就是大小姐,再加上如今依然是大小姐掌家,李氏自然知道侯府现在后院里头最大的就是大小姐,这位未来王妃了。 绿意说:“那就多多劳烦大小姐了!” 谁知一旁坐着的李氏突然道:“大小姐事务繁忙,还要处理这些琐事。妾身方才已经和侯爷行过礼,既然礼成,妾就已经是侯府的人,这些琐事妾义不容辞。何况何氏在侯府掌管中馈多年,也是劳苦功高,妾也应当去瞧瞧。” 玉秀听她如此说,便道:“何姨娘已经送回西苑了,夫人还要去看么?” 李氏问道:“大小姐呢?” 玉秀答道:“何姨娘已经安顿下,大小姐也回乐悠阁了。因为怕夫人担心,才遣了婢子来支会夫人一声。侯爷现在还在前厅招待宾客,夫人可稍稍歇息一会儿,侯爷很快就回来了。” 被她这样一说,李氏也不好再说什么要去看何姨娘的话了。待玉秀走后,她才说道:“此前听说大小姐生来愚钝,脑子还有些问题,没想到处理起事情来那么迅速……” 绿意切了一声,说道:“婢子倒是听说之前大小姐的愚钝草包之名,都是那个何氏放出来的呢,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压过大小姐去。谁成想那个二小姐却是个不守规矩的,勾引姐夫被当众拆穿,最后不还是得做妾?何氏苦心积虑地给大小姐泼脏水,也招架不住自己的女儿上不得台面!” 李氏笑笑:“何氏好歹家里兄弟也是有功名的,出身到底比咱们高些。再说了,如今府上大小姐独大,将来还是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的。” 绿意不解:“夫人,往后主持中馈的是您,大小姐也很快要嫁到王府里去了,还能压着咱们么?再说了,听说大小姐为人中正,不会随便给咱们穿小鞋的。” 李氏说:“大小姐为人中正,你这话说得倒是不错。不过看得出她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她环视了一圈屋内下人,说:“你们都给我记着了,侯府不比原来在李家,任由着你们随随便便,凡事都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否则落得个何氏的下场也未可知!” 众人纷纷应诺。 再说乐悠阁里头,冯绮波刚刚回去,守门的婆子便传来消息:“明日里端毅王爷请小姐同游,因今日小姐在张罗侯爷婚事,也一直没找着机会禀了小姐。如今只怕王爷那头还在候着姑娘的答复,姑娘是去还是不去?” 因为何氏的事情,冯绮波忙出了一身的汗,如今月上中天,天色已经不早了,今日忙了一天,明天更有一堆的事情等着她做,实在是不想和端毅王那个闲散王爷一起出去闲逛。再说了,他那一屋子的女装收藏,上次着实是吓了她一跳。 “回了吧,我累得慌。”她摆摆手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日清晨,冯绮波早早起了,今日算是李氏进门第一日,她还得给李氏交接账本。当她来到南苑时候,苏姨娘、薛姨娘已经到了,李氏人也刚刚从荣松堂给太夫人请了安回来。 虽说李氏是冯绮波给订的,但是此前冯绮波从未见过她本人的容颜,今日甫一见到,觉得和画册上的相差不多,眉眼柔顺,面容端庄,举止合宜。李氏见到冯绮波,先是点了点头微笑,随后便有开始招呼起苏氏、薛氏两个妾室,倒也没问何氏的下落。 冯绮波心中赞赏,便将手中账本转交了过去。李氏微笑着接过。她本是商户之女,对账册一物十分熟悉,更是精于心算,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账册做得精巧,心中暗惊,不过很快抬起头来说道:“有劳大小姐了,大小姐不日就将出阁,我便送两个铺子给大小姐作为添妆。毕竟如今我也算是大小姐的后母了。” 李氏家中富庶,也算是一方巨贾,家里做的绸缎和茶叶生意,和扬州沈家似乎也有些往来。冯绮波大方谢过,正要唤了各个管事婆子给李氏一一见过。 一个婆子走了进来,禀告道:“大小姐,端毅王来了,请大小姐前去同游。” 冯绮波眉心一跳,昨日不是将他给回了么,怎么还跑上来找她,不知道她昨天刚刚给渣爹娶了后妻,今日正是忙的时候么! 李氏见冯绮波面色有些不好,忙说:“既然是王爷相邀,我也不好留着大小姐,那些管事的让她们自己过来给我见过就好。” 传话的婆子见李氏发话,连忙也补充道:“王爷说了,想请大小姐去京河一游。”之前端毅王派来传话的人说,若是大小姐不愿出来,便说请大小姐去京河,她自然会答应的。 果然冯绮波听到京河二字,颜色微微一闪,看向一旁的苏姨娘。苏姨娘表情也是一滞,但是瞬间恢复神色上前劝道:“既然是王爷相邀,大小姐还是快些去吧,夫人若是有什么不知道的,也可以问妾同薛妹妹,咱们两人必定知无不言。” 冯绮波点了点头,端毅王既然说到京河,那就是当时冯启兰被劫一事有了眉目了! ☆、五七章 端毅王这次直接将地点约在了王府里,冯绮波的马车抵达端毅王府,刚一下车就被那一排的侍从给秀了一脸。 看着府里这奢靡气派,冯绮波只觉得自己前途堪忧。然而端毅王靠谱和不靠谱的两面是自由切换的,刚出来的时候放浪不羁,待走到门口,有换上了一幅正经面孔:“冯小姐请。” 冯绮波垂了眼睛跟着端毅王走进府中,穿过一片雕栏画栋的回廊,终于没有朝着那个藏了至少上千套女装的竹楼里走,而是去了书房。 书房的摆设倒是和端毅王府上其他地方的奢靡风格不同,极为古朴,书架是最简单的样式,堆了些古籍,也有些坊间话本。书桌上放了文房四宝,却都不是名贵式样。冯绮波捡了个椅子坐下,问道:“王爷不是请我游京河么?” 端毅王点点头道:“是啊,三小姐所说的那个什么老大捉到了。” 他的效率的确是高。 冯绮波道:“那多谢王爷了。” 端毅王说:“不知道汝阳侯对此事是什么态度?” 冯绮波皱了皱眉,汝阳侯的态度极为晦涩,甚至还出手阻拦过她从侯府派出去探查的人,他大致猜到汝阳侯背后的人大约也不希望冯家彻查此事。她对朝堂之事两眼一抹黑,却也感受得到汝阳侯现在正在与虎谋皮。 她突然问道:“王爷可知东湖一事主使是谁?” 听她突然提起很久以前的东湖之事,端毅王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哦,不过是个不争气的侄儿。小九心肠太软,我皇兄又对他另眼先看,总会招致嫉妒。那人母亲出身不高,养得也是心胸狭窄,歹毒非常,皇兄已经处置了他。” 果然涉及皇权斗争。冯绮波看了他一眼。既然那个炮灰皇子已经被皇帝处置了,汝阳侯背后的人又会是谁?东湖一事汝阳侯显然是受到了牵连,不然也不会有赐婚的事情发生了,可是若是汝阳侯是为那个炮灰做事的,皇帝怎么可能只把汝阳侯的大女儿嫁掉了事?说明汝阳侯背后,甚至那个炮灰皇子的背后,还有人躲着。 然而端毅王显然也不想去多说他们俩这桩婚事之内更深的内情,汝阳侯也觉得她不过是个女子,不肯把朝堂上的事情如实相告。冯绮波只觉得心中烦闷,脸色便也有些不好。 端毅王察觉到了,说:“你妹妹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不知道你们家还想不想查下去,怎么个查法?” 显然端毅王也还是顾及汝阳侯背后的势力的,毕竟老丈人目前和自己还不是统一派系。 冯绮波说:“我父亲刚刚娶了一方续弦,没空理会这个事情。三妹妹和汤府订了婚,马上也是汤府的人了,如果汤公子想彻查,那就继续查,如果汤二公子想算了,我也不会继续追究下去。” 端毅王一挑眉,这个冯绮波,说是说全凭汤二公子做主,可是看汤二公子对冯启兰那副情定三生的态度,他要求追查下去是十成十的。他若是说不查,汤二自己也会另寻方法。冯绮波倒是把这件事情在汝阳侯那里撇了个干干净净,反正不是她要去查的。 他笑了笑:“那我去问问汤公子。” 冯绮波看着他,露出灿烂笑容:“那有劳王爷了。” 那笑容太过灿烂,饶是见过皇兄后宫佳丽三千的端毅王也觉得有些晃眼。 冯绮波那副皮囊的确是得天独厚,端毅王又想起初见她那日她满头是血,眼神阴鸷,真正的冯绮波绝对不会有那般的身手。原来以为此女冒充侯府大小姐,想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打算,是不是想把侯府搅得天翻地覆,可是没想到她后来步步为营,硬是把乱作一团的侯府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对自己的几个庶妹也极为友好,处处为她们打算,俨然是真正为侯府着想。再一想那个汤政,年纪轻轻身手不凡,虽然沉默寡言,可是做出来的事情却总是让人大跌眼镜,特别是在冯启兰一事上。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冯启兰才貌、出身各方面都不如冯绮波,可是那个汤政就是对冯启兰一眼倾心。 冯家姐妹真是有如神助啊…… 谈完冯启兰的事情,端毅王又向冯绮波做出邀请:“要不要去京河游玩?” 此前就是以去京河游船约她出来的,总不能真的一直在端毅王府喝茶吧? 冯绮波撇撇嘴:“算了,京河现在枯水期,都没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去东湖。” 端毅王一愣,两人一共就一起去了两次东湖,两次遇上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冯绮波挑了挑眉,眼神中带着些许挑衅。 端毅王笑笑:“好吧,去东湖。” 自从上次东湖出事,还是端毅王第一次回到那里。他原本购置的私人画舫因为那次的刺杀事件有些损毁,也懒得去找人修了,就靠在岸边。 如今已经是深秋,又是白天,东湖上没有什么人,又没画舫,两人只能绕湖散步。 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正式约会。此前多次相见,大多都是要商谈正事,要么就是有一群灯泡在侧,想到和未婚妻单独一起游湖,端毅王心中还有些雀跃。 接着他便看见冯绮波走到两人初见的那片小树林子里去了。 茅屋仍然在,那日事发之后端毅王已经派人清扫并锁起来了,从外头看看不出这个废弃的屋子有什么异常,冯绮波绕着这个屋子转了一圈,叹了一口气,自己在这个时代也待了好几个月了,即将嫁为人妇,想想也真是戏剧化。 她回头看看端毅王,虽然一来此地便知道此人是需要她攻略的男主,不过如今真要嫁给他,心中的抗拒是难免的。更何况他那一屋子的女装…… 端毅王自然不知道冯绮波心中所想,他虽然是京城少女梦中情人之首,但是感情经历却还是一片空白,思忖着该怎么上前和冯绮波聊聊天。 正在此时,一个侍卫突然跑过来,说道:“王爷,西北战事突发,方才九殿下已经向皇上自请领兵了!” 因为冯绮波是未来王妃,这个侍卫说此事的时候也没有遮掩着,叫她听了个分明。 她转过头来,看到的果然是端毅王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果然按照剧情,他俩就是不能好好谈恋爱啊,总是会有突发事件。 端毅王对九殿下的感情她是知道的,对于端毅王而言,九殿下不止是侄子,还是挚友。 端毅王皱着眉头:“他怎么突然想上战场了?” 九殿下一直走的文治路线,拳脚功夫在几个皇子之中算不得好,突然自请领兵,确实蹊跷。他看向冯绮波。 冯绮波摆摆手:“既然是九殿下有事,王爷不妨就回去吧,我反正也无事。” 端毅王皱了皱眉头,在冯绮波和九殿下中间取舍了一番,终于说道:“冯大小姐不如同我一同进宫吧。” 他还真是抬举她啊?冯绮波挑眉,可是自己并未真正嫁入皇家,甚至连订婚宴也没办,和端毅王之间不过是一张圣旨罢了,实在没什么立场进宫,于是便干脆拒绝。反正冯启兰的事情已经问出了些眉目了,家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去处理。太夫人不管事,李氏初来乍到的,她还是先管好自家的后院,再来管别人的闲事好了。 然而三个时辰之后,晚饭时分,便后悔自己当时没有跟着端毅王去宫里了。 因为宫中旨意下来,端毅王自请陪同九殿下奔赴西北作战,战事不等人,皇室希望冯绮波和端毅王的婚礼在他们出发前就能举办…… 出征定在下月初,不过只有十日的时间,冯绮波简直想砸杯子了。当初赐婚就很仓促,如今成婚更加仓促了!早知道她就应该跟去,劝说他们等端毅王回来了再结婚也不迟,现在就剩下十日准备时间,嫁过去就守空房…… 冯启兰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慌忙赶来,原本以为长姐伤口未好,先要举办订婚宴,再举办婚宴,出阁怎么也得明年开春了,可是没想到西北战事一来,她迅速地跳过订婚宴这一程序,立刻就要嫁人了。 王府的彩礼在宫中消息传来的同时就已经到了,侧面也说明宫中其实早就准备好一切,如今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提前了一些,可是够侯府焦头烂额一阵。 “长姐,我那边有些准备,不若你先拿去用着?”冯启兰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心虚,她嫁的是将军府嫡次子,各种用度自然是低于要嫁作王妃的长姐的,但是如今事出突然,短时间内侯府很难凑齐长姐的嫁妆,从庶妹那里拨点也能算作权宜之计。 冯绮波正欲答应,却见李氏也急匆匆赶到乐悠阁来,手中拿着长长一串单子,见到冯绮波和冯启兰,先是点头致意,随后便将单子递给冯绮波道:“方才听到宫中消息,大小姐要提早出阁,我便仓促拟了一份嫁妆单子,给大小姐过目。” 冯绮波心想果然没有看错人,李氏确实是个极为能干的,那么短时间便拟出嫁妆单子来,便接过单子,扫了一眼。 全是按照王妃例制,没有半分差错,李氏早上承诺的两个铺子也赫然在列。她将单子还给李氏,笑道:“方才我还在想着这件事那么突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多亏了母亲,实在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五八章 第二日一早李氏便叫来了账房忙着落实嫁妆单子上的东西,因为她出身巨贾,随嫁的婆子在李家耳濡目染,都是一把算账的好手,减轻了冯绮波不少负担。 第33节 因为当初冯绮若出嫁之时,冯绮波已经将侯府名下所有铺子都对了一遍,这次再对,又加上有多个帮手,比起当时对账实在是要轻松不少。几个人围坐着工作了半日,差不多就将那些账本整理完毕了。 李氏方想留冯绮波在南苑用膳,却见外头婆子传话进来:“大小姐、夫人,三姑爷来了,求见大小姐呢。” 汤政已经同冯启兰订婚,家里人都乐于喊他三姑爷。不过他这还是第一次上门来。 “三妹妹没去招待么?” 婆子说:“三小姐招待着,不过三姑爷说,有要事要同大小姐商谈。” 冯绮波皱眉,汤政和她能有什么要事商谈,若是说冯启兰的婚事,自然也该找李氏。 “三姑爷有说什么事情么?” 婆子达到:“说是王爷的事情。” 冯绮波连忙站起来,汤政和端毅王仿佛也没什么联系,可是汤政这个人行事稳重,若是说有要事,那一定是重要的事情了。她看了一眼李氏。 李氏说:“既然姑爷找,那大小姐便去见见吧,这里有我。” 冯绮波见她并不想管此事,点了点头,起身去了前厅。 汤政已经候着,冯启兰一旁作伴,见到冯绮波来,他站起来,唤了一声:“姨姐。” 他面容严峻,一旁的冯启兰看着脸色也很是不好的样子,冯绮波连忙问:“汤公子说是有关于端毅王爷的事情要同我商量,究竟是什么事情?” 汤政说:“此次去西北,九殿下恐怕要遭难。端毅王随行,到时候九殿下出事,他必然难逃干系,姨姐和端毅王的婚事能否拖到他回来再做打算?” 他竟然是来劝她拖延婚事的? 冯绮波皱着眉头看他:“汤公子说九殿下必然遭难,怎么能那么肯定?” 汤政抿着嘴,下颌线条如斧凿般深刻,他凝眉看向她,不发一言。 冯绮波一看就知道他不想骗她,也不想说出实情,只能闭嘴沉默。她看了一眼冯启兰,却见妹妹一脸的担忧。她便问道:“三妹妹怎么看?” 冯启兰心疼长姐,可是汤政说出来的事情太过魔幻,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遣词造句同冯绮波说,想了半天才道:“汤公子说他小时候师从高人,能观星象,那个……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圆下去了。 冯绮波的目光在二人脸色逡巡。 汤政显然知道了九殿下即将陷入一场阴谋之中,但是就是不愿意告诉她到底是什么阴谋,很显然,他来告诉她这件事情,也不过是因为她很快就要嫁给端毅王,端毅王若是出事,她必然连坐。他没想保护端毅王,却想着保护自己。 而三妹显然知道这个消息的来源,却也不肯告诉她,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外拐了。冯绮波的眼神落在了冯启兰的脸上:“难道汤公子还能预知未来不成?” 冯启兰目光闪烁,看向汤政,汤政却是极为护短,上前一步将冯启兰护在身后,目光顿时有些不善。 冯绮波又气又好笑:“汤公子总得说出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来,再者,婚期是皇上定下的,我也无力更改,既然九殿下会出事,汤公子为什么不直接去和皇上说?” 汤政答道:“姨姐就当我能未卜先知,可是此等理由如何告知皇上?” “汤公子既然知道皇上不会信服,那为什么认定我就会信服?”冯绮波盯着他。 汤政此人不善言辞,被冯绮波顶了回去,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他身后的冯启兰探出头来,说道:“长姐,姑且相信汤公子一回罢?” 冯绮波叹气道:“并非我不想相信汤公子,可是婚期确实不是我能更改的。”这说的是大实话。 冯启兰有些无助,抬起眼睛看向汤政,汤政的唇抿得更加紧了,抬手将冯启兰鬓角一丝碎发抿上去,然后才转过脸来对冯绮波说:“姨姐,那你看此事如何是好?” 竟然当着她的面秀恩爱! 冯绮波转开眼睛不去看,却说道:“你觉得此事不用报告端毅王?” 汤政凝眉,没有回答。 冯绮波说:“既然汤公子可以未卜先知,那么能否告知我,若是九殿下真的出事,端毅王要担负什么罪责?” 汤政垂眸思索片刻,回答道:“原先端毅王若是不同九殿下一同出征,自然不会有什么事情,将来是个闲散王爷,可是如今……” 冯绮波挑眉:“这么说来汤公子并没有算到端毅王回和九殿下一起去?” 汤政郑重点头。 汤政此人看着稳重,行事却处处透着诡异,求娶三妹也是,如今劝她不要嫁给端毅王,还摆出预知未来只说,更是。她盯着汤政的脸,却看不出丝毫戏弄,一旁的冯启兰也是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难道此人真有异能? 自己都能穿越,说明这个世界处处存在着bug,之前那个说她弟妹福泽的法师也是,能看出她穿越身份。她盯着汤政看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汤公子还不如告诉我九殿下会受什么难,避过不就完了?” 汤政看了一眼冯启兰,才吐出两个字:“叛国。” 不管是封建时代还是现代,这绝对是一个极大的罪名了,绝对要牵连九族。怪不得汤政要火急火燎跑来叫她不要嫁给端毅王,因为一旦九殿下出事,端毅王被认定为同党,汝阳侯府作为端毅王的妻族,必然受到查抄。除非出面揭发者是汝阳侯本人。 但是汝阳侯不会在这种情况不明的时候做这样风险极大的事情。 冯绮波看了看妹妹和准妹夫,心中计较了一番,说道:“好了,姑且信你,我会同端毅王商量对策。” 结婚的日子定在了端毅王出征前一日,婚前准备繁琐,实在是不能再早了。李氏和冯绮波两人每天忙得和个陀螺一样,就连怀了孕的薛姨娘都被抓了壮丁过来帮忙,才在定下的日子前将一切都打理好,嫁衣原本是要冯绮波自己绣的,可是实在没这个时间,幸亏女装收集狂端毅王手里竟然连嫁衣都有,送到侯府上,冯绮波象征性地在袖子内侧绣了个小字上去,就算是自己做的嫁衣了。 出阁之日,汤政也来观礼,因为实在是仓促,侯府的排场并不很大,不过嫁妆倒是很足,算得上十里红妆。 汤政的面色算不得很好,不过到底是大喜的日子,总不能给未婚妻娘家找晦气,还是扯了笑容出来,冯启兰站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以示安慰。汤政看了未婚妻一眼,叹了口气。 冯绮波手里已经经手了多场嫁娶之事了,也算是精于此道,可是轮到自己真身上阵,还是不免手忙脚乱。一早上又是梳妆又是哭轿又是添妆的,心中还有大事压着,等到李氏扶了她出门,说了些吉祥话之后,将她塞进了婚车,她才觉得稍稍得空休息一会儿。 婚车是端毅王府送来的马车改的,延续了王府一贯的奢靡宽敞,她靠着休息了一会儿,想到汤政几日前所说的话,又是一阵心烦。 不久婚车停下,羽箭破空之声传来,冯绮波知道端毅王射出了喜箭,自己该下车了。陪嫁的秀玉掀开了帘子扶着她下车,透过头纱她看见端毅王一袭红衣站在王府门前,倒是一派的风流气度。 今日娶了老婆,明日就要上战场,他倒是意气风发。 冯绮波在搀扶下进了王府,因为端毅王明日出征,今日婚事就不适合办太大累着新人,一切从简,可所有的程序都走了一遍之后,却也已经是天黑了。 喜娘进来说了些吉祥的话,撒了些坚果之后便出去了,她饿了一天,起身端起桌上的喜果啃了两口,端毅王就推门进来了。 “不去招呼那些宾客?” 端毅王看见冯绮波坐在桌边自顾自吃喜果,刚想说话,就被她抢了白,说道:“明日就要出征,皇兄让他们都回去了。” 冯绮波哦了一声,脸色上却也没有他期待的不舍,他不知怎的有些失望,刚想再说什么,冯绮波又是一阵抢白:“此次去西北你觉得胜算多少?” 她到底还是关心他的! 端毅王面上一喜,说:“我和小九不过就在后方督战,不会上战场的。最晚一年便可回来。” 冯绮波点了点头,说:“我怕你们不在京城,有人会上蹿下跳弄出幺蛾子来。让九殿下也注意下,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别让有心人动了手脚。” 自己妹夫是个神棍,算出九殿下命中有一劫,这种话她可是不敢跟端毅王说。 端毅王笑着蹭了过来,想要抓她的手,却让冯绮波不动声色躲过去了,他悻悻然收回了手,还是说道:“知道了,我会让小九注意。时候不早了,我们歇息吧?” 到底还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冯绮波看了他一眼,把心一横,反正以端毅王的皮囊身价,她不算亏。 她遣散了下人,坐到床前,端毅王将屋中火烛都吹熄了,就留着一对长明的龙凤红烛,也坐了过来,将自己的外衣脱了。 昏暗烛火下画了新娘浓妆的冯绮波颜色更加艳丽无双,他刚想伸手去抽冯绮波的衣带,就听见门外贴身侍卫火急火燎砸门:“王爷,有刺客!” 端毅王此时恨不得把那个贴身侍卫给砍了! ☆、五九章 59 冯绮波如蒙大赦,连忙起身推开端毅王:“快去看看!” 她还没有脱衣服,穿着一身繁复嫁衣就这样绿油油地出去了。 端毅王看见到嘴边的鸭子就这样飞出去了,连忙套上衣服,心中将那个不知好歹的刺客砍了九千八百刀,又想等会儿一定要将没防住刺客的侍卫队长拖出去狠狠打个八十军棍。 刺客身手绝佳,在房顶上一闪而过,朝着花园跑去,卫队一路追过去,却始终追赶不上。 待追到花园内,刺客瞬间不见了踪影。 冯绮波到底没见识过传统武学的轻功,也是对那个刺客的身手叹为观止。 侍卫们将花园围了个水泄不通,开始地毯式搜索,可是搜寻了半夜,却还是没有一点线索。 刺客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端毅王一直按捺这怒火,新婚之夜出现刺客,任谁也不能心平气和,他冷冷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侍卫队长,说:“今日谁当值?” 几个侍卫抱拳出列:“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 这群侍卫被端毅王训练的还真不错。冯绮波看了他们一眼,说:“王爷,那刺客闯入王府,意图如何,不妨先查查看。” 月上中天,洞房花烛夜早已错过,明日一早他还要赶往军营出发,今晚还想体验体验人间喜事,却被这个刺客深深搅了兴致,端毅王的鼻子有些歪了。可是不查出个所以然来,他也不能安心远赴西北,只能说:“去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一群侍卫将整个王府翻了个底朝天,依然没有翻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眼见着东方渐渐泛白,冯绮波一脸要追查到底的样子,端毅王心想这洞房花烛夜果然是要放到他从西北回来了,心中仿佛十万头神兽踏过。 冯绮波看了看天色,说:“王爷你今日不还是要出征么?” 端毅王只觉得想把那个该死的刺客捉住千刀万剐一番,可是军令如山,军机延误不得,如今就开始后悔起当初为什么一拍脑袋就要和九殿下一起去西北了。 “王爷放心出发吧,这里有我。”冯绮波目光灼灼。 为什么新婚妻子的眼神好像是巴不得他早点走的样子。 “你……可以?” 端毅王有些担心,毕竟冯绮波昨日才嫁进王府,今日他就要走了。 “当然。”冯绮波点点头,来这个时代那么久了,掌家的技术她早已炉火纯青,虽然这端毅王府比起侯府大了两倍,可是胜在人少,端毅王身边没有姬妾,下人也都是训练有素的,不像是在侯府,天天都要考虑怎么和几个姨娘周旋。如今不就是查一下府上有没有丢东西,比起和人打交道来,难度系数简直低了十倍。 端毅王看了看天色,确实再不赶去军营,恐怕就要延误了。此次他和九殿下不过是督军,可是领兵的那个将军是个老顽固,对时辰向来掐得很准,也不会因为他和九殿下是皇子王爷就留半分面子。 “王爷快去更衣吧!”冯绮波催促道,推着端毅王回到房间。 龙凤红烛还燃着,端毅王脱下|身上的喜服,重重叹了一口气。 小厮上前帮他更衣,他皱了皱眉,看向一旁拿着一把瓜子优哉游哉磕着的冯绮波,突然说:“让王妃来给本王更衣。” 冯绮波抬起头来,端毅王已经好久没在她面前自称本王了,如今突然端起了架子,是想干嘛。 端毅王抬起下巴看了看她,眼神满是挑衅。你都嫁给我了,替我更个衣难道不是指责么? 冯绮波冷笑一声,想起第一次见面,此人就说她“连本王都不认识果然是个草包”,此等中二少年,必须好好整治一番。 她拍拍手上的瓜子壳,走了过去,从小厮手上接过衬衣,正要给端毅王套上。 端毅王早就看见了她眼底闪过的那一抹精光,竟然身子一歪,堪堪躲过,笑了笑:“不麻烦王妃了,本王还是自己来的好。” 第34节 冯绮波手上换了软甲,举到端毅王的面前,柔了声音,说:“还是妾来服侍王爷更衣吧?” 端毅王还从未听过她用这样酥麻的语气讲话,顿时鸡皮疙瘩从后背起了一身,越发不敢让她近身了:“不用不用,军铠岂能麻烦他人,本王自己来就好。” 说罢,飞快套上盔甲。 冯绮波前世已经年近三十,对付个未满二十的毛头小子绰绰有余,打情骂俏了一番,端毅王终于还是要出发了。 冯绮波到底还是规规矩矩给他带上了头盔。 王府中侍卫还在有条不紊地搜寻着,想到要将王府交给冯绮波打理,他没有由来一阵心安,突然握住了她的手:“你不送我?” 他是皇亲贵胄,从小锦衣玉食,虽然身为男儿心中多有精忠报国的宏愿,可是去西北上战场,到底还是头一遭。冯绮波知道他偶尔会耍耍宝,装得像个纨绔,却终究是靠谱的男人。她任由他握着,说:“好吧,我送你出征。” 端毅王的脸上攀上一丝喜色,头顶男主二字又闪着金光慢慢冒了出来。 冯绮波移开眼睛,装作没有看见,却被端毅王当成了她在害羞,连忙说:“来人给王妃更衣。” 忙活一夜,她还穿着繁复嫁衣,不过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了。玉秀陪嫁,一直候在外头,听得端毅王传唤,连忙进来,替冯绮波换下衣服,重新盘了头发。 马车早就备下,因为赶去军营,倒用的是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冯绮波知道所谓送他出征,不过是站在城楼上看着他们远去,走出门,上马车前,她突然一把扯住了端毅王。 端毅王本欲翻身上马,他的战马是有名的汗血宝驹,打着响鼻在一旁候着,见端毅王被王妃拉住,竟然还撂了撂蹄子。 端毅王也是一愣,看向冯绮波,瞬间脸上漫上惊喜,原来王妃还是舍不得他的! 冯绮波盯着他,脑海中不断萦绕着出嫁前汤政所说的话。她已经嫁给他了,可是在这个世界的生存游戏并不是以嫁给带有男主标签的人为终点的。汤政说他能预知未来,可是端毅王的出征并不在他预测的事情中。她不是严格的无神论者,她能穿越,说明这个世界上未知的东西太多了,汤政能预知未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有人想要暗害九殿下这样的事情,还是宁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 “你……要小心。” 端毅王的眼睛亮了亮:“本王自然会小心,早日回来和王妃团聚!”然后把昨夜没有做完的事情做完! 冯绮波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理解错了一丝,扁了扁嘴:“我是说,你要注意着九殿下,此去天高皇帝远的,别让有心之人对九殿下下手。”还连累了你。 端毅王的眼神顿时略略暗下来:“他是我的侄儿,我们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自然会当心。” 冯绮波有些着急,她可不敢像汤政那样直接说出什么预知未来的话,一把拉住端毅王:“我是说,当心有人陷害。” 端毅王到底是皇室中长大的,对这种事情始终保持着敏锐,一开始以为冯绮波是因为新婚燕尔舍不得他,如今看着冯绮波端正的神色,顿时察觉几分不对。 “你知道些什么?” “不知,但是我大概能感觉到你们身边会有人对九殿下下手,万万当心身边的人,小心点,总不会有差错。” 端毅王看了一眼冯绮波,她说这样的话难道是在挑拨他同军中旁人的关系?思及汝阳侯在朝中的势力,他眼神中微微划过一丝痛惜。 冯绮波看着端毅王怀疑的眼神,知道他可能想偏了,翻了一个白眼:“九殿下身边对他虎视眈眈的人太多了,我不过提醒你一下,若是九殿下出事,连累的是整个端毅王府。” 端毅王一听,她竟然是站在王府的角度说出来的这样一番话,眼底刚刚聚拢的疑云顿时消弭些。却还是问道:“此事与你父亲无关?” 冯绮皱了眉,她的确不知道汝阳侯会不会参与这件事情,参与的话,也不知道究竟会参与多少。她只能说:“我并不能确定我父亲有没有参与这件事情,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劝他收手……”她垂了眼睛,这个年代的女人地位不高,汝阳侯的决定不是她能左右的。 她确实很想让侯府可以安稳百年,可是她那个渣爹硬是要玩走钢丝的游戏,如今因为她和端毅王的婚姻,侯府显然已经接近风雨飘摇的境地,只不过看起来歌舞升平罢了。 若是汝阳侯还坚持己见,与虎谋皮,只怕是不管九殿下出不出事,汝阳侯府都要保不住了。 可是渣爹就是不肯告诉她! 当她不知道当初冯启兰被绑架的事情是渣爹背后的神秘人为了阻止侯府和左羽林将军府联姻而下的计谋么! 端毅王回握了她的手:“好吧,我会让小九主意的,王府上的事情,也请你多多费心了。” 冯绮波点了点头,松开他的手,转身上了马车。 ☆、六十章 60 此次出行的军队已经是第二批了,共二十万人,骑兵只有两成。 冯绮波在宫中嬷嬷带领之下登上城楼,皇后已经在了。如今她同皇后算是妯娌关系,可是人家毕竟一国之母。冯绮波恭恭敬敬向皇后行了一礼。 皇后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就算是当初她救了九殿下,她也没有对她多加亲热,只点了点头。 此时端平长公主带着若云郡主上来,若云郡主显然是没有睡好,瞧见冯绮波,立刻像是一只大斗鸡竖起了满身的毛。 这妹子对她小叔叔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冯绮波老早就看出来了,只不过她既然是人家的侄女,断没有嫁给小叔的道理。端毅王迟早要成亲,就算王妃不是她冯绮波,也有可能是张家小姐,李家小姐,反正总归不会是她若云郡主。 她看了若云郡主一眼,不打算和她多纠缠,准备找个离她们母女远一些的地方待着。 可是若云郡主绝不肯让她逃脱,上前一步,礼也不行一个,便说:“冯小姐,昨日新婚,感觉如何?” 昨夜王府进贼的事情已经上报了皇室,她们一早就接到消息了,听宫里派出守在王府的嬷嬷说,两人都没来得及圆房,倒是让若云郡主高兴了好一阵子。 冯绮波转身笑笑:“昨夜府上有些事情,忙了半夜,早上又忙着替王爷整理行装,实在是有些累人。” “这点小事都打理不好,怎么做我小皇叔的贤内助?”若云郡主冷哼一声。 “我也原本想着晚些嫁过去,也好有些准备,可是婚期是王爷订的,王爷硬要让我在他出征之前过门,我也不好违逆呀。”冯绮波笑得奸诈。 若云郡主顿时脸白了一度,这个冯绮波,小皇叔向来对她另眼相看,都出征了还不忘先把婚礼办了。“小皇叔这就要走了,你才过门一日呢,就要守活寡了!” 冯绮波斜睨了她一眼,看来她是气得不轻,都开始胡言乱语起来,那种话是一个郡主能说的? 她笑道:“郡主这是什么话?我相信王爷必能旗开得胜,早日凯旋归来的!毕竟他是我的夫君!”她将夫君二字咬得重重的,若云郡主脸上青白了一阵。 端平长公主终于看不过去,后宫女眷渐渐都围了过来,实在是太丢颜面,拉住了若云郡主。 “娘亲!”若云郡主转头对端平长公主娇嗔。 端平长公主拉住她:“好了若云,你九表兄和小皇叔马上就要出发了,你不上城楼上看么?” 若云郡主冷哼一声:“我还要和冯小姐说话!” 冯绮波笑道:“若云,昨日我已经和端毅王爷拜堂了,如今你叫我小婶婶就好,不用总是冯小姐冯小姐叫的,显得生分了。” 若云郡主听她直接摆出了长辈的架子,撅了嘴想要回击,可是一众的嫔妃都已经上了城楼,旁边一群人看着。她想起之前第一次见她就在闲露园吃了大亏,气哼哼转身,登登登跑到城楼上去了。 端平长公主看着若云郡主跑上城楼,对冯绮波笑笑:“若云那孩子年轻些,别同她一般见识。” 若云郡主的年纪是和冯绮波一般大的,不过冯绮波既然已经成了人家的小婶婶,自然也就卖了这个老。 “怎么会呢?郡主性子活泼,我喜欢还来不及。”冯绮波回答,也从另一侧上了城楼。 大军已经整装待发,皇帝下令给每个兵士发了一碗酒壮行,端毅王站在最前列,就在九殿下的旁边。 他抬头仰望,只见冯绮波站在城楼之上,风吹起她的发丝,衣襟猎猎作响。出门的时候她为了赶时间只梳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简洁干练,在一群花枝招展,满头珠翠的女人中间,看上去倒也英姿飒爽。 端毅王举起酒碗,显然是敬给冯绮波的。 一旁宫女显然注意到了,伶俐地端来小巧玉盏,冯绮波端起酒杯,回敬了他。 看着冯绮波举起玉盏一饮而尽,朝他倒了倒酒杯,嘴唇微动,那唇形仿佛是在念他的名字:“兴言,一路安好。” 端毅王只觉得热血沸腾,将海碗中的酒液统统灌了下去。 若云郡主站在不远处,看着小皇叔眼里仿佛只有冯绮波的样子,手中绣帕被搅得不成样子。 冯绮波目光缓缓瞟了过去,小样,虐死你个单身狗! 辰时正,大军准时出发。 冯绮波回到王府中,第一件事情就是问侍卫队长:“发现什么了么?” 侍卫队长摇摇头,他们已经将整个王府翻了两遍,什么都没有丢。 冯绮波冷哼一声:“难道那个刺客深夜闯入王府是来观光的么?” 侍卫队长在端毅王身边久了,早就听说了冯绮波的威名,见她表情严肃冷峻,一个大男人都不免抖了抖:“王妃,确实……” 她摆摆手:“好了,你下去。对了,拿我的帖子去请侯府三小姐过来。” 端毅王府上的事情比起侯府来说实在是少太多了,她只闲了半天就觉得有些要发霉,想到汤政的事情又觉得心头堵得慌,只想找冯启兰聊聊,看看能不能从三妹地方套出点什么话来。 实际上今日她应该进宫去拜会太后的,毕竟是她的婆婆,但是由于端毅王和九殿下出征,太后丝毫没有要见她的意思,免了她的请安,顺便连之后三个月的请安都给免了,她乐得清闲。 冯启兰如今已经订了婚,出入侯府就自由了些,李氏也不拘着她,没多久她就上门来了。这是她第二次到端毅王府,不过这回端毅王不在,自己的姐姐成了王府目前唯一的主人,因此就没那么拘谨。 “长姐!”冯启兰终于可以好好看看这富丽堂皇的王府,不禁对冯绮波艳羡起来,不过想到自己的汤政,又是脸一红。 冯绮波直接将冯启兰带到了王府的竹楼里,哪个年代的妹子都没法抵御华服和首饰,还记得端毅王第一次给她送衣服的时候,冯启兰眼睛里的那掩饰不住的羡慕,她就知道,自家三妹妹不过是普通女孩。 她推开门,反正端毅王说了这竹楼里的衣服随便挑,她就多给几套给自己的妹妹好了。 这些衣服的布料大部分也是来自冯绮波名下的那个绸缎庄,现在绸缎庄已经作为陪嫁归到了王府。 一开门,冯启兰就被竹楼里按照颜色整齐挂放好的衣服给惊呆了,看着这摆设,竟然是比京城里最大的成衣铺都要显得专业、齐全。她不敢相信地看向长姐。“这……” “选吧,算是长姐给你添妆。” 这些衣服料子华贵,她也认出是出自长姐名下的那个稠度铺子,听闻端毅王是那个铺子的常客,她尴尬笑了笑:“这些都是王爷……” 冯绮波将她推进楼去,看她那艳羡神色,知道此事说不定就能成了,女人在见到好看衣服的时候智商会主动降一个档次。她从一排衣架中选出一件水蓝色小褂,上面滚了一圈毛边,看着雍容华贵得很,她将小褂在冯启兰身上比了比,问道:“三妹妹看如何?” 冯启兰原本是庶女,何氏不喜她,给她的东西也不怎么好,虽然是见过名贵布料,穿到自己身上的毕竟少,那小褂上滚的毛似乎是白狐皮,柔软顺滑,在光下似乎还在反光。她抓在手里,摸摸那滚边,简直爱不释手。可是这褂子似乎是照着冯绮波的体型裁剪的,对她而言,仿佛大了点。 冯绮波早有准备,唤来了王府上的绣娘,给冯启兰量了身,将那小褂拿下去改了。 冯启兰连连道谢,冯绮波抓着她的手:“谢什么,若不是这两日你帮忙,我的婚礼不知道要混乱成什么样了。”说着,又从衣架中抓出一件襦裙,问了冯启兰意见之后,照样交给绣娘拿去改了。 冯启兰被这糖衣炮弹炸得晕头转向的,早已飘飘然不知所已,待得冯绮波问道:“三妹,你说汤公子是怎么能预知未来的呢?” 她突然一愣,旋即笑道:“我怎么知道……他说他上辈子就见过我呢!” 冯绮波眸色一冷,用长长的睫毛掩饰了自己眼中闪过的精光。这个汤政难道也是穿越者?可是穿越者也不一定能预知未来。 她一边帮冯启兰选着衣服,一边装作毫不在意地问道:“这么说来你们是缘定三生了?他上辈子是不是也是娶了你呀?” 冯启兰脸色微红,忙扯了一件衣服捂住脸:“哎呀长姐你莫要问了!” 冯绮波笑着凑上去挠她痒痒:“告不告诉长姐?” 冯启兰左躲右闪没能躲过,终于缴械投降:“好啦,妹妹说就是了,汤公子说妹妹上辈子是给他做妾的,他觉得对不起妹妹,这辈子特地来娶妹妹做正妻呢!” 冯绮波一愣,这算是情话?这个情话该打几分啊? 想到汤政一本正经地对三妹说出这样的话来,冯绮波就觉得场面有些违和。 第35节 ☆、六一章 61 年底冯启兰就要嫁入汤府,冯绮波送了她三十多套衣裙,又弄了好多的首饰给她添妆,毕竟是王妃的妹妹,出嫁总不好短了。 三日后冯绮波回门,因为端毅王不在,她自己一个人回去的。不过皇家到底不想撂了她的面子,一早就派了一个太后身边的嬷嬷来陪着,又说一会儿会给侯府赏赐。 端毅王那辆穷奢极欲的马车载着她就一路行驶到了汝阳侯府。 因为冯绮波嫁了皇室,如今是王妃了,地位尊贵,阖府上下都站在了大门前来迎接,就连太夫人都出来了。 冯绮波在秀玉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先是点头和汝阳侯打了招呼,又向太夫人、李氏点头致意。 太夫人看着她华服玉车,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快开了花,今日正好赶上休沐,冯其宁早早地回来了,太夫人就拍了冯其宁的脑袋叫他上前去:“给王妃行礼!” 冯其宁乖巧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见过王妃!”罢了,还吐了吐舌头露出狡黠笑容。 冯绮波自是看重这个庶弟,便也摸了摸他的脑袋,看了一眼玉秀。 玉秀忙上前从怀中摸出一个金镶玉项圈来,拿给冯其宁。冯家虽然是侯府,在享受方面却远远不及端毅王,那金镶玉项圈是一整块玉坯子雕琢而成,缠了繁复金丝,煞是好看,又处处透着华贵。反正端毅王有钱,冯绮波乐得花。 在门口久站到底不是个事情,李氏笑着拉了冯绮波进门,日上中天,侯府在前厅备下了午饭,留冯绮波和嬷嬷吃。 嬷嬷虽然是下人,可也是宫里的下人,自然得上桌,薛姨娘怀着身孕,也破例给了个最末的席位,而何姨娘和苏姨娘便站着布菜。 何姨娘站着的位置,正好在李氏的后头,一听她不能上桌,脸立刻拉的老长。想她原来也是做主母的人,如今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还是商户之女,压在她的头上。可偏偏自己不讨太夫人喜欢,冯绮波在府上又一手遮天,她压根不能说些什么。原想着冯绮波嫁出去了,她可以卯足了劲磋磨那个新来的李氏,谁料她年纪轻轻,心眼子多得像是海绵,这几日她全然没在李氏手里讨得好来。 一家人原本和和美美,可是何姨娘那张长脸确实让人看着难受,李氏也觉察到了她在布菜的时候的不走心,抿了一口汤,笑着说:“这会儿一家人都齐了,咱们府上的小姐都是有福气的命格,大小姐嫁了王爷,年底三小姐就要嫁给汤将军府上做二奶奶了,往后四小姐肯定也会嫁个好人家!” 太夫人也笑道:“是呀,原来济德法师也说,咱们波儿是有福的,荫蔽弟妹呢,只可惜那么早就嫁出去了。” 冯绮波说:“孙女是嫁出去了,可还是咱们侯府的女儿啊,四妹妹以后的郎君,宁哥儿以后的媳妇儿,或是将来别的弟弟妹妹娶妻嫁人,孙女可都得过目,母亲可别嫌我多事呀!” 李氏便说:“这是自然!王妃肯帮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和李氏一唱一搭,太夫人还不时来掺一脚,听得旁边布菜的何姨娘整个脸都发青了,什么荫蔽弟妹,她的若儿还在及国公府受苦呢!前两日刚传来消息,及国公给尚书府的嫡大姑娘下聘了,尚书府的夫人是汤家夫人的嫡亲妹妹,冯启兰马上又要做汤夫人的儿媳了,那嫡大姑娘必然是要和冯启兰沆瀣一气的。眼看着原先被她磋磨的庶女就要爬到自己的女儿头上了,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区区一个苏姨娘的女儿就做了人家二品将军嫡次子的儿媳,自己的女儿就得去做妾?论容貌,冯绮若哪点输给冯启兰,况且若儿从小还是当做嫡姑娘养的。 越想越气,她手里本来夹着的一块红烧肉就啪嗒一声掉到了桌上。 苏姨娘本分,且自己女儿确实受了冯绮波的恩惠,寻了一门好亲事,李氏又对宁哥儿视如己出,她早就乖乖拜服在李氏麾下了,正安安静静布着菜呢,瞧见何姨娘手中的红烧肉掉在了桌上,忙说:“哟,何姐姐,是身体不舒服么?” 李氏拿帕子掩了掩嘴角,也转过头去:“何妹妹这两日没有休息好?也是,听说及国公府上这两日又有喜事,若儿大概也很忙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李氏的话直直戳在了何姨娘的心窝子上,可是全家人都在场,她又不敢撂筷子,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却在这时,一个婆子走进来说:“王妃,二小姐回来了。” 冯绮波倒没想到今日冯绮若会回来。她可听汤敏说她的大表妹要嫁给及国公的公子了。那日在冯启兰订婚宴上的绿衣女子就是汤敏的二表妹,听说那个大表妹比那妹妹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性子稳,做事不像那个二表妹一样锋芒毕露,但是这种腹黑的人更难对付,只怕冯绮若之后的日子更难过了。 她没理那个婆子,却对冯启兰说道:“三妹妹,听闻及国公府上的将来的少奶奶是汤二少爷的表姐呢。” 冯启兰笑着说:“是啊,听大姑说起过,尚书府的小姐们,听说性子都很直呢。”说是性子直,其实就是看不上妾,那个二小姐尚未嫁给汤政就敢对冯启兰这个明媒正娶的下手,那个大小姐去了及国公府,看到冯绮若这个比她先进门的妾室,不知道要怎么磋磨她呢。 何氏一听,脸越发黑了,心中又想着,冯绮若这个时间跑来府上干什么,穆宏声有没有跟来? 冯绮若是个妾,只能从侧门进来,因为这两日跟穆宏声因为娶妻的事情闹翻了,眼睛下面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挎着一个小包袱就跑回娘家来。 原先她觉得冯绮波是穆宏声不要的女人,可现在人家飞上枝头变凤凰,当上王妃了,她这个妾室,和冯绮波之间的距离越发的远。如今选在这个时候过来,就是要给冯绮波招晦气的。 如今何氏已经不在南苑住了,南苑也没了冯绮若的房间,她拿着个包袱跑到前厅,还没跨进来,就听见冯启兰和冯绮波在说着尚书府家小姐的事情,气得鼻子都歪了,可还是堆出一副笑脸来,亲热地跑进去,叫到:“长姐!” 冯绮波抬了抬眼睛,现在她这样满脸堆笑地跑过来是干嘛,难道是想和她搞好关系,以后仗着个王妃姐姐,好压过尚书府的大小姐去? 她淡淡回了一声:“二妹妹怎么回来了?及国公公子呢?” 冯绮若脸一黑,她倒是想让穆宏声来呢,可是自从何姨娘降了姨娘,她连带着成了庶女,原先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穆宏声就对她冷淡起来了。而且正妻未过门,她不能生孩子,天天都得喝避子汤,明摆着不让她成功生下庶长子。 小半年未见,冯绮波看着她脸颊都有些凹陷了,原先的颜色也去了不少,用脚后跟都能想到她过得有多不好,可她自己当年巴着穆宏声那个渣男,还做出欺骗长姐,找人坏她清白的事情,只能说是自作孽。 “及国公公子没来,二妹妹怎能一个人跑回来?”见冯绮若久未说话,冯绮波淡淡道。 冯绮若还当自己是侯府的嫡出小姐,忙凑上前来:“是妹妹想长姐了,长姐今日回门,特意过来瞧瞧!长姐不让妹妹坐么?” 她个妾,脸还那么大? 见冯绮若自己个就要找个凳子搬过来做下,又开始张罗加双碗筷,冯绮波笑道:“想来妹妹也是饿了,就下去吃吧,何姨娘也累了,也下去吧。” 冯绮若一愣,这意思是让她到下头去吃饭,不让她上主桌? 冯启兰和冯启云还坐在桌边呢,她个侯府小姐如何不能上桌? 这时李氏也放下筷子说道:“王妃说得对,何妹妹也是累了,布菜的事情可以让丫头们来,就下去先去用膳吧!”然后转向苏姨娘道:“ 不过苏妹妹得辛苦些了,过来坐着仔细伺候着宁哥儿,我瞧着宁哥儿还是得你来喂呢!” 其实宁哥儿都快八岁了,哪里需要人喂饭,李氏说着让苏姨娘过来伺候,其实就是给了她个台阶让她也上桌。苏姨娘连忙答应着,将冯绮若搬来的凳子给抢了过来,搬到了宁哥儿的旁边。 宁哥儿也是个小人精,笑道:“母亲说的是,还是苏姨娘晓得我的口味呢!儿子谢过母亲了!” 见苏姨娘都坐下来,可是何氏母女只能到下头去吃饭,何姨娘气得喉头一甜,正想说话,冯绮波便又悠悠说道:“何姨娘怎么了,快下去吃饭吧,不用在这辛苦了!” 一旁伺候的婆子早就知道何姨娘已经失了势,冯绮若也很不招人待见,连忙过去说道:“何姨娘和二小姐跟奴婢来吧!” 冯绮若一扔包袱,她原本就憋着,及国公府那里受的气全部冲上脑门,叉了腰就想开骂。 冯绮波一个冰冷的眼神淡淡瞟了过去。 冯绮若只觉得后背一凉,当初在垂花门前被冯绮波暴打的事情顿时浮上脑海。趁着这当儿,那婆子连忙上去捡起冯绮若的小包袱,扯了她下去。 ☆、六二章 62 一顿饭少了何氏的马脸,倒吃得宾主尽欢。 吃过饭,皇宫里头的赏赐也下来了,冯绮波先是挑了几样分给了几个弟妹,还有薛姨娘肚子里的那个,剩下的又交给了李氏让她自己决定怎么分。 冯绮若倚着门,冷眼瞧着一群人围着那一堆赏赐,就是冯启云都得了一对东珠的手串和一套红宝的头面,可她却什么都没有,冯绮波像是把她给忘了似的。 自冯绮波掌家之后,何氏就没什么东西可以拿来接济她了,现在李氏摆明了是冯绮波的走狗,更不可能从李氏手里搞到钱来,她在及国公府过得紧巴巴的。 何姨娘被气得肝疼,早就回院子里躺下了,也没来参与瓜分。 待李氏将东西分完,剩下的也都登记入了库,也没想到府上还有冯绮若这么个小姐,忙活完之后,李氏一手拉了冯绮波,一手牵了冯启兰,有说有笑地朝着南苑去了。 她虽说现在接过了主母重担,名分上是两人的母亲,可到底也是同龄的女子,能说的话多着呢。 冯绮若年底出嫁,如今正是在整理嫁妆的时候,她的婚事没有冯绮波那么仓促,有的是时间好好精打细算,不过鉴于冯绮波对冯启兰的爱护,李氏也得将那嫁妆单子给冯绮波看过。 冯启兰的嫁妆比起冯绮波的来少了不少,可到底是高官的嫡子正妻,也不好短缺。李氏虽说是商户之女,可是她的父亲到底富甲一方,她见过的宝贝不比她们这些侯府的小姐少,等李氏拿出了一套上好的翡翠头面出来,冯绮波就知道李氏是用心在办冯启兰的婚事的。 她笑了笑:“给三妹妹办个婚事,让母亲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 李氏道:“我打听了汤府大少奶奶的嫁妆,咱们三小姐虽说不能越了人家大少奶奶过去,可是也不能差得太多了!” 冯绮波一听,对李氏越发赞赏,连着冯启兰也高兴地和李氏说起话来。 回门的时间到底短暂,用过晚饭后,冯绮波就得回去了,冯启兰和李氏刚把她送出了门,就见一匹高头大马停在门前,汤政从马上翻身下来,瞧见几人出来,打了招呼:“姨姐,夫人,兰儿。” 这么晚了还来找冯启兰? 两人已经订婚,华昌国对已经订婚的男女之间规矩就不严苛了,汤政也常常得空跑来侯府,不过这么晚才过来却有些奇怪了。 汤政对冯启兰笑了笑,转过脸来又是紧绷着一张扑克脸,对冯绮波说:“姨姐。” 他一个大男人,并不方便跑到王府去找冯绮波,只能趁着她回门,借着冯启兰的名义过来,他又不想扰了冯绮波回门的兴致,所以特意挑了冯绮波回去的时辰,在门口恰好可以拦住。 冯绮波见他一脸严肃的表情,立刻猜到可能是有关九殿下的事情,但她实在是不想在李氏面前说这事儿,且宫中来的嬷嬷也在,实在是不方便说。于是她便扯了冯启兰道:“瞧汤二公子对三妹妹多上心,要不我做东,请你们到王府上小叙?正好三妹妹也可以到王府上住着陪我两日。” 李氏点点头道:“也好啊。只不过三小姐的东西……” 冯绮波笑道:“怪我突发奇想,不过王府上样样东西都齐全,三妹妹只消人过去就成!只要母亲同意。” 冯绮波都这么说了,李氏便道:“我哪有胆子做王妃的主,三小姐,看来你今日得去王府上住着了。” 冯启兰乖巧点头,跟着冯绮波上了马车。 到了王府,三人进了大厅,汤政立刻就说:“姨姐,听说大婚那日王府进了刺客?” 冯绮波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在皇室之间传得挺广的,汤政的父亲是禁军羽林卫的左将军,自然会知道这件事情。看他一脸抓心挠肺的样子,怕是为了这件事情担忧了挺久的。 “怎么了?” “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冯绮波摇了摇头,这件事情确实蹊跷,那个刺客仿佛像是来观光一样,三日里她将王府翻了个底朝天,却丝毫没有查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汤政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那有么有增加什么东西?” 冯绮波一愣。 她是亲自看着清点物品的,王府的所有东西,小到一针一线,大到家具木器,是什么,放在哪里,都是登记在册的,照着册子一个个点过去,没有发现少的,可是这么一来,要是有什么东西没有登记在册,却凭空多了出来,却没法看出。 她盯着汤政,问道:“妹夫以为会多出什么东西?”她想看看汤政到底知道多少。 对汤政预知未来的能力,她还是持有怀疑态度的。 汤政说:“龙袍。” 冯绮波吓得手中茶杯都要掉落在地,冯启兰胆子小,听到那两个字差点吓得从椅子上掉下来,定了定神才说:“政郎,你确定么!” 此事实在是非同小可,这话也绝对不能随便瞎说。 冯绮波眼神晦暗,这个汤政,一开始说九殿下会被人诬陷谋反,现在又说王府上被人藏了龙袍,他为何会有那么大的自信? 她冷冷问道:“妹夫难道是前世经历过?” 她说这话原本是想激汤政,毕竟汤政曾说前世冯启兰就是他的妾室,谁知汤政点点头神情肃穆:“正是。” 瞧着他的那个表情,全然不像是胡诌的样子。 冯绮波冷冷道:“你且说说你前世还经历了什么事情。” 汤政看着冯绮波并不信任的眼神,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姨姐在同及国公公子订婚之前,是否去了东湖,遇到了歹徒,劫持进东湖旁边树林中的茅屋?” 她心中一沉,此事早就被端毅王压下去了,如今坊间流传的版本应该是她被歹徒盯上,但是端毅王及时发现,制止了他们。连冯绮若和穆宏声也都是这么以为的,劫持入茅屋一事,应该只有端毅王和他的亲信知道。 第36节 汤政继续说:“我前世所经历的是,姨姐不看折辱,触柱而亡,而侯府因此蒙羞,可是从这里开始,事情就同我所知的不一样了。虽然很多事情挺前世大体相同,但是还是有不少错开了。因此我也不好确定,龙袍是否真在此处。” 他向来说话不忌,更何况如今谈的是如此严肃的话题。可是说到冯绮波受辱一事,冯启兰站起来怒喝:“政郎,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呢!” 汤政看了她一眼,眼底带着受伤,可是依然说:“我说的都是实言,姨姐莫怪。” 冯绮波摆了摆手,自从汤政说出茅屋二字,她便知道他说的,八成是实话。 “妹夫说得确实不错。”她淡淡道,“当日冯绮若和穆宏声骗我出去,想要坏我清白,我确实已经被劫持入茅屋了。” 若是她没有穿越来,历史的轨迹大约依然会按照汤政曾经经历过的走吧。怪不得她第一次去汤府的时候,汤政会用如此奇怪的眼神看她。 她拉着冯启兰坐了下来,表情肃穆:“妹夫再说说看,后来怎样?” 汤政继续道:“因为姨姐的事情,侯府元气大伤,二小姐嫁给了及国公公子,而兰儿,则做了我的贵妾。” 冯绮波眼神示意他继续。 汤政抿了一口茶,说道:“然后也是这个时候,九殿下出征,到了明年二月里他在前线被敌国所俘虏,却被放了回来,敌国也退了兵。圣上原想嘉奖与他,却遭人举报,说他私藏龙袍,且他能回来,完全是因为他同敌国商量,若是他做了皇帝,割让西北十三座城池。圣上震怒,在他还未回京之时将他斩杀。后来三皇子登基,查出他被人陷害,为他平了反,但是汝阳侯府却牵扯进了此时,因此全家被抄没,包括兰儿。” 他的目光沉沉,陷入前世回忆之中,那些事情历历在目。 冯绮波听得手心发冷,声音也止不住震颤:“所以你为了三妹,也要帮我们?” 汤政点头:“正是。” 他黑色的瞳仁仿若幽深的夜空。 “可是你不是说,是九殿下私藏龙袍么?” 汤政点头:“确实是这样,可是上一世,端毅王没有同九殿下一起出征,这一世的事情同上一世又不太一样。所以我说,我也不好确定是不是有人藏了龙袍在端毅王这里。若真是如此,恐怕明年被俘虏的也是端毅王。” 端毅王和九殿下关系很近,若九殿下真有心去争夺皇位,端毅王绝对是他的左臂右膀。斩了端毅王,也是断了九殿下的臂膀了。 她知道,自己的穿越恐怕引起了蝴蝶效应。 汤政说的话太过真实了,她不能不相信。于是她说:“好吧,我派人下去查查看。你还和谁说过上一世的事情?” 汤政苦笑:“难得姨姐能信我。连兰儿也以为我说的是梦话。” 冯绮波看了他一眼,她自己都是穿越来的,怎能不信还有人能重生?她开门唤来侍卫长,叫他派人去搜寻是否有东西多出来,末了补上一句:“连带着我的嫁妆,也好好查查!” ☆、六三章 63 三人在厅中惴惴不安地等了两个时辰,侍卫队长才捧着一个锦盒面色惨白地进来了。 冯绮波掀开盒盖,那一片明黄的衣角顿时落入她的眼睛,她也是脸色一白,问道:“哪里找到的?” 侍卫队长跪了下来:“在……王妃陪嫁的那个妆台里。” 那妆台新婚之夜摆在新房当中,这东西只能是她和端毅王出去之后才能放进去的。她一只以为刺客进来是来盗窃,可是她的嫁妆中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值得盗窃的东西,因为所有首饰物品,都不及端毅王府上的东西华贵。因此没有仔细查。 她看了汤政一眼,冷冷对侍卫队长说:“还有谁看见了?” 侍卫队长说:“是一个侍卫找到的,他知道此事重大,只偷偷禀告了属下。” “做得很好,把这东西放回去。” 侍卫队长抬头:“王妃,王爷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冯绮波揉了揉太阳穴,端毅王奢侈,在皇室中,这种奢侈其实就是一种淡泊,作为皇帝的兄弟,他若是表现得勤奋,反而引得别人猜忌。可是他这样醉心收集奢侈品,把王府布置得富丽堂皇,虽然有些纨绔,可这才是皇室之中安身立命之道。 “我自然知道,你下去吧,把嘴封好。”她冷冷说。 侍卫队长捧了盒子下去后,冯绮波转向汤政:“妹夫你看如何?” 她现在是不服不行了。 连冯启兰也一脸苍白地盯着汤政,汤政到底是经历过一世,垂眸思索片刻,反问冯绮波:“姨姐觉得如何?” 冯绮波看了一眼他,没有说话,可是这个眼神递过去,两人已是了然。 夜深了,心中所想得到验证,汤政不便在府上久留,起身告辞。冯绮波遣人送他出门,转身拉了冯启兰的手。 姐妹两的手都是冰冷一片,冯启兰盯着姐姐长长的睫毛看了一会儿,终于说道:“长姐,今夜我陪你睡吧?” 冯绮波点点头。 府上找到龙袍的事情因为冯绮波的授意被压了下去,冯启兰和汤政也当着此事全然没有发生,转眼就到了年底,冯启兰出嫁的时候。 重生的汤政简直是冯绮波的一个大大的金手指,她着实庆幸能有这么一个妹夫。 年底冯启兰风光大嫁,而腊月底,冯绮波收到了端毅王的第一封信。 这信是他刚刚抵达西北的时候写的,经过层层扣押之后终于到了她的手上,信上无非是些相思之词,冯绮波将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才发觉那信中所写,“长念你临行所言”的话,仿佛是在暗示她什么? 临行前冯绮波确实说过注意点九殿下。他说的“临行所言”难道就是指这个? 闲坐了一会儿,宫里便来人请她入宫了。如今她也是皇家的媳妇儿,皇后的妯娌,虽然丈夫远在西北,可是过年还得入宫去。 冯绮波挺烦入宫的,入宫准能看见那个暗恋小叔的若云郡主,和那种低段位的敌人耍嘴皮子实在是浪费精力,可人家毕竟是小辈,做长辈的又不好不让着她,实在是让人头疼。 她换了一袭牡丹纹的浣花锦衫,套了滚了一圈毛边水烟色夹袄,梳了个芙蓉桂云髻,倒算端庄。端毅王的车驾一向是皇族当中最最显眼奢华的,她坐了那个车子入了宫,才一下车,就瞧见了那个大麻烦若云郡主。 真是想不来什么,什么就偏偏凑上门来。 若云郡主听说冯绮波今日要入宫,早就卯足了劲头准备好好和她舌战一番,小叔不在,天天想着怎么把这个小婶婶说得败下阵来成了她每日的消遣,都快能写出一本《如何优雅地辱骂端毅王妃》了。见着冯绮波下车,她连忙凑上去,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脸来:“冯大小姐一个人来呀?” 冯绮波翻了一个白眼,她丈夫在打仗呢,她不一个人来,难道要找个姘头一起来么? 那么久了若云郡主还是不愿意叫她小皇婶,好像只要她不那么称呼,就能抹杀她已经嫁给端毅王的事实一样。 “若云侄女安好!”她不愿意叫她婶婶,她可得好好提醒她两人之间的辈分! 若云郡主果然鼻子歪了歪,道:“冯大小姐,虽然你同我小皇叔拜了天地,可毕竟没有圆房,如今就喊我侄女,似乎有些不妥啊!” 冯绮波瞪大了眼睛:“若云郡主你说什么呢,未出阁的闺女,怎么把这些话挂在嘴边!”说罢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幸好端平长公主没在身边,小婶婶也就提醒你一句,往后不要这么口无遮拦了。” 若云郡主最恨冯绮波老是搬出长辈的身份来压她,翻了一个白眼,正想再说些什么,冯绮波连忙退后了两步:“我找皇后娘娘还有些事情,若云你自己去玩吧!” 还真的把她当成了三岁小孩一般! 冯绮波脚步极快,迅速朝着皇后所居的宫殿去了,若云郡主气得鼻子都歪了歪,怒道:“你等着,我母亲很快就要送给小皇叔几个美人了,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冯绮波背对她微微一笑,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未免也太低劣了。她难道不觉得端毅王后院充实,自己才是最难过的?反正冯绮波战斗力充足,端平长公主送一个她降一个,送两个她降一双,反正端平再怎么送,也不可能将自己的亲女儿送给亲弟弟做小妾吧? 不过在此之前,当务之急是先把端毅王的事情解决了,否则九殿下一出事,端毅王就算是想纳妾都无福消受了。 她攥了信到皇后宫中,宫里头已经聚集了不少嫔妃,瞧见冯绮波来,一个圆脸盘的嫔妃先是站了起来,问道:“这位妹妹看着面生?” 冯绮波还未回答,皇后笑道:“众位妹妹有所不知,这是端毅王妃。” 那圆脸妃子笑道:“怪我眼拙,我瞧着这位妹妹长得如此出尘,还在想怎么没在宫中见过,原来是端毅王妃!” 这妃子穿着鎏金的袍子,发髻梳得高耸入云,坐在皇后的正下首,数着头上的钗环,便知身份尊贵,是个贵妃,冯绮波点头笑道:“贵妃安好。” 圆脸妃子掩唇笑:“皇后,臣妾看着这端毅王妃真是欢喜呢!” 瞧着那圆脸妃子,整个大殿里就属她话最多,性子也最为跳脱,一看就知是宠妃。想来如今只有三皇子的生母刘贵妃能有这等底气。一想到汤政所说,他前世是三皇子继位,冯绮波就觉得这个刘贵妃必然不会那么简单。 皇帝后院里头的争斗冯绮波不想参与,但是夺嫡影响自家侯府,她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王妃也不常进宫来,臣妾都没怎么瞧着,以后若是得空,也多来我宫里头坐坐?”刘贵妃继续说着,抬头还看了一眼皇后,“臣妾听说端毅王妃能言善辩,这样的妙人,皇后娘娘可别老是把她拘在你的宫里头!” 皇后半垂着眼睛,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冯绮波瞧着那刘贵妃十分的放肆,皇后却放任不理的态度。且刘贵妃这是在向她抛橄榄枝? 她忙说:“贵妃娘娘有所不知,王爷出征,我日日在王府上吃斋念佛,何况九殿下也去督军了,皇后娘娘忧心九殿下,就更加没有心思来宣臣妾了。娘娘可别错怪了皇后娘娘!” 刘贵妃笑道:“原来是如此啊!” 冯绮波瞥了一眼皇后,见她的眉梢稍微动了动。她是端毅王的妻子,却也是汝阳侯府的女儿,汝阳侯的态度,皇后不可能不知道,因此对她才一直不冷不热。但是现在她必须要皇后信任她! 皇后仿佛知道了她的意思,说道:“确实如此,一想到吾儿在西北,连过年都无法回来,本宫心中就不忍,然端毅王同吾儿都是为国征战,本宫深宫妇人,也只能同王妃一道为我华昌将士祈福了。”说罢对着冯绮波摆了摆手,示意她坐过来。 冯绮波提裙上前,一旁皇后的侍女立刻搬来一个绣凳,她恭恭敬敬坐到了皇后身边,说道:“娘娘,今日妾身刚刚收到了王爷的来信,也不知道西北战事究竟如何了?” 她面色急切,确实是一脸担心丈夫的妻子模样。皇后扫了她一眼,她所说的端毅王来信她自然也是看过的,新婚夫妻之间的通信,不外乎是儿女情长,那信上写得几乎没什么和战事有关的事情。她叹了一口气:“战事胶着,谁知年后是否还会再派一支援军去?只怕一个王爷一个皇子前去督军还不够呢。” 说着眼睛幽幽瞟向了刘贵妃。 刘贵妃笑了笑,道:“若是下批援军出发,想来我的三皇子也会请命,前去帮助端毅王爷和九皇子。” “三儿和九儿手足情深,若是三皇子能去相助,九儿也当十分高兴!” 看着皇后和刘贵妃一来一去地扯皮,冯绮波垂下了眼睛,她此番前来可不是来观摩宫斗的,而是有要事禀告皇后。 ☆、□□章 64 待得天色渐晚,晚宴的时辰快要到了,皇后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众姐妹便随本宫前去宴厅吧!” 刘贵妃傲慢,第一个起身离开,冯绮波跟在皇后身后,亦步亦趋。走了几步,皇后突然转过身来:“王妃的三妹是嫁给左羽林卫大将军的次子了吧?” 冯绮波点了点头。 皇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听闻王妃还有一个妹妹?” 冯绮波说:“才八岁呢。” “也不小了,该早些订下婚事来。” 她看了皇后一眼,如今她家两个姐妹嫁的家庭的都不属于汝阳侯的利益集团,皇后此时又提出了冯启云的婚事,难道也想把她嫁一个九皇子党? 汤家大抵是中立的,端毅王府明显站在九皇子这一边,汝阳侯自己的意思并不是九皇子,可是几个女儿都嫁到了别人的阵营里头去了,他不想倒戈也不行了。 看着远处刘贵妃袅袅婷婷的背影,冯绮波突然觉得,很有可能汝阳侯背后的那人就是三皇子?联想汤政所说,上一世三皇子查出汝阳侯府牵扯进九皇子叛国一案中,以诋毁皇亲,欺瞒圣上之罪全家抄处,相当于把陷害九皇子的屎棚子全部扣到了汝阳侯的脑袋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卸磨杀驴? 她突然压低了声音说:“娘娘,九殿下的府邸,多久没有仔细打扫过了?” 九殿下尚未娶妻,仍然住在宫中。 第37节 皇后一愣,看向冯绮波,满腹狐疑。 冯绮波垂着眼睛:“臣妾前两日除尘之时,扫出了王府里不少垃圾。如今九殿下虽然远在西北,大过年的,他住的宫殿也该好好打扫打扫。” 皇后的眉心皱了皱,突然展颜笑开:“王妃说得是,本宫这两日思念九儿,竟然差点忘了年前改给九儿的殿内好好除除尘!来人哪!” 一旁的宫女连忙应声上前。 “派几个稳妥点的宫人,今夜好好打扫九殿下的宫殿,年关了,一点角落都不许放下!” 随后,她挽起了冯绮波的手,有说有笑地走去了宴会厅。 酒过三巡,终于有伶俐宫人上前,在皇后的耳边耳语了几句,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变,起来对着皇帝欠了欠身:“陛下,臣妾身子有些不舒服,想来是方才高兴喝得多了点,不胜酒力了。” 皇帝方正同刘贵妃说着话,见皇后起身欲辞,凝眉问道:“梓潼哪里不舒服?需要宣太医么?” 皇后答道:“臣妾实在不想扰了众位的雅兴,自行回宫休息便是。” 此时冯绮波也站了起来:“想来是皇后思念九殿下,积虑多日了。臣妾愿陪同皇后回宫。” 皇后看了她一眼,笑道:“既然王妃愿意陪同本宫,如此甚好。” 皇帝点了点头,道:“那梓潼回去好好休息。” 待得陪着皇后回了宫中,皇后一扫方才柔弱的神态,她久居中宫,早已练就一身不怒自威的气质。冯绮波扶着她坐上殿内主位,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皇后方问道:“王妃说前几日在王府扫出了不少垃圾,本宫不知那些东西是什么?” 冯绮波垂了眼睛,她猜测那人在端毅王府中放了龙袍,在九殿下的宫殿中说不定也放了一套。且原本汤政说的就是九殿下的府上会无缘无故多出一件龙袍,因为这件龙袍,才给定的罪。王府上遭贼这件事情人尽皆知,可是从放龙袍的手法来看,应当是府上有内鬼。王府上能有内鬼,九殿下的宫中八成也有。 她垂了眼睛答道:“若不是臣妾及时清理掉了,说不定王府得遭灭顶之灾!” 啪嗒一声,一个茶杯摔落在地,冯绮波脸不红心不跳,抬眼看向皇后。 皇后冷冷说道:“王妃对此事知道多少?” 她是在怀疑冯绮波是得了汝阳侯的授意来告诉她此事。 冯绮波摇了摇头:“皇后也知道新婚之夜王府遭贼,臣妾查了多日都没查出什么来。”意思就是她是自己发现那龙袍的,和渣爹一点关系都没有。 皇后看了她一眼,恢复了平静神情,问冯绮波:“王妃怎么看?” 冯绮波说:“臣妾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担忧王爷,臣妾请求可以去西北。但此事需要皇后帮忙。” 皇后的目光幽深,钉在她的脸上,沉默了半晌才说:“王妃不怕西北苦寒?” “臣妾无所畏惧。” 她才不会说是在王府里头憋久了,想找个地方散散心呢。 皇后的目光里透出了一丝赞许,末了说道:“前几日本宫收到九儿的来信,那边的情况很不好,将士折损过半,主将日日劝说九儿上前线鼓舞士气。他当日不知为何负气前往西北,如今看来,怕是受了歹人的蛊惑。” 冯绮波垂着眼睛:“王爷对九殿下叔侄情深,定会护着九殿下。” “刀剑不长眼,更何况后方还有人虎视眈眈?”皇后叹了一口气。 冯绮波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道:“娘娘,臣妾愿意替娘娘分忧。” “你当日救下九儿,本宫便知你乃是女中豪杰。好吧,你想要怎么做?” 这算是答应了。 冯绮波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抬起脸来,将她早就想好的计划说了一遍,皇后皱着眉顺了一遍她的计划,终于点头答应。 是夜,冯启兰被急召入宫,端毅王妃思念成疾,自请入京城护国寺修行为端毅王和九殿下祈福,只冯家三妹陪同着。 而京城外的小道上,一匹骏马星夜兼程,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一周后,冯绮波抵达西北。汤政原本说,九殿下被俘是二月里的事情,离现在还有两个月余,她来的还算比较早,故而在西北边陲的小镇子上逗留了几日,寻找能潜入军营见到端毅王的机会。 年关将至,今日已经是小年,朔风狂吹,后方军营难得放了个假,炊事兵王二毛终于得空可以到镇子上喝一杯酒,便邀了三五个战友,一同上了镇上一座酒肆。 “店家,来三斤酒,再烫半斤猪头肉!”他将一大贯铜板拍在桌上,大声点单。临近年关,店内冷冷清清,只角落里坐着一个青衣男子,剑眉凤眸,长得极为打眼。王二毛才不管这些,如今战事胶着,前线军队折损大半,他这样的炊事兵,虽然属于后勤部门,可是再这么下去早晚有一日会派上前线充数。谁知道过了这个年,还有没有机会吃上肉。 一旁和他同一个队的李三狗嘿嘿一笑:“二毛哥,今日怎的如此阔气!” 王二毛道:“谁知道将来还有没有命吃到!” 李三狗笑着抓了一把花生,一边剥壳,一边叹道:“说得也是,这钱发了到时候也没命花,还不如过年的时候好好吃上一顿,或者到窑|子里头找个娘儿们好好享受一番。” 一旁的几个士兵听了他的话都嘿嘿笑了起来。 王二毛摇头晃脑道:“咱们兄弟几个有谁没娶亲的?” 一个瘦弱少年举手:“二毛哥,我还等着仗打完了回去和我隔壁的老妹儿成亲呢!” “呸!”王二毛低头啐了一口:“是男人不?咱们哥几个凑钱给你开开眼界!免得到时候到死还得做个雏儿,只有骨灰回去了,在地底下都郁闷死。” 李三狗笑得更为猥琐,露出了两颗黄黄的大板牙:“二毛哥也请我呗?” 王二毛砸了李三狗一个爆栗子:“你?你家里头不是有婆娘么?要是没死成,回去让你婆娘知道我带你你逛窑子,我就算是马革裹尸了说不定也得给你那个凶婆娘给刨了坟!” 李三狗搓了搓手:“二毛哥想不到你还挺有原则!” 王二毛说:“那是!” 此时热腾腾的猪头肉端了上来,一众兵士立刻抄起筷子疯狂抢了起来,半斤猪头肉蘸着蒜酱没几下就被瓜分了个精光。 几个男人喝了几口酒,说话越发荤素不忌起来,开始喋喋不休地讨论起镇上的姑娘来,李二狗显然是个中老手了,几杯烧酒下肚,将几个相好的花名统统报了出来。 王二毛推了他一把:“你小子好,竟然真的背着嫂子逛窑子啊!” 李三狗两颗黄黄的板牙极为显眼,满嘴酒气和蒜味:“那怎么办?是男人总得有需求吧?你想那端毅王爷,好端端的王爷不做,刚一成亲第二天就上战场,把如花似玉的王妃丢在府上。哟呵,现在好了,上了前线被人俘了去,谁知道还能不能回来?那王妃也真真可怜,才结婚一天就守寡了,哎哟——” “你说啥?王爷和九殿下不是在前线督军么?” 李三狗如梦初醒,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瞧我!怎么给说漏了!” 王二毛连忙捉着他的袖子:“三狗子,你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李三狗面色纠结:“是……那啥,其实前两天九殿下就回来了,我给送的饭,他受了重伤,端毅王没回来。这事咱们将军要我瞒着呢……” 王二毛也是面色苍白:“完了完了,连王爷都被俘了,到时候咱们这群做饭的,都得上前线去了。” “是说……原先那王爷不也就在咱这后方督军么,皇亲国戚怎么样?照样派到前头送死去了,我看啊,咱们也——”话音未落,李三狗就感觉道一阵寒光闪过,背后响起一个幽幽的声音:“你方才说的什么?” ☆、六五章 65 一柄精致的匕首抵在了李三狗的脖子上,来人正是方才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剑眉男子。 “壮士……壮士饶命!”李三狗不住讨饶。 王二毛立刻也醒了酒,瞧着来者一身的杀气,腿一软,差点就跪倒在地。 冯绮波放下手中的匕首,冷冷看着李三狗:“你说的都是事实?” 她原来以为她来得还算早,不过现在看来,九殿下没被俘虏,倒是端毅王被俘了。如今端毅王的府上也有龙袍,难道那人果真是想先除掉端毅王? 她长腿一迈,直接跨站在凳子上,居高临下看着李三狗。 李三狗噗通一声跪下,大声告饶:“壮士饶命,壮士饶命啊!” 冯绮波不过是打算威胁他一番,没打算真取他性命,冷笑一声:“你方才说的可是真话?” 李三狗连忙说:“是是是,壮士,九殿下是小的亲眼所见,端毅王的事情,小的实在是道听途说……” 冯绮波一把扯着李三狗的领子将他拎了起来,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迅速地收了回去:“本官是圣上派来的密使,你等速速带我进军营,听着,此时不得让第三方知晓,否则你们就算不上战场,这命也……” 李三狗点头如捣蒜,赶紧站起来:“小人明白!小人明白!大人请!” 冯绮波将那令牌塞在腰间,那令牌不过是皇后给她方便她通行的令牌罢了,不过骗骗李三狗王二毛等人还是绰绰有余。 几个人酒也不吃了,带着冯绮波就要往军营里走。冯绮波说:“慢!”随后指了指那个瘦弱的小兵,“你叫什么名字?” 小兵战战兢兢说:“我我我我叫张四顺……” “衣服给我。” 冯绮打量了一圈那个小兵,只有他和她体型最为相仿,小兵看着她手中那柄华贵的匕首,心一横,脱了外套。 冯绮波倒没那么不近人情,要了张四顺的衣服之后还把自己的外衣也给了他,然后吩咐他留在外头,她代替他进入军营。 大帐中,九殿下躺在铺了兽皮的榻上,他的大腿处受了重伤,没法动弹,然而最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是,端毅王竟然为了救他被俘虏了。 三日前,前方将领派人过来,表示前方军队士气低下,希望九殿下前去鼓舞士气,他们刚刚打输了一场仗,牺牲了不少弟兄,且他和端毅王来到西北多月,前方一直表示希望二人能上前线去,可是二人名来督军,应当镇守后方。端毅王爷竭力劝阻他不要轻易上前线。可是如今情况危急,临近年关,将士本就军心涣散,加上又吃了败仗,他们二人无法,只能前去。 可是还未到达前线,就被不知从何处绕来的一支胡人小队拦截住了,此支小队仿佛早就知道二人行踪,竟然神通广大,绕到了后方,端毅王当机立断,叫他立刻回后方通知后方军队加强警戒,而他突破封锁之后到前方去,以免前方将士不知自己已经被包剿。 他顶着箭雨在卫队护送下逃脱出来,敌方似乎早就知道他们是皇族,并不打算伤他们性命,他股肱上中了一箭,顺利逃脱,但是端毅王似乎并没有那么幸运,待他回到后方军营的时候,端毅王被俘消息就传来了。 他知道小皇叔这是在替他受罪,心中越发自责。然而那队胡人行事诡谲,抓了端毅王之后就没有再有所动作,他甚至不知道前方有没有得到端毅王被俘的消息。 正躺着发呆,一名贴身亲卫掀开打仗走了进来:“报告九殿下,一名自称是张四顺的炊事兵求见。” 九殿下凝眉,他回营是极为隐秘的事情,知道他回来的只有专门负责他吃饭的李三狗,这个张四顺又是个什么人,竟然知道他在这里! 他坐起来,冷冷道:“什么事情?” 亲卫道:“他自称有要事同九殿下商议,并献上此刀。” 九殿下接过来一看,倒抽一口凉气,这把匕首小巧精致,刀鞘上面一圈碎珠拱卫着一颗硕大红宝,一看就是无比华贵,他拉开刀鞘,浮动暗纹的匕首上雕刻着一个龙凤凤舞的波字。他心中一震,立刻说:“将此人带上来!” 冯绮波一进帐中,就看见九殿下吊着一条腿,躺在兽皮上,帐中熏香火炉齐全,弥漫着一股暖香,可是依然驱散不了九殿下脸上的阴郁。数月未见,他显得极为憔悴,瘦的有些拖了形状,原本算是柔和的脸部线条也多了几分刚毅。下巴上一圈的青色胡茬。现在看来,如今的九殿下和当初在国子监的那个儒雅的九殿下 见到来者果然是冯绮波,九殿下的眼睛亮了亮,想到端毅王被俘一事,他的神色又变得晦暗:“小皇婶,你怎么来了?” 冯绮波连忙上前:“王府和你的宫殿里都搜出了龙袍,现在我和皇后将此事压着,但是只怕想要陷害你的人不止在你俩的府上藏龙袍这样简单。” 她一双眼睛盯着九殿下,一片的寒凉,九殿下闻言,好看的眉眼一顿:“这是何意?” 冯绮波盯着九殿下看了一会儿,他是嫡子没错,不出意外,储君之位就是他的,所以他没必要去争抢。而他不争抢,不代表别人不愿意争抢,觊觎他位置的人那么多,他永远都是众矢之的。 “九殿下难道不怕?若是这次被俘的是你,只消过两个月将你完好无损放归,说不定京城立刻就流言四起,说你是靠通敌叛国而获得释放的,再加上你宫中搜出龙袍,只怕皇后都没法救你。” 他顶着冯绮波看了半晌,脸色有些发白,不知是因为腿上伤口还是因为冯绮波所说的话。 “小皇婶此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冯绮波点了点头。 九殿下苦笑:“此次确实是因我之故,导致小皇叔身处险地。” 她果然来晚了。时间的轨迹已经同汤政前世所经历的产生了分歧,现在端毅王被俘的时间点也提前了,不,原本端毅王是没有必要到西北来的,从这件事开始,事情就已经没有朝着汤政预言的方向走了,唯有那龙袍还在。 第38节 冯绮波说:“端毅王此前应该做过准备,九殿下不必为他担心。” “小皇婶预备怎么做?” 冯绮波垂眸凝思了一会儿,突然笑道:“无什么事,既然他已经被俘虏了,我就在这等着消息好了。” 九殿下几不可见皱了皱眉头,冯绮波却转身掀了帘子出去了。 是夜,九殿下还想召见所谓的张四顺,来的却是一个瘦弱的小兵,冯绮波早已不知所踪。 敌国军营,端毅王躺在铺了熊皮的宽大榻上,自斟自酌着。他倒是幸运,被俘之后并未受伤,敌国将领也是好吃好喝供着他,只不过下午突然提出一个要求,要以十三座城池换他。 他虽然是王爷,却也知道自己的皇兄绝对不会因此对地方屈服,什么十三座城池,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若是换了九殿下,恐怕也是如此。 他思及此前那个竭力劝他们上前线慰问将士的军师,冷笑了一声。多亏自家媳妇儿在出发前让他多长了个心眼,现在他就算是被俘,也是有备无患。 帐子突然被掀开,端毅王抬眼向外看去,外头下着大雪,一个身披厚厚狐裘的女子卷着风雪进入帐中。 帐子里头熏了暖香,那敌国将领想来刻意打听过他的喜好,帐中的布置都是华昌风格。女子端了一壶酒液,袅袅婷婷走了进来,跪坐到他的榻下,声音软糯,仿佛一双素手撩拨人的心弦:“王爷,这是将军备下的美酒,请王爷品尝。” 女人抬起脸来,一张异域风情的脸上,美目顾盼生姿,上挑的眼线仿佛要将男子的魂都给吸了去。 端毅王的眼神迷离:“那多谢将军的款待了。” 女人肩头的狐裘滑下来了些许,露出了小半截莹润的肩头,她朝着端毅王靠了靠,为他斟酒,将那酒杯递到了端毅王的唇边:“请王爷品尝。” 端毅王笑了笑,反握住女人纤细的手腕,将那酒递了回去:“美人不先试试?” 他原本生的俊美,一双眼睛眯起来,越发显得俊朗非凡。女子娇笑着接过酒杯,将那玉盏递到唇边:“那妾身就先干为敬了。”说罢,扬起脖子,一饮而尽。饮酒间,那本就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狐裘越发下滑了些许。 端毅王的眸子幽深,目光越过女子白细的皮肤,笑着说:“美人觉得如何?” 女子娇笑着,身子柔若无骨:“将军赐的酒,自然是极美味,且又是王爷亲手喂给妾身……”她美目流转,长长的睫毛下面是掩不住的情意。 端毅王听到她说“赐”字,嘴角几不可见一扯,很快掩饰下去。女人举起酒杯:“王爷,也喝?” 端毅王接过玉盏,笑着递到唇边,突然开口:“三、二、一。” 女人一愣,还未做出反应,就觉得自己眼前一黑,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六六章 66 端毅王看着倒在地上的妖艳女子,冷冷拍了拍手中残余□□,跟他来美人计?此女的容貌还不及冯绮波万一呢! 他将女人拖到了榻上,扯下她身上的狐裘,又用力在她肩头狠狠掐了几把,做出了此女被人怜爱过的样子,然后走到一旁气窗,掀开一点帘子,查看外面的守卫。 可是为何外头空无一人? 难道那个将军对这个女人那么有自信,认为她就能搞定他? 他放下帘子,转头看向帐内,却觉得一阵细碎脚步声,待定睛一看,那榻上美人身上狐裘竟然被人整个拿走了,如今露着光洁肌肤,横陈着,他下意识想去捂住眼睛,却发现不远处的垫子上,又多了一个女人。 此人披散着一头的乌发,将那狐裘缓缓裹在身上,然后转过头来,一张脸倾城绝艳。 端毅王心中震动,那张脸分明是冯绮波。 “波儿……” 冯绮波挑起眉尾,抚摸着柔软的狐裘,语气清冷:“王爷真是懂得享受。” 端毅王看了一眼榻上女子,背上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波儿,你听我解释……” 冯绮波听他口不择言,竟然吐出了渣男十大经典语录之一,倒没了调戏他的心情,笑着站了起来:“你们喝酒的时候我就在了。” 端毅王一愣,旋即明白,心中越发惊喜,早就知道自家媳妇武艺高强,没想到厉害到如此程度,可是他还是拧了眉毛:“你为何闯进来?此处实在是危险。” 冯绮波拿起方才他们二人喝过的酒杯,闻了闻,放下了才说:“哦,我就来瞧瞧你,看你过得那么滋润,我就回去了,小九还需要我照顾呢。” 端毅王看她转身欲走,连忙拉住了她,问道:“小九伤势如何?” 冯绮波回答:“箭伤而已。无碍。倒是你,你怎么想的?” 端毅王摊开手掌,里头躺着一个精致的纸包,正是他刚才用来放倒那个女子的□□。端毅王说:“我觉得我们那里是有内奸的,想套出些话来,没想到还没动手王妃就来了。” 冯绮波抱臂看着端毅王,冷笑一声:“王爷觉得,我是来救你的吗?”端毅王笑道:“难道不是吗?”冯绮波披上狐裘:“既然王爷不需要我来救你,那我何必以身犯险呢?我还是回去看住九殿下好了。” 端毅王连忙拉住她:“好了王妃,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你难道不想知道,内奸是谁吗?”冯绮波抚开他的手,笑着说:“王爷不妨也关心关心咱们王府里头的内奸,你可知道?我怀疑,新婚那日闯进咱们王府的那个刺客实际上是为了吸引咱们侍卫队的注意力,正在那时候,他的同伙——或许就是咱们王府的人,将龙袍放进了您的书房。” 段勇瞪大了眼睛,果真如此,怪不得那日晚上什么丢掉的东西都没有搜出来,竟然是王府里多出了东西了,那天晚上卫队将王府翻了个底朝天也并没有查出来个所以然。 “那个内奸到底是谁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现在王府的事情都让我的三妹妹管着,咱们回去之后还需要从长计议,并且皇后已经在酒店的宫殿中发现了同样的龙袍只怕此人的目标,在你两人。”她的神色凝重。 端毅王也眯起了眼睛,可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出军队中的内应,胡人不可能知道他们就是皇族,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而那个通风报信的人很可能和将龙袍放在他们屋子里的人是同一伙的。 冯绮波说:“王爷打算怎么做去查出这个军队中的内应?” 端毅王想了想道:“我原本假装投降,放松对方将领的警惕,这样就可以从他口中套出一些话来。” 冯绮波扫了一眼榻上的美女,笑着说:“不妨咱们现在就去和那个敌国将领讲,说你要投降了。”说着,她整理了下身上的狐裘,这个端毅王抛了一个媚眼,问道:“我也觉得我和那位美人,长得是不是很相似啊?” 她的五官英气,和那个女子实在是没有什么地方一样的,不过身形倒是极为相像,若是假扮此人,说不定可以瞒天过海。 冯绮波拉起榻上昏迷不醒的女人,笑着将她推下床,塞进了榻底下。然后将狐裘的领子立了起来,遮住了她的半边脸来。身为杀手,模仿可是必修课,她脸上一遮,走了两步,那身形仪态,同方才那个女人别无二致。 端毅王赞许地看了冯绮波一眼,冯绮波朝着他点了点头,便扭着腰袅袅婷婷地掀开了帘子走了出去。 “来人!”门外一声娇喝,端毅王虎躯一震,这声音当真是他的王妃发出来的? “姑娘!”远处巡逻卫队跑了过来,恭恭敬敬对着冯绮波行礼,竟然也没有发觉她的异常。 “王爷方才说要见将军,你速速前去通传。”冯绮波捏着嗓子。幸好夜晚风大,那士兵耳朵里头寒风乎乎灌进来,倒也分辨不出冯绮波和那个美人声音里微小的差异。他只当姑娘的美人计成了,端毅王答应投降,连忙一路小跑着前去报告将军。 敌国将军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原本已经准备休息了,听到亲卫前来禀告,端毅王的事情似乎是成了,立刻笑着起身,拿起一纸合约,冲向端毅王的大帐。 前几日有人给他送信,给了他端毅王和九皇子的画像和行踪,他领人将端毅王劫持,就知道对方是个王爷,最为惜命,十三座城池说换就换了,来报信的人果然诚不欺他。 步入端毅王大帐,只见端毅王一手搂着身披狐裘的美人,一手斟酒,见到他来,醉眼迷离,也不起身,只是打招呼道:“将军来了,多谢将军的美人美酒!” 他送的美人倚靠在端毅王怀中,鬓发散乱,娇喘微微,仿佛先前不堪承恩,如今正是羞赧的时候,一整张脸几乎都埋在了端毅王的怀中。 将军抚掌大笑:“王爷喜欢就好。王爷深夜约本将,是为何事啊?” 端毅王笑道:“将军送给本王如此美人,如此美酒,本王怎可拂了将军的美意呢?” 将军一听有戏,连忙上前一步,双手将合约奉上。 端毅王扫了一眼,接过合约,笑道:“将军何不同本王小酌一杯。”说着,松开了怀中八爪鱼一样的冯绮波,示意她上前斟酒。 冯绮波垂首拿起酒壶和酒盏,斟了慢慢一杯,缓步上前递给将军,那敌国将军到底是行军打仗多年,还未接过酒杯,突然抬起头来,直直对上冯绮波的眼睛。 然而冯绮波技高一筹,那慢慢一盏酒瞬间泼到了将军脸上,烈酒此言,敌国将领一瞬间眼睛无法睁开,他立即起身后退,抽出佩刀,但是冯绮波却不知何时已经将匕首抵到了他的脖颈之上。 端毅王在一旁也看傻了眼,早就知道自己媳妇儿厉害,没想到厉害至此!如此壮实的敌国大将,竟然也能被她秒杀。 冯绮波冷冷一笑,作为当年雄踞杀手排行榜第一多年的杀手,她可接过不少政要将领的单子,夺过高科技的防卫尚属轻松,又怎么会怕一个古代的将领。何况古时候行军打仗,靠的全是马上的功夫,一个将军马上砍人的水准一流,可是近身搏击,未必比得过她。瞧那将军五五分,罗圈腿的身材,一眼就能看出他更加习惯马上的生活,如今跪坐蒲团,本身就失了先利,又被她这样的外家高手钳制住命门,只差一点就可束手就擒了。 那将领脸色白了白,可毕竟是纵横沙场多年的将军了,迅速稳定住心绪,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端毅王替冯绮波回答:“内子无礼,将军赎罪。”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冯绮波还是将匕首抵地更加紧了些。 竟然是端毅王妃!那将领的脸色有些发青,思索了一下,却感觉到身后冯绮波从宽大狐裘之下抽出一根粗麻绳,三下五除二将他捆成了粽子。 那捆绑的手法极为奇怪,将领沉着脸想要偷偷解开那个结,却见冯绮波一把扔了狐裘,露出里头一袭黑色紧身衣物,蹲到了他的身前:“将军,我们也不想为难你,相信你也是被人所骗了。实话告诉你吧,这位才不是什么端毅王,我也不是王妃,你说,哪有王妃有这等身手” 大将纵横沙场多年,也见识过不少阴谋阳谋,可是冯绮波此言一出,他的脸色到底变了变,确实,一个王妃不该有如此好的身手。他冷着脸说:“兵不厌诈,本将认输,然而让本将投降,绝无可能。” 冯绮波拿起手中那纸合约,笑了笑:“那将军为何笃定我家相公就会投降?十三座城池,我家相公的身价原来如此高?” 大将的鼻子都要气歪了,却依然维持着面部表情冷峻,谁知冯绮波突然上前,揪住了他的耳朵,手中捻起一些白色粉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吹进了他的耳中。 大将一惊,冷声问道:“你弄的什么东西!” 冯绮波站了起身,笑道:“没什么,一只蛊虫而已。” ☆、六七章 67 敌国将领脸色微变,瞧着冯绮波绝色容颜和不俗身手,心中已经信了七分,又听着冯绮波在耳边唠唠叨叨说了几句他压根听不懂的语言之后,整个人都控制不住恐惧起来。 他听说过南蛮蛊毒,可是从未见识过,只知道蛊虫上可控制人心,下可造成病体,实在是南蛮奇物。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是满含恐惧。冯绮波满意地看着此人竭力掩饰自己苍白的面容,笑着站了起来。 “你们想要如何?” 冯绮波笑了笑:“没什么,你们误抓了我相公,总得付出点代价来,一,告诉我是谁指鹿为马,硬说我相公就是端毅王,二,放我们离去,然后退兵三十里,之后你们同华昌国的恩怨我们绝不插手。否则,这蛊虫钻入将军的脑中,吸食脑髓,谁知道将军被它所控制,能干出什么事情呢?” 大将咬牙说:“我如何信你?” 冯绮波冷冷道:“若将军不同意,此虫每到月圆之夜,就会让将军疼入骨髓,不受控制,不过好歹是我培育出来的蛊虫,也会听我的话不是?若是将军答应,我自会让它消停。将军大可去南蛮打听我伊莎贝尔的名声,就会知道我极为讲信誉。” 那大将听得一愣一愣,终于咬牙切齿道:“好,我告诉你们,那个人从未露面,而是给本将写了两封信,信中有你丈夫同另一个男子的画像,此人告诉本将这就是华昌国端毅王和九皇子殿下,现在这两封信就在中军大帐之中。” “将军可别耍诈!”冯绮波拉着那个大将起来,用刀柄抵住他的腰窝,说道,“我方才听到我的小虫儿说,将军的脑中,极为温暖,是个绝佳的生存之所呢。” 那大将脸色忽而发青忽而发紫,声音都是从牙缝里头挤出来的一般:“是,伊莎……呃,贝夫人,本将绝不欺瞒!” 冯绮波和端毅王挟持着大将一路走到了中军大帐,得到了信件,同时偷偷瞄了一眼远处沙盘。 拿着该将领的腰牌,两人在军中畅通无阻,不一会儿便逃出了敌营。 走了三四里,天边渐渐亮堂起来,端毅王才对冯绮波说:“波儿,方才那真是蛊虫?” 冯绮波斜睨了他一眼:“蛊虫?那难道不是你那包药?” “你方才说你叫什么来着?一白……?”端毅王纠结了半天,仍然回忆不出她方才所说的名字。 冯绮波头也不回往前走:“他自己说的,兵不厌诈!” 她从营地里骑出来的马匹就拴在山脚下,此时正悠然吃着草,她翻身上马,却见端毅王一脸纠结看着她:“没有本王的?” 她出来的急,竟然忘了这一茬。从这里到自家军营少说二十里地,冯绮波只能伸出手来:“算了,你我同乘好了。” 端毅王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他立刻踩着马磴子上来,将冯绮波揽入怀中。 第39节 冯绮波并不习惯被人这样抱着,朝前坐了坐,冷冷道:“别乱动。”然后一夹马镫,骏马立刻飞奔起来。 端毅王温香暖玉在怀,堪堪未坐稳,差点掉了下去,只得紧紧搂住冯绮波腰身,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 朔风呜呜咽咽,风沙漫天,他突然在冯绮波耳边说:“王妃,你当真不是担心本王才孤身闯入敌营?” 冯绮波装作没有听见,但是男子温热气息喷洒在耳畔,同那西北朔风天壤地别。 她坐正身体,冷冷说:“当心我将你踢下去!” 端毅王反而将她抓得更加紧了,将她的身体紧紧按入自己的胸膛:“这么几个月来,我很想你。” 冯绮波觉得脸上微微一热,饶是那刺骨寒风都没法将这些热度吹散,她翻了一个白眼说:“要不是妹夫说你有大难,怕牵扯汝阳侯府,我才不会来。” 端毅王一愣:“你说的妹夫,可是那个汤二公子政?” 冯绮波冷笑:“难道还会是穆宏声?” 端毅王说:“他如何说的?” 冯绮波才不想在马上和端毅王解释重生穿越这样的事情,岔开话题:“你觉得三皇子,是个怎样的人?” 端毅王没想到她会问如此的问题,沉吟了一会儿。朔风在耳边刮过,刺得脸颊生疼,冯绮波只觉得他的沉默过于久了些。 她用手肘怼了怼他。 端毅王这才回过神来,答道:“他母妃刘贵妃极为跋扈,不过确实受宠,他本人看着,倒是极为温和、与世无争的人。” 冯绮波也从未听说过三皇子的才名显露,他在几个皇子里头极为中庸,可是汤政的上一世,他坐了皇位,而且一坐上皇位,立刻显露出他雷厉风行的特质——抄了汝阳侯府。 她冷笑一声:“我觉得你的几个侄子都不是一般的人。” 端毅王继续用她的肩膀枕着下巴,问道:“你何以见得。” 冯绮波眯起了眼睛说道:“我总觉得,我父亲背后那人,是三皇子,而且,那日对我三妹下毒手之事,恐怕也是三皇子授意。” 端毅王的手陡然收紧,声音也变得低沉:“是么?” 这只是怀疑罢了,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冯绮波转过头去:“你真觉得三皇子平凡无奇?” 端毅王沉吟片刻,才道:“我同他并不熟悉,不过听皇兄的评价,确实如此。” 冯绮波想了想之前东湖九殿下遭到暗杀一事,终于叹了口气。 皇室太复杂了,真是难玩啊。 抵达华昌国前线军营的时候,正好是军士们都起床吃早饭的时辰。 马匹刚刚跑到营前,就被拦住了,端毅王出示了自己的令牌,那个守门的士兵看了一眼,连忙急急忙忙跑进营中,不一会儿,前线军营的马将军和曹军士立刻出来迎接,见果真是端毅王,两人皆是一怔。 马将军立刻上前行了一个军礼:“见过王爷!王爷可安好?” 端毅王瞟了他一眼:“还行,我们速速回营,有要事。” 一旁曹军师问道:“昨日刚接到敌方使者来报,说他们俘虏了王爷,竟然是假的?” 端毅王看向他的目光充满探究:“曹军师觉得是真是假?” 曹军师脸色一阵发白:“我们问了后方的刘将军,确认了这个消息,昨日八百里加急已经送出去,今日应当抵达京城,王爷您看是否要再送一封信……” 端毅王打断他:“先不用了,就让京城以为本王被俘虏了好了。”说罢朝着营内走去。 冯绮波提步跟上,却被马将军拦住:“这位女侠是……” 他瞧着冯绮波和端毅王同乘一骑而来,可是军营里向来不能进女子,此女的身份存疑,不能让她进来。 冯绮波恭恭敬敬答道:“我乃王爷贴身护卫,齐波。” 马将军皱了皱眉,没想到端毅王身边的贴身护卫还有女子? 冯绮波笑道:“女人有时候反而比男人好做事些,王爷你说是也不是?” 端毅王勾唇笑道:“恩,本王就喜欢女护卫。齐护卫,你过来。” 见端毅王落实了此女的身份,马将军也不好拦住,便任由冯绮波跟随端毅王步入中军大帐。 实际上端毅王还未来过前线,他瞧了一眼沙盘上的排兵布阵,抬眼问马将军:“马将军怎么看之后的战事?” 马将军盯着沙盘,神色凝重:“年关将至,军心实在是涣散,前两日还传来王爷被俘的消息,大家的士气都很低落。”他指着沙盘中的一处:“探子来报此处驻扎着不少敌国大军,然而我方的人数已经折损过半,对方的人数应当在我方之上,不知道……” 冯绮波瞄了一眼沙盘,将其中一面敌国旗帜拔了起来,插到了另外一处,说:“之前我在敌国军营里头见他们的沙盘仿佛是这么摆的。” 端毅王看了一眼冯绮波,眼神亮了亮:“你记得?” 冯绮波翻了一个白眼,这个可是基本功好不好? 她点了点头:“特意记了。” 马将军立刻激动起来:“难道说王爷此前是孤身潜入敌营刺探情报了?” 端毅王才不想说他确实被俘虏了,也就顺着马将军说的话下了:“确实如此。” 冯绮波亦是附和:“不过我看敌国将领那个样子,恐怕很快就会重新排兵布阵,现在的阵型大概不会再用了。”她盯着沙盘上密密麻麻的敌营旗帜,有几个和她当时在敌营里头看到的确实重合,有几个又不太一样,她将那些不一样的旗帜全都拔了下来,凭着记忆重新安了上去。 马将军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若是真这样排兵布阵,倒是有一绝佳破解之法。” 冯绮波指了指一个山口:“你是说这里?胡人多是骑兵,此种狭窄山口极难通行,但是我们多为步兵,若是能将他们逼往此处——”她将一个象征这地方骑兵营的小旗子往那里推了推,“——然后就一人发一把镰刀砍马腿就好了。” 马将军连连点头,看着她的目光中也多了赞许:“姑娘说的不错!” “可是——”冯绮波凝眉,“那人知道沙盘被我们看过,八成会变换这些营地的位置的。” ☆、六八章 68 京城,一匹骏马连夜杀入皇城,守门之人看到骑马者手中所持的插着一根雁翎的信件,都不敢怠慢,迅速开门。 皇帝这夜宿在刘贵妃的宫中,刘贵妃的资历在宫中很老了,年纪比着宫中一干的青葱小花来说也算大,不过保养得宜,倒也没有色衰而爱弛。更何况她所生的三皇子,行事稳重老成,上友兄下亲弟,有这么一个让人省心的儿子在,她在后宫里骄纵着,皇帝也由着她。 宫外一阵喧闹,刘贵妃被吵醒后,还像是少女一样,在皇帝的怀中撒娇蹭了一会儿:“怎么回事啊皇上?” 此时一个宦官闯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手中雁翎插的信件双手奉上:“皇上,边关八百里加急!” 皇帝一听,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刘贵妃到底是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连忙给皇上披上披风。 皇帝下了床,接过宦官手中的急报,也不避讳刘贵妃,立刻打了开来,只匆匆扫了一眼,立刻下令:“宣召左相和大司马立刻入宫觐见。” 刘贵妃宫中的侍女立刻鱼贯而入,给皇帝更衣洗漱。 刘贵妃披着披风,凑上去问道:“皇上,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么?” 皇帝看了她一眼,沉默良久,久到刘贵妃才惊觉自己竟然犯了后宫干政的忌讳。只是平素里她这么随口一问,皇帝也会答复她,如今却拿那样的眼神瞧着她,瞧着她心里发麻。她就差张口讨饶了。 然而皇帝终于是表情凝重地说:“端毅王被俘。” 此刻,皇后所居宫中,也次第点起了蜡烛。 大宫女捧上了披风,不过宫殿里头地龙烧得旺盛,熏香也熏得浓郁,一派春意盎然,丝毫不似在严冬之中。皇后抿了一口茶水,问底下跪着的一个小太监道:“你说,八百里加急件报上来的是,端毅王被俘?” 小太监战战兢兢点头:“皇上确实是这么和刘贵妃说的。” 皇后点点头,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个大宫女,大宫女立刻会意,给下头小太监塞了一锭银子:“好好给娘娘做事,以后有的是好日子。” 小太监连忙磕头谢恩,欢天喜地地下去了。 待人走后,皇后揉了揉太阳穴问:“你说端毅王妃那里如何了?” 宫女会意,皇后定然问的不是那个在寺庙里头吃斋念佛的假王妃,必然是那个去了西北的真王妃,只是王妃一去之后也难联系上,因此她摇了摇头。 皇后抿着茶,叹息道:“到底不是我们小九去受这个罪的好。” 此事虽然是军情,可是不知被谁散播,第二天,这个消息便走漏了去。 年关大家都放了假,端毅王在家中准备过年,却不少政敌上门来,美其名曰慰问,实则告诉他,树倒猢狲散。如今大女儿嫁了端毅王府,他这个父亲倒是没能跟着沾上一点点的光,本身自己就不是端毅王的同党,如今本党的人不认他,端毅王那里更不会认他,他现在夹在两头,左右为难。 刚腆着脸送走一个来送“慰问”的,他拍拍自己的脸皮想要进屋去,端毅王一被俘虏,他们家这个年恐怕是不用过了。可还未转身,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到了门前,车上跳下来的英姿勃发的少年,正是自家的三女婿,汤政。随后,三女儿也跟着从马车上下来了。 端毅王的脸色这才好一些:“姑爷,兰儿,你们今日可回来了?” 汤政给端毅王端正行了一礼之后,开门见山便道:“阿翁,这次小婿来,是想来问问端毅王被俘一事。” 果然是此事。 汝阳侯叹了一口气,汤家在朝堂中一直中立,不偏向皇帝的任何一位皇子,如今圣上十四个儿子,从十皇子开始,年纪就算小了,九皇子是皇后嫡出,八皇子和七皇子生母的地位很低,两人也没什么能耐,六皇子前段时间九殿下遇刺之后就销声匿迹,不再出没于朝堂,汝阳侯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大皇子四皇子早夭,如今也就剩下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能同九皇子抗衡了。汤家在这四个皇子的夹缝中,却没能朝任何一边靠,也是有能耐的。只不过三姑娘嫁了这样一户人家,对侯府也就没有什么助力了。 “三姑娘和姑爷来了!”李氏站在垂花门前,笑着迎接,她自汝阳侯送了最后一个来探望的“好友”出去之后,便一直留在此处。她最是会察言观色,怎能看不出那些个所谓好友对自家侯爷的冷嘲热讽,如今大小姐在寺院中吃斋念佛,除了三小姐谁都不见,可是她潜意识里头就是觉着大小姐应当是知道对策的,因此眼巴巴地盼着三小姐来,好带来点什么大小姐的消息。 冯启兰见到李氏,恭恭敬敬唤了一声“母亲”。李氏笑得如沐春风,上前握住冯启兰的手道:“大姑爷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听说了,这不还有大小姐在庙里头为王爷诵经祈福么?”朝堂之事实在不是女人家可以左右的,李氏拉住冯启兰就往自己的院落里头带,留下汤政和汝阳侯二人去了前厅。 汝阳侯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星眸剑眉,鲜衣怒马,确实是少得的将才,听说这少年素来淡泊,只醉心兵法,却不知为何对自己的三女儿那么上心,自家三女儿还是一个庶女。 “阿翁。”汤政见汝阳侯那样打量自己,轻轻咳嗽一声提醒。 汝阳侯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既然姑爷是为了王爷的事情而来,不知道姑爷了解了多少?” 汤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汝阳侯请入前厅,捡了一把椅子坐下后,才说道:“阿翁,在此之前,小婿倒是想提一件旧事。” 汝阳侯问:“何事?” 汤政看他的神色,并无什么异常,才开口说道:“阿翁是否还记得,小婿刚刚向贵府提出征名之时,就有人用大姨姐的名义,骗了兰儿出去?此事虽然被压下来了,但是我同大姨姐一直没有放弃,最近也得了一些眉目。” 汝阳侯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这么说来姑爷是掌握些什么证据了?究竟是谁竟然想出如此恶毒的法子来对待我们侯府?” 汤政看着他迅速垮掉的脸,想了想,说:“同这次端毅王被俘一事,应当是同一个主谋。阿翁,您觉得呢?” 汝阳侯只觉得心头一动,看向汤政的目光带了些许探究。汤将军毕竟是朝堂之人,他俩又不是同一政|党,此番汤政前来说这么一番话,到底是何用意,他还得好好揣度。 汤政看着汝阳侯不信任的目光,将背挺得笔直,想起前世所历之事,叹了一口气,才道:“阿翁,其实兰儿的事情究竟如何,大姨姐早已知晓。她如今身在寺院之中,却也挂念着侯府。阿翁,如今不管在谁眼中,侯府同端毅王府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二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都会认为您是九殿下的人,您说呢?” 汝阳侯笑道:“这么说来,你同端毅王是连襟,你便一定是九殿下的人了?汤府就一定是九殿下的人?至于整个羽林卫都是九殿下的人了?” “那几位主子怎么想我们汤府的,对我的影响并不大。”汤政抬眼看了汝阳侯一眼,说,“可是当初兰儿出事的时候,可不就说明了,有一位主子——”他没在说下去,相信汝阳侯沉浮官场多娘,应该能听出此间深意。 汝阳侯的目光沉了沉。 傍晚,送走了女儿女婿二人,汝阳侯只觉得头疼欲裂,揉了揉太阳穴,直接跑到南苑去歇息了。 现在府上最年轻貌美的还算这个第三房的主母,李氏乖巧温柔,也颇得汝阳侯的喜爱,见汝阳侯一脸疲惫,连忙上前奉上参茶。 汝阳侯一口喝干,随后揽了李氏入怀,问道:“若你说,你家院子里头养了一条狗……啊,不是狗。”他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什么来,才继续说:“还就是狗吧,你每日好吃好喝喂它,它也是极为忠心耿耿。但是有一日你瞧见那邻居也在拿肉挑逗他,你会不会觉得它没那么忠心了?” 第40节 李氏笑着说:“要看那狗吃没吃?” 汝阳侯苦笑着摇头:“那狗自己其实不愿吃的,邻居硬给塞了,不过你瞧见的,是它把肉都给咽下去的样子。” “这有什么?不就是吃了邻居一块肉,也并不是狗自愿的。”李氏说。 汝阳侯叹了口气,又想了想说:“但是若你觉得不高兴,将那狗生的狗崽子给拿去炖了狗肉汤……” 李氏立刻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不就被邻居塞了一块肉,侯爷怎能如此狠心?竟然将人家的狗崽给炖了去!”说着,盈盈的眼中透着满满责备。 “我不过是说说,说说而已。”汝阳侯连忙道。 李氏这才继续软软靠入汝阳侯的怀中,说:“可是若真是如此,我瞧那狗还不如去邻居家呢,哪能就这样被人烹了狗崽,还留在这家的,若真有这样的主人,当真是恶毒了。侯爷,您不会这样做的吧?” 汝阳侯苦笑,他才是要被烹了崽子的那个。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呐! ☆、六九章 69 西北前线,端毅王回来的消息被冯绮波全面封锁,就连后方都还以为端毅王尚被俘在敌营之中。 两日后,敌军突然拔营后退了十里,听到前方探子来报,端毅王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 “波儿,我记得你当时要求对方后退三十里?” 冯绮波翘着二郎腿躺在端毅王的榻上,一手翻着一本兵书,一边说:“他要真退了三十里,我就该怀疑他是否真的脑子有问题了,都做到敌国的主帅了,还能那么傻?那天我确实把他给唬住了,不过这两日他要是还没有回味过来……他的帅印该换人拿了。” 端毅王点了点头,走过来坐到冯绮波身边,冯绮波虽然已经嫁给了他,却还是并不习惯他的靠近,一个翻身,滚了下来,盘腿坐到了地毯上。 “呃……”端毅王有些尴尬,咳嗽了声,说道:“那依你看接下来怎么办?” 冯绮波白了他一眼:“打仗的事情你还问我这个妇道人家?” 妇道人家?有妇道人家冒充南蛮巫女冲进人家大帐把人质给劫持出来的? 冯绮波看着他一脸纠结的表情,不屑地说:“倒是有条捷径,去把对方大将暗杀了不就好了?到时候他们军心必乱,直接杀个片甲不留。” “这……”听起来简单,可是暗杀对方大将这样的事情,办起来可是难如登天。虽然这个方法确实是够简单粗暴的。 “好了,我也就说说。”冯绮波转了个身,对上端毅王,“当时我们可以骗到他是因为他以为在你身上有利可图,而现在他的警惕性一定很高了,肯定不能再那么轻易地从他身上得到好处了。更别提暗杀。” 端毅王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曹军师掀开帐子走了进来,见端毅王和王妃一人坐在榻上,一人盘腿坐在踏脚上,这造型极为奇特,倒是一愣,不过到底是军师,还是立刻回过神来,说:“王爷,这两日军营里头都说您被俘虏了,将士的士气很低,过两日就是除夕,大家都……军心涣散的,您真的不考虑去鼓舞一下士气么?” 冯绮波冷冷看了他一眼,嘴角却是勾着笑容:“曹军师果然是为咱们兵士着想。不过王爷这么做自然有王爷的道理,曹军师可不要越俎代庖了。” 曹军师的眼角抽了抽,可是碍于冯绮波的王妃身份,到底没说什么。正准备掀了帘子出去,冯绮波突然叫住了他。 “曹军师,听闻你此前一直力推端毅王和九殿下上前线来鼓舞士气,是不是?” 曹军师尴尬笑笑:“确实如此,虽然王爷和九殿下千金之躯,不愿上前线来。” 这话说得好像端毅王和九殿下贪生怕死一样。 冯绮波的脸色微微寒了下来,冷冷道:“是么,王爷和九殿下不肯来,也是有他们自己的考量,只可惜出来那么一趟还被俘了,鼓舞士气不成倒是让士气更加低落了。曹军师你说,为什么王爷能在咱们的后方遇上敌军呢?他们是怎么绕过来的?” 曹军师的脸色微变,说道:“对方阴险狡诈,不过自从那日王爷被劫,我们已经检查过前方所有战线和营地,不让对方再有可乘之机。” “说的是,这里是我们的第一条防线,以后万万不可再出现让敌军深入我们腹地,我们却丝毫未觉这样的事情来!” 曹军师连连点头。 说完这些话,冯绮波又站起来,说道:“马上快过年了,我们的军饷还剩多少?曹军师你去列一份单子拿来给王爷过目吧。” “这……”端毅王虽然名为督军,可是不过就是拿来军营里放着供起来的一尊大佛,这等微末小事何须他来过问,“下官已经呈给马将军了……” 冯绮波说:“你不是想让王爷给你们鼓舞士气么?过年了王爷想看看还有没哟富余,给各位将士添顿好的。到时候若说是王爷的安排,大家一定会很高兴吧?年后就直接打几场胜仗,我们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曹军师想了想,确实无力反驳她的话,便点了点头。 “哦,对了曹军师,此事不要假手他人,审得别人提前知道了王爷回来,懂了么?” 被一个女人吆五喝六已经让曹军师十分不爽了,可是她毕竟是王妃,而且听说是她单刀匹马杀人敌营和王爷里应外合才使得王爷成功逃脱的,他便不敢造次,唯唯诺诺点头之后,走了出去。 一旁的端毅王撑着脑袋看着自家王妃对着曹军师指手画脚,那曹军师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挑了挑眉,问:“怎么,你觉得此人有问题?” 冯绮波抱着手臂坐到了一旁:“有没有问题过一会儿就知道了。”说着从怀中掏出那份从敌国大将处得来的书信和画像,冷冷道,“我说,通敌叛国是个什么处理方法?” 端毅王凝眉:“斩杀阵前。” “大过年的,太血腥了。”她皱了皱鼻子,将信件收了起来。 她也会觉得血腥? 端毅王长腿一伸,躺倒在榻上,对着坐在踏脚上的冯绮波说:“既然快过年了了,王妃不服侍下本王么?” 冯绮波冷冷瞥了一眼他,说:“此处可是军营,王爷想要我怎么服侍您?” 端毅王高兴地拍了拍榻边,他一直对新婚那日没能入成洞房耿耿于怀,如今终于可以和媳妇好好温存一番了:“我们成亲也有三月余了吧?” 冯绮波反而往后退了两步:“哦,那么久了?这么说来我也已经忍受了若云郡主三月余的白眼了?” “若云那是我的侄女……”端毅王尴尬地说,“我和他能有什么?皇姐和皇兄早就商量着给她赐婚了。”见冯绮波退后一步,端毅王连忙翻身过来拉她。 但是冯绮波的步法变换,在狭窄的帐子中却也能灵活移动,吃不到肉的端毅王越发心急,从榻上跳了下来,却被冯绮波近身一把抓住手腕。 ……老婆手劲真大…… “大白天的你想干什么?”冯绮冷冷问道。 端毅王比她高了半个头,在她的气势下也不堪示弱,说道:“王妃不想干什么?” 冯绮波冷哼一声,调戏男人她还真是十分地不顺手,便将端毅王的手一甩,心中烦躁。 见她脸色不好,端毅王不免担忧是不是自己刚才太过孟浪,惹恼了她?连忙上前,说道:“我方才不过是和你开开玩笑罢了。” “哦。”冯绮波只回了一个字,抄起帐中机子上的酒壶,灌了两口。 “我……在军营里头久了难免会想你……” 冯绮波抬眼看了看他,这是在说情话?这段位……怎么说呢,和妹夫汤政那个霸道满分、情话技能点满的副本男主来比较,这个正牌男主的情话技能好像先天有些残缺? 见冯绮波不言语,却是拿着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吞了吞唾沫,继续说:“那个……我……” 平时他也算是伶牙俐齿了,可是如今搜肠刮肚,却想不出什么可以同冯绮波讲的话来,当初两个人在众人面前唱双簧的时候,那种默契感,现在怎么全都进化成了满满的尴尬了呢…… “我还记得那次在你和穆宏声的订婚宴上,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实在是无法,端毅王决定搬出回忆大法,准备和媳妇好好回忆一下当初两人初见之事,升温升温感情。 “铮——”突然利刃出鞘的声音,端毅王正在组织言语,却被冯绮波拔匕首的声音下了一跳,见那寒光闪闪的利刃出了鞘,他连忙退后一步,这是提起穆宏声,惹恼了她? 完蛋了…… 见端毅王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的样子,冯绮波突然笑了起来,平时瞧他不是端着一副王爷架子,就是一脸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没想到今天竟然露出了这么可爱的表情?这看起来才像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十七岁……她也才刚刚入行,正青春年少着。 她将匕首举到了他的眼前,说:“这不是你送我的?” 端毅王这才发现,那红宝拱卫的刀鞘和牛皮刀柄,确实是他送她的匕首。 冯绮波收回匕首来,有些可惜地说:“有点钝了。” 这匕首做得华丽无比,刀锋也极为锋利,因此她特别爱用,到现在,倒也有些钝了。 媳妇竟然喜欢自己给她的礼物! 端毅王的内心雀跃起来,面上却是稳重的,咳嗽一声说:“我让人去给你打磨打磨。” 冯绮波一挑眉:“你自己来啊?” 糟糕,中圈套了!端毅王看着一脸挑衅的冯绮波,只觉得背上发麻,却也只能接过匕首:“我来就我来,让人给我找块磨刀石,好好给你磨磨。”总不能在自己的王妃面前示弱吧? 见端毅王乖乖拿过匕首,冯绮波笑了起来,来到这异世那么久了,倒是她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或者说,她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虽然她也丝毫不知道,这到底哪里好笑了。 ☆、七十章 70 第二日,曹军师送了誊抄好的粮草单子来,冯绮波和端毅王只看了一眼,脸色便晦暗了下来。端毅王沉默着拿着单子出了大帐,不一会儿,冲进来一队士兵,将曹军师团团围了起来。 曹军师顿时预感不妙,见冯绮波朝他缓缓走近,愤而一咬牙。 冯绮波双目骤亮,一个健步冲了上去,一把钳制住曹军师的下巴,谁料还是晚了一步,那曹军师的鼻孔里头流出一行鲜血,直挺挺倒了下去。 端毅王领着马将军正从帐外进来,却见曹军师竟然无声无息死了,也是一惊。 冯绮波卸开了他的下巴,从他牙齿后头掏出一个细小的药囊,眼神阴沉:“竟然……” 马将军上前一步夺过她手中药囊,怒道:“看来是早有预谋!”如今曹军师已死,根本无法挖出幕后主使是谁,他看向端毅王,问道:“王爷,现在应当如何?” 端毅王沉吟片刻,说:“继续封锁我回来的消息,但秘密传信给九殿下。” 马将军应下之后,转身离去。 后方,正在修养的九殿下接到端毅王回营的消息,激动不已,却也为信中所言,那位服毒自尽的军师感到心惊。如今他同小皇叔正处在漩涡之中,实在是不知道到底何人竟然要这样害他们。 过了三十便是新年,虽然敌方突然拔营后退,可是这个消息丝毫没有给我方军营带来一丝一毫的和气,将士们士气低落,加上新年无法回乡,一个个都是低垂着脑袋。后方的将士还好,能够去边陲小镇上消遣消遣,前方的将士们就只能自己个围坐火堆。曹军师身死的消息秘而不发,众人都以为端毅王还在敌营,越发丧气。 三十一早,军营里过年的气氛越发浓重,可是士气反而更加低沉,端毅王清晨绕着营地跑了一圈,回帐之后,见冯绮波翘着二郎腿研究地图,突然问道:“爱妃,要不要出去浪浪?” “爱妃?”冯绮波抬起头,这是个什么恶心的称呼?这两日虽然军营里头气氛不好,可是这个罪魁祸首端毅王一直保持着极好的心情,每天都要出去跑圈儿遛弯儿,今日不知道又有什么新主意,还出去浪浪? “浪什么?” 端毅王笑说:“打点野物,或者去敌营偷点山珍?” 因为要封锁端毅王回来的消息,他俩一直扮作普通的士兵,冯绮波更是日日蹲在帐中不出来,关节都要发霉了,一听出去打猎,倒也来了兴致:“好啊。不过去敌营偷袭实在是风险太大。” 端毅王说:“我也就说说罢了!年后说不定会有一场恶战,先得给将士们打打士气。” 冯绮波挥了挥手上的一卷信纸,说:“你说的对,我妹夫刚派人传来了消息,你要不要看看?” 端毅王走上前去,接过信纸,粗粗读过,抚掌大笑起来:“好!很好,这么说来,今夜可以给将士们加餐了!”说罢拉起冯绮波,“爱妃,走不走?” 第41节 冯绮波心情高兴,汤政的信件上说京城诸事皆平,皇后那里已经安排详尽,就差最后一步了,那只想要害他们的狐狸很快就能露出尾巴来。这封信倒是扫平了曹军师自尽的阴霾。她任由端毅王将她拉起来,说:“好吧。”她也想活动活动筋骨了。 两人正要去找马将军报备,马将军反而先找上了门,见到端毅王和冯绮波,抱拳说道:“王爷、王妃,军营里又抓到一个奸细!” 两人对视一眼,端毅王立刻说:“带本王去见!” 因为曹军师的死亡,马将军对这营中之人进行了仔细的盘查,果然捉住一个曹军师的下线,那人混在士兵之中,因为曹军师久久未露面,他也按捺不住,露出了马脚,被捉到之后,差点也同曹军师一样服毒自尽。因为曹军师的前车之鉴,马将军眼疾手快,卸了他的下巴,拿出了他同样藏在齿根的毒囊,如今正囚在军中囚室内。 冯绮波正欲跟去,端毅王拦了下来,说:“交给我吧。” 他的眼神坚毅温和,仿佛能给你万钧力量的安定,冯绮波恍然点了点头,等到两人走出帐子,她才意识到:卧槽?刚才这是怎么了? 半个时辰之后,端毅王回来了,神色凝重,冯绮波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妙,凑了上去问道:“怎么回事?” 端毅王说:“不过是个下线,且还是敌方军营里头的人,曹军师上线的人,线索断了。” 冯绮波上前安慰道:“没事,汤政那里,还是能有些线索的。” 端毅王点了点头。 皇宫之中,冯启兰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冯绮波对外托词在寺中为端毅王祈福,闭而不出,只有冯启兰能和寺中的“冯绮波”接触,因而除夕的皇室家宴,也成了冯启兰替代冯绮波出席。 她并非命妇,走在宫中实在是有些战战兢兢。 刚刚入得宴会大厅,便见一宫装女子袅袅婷婷而来,见到她,趾高气扬问道:“你就是冯绮波的三妹?” 她见女子妆容,品级颇高,端正身子,行了一礼,答道:“正是。” “本宫是若云郡主。”若云郡主扬起下巴,冷冷自报家门。听闻此女是个庶女,却攀着她姐姐的王妃身份做了汤政的正妻,她不禁冷笑,果然姐妹两个都是同等货色。 冯启兰曾经听冯绮波谈起过这个若云郡主,知道她极为蛮横,实在是不想同她多做纠缠,然而冯绮波一直“在寺院中祈福”,若云郡主好久没能触到她的眉头,见了冯绮波的庶妹,哪能放过,上前一步拦住她,说:“你姐姐真要去庙里做姑子了?她这是给我小舅舅祈福呢还是诅咒呢?怎么她一去庙里,我小舅舅就被人捉去俘虏了?” 冯启兰早就得过长姐指示,不要同这个若云郡主多加纠缠,只是笑笑道:“王爷遇劫,我们也很难过。” “你们自然是要难过!我看你那个姐姐就是一个丧门星!若不是她嫁进王府,只怕我小舅舅的运道还不至于那么差劲。听说我九表哥两次遇刺,你那个长姐都在身侧,可见那霉运是她给招来的!” 冯启兰面色一冷,竟然说她的姐姐是丧门星?这若云郡主果真是太过于口无遮拦了些。她说:“今日除夕,郡主说这些话做什么?” “哼。”若云郡主冷哼一声,“自然是为我的小舅舅感到不平!” 冯启兰垂头恭顺说道:“郡主,既然王爷是您的小舅舅,您一个子侄辈儿的,过问长辈的婚事实在是有些不妥。” “你……”若云郡主生平最恨自己竟然是端毅王的侄女,气得牙根痒痒:“你家那个第三房主母,不还是你姐姐给下得聘?自己给自己找后娘,你姐姐还不是在过问长辈的婚事?” 冯启兰气得周身微微颤抖,这郡主果真如同长姐所说的胡搅蛮缠。她咬了咬牙,挤出一个笑容道:“如今我长姐也算是郡主的舅母了,郡主还是不要妄议长辈之事的好。” “哟?若云郡主脸色怎地那么不好?”远处袅袅婷婷走过来一个宫装丽人,三十四五岁的样子,保养的却极为年轻,那宫装丽人走过来转了一圈儿,才似发现冯启兰一般,问道:“这位可是端毅王妃娘家的庶妹?你姐姐可好?” 冯启兰不知来者身份,点了点头,行了一礼。 “刘贵妃。”毕竟是皇帝宠妃,算是自己长辈,若云郡主不情不愿行了一个礼。刘贵妃所生三皇子早年还想娶她为正妻,拉拢端平长公主,只可惜端平长公主没有同意,两人就此结下梁子,若云郡主也很是不喜欢刘贵妃那狐媚的样子,三十好几了,日日都和个小姑娘似的花枝招展,可是皇帝舅舅就是喜欢她这个样子。 刘贵妃本就是过来膈应若云郡主的,若云郡主暗恋端毅王之事,宫中人尽皆知,大家都嘲笑她竟然敢肖想自己的母舅,实在是不知廉耻。她掩了掩唇笑道:“若云郡主担心长辈安危,实在是孝顺,不若明日就请了端平长公主,让你也去护国寺,陪同你小舅母,给你的小舅舅祈福如何?” 冯启兰不知道为何刘贵妃要来帮她,长姐临走之前嘱咐过她万万不可和后宫中人有些牵扯,见刘贵妃拖住了若云郡主,她连忙脚底抹油要走,看见旁边皇后的仪仗缓缓经过,她连忙说道:“民妇这得去给皇后娘娘见礼了。” 刘贵妃转头看向她:“汤二夫人,你父亲最近可好?” 冯启兰心中如同电石划过,尴尬笑笑:“家父最近身体不错。” “那就好。”她的笑容慈爱温和,看得冯启兰却无比心惊胆战,思及前两日刚刚从西北传来的长姐的消息,她握了握拳,挤出笑容来:“有劳娘娘关心了,民妇定会向家父传达您的关切。” ☆、七一章 71 年三十的夜晚,军营中一派和乐,虽说端毅王被俘的阴霾依然笼罩着,可是大家都不会和年过不去。 这还是冯绮波来到异世过的第一个年,这般过法,倒也奇特。 她立在帐前,前世她没有亲人,到这辈子,反而多了那么一大家子,还嫁了人,到底是恍然。 端毅王掀了帘子出来,叹气道:“宫中这个时候应该摆宴会了。” 她挑挑眉:“你想念那些山珍海味了?” 端毅王舔了舔嘴唇。他最是好享乐,京中无人不知,光一个府邸就造的极尽奢华。一个喜好收藏奢侈女装的人,究竟为何这次竟然毅然决定跟随九殿下出来? 她终觉得这件事情如鲠在喉,问道:“你府上那么多的衣服哪里来的?” 端毅王说:“我在你家铺子买了那么多料子,你难道还不满么?” 这都哪跟哪!她抱臂冷笑:“现在这铺子跟着我嫁过来了,你是不是高兴地很?” 他挠了挠头,眉峰一挑:“确实省了不少钱。” 可是说来说去还是没说到为什么他的府上有那么多女装。 端毅王看了看远处夜空,年三十没有月亮,天边星子看着无比闪亮,他叹了一口气,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有些沙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学无术?” 冯绮波摇了摇头,抛开喜欢收藏女装这个奇怪的爱好,端毅王在各方面都算得上是青年才俊,年纪轻轻便统领京城治安,办事也很是稳妥,在这个年纪,已经很不错了。 他靠近冯绮波,揽住了她的肩头,一派有许多言语需要倾诉的样子。 冯绮波晃了晃脑袋,任由他揽住了她——反正这样还挺暖和的。 “我毕竟是圣上的亲弟弟啊。”他说,“总不能太糟糕吧。” 他是先帝遗腹子,今上登基之后太后所生,身份尊贵,由当今圣上一手养大。 “我皇兄自然不会疏漏我的功课,虽然喜欢做女装被他所嘲笑,但是他还是会偷偷给我找最好的师傅教我。”他看了冯绮波一眼。 冯绮波倒抽一口凉气,她还以为王府上养了一干绣娘,那些衣服都是那些绣娘做的,原来竟然出自他的手?他怎么能做那么多! “唉——”端毅王呼出一口白浊的气息,消散在了寒风里,“你说,先帝幼子,是做个完美的王爷好呢还是有点这样不入流的爱好好?” “我倒是没有绝对你这爱好不入流。”她说,不管端毅王一开始做裁缝是为了向皇帝表示自己的纨绔还是真的出于真爱,这种精致的手艺总归值得称赞。更何况她所来的年代,大部分女装的巧匠设计师,都是男子。 端毅王低头看了看她,她说:“你其实也没这么觉得吧?不然你为什么一开始就带我去看那些女装呢?而且你做的还真是巧夺天工。”这是大实话,拿衣服给冯启兰的时候,她就不停赞叹,那衣服的质地和针线还有裁剪,都是数一数二的,她这个外行都能看得出来。 端毅王的眼睛一亮,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冯绮波突然身体紧绷,沉声说道:“那里有人!” 他顺着冯绮波手指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还未做出反应,怀里的媳妇立刻像是离弦之箭射了出去,朝着那个黑影逃窜的方向穷追不舍,一边还说道:“快去通知马将军!” 温香软玉瞬间变成了金戈,端毅王沉默了须臾,立刻拔腿,随手捉了一个小兵让他通知马将军,然后紧跟着冯绮波的步伐追赶那个鬼祟的黑影。 黑影朝着关押奸细的房间一路狂奔而去,一路上因为兵士们正在庆祝新年,竟然无人阻拦。一看便是早就有预谋,只是没想到上午刚抓到这个奸细,晚上就有人来营救? 冯绮波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处在深闺之中,疏于锻炼,体能不复从前,追赶了一阵,只觉得腹部有些岔气,可是根本没空去拉伸横隔肌,按着上腹继续追赶,可是这样的速度毕竟慢了些。 靠近囚室,周遭的灯火骤灭,她顿觉不妙,转身欲逃,却发觉一柄冰凉利刃不知何时抵上了她的腰眼。 糟糕。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外家功夫在这个年代应该是数一数二,却还是低估了古人的武力值。原来敌营的那个大将因为近身功夫不佳被她占得便宜,可是现在在她背后的那位,从呼吸和步法上来看,就知道一定是个高手,若是原本的齐波,说不定还能和他一搏,只是现在的冯绮波疏于锻炼,落了下风。 她稳住呼吸,问道:“这位好汉想要什么?” 此人似乎并不讶异她是女子,淡然说道:“随我走一趟便好。” 她在那人言辞中依稀分辨出胡地口音,猜想应该是敌营派来的人,此前那个大将被她戏耍,心中定然不忿,这回是请了个高手来报仇来了。 端毅王才回营不久,她这个王妃又得被掳走了? 冯绮波挺直了脊背,虽然身子被人钳制,可是总能有逃脱之法,她偷偷观察了下周边的地形,如今是在自己营地之中,只要拖到救兵到来就好。因此她冷笑一声,故作不屑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男子早就看出了她的意图,将利刃往前捅了捅,刀剑划破了她的衣物,贴上了她的肌肤,冰凉刺骨。“少废话!跟我走!” “壮士都不知道自己掳来的是谁,就带回去,不怕抓错了人?”她挑了挑眉,声音清冷。 “呵。”那人冷笑一声,“我自然知道,你是端毅王妃,不是什么南蛮巫女。” 果真是敌营大将派来的,那人还真是小肚鸡肠。 “贵将军曾说兵不厌诈,怎么,被我戏耍一番反而恼羞成怒了?”她冷冷说道。 男人早已经不耐烦,他怎么看不出冯绮波的想法,一把攫住了她纤细的脖颈,低沉威胁:“你走不走?” 冯绮波翻了一个白眼,她不走,难道他不会把她扛走呀?未免太绅士了些吧?现在时间拖得越久,此人就越处于弱势,很快就有人赶到了。 男子也发觉了这一点,立刻将她拦腰扛起来,匕首抵住她的腰际,变换脚步朝着规划好的逃跑路线跑去,谁料端毅王此时先一步赶到,瞧见黑暗中自己的媳妇被人拦腰扛起来,立刻冲了上去。 奶奶个熊,新婚之夜就是因为来了刺客,圆房都没有圆成,今天大过年的又来了刺客,还想把我媳妇带走! 愤怒中端毅王爆发了巨大的力量,男子扛着冯绮波本来速度就慢了些,被端毅王从背后狠狠撞上,一个踉跄。可是他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刺客,立刻将冯绮波翻转过来,匕首抵上她的脖颈,退后几步。 “波儿!”人质在对方的手上,他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 看到端毅王独自一人赶来,冯绮波也是一愣,不过他的到来意味着大批的援兵应该立刻就到,现在他们两人应该想办法拖延住时间。 刺客冷笑一声:“你就是端毅王?”他方才如此亲昵地叫冯绮波为“波儿”,必定是端毅王无疑。他的眼睛闪了闪,一个王爷,远比一个王妃值钱。 冯绮波赶到他握刀的手臂微微颤动,知道他的心态有了些变化,对着端毅王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脚下微微挪动,准备了一个便于逃跑的步形。 可是毕竟捉住她的刺客是个内行,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意图,立刻用右腿狠狠踢了她的膝盖窝一脚。那一处本来就脆弱,冯绮波只觉得一阵剧痛,脸色顿时惨白。 竟然如此暗算她!等他哪天落在了她的手上,定让他生不如死!她冯绮波最是睚眦必报! 可是如今两人态势,冯绮波处在下风,她紧紧攀住了那人手臂,咬住下唇,正准备拼死反击。可是端毅王瞧见冯绮波被他踢中膝盖,脸色微变,抽出了腰间佩剑,直指此人而来。 刺客立刻将冯绮波推了出去做挡箭牌,一边立刻变换步法。 不好,他这是假意要躲,实际上却想要抓了端毅王!冯绮波绝不让此人得逞,在他推她出去的一瞬间迅速转身扑过去,将刺客紧紧攀住。可是那个刺客力大无穷,且对冯绮波的反扑早有准备,一个格挡将她挡在一臂之外,左手又抽出一把弯刀,直接迎着端毅王而去。 此人竟然使用的是双刀!冯绮波连忙再次出击,想要将端毅王拦住,抵挡住刺客的进攻,谁料那刺客仿佛脑侧也长了眼睛一样,她没带武器,赤手空拳,被他一刀划开了袖子。 肩膀陡然一冷,她慌忙退后,想要另择时机,却见端毅王早就和那刺客缠斗成一团,虽然明显处于下风,可依然在奋力拖延! 不远处火光闪起,马将军终于带着卫兵赶到,瞧见三人缠斗,大喝一声:“王爷!王妃!” 刺客见援兵已到,大事不妙,立刻丢下端毅王,迅速逃离。没有扛人的时候他的速度极快,竟然就让他这样逃脱了去! “你怎么样!”见刺客逃走,端毅王立刻转身来问冯绮波。 “没事。”冯绮波摇了摇头,那人想要对她造成重伤,还是嫩了些。可她刚想笑着自夸,却瞧见端毅王腹部铠甲上染了一团暗色,渐渐渐渐的晕染了开来。 “你——” 第42节 ☆、七二章 72 端毅王似乎是未察觉,摸了摸肚子,抬手才发现一片粘腻,这才觉得有些痛感。 他尴尬笑笑,竟然当着媳妇的面受伤,实在是丢脸,便用手按住那伤口说:“无妨。” 冯绮波深知在这古代医疗技术不发达的地方,一点小小的外伤都有可能因为感染而致命,这地方又没有什么抗生素。更何况,在刀口上抹□□是一个杀手常常做的事情,那人明显是有备而来,万一刀尖真的带毒,端毅王岂不是要一命呜呼在军营里头? 她一把扯住端毅王,一面对马将军说:“将军,快去将军医请来。” 端毅王按着伤口,摇头道:“无妨,并不是很深。” 冯绮波却皱了眉头:“你就不怕有毒?” 端毅王笑着摇头,推开了冯绮波,没让她扶着,自己走着回帐。伤在腹侧,因为对方出手只不过为了格挡,并非是有心要杀他,自己也有防范,因此这一刀刺得很偏,伤不到内脏,不过到底是刺穿了皮肉,冷风一吹,立刻麻麻地疼了起来。 冯绮波敏锐觉察出了他表情里的一丝痛感,依然上前拉住他,那血糊了她一手。许久不闻腥气,她都有些不习惯了。 “没事。”端毅王沉声说道。 如今这样的时候了,竟然还逞能?“兴言,别逞强。” “兴言?”端毅王一愣,旋即嘴角勾起,但是因为痛,又扯着表情,脸上顿时有些扭曲。 虽然在出征前,冯绮波为了气若云郡主,在城墙上做过一个“兴言”的口型,但是亲耳听她从口里说出来,还是头一遭。端毅王顿时不再推她,任由她牵着自己,帮忙按住伤口。 “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的名字。” 冯绮波别开脸去:“王爷的名讳,妾身怎敢随便叫。” “你有什么不敢的。”她的胆子大得很,只怕从来就没把他当成过王爷看待。不过这受伤一次,能换一句“兴言”,也是值得了。 端毅王这名字起得极为普通平凡,这名字还是他的皇兄,当今圣上所赐,可见圣上对他的复杂情感。那两个字在冯绮波唇间绕了绕,她终是决定再给端毅王发一颗糖,毕竟年三十,他又负了伤。“兴言。行了吧?” 端毅王这下几乎把自己的整个重量压在了冯绮波的身上,靠着她的肩头,对着她莹润的耳垂吹了一口气,满足叹息:“行了。” 冯绮波连忙拍开他的狼爪,竟然还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了? 一直绷着脸不呼痛的端毅王被冯绮波推了一下脸,反而脸色一白,嘶嘶了两声:“波儿……疼!” 这演技未免太浮夸了些,冯绮波冷笑了一声,朝侧边迈出一步远离他能够到的范围:“王爷,你此前的演技水准可没那么差。” 媳妇毫不客气地拆他的台,他也只好收回了方才吃痛的表情,绷着一张脸,说:“再怎么样也不比爱妃,还记得当初在东湖,你可是给了本王好大一个惊喜。” 冯绮波翻了一个白眼,她还记得他当初那句“连本王都不知道,果真是个草包!”的著名中二台词。原以为要在这个世界将玛丽苏贯彻到底,然而走到现在,才发现这个世界还是很正常的……除了这个看上去霸道总裁配置,实际中二少年里子的端毅王。 懒得和他再多纠缠,看他还有力气开玩笑的样子,实在是不像是受了重伤,看来那刀子确实只是伤到了皮肉。冯绮波扭头便自己先朝着大帐走去。 因为王爷受伤,各处军帐皆被惊动,原本端毅王回营消息想找个机会放出去,现在正好是时机。 因此营中将士听到的消息皆是:军中进了刺客!王妃已经去追了!王爷竟然被刺!——什么,你等等,王爷和王妃哪里冒出来的!! 等军医给端毅王处理好伤口,军帐外头已经围了一圈将士,皆是想要一睹端毅王的真容。因为是过年,军中军纪不算严格,将士们的管理也很疏松,很快外头人头攒动,马将军也懒得去驱逐。 毕竟王爷在前线军营露面,十分鼓舞士气。 钱大毛正是挤着前来看端毅王的士兵其中之一,他隶属左路,任百夫长,算是一个小头目,听到王爷遇刺的消息,他手下的几个毛头小兵全都按耐不住,想要追问到底,可是又缩头缩尾不敢来,只能派他这个小小头目来一探虚实,待走到王爷所居的帐子旁边,周边已经围了一圈的人。他随手扯了一旁一个同是百夫长打扮的兵士问道:“王爷在里头?” 那人显然已经坐好了长期守在这里的准备,一手抱了个酒坛子,一手拿着一只今日发的鹅腿,一边啃一边说:“是啊,军医进去有一会儿了,不过听说伤得不重,等包扎好了王爷就会出来见我们。” “王妃也在?你瞧见了么?” “王妃?哦,是在的,穿着一件软金甲,差点没看出是个王妃,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将军呢!诶诶诶出来了出来了,那个就是王妃!” 钱大毛顺着那人鹅腿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个纤细身影掀开帐子走了出来,一身软金铠甲,端的是鲜衣怒马少年将才的模样,仔细看才觉得那眉目之间有些过分阴柔了。 冯绮波走出帐外,也被那一群围着的兵士吓了一跳,没想到皇室成员的凝聚力那么高,前几日军中盛传端毅王被俘的时候,大家头顶都像是笼了一块阴云,现在一说端毅王早就回营,大家都好像打了鸡血一样,原本这该是军队里吃年夜饭的时辰,大家都抱着酒碗酒坛子,一边啃着吃食在等。甚至有人爬上了高地,举着酒坛给人斟酒。 见到冯绮波出帐,他们迅速反应过来这就是刚才那个追奸细的王妃,不知道是谁起的头,高喊一声:“王妃娘娘千岁!”然后就乌压压跪倒了一片。 冯绮波嫁给端毅王也挺久了,倒还是第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她咳嗽了一声稳住表情,抬了抬手道:“重将士请起,今日新春佳节,众位不必拘泥,待王爷包扎完毕,就出来同大家一起享用年夜饭!” 钱大毛来之前被人灌了几口酒,如今瞧见冯绮波英姿飒爽,巾帼不让的模样,酒气立刻冲上了脑门:“王妃娘娘,王爷确实在里头么?” 冯绮波转过脸来,见发问的不过是个普通的士兵,笑说:“我为何要骗你?” 钱大毛咬了咬牙,他手下的几个小兵前几日因为听说王爷被俘,一点精神都没有,连带让他练兵时候吃了不少千夫长的骂,结果现在告诉他,王爷早就回营,还带着个王妃?酒壮怂人胆,他继续问道:“那王爷为何要瞒着我们,叫我们以为王爷被敌方俘虏了?” 一旁兵士被他一语点醒,皆是同声附和。 冯绮波勾唇一笑:“你们也知道我们营中出了奸细了,否则那群胡人如何深入我军腹地、掳走王爷的?王爷瞒着你们,自然是要等那奸细露出马脚来。今日,便是那狐狸尾巴露出来之时!” 人群中不知道又谁叫了一声好,冯绮波看向不远处站在石头上面色有些酡红的钱大毛,因为是百夫长,他胸口绣着他的职位和名字。她笑说:“钱百长若是还不信,自可过来看看,王爷是否就在帐中?方才王爷伤到了一根血管,军医正在处理,钱百长过来看看王爷伤势,也好回去放心?” 钱大毛被他这么一说,一个激灵,王妃叫他进帐去见王爷?他顿时酒醒了大半,连忙从站着的石头上跳了下来,挤过人群,连声说道:“好!” 冯绮波说到做到,掀开帘子带他进去。 见媳妇回来,还在上药的端毅王连忙支起身子,刚笑着开口想要呼唤,却见媳妇身后还跟着一个脸色绯红,穿着普通的兵士,他微微皱眉,但旋即恢复了平静表情,问道:“这位是?” 冯绮波照着他胸前绣的名字和职位照本宣科:“这位是左路钱百长,担心王爷的安危,妾身安排他来探望下王爷,清楚了王爷的伤势,也好回去告诉将士们,王爷的伤情并不需要担心。” 钱大毛被冯绮波推上前来,对着端毅王尴尬一笑,连忙行了一个礼。军医会意,挪开半边身体,叫钱大毛看了个真切。那伤口伤得挺深,不过也挺偏的,看着血流得多,实际上也没伤到内脏,现在已经被军医处理干净,敷上伤药,就差包扎了。钱大毛高声念到:“王爷千岁!”见过伤势,他就没必要再留在大帐之中。 冯绮波将钱大毛送了出去,吩咐道:“钱百长可要将你所见如实告诉给将士们,叫他们放心。”钱大毛点头如擂鼓:“是!” 待她转身回帐子,端毅王已经屏退了军医,斜靠榻上,伸着两条长腿,撑着一条胳膊。腰间裹了一圈绷带,反而露出他精壮的腹背肌群,他撑着头,确认了这回媳妇身边没有再跟别人了,笑着说道:“波——儿~”尾音打着卷儿,轻佻地上扬。 ☆、七三章 73 少年的眉眼好看地张扬着,腰间的伤好像一点都不疼一样。 “你干嘛?”冯绮波冷冷地说道。 见媳妇表情漠然,端毅王便收回了方才撒娇的表情,端坐好,说:“没什么。方才你是在担心我么?” “我没担心你,王爷怎需要妾身担心?” 端毅王见冯绮波嘴硬,笑了笑,跳下榻来,问:“你真的不是在担心我?” 冯绮波冷哼一声,不再回答。 端毅王叹息道:“你以后还是叫我兴言吧,听着高兴。” “……”这倒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冯绮波想了想,说:“好吧,兴言。” “你过来。”端毅王拍了拍榻边,示意冯绮波坐过来。 冯绮波扭扭捏捏走过去,坐下,静待端毅王的下文。但端毅王似乎也没想好接下来该干什么,盯着冯绮波半天,转过脸去:“那个,今日是除夕。” “恩?”这不是废话么,冯绮波的眉毛挑了挑。 “那个,我们成亲是几时?”端毅王目光灼灼。 冯绮波掰着指头数了数,叹了口气:“十月初?忘了。”那几日她忙得焦头烂额的,哪有心思去记日子,全是被李氏押着走完流程的。本想着订了婚,离结婚还早,随随便便糊弄糊弄刷刷好感度,嫁过去也不会那么抗拒,谁知道端毅王脑子一抽上了战场,婚期被提得那么前。刚嫁过去的时候她对端毅王的好感度实在是有限,全无新嫁娘的羞赧之情,更别说有心去记婚期了。 端毅王的眸子里立刻染上了些许失望。 “罢了,不过我们成亲也两月了……”他看着冯绮波,幽幽叹气。 冯绮波哑然失笑,少年没有尝过肉腥,自然对男女之事满是好奇,新婚那日本该洞房花烛,结果让一个闯入王府的刺客给搅了局,看他当时脸都是绿的。 反正自己已经嫁给他了,他的身材又着实不错,她确实吃不了什么亏。 冯绮波登时就说:“好吧。”说着,一边解开了自己身穿的软金甲。 端毅王尚觉得自己求欢,耳根子发烫,没想到媳妇竟然如此大大咧咧,自己率先解开了铠甲,他也不甘示弱,抬手去脱搭在身上的外衣。 外头突然锣鼓喧天,警钟被人撞响。帐外一下子喧闹起来。 “报——王爷!”传令兵掀开帐子进来,只见王妃坐在榻边,软金甲被丢在一旁,只着中衣,而王爷斜靠榻上,上身未着寸缕,只腰间围了一圈绷带,顿时进退两难。——王爷不是腰上受伤了么!这架势难道是…… 端毅王脸色发黑,扯起榻上狐裘,盖到冯绮波的身上,才冷冷开口:“何事?” 这气压低得,吓得传令兵双腿哆嗦,只低头看着脚面,可是军情紧急,不得不说:“王爷,那个……我们的粮草库被人点了火,马将军已经派人去救火了。” 冯绮波抬起头来:“方才那个刺客没抓着?” 传令兵点点头:“是,而且白天抓的那个奸细也不见了,现在怀疑是他们干的。” 冯绮波点了点头,站起来,对端毅王说:“你腰上受伤,不方便动,我去看看。”说着扯下狐裘,捡起地上的软金甲系好,对那传令兵道:“你领我去。” 传令兵点了点头,不敢去看端毅王黑如锅底的神色,感觉夹紧尾巴走出帐外。 见媳妇的背影跟着那个传令兵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端毅王抄起榻上被冯绮波丢在一旁的狐裘,用力朝着地上掷去,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艹!” 任凭他多年好修养,都没法容忍,只觉得今日这刺客定是和大婚当日那刺客是一伙的,专门来破坏他的情趣。他堂堂王爷,怎的偏生那样命苦?想好好谈个恋爱总能有人搅局,现在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了,想和媳妇做点正事,三天两头闯进刺客。 马将军的军队怎么守的,要好好地罚!罚半年俸禄! 冯绮波自然是知道端毅王心中烦闷,听着帐中闷响,嘴角微微勾起,脚下却是不停,跟着传令兵朝起火那处走去。 马将军看见她,知道端毅王受伤不便出来,而这位王妃与他所想那些京城中娇滴滴的贵妇很是不同。于是马将军上前一步,冯绮波问道:“怎么样了?” 他回答:“火势已经控制住,但是人没抓着。不过看他放火的架势,只是想来搅搅局?” 毕竟在除夕夜大家狂欢的时候,来这么一出,很能搅乱军心。冯绮波想了想,方才同那名刺客打斗,并未闻到他身上又什么桐油的味道,应该不是那个人。这么说来,要么就是方才闯入的不止那一位刺客,要么就是在营中,还有奸细蛰伏着。 可是这闹着玩儿似的放火,看着实在诡异。她想起当初在端毅王王府所遇见的刺客,问道:“军营别处可有搜查过?以防有人声东击西。” 马将军眸色沉了沉:“是,末将做了准备,并未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此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大门也都加派了人手盯牢了。放火之人应该尚在营中。” “大过年的,他们也辛苦。”冯绮波叹息一声,“不过好在粮草没有受什么损坏。接下来该怎么安排想来将军应当比我更加有数,我就不在这里班门弄斧了。” 马将军点点头,朝她抱了抱拳。 冯绮波冷笑了一声:“过年还来倒我们的兴致,只怕是敌方的将领上次的苦头没有吃够,说起了早上的时候王爷还说想去敌营抢点粮草来,我看这想法不错,他今日烧了咱们多少,咱们择日就去抢个十倍回来!” 钱大毛正好在此处救火,如今火已经扑灭了,他想着休息,听到王妃的话,第一个冲上去附和:“好!” 冯绮波转过脸去,见到他面熟,正是方才领着去见过端毅王的那位百夫长,笑说:“钱百长?你同你的弟兄们说了王爷的情况了么?” “说了!”钱大毛一拍胸脯,“王妃,我愿领人前去敌营,抢粮食回来,奶奶的,大过年的扫我们弟兄们的兴致,还敢伤了咱们王爷!” 冯绮波知晓一腔热血,不过是不是派人去偷袭敌营不是她说了算的,便转头看向马将军。 第43节 马将军想了想道:“王妃这个想法不错,容我去安排一番,钱百长,既然你自愿请命,就去集合愿意同去的人来。” 钱大毛立刻点头:“好!” 冯绮波上前一步:“慢,马将军。希望你能允许我同去。” 马将军一愣,偷袭这事其实风险很大,王妃一介女流,竟然要同去? 见他面色带有怀疑,冯绮波笑说:“马将军可别忘了当初是我潜入敌营,同王爷里应外合将他带出的。” “竟然是王妃!”一旁钱大毛倒抽一口凉气,他还在想呢,王爷怎么那么好的艳福,来督军打个仗都能带上家里媳妇,他还在猜测王爷被俘不过是个□□,王爷其实一直就在前线军营里头,谁知原来王爷真的被俘虏过,只不过被王妃给救出来了。他看着眼前穿着软金甲的帅气女人,顿时想要五体投地表示景仰了。 冯绮波点了点头:“钱百长不愿领我去?” 方才他自己请命领人去烧粮草,现在王妃就说要做他的小兵,跟他同去,吓得他腿差点软了软:“王妃,我……我怎敢?” “那钱百长就将我算上。”她笑道,“既然此处无事,我就回去回了王爷,马将军安排好袭营事宜,钱百长就可来找我。我去过一趟敌营,到底对那里熟悉。”她看向钱大毛,点了点头。 钱大毛立刻握拳放于胸口,捶着胸脯道:“王妃放心,你要是愿意与我们同去,只怕弟兄们的士气会更加高涨!” 待冯绮波回到大帐,端毅王已经快闲出鸟来,他抬起头看着一身风雪进来的媳妇,一身软金甲衬着利落的下巴线条,帅得他都要瞎了眼,连忙转过头去,嘴上问道:“那边情况如何了?” “那放火烧粮草的人像是开玩笑一样,仿佛就是想在新年给我们找不痛快罢了。” 端毅王心中暗自腹诽:可不就是给他找不痛快。 冯绮波兀自倒了杯茶,在外头站久了有些冷,喝了茶就暖和许多,见端毅王神色依然不好,她走过去,想了想,安慰道:“好了,休息吧。你也受了伤,这两日好好养养。” 端毅王点头,见媳妇兀自脱了软金甲,只穿了一身中衣爬上了榻,心就开始扑通扑通跳起来,像是个毛头小子。他咳嗽了一身,说:“波儿……” 冯绮波笑着打断他:“我今日要早些休息,你也是。马将军去安排偷袭敌营的事情了,他们跑来烧我们粮草,我们总得回敬才是。我也跟去。” 端毅王扑通扑通的心脏顿时停了一拍,看着自顾自卷了狐裘钻进榻边的冯绮波,焦急问道:“你说什么,你要去哪里?去敌营烧粮草?马将军如何能答应你!” “你白天不还说想去么?不过你受了伤没法去了,没事,我帮你,定将敌营那些粮草运过一整车回来。” ☆、七四章 74 年初二半夜,冯绮波不知道何时已经换上了士兵的衣服,端毅王翻了个身发现媳妇不在身边,坐起来,才发现她正准备出去。 “你去做什么?”他连忙问。 冯绮转过头来:“我不是说过要去袭敌营么?” “今天就去?” “将士们都准备好了。” 此话说得不假,初一钱大毛一和手下的几个士兵说了要去敌营袭击,一群人抢着报名,他手下的一百人就先把名额抢得一点都不剩了,更别说别的百长手下也是一群士兵挣着要去。年三十来烧粮草,还袭击了端毅王,士兵们仇恨的情绪高涨着。 马将军也想乘着大家士气高的时候,一举前去夺粮,敌方以为这里过年的时候定会休养生息,大约是不会想到有人把抢他们粮草当成新年的消遣了。 端毅王看着她穿上普通士兵的衣服,有些担心地说:“你还是穿软甲吧?” 冯绮波将衣服撩了起来,露出腹部的软皮铠对端毅王说:“你放心,我都准备好了。” 端毅王皱了皱眉,刚想说他也想去,就见冯绮波掀了帘子走出去了。 外头早就整装待发了一队士兵,钱大毛瞧见冯绮波出来,上前一步行了一个军礼。 “钱队长,现在我是你的属下,你不必拘泥!” 钱大毛眼珠子转了一圈,答道:“王妃,你去过敌营,对那里熟悉,你就挑几个兄弟,加上我,跟你探路,余下的兄弟们分为两队,一队断后,一队抢粮,你看怎么样?” 冯绮波对他的分配颇为满意,答道:“全凭钱队长做主!” 于是钱大毛点了几个士兵,然后每人分发了一柄短剑,一队三十人的小分队,披星戴月地杀往敌营。 寅时初,天尚未亮,正是人最困顿的时候,敌营守门的几个士兵打了个瞌睡,冯绮波和钱大毛兵分两路,咔嚓咔嚓两下解决掉了吊楼上的两位,替了自己的弟兄上去,然后在营外开了一个小门,剩下的二十多人就全都蹑手蹑脚地钻了进来。 此处是后门,巡逻的士兵在较远的地方来来回回,冯绮波率先干掉了几个出现在此处的敌兵,下手稳准狠,惊得钱大毛合不拢嘴。若不是身在敌营,只怕是他都要拍手叫好了。 一队人跟着冯绮波一路摸到粮仓,营中马厩和粮仓在一处,一些马儿被惊醒,打了几个响鼻,她挥了挥手,立刻上去几个动作轻的士兵负责安抚马匹。 剩下的,便从旁边推来了车子,将堆着的粮草开始往车上搬运,放风的几个弟兄一直看着,提防着巡逻的卫队到此处来。 偷袭这种事必须得速战速决,眼看着车子快要堆满了,冯绮波挥了挥手,钱大毛立刻跑过来,给车套上马匹,然后给马蹄包上布条,耳朵堵上棉球,几个士兵牵着马朝后门迅速走去,断后的士兵们立刻将没能装上车的粮草,全都堆在了地上,将敌方能追来的后路切断,纷纷从怀中掏出了桐油,洒到了粮草之上。 马厩中的马闻到了桐油的臭味,嘶鸣起来,这才引起了远处巡逻卫队的注意。 冯绮波立刻划开火石,轰的一声,桐油被引燃,火光冲天。 敌营登时人荒马乱起来,马的嘶鸣、人的吼叫乱作一团,也有人前来拿水扑火。然而因为众人准备充分,几个点火的点都是测算过风向,一时间粮仓处烧成了火海,连带着马厩都被引燃,马厩中被拴着的马无处脱身,尖声嘶鸣。 敌营士兵忙着灭火,然而火光冲天,实在是没法追逐那已经带着粮仓逃之夭夭的分队。闻讯赶来的将军破口大骂,立刻部署士兵绕路前去追赶。突然从火海中蹿出一匹浑身鬃毛着了火的骏马,尖叫着朝着营中四处乱窜,它的尾巴上还绑着一桶桐油,随着马的尖叫跳跃,桐油四处飞溅,洒到的地方,均是一片火海。 大将想要喝止那匹马,可是被烈焰焚身的马匹哪里听得到他的斥骂,只一味的东逃西窜,很快半座大营全都燃起火来。 而此时的冯绮波和钱大毛早已经驾着马车朝着自己的营地一路飞驰。等到抵达营中,已经天光大亮。回头看敌营方向,依然是火光冲天,隔着那么老远都可以看得到。门前早已围拢一群士兵,见三十人押着一车粮草前来,俱是欢呼雀跃。 虽说为了迅速逃跑,他们所带的粮草不多,但也够自己的将士大出一口恶气了。 “波儿!”端毅王因为腰伤无法前去,自冯绮波离开之后就一直站在营前,差点站成了望夫石,此时冯绮波回来,他第一个冲了上去。 冯绮波解下头盔,任由端毅王冲上来扑了一个熊抱。看着冯绮波被桐油熏得有些发黑的脸,端毅王问道:“你没事吧?” 冯绮波摇了摇头,抬手对着一旁马将军致意了一声,牵起了端毅王的手。 端毅王只觉得好像她才是王爷,自己是深闺中的王妃一般。刚想表达不满,却听媳妇突然说道:“啊,好想去洗个澡。” 端毅王立刻狗腿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叫人去给你准备!” 马将军走了上来,说道:“王妃辛苦。” 冯绮波摇了摇头:“还好,应当是弟兄们辛苦。马将军,现在时机正好,何不趁此机会……” 话未说完,马将军立刻会意,说:“末将早已经准备好拔营进攻!王妃同几位弟兄前去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末将!” 冯绮波点点头,行军打仗之事她一知半解的,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做的好。这时端毅王过来喊她去洗漱,她便同钱大毛等人道了别,回帐去了。 端毅王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个巨大的木盆,灌上了水,热水是一早就备下了,就等着冯绮波回来。帐中热气氤氲水汽升腾,冯绮波颇为满意,摆了摆手示意端毅王出去,自己开始宽衣解带。 端毅王忸怩了一会儿,一咬牙豁了出去:“波儿,为夫服侍你吧?” 冯绮波脚底一滑,差点摔进澡盆里:“王爷你方才说的什么话!” 端毅王耳朵一红,一梗脖子说道:“这不过是夫妻情趣罢了!波儿你实在不解风情!” 想不到堂堂端毅王爷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冯绮波连忙摆手:“不了王爷,妾身实在是承受不起!” 开玩笑,谁知道皇室中人是个什么想法,现在他对她正是柔情蜜意的时候,说不定什么时候恩宠断了,他思及自己曾这么低三下四地玩夫妻情趣,倒时候找她秋后算账怎么办? 端毅王本想和冯绮波玩一会儿,可是媳妇不领情,便哼哼了一声,自己走出帐去。 冯绮波脱了衣服,跑进水里,不得不说端毅王确实有心了,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些药,冯绮波泡在温水中,药香漫上来,将她周身的疲惫都冲泡去了。她本来这两日就没怎么睡好,夜里又跑去偷袭敌营,现在正是困倦万分,泡在水中眯了眯眼,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 端毅王守在门前多时,心里估摸着媳妇的水该凉了,可是还是没听冯绮波唤他,思前想后了一阵,亲自拎了一桶热水进去,却见冯绮波一条手臂搭着澡盆,早就睡死在浴桶里。 端毅王伸了伸手,那水温早就有些低了,再这样下去媳妇得着凉,刚想去推冯绮波的肩膀,却见那光滑的肩头一路向下,让人肖想的某处泡在水里晶莹剔透着。 她双腿修长而结实,此刻蜷在水中,莹莹发亮,看得端毅王血气上涌,喉结动了动,赶紧转过脸去,一桶热水灌了进澡盆。 冯绮波被那热水一烫,差点从澡盆中跳起来,见端毅王红着一张脸,也顾不得他王爷身份,大声质问:“你做什么?” 那么热的水就这样倒进来? “啊!”端毅王这才惊觉自己竟然乱了分寸,连忙上前去拉冯绮波,将她从澡盆中抱了出来,却见那双洁白修长的腿已经烫得发红,幸好之前澡盆里的水凉,热水也并不是刚烧开的开水,而是在室外放了一会儿的,也就只是烫红了大片的皮肤,没有烫出水泡。 “没事吧!”他一边扯了布巾去擦她腿上的水渍,一边问道。 冯绮波也懊恼自己竟然太过放松警惕,他进了门都没有察觉,夺下他手中的布巾自己擦拭,然后伸手去捞衣服。 端毅王却随手扯了一件大氅将她一裹,横抱着她丢在榻上兽皮上,然后握着她的一只脚去检查腿上烫伤的部分。 冯绮波连忙踢他:“你做什么!” 端毅王却不容她闹腾:“我看看你伤得严不严重。” “不严重不严重,我自己来。”这样真空面对他实在是让人尴尬症都要犯了,她现在只想端毅王早点出去,天掉下来她都可以自己顶着。 只可惜那大氅本来就是随便那么一裹,被她腿一蹬,肩膀上原本裹着的就掉下去了,露出半截雪白肩头,湿漉漉的头发黏在上面,别具风情。 端毅王抬起头来,见她怒目圆睁,满脸气恼的酡红,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声音也沙哑起来:“波儿……” ☆、七五章 75 冯绮波就差一脚上去蹬在他的脸上了,可是考虑到他毕竟是王爷,悻悻然缩回了腿,拎了拎掉下来的大氅,问他:“王爷有何贵干?” 端毅王的眸色幽深,呼吸也开始沉重起来,凑近了一点,说:“真的没事么?” 冯绮波说:“没事!” 端毅王看着满身刺都竖起来的媳妇,盯了一会儿,终于泄气,转身爬下榻准备离去。 冯绮波突然跳了起来,拎着他的领子给摔到了榻上。 端毅王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腰间一阵锐痛,但是媳妇很快长腿一伸,揪着他的领子跨坐上来。 他闭了闭眼,深呼气,一个翻身准备做主人,谁知道冯绮波力气远比他想象的要大,他被死死压住,像是斗殴一般,两个人不知不觉间开始死死纠缠,谁都不愿意让步。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结束了一番颤抖,冯绮波瘫倒在榻上,澡白洗了。 端毅王一脸餍足,怎么都想不到,原来都已经偃旗息鼓了,没想到媳妇竟然如此主动,勾着他大战好几回合。而且还顾及到他的腰伤,基本上都是她在卖力,实在是……有失雄风。 冯绮波勾起地上的大氅,冷哼一声,不就是想吃肉么,吃就吃呗,反正她不吃亏。随后披上大氅走到澡桶旁边去捡衣服。 “喂……”端毅王不满地叫了一声,为什么一副是他被吃干抹净的样子。 冯绮波套上衣服,转过身来说:“我去叫人打点热水来,不过你腰上的伤,还是消停下吧。”说着便系上衣带走了出去。 端毅王颓然躺倒在榻上,过了片刻又微微勾唇,摸了摸兽皮上一丝斑驳的血迹,又摸了摸自己的腰,该补补了! 第44节 冯绮波走出大帐,在两人在帐中缠斗的时候,马将军已经领了几乎全营将士乘着对方刚被烧了粮草兵荒马乱的时候,一路杀去了,只怕现在已经将人家堵在了山口中。 现在营中只剩下了守营的将士和早上出去袭营三十人罢了,钱大毛也睡了一会儿,刚刚醒来,正呼唤了几个弟兄坐在营中空地上烤肉吃,这还是从敌营中抢来的肉,马将军奖励给了他们。 见冯绮波走过来,钱大毛赶紧招呼着:“来来啦,一起吃肉!”早已经将冯绮波当成了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而不是王妃了。 冯绮波走过去,坐到一旁,接过钱大毛给的烤肉,问道:“钱百长,哪里可以烧点热水?” 钱大毛立刻说:“烧热水呀,王妃您就说一句,咱们立刻给你去做!”说着便擦了擦手,招呼兄弟帮忙抬水。 “行,一会儿送到王爷帐子里去。”冯绮波毫不客气,坐下来随手拿了一个碗,很快就有士兵提了酒坛,给她倒了一整碗。 食色性也,推完端毅王再吃点烤肉喝点酒,冯绮波从未觉得人生如此惬意。 端毅王穿好衣服走出大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媳妇围坐在一群士兵中间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场景。他脸色沉了沉,走上前去,问道:“绮波?” 冯绮波转过来,见他面色不善,笑道:“王爷怎么出来了?我刚刚找人给你去烧水,你一会儿洗个澡吧。” 他看着冯绮波手中酒碗,脸色黑如锅底,她才刚变成他的女人,现在竟然同别的男人一起饮酒作乐? 他劈手去抢冯绮波手中酒碗,冯绮波虚晃一下,将碗中酒一饮而尽。一旁的小兵拿了酒碗也想给端毅王倒上一杯,冯绮波摆了摆手:“王爷身上有伤,实在是不宜饮酒。”她站起来,对端毅王说:“王爷不回帐去休息么?妾身送你回去。”说着便上前握住了端毅王的手。 到底是刚刚温存过,端毅王才堪堪冒头的怒气被她那么一握,霎时间就消了,他说:“好吧,你随我回去休息。” 冯绮波点了点头,又问余下的人:“马将军又让人传话回后方么?” 一个士兵抬头回答:“传了,九殿下他们大概很快就能赶到,刚才刘副将说马将军将人堵在了山口里头,得堵个几日,叫咱们看着往前头送粮,不过方才钱百长想着王妃正在休息,就没让人去报。” 冯绮波笑着纠正:“是王爷正在休息,现在王爷知道了,让刘副官订下送粮的单子和时辰,另外等九殿下他们的兵到了,来告诉王爷一声。”说着便扶着端毅王回帐子。 端毅王瞧着她逻辑清楚、条理清晰,进了帐子之后仰倒在榻上,说:“你很厉害呀。” 冯绮波挑了挑眉,这是在责怪她牝鸡司晨?“这不是看你受伤了么。”她说。 端毅王倒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说得酸溜溜了些罢了,他将冯绮波朝自己怀里拉了拉,又去扯她的衣带。 方才一役,输了气势,这一仗得好好打。 刚刚开荤的狼实在是贪欢,冯绮波被他按回榻上,正要掀衣服,钱大毛领着两个士兵抬着热水进来,见两人姿势暧昧,差点砸了热水。到底钱大毛是个百夫长,算个小头目,眼力见高,将那水桶噗通朝着地上一丢,立刻扯着两个小兵飞也似的逃了。 冯绮波好笑地看着端毅王,白日宣淫被下头小兵瞧见了,他的面子可要丢到京城去了。 端毅王黑着脸坐起来,将解了一半的衣服摔在了地上,冯绮波凑上去,摸了摸他黏糊糊全是汗的手臂,说:“妾来服侍王爷如何?” 知道她速来演技卓绝,现在扮演起贤惠妻子来惟妙惟肖,丝毫不见方才举着酒碗啃烤肉的女汉子形象,端毅王冷哼一声,点点头:“给本王更衣。” 还蹬鼻子上脸了?冯绮波笑着将热水拖进内间,将澡盆里头的水换了,还当真毕恭毕敬地请端毅王前去沐浴。 只可惜端毅王腰上的伤受不得水,站在澡盆前拿着毛巾撸了一圈,悻悻然回去,倒是冯绮波愉悦地又享受了一次热水的待遇。 洗完澡已经是天黑,营中主力都出去堵人了,整个大营空荡荡的,同刘副官安排完轮值巡逻,端毅王回帐子便瞧见冯绮波又在研究地图,瞧着那两个山口,皱着两道剑眉。 她五官柔美,偏生生了两道粗重入鬓的剑眉,生生中和了脸上的那种阴气,束起头发来,显得有些雌雄莫辩。她的手指在沙盘上扣了一会儿,抬起头来。 “怎么了?” 冯绮波指着沙盘中那两道山包,上头正插着一面小旗,她抬头说道:“我记得之前马将军说,将他们堵在这山口中,能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他们昨夜袭击的就是这个榜山的军营,若是马将军乘着他们还没完全扑灭粮草的火而上前袭击,将那群人赶到山口中并非难事,不过在山口中打仗,最好还是要占据较高地形,居高临下,马将军毕竟奔袭过去,虽然打得人措手不及,但是却少了占领高地的先机。 “你不是烧了人家的马厩么?”端毅王说。 冯绮波想了想,点了点头。敌方那个营地驻扎的是轻骑兵,几乎占了敌方总兵力的三成,但是他们的马厩被毁粮草被焚,骑兵没了马就像是步兵没了腿,毫无战斗力可言。马将军带去的是训练有素的步兵团,将他们困在山口中,没粮没马的,不需要在高处放暗箭,只需要拖个几日,对方就是不投降也要饿殍遍地了。 思及此她笑着点了点头,只怕,这会是年后的第一个大胜仗!此战若是能重创敌军轻骑兵主力,只怕胜负很快就能见分晓,被敌国占领的几座城池应该也能很快拿回来了。 她将那象征着敌营的旗子拔了下来,轻轻丢在一旁,说:“那就安心等马将军的好消息吧。” 端毅王点头,又要拉着她往榻上去。 他不是伤了腰了么!怎么竟然如此不知餍足? 端毅王心中一直耿耿于怀,白日里他同媳妇那一场恶战他没占几次上风,夜里头总得赢回来,否则实在是丢皇家颜面。 冯绮波今日里被他折腾了好久,着实累极,好不容易挨到入夜,还要被他按着再来一场,心中抵触,甩开他的手,卷了榻上狐裘往地上一铺:“我今天睡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才刚洞房就要闹分居么! 冯绮波不回答,刚想直接施展千斤锤坐在地上,谁料端毅王直接抄起她,放回榻边,柔声诱惑:“让我在上面呗?” 竟然是在在意这些? 冯绮波不知道是该笑他还是该哂他,两眼一闭直接挺尸。 端毅王见媳妇默许,勾着嘴角卷了狐裘滚上来,霎时军帐中又是一片旖旎。 钱大毛夜里巡逻,正好走到中军大帐,听见里头粗喘微微,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同他一道巡逻的小子是个没什么眼力见的,听见帐中动静不对,连忙上去问:“钱百长,这王爷莫不是出什么事了吧?怎么听着那么……” 钱大毛横了他一眼,他可还记得下午扛水进帐子的时候王爷简直要将他吞吃了的表情,说:“傻蛋,别自己去找晦气,哥哥我好不容易才挣了个军功,还想着回京的时候加官进爵呢!你可别连累我!”说着催促着他急匆匆走了。 ☆、七六章 76 很快九殿下所在的后方援军支援了三万兵力,九殿下也从后方来同端毅王汇合。 马将军带领着我方军队将对方主力困在山口三日,对方由于粮草不支最终选择破釜沉舟,妄图在马将军的重重围困之下杀出一条血路。但是对方多是失去了马的骑兵,根本没能突破我方步兵阵营的能力。因此敌方大将三次突围,终于因为我方源源不断的兵力补充而失败了,主将本人也因此被俘。至此敌方三成兵力被全歼。 大家趁胜追击,连下五城,敌国终于竖起降旗。这已经是二月里的事情了。 班师回朝前一天,冯绮波收到了冯启兰的最后一封家书。 信上说的是,京中多名皇子家中被搜出仿制的龙袍,圣上震怒,但是考虑到不可能同时那么多名皇子皆策划篡位,想到很可能是有人挑拨离间,因此大力追查此事。这是好事,配合着这次的大胜,说明九殿下平安渡过了这场龙袍阴谋。 其二,李氏有孕,汝阳侯府又将添新丁。 其三却是一件坏事,刘贵妃不知通过什么方法说服了皇上,给端毅王府塞进了一个侍妾。 因为冯绮波和钱大毛带领士兵烧营立功,冯绮波在前线的消息也传到了京城,护国寺那里也就不打算瞒着了。冯绮波功过相抵,皇帝并未打算追究。但是却以王府无人主事为理由,塞了刘贵妃娘家的内侄女进王府。 还好不过是个侧妃。 但是冯绮波并不很能想得通,何必把三皇子的人放到端毅王府上来呢? 抵达京城的时候天气已经回暖,冯绮波很识相地没去参加给将士们的接风洗尘。她虽然立了军功,但是对她一个王妃来说,还是深藏功与名的好。 端毅王却并不想她这样深藏功与名,竟恨不得全京城都知道自己媳妇是个能放火烧营的猛士,然而实在是拗不过她,只得派人将她护送回府。 钱大毛一听王妃不愿去,自己也不愿去吃什么劳什子洗尘宴了,自告奋勇护送冯绮波回府。马车晃晃悠悠行驶到两个多月未回的端毅王府前,冯绮波下了车就感觉气氛不对。 门前迎接的家丁小厮的脸色为何都如此微妙? 她眼睛转了转,端正了神色,刚踏进门去,就见一个华服女子急冲冲赶了过来,普通朝她面前一跪,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眉儿见过姐姐!” 她不动声色挪开脚去,这位难道就是冯启兰信中所说,刘贵妃的娘家内侄女? 刘眉儿抬起头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了一番冯绮波,瞧见她旁边站着的不是端毅王,却是一个粗壮的士兵,娇艳的脸上稍稍扯了扯,不过到底还是撑住了。 冯绮波笑着将刘眉儿拉起来,语气也是极为温和:“刘姑娘怎么一上来就行这么大的礼?” 刘眉儿一双美目顾盼生姿,相比冯绮波微微英气的长相,她的容貌无一处不是透着娇弱,柳叶弯眉殷桃小口,白得剔透的皮肤,娇小的身量和不足一握的纤腰,连冯绮波这个女人都差点心猿意马。 若是搁在往日,把这么一个美女放在家里养眼,冯绮波肯定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只可惜现在端毅王已经是她的人了,枕边人岂容他人觊觎,这妹子还是刘贵妃家的,不得不防。 刘眉儿以为端毅王会同冯绮波一起回来,没想到十冯绮波先回来了一步,没能在端毅王面前留下深刻印象,她垂下眼睛,脸上不胜娇羞:“眉儿虽然奉了皇命入府,可到底是王爷妾室,第一次见姐姐,总得行大礼的。” 恩,皇上送来的女人。冯绮波的眉间微微挑了挑,脸色却依然和善:“你还未见过王爷,也不是我做主迎进府来,现在就还不必以侍妾自居,等王爷回来了亲自给你一个名分,再向我行礼也不迟。” 刘眉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她是在说没有王爷的允许,她还没资格做府上侧妃?但毕竟是刘贵妃千挑万选的女孩,她将那点情绪迅速掩饰了下去:“府上纳妾之事,还不都是姐姐做主?替丈夫遴选妾室,本来就是正室的本分,眉儿说得对么?” 这点刺激就受不了了?冯绮波的笑容滴水不漏:“刘姑娘是皇上送来的人,怎能算是我遴选的呢?皇上是王爷的亲兄长,他送来的人也自当王爷亲自过目,我还轮不到左右刘姑娘呢!” 她拉着刘眉儿走了一阵,问道:“刘姑娘这几日住在哪里?” 这刘眉儿是以冯绮波不在,替王府主持中馈的缘由入的府,这理由说得冠冕堂皇,可是实际上一点都站不住脚,此前冯绮波未嫁入王府的时候,王府里的管事就将中馈打理得很好,后来她虽然只身前往西北,但是王府事务也还有冯启兰帮忙盯着,哪里用得上再塞个女孩进来打理? 刘眉儿低眉顺眼答道:“住在南配院。” 冯绮波点了点头,她到底没有逾越,她也不必鸡蛋里头挑骨头:“住得可还习惯?” 刘眉儿点了点头,冯绮波说:“我一路舟车劳顿,先去沐浴一番,刘姑娘可先行回院子里休息片刻,王爷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说着,便松开了刘眉儿的手,径自往自己住的主院去了。 钱大毛跟着冯绮波,只觉得为她不值:“王妃,我看着方才那个刘姑娘长得柔柔弱弱的,一点都比不上你,你同王爷成亲才几日,怎么就……” 他是冯绮波战场上的生死之交,早就视她为亲兄弟。凯旋后禀了端毅王,来王府做家将,跟着冯绮波回来正好签约,冯绮波看了看他,眉眼里头却满是玩味:“无妨,说不准一会儿有人来替我试探那个刘眉儿的心性。” 处理完琐事洗完澡,她走到前院去,就瞧见本来应该在南配院的刘眉儿也在前院,更站着一个两月未见的故人。 冯绮波选择性无视掉了刘眉儿,笑着走上前去问候:“若云郡主今日怎么来了?” 若云郡主看了一眼冯绮波,一脸的纠结,光是一个冯绮波就让她几乎肝肠寸断了,还加个刘眉儿,不知道刘贵妃从哪里搞来的长得这么个妖妖艳艳的女人,看着比冯绮波还要讨厌! 冯绮波招呼着下人给若云郡主端茶倒水,又请上上座,摆出了一副极为亲昵的长辈模样,问道:“不知端平长公主近日可好?” 若云郡主翻了一个白眼:“好。” “若云郡主近日可好?” “好。” 没营养的对话持续了一阵儿,若云郡主终于忍不住了,她本来就是个爆竹脾气,见着暗恋许久的小皇叔接连着娶妻纳妾,实在是忍受不住。冯绮波倒也算了,那刘眉儿!她同刘贵妃素有龃龉,看那刘眉儿更是不顺眼,连带着比较起来,冯绮波反而可亲多了。 她本来想着冯绮波回来了,以她那丝毫不肯吃亏的性子肯定够刘眉儿吃一壶的,谁知道可好,她倒是直接把刘眉儿给无视掉了! 想看的刘眉儿被冯绮波欺负的场景没能看到,她决定自己动手:“小皇婶!” 冯绮波挑了挑眉,若云郡主竟然开口纡尊降贵叫她小皇婶?只怕是拜那刘眉儿所赐。 “小皇婶走了那么多日,让若云思念得苦!” “是么?”冯绮波眉心跳了跳,任是谁想她,都不可能是若云郡主,她决定静待下文。 “这端毅王府空荡荡的也没个人气。”若云郡主一边说着一边瞟向一旁垂首站着的刘眉儿。 冯绮波听出她话里意图,顺着说道:“刘姑娘不是在这?” “哼。”若云郡主冷哼一声,“刘姑娘啊?刘姑娘倒也是奇了,原本刘贵妃想许给我四表兄不成,倒是丢进了王府里来了,也不知道刘姑娘年方几何竟然那么恨嫁?” 竟然还有这档子事情?看来今日若云郡主是特地过来拆刘眉儿的台了。冯绮波瞧了一眼刘眉儿,只见她虽然是低着头,可是却是脸色惨白 ,一双眼睛中蓄满了泪水,仿佛下一刻就能哭出来。若云郡主素来口无遮拦惯了,她性格火爆,最是看不惯这种一味柔弱的女子,瞧着刘眉儿露出了将要哭的表情,扁了扁嘴。 第45节 “郡主,眉儿父母早逝,婚事全凭姑母做主……全然不是眉儿可以左右的……”她声音细弱,开口带着哭腔,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下来,一旁若云郡主已经翻了不知道多少个白眼了。 冯绮波笑着和稀泥:“是呀,刘姑娘是皇上赐婚……” “你难道不是?”若云郡主冷冷打断她,这会儿在刘眉儿面前,冯绮波反倒成了需要拉拢的战友了,“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小皇婶是不知道你不在的几日这刘姑娘啊日日出入皇宫,逢人都是刘侧妃刘侧妃的叫,礼都还没行呢吧?” ☆、七七章 77 刘眉儿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而若云郡主显然被她这样子激得越发愤怒,几乎忘了自己是来看冯绮波收拾刘眉儿的,撸了撸袖子自己就要冲上去。 冯绮波连忙拦住她。刘眉儿还没有什么过错,并且未敬茶未行礼,算不得王府侧妃,连个通房都不是,只能当是客人。若是若云郡主在这儿教训了她,冯绮波纵容着,传出去,也是若云暴戾,冯绮波善妒,那朵小白莲没任何损失。 若云郡主也知道自己冲动了,瞧着刘眉儿泫然欲泣的样子转过身来,如今看着冯绮波,竟然怎么看怎么顺眼起来。她拢了拢袖子,冷哼一声:“算了,小皇婶,此女谁知道心计多深沉!对了,明日宫中给九殿下设宴,你去不去?” 这姑娘太耿直了!竟然当着人家的面说她心计深沉。原本因为她暗恋端毅王,总是有事没事来寻衅滋事,冯绮波对她极为不喜,但是现在看,反而可爱了几分。 她说:“自然是要去的。” 若云郡主朝着刘眉儿又翻了一个白眼,冷哼一声,也没告别,转身便走了。 冯绮波装模作样地安慰了刘眉儿一下,便又独自回了正院。别说是若云郡主了,就连她也很不喜欢一个女孩子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就算是一向柔弱的冯启兰也不会动不动红着一双眼睛。女人天生对白莲花这种生物反感,就算刘眉儿目前什么渣事都没做,冯绮波对她的好感也已经一点都不剩了。 一想到端毅王回来也要面对这样一个女人,她太阳穴有点突突的疼。那中二少年不会喜欢上她吧?当初在西北,冯启兰的家书来的时候,她也给端毅王看过,端毅王对自己多了一个妾室的事情嗤之以鼻,指天赌咒不会正眼瞧人家一眼。但是冯绮波还是不敢确定,毕竟这个时代三妻四妾太多了,就她的渣爹汝阳侯,正室就换了三任,一大群的小妾待收拾,谁知道端毅王看见小白莲会不会心猿意马。 待钱大毛来传话,说端毅王今夜宿在九殿下宫内,不回来了,冯绮波露出一个欣慰笑容。 第二日早,她起床洗漱,宫中帖子发了下来,请她前去。穿戴好走到中门,就见刘眉儿也是一身华服,梳了个妇人的发髻,站在那里等她。 她上下打量了一脸刘眉儿,上前问道:“刘姑娘这是去做什么?” 她一支喊她做“刘姑娘”而不是妹妹,刘眉儿深吸一口气,笑道:“姐姐要去宫宴,妹妹也想去。” 听若云郡主说,她自住进端毅王府之后,一直以侧妃身份在宫中行走,这行径让冯绮波很是不喜。她笑说:“想来刘贵妃会派人来接刘姑娘,不过九殿下给本妃的帖子里头,并未有提起你,我也不好随便做主。”说着晃晃手中请柬。 若真是府上侧妃,跟不跟着正妃去参加这种社交的活动,正妃有权利随便处置,冯绮波这么一说,还是在讲她并未真的把刘眉儿看做府上侧妃,简而言之,就是不打算给她名分。 刘眉儿咬住下唇,一双眼里又将要蓄起泪来,冯绮波却懒得瞧那作态,转身便走了出去,上了马车。 刘眉儿环顾了四周,端毅王府的家丁小厮一个个的都眼观鼻鼻观心的,似乎根本就没瞧见冯绮波方才欺负她。她脸色越发煞白,身子抖了抖,一副站不稳的样子。 一旁她的贴身丫鬟连忙上前来扶住她:“小姐?” 刘眉儿咬住下唇,冷声道:“无妨,姑母给咱们的帖子呢?” 就知道小白莲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冯绮波抵达皇宫没多久,刘眉儿就接踵而至,拿的却是刘贵妃的帖子,穿了侧妃的礼服,进宫之后,也没同冯绮波见礼,先是拜见了刘贵妃。 冯绮波冷淡地瞧着她亲密地同刘贵妃说了好长一会儿话,才仿佛瞧见她般,施施然走过来。刘眉儿对她说:“姐姐,你虽然让妹妹在王府上守着,可是姑母后来却派人来接我,我也不好违逆……”这里围着的都是命妇贵女,她话里话外,都指责冯绮波不肯带她进宫。 她成为侧妃也有小半个月了,虽然连端毅王的脸都没见着,但是却在宫中行走多时了,那些贵女命妇的,大都认识。 冯绮波皮笑肉不笑:“我哪里有这个资格叫刘姑娘替我守端毅王府呀?” 刘眉儿笑容又是僵在脸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一双大眼睛迅速地红了起来。冯绮波立刻将脸转了过去,笑意盈盈:“刘姑娘怎么了?难道是我刚才说错话了?” 刘眉儿的声音迅速带了些哽咽:“姐姐怎能这样说,姐姐这样说是看不上妹妹了?” 冯绮波挑了挑眉:“刘姑娘是王府上的客人,我怎能让你来操劳王府中的琐事?” “姐姐……”她含嗔带怒地看了她一眼,瞧得冯绮波差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刘姑娘。”她摆正了神色,“如今王爷尚未同你行礼,你也未入玉牒,还是先别叫我姐姐,同旁人一样,叫我一声端毅王妃吧。” 刘眉儿的脸色顿时煞白。 冯绮波瞧见若云郡主和端平长公主联袂施施然而来,便转身不去看这朵挥不去的小白莲,连忙朝着若云郡主走去。 若云郡主见她来,摆出了一张臭脸,但是瞧见她身后的刘眉儿,立刻唰地一下,换上了一副闺蜜之前的嗔怒模样,走上前去,一把拉住冯绮波:“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冯绮波冷声说:“若云郡主觉得我有那么好事,将她带来。” 若云冷哼一声:“也是,虽然你是个草包,办事也不会那么不走心,怎的,她难道是叫她那个好事的姑母给招来的?” 冯绮波点点头,虽然她对若云郡主“草包”的措辞极为不忿,不过在共同的敌人面前,这点小瑕疵就忽略它吧。 若云郡主将她拉向一旁,斜眼瞧了瞧那几乎要暗自垂泪的白莲刘眉儿,说:“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冯绮波有心想逗一逗若云郡主,便说:“她既然是皇上赐给端毅王的,我能有什么办法?若是端毅王喜欢,收下了,我也多个姐妹。” “姐妹?!”若云郡主差点尖叫起来,“你拿她做姐妹?冯绮波你是在开玩笑么!小皇叔身边怎么能有这种心机深沉的女子!我宁愿他身边只有你,好歹你还能替他烧烧敌军的大营!” 冯绮波理解她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不愿意端毅王身边出现任何别的女人。冯绮波立过军功,她自我催眠了好久,勉强算是能接受了,可是一个刘家的女孩子,还长得这么一副讨人厌的样子,实在是让她难以忍受。 “好了。”冯绮波搬出了一副长辈的样子,安慰道,“你小皇叔的事情我也左右不了。” 若云郡主扁了扁嘴:“若真是要给小皇叔纳侧妃,还不如让我母亲选几个人去,定是要比那个刘贵妃选的人要好!” 冯绮挑了挑眉:“多谢郡主美意了。”这孩子为她小皇叔的婚事还真是操了大心了! 人群安静了下来,帝后同太后入场了,冯绮波垂了首坐到一群命妇中间去,刘眉儿本想坐过来,可她左右全都满了,根本没有她能挤得下的位置,只能悻悻然坐到了刘贵妃的身边去。 宴会如期举行,主题是为了给九殿下接风洗尘,故而主角是九殿下和皇后,端毅王后来才到,吃了一半,乘着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混乱之际,蹭到女宾席后头,朝着冯绮波一个劲的使眼色。 冯绮波擦了擦嘴,和周围命妇告了一声歉,起身走过去。 端毅王一把搂住她,昨夜因为想到府上还有一个大麻烦,干脆就避居在九殿下这里不回去了,但是在西北那么久夜夜都有冯绮波陪着,昨夜着实感受到了什么叫孤枕难眠。 冯绮波将端毅王推开,此处虽然没什么人,可是不远处就是宴会现场,他怎可如此孟浪?她指了指刘贵妃身旁眼睛一个劲朝着这边瞟的刘眉儿说:“喏,别以为这里就没人瞧见了,总有人眼睛盯着呢。” 端毅王瞧着这女子面生,穿着一副侧妃礼服,却坐在了刘贵妃身边,当下猜着了七七八八:“这莫非就是皇兄赐给我的侧妃?” “真是个妙人,王爷觉得如何?” 端毅王拉着冯绮波又走了远了些,这回刘眉儿的目光是断然落不到这里了,他将冯绮波在怀里搂了一会儿,才说:“看那个样子,若是放在西北战场上,早就死无全尸了,这般柔弱的样子留着有什么用。” 冯绮波听不出来他是在恭维她还是真喜欢女汉子这一款,不过对这个回答极为满意,笑了笑任由端毅王将她搂住了。 “皇兄给我放了三个月的假期,咱们去别庄上住着吧?”他抱了冯绮波一会儿,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嗅着她发间香气,说。 何必要把富丽堂皇的王府留给刘眉儿?她想了想,说:“也行,不过得把东西也都搬到别庄上去。” 端毅王点了点头,打了一个响指,一个侍卫跑了过来,端毅王吩咐了两句,他立刻又一路小跑着出宫了。 ☆、七八章 78 若说端毅王只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办事有效率。 傍晚回府的时候,一进门,冯绮波就发现原本富丽堂皇的王府变得仿佛被人抄过一般,顿时一片光秃,就连中门前的那座假山都不见了踪影,她转头看向端毅王,难道一个下午的时间,他就把整个端毅王府都搬去京郊别院了? 刘眉儿的马车随后而至,她乘坐的不是端毅王府的车辇,而是刘贵妃派来的。她施施然从马车上下来,走到门口,刚想对着冯绮波和端毅王行礼,却瞥见一下午突然变得光秃秃的庭院,绣眉微微蹙起,轻声唤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端毅王目不斜视,揽过冯绮波,答道:“哦,本王和王妃想去京郊的别院住段时日,不过别院里没有什么装饰,就把王府上的暂且搬过去了。” 刘眉儿上前一步,朱唇微张,方想要说些什么,冯绮波摆了摆手道:“王爷,我看现在这里也搬空了没法住人,要不我们就连夜赶去京郊别院吧。” 端毅王连忙附和:“王妃所言甚是,备下马车!我们连夜赶去京郊别院!” 这摆明了不想带上刘眉儿的做派让刘眉儿心中一惊,连忙上前娇声唤道:“王爷,妾身……妾身……” 端毅王冷冷道:“刘姑娘,这么晚了,便回客院好好休息吧。”一句话,让刘眉儿从南配院搬到了客院。 “可是妾身是皇上赐给王爷的……”她不甘地想要辩解。端毅王未婚前是京城少女的梦中情人,她也肖想过,现在姑母给了她这么一个机会,她怎能不好好把握?可是端毅王为什么对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冯绮波憋着想笑,可还是摆出了一张严肃脸来:“王爷,刘姑娘原先住的是南配院?” “南配院?”端毅王露出了惊异的神情,“怎么回事,我以为刘姑娘尚未行礼,不算正式过门,也没给你敬茶,当住客院,南配院我以为没人住呢,因此就派人将里头的东西给搬空了……” 冯绮波看他玩性大发竟然自己先演上了,便也端正了神色说:“那可如何是好?” 端毅王叹息道:“罢了罢了!客院里头的东西一应俱全,刘姑娘住着想来应该不会委屈。” 刘眉儿见他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地演双簧,一双手手指都快扣进肉里,半晌期期艾艾开口,还未说出半个字,一双眼泪就唰地滚落了下来,看着端的可怜,连冯绮波都想上前好生安慰。 “王爷,王妃,妾身……” 可是那赶她去客院的事情偏偏是王爷做的,冯绮波自回来之后行事四平八稳的她根本没有捉到什么错处,现在连告状都不能……下午还白白被若云郡主给羞辱了一顿。 冯绮波看着她一双眼睛满含恨意,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刘姑娘,今夜你就在客院将就一下吧,明日本妃派人给你将南配院收拾出来。” “姐姐!”刘眉儿哭道,“妾已经是王爷的妾室,如何能住客院,妾身实在是不堪此等……” “羞辱?”冯绮波冷冷打断了她,“刘姑娘此言差矣,你一未递庚帖给我这个当家主母,二又自作主张在未同王爷行礼的情况下搬进南配院,我并未说你什么。难道你认为王爷做的有错?若是放在寻常人家,你这样情况的确实应该住的客院。” “姐姐!” “你莫要喊我姐姐。”冯绮波淡淡道,“你现在还是黄花闺女呢,为何总是这样自轻自贱?” “皇上给妾身指婚,让妾身来服侍王爷,妾身如何算不得是王府上的侧妃?如何不能叫你一声姐姐……姐姐!你怎能如此折辱妾身!” 刘眉儿越说越激动,那梨花带雨的样子让人好生怜惜,冯绮波只得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之词尚未出口,刘眉儿便将她的手拍开了。 端毅王见她如此作态,便懒得同她继续纠缠下去,对冯绮波说:“我们走吧。” 冯绮波点了点头,两人扬长而去,只剩刘眉儿一人在门口哭得瑟瑟发抖。 京郊别院并不远,虽然半夜出城费了一番周折,端毅王府的车驾还是在后半夜抵达了别院。冯绮波一进房间就倒头大睡,太累了,原先在汝阳侯府中对付何氏张氏还未觉得如此疲倦,这番去了趟西北,倒是对女人家斗嘴的事情厌烦起来,和刘眉儿没说两句,就觉得脱力。 端毅王见媳妇累成这样,心疼叹气,拿了热毛巾帮她擦了擦手脚,就由着她去了。 冯绮波一夜好眠,连个梦都未作半点,早晨醒来,端毅王不知何时睁的眼,用胳膊撑着脑袋盯着她看。 冯绮波扁了扁嘴,正欲起身,端毅王突然笑道:“波儿,你昨夜唤我的名字了。” “是么?”她淡淡道,她昨天一个梦都没做怎么可能还会说梦话,端毅王一定是在胡扯。 见媳妇不吃这一套,端毅王一把拉住冯绮波又开始撒起娇来:“好啦波儿,这么早起床做什么,皇兄才给我放了假,多休息一会儿吧?” 在西北两个月,冯绮波自诩早就知道端毅王性子,他一露出这个表情来,她便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要在上面。”她断然道。 端毅王愣了愣,不过媳妇素来直白,不过上下问题关系为夫的颜面,于是他果断拒绝:“不行。”在西北的那几次像是打仗一样,自己根本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第46节 “那算了。”冯绮波说着就要起身拿衣服穿。 “别……”端毅王一把拉住她睡衣的袖子,回来的路上住的驿站,冯绮波不想惊扰别人,便没再让他近身,到了京城后因为刘眉儿的关系,他也没回王府住,憋得实在是难受,“难道不能让下本王?” 冯绮波甩开他的手揪着领子跨坐上去,冷冷道:“你若是想在上面可以去找刘眉儿,我看她一定是极为乐意的。” ……这难道是在吃醋? 端毅王赶紧表明立场:“我怎么可能看得上那样的做作的女人?更何况那是老三的母妃送来的,我还在怀疑西北的事情和他有没有关系呢。” 冯绮波冷哼一声,收了腿,准备下床。 端毅王一把揪住她,用力一翻,将她桎梏住,脸带讨好:“好了波儿,莫要在任性了。” 说着,手就开始不老实起来。 素了多年的狼甫一开荤,本就是毫不知道何为餍足,总之两人这方面还算和谐,冯绮波便由着他肆虐了。 可是不知怎的刘眉儿那张脸总是浮现在眼前,明明这个女人目前一点威胁也没有,可怎么想怎么觉得这脸看着恶心。 端毅王已经愉快地解决掉了她身上的衣物,正准备进一步深入交流的时候,冯绮波突然一阵反胃,一把推开了他,迅速跳下床捡起衣服,一个袖子都没套上,胃里就是一阵翻江倒海,昨夜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守在外头的玉秀原本听着小两口说着在上在下的话题,以为他们接下来一定要好好温存一番,正准备堵了耳朵眼观鼻鼻观心,却突然听见自家小姐呕吐的声音,又不敢妄动,守在门口进退两难。 端毅王更是顿时黑了脸,难道媳妇那么讨厌和自己的温存?原本在西北没见这样啊……冯绮波也是极为惊异,昨日里见着刘眉儿没觉得她长得那么恶心,怎么今天早上想起她的脸,竟然还能吐出来…… 虽然自尊心受到严重创伤,端毅王终于还是决定下床拍了拍冯绮波背,柔声问道:“怎么了?” 冯绮波摆了摆手,这种时候吐出来实在是……太丢杀手的脸了。她苦着一张脸,说:“不过是因为想到了那个刘眉儿觉得有些恶心……” 还好不是恶心他。端毅王一颗吊起来的心落了下来,替她把衣服穿好,叫了玉秀进来收拾,顺便传了太医。 冯绮波原本觉得自己并无什么大碍,只怕是自己吃坏了肚子,然请脉太医验过之后,露出了微妙的表情,让她心中不免一个咯噔。 太医收了绢帕对端毅王俯身一拜,道:“恭喜王爷。” 端毅王还愣在那里,不知发生了何时,直到一旁的家丁小厮跪了一地,他才反应过来,此时冯绮波已经不耐烦的起身,说道:“王爷,这下可好,妾身无法服侍你了。” 这小子的准头未免也太好了些,本来他们在这别院待得好好的,这孩子一来,只怕刘贵妃更加有理由让刘眉儿过来服侍了。原本正室怀孕,就该大度宽容,让侧室解决丈夫的生理问题,这是这个时代对女人的要求。当年何氏也是因为沈氏怀孕才给抬进汝阳侯府的。 想起刘眉儿那张白莲花般楚楚可怜的脸,冯绮波越发觉得恶心,强忍着不吐出来。 端毅王连忙上前搀扶住她,如今她是双身子的人了,成了王府的至宝,怎能有丝毫的闪失? ☆、七九章 79 端毅王妃怀孕的消息很快就从京郊别院中传了出去,原本在京中王府客院闲极无聊的刘眉儿立刻蠢蠢欲动起来。 冯绮波不想理会虎视眈眈的她,回了一切拜访,专心在京郊别院养胎,顺便看看端毅王做手工。他的手艺确实不赖,原来给小孩子做衣服这种事情应该由她来做,不过服装设计爱好者端毅王爷全权包揽了这个活,于是冯绮波每天的生活就只剩下了晒太阳和同钱大毛聊天。 倒是冯启兰常常来看她,给她带点京中杂事的消息,例如刘贵妃和刘眉儿如何上蹿下跳,再例如三殿下被派去查访江南盐政,九殿下跟随着去了……诸如此类。 她听着有些厌烦了,直到有一天冯启兰带回来一个消息,刘贵妃的赏花宴上,刘眉儿不知怎的和四皇子搭上了……被人捉了现行。 她甫一听到这个消息,还以为是冯启兰说错了,刘眉儿和刘贵妃一直想把她端毅王侧妃的名号落实了,不来京郊别院勾|引端毅王,只不过因为这里被管得滴水不漏,端毅王又洁身自好正眼都不瞧她一眼,却不知怎么的,她就和四皇子搭上了? 怎么想怎么不合逻辑。 此时京中,因为刘眉儿的事情,亦是鸡飞狗跳起来。 原本刘贵妃的赏花宴办着就是为了提提刘眉儿的地位的,她虽然不得端毅王的承认,可是毕竟是皇上赐婚,又住在端毅王府,名义上还是掌管着府上的事务。更何况冯绮波怀孕,正是这个侧妃该大显神通的时机。 冯绮波和端毅王尚未从西北回来的时候,刘眉儿就已经用端毅王侧妃的身份到处行走了,她在府上有没有实权,冯绮波和她是清楚的,可是旁人不知,还以为她真的已经开始主持端毅王府的中馈,一些贵女贵妇也同她走得很近。 刘贵妃原想着这样就能水到渠成,到时候端毅王自然会注意自己这个贤名在外的内侄女,至于冯绮波,因为她居于京郊行宫,又拘着端毅王“不让他回京”,有心人早就将她的妒名宣扬了出去,配合早年的“草包”名声,她的名声眼看着就可以跌入谷底了。 可是刘贵妃怎么也想不到,刘眉儿不过是出去出一趟恭,许久未回,便被人发现在御花园的葡萄架子下头搂搂抱抱的,还是和四皇子!这四皇子呢,原本确实是属意刘眉儿的,刘贵妃也有意想促成这桩事,只是四皇子妃是个极为厉害的女人,见刘眉儿模样妖娆,死活不肯,这事差点闹到皇后那里去。刘贵妃后来也觉着刘眉儿还有更大的用处,自然是和四皇子妃商量着把这婚事给推了,刘眉儿便辗转成了端毅王侧妃。 现在刘眉儿同那个原先的未婚夫在葡萄架子下苟且让四皇子妃的人给抓着了,更是百口莫辩。 刘家亦是大大蒙羞,刘贵妃特意请了圣旨回去省亲,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好侄女! “莫要哭了!”刘贵妃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侄女怒道。 自从出事之后刘眉儿就被送回刘家,皇帝是拉不下这个脸让刘眉儿再回端毅王府了,虽说此女是他送给弟弟的,可是给弟弟盖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他的脸皮都挂不住。刘贵妃也因此大失圣宠。原本她这个年纪了,有儿子有宠爱,和皇后分庭抗礼不难,可是如今儿子被派去扬州查访江南盐政,鞭长莫及,侄女又做下这等丑事,她在宫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更怕因此连累了三殿下。 看着那个不争气的侄女,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犯的什么事情!四皇子那个猪头一样的人,是端毅王能比的?” 刘眉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姑母,侄女并没有和那四皇子做出什么苟且之事,侄女冤枉!” “冤枉?”刘贵妃差点将手上鎏金的护甲给掐断了,“大家都瞧见你同那四皇子搂搂抱抱的,你怎么喊冤枉?眉儿啊,本宫之前瞧你模样好,心性也是一等一的,断不会让谁下了绊子,可是今日你怎么竟然跌得如此惨!” 刘眉儿本人不可能自己主动去勾|引四皇子,此事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可是能是谁?最不喜刘眉儿的当属冯绮波,可是人家好端端的在京郊别院里头养胎,连个头发丝都没飘到皇宫里来,端毅王府上也没有一人来参加过这个宴会,是谁看不惯刘眉儿动的手! 刘夫人在一旁也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刘眉儿虽说是个庶女,但是自小模样就好,刘贵妃一直留着她,想着将来必有用处,她的心思也被调|教地甚为缜密,怎么这么个简单的陷阱就能这样跳下去? 刘眉儿哭道:“侄女如何知道?侄女不过是出一趟恭,回来路上便瞧见了四殿下,那四殿下一瞧见侄女就扯着侄女说他爱慕我,只恨自家的母老虎……”她说着又嘤嘤哭泣起来,她本就是刘家庶女,得姑母高看一眼,自小按着嫡女养大的,也知道自己的婚事将来定会成为姑母的棋子,当初姑母要她去勾|引四皇子,她也照做了,只可惜四皇子妃霸道,没成事。现在好不容易得了个端毅王侧妃的位置,可端毅王的脚还没摸到呢,又让四皇子和四皇子妃搅了局! 她哭得越发凶狠起来。 刘贵妃怒拂袖子:“老四怎会知道你出现在那里,定是有人挑唆!”她转了一圈,也想不出个什么方法来,之前在花园中,四皇子妃瞧见刘眉儿和四皇子搂搂抱抱的,早就哭闹开了,她之前最不待见的便是刘眉儿,此次见到,气得口不择言,说什么“婶婶勾引侄儿”、“早就觉得两人有异”,一下子就将两人给坐实了。 可京郊别院之中又是另外一番场景。 端毅王听到姨妹送来这个消息,笑得前仰后合,他们夫妻一直在忧心怎么处理这么个大麻烦,总不能一直待在京郊行宫任由刘眉儿鸠占鹊巢吧?谁知四皇子竟然送了这么一个助攻!他连忙修书一封送到京城,表示自己不在意刘眉儿和四皇子的事情,反正刘眉儿还未和他正式行礼,算不得是他的侍妾侧妃,直接让她给四皇子做侧妃去吧! 不过这对于冯绮波来说确实是件好事,她心中高兴,连孕吐都缓解了些许,热情地留冯启兰在京郊别院小住。冯启兰自然是愿意,留了下来,用过晚饭,冯绮波突然说:“我在这里除了钱大毛都没什么能说话的人呢,三妹妹不如今晚别睡客院了,同我来睡,也同我讲讲话。” 冯启兰是庶女,从未能同她这个嫡女在一道睡过。虽然现在是汤政嫡妻了,可是嫡庶有别,她听了冯绮波的邀请,有些惶恐:“长姐……” 冯绮波拍着她的手安慰:“无妨无妨!” 冯启兰瞟了一眼一旁的姐夫,只见他不停扒拉着饭,却是一脸食不知味的模样,便知姐夫不是很乐意。 但是冯绮波一再坚持,养胎的日子固然悠闲,可是也真是无聊透顶了,若没有人陪她说话,只怕整个人要发霉起来。原本觉着在侯府斗姨娘斗后母烦的很,现在没事做了反而骨头都要松了。 端毅王还偏生不让她练练武。 冯启兰拗不过长姐,只得答应下来。 正在此时,前门传来一阵喧闹,端毅王前去查看,不一会儿便把不请自来的若云郡主给带回来了。 若云郡主自刘眉儿嫁给端毅王之后,对冯绮波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可如今刘眉儿不能算是她的情敌了,冯绮波又变成了唯一的对头,这态度反而微妙了。 她一进门,劈头盖脸就问冯绮波:“是你做的吧?” 冯绮波摇了摇头:“若云郡主说笑些什么?我哪有那个本事,今日赏花宴,刘贵妃连个请柬都没给我,我还是三妹妹来了才知道发生了这么一桩事情——说实话,我还以为害是你做的。” 能那么简单粗暴解决这个问题的似乎也只有若云郡主了,只是以她的性子,做事应当没那么缜密才对,因此应该不是她。 “呵。”若云郡主冷哼一声,“那能是谁做的?” 冯启兰原本就坐在冯绮波边上,此时便站起来说:“依臣妇看,只怕两人真是情难自禁呢?那刘眉儿本来不也想要嫁给四皇子么,不过是四皇子妃拦着没成罢了。” 冯绮波抬眼看了看冯启兰,笑而不语了。 若云郡主的目光在两姐妹的脸上扫来扫去,终于是说:“不过她也是自作孽,当年在宫里头就老缠着四表哥,人人都以为他俩感情好,呵,现在和四表哥被抓了现行了,只怕也就我这样知道她底细的人会怀疑有他!” 冯绮波不怎么关心宫中那些女人家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刘眉儿曾和四皇子有婚约的事情她倒也是听若云郡主之前讲起过。不过倒是没放在心上。但下手的人显然知道他们俩的关系,用了这么个滴水不漏的好方法,实在是绝妙。 若云郡主看着冯绮波微微隆起的小腹就觉得有些厌烦了,她来这不过是想亲自质问,现在瞧见小皇叔同冯绮波恩爱,眼里看不下去,又问不到有用的信息,便又风风火火告辞离去。 冯绮波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突然问一旁的冯启兰:“是你么?” ☆、八十章 80 冯启兰愣了愣,笑道:“长姐,妹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冯绮波没有继续问下去,牵了冯启兰的手便回房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汤政来接冯启兰,送完三妹离开,冯绮波回房,却见端毅王倚靠着桌子,一边喝茶一边悠悠道:“你那个妹夫还真是不错。” “确实不错。”冯绮波笑道。毕竟人家重生开了那么大的金手指呢。“九殿下有什么消息么?” 九殿下月前跟随三殿下去了江南调查盐政,沈嘉赐也跟着去了,这事若是办好…… 端毅王说:“小九才到扬州,能有什么信来?不知道老三会有什么动作。” 他的狐狸尾巴一直露不出来,不知道这次去江南,能不能抓住他的把柄? 冯绮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肚子也有四个月了,渐渐有些凸显,京郊行宫闲的很,原先她不想见到刘眉儿那张脸,所以懒得回端毅王府去,现在刘眉儿被抬到四皇子府上了,端毅王府自然是回得去了。 更何况,汝阳侯府里头,薛姨娘也该生产了吧?……还有庄子上的张姨娘。 于是她抬头对端毅王说:“我想去趟南边那个庄子,就是我陪嫁来的那个。” 当初因为张姨娘对冯其宁的威胁,她特意将张姨娘迁到庄子里头,这庄子后来又做了她的陪嫁,如今是在端毅王府的名下。这样一来,张姨娘无论怎么闹腾都影响不到汝阳侯府了。 端毅王对她宠溺,满口的答应,立刻差人备下了马车送她前去。 南庄离着端毅王府的京诚别苑并不远,春日里正是耕种日子,田里齐刷刷的全是人,都弯腰忙碌着,冯绮波下了马车,问田坎边一个大娘:“你知道汝阳侯府家的张姨娘现在在何处?” “张姨娘?”大娘思索了片刻,答道,“哦,你说那个疯了的张姨娘?” “疯了?”她问。几个月未曾过问这里,张姨娘好端端的如何疯了? 大娘摆了摆手:“自作孽吧!看着年纪轻轻还怀着娃娃的,有天竟然在屋子里扎小人,也不知道诅咒的谁,结果那日正好打雷,就给吓到了,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了。” 冯绮波的眸色变深了,张姨娘都已经搬至别院,竟然还扎小人诅咒他人?她对大娘道了一声谢,朝着庄子行去。庄子建在半山腰上,还算干净素雅,到底住的是怀孕待产的姨娘,冯绮波也命人好好照顾了她,整个庄子看着,总比五台山上的破落农庄体面百倍。 甫一进门,门房见是她同端毅王,一愣。原想着大小姐嫁给了王爷,这庄子虽然是陪嫁,但是到底住了一个失宠的姨娘,大小姐和王爷断然是不会来了。他连忙将冯绮波和端毅王迎了进来,点头哈腰道:“大小姐,王爷……” 冯绮波冷冷扫了他一眼,问道:“张姨娘呢?” 门房面露难色,这张姨娘之前活蹦乱跳的时候,大小姐不派人来瞧,可前几日被春雷惊着,神志不清着,结果现在大小姐就来亲自过问了。他只好期期艾艾说:“这……大小姐,前几日张姨娘她……” “受了惊吓?”看门房的口吻就知道方才田间那位大娘所言非虚了。张姨娘恐怕现在确实是……不能见人了。 “冯绮波!!”院内突然传来女人凌厉的尖叫,接着又是一阵奇怪的咯咯声,端毅王立刻将冯绮波护到身后。他当初在汝阳侯府上见过这个张姨娘,知道她并非善茬,现在冯绮波还怀着孕,断不能让人伤到她。 一个梳洗得干干净净的女人从后间出来,穿过垂花门瞧见冯绮波,恭恭敬敬端端正正行了一个礼,道:“妾身见过大小姐。” 第47节 这女子可不就是张姨娘,她挺着将要临盆的大肚子,怀里还抱了一个襁褓,看上去不像是传统意义上的疯子那般蓬头垢面,可是看着眼神,怎么看怎么奇怪。 端毅王没有让冯绮波上前去,而是自己挡住冯绮波,并替她问道:“张姨娘最近可好?” 张姨娘上上下下打量了端毅王一圈,没认出来他是谁,说道:“这位是姑爷吧?妾身很好呢。”说着还拍了拍怀中的襁褓。 端毅王瞥了一眼襁褓中的东西,脸色顿时发黑,那张姨娘却浑然未觉,抱着襁褓想要绕过端毅王,靠近冯绮波,一边说:“大小姐,妾身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妾身的儿子就要出生了,你不是能庇佑弟妹么,你说,妾身的儿子,将来能不能入国子监?就和那姓苏的生的一样?” “张姨娘,”冯绮波冷冷说道,“父亲已经再次续弦了,如今主母也怀孕了。” 张姨娘的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尖叫一声将襁褓朝地上啪的一丢,颤抖着后退,一边指着冯绮波一边尖叫:“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冯绮波不知道这有什么可让她如此大惊小怪的,方才看她还很正常的样子,现在却是疯相毕露了,她立刻吩咐小厮上前将她架住,然后看了一眼地上那个襁褓。 那襁褓掉在地上的时候就发出清脆的响声,显然不是真人,现在仔细一看,果真是个木头小人,看着那雕刻得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的,虽然刀口痕迹很重,但显然雕刻者花了不少的功夫。 端毅王拎起那襁褓的一角,那木头小人哗啦啦就滚落出来,上头不仅衣物整齐,竟然还刻着一排字。 张姨娘见小人的襁褓被拆开,尖叫着扑上去想要抢夺,却被小厮死死拉住。 “啊!”她尖叫一声,突然捂住肚子,哎哟哎哟呼痛起来。 她腹中的孩子现在算起来也是快足月了,可是这档口就生,怎么看怎么假了些。冯绮波盯着张姨娘,想要判断她此举是真的阵痛还是想要拿乔吸引他们注意力。 捉着张姨娘的小厮见她呼痛,纷纷松了手,毕竟是汝阳侯的妾室,他们也不好过于逾越,面面相觑着,张姨娘失去了支撑,瘫软在地开始打起滚来。 端毅王将手中木雕小人朝着身旁门房手中一塞,准备护送冯绮波先行离开,冯绮波扫了一眼那满地打滚的张姨娘,突然发现她身下湿了一滩,忙推开端毅王,吩咐道:“她羊水破了,快去找产婆。” 门房机灵,连忙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端毅王看着张姨娘身下越来越多的液体,也知道这并非是她装出来的,连忙叫小厮将她抬进厢房。 虽然张姨娘失宠,拘在这院子里,可是日用吃穿,冯绮波从未短了她。产婆也是一早就寻了备下,因此不一会儿产婆就赶到了。 见到端毅王和冯绮波都在,产婆福了福身行了个礼,然后连忙进产房。 里头不断传出张姨娘的呼痛之声,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端毅王面色铁青地看着,冯绮波却优哉游哉地把玩起方才那个被张姨娘丢掉的小人。 “你玩这个做什么!”端毅王劈手夺过她手中的小人,仔细看了看。 “没什么。”冯绮波挑挑眉,听着产房里一声一声凄厉的尖叫,道,“看来张姨娘是又恨我又怕我,不然也不会被春雷惊得吓破了胆子。”她摸了摸那小人上头刻着的生辰八字,继续说,“五台山上出来的,胆子竟然也那么小啊。” “你胆子大。”端毅王无奈叹息,他还记得当初他替她摆平的被诬陷偷情一事,她正是用了一个巫蛊小人解决的。这张姨娘,后来也败在了这巫蛊小人上头。 他虽然被产房中的喊声叫的心惊肉跳,可还是觉得张姨娘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小人上面刻着的正是冯绮波的八字,如此恶毒的女人…… 冯绮波见他脸色凝重,从他手中拿过小人说:“看着厌烦,拿去烧掉好了。”说着便把那小人随手一丢,侍卫连忙将它捡了起来。 端毅王便也摆了摆手道:“烧了吧。” 此时产房里头的声音越来越弱,血水端出来的越来越多,端毅王看了一眼那进进出出的婆子,突然走过去握住了冯绮波的手,问道:“波儿,你若是生产,难道也是那么凶险?” 冯绮波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说:“谁知道,我又没有生产过。” 一旁玉秀连忙接茬:“小姐,我听说妇人生产是九死一生……那张姨娘叫得如此凄惨,可别……” 端毅王的脸色顿时煞白,听着张姨娘的痛呼,他就隐隐约约觉着,万一冯绮波到时候生产的时候也是这样……该如何是好? 冯绮波安慰他道:“你若是不放心,就让我去好好锻炼,否则生产的时候才要吃大苦头!”这几日在京郊别院骨头上都要长蘑菇了。 几个人在外头站了三四个时辰,随便吃了点饭,产房里的声音终于偃旗息鼓了,传来一声婴儿啼哭,不是很嘹亮。 忙活了半天的产婆将新生儿抱了出来,递给冯绮波道:“大小姐,张姨娘生了一位小公子。” 冯绮波看着那襁褓中的婴儿,皱皱的脸,红红的皮肤,缩成一团,这是她的二弟了?她吩咐人立刻进京通知汝阳侯府,正准备安排张姨娘之后的去处,却听产房中跑出一个小丫头惊叫:“大小姐,张姨娘她……可能不妙!” ☆、八一章 81 “什么不妙?”冯绮波一惊。 端毅王刚才还沉浸在万一冯绮波也会出事的假想中,这厢……张姨娘就真的出事了。 产婆听了这话,立刻将孩子往冯绮波手中一塞,赶紧冲进产房。 冯绮波看着这刚刚生出来的弟弟,叹了一口气,张姨娘此人的人品确实不好,可是疯了,也算受到惩罚,只可惜上天觉得她的惩罚不够吧。原本就打算把这个孩子交给李氏抚养的,还想着怎么处置张姨娘,没想到…… 古代生产危险重重,一旦大出血,产妇的性命基本不保了。张姨娘这个小boss,最终还是以这样的形式狗带了么。 玉秀看着冯绮波脸上的血色也散了开去,连忙给她端上一杯热茶。冯绮波倒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了,曾经在她手下的亡魂不计其数,可如今不知是否是怀着孕的原因,心中竟然格外的震动。 村上并没有什么好大夫,全是赤脚医生,张姨娘因为临产前受到惊吓失心疯了,身子也不比之前健壮,没多会儿,便无声无息了。 冯绮波不愿意去闻那血腥气,只淡淡说道:“算了,她毕竟为侯府诞下小少爷,人死如灯灭,厚葬了吧。” 等到众人将张姨娘的尸身笼了起来,李氏和太夫人才赶到。李氏如今也是身怀六甲行动不便,她过门前只听说过这么一个被大小姐放在庄子上的姨娘,却从未见过,赶到时候听得她血崩而亡,也不禁叹了一口气。 太夫人忙问道:“那我的孙儿呢?” 冯绮波立刻将弟弟抱了出来,太夫人看着熟睡的婴儿,表情终于舒缓了开来,赞叹道:“这孩子到底是有福的,是在自己长姐眼皮子底下生出来的。绮波啊,你薛姨娘这两日也快生了,你就回府上住两日?好让薛姨娘也沾沾你的福气。” 冯绮波心中暗自叹息,于太夫人来说,张姨娘不过是个生孩子的工具,她虽然罪有应得,可是在这方面上,还是有些可惜。 她将孩子从太夫人手上抱了回来说:“祖母说的是,波儿这就去问过王爷。现在二弟还没有名字,祖母您看?” 太夫人的眼睛转了转,粘在小婴儿绯红的脸上,说:“既然王爷在,便让王爷赐名吧。” 端毅王看着那小小的一团,靠在冯绮波的身上,她的腹部微微隆起,脸也圆润了些。想起方才张姨娘经历的凶险,他还是心惊胆战,叹息道:“便叫他冯其安吧。”安之一字不止是为了这个孩子,还是希望冯绮波在生产的时候,也能够平安,不要受张姨娘那般的苦楚。 太夫人对这个名字极为满意,高兴地将安哥儿从冯绮波的怀中抢了过来,搂在怀中不停逗弄。冯绮波看李氏挺着大肚子被晾在一旁,连忙过去牵她,问道:“母亲,你身子不方便,快些进去坐吧。” 李氏看了一眼太夫人和冯其安,扯出一个笑来,说:“好。” 冯绮波自然看出李氏在担心什么,太夫人的眼里只有孙子,如今张氏虽然诞下儿子就离去了,可是她留下的毕竟是个带把的,这个孩子若是交给太夫人抚养……说不定日后能压过她生的嫡子去。 如今冯其宁也是越来越有出息,冯启兰又嫁了个高门嫡子,她这个第三房续弦是在担心自己的地位呢。 冯绮波连忙安慰道:“母亲不必过分担忧,您生的孩子总是侯府的嫡子,只要不蠢笨,将来无论如何都是要袭爵的。何况母亲生的孩子怎能蠢笨?” 李氏听出冯绮波安慰的意思,笑了笑道:“如今薛姨娘也快临盆了,你我二人也俱是怀着身子,府上这算是四喜临门了。” 庄子上很快就把张姨娘料理好了,两名孕妇在死了人的庄子里不好待太久,天黑之前便带着新生的安哥儿下了山,径直朝着汝阳侯府回去了。 刚一回到家中,便听到传来消息,薛姨娘也生了。 冯绮波的眼神暗了暗,张姨娘才刚生,薛姨娘也紧跟着生,这是运气呢还是人为? 薛姨娘倒是因为在家中一直好生将养着,又不是头一胎,因此格外顺利,冯绮波等人到的时候,他已经完成生产,昏睡过去,然而生下的,还是一个女儿。 李氏暗自松了一口气,虽说她是续弦,可是到底还是主母,两个妾室若是接连都生下儿子,那她就不必在这侯府立足了。 行了一天也乏了,乐悠阁早就收拾了出来,端毅王扶着媳妇回房歇息。 用过夜宵,他突然问道:“波儿,我看薛姨娘此次生产,倒是极为平顺,和张姨娘那样子,截然不同。” 冯绮波一边吃着酒酿丸子一边说:“薛姨娘是第二胎了,自然好些。而且我瞧着刚生的五妹妹长得比宁哥儿小一圈,应当也是好生一点吧。” 端毅王看着冯绮波圆滚滚的肚子微微皱眉:“小一点好生么?”媳妇的肚子才四个月,好像……有些大? 冯绮波一眼看出他的想法,翻了一个白眼,用毯子裹了自己的肚子,端着酒酿丸子到床上去吃,端毅王蹭过来,拿过她手里的碗道:“还是少吃些吧,小心积食。” 冯绮波将酒酿抢过来,自怀孕以来她总是吃不够,怎能让他抢去。“你是担心肚子里的小崽子长太大吧?”她冷冷说。 听媳妇竟然称呼自己的儿子为小崽子,端毅王有些不乐意了,仰头将那一碗丸子全都吸进嘴里,然后跳下了床。 冯绮波才四个月,肚子并不很大,全然没有李氏那样笨重,自然也冲下床去追打。端毅王将碗一放,转身一把搂住了媳妇的腰。 虽然肚子上带着货,但是冯绮波的腰身依然纤细,从背后丝毫看不出竟然怀孕四个月。端毅王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肚皮,问道:“怎么还不动?” “才四个月,怎么动?”她白了端毅王一眼,准备挣脱去睡觉,反正酒酿丸子都被他吃完了,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坐。 端毅王却死死抱住了她,伏在她的肩头,声音嗡嗡的:“波儿……我希望你之后生产能顺顺利利的。” 她握住了他的手,张姨娘的死对他们来说震动都很大,一个新生命的降生伴随着另一个生命的消亡,怎么看都有些……悲凉。 “好了,别想张姨娘的事情了,薛姨娘不是好好的么?五妹妹长得也健壮,薛姨娘也没什么大事。” “好了,不想了。”端毅王抬起头来吻了吻冯绮波的耳垂,抱着她躺回床上去,给她盖好被子,说:“好好睡吧。” 十月里的一天,小包子如约而至。 因为经历了张姨娘、薛姨娘和李氏的生产,冯绮波自诩已经非常有经验了,胎儿长得有些大,但是她身体健壮,孕中后期锻炼未停,顺产压力不大。清晨起来的时候,她的肚子便觉得有些酸胀难忍,坠坠的疼痛,牵着她起不了身。她连忙拉住了端毅王,说:“喂……你的小崽子……” 随着预产期的临近端毅王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当即起身,迅速叫来早就请来府上住下的产婆。 冯绮波前世受过的伤也不是一点半点了,可能因为这十个月在王府上养得太好,对疼痛的承受能力大大减弱,只觉得这痛好像比前世受过的任何一个痛都难捱。 产婆将手指伸进去探了探道:“王妃,才开两指,好好保存体力。” 冯绮波点点头,张氏生产、李氏生产她都经历过全过程,自然知道开两指和开五指的区别,玉秀连忙端上一碗热粥给她喂下。 早就被赶到外头的端毅王比冯绮波都觉得难熬,不停问钱大毛:“怎么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印象里,张姨娘生产的时候尖叫声划得人耳膜都破了,怎么自家媳妇那么淡定……还是说……他慌忙摇了摇头把脑袋里的那些不好的想法撇去。 钱大毛连忙安慰道:“王爷,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一个能上阵杀敌的人怎么会在产床上遇到什么不测,王爷多虑了!” 等了半日,产房里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端毅王有些急了,只觉得心口突突的疼,想要闯进产房,却被守在门口的侍女拦住了:“王爷,王妃还在休息保存体力呢。” “什么时候能生?” 侍女一脸为难:“这……妇人生产总要顺其自然……” 钱大毛立刻上前拉住端毅王说:“王爷别着急,前年我家婆娘生的时候,也是一开始疼,疼了一日才生下来呢,不妨事!” “那么久!”端毅王瞪大了眼睛,转念一想,当时张姨娘生产似乎也花了不少时间……可这是不是时间越长,越凶险? 产床上的冯绮波并没有那么好过,阵痛像潮水一样袭来,穿越前被弹片炸飞的时候,似乎都没有那么疼痛过,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产婆探了探宫口,摇了摇头道:“还是不够。” 她很想翻一个白眼,却听见外头有人砸门,竟是端毅王:“喂!波儿!你还好吧?” “王爷!莫要惊扰了王妃!”“王爷!莫激动!” 她听着外头乱作一团,一定是端毅王这个中二少年以为她快要死了才不出声,吓得闯过来砸门了,她笑了笑,想吼一嗓子,却觉得骨盆一阵锐痛,产婆惊喜大叫:“好了好了,宫口开了,王妃,可以用力了!” ☆、八二章 第48节 82 冯绮波自己没算着时间,总觉得自从宫口打开,时间就过得格外漫长似的,她咬着牙拼了老命,到后来意识都有些涣散了,只听见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你怎么不叫出来,波儿,你叫出来才好用力呀!” 她翻了一个白眼,想说老子纵横杀手界那么多年,受伤从不喊疼,怎么可能现在生个孩子就叫出来?只是一阵一阵的疼把她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下|身,她实在是懒得再去分辩了。 端毅王见她死死咬住嘴唇,就是不肯发声,心中一阵一阵的抽痛,去掰她的牙齿,侍女连忙过来拦住他,劝慰道:“王爷,你还是走吧,男子进产房不祥……” “什么不祥?”端毅王怒道,他都已经闯进来了,还有什么祥或者不祥?他着急地说:“本王听旁的妇人生产总会喊叫两句,为什么王妃自进了产房之后半声都不吭?” 产婆一边检查冯绮波的情况一边还有应付这个麻烦的端毅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答道:“这个……王爷,这是因为王妃想要保存体力……大力喊叫很容易脱力的……”实际上心中却也忐忑,寻常妇人喊上那么两嗓子,还可以借力用力,于是她也宽慰冯绮波,“王妃确实无需忍着,叫出来!” 冯绮波头脑昏沉,终于强撑着说:“叫出来有何用,甘兴言,你给我滚出去,我看你烦。” 见王妃对王爷呼名道姓,接生婆子也愣了愣,斜眼去瞄了一眼端毅王,谁知端毅王听到冯绮波开口说话,喜出望外,连声说道:“好好,我出去,你用力,你千万……” “闭嘴!”冯绮波现在烦透了那聒噪,此前怎不觉得端毅王那么啰嗦?身下的疼越来越剧烈,他还在她耳边嗡嗡嗡嗡的,一旁的侍女也烦透了,不停劝他出去,他难道不嫌吵么?他不嫌吵,她还嫌呢! “别打扰我把你的小崽子给——啊!” 冯绮刚想继续骂,身下却突然一松,有什么东西滑了一点出来,她说的话也被那一种奇怪的感觉给打断破了音。接着便听见产婆大叫:“看见头了看见头了!王妃再加把力!” 听见看见头了,原本要走的端毅王连忙又扑了回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波儿……用力!” 她想推开端毅王,可是端毅王却把她抓得紧紧的,她的力气全集中在骨盆了,手死死一拽,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整个而滑了出来脱离了母体,整个下|身一松,那剧痛也变成了可以容忍的钝痛了。 “哈——”她终于是长呼出了一口气。产婆高兴地大喊道:“出来了,出来了!王爷,是个小公子!” 端毅王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问道:“王妃如何?” 他还记得当时张姨娘生产的时候,产婆也是高高兴兴地把二弟抱出来,还没过一会儿,就传出了张姨娘血崩的消息。儿子生了便生了,只是这母体…… 医女为冯绮波清理了下|身子,检查了番说道:“王爷放心,王妃一切安好。王爷,快看看小公子吧?”说着产婆就把刚刚清理好的一小团红肉捧过来递给端毅王看。 端毅王瞧了一眼,终于轻松地说道:“长得……比你二弟好看。” “是么?”冯绮波强撑着起身,瞧了一眼那一团红红的肉,她见过不少新生儿了,都长得一模一样,这一坨亦是如此,红红皱皱的,唯独额上的胎发似乎尤其的多,整个脸像一个包子一样十八个褶子,根本看不出像谁。 “好了,崽子生完了,你让我睡会儿,别来烦我了。”终于完成了大任务,冯绮波躺了下来。 “长姐!”冯启兰已经在外头等候多时,听到产房中侄儿放声的大哭,连忙冲了进来。冯绮波看见她,眼睛亮了亮,说:“看看你的侄儿长得怎么样?” 冯启兰在年中也诊断出了身孕,如今也是四个月了,小腹微微隆起,她高兴地去抱了小侄儿来。 端毅王沉默地起身,方才媳妇还一脸累坏了想休息的样子,见到妹妹来,突然就又精神了,还让她去看侄子,实在是……待遇悬殊。 冯启兰抱着侄子,她虽然没有生养,但这一年汝阳侯府上的新生儿那么多,她也早早学了如何抱孩子,因此动作格外标准,她问道:“长姐,姐夫,又给小侄儿想好名字了么?” 冯绮波冷淡地说:“崽子。” “崽子?”冯启兰一愣,这名字未免也太……通俗了些。 但是狗腿端毅王已经扑了过去抓住冯绮波的手,连声附和:“这名字好,这名字委实不错。” 看着竭力给自己加戏的姐夫,冯启兰无奈笑笑,这名字哪里好?若不是当初二弟的名字就是端毅王起的,她真要以为堂堂端毅王爷,就只有那么点可怜的审美了。 她惋惜地看了一眼手里已经沉沉睡去的侄儿,叹息了一声。 一个月后,甘崽子作为端毅王世子的满月宴自然要大大地操办了,冯绮波坐着月子,这事便是李氏和冯启兰一起办的。出了月子的甘崽子长开了些,白白嫩嫩的,因为怕妻子累着,汤政一直抱着甘崽子。冯启兰一边对着礼单,一边抖着侄子:“小崽子~笑一个!” 甘崽子一脸淡定。 冯启兰摸了摸甘崽子的小脸,笑道:“长姐,小崽子倒是更像你呢。” 冯绮波亦是一脸淡定,问道:“你姐夫怎么还没回来?” 冯启兰说:“今日姐夫要去迎九殿下回京,自然会耽搁一些。皇上那里应该还有些赏赐。” 冯绮波怀孕到八个月的时候,端毅王就不再和她说九殿下的事情,免得她烦心,但是她还是知道九殿下在江南的时候查出了不少东西,甚至牵扯到了西北。京城中皇后和汝阳侯联手,将刘贵妃和三皇子之前做的事情一件一件抖落了出来,三皇子远在江南,又受到沈嘉赐和九殿下联合的监视,鞭长莫及。如今刘贵妃已经入了冷宫,而三皇子只怕回朝之后,也只能做个闲散王爷了。 九殿下如今不可谓是不春风得意啊。 午时还差半刻的时候,端毅王和九殿下终于回来了,大半年未见,九殿下显得风尘仆仆,他一进入内院,赶紧唤来婢子给他净手洁面,然后朝着醒来的甘崽子伸出了手。 汤政将甘崽子给他,教了他抱孩子的姿势,九殿下别扭地抱着,然后抬头问冯绮波:“小皇婶,堂弟叫的什么名字?” “崽子。” “什么,这怎么可以?”听到这个名字,九殿下也是吃了一惊,看着怀中白白胖胖瞪着一双滴溜溜大眼睛的堂弟,又看了看一旁一脸“我什么也不知道”的小皇叔。 端毅王笑说:“好了,波儿,这回还有一个好消息,方才在宫中,皇上已经下诏,封九殿下为太子,三日后便是封礼,昭告天下,如今我们也能高枕无忧一段时日了。” 九殿下竟然被封为太子!这确实是天大的喜事,众人连忙跪下参拜,九殿下将人一一扶起,冯绮波说:“既然太子在此,那么便请太子给崽子赐个大名吧。”小崽子毕竟只能当成昵称,若是这名字叫到大,只怕小崽子会记恨上她这个母亲。 九殿下思索了会儿,说:“既然小皇叔和小皇婶抬爱,那我就提几个字,我觉得朝阳的朝不错,我们这一辈上又从誉字,便叫堂弟朝誉如何?” 冯绮波点点头。 从此,端毅王府上多了一个叫甘朝誉的小崽子。 是年年底,汤敏被指婚太子,入主东宫。次年三月末,冯启兰诞下一子,汤政被擢升为左羽林卫左都尉,另外开府居住。年末,圣上急病驾崩,太子继位,拜小皇叔端毅王为辅政王、端毅王妃母族汝阳侯府提升为公爵。 又过了四年,端毅王世子和他的两位舅舅,冯其安、李氏所出的冯其宝一同入国子监童生院进学。而冯绮波亦是再次怀孕,诞下一个女儿,封为若灵郡主。 端毅王府、左羽林将军府、汝阳公府,一时间在京中达到极盛。 二十年后,甘崽子娶妻生子,端毅王将传位于他,从此携王妃飘然远去,不知所踪。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 在这苦逼的期末季,终于把这篇文章撸完啦~~~ 之后不定时会放上汤二的前世番外~~ 目前主更:康乐长歌。 传送门→康乐长歌 没有金手指的苦逼战五渣公主逆袭史。 大家都知道仓鼠的坑品的吧~~么么哒! ☆、汤政番外·前世 83 汤政番外·前世 那年除夕京城下了雪,映衬着节日倒还有那么两分味道。汤家阖府在正厅吃了年夜饭。 汤家老爷是京城左羽林卫大将军,年近不惑,恰恰是壮年,又得皇上器重,如今在京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顿饭本应该是吃得和和美美的,只可惜汤夫人的脸色实在是煞风景。 大儿媳妇苏氏终是有些看不下去了,问道:“母亲,今日除旧迎新,为何看您闷闷不乐呢?” 汤夫人叹了一口气,未有说话,一旁服侍的妾室苏姨娘连忙给她布上菜来,插嘴道:“夫人莫要去想那些个劳什子腌臜事情,还是吃饭吧。” 汤夫人便说:“原也没有什么事情。” 汤将军一听,便撂下了筷子。 他是武将,家中规矩不比文官,因此饭桌上说话也是使得,只是这苏姨娘说话和汤夫人这般作态叫他不喜,这哪是没有事情,分明是大大的有文章。苏姨娘原来是汤夫人的陪嫁丫鬟,卖给汤夫人娘家作的死契,因此跟着主人家姓苏,汤夫人怀大少爷的时候,将她开脸做了通房,后来她有孕,就给抬了姨娘,汤夫人待她不薄,她也唯汤夫人马首是瞻,主仆二人一唱一和,不过是想将这个话头给挑起来。 见汤将军放了筷子,底下的一众小辈亦是将手头的吃食停了下来,静待两人说话。 汤夫人看了汤将军一眼,伤感道:“还不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妹妹!” 苏家书香门第,汤夫人是娘家嫡长女,下头唯有一个庶出的妹妹,家里子女都喊她作“二姨母”。 “你妹妹怎么了?” 汤夫人觉得这话在饭桌上说出来到底是不好,可不说又不行,斟酌了一下言语,道:“她生的那个大姑娘,芙儿,同穆家的少爷,好上了。” 这“好上”,究竟是怎么个“好”法,见汤夫人那样的表情,大家心里也就心知肚明了。 汤家大姑娘汤敏自幼便不喜欢那个表姐,便道:“这表姐做事着实太不检点!穆家不是已经有个大少奶奶了么?” 汤夫人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这满桌子的繁复菜式是一点也入口不得,道:“正是因为如此!如今那大少奶奶的娘家闹得厉害,你知道,那冯家的主母何氏原先是小妾抬上来的,哪里管什么脸面?撕破脸来作泼妇骂街也是有的!造孽!” 汤敏说:“这芙表姐尚且如此,那蓉表妹呢?” “就是此事搅得我心神不宁!”汤夫人道。 下头正侧耳听的二少爷汤政心头一动,知道事情终于要扯到他的头上来了。方才听到母亲提及二姨母,他就知道此事和他脱不了干系。因为母亲年前给他订下的未婚妻子,便是那个蓉表妹,亦是二姨母所生,和闹出了丑闻的芙姑娘是一母同胞的亲姐们。 对于这个表妹,他着实不大喜欢,那表妹自小娇生惯养着,养出了一身的臭脾气,原先她是属意他大哥的,只是大哥另有中意之人,便是现在坐在桌上的大嫂,她拗不过,又把目光投到他的身上来。二姨母是铁了心想和汤府联姻,可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庶出的那些儿子又不乐意,便在年中的时候同汤夫人说,要二女儿嫁给汤二少爷。 汤夫人自幼和这个庶妹的感情并不很好,可是毕竟是同府的姐妹,蓉姑娘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比起把一个不知道底细的女人娶进门来,还不如娶一个知根知底的,因此便允了。婚事定在开春。 古来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汤政饶是再不喜欢蓉姑娘,母亲都给订下了,他又能说些什么,受着便是。何况他心中也没有什么属意的女子。 谁成想,到了年底,蓉姑娘的姐姐倒是闹了这么一出出来,连带着蓉姑娘的名誉也跟着受损,母亲的意思只怕是想退婚。 果然,汤夫人继续说道:“老爷,你看政哥儿的婚事……” 汤将军瞥了一眼汤政,问道:“政儿,你怎么看?” 汤政恭恭敬敬下桌答道:“儿子的婚事自然是父亲、母亲做主!” 汤将军满意点头道:“夫人是想退婚?” 汤夫人点了点头。 “那夫人做主便是。” 此事便一锤定音。 吃过饭,小辈们跑去后院放烟火,汤敏一路随着汤政,到了后院,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下可好,你终于可以摆脱那个母老虎了!” 他们姐弟一直都不很喜欢芙蓉俩姐妹,如今不用做那蓉姑娘的大姑子了,汤敏实在是高兴得很。 汤政晃了晃脑袋道:“姐,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容易成。” 蓉姑娘的性子继承了她的母亲二姨母,死缠烂打的本事精湛着呢。汤政想了想蓉姑娘的面容,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强自按下去,说:“我吹着风有些不大舒服,先回房看书了。” “又不是个小鸡子,吹这么点风就头疼?”汤敏说,却也由着弟弟回去了。 事情果然如汤政所想,同二姨母订婚容易,退婚却是难上加难。 初三汤夫人带着儿女回了一趟娘家,提了一嘴退婚的事情,那二姨母就开始撒泼打滚起来,嘴上说着“我芙儿遇人不淑,遭此大祸,没想到姐姐还要在我的伤口上撒盐!”诸如此类。那蓉姑娘亦是用怨毒眼神瞪着汤政,仿佛他是全天下最该杀千刀的负心之人。娘家人都在,二姨母将不慈弟妹这顶大帽子硬生生扣在汤夫人头上,气得汤夫人脸色煞白。如今苏家掌事的是汤夫人的大嫂,和稀泥的本事一流,她不愿意牵扯两个嫁出去的小姑的事情,便从上午和稀泥一直到晚上,这婚事到底没有退成。 回到家中,汤敏愤愤道:“二姨母怎么能这样!以为她生的金枝玉叶不成,自己女儿做的丑事,难道还要咱们汤家担着!” 第49节 汤夫人亦是气得不轻,连声说:“从来就知道我那个二妹不是什么个好东西,庶出的怎么能拿得上台面来!我瞧着这撒泼的架势,同冯家那个小妾抬的夫人别无二至,怎么在冯家那泼妇面前就像个落水的鸡子一般毫无招架之力?只晓得欺负本家姐姐罢了!”说着说着,竟然是要背过气去。 众子女连忙上前来替她顺气,才给安抚好,可这婚事,到底还是按着原计划进行了。 开春蓉姑娘便依照着原来的定得日子嫁了过来,做了汤府的嫡二少奶奶,还是那样嚣张跋扈的作态,汤政很是不喜,因此夫妻两的生活并不和睦。 一年之后,蓉夫人并无所出,汤夫人便主张着,给汤政纳妾了,订的是汝阳侯府的庶出三姑娘。 汝阳侯府,便是那个同芙表姐有争执的冯家,汤夫人订这家的女儿,只怕也是想给蓉姑娘作脸的。这侯府虽然是侯府,可是头两年破落了,那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的,连带着几个姑娘的名声受了损害,否则也不至于将庶出的女儿送来给汤家做妾。对于前两年汝阳侯府的变故,汤政亦是有所耳闻。 侯府原先的主母沈氏生了长女,这位大姑娘却是个命薄之人,长得美若天仙,脑子却不大好使,出生没多久便没了母亲,汝阳侯将爱妾何氏抬上做了主母,那位原配所生的蠢蛋嫡长女,日子越发不好过了。十六岁上,汝阳侯给她订了一门亲事,是穆家的大公子穆宏声,大家原来以为那个草包交了好运,谁料天有不测风云,订婚那日她也不知犯了什么病症,竟然一个人跑去了东湖,在那遇上了歹人。歹人见她貌美,竟然将其残忍奸|污并杀害了。因此何氏所出的冯家二小姐,便代替了命薄的姐姐,嫁去了穆家。这穆家大公子,便是年前同芙表姐闹出绮闻来的那位。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芙表姐最后到底嫁去穆家,做了贵妾,不过听闻那冯家二小姐性子厉害得很,就连芙表姐也自愧不如,那芙表姐在她手里被任由着戳圆捏扁的,日子举步维艰。 不过冯家大姑娘的事情一出,汝阳侯府的名声一落千丈,年末的时候,汝阳侯唯一的庶子也病死了,家里就剩下两个庶出的女儿,何氏便打算将她们一一贱卖了。三姑娘便给卖到了汤府上来。 初见冯启兰的时候是一个阴沉沉的午后,汤政下了课回来,见自己院子口停着一抬小轿,知道是母亲给订的妾室来了,思及汝阳侯府的名声,他并不想多管,刚想绕过主屋回书房,却听见里头传来茶杯破碎的清脆之声,自己妻子拔尖了的声音一下子冲进来撞在他的耳膜上:“你算个什么东西!敬茶都不会,果然是破落家里头出来的破落丫头,这幅狐媚子样子是想勾引二爷么!” 里头的人便开始低低啜泣起来。 蓉夫人骂得越发急了,声音像是磨光了的利刃,刀刀剜着那人的皮肉,连着几年前她长姐遇害的事情都给抖落出来,竟然说是她姐姐不知检点才会遭此大祸。 他皱了皱眉,那话语骂得委实难听,他终于忍不住推门而入:“你说人家的姐姐不知检点,你的姐姐难道是什么好东西么?” ☆、汤政番外·前世 84 蓉夫人一见竟然是汤政来了,连忙站起来道:“二爷!是这贱妾不知好歹冲撞了妾身,妾身作为嫡妻,理应好好教训她一番,让她知道知道我们汤府的规矩。那冯家最是没有规矩的地方了,母亲怎么给订了这么一个……” “住嘴!”成亲一年有余,汤政早已听腻了蓉夫人尖刻的话语,她为自己的姐姐打抱不平,以为穆公子的妻子刁难芙表姐,却丝毫不曾想过,当初若不是芙表姐自轻自贱,和那已经有妻室的穆大公子混在一处,怎会沦落到现在的境遇! 堂下跪着的女子被淋了一脸的茶水,叶子还挂在她的发梢上,那水显然是极烫的,她的半边脸已经有些红起来,幸亏没起什么水泡。汤政看了她一眼,迈步过去,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蓉夫人的声音立刻又高了八度:“二爷!” 汤政冷冷地瞥了一眼蓉夫人,将女子抱得越发地紧了,女子显然怕得厉害,将头紧紧埋入汤政怀中,浑身颤抖着。汤政直接将人抱去了侧屋。 冯家来的陪嫁丫鬟早就候在那里,一脸焦急,见竟然是二爷亲自将自己小姐送来,更是不知该如何对待了,急急忙忙将房门打开,送了二人进去,然后阖上门。堂屋里陆续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夹杂着蓉夫人荤素不忌的破口大骂,吓得丫鬟脸色煞白。 她知道自家小姐是同正室结下梁子了,如今二爷在房里她们无需害怕什么,但是二爷总归是要走的,到时候自家小姐只怕就是没有活路了。 汤政将冯启兰轻柔地放在床上,她穿了一袭水红色的裙子,夏日里着实单薄的很,一侧肩头的衣服早就湿透了,水红成了暗红,贴在薄薄的肩膀上,越发显得人瘦小,挂着的那些茶叶渣滓更加的触目惊心。 他摸了摸她烫红的脸,问道:“疼么?” 她声若蚊呐:“爷……妾身不疼。” 汤政取了烫伤膏来,亲自为她敷上薄薄一层,说:“以后若是她在欺负你,你便告诉我听。” 冯启兰低头答了一句:“是。” 他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女子,皮肤苍白仿佛透明,手腕纤细似乎一折就断,联想到她的家庭,他心中明白了几分。冯家主母是个厉害的人,这个庶出的女孩子在家里定然是讨不了什么好才会被养成这个性子。 他将她推上床去,解开了她的衣襟。 冯启兰以为他还要给她的肩头上药,连忙缩了缩脖子道:“爷,这里不用了……” 他说:“你母亲送你来汤府是做什么的?” 冯启兰怯生生道:“自然是来伺候二爷……” “那好,”他欺身上去,一把钳住了她的下巴,“既然如此当然不该是我来伺候你,你来伺候我吧。” 冯启兰看着他那双幽深的眼睛,另一边未被烫伤的脸顿时也变得绯红,她连忙转开脸来,说:“爷,妾身今日烫伤……不方便。”她的半张脸上,还有淡蓝色的烫伤药膏,散发着一股子芝麻的香气,此情此景委实不方便。 汤政强迫她看向自己:“你不是来伺候我的么?我说你方便,你便方便。” 冯启兰咬了下唇,刚来的时候她面见汤夫人,汤夫人说汤二少爷是个不善言辞的闷葫芦,可是没想到竟然这般油嘴滑舌的…… 夏日里头衣服薄,汤政很快就将冯启兰身上其他的衣物剥去了,她白润的身体在他掌下颤抖着。冯启兰闭着眼睛,偏着头,不让脸上的药膏沾上枕头。 在芝麻油的香气里,汤政吻了吻她的唇瓣。她的长姐,死去的冯家大姑娘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她长得虽然没有她长姐的绝色,却也别有一番风情,尤其两片嘴唇像是盛放的花瓣,比别人的偏厚实些,但是汤政早已经厌烦蓉夫人那两片刻薄的薄唇,见到这丰润的唇瓣,心中喜爱,便伸出舌尖逗弄了一番。 冯启兰紧紧闭着双眼,颤抖的睫毛仿佛蝶翼,也不知道回应他,就任由着他摆弄着。她知道身为妾室,偌大的汤府能够仰仗的只有汤政。在冯家的时候,她被主母何氏任意欺凌,被二姐肆意打骂,唯有弟弟和长姐能够回护她一点,只可惜弟弟和长姐接连死去,她在冯家便过得越发凄惨,直到被何氏发卖到汤家来。 汤二爷的正妻那么厉害,将来不知道会被她如何对待,如今这梁子已经结下,只能发狠抱紧汤政的大腿了。 思及此,冯启兰伸出光洁的双臂,抱住了汤政。 汤政一愣,不曾想她竟然如此主动,低低地笑了声,去解自己的扣子。 冯启兰的双手便游移过来,服侍他更衣。 他自幼跟随父亲习武,如今也在左羽林卫中供职,身体线条紧绷而流畅,冯启兰第一次见到异性的身体,不由烧红了脸,替他除了中衣之后,方想去拿睡衣来,却被汤政一把抓住了一双素手。 她很瘦,手也小得一把就能握住。汤政只觉得一股血气上涌,偏巧冯启兰受风颤抖了一下,胸口便也跟着全身颤了颤,那片雪白几乎要晃花了他的眼睛。她一头乌压压的头发用各色首饰压着,可是方才那一连串的事情中早就有些松散,耳朵上的那颗珍珠的坠子越发显得她的身子如珠似玉般的莹润可人。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更是让他觉得想要狠狠怜爱。他抬手抽了她发髻中压着的一支簪子,放在一旁,一头青丝滑落下来落在她的肩头,越发显得人可怜瘦小了。 汤政将她捏着手复又推回床上,冯启兰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何事,本能地有些抗拒,可是汤政的力气极大,紧紧钳制住她的手腕,一只手将她的一双手臂统统给抬到头顶上去,压住了。 她吃痛,眼里很快沁出了泪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汤政,他立刻低头钓住了她那对让他心驰神往的唇瓣。 这回冯启兰学聪明了,探出丁香小舌来同他纠缠。他只觉得周身燥火难耐,她的身子颤抖着,皮肤光洁如同上好的锦缎,又如同触手生温的美玉,他素了多年,待摸到一滩濡湿,很快就把持不住了。他松开了钳制着她的手,抬起她一条腿,沉下|身子。 冯启兰登时疼得抓紧了脑后的枕头,死死咬住下唇不肯出声。他的动作粗暴青涩,浑然不像是已经成婚一载的男人。方才那些爱意绵绵仿佛都是幻觉,她现在能关注到的只有那撕心裂肺的疼。 过了初初的一番意乱情迷之后,汤政才回过神来,见她眼中泪水大颗大颗滚落,侧脸那涂上的烫伤药膏早就被冲花了,沾染了不少在枕头上,他放缓了速度,复又低下去去啄她的唇,轻轻柔柔,带着不少安慰的意味。 冯启兰睁开眼来,模模糊糊地看见他额角挂着的一颗汗珠,他停止了侵略的动作,可是被入侵的感觉还是十分明显,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颤抖。她抬起手来,抱住了他。 自幼习武,他的肩膀很宽厚,因为撑着身体忍耐着,胳膊上的肌肉贲张,她冰凉的双手抚在他火热的皮肤上,火焰燎原。 汤政知道她是在安慰他,亦是鼓励,他一把抱住她纤细的身子,将她揽入怀中,两人越发紧密。 她颤抖着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肩窝里,双腿确实缠得越发的紧。汤政只觉得温柔乡中温暖黑甜,在她的纠缠之下,终于释放了自己。 冯启兰早已脱力,软软俯倒,身上还挂着汗水,也分不清楚是她自己毛孔中沁出来的,还是从汤政身上滚落下来的。 汤政离开她,清理下血迹和带着麝香味道的液体,用手巾替她复又擦了擦脸。 “二爷……妾身……”本该是她来伺候他的,现在,却仿佛是他在伺候她。 汤政复又低低地笑:“你休息一会儿。” 她推开汤政回答:“妾身自己可以。” 汤政却将脸蹭了过来,遒劲的肌肉复又贴上了她的背脊,烫得她一愣,脸上更是绯红,汤政的布巾更是不要脸地朝着另一处游移去了。 她用手死死捂住眼睛,却被汤政拿开,揽着她的肩头将她摁在了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冯启兰没有由来的一阵安心,这是她要服侍一辈子的人,她要为他生儿育女…… 她以为汤二少爷名声不显,又是年轻武将,脾气总归会暴虐一些,如今却是如此温柔体贴,对她这个妾室却也那么耐心。这大约是她不幸人生之中,最幸运的一点了吧…… 冯启兰一双手复又缠上他的腰际,顺着他脊背那一道浅浅的沟上上下下的游移,他身上沾了烫伤膏的芝麻香气,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雄性清香,没有由来的好闻。她胆战心惊了一整天,如今终于可以安详睡去。 汤政揽着她,嗅着她发间香味,嘴角不经意爬上一抹笑意。 而堂屋中的蓉夫人,却是将屋中能砸的东西统统砸了个遍,眼睛怨毒地盯着侧屋的方向,终于奔溃大喊:“贱人!冯家的贱人!” ☆、汤政番外·前世 85 之后的两个月,汤政日日歇在她处,很快她就被查出了身孕。 蓉夫人嫁到汤家一年无子,而冯启兰只来了不过那么点日子便怀上了!她心中愤懑难平,回娘家找母亲宽慰。二姨母却告诉她,不管是谁生的孩子,她都是嫡母。这话说着就是让她忍着这个庶长子的意思了。 当初本就是她执意嫁给汤政,汤夫人退婚不成,才娶的她。汤家对蓉夫人本来就不好,偏生她又是一个暴躁跋扈的性子,冯启兰的肚子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一天一天大起来,她如何能忍! 忍不得也得忍,冯启兰是家中庶女,早就被主母何氏磋磨出了一身本事,看着柔柔弱弱的,但是谁真想要害她,却发现她的院子密如铁桶,旁人怎么也插手不得。 虽然冯启兰怀孕,不宜行房,但是汤政还是日日陪伴她的左右,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不仅是他极为看重,汤夫人也很喜爱。冯启兰生的白净清秀,容貌比蓉夫人还要好看上三四分,性子又娴静。汤府虽然是武将府邸,汤夫人见多了喊打喊杀的小丫头,自己的女儿也是个泼辣的性子,瞧见冯启兰这么个安安静静的小姑娘,欢喜得不得了。冯启兰也会投其所好,虽然怀孕,晨昏定省却从不缺,蓉夫人仗着自己是汤夫人侄女,常常不来问安,光着一项,就被冯启兰深深比了下去。 在侍女不知第几次向她通报,汤政又歇在了冯启兰处的时候,蓉夫人终于爆发出来,恶狠狠地砸了瓷器,怒道:“二爷这般作态,难道是纵容着她宠妾灭妻不成!哦,我倒是忘了,她们冯家可不就是宠妾灭妻的典范,那个主母不正是气死了侯爷发妻上的位?呵呵,还当自己个是侯府小姐不成!” 侍女早已习惯她这般暴怒,上前随意安慰两嘴:“二奶奶,汤家又不是那样的破落户,二爷再怎么喜欢那个狐媚子,她到死也不过是个妾罢了,夫人不也说了,等她吧孩子生下来,不还是得叫您母亲,到时候随便寻个什么由头弄死,那孩子不还是在您的膝下?”这侍女是她从娘家带来,口中的夫人,不是汤夫人,而是汤政的二姨母,她的娘亲。 她冷哼了一声,母亲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养下儿子,弄死小妾,到时候汤政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会到她房中来,可她心中到底意难平:“那贱人算个什么东西!竟然勾得二爷那般痴迷,如今我才进门三年不到,庶出的儿子倒是很快就要有一个了!”说着又将手边的茶杯扫在地上。 噼里啪啦一阵的脆响。 侍女不动声色的躲开了,说道:“再怎么,那也是二爷的庶子,二奶奶您的儿子才是嫡子,二爷总不会嫡庶不分……” “闭嘴!”听到此言,蓉夫人更是一个大耳刮子就扇了过去,吓得侍女赶快跪下,膝盖磕在碎瓷片碴子上,生疼生疼。 “母亲不清楚,难道你还不知!自从我嫁进来,二爷何时入过我的房门!倒是那贱人!自从她来后,二爷同她夜夜笙歌日日厮守!”她气得浑身发抖,肝胆俱疼,指着侍女鼻子骂道,“贱蹄子,当我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不就是想巴着我爬上二爷的床!做梦!好好认清楚你自个的模样!”说着又是一个茶杯直接砸在了侍女的头上,顿时那侍女头破血流。 侍女强忍着眩晕,还在不住地磕头,蓉夫人却丝毫不觉得解气,更是砸了不少名贵古董,也不罢休,整个院子里弄得鸡飞狗跳。 汤政和冯启兰在侧院原本早就睡下,她如今已经七个多月,因为养得好又不喜动,肚子大得让她难以睡觉,汤政就圈着她,让她躺在他的怀里。 蓉夫人那里闹得动静实在是太大,门外守夜侍女轻轻敲了敲门,问道:“二爷,蓉夫人那里闹得厉害,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汤政将冯启兰扶起来,孩子在她肚子里翻了一个身,肚子上突出一块来,他摸了摸,问道:“兰儿想不想我去?” 冯启兰垂着头:“既然姐姐闹腾,二爷便去吧,小少爷陪着我呢。” 汤政又将手附在她隆起的腹部,腹中的孩子仿佛感知到了父亲的抚弄,在他掌心突出一块,汤政笑了笑:“他似乎并不愿我走。你难道愿意?” 哪有女人喜欢丈夫半夜跑到别的女人地方的?冯启兰知道蓉夫人这般吵闹,除了宣泄,更多的是想吸引汤政的注意力,可是撒泼打滚的女人谁会喜欢,连冯启兰都为蓉夫人感到可怜。 她垂着头盯着肚子,肚脐那里突出了一块,周围有些细小而不明显的纹路,看着很丑陋,但是汤政却对它爱不释手。他的大掌抚在她的肚子上,不肯挪开。 汤政最是喜欢冯启兰这般言不由衷,娇羞万分的样子,他说:“不必去管她,这般闹还没闹够么,别吵到我的孩儿就好。”说着又帮冯启兰正了正枕头,扶着她躺下了。 冯启兰在汤政的怀中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而不到三更天,门外又传来侍女轻轻敲门的声音:“二爷,二爷……蓉夫人院子里,死人了。” 汤政和冯启兰立刻被惊醒了,听到死字,汤政急忙下床,安抚好冯启兰,匆匆离去。冯启兰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怀胎在身,听到这个不吉利,也不追问,等汤政离开后,她才问来点灯的侍女:“蓉夫人院子里,怎么就……” 侍女是她从冯家带来的,自幼便服侍她,见她问起,有些为难,答道:“蓉夫人拿下人出气,下手重了才……” 她皱了皱眉,蓉夫人未出阁前也算是大家闺秀,怎么会做下这等事情。她复问道:“可知死者是谁?” 侍女忸怩了一会儿,答道:“是……是秋容。” 第50节 冯启兰大吃一惊,她原以为左不过是个扫洒的婢女,蓉夫人看她不惯,打骂两句,下手重了,闹出人命来,这已经是惊世骇俗之事,那个秋容……可是蓉夫人自己的陪嫁丫鬟!从小服侍着长大的,没有功劳也得有苦劳。秋容这个丫头她见过,不像她的主子,人和和气气的,就这么去了? 她捂着胸口,只觉得一口气闷在那里:“她怎能如此狠毒!秋容可是她的陪嫁丫头!” 侍女见她脸色惨白,连忙上前给她顺气:“小姐,你怀着身孕,别想那些个腌臜事情了!” 她捂着胸口,只觉得从骨子里冷了出来,蓉夫人对一个自小服侍她长大的丫鬟尚且如此,那怀了庶长子的她呢?分走汤政全部目光的她呢?怎能不担心蓉夫人背地里对她下毒手? 她自诩心细如发,所有药石吃食全部都经过严格检查才能送到她面前来,可她毕竟是个小小的妾室,总会有所疏漏,哪天蓉夫人不愿在忍受她了,送她一杯毒酒,她又该如何? 她连忙叫侍女扶她起来,给她梳妆。天尚未亮,她匆匆赶往正院,汤夫人还未起身,但是也是听到了二房里的响动,灯已经都亮起来了。 这夜里头汤夫人是由苏姨娘服侍的,苏姨娘虽然抬做了姨娘,但在汤夫人面前依然以侍女自居,常常服侍守夜,汤夫人也抬举她,她所出的三少爷自然也能有个好前程。苏姨娘见到冯启兰挺着肚子站在外头,连忙将她请入房间道:“冯姨娘怎的这么早就来了?怀着身孕,也不嫌辛苦?” 冯启兰恭恭敬敬答道:“睡不大着,便过来瞧瞧夫人是不是也醒了,也好赶着听训话呢。” 苏姨娘做了半辈子姨娘,自然自己的在这府中的生存法则,打趣道:“没见过谁赶着让人训话的,定是二房那里的动静吵到你了吧。夫人这才起身正在梳妆,你在这儿先坐一会儿。” 冯启兰说:“多谢姨娘了。”由着侍女搬了个绣凳坐了下来,她身子沉重,久站不得,又没睡多久,也不推辞。 不一会儿汤夫人梳完妆出来,大少夫人也到了,见到冯启兰,问道:“冯姨娘,可是二房出了事?我听着外头吵吵嚷嚷的。” 冯启兰连忙站起来:“是……吧,妾身也没怎么听清,不过确实应该是二房里的事情。” 汤夫人怒道:“那个蓉儿又在搞什么把戏!”说着让苏姨娘扶了,带着大少夫人和冯启兰又往这二房走去。 蓉夫人的正院早已经鸡犬不宁,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动,秋容的尸体盖了块白布就放在院子门口,一只手还露了出来,苍白着沾着血迹。冯启兰原先看着那堆白布还未往尸体那方面多想,多看了两眼,瞧见那只苍白的手,登时吓得差点站不稳,朝着一旁大少夫人栽去。大少夫人原本跟着汤夫人走得火急火燎的,哪里注意到她的异常,看到那堆在院门口的尸体亦是吓了一大跳,都顾不得伸手去扶一扶冯启兰,自己率先跌了一跤。 这下冯启兰失去了支撑,夜晚地面露重又湿滑,整个人就朝前扑倒而去。 她闷哼一声,只觉得身下流出温热液体,大少夫人瞧见了,差点尖叫出来,原先走在前头的汤夫人猛然转身,瞧见她羊水竟然破了,连忙大叫:“快叫大夫来!快!” ☆、汤政番外·前世 86 听得院外也吵闹起来,汤政连忙奔出,却见冯启兰已经被人抬入房间,他看母亲亦站在外头,连声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汤夫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叹道:“造孽!”便不再说话,当初若非是她顾念着蓉儿是自己庶妹的女儿,拉不下脸来,如今怎会有这么一出? 大少夫人亦是心有余悸,对汤政说:“怎么将尸体放在院门外,冲撞了冯姨娘,只怕早产了!” 房内传来冯启兰的声声痛呼,胎儿只有七个多月,生下来只怕也养不长久。 蓉夫人也从院子里跑了出来,她打杀了下人原本想要草草掩埋,但是院中不止是她的人,还有不少汤家的奴仆,早已厌烦她的暴虐,此事她压都压不住,一下子就捅到了汤夫人处。出了院门看见大家竟然又都围在了冯启兰的房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什么个老鼠胆子!这都能给吓得早产,这儿子生下来活了也是个孬种!” 汤夫人听她竟然丝毫不知悔改,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蓉夫人自诩从小众星拱月着长大,她娘家家世虽然不比汤府,可是她作为嫡女,母亲又极度溺爱,嫁入汤府后,汤夫人虽然不喜欢她,人前人后面子也总是做足的,她从未挨过这么一巴掌。 “姨母!”她简直不敢相信汤夫人会当众打她。 “孽障!跪下!”汤夫人气得发抖,只觉得胸口起起伏伏,原来做女儿时候,没觉得自己的庶妹有那么不堪,现下看了自己庶妹生的女儿,后悔得肠子都靑了,当初就该狠心退婚!原以为这个侄女不过是性子骄纵跋扈,没想到竟然如此恶毒不堪! “姨母!”她从不唤汤夫人婆母,而是以为自己还是表小姐,打着二姨母的亲情牌,“侄女不过是教训了下人,那贱人自己个吓到了,难道还能怪侄女!” 汤政从不打女人,可是看着自己的发妻,听着爱人的痛呼,他实在是想狠狠揍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一顿。 “教训下人!”汤夫人脸色几乎要刷白了,“你且说说,秋容究竟犯了什么样的事情!家法何在!” 蓉夫人振振有词:“她帮着那个贱人说话!不过是个破落户里的破落女儿!” “这罪该致死?!”汤夫人瞪大了眼睛,长呼一口气,这个侄女已经不可救药了。 蓉夫人冷哼一声,盯着那房门道:“谁知她不是装模作样?” “闭嘴!”汤夫人已经不想再听她污言秽语,“原来以为你姐姐做下那等下作事情,但她毕竟是你的姐姐,你和她到底不同,如今看来,竟然是一模一样!你府上实在是太没家教了!拖下去,我不想再看见她!” 蓉夫人听见汤夫人提及她的姐姐,更是怒火中烧:“我姐姐?姨母,那那个贱人的姐姐呢?不也是个骚|浪的,还是被人活活给女干死在东湖!那个贱人难道不骚|浪吗!” 汤夫人听她说话竟然比市井妇人还要粗俗不堪,惊得差点要晕厥过去,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是从小看到大的侄女!一旁服侍的苏姨娘连忙示意下人来堵了她的嘴,拖去祠堂。 房内的冯启兰只觉得恍若梦中,周身沉沉浮浮,唯有肚子剧痛,产婆探着她的宫口,焦急万分,羊水已经破了,可是孩子却丝毫不见出来,这样下去,孩子是会憋死在肚子里的。 催产药物急急地熬好了,送入房中,侍女扶着冯启兰让她服下,一边劝慰:“小姐,用力啊,否则少爷就要没命了!” 听到少爷二字,冯启兰如梦初醒,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她隆起的肚子,里头还有一个小生命,是汤政给她的,他对他极为期待,她必须要把他生下来。 她咬紧牙关,尖叫一声,只觉得身体在不断的扩张。 “兰儿!兰儿你如何了!”外头传来汤政拍门的声音,冯启兰用尽了力气喊道:“二爷,放心!” 汤政听到里头她的声音,悬在喉咙口的心微微放了下来,大夫匆匆进出,他连忙拉住问道:“兰儿真的无事?” 大夫说:“催产药已经服下了,只是胎儿过于小,产下来是死是活……老夫不敢保证。” 汤政连忙说:“那兰儿呢,她会不会有问题?” 大夫不好把话说满,给了一个模棱两个的回答:“冯姨娘吉人自有天相的。” 大少夫人上前拉住他道:“政哥儿,冯姨娘这一胎一直养得很好,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的,你放心。” 汤政扯出一个惨白笑容来,他知道嫂子不过是安慰罢了。妇人生产本就凶险万分,何况冯启兰又是早产? 房内产婆“用力”的声音和冯启兰的痛呼夹杂,大少夫人是生育过的,说道:“你听,冯姨娘已经在用力了,不多时小少爷定能平安降生!” 房内冯启兰的宫口确实在药物的催动下开了,胎儿才七个月,卡在宫口,产婆探了探,脸色发白,低声说:“胎位不正……这……” 冯启兰闭着眼,却觉得耳朵在痛觉的刺激下异常灵敏起来,听到了产婆的声音,问道:“妈妈,是胎儿有什么问题么?” “姨娘只管用力便是!” 冯启兰捏紧了被褥,她被架着双腿,摆出一个从未承受过的屈辱姿势,孩子在她的腹中,她仿佛能感受到他的胎心,才几个时辰之前他还踢了踢她,还同汤政打了招呼呢。她一定要让他平安降生。 胎儿先出来的是腿。 产婆用力拽着胎儿,又有人帮忙冯启兰压着肚子,她觉得自己的力气快全都消耗殆尽了,只觉得什么东西脱离了她自己。 孩子无声无息。 产婆用力在他臀部拍了一巴掌,他还是没有声音。 冯启兰有些慌神了,连忙去问:“孩子呢?” 产婆强撑着笑容答道:“姨娘,是个少爷,我们洗干净了送去给二爷看过。” 她还是追问:“孩子怎么不哭?”她听说新生儿出世,总要哭上一哭的,可是为什么她的孩子竟然如此的安静,实在是有悖常理。 产婆说:“小少爷安静也是有的,姨娘放心,先歇息一会儿。” 一旁侍女也安慰道:“小姐,二爷在外头呢,您放心歇息吧。” 冯启兰此时也觉得体力不支,见陪嫁侍女亦是这般说辞,想到汤政就在外面,凡事他能顶着,便点头道:“好吧,等我醒了,把孩子抱来见我。”话音刚落,便昏睡过去。 侍女看着她浸满汗水的容颜,又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产婆,终于憋不住泪水,站起身来夺门而出。 冯启兰醒过来的时候,汤政在她身旁守候,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看得出汤政应当守了很久,他下巴上青青的胡茬像是春日冒出的草头,而黑眼圈重得一看便知很久没有好睡眠了。 她见到汤政,问道:“二爷,孩子呢?” 汤政的目光闪烁,道:“兰儿,你且好好休息……” 她的心中一紧,原先孩子生下来没哭,她就有些不妙预感,但那时候过于劳累,没有仔细去想,现在看到汤政闪烁其词,只怕心中不祥的预感很快就要落实,一把抓住了汤政的袖子,急切问道:“二爷,孩子呢!” 汤政捏住了她的手,垂下眼睛,他的双目血红,不知是被泪气熏的,还是熬夜熬的。他的声音也极为嘶哑:“兰儿……我们还能有孩子。” 冯启兰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拼尽全力产下来的孩子,竟然是个死胎? “怎么可能!二爷!它那日晚上还……他明明还在动的,我能感觉到!我能感觉到的!二爷!”她紧紧抓着汤政,实在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怎么会!那天晚上,汤政还抚着她的肚子,说她腹中孩儿舍不得他。七个月了,孩子的翻身动作她都能感受的到啊! 汤政沉默不言。 冯启兰泪如泉涌:“二爷!刚生下来的时候,接生的嬷嬷还说是个小少爷……他怎么……” 汤政不想告诉她,那个孩子确实是个男孩,可是因为不足月,在生产时又憋着了,生下来的时候浑身青紫,没活过一个时辰。冯启兰悲痛欲绝,他又何尝不是? 他现在只想将那跪在祠堂中的毒妇千刀万剐,也解不了心头丧子之痛。 他俯身将冯启兰紧紧抱住,任由她的双眼如两汪清泉,泪水滚滚而落,打湿他的衣襟。冯启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感受着他身上肌肉的线条,只觉得恍若梦中,她第一个孩子……她和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无声无息、毫无预兆地没了? 她哭声闷闷,汤政抚着她的厚厚的发丝,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还记得大夫说过的话,她伤了根本了…… 可他还是安慰道:“兰儿,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 本图书由(风之星影)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