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 序 它静静蛰伏在奥狄良斯山脉之间,广无人烟的荒芜之地中。 巨大而洁白的岩石砌成的墙壁,是它的外围。在神力的加持下,即便最恶劣的天气,也无法在上面留下半点污秽的痕迹。 三座棕红色的罗曼式大圆顶塔楼呈“品”字形耸立在广场正中,整齐方正的红砖垒成的墙壁上镶着一排排顶端半弧的窗户,各种造型奇特的生物雕像围在天台的外栏,半圆形的拱券让整栋建筑凝固着厚重的气息。细长的缆桥从空中让塔楼彼此连接在一起,构成了整个主厅。 十二使徒的雕像,分布在主厅的周围,与远在圣城广场的同类不一样的是,他们纷纷批上铠甲,手持着剑或者钉锤,摆出了战争的姿态。 猩红嵌着银边的宽大地毯一直从门前的台阶铺到祷告台前,绘着剑与圣锤的巨大十字形旗帜,分披悬挂在二十四根镂着浮雕的柱子上。 以橘黄为基调的壁画绘满整个半拱的天顶,沉沦的太阳、紫色的云层、溃败的异族、匍匐于地,向着天穹祈祷的人类,以及那无数展开羽翼的持戈使徒。 晨曦的光芒透过五彩玻璃构成的窗户,形成一道道光柱,倾泻于其中。 光是眼前的这份景象,就足以让不够虔诚的信徒,泪流满面地跪下,朝着正壁上悬缀的光明之印忏悔自己的堕落。 压抑、威严与神圣,这是它给每个初来者的第一印象。 当然,如果没有那若隐若现,仿佛从地底最深处传出的,包含了无尽苦痛和绝望的呻呤的话,的确如此。 异端审判厅,正是此地的名字。 罗兰主教皱着眉头,缓步走下潮湿的台阶,充满水汽和土腥的空气,让他的鼻子很不好受。墙壁上被湿气滋养的厚实苔藓,不时在主教大人那件华丽的教袍上划出一条条青绿色的黏液, 如果不是教皇的手谕,他现在还呆在圣城的教堂里,享受着教徒们的崇敬与膜拜。 没人愿意与审判厅的虐待狂们打交道,哪怕是身为主教的他。 这地下水牢里奇形怪状,粘满干枯血液的刑具,罗兰辨认了半天,也只认出铁处女、尖钉吊篮等几类。 看来虐待狂们又发明了不少新玩意。 这些木头和铁组成的怪物,只是看上一眼,就觉得身上疼得难受。 很难想象,居然有人能够被这些东西折磨了整整半年也没有忏悔。 “赞美吾主,我宁愿选择十次火刑,也不愿在这儿给关上一个时辰。”罗兰在心底默念着,但马上又为这不吉祥的念头很是懊悔了一把。 穿过刑具室,在更深点的地下,一排排被铁链捆住,泡在水中的木头笼子里,躺着不少身带可怕伤口的异教徒们。 要是没有那些哀号和低声诅咒,罗兰真以为面前的只是一具具尸体。 但,有人是个例外。 最角落的笼子里,****着上半身的中年男子靠在笼边,在墙壁火把的摇曳微光下,惨白的肌肤竟微微反射出金属的光芒。 “里奥.安格特斯。”罗兰在十步的距离停下了脚步,“或者称呼你为枢机主教阁下,整个安诺身份最尊贵的盗贼。当然,在光明之印的御座前,一切尊贵与傲慢,都同样卑微。” 里奥费力地抬起头,勉强露出一抹嘲弄的微笑,也许还想粗俗地骂上几句——假如他的舌头没有在上次的酷刑中被废掉。 “我很遗憾,本来你会有个光辉的未来,如果你没有背弃光明,陷入异端的深渊。”罗兰祷告了几句,仿佛异端这个词污秽了他的嘴巴,然后提高了声音,“被你偷窃的神器,以及那罪恶的研究资料,到底藏在哪里?也许教廷会仁慈的选择一杯毒酒,而不是广场上的火刑架。” 等待了一会,罗兰转身离去,他的鼻子已经愈发难受,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反正在前几次的精神搜索中,他已经得到了不少线索。 在拜伦帝国的海岸线上,那条著名的黄金角海湾,有着一座名为费都的世俗城市。 他想要的东西,就藏在那儿。 在探索圣物的神术下,哪怕是放在肮脏的老鼠洞里,也会被他找到。 当一切都完美结束时,他离驱机主教的位置,又踏近了半步。 里奥默默注视着罗兰的背影,嘴角的涟漪越来越大,直到那诡异而疯狂的笑容布满整张脸,他张大嘴,放肆地无言呐喊着。 假如他能发出声音,那几个音节的意义将是: “吾终归不朽。” 第一章 菜鸟检控官 玛茉儿从金鹅酒馆里走了出来。这时,已经下了一天的雨夹雪。 夜已经很深,看不到一点星星,只有无数不断从苍穹漏下的,打得人生疼的雨点。 即便是不夜城费都那氤氲在纸醉金迷中的喧闹,也渐渐的朦胧淡息了。 刚刚走过绿玛瑙广场的玛茉儿,在街角停了下来,借着昏黄的魔晶路灯,痛惜地看着自己刚买的裙子,漂亮的层叠裙摆上,已经沾染了几处泥点。 “该死的天气。”玛茉儿抱怨着,小心翼翼用手指慢慢擦拭,但只能让土黄色的污垢越来越大,这让她的眉头皱得越发深了。 对于一个兼职着某些行当的吧女而言,这件裙子是她颇受欢迎的秘密武器之一。 谁都知道,玛茉儿是金鹅酒馆最出名的招牌女郎,当她在酒桌上来上一支热辣的舞蹈时,男人们兴奋的嚎叫几乎能将屋顶掀翻。 然后就会有某个酒客,对着老板说上几句,再悄悄塞上几枚银意奥,买来在酒吧楼上的小房间里,和她单独待上一段时间的权利。 一般两刻钟,有时更长点,玛茉儿的荷包里,也会多上一把“叮铛”做响的东西。 再干上几年,就能费都的郊外,买上一栋带后院的两层屋子,或者去更远点的地方,找个本分点的男人嫁了。每次玛茉儿在入睡前,总要数数今天的收入,美滋滋地盘算着。 对这种不能浆洗的高档裙子,要花费的清洁用费,会让她的梦想再推迟好几天。 所以,当那个男人走近她的时候,玛茉儿决定再做一笔生意。 微弱的灯光让玛茉儿看不清楚男人的模样,但他脚上那踩得路面直响的长筒鞋子,手上细长的拐杖,以及停在身后的马车,都暗示着,这男人买得起她。 如果是个绅士,那么她还有可能再去次宝钻大街的那家昂贵得叫人结舌的旅馆。 玛茉儿只去过一次,那还是在半年前,一位年老的贵族,用一枚金恺撒,买了她整整一夜。 贵族当然不会去楼上的小房间,于是她被带到了皇宫——对玛茉儿来说,那家旅馆奢华的装潢,和她想象中的宫殿,没什么区别。 虽然老家伙软绵绵的东东使得玛茉儿的舌头辛苦了一晚上,才使他爽歪歪地心满意足,代价是自己的腮膀子在第二天又酸又麻。 但玛茉儿还是很怀念在铺满柔软羽毛垫子的床上打滚的感觉。 很快,玛茉儿就后悔自己的贪心了。 当男人扬起一直藏在身后的手时,那把尖刀在灯光下闪烁的寒光,叫玛茉儿媚眼迷离的双眸,变得惊恐绝望。 难以抑制的剧痛将所有的思绪与感知撕扯得粉碎,很快,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巡警队的探长莱姆骑士,是在清晨接到报告的。 灰白色的雾气让绿玛瑙广场显得憔悴,这座有些年头的老广场,此刻被一队巡警骑兵封锁了。不时有早起的居民,好奇地探过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马上被士兵们斥退。 莱姆慢慢揭开盖在尸体上的黑布,那具无头的身体呈现在他面前,是个身材非常不错的姑娘。 因为寒冷,血液还没完全凝固,将潮湿的路面染上一层粘稠稠的红色。 “赶快查明她的身份。”莱姆吩咐着下属,顿了顿后,他看着那条放荡的裙子补充道,“去酒吧和流莺街问问,有谁失踪了。” 将从尸体上找到的钱袋掂了掂,听着意奥与铜子碰撞的清脆响声,莱姆低声咒骂了几句。 每次都残缺了肢体。 每次尸体的切口都整齐毫不凌乱。 每次被害者携带的贵重物品都没有丢失。 他知道,那家伙又出现了。 午夜屠夫,这是巡逻队内部,对那家伙的称呼。 ※※※ 也许费都比起千塔圣城安诺,少了一丝神秘和美感;也许费都比起永恒王都坦丁,逊了几分庄穆和大气,但哪怕是游历最广泛的流浪诗人,都无法否认,不夜城费都是他们见过的,最奇妙的城市。 阴霾冬天的寒意似一层重雾拥抱着整个城市,天也灰蒙蒙的看不到阳光,厚重黯淡的云层在中午时分终于破开了口子,持续了数天的阴雨在休息了半日后,又淅淅沥沥地织出银丝般的雨幕。 福兰.弗莱尔站在公寓的石砌门厅里抱怨着鬼天气,这是个身体修长的年轻人,嘴总是紧紧抿成一条薄线,与头发同是棕色的瞳孔让他显得略微冷漠。 按俗语里的词来形容,就是天生的“冷脸子”。 “弗莱尔啊,是个俊小伙,就是看上去太酷了些。”不少姑娘都这么说。 坏天气让费都的交通业出奇的紧俏,一辆辆载着客人的马车川流不息,车轮将坑洼的泥水绞得飞溅,马车夫奔放的操纵着车子躲开各种障碍,在不算宽敞的道路上飞飚。 一辆破旧的马车停在福兰面前,“爵爷,您要去哪里?”马夫恭敬地说道。 对这位贫穷得连私人马车都没有,沦落到在老城区居住的勋爵。在这里讨生活的人们有着善意的宽容。毕竟在自己身边有位真正的贵族居住,总归是件让人觉得自豪的事情。更何况这位爵爷彬彬有礼,有着不同于平民的教养和风度。 “去金鹅酒馆,麻烦您了。”福兰拉住车厢外的提手,跨上了马车。 车驾驶得很稳,只是冷雨夹杂着冰粒从车蓬破损的裂口灌进来,福兰打了个寒颤,把衣领向上提了提。 大概一刻钟后,目的地到了。 红色的屋顶,夸张的大招牌,酒徒高声的喧闹不断从窗户里传出来。 金鹅酒馆大概是绿玛瑙大街上最热闹的地方,那里有廉价美味的啤酒,热情放浪的吧女,以及最著名的小房间。虽然粗俗,但每个正常的男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乐子。 福兰从荷包里拿出一枚银奥意递给车夫,看着他在兜里翻来覆去的找零钱,那双红肿的手生满了冻疮。 如果不是为了生计,有谁愿意在大冷天里出来拉活受罪呢? 福兰不忍心地摆摆手,示意车夫不必找零了。然后转身走上两步的台阶,推开酒馆有些班驳的红漆木门。 酒馆里暖和的很,福兰活动了下有点僵硬的身体,向几个朝他打招呼的熟人点点头,朝着角落里那群东方商人聚集的桌子走去。 费都虽然地处边境,但一百年前,穿过波涛汹涌的死寂之海,带着载满贵重货物船队的马摩尔克商人,很快使这个边陲渔村发展成整个拜伦帝国最繁华的商业城市。 连接东西方,被称为香料航道的行商路线在西方的第一站,就是费都。 玻璃、香料、调味品,还有许许多多前所未闻的稀罕物,只要能毫无损失的运到费都,马上可以换取十倍的利润。 把这里出产的胡椒、羊毛运过去,一样能得到足以让任何贪心商人满意的报酬。 这就是无数商人趋之若骛,宁可冒着生命危险转返于两地的原因。 黄金角海湾,商人们以这富贵的名字,来命名费都所处的这条平直宽阔的绝佳入海口。 “你……们好,我是委托人福兰。”福兰结结巴巴的用东方语言向他们打招呼。 看着商人们有点警惕的眼神,福兰掏出了一张字条。 这是阿里夫,转返于香料航道的商人中,最有实力的大人物,开给他的提货单。 一位看来是领头的商人接过提货单,仔细瞧了瞧,露出了一丝微笑。 对这位特别的顾客,他们早有耳闻。 他总是要求购买一些很怪异的植物,甚至只需要某些根茎或者叶子,虽然并不算奇珍异草,但收集起来很麻烦。 所以也只有像阿哈默德麾下的大商队,才会接受他的定单。很大程度上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香料之路第一商人的名誉。 如果没有现货,就会先收取一半的订金,在下次返回时再来拿货。 付清余下的货款,商人回到房间,片刻后,递给他一个鼓鼓的小羊皮袋。 为了这里面的东西,福兰不但等待了四个月,还拿出了整整二十个金奥意,这足够一个普通家庭衣食无忧的生活半年。 如果不是卖掉了父亲遗留下来的一块琉金画框,福兰还真拿不出货款。 把小羊皮袋系在腰间,福兰找了个靠墙的空位,点上一杯啤酒,朝还在看着他窃窃私语的商人们遥遥举杯示意后,小口小口地抿了起来。 “爵爷,几天没见啦。”有谁附在福兰耳边腻声唤道,某条滑腻的东西在他耳垂上飞快的舔了下。 吓了一跳,差点把酒杯打翻的福兰才发现,一个金发的年轻吧女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后,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猫。 这是个充满活力的姑娘,两只如最上等玛瑙般的绿眼睛总是忽闪着使人爱怜,微小的淡淡雀斑点缀在鼻梁周围,让整个人更加俏皮起来。 “安玫,别吓唬人了。”福兰没好气地挥挥手,掏出手帕将刚才溅在袖口的啤酒擦拭干净。 “咦?好漂亮呀。”安玫飞快地抢过手帕,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百合花纹和蕾丝绣边,然后堂而皇之地放入了自家的腰包。 福兰无奈地耸耸肩,在这只小野猫面前,不能拿出任何精致点的东西。 镶嵌银箔的鼻烟盒、造型漂亮的打火机、别致的领扣……不知多少小玩意,就这么换了主人。 这种近乎打情骂俏的抢劫,是他和安玫经常玩耍的一种小游戏,也是两人熟黏的象征。福兰也挺乐意用这种方式,送她一些小礼物。 “怎么啦,想我呢?”安玫环着福兰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呵着气,“如果现在就去小房间,可是要钱的哟。” “现在可不成,下午还要工作。”福兰掏出一枚刻着天坪的黑色胸徽,得意地朝安玫晃了晃。 安玫睁大漂亮的绿眼睛,兴奋地用身子大力蹭着福兰,“你升到检控官呢?”她尖叫着。 “现在还只是见习,不过再打上几场官司,相信离正式也不远了。”福兰自信的炫耀道,感染着安玫的喜悦,他心里也暖和得很。 毕竟在利益至上的费都,真心为他祝福的,也只有这个姑娘。 福兰的家族,是从很早以前,就开始衰败的贵族世家。 从祖父的子爵,到父亲的男爵,当传到他时,除了最低等的勋爵头衔,家族中再也没有任何产业。 这也是他卖掉祖宅,搬迁到老区居住的原因。 亏对律法颇有研究的父亲生前写有大量的笔记,熟读了这些的福兰才在一位远亲的帮助下,勉强在法院找到了工作。 从十六岁到二十三岁,七年时间里,福兰已经将法典背得滚瓜烂熟,也积累了大量的经验。有时候,一些资深法官在庭上还得靠他悄悄提示一下律法条文的内容。 “第七庭的活法典”,大伙都这么亲切地称呼他。 凭借着这股聪明劲,他的职位一升再升,从最先开始的记录员,到书记官,再到见习检控官。如果好好的为几场官司做出适当的裁决,福兰相信,很快会去掉前头的见习两个字。 “等酒馆打烊了,记得来接我。”安玫漂亮的小脸红通通的,她撅着俏皮的小鼻子说,“送你件礼物来祝贺,免费的哦。” 福兰清楚那已经送给他很多次的免费礼物是什么,很多孤寂的夜晚,那份柔软娇艳的礼物,在他破旧的小公寓里,点燃着热情。 “嗯。”福兰爱怜地拍拍安玫的脑袋,小声对她说,“再等些时,我坐上了检控官的职位,就能养活你了。” 片刻后,金鹅酒馆的某个角落,传来了桌子被掀倒的嘈杂与围观者的口哨,酒台里的老板,望着拥抱着跌倒在地的两人,大声嚷嚷,“爵爷,楼上的小房间现在要用的话,给你打个八折。”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二章 处子戏 处于马蹄大街一隅的两百四十四号,就是第七街法庭的所在。 黑色的屋顶,略有些陈旧的木制两层楼房,箩蔓顺着墙角盘旋缠绕而上,夏日里掩盖着大半墙壁的绿色,在这个季节荡然无存,枯萎的褐黄茎脉让整栋建筑显得萧瑟,只有门前做工不甚精细的公正圣徒穆图的雕塑。提醒着这儿是个庄重的地方。 虽然只是个普通的三等法庭,只能负责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但毕竟是福兰事业的第一步。 说不定哪天福兰会进入贵族法庭,为连国王殿下都要关注的要案进行公正的裁决。 费都西城的新区第一贵族法庭,福兰去参观过,那儿的一间审判庭,都比整个第七街法庭大,足足可以容纳三百人。 据称贵族法庭里还有一位精通精神魔法的法师,可以轻而义举地让最顽固狡猾的人,说出事实的真相。 天,魔法师!福兰还从来没见过这种神秘的人。 无论在哪个国家,魔法师都是如沙漠中的绿洲般稀罕的存在。 光是和他们说上几句话,都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法庭里暖气烧得正旺,福兰将风衣脱下,裹着羊皮袋塞入了办公桌的抽屉,向几个朝他打招呼的记录员点点头后,朝着法庭长的办公室走去。 不知是在坏天气里,回廊的木板开始腐朽,还是兴奋的心情使然,福兰觉得脚下仿佛踩着光滑的羊毡,软飘飘的。 今天是他第一次以检控官的身份上庭的日子。 法庭长罗斯.西尔瓦男爵,是个身体精瘦,精神矍铄的老头。见到福兰,合上了摊在面前的大本子,示意他关上房门。 “弗莱尔爵士,你对自己负责的案件,有什么看法?”法庭长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问道。 对即将开庭的官司,福兰已经研究了很久。 两名刚在酒吧喝得烂醉的男爵家少爷,在某条小巷堵住了位年轻姑娘,他们做了每个恶少都爱干的事情,殴打、虐待。 姑娘的父亲闻讯赶来,然后,更悲惨的事情发生了。 被酒精冲昏脑袋的少爷们对姑娘的父亲拳打脚踢,直到被巡逻队阻止,而那时,可怜的老人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从表面证供来看,这是很单纯的暴力伤害案件,就算以被告者贵族的身份,也难以逃脱律法的制裁。 根据贵族法典,任何低等贵族导致平民身亡,只能享有免死权,以巨额的赔款和长期苦役来代替。 但关键一点是:受害者,姑娘年迈的父亲,并不是纯粹的人类,而是被称为歌德人的亚种。 歌德人一眼看上去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通常在身体隐蔽的部位长有细小的鳞片,或者额头上微微突出骨质尖角。 在光明教会的经典中,第一个歌德人就是出卖了圣子的叛徒忧大,背叛者的血脉被诅咒,他的后代从此具备了非人的特征。 时光流逝,现在歌德人虽然已经不像早期被任意抓捕杀戮,但仍然被视为低贱的阶级。 帝国法律绝不承认非人类种族为享受权利的公民,这是条不容更改的铁律,而制订这条律文的拜伦帝国开创者:科摩一世,在史料中,就是以顽固的人类至上者而著称。 于是,目前仍待在拘留所的少爷们得意起来,并且宣称为了维护人类以及皇帝的尊严,绝不作出任何赔偿。 毕竟法典所规定的巨额赔款,对普通的贵族家族而言,都是叫人肉疼的天文数字。 死去的总归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如何做出合理的判决,既维护了法律的公正,又不拂了皇家的面子,这对任何法官来说,都是叫人头痛的问题。 这也是案件被第一贵族法庭拖延了几个月后,下放到三等法庭的原因。 资格本不够审理此类案件的第七街法庭,理所当然成为了替上头顶缸的羔羊。 而福兰相信,自己也成为了羔羊之一。 初出茅庐的菜鸟检控官,成为牺牲品再合适不过了。 “这是个棒小伙,可惜从今以后,他就要同法庭的职位说再见了,也许遣退费能给他多算点。”法庭长已经想象出了福兰的结局。“检控官,希望你能严谨自己的身份,在庭上不要做出令人啼笑皆非的举止。”他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着福兰。 “我知道了。”福兰胸有成足地点点头。 他知道,这是个陷阱,但他也清楚,这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穿上代表审判与肃穆的黑色法袍,戴上由马鬃编织的浅灰色假发,站在镜前,福兰觉得自己神气极了。“舞台已经搭好,我的第一场演出,一定不能弄砸了。”推开通向审判厅的大门时,他暗暗祈祷着。 听证席已经坐满了人,不少大人物在屈尊来到了这破旧的地方,两名被告满不在乎地站在被告席里,不时窃窃私语着,剧本中的另一只羔羊:主审法官,是个马上快退休的老头子,正有气无力地坐在位置上,用含糊的声音宣布,“开庭。” 在法庭,律师与检控官永远如角斗场上对持的斗士,不彻底击倒对方绝不罢休。 恶少们的律师盘问着控方证人,也就是那位同时失去了贞洁和父亲的姑娘。 “女士,请问,你是否有歌德的血统?”律师问道。 “是他们,就是他们杀死了我的父亲。” “请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否有歌德的血统?” “是他们杀死了我的父亲。” 姑娘抽啜着重复这句话。 “所有证据都表明,你拥有二分之一歌德血统,而你的父亲,更是标准的歌德人。” “是他们杀死了我的父亲!”姑娘愤怒的喊叫着,那双漂亮的灰色眼眸仿佛要喷出火来,洁白的牙齿将嘴唇咬出血迹,“为什么你们不去指责凶手,去审判他们的罪行,为绞刑架选个开启的好日子,却来关心我可怜的父亲是什么血统?” 望着失控的姑娘,律师满意的笑了,他优雅地做出盘问结束的手势。 福兰没有说话,一直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随后律师又传召了数位证人,他铁证如山向所有人证实,受害者货真价实是个不受法典保护的歌德人,律师甚至还呐喊道,“假如我的当事人有罪,那这荒唐的法庭以及在座个位,难道想无视科摩大帝的威严,挑战皇家的尊贵么?” 福兰从头到尾没有出声,在席上所有人眼中,检控官已经失败了,一个被律师完全封杀的菜鸟,注定要成为司法界茶余饭后的笑话。 直到主审法官询问是否要认定被告无罪释放的裁决,福兰才说了第一句话。 他说,“仁慈的圣乔治七世,当今圣上的先父,曾经在法典中添加了一条律文:禁止屠杀任何珍惜动物。” 众所周知,上代先帝,是个喜欢绘画、诗歌的君主,他那感性的、艺术家般的气质让他热爱着世间鲜活的一切,不但对民众有着减免税赋的优厚政策,还颁布过保护领内各种濒临灭绝动物的公告,在帝国南方,因翎毛艳丽,适合做成贵妇人礼帽装饰的天国鸟,就是在这条律文的保护下,由被大肆捕杀几近灭绝的边缘重新繁衍开来。 “被告居然藐视先帝的遗令,屠杀珍贵的歌德人这种动物,难道诸位能容忍这种罪行么?”福兰疾呼着。 喧闹的法庭突然间死寂了下来,所有人目瞪口呆,菜鸟居然在刑事案上动用了动物保护法! “按照被告方的说法,歌德人属于不受保护的低等生物,天,你们干了什么?”福兰夸张地喊着,“只有异教徒才干得出如此肮脏的举动,光明在上,这会被送上火刑架的!” 凌驾于所有国王与领主之上的光明教会,教义中明确规定:禁止一切不良行为。 因为宠幸了兽人奴隶而失去了爵位的贵族并不罕见。 坐在观众席上,受邀前来旁听的费都地区主教大人,虔诚地闭上眼,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喃喃念颂道,“愿万狱的圣火洗涤罪人的恶行。” 瞬间由天堂跌入地狱的律师,忽然觉得,承认谋杀罪,似乎要比检控官的指控,罪行低微得多。 “感谢您为父亲讨回了公道,但我咒骂你,因为你侮辱了父亲的名声。”歌德人姑娘在退庭时,对福兰这么说道,然后吻了菜鸟检控官,福兰感受得到一丝苦涩,那是姑娘眼泪的味道。 “我清楚那小伙子能行,但没想到会这么棒。”罗伯特男爵满脸红光,对同在旁听的资深检控官们夸耀道,“完全不像个新手。” 福兰人生中的第一场官司,赢得漂亮极了。 夜,微微拉开了帷幔,每家每户窗口透出的昏黄光芒,餐桌前孩子们嬉戏的声音,大人爱怜的责骂声,在费都的小巷间交织着,让福兰有些感慨的迷茫起来。 壁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一家人围坐在桌前愉快的交谈,厨房里黄油抹土豆和鱼汤的香味让在脚边钻来钻去的小狗蠢蠢欲动,这样的气氛,他多久没享受到了呢? 五年?或者十年? 父母的去世,让他的童年,比任何人结束得都早。 突然间,福兰很渴望安玫的体温。 掏出怀表,现在是五点一刻,离安玫结束工作的时间还很长。 如果不是安玫病重的奶奶时刻需要昂贵的药物,福兰真不想那只小野猫继续留在酒吧里工作。 虽然认识福兰以来,安玫再也没和别的人去过小房间,但喝醉的酒徒,并不介意在吧女们经过身边时,在她们丰韵的部位狠狠捏上一把。 “再等等,正式法庭官的薪水,比见习多了整整三倍,那时,就能租个大点的公寓,把她和奶奶都接来。” 福兰想着,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羊皮袋。里面装满了远东的各式草药。 这也是父亲遗留给他的爱好之一。 那时父亲近乎疯狂的研究着草药学,他企图和炼金学结合,创造出死而复生的药剂,让坟墓中的妻子再度拥有体温。 复活与灵魂终究属于诸神的领域,直到他撒手人寰,这项研究也丝毫没有进展。 不过在父亲的实验笔记中,倒有几种有趣的发现。 麻醉汤就是其中一种。 将风茄、莨菪这些东方奇特的植物,按一定比例加入井水熬煮成浓汤,能让人喝过后陷入深深的沉睡。 生病疼痛的病人,能睡上个好觉,比什么都好。 这种麻醉汤也是安玫的奶奶在苦痛难忍的时候唯一的救星,只是因为昂贵,福兰无法大量配置。 既然离约定的时间还早,福兰决定先回去对草药做些处理。 在父亲的研究中,风茄还得经过更细致的加工,不然就是一剂足以使人肝肠寸断的毒药。 福兰的公寓处在老区的三街,这些在费都刚刚开始繁荣时就存在的老房子早已破旧不堪,发迹的家族早就搬离了这里,居住在老区的居民,都是些苦力和穷困的小职员。 不过比起贫民区的流浪汉们,他们至少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拥有能遮风挡雨,至少在寒流中不被冻死的幸福。 穿过门厅,小心翼翼地走上嘎吱做响的楼梯,二楼那间三十坪的房间,便是福兰的家。 房内的家具老旧,墙角处的巴洛克式餐具柜上雕刻的四叶饰花纹已经磨损得分辨不出原本的形状,二阶的架子表明这还是从祖父手中传下来的老古董,只有子爵才配用二阶餐具柜。 另一边的橡木饭桌也过了使用寿命,底盘的凸榫和榫眼早就松动,稍微用点力就开始摇晃起来。 只有那张床崭新一些,不过顶棚空空的,并没有装上chuang帘,那种昂贵的织物对福兰来说,还是奢侈了些。 而福兰的研究器械:一杆精致的小称、酒精炉、玻璃制成的各种试管、过滤器、将草药熬汁的瓦罐,这些东西花费了他大半积蓄。 …… 当福兰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时,才注意到现在已经太晚了。 想到小野猫还等着自己,福兰不禁有些心慌。 夜幕下的费都,可不算个安全的地方,特别是午夜屠夫的流言,虽然消息被牢牢封锁着,但身为公务员的他,还是有所耳闻。 那可是个专门在深夜出没,肆意杀戮的疯子。据说已经有不少巡逻队员,因为瞧见被屠夫摧残过的尸体而改掉了对肉食的喜好。 瞬间,福兰被自己的某个想象吓坏了。 匆忙********,福兰朝绿玛瑙广场跑去,每次安玫来公寓过夜时,都在那等他来接。 即便给了她公寓的钥匙,这习惯也一直延续着。 “等待着爱人的拥抱,期盼被他迎接回城堡,是每个姑娘天生的权利。”安玫总是用流淌着笑意的绿眼睛望着福兰,语调轻柔得仿佛抚过树梢的细风。 月亮散发着苍白的光芒,寒冽的风在弯曲迂回的巷间穿梭,发出仿若啜泣的响声,红砖破瓦的屋子在风中显得格外凄寂。 积水侵湿了散落在街巷的垃圾,让福兰跌拌了几次,在快到绿玛瑙广场的拐角处,福兰狠狠撞上了某个软和的东西,然后就是伴随而来的尖叫。 安玫坐在地上,头发湿碌碌的,小脸因为恐惧而扭曲,没有一点血色,等她看清撞倒自己的人是福兰时,拼命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有人一直跟着我。”安玫朝身后指去,身子冰凉冰凉的,不停发着抖。 福兰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能够当做武器的只有一串钥匙,这不起眼的小东西,当紧紧握在掌心,让尖端从指缝处伸出来时,威力不比一只拳爪差多少。 夜的街道在月光下显得越发寂静,空荡荡的,并没有可疑的人。 不过福兰发现,远处的地下水道的盖子被揭开了,他走过去低头看了看下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 也许是某个清洁水道的工人,忘了还原吧。福兰想,他用脚把井盖挪回原处,对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有些生气。 在巡逻队的档案里,被没有井盖的下水道伤害的人,可比飘渺的屠夫所捕获的猎物,要多得多。 “我发誓,刚才有个人影跟着后面,眼皮不停地跳。”安玫抓着福兰的衣角,偷偷张望着,当确定没人时,大大的松了口气,她嘀咕着解释道,“你知道,这一向很灵验的,上次,差点被三楼被风刮掉的花盆砸到,就是眼皮跳提醒了我要小心。” “别担心,也许是只饿着肚子的流浪狗。”福兰把钥匙放回口袋,用外套将安玫裹了起来。看到姑娘完好无损,剧烈跳动了半天的心脏终于能平静下来。 “疼。”安玫皱着眉头,她的脚刚才崴了,掂着脚靠在福兰身上,嘴里抱怨着,“骗子,说好一打烊就接我的,现在才来。”说着说着狠狠拧了福兰腰间的嫩肉几下,来发泄心里的委屈。 “玛茉儿姐姐就是在夜里失踪的,小心哪天我也消失给你看。”直到被福兰背到背上,安玫的嘴还是没停,这个姑娘发脾气时就像只聒噪的耗子。 “好啦,等下给你揉揉,在用热水好好烫下脚。”福兰知道,不赶快转移目标,她会喋喋不休一个晚上,“今天我换了新床单。”福兰暗示着。 安玫的抱怨消失了,过了半响,她把头凑到耳边,气呼呼地说,“如果你负责明早的早点,咱们能来三次,嗯,也许是四次,假如你能坚持的话。” 姑娘的头发弄得福兰的脖子痒痒的,他突然觉得,从绿玛瑙广场到家的路,似乎有些长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三章 新鸟 菜鸟检控官开始受到关注了。 他在司法上的进步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有流言说,某次午膳时,卡门伯爵,第一贵族法庭的总法庭长大人,费都司法界地位最高的大人物,用赞赏的口气提到过福兰的名字。 审判庭犹如斗牛场,是他和对手较量、斗智的场所。他喜欢用平静的表情,略带点谦卑的口气,让被审问者放松警惕,马上他又激烈起来,毫不留情的指向对方的弱点,让猎物措手不及,然后被利剑般的谴责击中要害,瘫倒在名为绝望的阴影中。 有次,当被告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时,所有人都惊讶的吸了一口冷气,那是个口角歪斜的面瘫者,他傻傻地坐在被告席上,口涕不断淌下,染湿了一大片衣领,消瘦的臂膀总是不自觉的惊悸,浑浊的眼球向上翻着,嘴里唠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而当法官宣读对他的指控:诈骗时,不少人发出了嘲讽的窃笑,一个弱智,能干得出这种勾当么? 律师还出示了医师的证明,他宣称自己的当事人,是个完全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可怜蛋,并且怜悯地说,“一个头脑不清楚的残疾,靠着微薄的存款利息过日子,而某位可笑的商人却宣称被他的诡计欺骗。喔,这个世界颠倒了,发了大财的人智力却不如一个低能!” 庭上爆发出一阵大笑,所有人都快活地看着原告,那是个白净的胖子,在费都拥有间规模不小的茶叶店,他此刻正吃力抹着宽阔额头上的汗珠,小声辩解着,“他是装的,扮成买家和我谈生意时,可精明得厉害。” 没人相信胖子的话,甚至连法官也流露出同情被告的表情,十商九奸,大概这家伙企图谋夺一个弱智的家产,大伙都这么寻思。 福兰上前询问了骗子几个问题,骗子疑惑着绞着手指,屁股在椅子上不安的挪动着,然后说出叫人啼笑皆非的回答。甚至福兰问十六加二十四等于几时,他斜着眼寻思了很久后,用力摇了摇头。 律师在一旁叹息,“看看,假如他有起码的逻辑能力,也不会在这儿蒙受冤屈了。” 最后,福兰无奈地说,“也许巡逻队在选拔队员时,应当检查下视力。” 作为证人出席的巡逻队骑士,气愤地站起来抗议,然后在旁听者鄙视的起哄下,面红耳赤的躲到了角落里。 当人们以为这场闹剧到了尾声时,福兰向法官说道,“案情很清楚了,我们应将在审理过程中,把被告冻结的存款还给他,嗯,我想想,是两百金币。”福兰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律师,“两百?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律师愣了愣,他并没有在法庭提供的文书上,看到存款具体的数额。 但他还是尽责地辩解道,“这是他父亲留下的遗产,光明神啊,如果不是这些钱,他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福兰点了点头,似乎同意了律师的说辞,然后他拿出一张毡纸,用鹅毛笔沾上墨水,飞快地写了几个字,看上去是在判决书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在宣判结果前,更重要的是将金币还给被告,来澄清法庭的公正,不然大家可会私下怀疑,我们会不会和不良商人勾结,私吞了他赖以生存的家产。” 法庭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大家都对这公正的裁决满意,胖子商人木然地呆愣在凳子上,他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法官也赞同福兰的举动,他示意福兰将判决书递给自己,当法官和检控官同时写上名字时,仲裁就会当场生效,不容质疑。 就在这个时候,焦急的声音传来,“是四百六十二个金币,弄错了!”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声音的来源地,被告站了起来,口齿伶俐地大声嚷嚷,原先扭曲的面容眨眼间端正了起来。很快,他意识到了什么,整个身体凝固了。 “对,是四百六十二个。”福兰猛地转过身,大步走到骗子面前,冷笑地说,“在数清你的金币之前,我们是不是该再探讨一下,你的智商问题?” 骗子绝望地看着检控官,他无力地瘫坐,双头抱头,嘶哑地喘息道,“你……你真是个玩弄人心的魔鬼。” 意料之中,在春天刚刚来临时,晋升通知下达到正准备下班的福兰手中。 “恭喜你,我的棒小伙。”法庭长慈祥得宛若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你是第七庭的荣誉。” “希望能成为您的骄傲,就像您是我的骄傲。”福兰文绉绉地说着贵族们惯用的优雅恭维,努力将喜悦藏起来。 按照规定,地区法庭的见习检控官,将以助理员的身份在第一贵族法庭服务三个月,然后,他就是能独挡一面的角色了。 更重要的是,到时福兰的薪水,能够在新区租上一套宽敞的公寓,带阳台的那种。 三个月,只要再度过三个月。 把安玫和她奶奶接来,大家快乐的住在一起。 餐桌上再度飘起鱼汤的香味,和心爱的人分享壁炉前的温暖,以及被人等待着回家的感觉。都是那么令人期盼。 也许再养只狗? 走出第七街法庭,晚冬的余韵尚未完全消退,呵出的口气在空气中氤氲成淡淡的白雾,内心里一直沉积着的兴奋像被惊飞的林鸟,雀跃地欢鸣起来。 “啊”福兰大叫了一声,抑制不住兴奋地挥了下拳头。 不远处街头上,正忙碌地清理着积垢和脱落朽枝的清洁工人们,莫名其妙朝着他张望。 傍晚的晚霞正努力抗拒着夜幕的袭扰,闪耀着绚丽的光彩,月亮悄悄从云层后显露出轮廓,昼与夜的分割线清晰地呈现在天际。 福兰觉得,眼前的一切实在太美好了。 春天确实已经到来,仿佛一夜间,寒风蜕变得温润起来,路边行道树僵硬的干枝被星星的绿色所点缀,行人们脱下臃肿的外套,看上去精神多了。 费都的市区热闹非凡,冬日里积累的垃圾在几天前被打扫干净,路面整洁亮堂,店铺在橱窗前贴上喜气洋洋的大红招贴,商家们使劲吆喝着,各种久违的稀罕物摆满柜台,开春时刚运来的茶叶、从深海打捞的三须鳗鱼、色彩斑斓的玻璃器具,琳琅的商品叫人目不暇接。 当然,卖得最好的,还是彩球、滑稽面具等庆典用品。 不管贫穷还是富有,所有人都翘首以待新一年的等一场节日:狂欢节的到来。 大量的马戏团、流浪诗人、巡回舞蹈团汇集而来,携带着行装在费都城门前排起了入城的长队。 妖媚的舞者将头伸出马车的窗外,引诱地朝着路过的男人们飞吻,扬起的雪白手臂上悬缀的五彩铃铛发出清脆响声。 “记得光顾妖精舞蹈团哦,乖乖听话,到时我在帐篷里给你留个位置。”穿着紧身衣,让丰满身材尽显无疑的女郎们,飞着媚眼,将手中画着漂亮图案和舞蹈团名字的宣传单塞进了男人怀里。 马戏团们有意将猛兽笼子外的帆布拉开,凶猛强壮的野兽在笼子里来回打转,不时烦躁地朝着围观的人群低吼,引起好奇的人们,特别是小孩子的尖叫。 而独立的流浪诗人,当然没这么大的排场,穿着华丽奇装的他们,沉稳地行走着,只有看到漂亮的贵族小姐时,才停下来弹奏几声,摆出忧郁放浪的神态。 费都的女孩儿脸红的偷偷尾随在自己中意的诗人后面,想知道他住在哪家旅馆,相互交换着哪里又来了新美男子的情报。 无所忌惮,疯狂而快乐的连续狂欢七天,费都人每年最期盼的时光,就要来了。 不过对流莺街和拥有小房间的酒馆来说,狂欢节并不算好日子,他们的生意会萧条不少,宁愿这赔本的倒霉一周早早结束。 那些卖艺的舞娘,并不介意在演出结束后,将出得起价钱的观众带到自己的帐篷里加演一场,额外的收入当然是越多越好。 舞装的制服诱惑和长期练习歌舞形成的婀娜身姿,自然诱惑力要大上许多。 所以在街头看到一位浓装艳抹的妙龄女郎,对着巡回舞团的花车不雅地竖起中指时,就能估摸到她的身份。 “费都是我们的地盘,杂碎都应该下地狱。”本地流莺敌仇同忾地诅咒着。 “费都是我们的地盘,杂碎都应该下地狱。” 第一贵族法庭的大检控官卡米罗男爵将一叠厚厚的案卷甩在桌子上,煽动地厉声说,豪放的大嗓门让桌上精巧的玻璃烟灰缸发出嗡嗡的哀鸣。 五名刚被下级法庭推荐来的幸运儿,摆着恭敬的神情倾听着上司的训告。 在奢华的办公室里,上好的六层雕花红木书柜密密麻麻装满了法律书籍,最高层的那格必须踏上矮凳才能够到,如果仔细搜索下,连《论法律源来》、《神学与律文研究》等名著珍贵的初印本也能找到。 拥有它的主人,显然不是臆想中戴着金边眼镜,气质儒雅的学者,大检控官身材臃肿矮小,花白班驳的头发就像地中海般形成巨大的旋涡,泛着油光的秃顶如镜子似地明亮可鉴,说话粗暴得像个没教养的莽汉。 但在庭上小瞧他的话,可得吃大亏,只要被抓住一点破绽,大检控官就如同寻觅到食物的山猪,喷着狂热的气息,粗野又小心翼翼地死咬住不放,直到完全吞进肚子。 “我可清楚你们都是什么人,呃,在小法庭里审理过一些琐碎的小案子,就自以为掌握了诀窍,得意的翘起了尾巴,妄想在这儿待上段时间,然后戴上正式检控官的徽章回到小庭子里继续玩着不切实际的法律游戏。” 卡米罗将口袋里的鼻烟盒拿了出来,将一大把黑褐色的烟丝放在鼻端闻了闻,然后指着桌面上的案卷说,“恶棍、人渣,世间所有的杂碎都能在里面找到,他们狡猾的隐藏了自己的恶行,企图大摇大摆走出监狱。找出任何蛛丝马迹,将他们送进地狱,这是你们三个月里的任务,也是我用来把落伍者踹出第一庭的道具。” 直到悄声合上厚实的金边大门,福兰才松了口气,他捧着分到的案卷,打量着同行兼竞争对手们。 每个都是经过实战洗礼的精英,特别是唯一的女孩子,那是个神情倔傲,头发短得像男人的姑娘,穿着也是近似男人服饰的茄克上衣。眉宇间不时流露出高傲,并不是特别美,不过眼眸里知性的流光叫她别具韵味。 福兰注意到她那条昂贵的淡黄色丝巾打成的长领结下,别着小巧的金雀花胸针。 “互相认识下吧,我是艾尔.杜纳闻。”伸出手的是个声音与举止都显得优雅的年轻人,但服装上过多的饰物让他显得有些浮华。 “杜纳闻?这名字非常熟悉。”另一个见习检控官有些疑惑地说,“哦,地区法庭事务长也叫杜纳闻。这是个在费都司法界名声显赫的家族。” “喔,多谢您的夸奖,他正是我的父亲。”艾尔夸张地嚷道,“当然,恳请诸位相信,我出现在这里并非得福于家族,而是自己的能力。” 检控官们被这谦虚的话逗乐了,互相友好地握着手。 只有那个姑娘,犹豫了下,戴着白细丝手套的手象征性地伸出去,马上又收回了。 “我是佩姬,皇都法学院一等生。”姑娘骄傲地说,然后不屑的扬了扬眉毛,“我喜欢胜利,不论是在法庭上面对犯人,还是在一群见习生中脱颖而出。” “噢,美丽的小姐,这是宣战么?”艾尔微微鞠躬,“让女士哭泣可有损我的名声。” 佩姬毫不在意地耸耸肩,伸出拇指,朝下指了指,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真是有趣的姑娘,不过,法庭可不适合女人,她们那些莫名其妙的感性总会把事办砸。”艾尔笑着继续说道,“既然大家要同舟共济三个月,为什么不聚在一起讨论安排下任务,刑法、商法、贵族法,谁都有得心应手的,以及不那么熟悉的司法领域。” 艾尔顿了顿,望着福兰,“至于这位,大家想必都知道那场著名的,让第一庭大检控官都头疼的杀人案,真是狡猾到极点的裁决,不过当有人协助你时,会让一些事情更加简单,谁知道这里面,”他挥挥手中的案卷,“会有什么古怪的东西,一人的智慧终究比不上精英们集体的谋断。” “不光是现在,以后大家向着大检控官,或者法庭长的职务努力时,我们的友谊也会让升迁之路更加便捷,用句不恰当的形容,即便是码头的水手,孤单一人连口袋里的薪水都指不定保得住。” 真是个雄辩家,看着滔滔不绝的艾尔,福兰想,而对他话语中结盟的意味,福兰并不惊奇,任何行当都有小圈子,拥有盟友总比得到敌人好。 另两名出自二等法庭的见习生赞同地点了点头,刚从地方小庭子提拔来的菜鸟,站在豪华辉煌的审判大厅时,难免会渴望有人分担内心的惶恐。 艾尔兴高采烈地拥抱了他们,然后向福兰伸出手,“你也一起来?” 犹豫了一下,福兰说,“在蔷薇广场的艺术沙龙里,有些画价值数千金奥意,富豪们往往争先恐后,仿佛谁得到了它,就显得自己更有品味;而另些画,虽然依旧精妙绝伦,但标价只有可怜的几奥意,为什么呢?因为前者,是真正的大师灵魂的呐喊,而后者,是艺术作坊请几个潦倒的画匠,你描线我上色,流水线式每日几幅的大量制造出来。” “艺术不是靠人数来决定的。”福兰离开时说,“在我眼中,法律,也同样是门艺术。” 穿过铺着上好棕色地毯的漫长走廊,在前庭,福兰遇见了佩姬,她正侧坐在喷水池的台子上,用手指戏弄着池中的观赏鱼。 那些色彩斑斓的淡水鱼,在靠近海洋的费都,可算是稀罕物。 养得膘肥体壮的它们,并不惧怕人类的靠近,追随着手指上下游动,想弄清那白皙纤细的东西是否是食物。 偶尔鱼儿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溅湿了佩姬的鬓角额头,这个方才还严肃非常的姑娘,吃吃地笑了起来。 阳光斜照,远远望去,水面泛起了金色的涟漪,那金黄蔓延到姑娘身上,宛若给她披上了一层华美灿烂的甲胄。 福兰仿佛觉得,只有在十四行诗或者油画中才存在的梦幻场景,走出了文字,抛离了画框,鲜活地、生动地,出现在现实中。 也许感受到了福兰的目光,佩姬收敛了笑容,侧身望来。 冬天又回到姑娘的脸上,她直起身,步伐有力地走到福兰面前,傲慢地说,“总算还有聪明人,我原以为你们四个可怜蛋,会像落难的流民,紧紧抱成一团,企求着那点微弱的温度来抵抗深夜的寒冷。” “连独自面对挑战的勇气都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不牢固的同盟上,这样的人,指不上有什么大出息。” 姑娘的舌头就如生长出玫瑰的倒钩,她恶毒地评价了一番后,朝着福兰伸出手。 “这次是正式的介绍,我是佩姬.唐.莱因施曼,希望你是个好对手,不然三个月的时间就太无聊了。” 莱因施曼?福兰终于察觉到那枚金雀花胸针的含义。这正是被誉为名门中的名门,望族中的望族,有着贵族之首称号的莱因施曼一族之家徽。 “金雀花的盛放永无绝期”,在皇城坦丁的上流圈子中,如此的语句经常伴随着羡慕或者嫉妒的气息出现在贵族们的唇边。 用算不上地道的贵族礼仪和佩姬告别后,福兰有些好笑的耸耸肩。 名门望族也好,金雀花也好,和他没关系。 只要顺利度过考核期,拿上满意的薪水,福兰就满足了。 他可没心情陪某位大小姐玩幼稚的竞争对手游戏。 与其想这些,还不如考虑下,怎么应付安玫今夜为了庆祝自己初次报道,再度奉上的礼物。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四章 在第一庭 在费都的新区,无数气派非凡的高大建筑沿着由洁白石子铺就的宽阔大道蔓延开来,一排排镶嵌着魔晶的细长柱子布满大街小巷,每到夜晚,就会散发出柔和的光线,驱逐夜幕的黯淡,柱身上由雕刻师傅们精心绘制的镂空浮雕,在白天,也是点缀街头的工艺品。 几乎每个十字路口,都被修建成拥有着华丽喷泉的小型广场,那跳跃的水花无时无刻显示着费都的财富和活力。 而最著名的,则是第一贵族法庭正门前的穆图喷泉。 数人高的穆图雕像静静站在圆形水池正中的青铜基座上,一手高高扬起,举着象征审判的短剑,另只手垂在胸侧,托着代表公正的天秤。三十二道喷射出的水流腾跃迁升,形成宛若雾气般的水幕,叫这个石质的巨人更加神圣。 身后的哥特式建筑那数对长枪样的重重塔尖漂亮的伸向天空,仿佛要将清晨翻滚在天空的灿烂朝霞刺穿,威风的建筑与肃穆的塑像,以及广场上那些在盔甲上套着黑色披风的卫兵,让眼前的一切显得庄重和严谨。 第一庭向来是个庄重严谨的地方。 助理检控官福兰.弗莱尔充满着兴奋。 能够代表费都最高的执法机构,站在宽广的审判厅里,在大人物的注视下,将一个个不值得宽恕的罪人打入无尽深渊的最底处。 这不正是他一直以来的追求么? 爬上三十二级长阶,将通行证交给值岗卫兵审核后,福兰走进了连着漫长拱洞的大门。 拱洞的两端,雕刻着一个个等身大小的人物浮雕,都穿着法官长袍,或圣洁着微笑、或合上双目一脸怜悯、或怒目而视,似乎从不妥协。 他们都是人类历史上法律的先驱者与建设者,这些人奠定了律法的基石,代表着法典的历史和传统。 尽头处的石碑上,刻着一行文,“它不是甜蜜的,而是苦难的,他不是面对官吏和议员,也不是为了使所有人成为兄弟。你必须注意,根据法律行事,依照法律做事,以荣誉宣誓,将忠贞于正义,绝不懈怠。” 这是费都第一位首席法庭长的宣誓词,也是对后来者的警誓与忠告。 穿过拱洞,来到前庭时,塔楼上的巨钟刚刚敲响。 抑扬顿挫的钟声回荡在空气里,漫长而嘹亮的振动了三次,每一次振动都带来一串长长的回音。 第一声代表告罪。 第二声代表宣判。 第三声代表永不宽恕。 这是第一庭由来已久的传统,同时代表新一天工作正式开始。 “开始了。”福兰说,“我的新舞台。” 几个星期一眨眼就过去了。福兰每天从早忙到晚,核对证词,寻找巡逻队没有调查到底的细节,在脑海中模拟与辩护方对持的场景。 对于孤军奋战的福兰,工作的繁复让他感受到在第七街法庭从未体会到的压力。 他完成了三次审判,将两个杀人凶手和一名制假者投入了监狱,但远远不够,案桌上仍堆满了案卷,什么类型的都有。那些强盗、骗子、黑心商人们仿佛透过文书,露出只有他才看得到的狰狞笑容。 明眼人都能看出,五名见习检控官分成了3个阵营。 遥遥领先的是佩姬,莱因施曼家族的荣光与权势,让大人物们对她照料有加,她甚至能为了某桩案子的某个疑点,让王都安全厅驻费都分处的情报官们放下手头的活儿,动用资源为她跑腿。 审判时,她经常华丽地将被告犯下罪行的全部经历,狠狠展示在所有人面前,详细得似乎她就是被告的同谋。 已经有四次,辩护律师在佩姬发言完毕后,丧失了继续辩护的勇气,扭头劝坐在被告席上的当事人承认控罪来减轻刑罚。 而艾尔三人组也成果斐然,三人的分工合作让每个案子的进度非常惊人。艾尔本人虽然在哪方面都不突出,但他的组织能力是这个小组配合默契的根源。 在第一庭,效率永远值得重视。 疲倦让福兰的烟瘾大了数倍,分配给他的小办公室时常充满了呛人的烟味。 福兰又点燃了一支烟,星星的火光散发着烟幕,在不算亮堂的房间里一明一暗。这是安玫买来烟叶和烟纸替他卷的,价钱要便宜许多,但吸起来的感觉一点不逊色烟草专卖店的高档货。 那可爱的姑娘,一边抱怨着抽烟抽得口臭时别吻她,一边心甘情愿卷烟卷到午夜。 每吸一口,福兰都感觉得到小野猫手指的味道。 “为了带小阳台的宽敞屋子,为了更光明的未来,为了这个姑娘,我必须更努力些。” 福兰在疲惫得想要丢下一切,好好睡上十天半月时,总这么鼓励自己。 然后他再次打足精神,和庭上狡猾的律师与凶险的疑犯展开搏斗。 渐渐的,属于他的第一庭21号审判厅,观众越来越多。 比起其它检控官按部就班的审判方式,福兰的风格显然更加有趣。 他总是天马行空探讨着一些似乎与案情毫不相关的话题,招惹得律师不停的抗议,观众憋不住的哈哈大笑,以及法官敲着法锤叫着肃静。 但马上大家就会发现,那些看似荒唐的故事,随着案情的进展,摇身变成指正罪状的绝妙利器,不容抵赖。 比如一桩期货欺诈案,控方根本毫无证据,但临讯期越来越近,只好仓促地进行审判。 被告是个狡猾透顶的大富翁,他一直宣称自己的探险队在遥远的黑大陆发现了宝石矿,拥有最上等最无可挑剔的玛瑙。 “老彼德的船队都会带回满船仓的玛瑙,足够让全城的贵妇人们惭愧自家的首饰不够珍贵,但老彼德要雇佣矿工、水手,要维护船只,谁能花点小钱投上一股,几个月后就能和老彼德一道分享富贵。”彼德当初是这么宣称的。 于是一点点的小钱汇成大海,流进了他的腰包。 一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一年过去了。他许诺的满船仓玛瑙似乎永远也不会出现。 受骗人中很有几个贵族,他们联名将骗子告上法庭。 但没有证据可以指证商人在撒谎,就连他是否拥有黑大陆上的某座宝石矿都无法征实。 无论原告,还是第一庭,都没时间,也没意愿拿一笔钱去实地考察。 除去几块王公名义上的封地,黑大陆贫瘠得只有捕奴船才会前往。 那里唯一有价值的,只有蛮荒的兽人部落,那些原始的人类亚种,也曾经建立过莫大的帝国,但在百年前,就被人类王国摧毁。 强壮的兽人,妖媚的狐女,这些是贫瘠大陆上唯一的财富,作为工具或者玩物,倒是很称职。 福兰慢悠悠地讲着故事,捕奴船的水手如何与兽人搏斗,大草原上的原始部落甚至吃人。 随着他的讲述,听众们脑海中都浮现出,烈阳下的焦土,嗜血的野人无处不在,每一块看似安全的地方,都隐藏着致命的危险;每一株矮小的灌木,都潜伏着野兽的利爪和血红的眼球。 “亲爱的彼德先生,请您讲述下,您伟大的冒险队,是如何战胜兽人,甚至抢夺了一处产量丰富的矿脉;而您英勇的船队,是如何在土著的骚扰下,将货物送上船队。” 商人的律师站了起来,“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是富有的商人,他的卫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就算久经沙场的老兵,也不过如此。刚才检控官也描叙过,”说到这里,律师有意停顿了下,似乎在嘲笑福兰被他抓住漏洞,“黑大陆都是一群嗜血的原始人,十个拿着木棒的兽人,也敌不过一位身批钢甲手持利剑的战士。” “百年前,人类的士兵摧毁过原始人的帝国;百年后,私人的卫队一样能战胜它们,人类,永远是太阳下最骄傲的种族。” 律师在圈内赫赫有名,语言非常煽动地挑起了听众身为人类的自豪感,为自己赢来了热烈掌声。 “呃,也就是说,彼德先生是征服掠夺了那块黑土地,而不是单纯的贸易行为?” “当然,谁会弱智到去和兽人做生意。” “彼德先生的私人卫队,真的训练有素,英勇无双?” “当然!” “一个商人的财富,又能养得起多少佣兵,我怀疑……” “检控官阁下,我的当事人,是一位非常成功的商人。”律师打断福兰的话,“他甚至拥有荣誉勋爵的头衔,供养几千名佣兵毫无问题。” 彼德在被告席上骄傲地挺直了身体,连连点头。他几乎想亲吻这位可爱的律师,不但斗得检控官哑口无言,还顺便宣扬了自己的财富和地位。 “原来如此,想必那些佣兵,就算派遣来占领费都也不成问题?”福兰突然说道。 “法官大人,检控官一直在做没有根据的推测,甚至他还无理地……” “得了吧。”这次轮到福兰打断律师的话,“几千名士兵,掠夺了贵族的封地,无理地抢夺了属于他的矿脉,这可是背叛!是暴乱!” “贵族封地?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难道大家忘了,百年前,伟大的科摩一世,拜伦的开创者,在指挥舰队摧毁兽人帝国后,将黑大陆做为战利品分给了他的几位皇子。” 这确有实事,不过无论是作为征服者的科摩大帝,还是接受封赏的皇子们,都单纯地视为炫耀胜利的荣誉,那片布满野蛮人的土地,毫无驻守和开发的价值。 直到现在,继承者们几乎都遗忘了自己还拥有那么块不毛之地。 “彼德先生,您是准备谋逆么?”福兰不怀好意地问道,而被嘲讽的对象正满头大汗,不安的扭动着屁股。 “您的私人舰队,是从哪里登陆?攻克了哪家的领地?” 再三追问下,彼德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亚历山大港,那可是偏僻得连野狗都不愿游荡的地方,该不会某位大公的领土吧。” 如果谁有幸去一次黑大陆,就会惊讶的发现,名字响亮的亚历山大港,简陋得和渔村没什么两样,它本来就是捕奴船们的临时营地,在一年的大多时间,冷清得仿佛废墟。 “让我查下。”福兰拿出一本破旧不堪,似乎一碰就会散落成纸屑的书,这是他从第一庭的资料室里翻出来的老版本贵族世袭大全,起码也有五十年以上的历史,在新版中,可找不到关于黑大陆的世袭资料,编者和相关的贵族,都懒得将它放进去。 “嗯,找到了,亚历山大港,原名好来海角,这块出海口连同周围六千哩的土地,属于当年的三皇子,经过几代的继承,现在应该是……哦,彼德先生,您真倒霉,”福兰惋惜地说,“莱因施曼家族,出过几名皇后,名声显赫的世家豪门。” 不愧是盛放永无绝期的金雀花,在场有点地位的人,都开始擦拭脑门上的汗珠。 “好了,我不想在玩了。”福兰让被告在绝望中挣扎了一段时间后,接着说,“给您一个机会,您可以找证据来证明您的私人卫队,强大舰队以及莱因施曼家族领地上的宝石矿都不存在。亲爱的先生,谋逆罪还是诈骗罪,请选择吧。” 是傻子也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退庭时,法官好奇地拉住福兰问,“如果被告,不,现在是囚徒了,说的是另一个港口该怎么办,据我所知,黑大陆还有叫特拉港的地方。” “那更滑稽,那一圈地儿,和卡门家族,我们的总法庭长大人,很有些渊源。”福兰笑着说。 几天后,佩姬在走廊上和福兰不期而遇时,停住脚步,打量了他好长时间。 “一个人狂妄应该有所限度,为了官司的胜利而把某位家族当成道具,是不是该接受惩罚?” 当福兰开始懊悔没考虑周全,准备向大小姐道歉时,佩姬突然露出笑容,“一顿饭,也许我会原谅你。懂得借助上位的力量来达成目的,却不知道如何处理手尾,幼稚而有趣的男人。” 随着狂欢节的到来,费都市民们在参加完变装舞会、街头奔牛后,又多了个好去处。 第一庭21号审判厅,经常会上演精彩的话剧,做为主演的审判官,会用无可挑剔的方式,让一个个歹徒露出绝望的神情。 费都人热爱明星,如果没有,他们就创造一个出来。 福兰就是他们选择。 大检控官卡米罗私下对福兰说,实习结束后,他的名字很有可能出现在第一庭直属检控官的名单上。 狂欢节的夜是沸腾的,喧闹与欢歌笑语组成的声浪,就算在星辰间沉眠的诸神,也会从永恒的睡梦中被惊醒,好奇地低头俯窥这充满yu望的人世间。 稻草人晚会正在进行,新区最大的中央广场上,十几个象征邪恶、厄运的稻草人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每当一堆灰烬的火星完全熄灭时,广场就会爆发出一阵欢呼。 然后大家抢着将稻草灰涂抹在手上,朝旁边人的身上摸去。 费都狂欢节的风俗,谁身上的掌印越多,越代表着他在今年会受到厄运的光顾。 别人厄运越多,自个当然就会幸运。 眨眼间,广场上的惊呼、笑骂此起彼伏,当然,也包含着某位倒霉蛋呼喊着自己钱包被摸走了的叫声。 福兰有点后悔来观看稻草人晚会了。 他的新外套灰蒙蒙的一片,数不清的掌印连在一起,甚至脸上也莫名其妙挨了两巴掌,留下带着稻草味的黑灰。 安玫被他抱在怀里,保护得很好,直到冲出狂热的人流,姑娘的裙装一尘不染。她快活地搂着福兰的脖子,嘲笑着那灰头蒙脑的可怜模样。 “现在你不用在化装,就能参加蒙面舞会了。”姑娘笑得前顷后扬,手指划着福兰脸上的污秽,在黑色中点出几点白色的旋涡。 “我的好姑娘,如果你更轻些,我想我会少点狼狈。”福兰脱下外套,走到一旁扑打衣服上的灰土。他调侃着,然后预测姑娘会变身成野猫,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体重可是每位女士的大忌,助理检控官打量着身边,准备找出一条最好的逃跑路线。 安玫打量着自己干净的裙子,再看看爱人那件失去原本颜色的马甲。 那对镶嵌在佼好面容上的绿玛瑙,染上了些许更加亮晶晶的东西。 然后她扑了过来。 躲避不及的福兰闭上眼睛,准备承受小野猫牙齿与指甲的洗礼,姑娘爱死了这种亲密的接触。 “临街有家馆子不错,里面的菜肴比我的肉可口多了。”福兰又企图转移话题。 回答他的是个吻。 子夜的狂欢节,开始迷离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五章 港口 连续的彻夜狂欢,让费都的市民在快乐之余,难免疲倦不堪。节日最后一天的深夜,已经看不到前几日延续到清晨的喧哗。只有三三两两几只小猫,喷着酒气在街上发出叫人厌烦的嘈杂。 似乎喜欢热闹的神灵尚未玩够,在转钟时,凌厉的尖叫打碎了满城的寂静,编织出混乱的大网。 巡警队骑士包围了名叫“绿野仙踪”的舞蹈团帐篷,几个市民正惊恐地朝着骑士们大喊大叫,然后跑到一旁剧烈的呕吐起来。 “法医官呢?怎么还没来?”探长恼火地责问。 “噢,他喝醉了,怎么也叫不起来。狂欢节嘛。”卫兵替同僚辩解道。 “混帐东西,我早应该把他的头塞到马桶里,让他知道耽误了工作的下场。”探长狠狠吐了口唾沫,他心里明白,即便法医官在场也于事无补。 整整二十一人,包括舞蹈团上上下下的舞女、杂务、保镖以及付了大价钱,留宿在帐篷里准备好好享乐最后一晚的客人,全部都被恶魔取走了性命。 只有恶魔,才做得出这种行为。这二十一人被开膛破肚,里面的脏器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偏偏,连一点血液都没溅出来,仿佛肚子里本就空无一物。 每个人死得都很突然,脸上还保持着正在寻欢作乐的神情,似乎还来不及流露出恐惧。 “该死的午夜屠夫。”探长咬着牙,握紧拳头,指关节透着青白,他愤怒而无力地叹了口气。 ※※※ 即便再老练的检控官,在超自然的威能面前,也显得渺小。 所以在第一庭,地位最高的,并非总法庭长或者首席检控官等手握权柄的大人物,而是那位地位超然的法师。 如果把世间的阶级体系比喻成一棵大树,普通民众无疑是深广的树根,汲取奉献着养分;士兵好比厚实的树皮,防御着危险;贵族骑士们就是粗壮的树干;商人则是树干内的经脉;而侍奉神明的神职者与国王们,处于最顶端,仿佛优先享受着阳光的华盖。 魔法师紧随其后,如同树梢下额外延伸出的支叶。这还是因为修炼奥术过于讲究资质,使得这个职业的人数太少的缘故。 千百年来,非世俗领域里的明争暗斗,德鲁依、术士……这些掌握着神秘力量的职业都逐渐被神圣教会的神职者所击败,沦为一旦被发现,就会被送上火刑架的没落势力,惟有法师,勉强与教会势均力敌,赢得了在光明下行走的权利。 当然,法师与教会是否私下有什么秘密协议,就不为世人所知了。 如果你惹怒了一位领主,也许还能逃之夭夭找个乡下地方隐姓埋名藏起来,但招惹了一位魔法师,那些神秘的法术比刺客暗杀者的追踪还来得有效,叫你无处可逃。 这位精通精神魔法的法师,在第一庭享受着叫普通人咋舌的薪水,一般的行政规定根本制约不了他。 只有在一些涉及到非世俗的案子里,才轮到他出手,比如案情牵扯到另外的法师、惊动全国引人注目的大案,需要尽快找到证据破理等等。 高薪水、低工作强度,这些让福兰在忙得屁股挨不着板凳时,深深羡慕不已。 不过这位工作清闲的法师,还是给福兰带来了麻烦。 费都连续出现的杀人案,明显有非自然因素的存在,巡逻队求助于第一庭,同属于司法机构的贵族法庭,责无旁贷地应派遣法师前往协助。 但被尊称为威廉大师的法师,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上班了。 众所周知,法师出现在世俗界,大多数为了攒钱来采购魔法材料,使得计划中的实验能顺利进行。 那些昂贵的媒介与魔法材料,即便每位归档注册的法师所能享受的特殊津贴,也远远不够。 国王的宫廷教师、豪门的首席顾问,法师们通常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但比起世俗界的鸡毛蒜皮,神秘的召唤仪式和炼金实验,才是他们生活的意义。 显然威廉大师又在魔法实验中流连忘返,忘记了时间。 没人愿意去催促一位沉迷在实验中的魔法师,布满机关的法师塔和被不断失败的实验折磨得脾气暴躁的法师,无疑是让世俗之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因为私闯法师塔,被火球轰成焦碳或者沦为送上门的活体实验品,这样的传闻并不少见。 作为新人,任务落到了福兰的头上。 “这小子最近太出风头了,估计让某些大人物产生了嫉妒之情。”不少人这么想。 不过对福兰来说,虽然有些恐惧,但更多的还是兴奋。 神秘的魔法实验,永远让世人琢磨不透的法术,这些无不诱惑着福兰的好奇心。 碎纸、杂物、被丢弃的小丑面具和彩球,狂欢节刚刚过去的街道显得凌乱不堪,清洁工人加班加点一直忙到十点多,还没让道路恢复整洁。 昨晚午夜的杀人案,让巡逻队再也无法隐瞒费都屠夫的存在,流言让大街小巷的行人少了不少。 有些想象力更丰富的人,窝在酒馆信誓旦旦地对酒友说,“那家伙可指不准是人类,也许是从深渊爬出来的怪物,啧啧,它嘴还真叼,一次就吃一个部位,这次是内脏,下回就是大腿了,活生生地嚼下来。” 话让酒馆里的客人惊叹不己,吧女们更是面容苍白,不停转着眼珠,想办法今天是不是能找个理由早点下班。 不过说这番话的很快被巡警以扰乱治安的罪名带走,大街小巷的骑士们铁青着脸,更加警觉的巡视着周围,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有个倒霉的盗贼,失手逃窜,居然引来了半个纵队的卫兵在身后追赶。 “我只是偷了个钱袋而已,犯得着吗。”被四、五个壮汉扑倒在地时,小偷哭垂着脸喊道。 驿站空荡荡的,只有几辆马车停泊在站点,车夫无聊地打着哈欠,满脸沮丧。 就算谣传中的怪物再凶狠,他们也得工作,不然明天吃什么? “大人,上我的车吧,保证舒服又方便。”看到福兰走近,一个机灵点的车夫急忙堆出笑容,嚷嚷道。 “去码头多少钱?” “三个银意奥,如果您不打算搭乘我的车回来,还需要多加一个银意奥。”车夫讨好地说,“您知道,入城是要交税的。” 旁边的车夫看到同行有客上门,纷纷露出羡慕的表情,有几个张了张嘴,又把话憋了回去。 行有行规,在驿站马车的圈子里,故意压价揽活和互相抢客,都是要不得的行为。 触犯了规矩的人,说不定哪天晚上,马车的轮子会被锯断,甚至昂贵的驽马被下毒毒死。 这种事即使闹到行会的大人物那里,也得不到帮忙,反而招来嘲讽和不守行规的恶名。 官僚有官僚们的规矩,商人有商人们的规矩,就算是乞丐,也有属于乞丐们的规矩。 人类的社会,就是由大大小小的规矩,组成了次序。 马车缓慢驶出费都的城区,出城后,速度猛然提高了不少。 港口处于离费都主城区三十多公里的入海口,实际上是拥有着各种设施,半独立于主城的大镇子。每天无数的货物在那里下船,运往城里的大小商铺,再由商铺流通向付得起价钱的地儿。 费都到港口的道路修建得宽广平整,足够同时容纳十辆马车并驾齐驱,还涂上一层厚实的黑色沥青,有钱人历来在财路上绝不吝啬。 不少人说,只要站在这条黑马路旁半个小时,你所见到的财富顶得上自己一辈子的收入。 比起老城区破旧的道路,和新区在闹市限速的规定,这条路无疑是合适飚车的好地方,福兰把头伸出车窗,享受扑面而来的劲风。 “噢,我的好先生,太危险了。”余光瞟到福兰举动的车夫,努力侧过头,顶着风大声警告,“以前有位老爷,就是这样被对面驶来的货车挂到,脑袋和身子分了家。” “分家?” “对,分家,一眨眼的工夫,半哩长的路都染成了红色。”车夫夸张地叫道。 不到一小时,驿站马车就拐进了港口。 福兰付了钱,在路旁深呼吸了几口,海边空气中特有的腥味,比离得稍远的费都主城,更加浓烈。 港口的青石板路面永远是潮湿的,没人可以分清路上的水迹,是海浪的遗物,还是工人们的汗水。 在这个半弧的港湾,一艘艘小船穿流不歇将停泊在半海哩处双桅横帆货轮上的货物卸下,运回大小不一的十几个码头。赤膊着上半身,只在肩膀处搭上厚皮垫的精壮工人,吆喝着把一捆捆重得惊人的货物扛起,搬送到百米外的货车场。 早以等待多时的双马货车,一刻不停地将玻璃、丝绸、海鲜、漆器,种种维持着费都人生存与奢华的东西,运送到主人的手中。 辛苦了几个月的水手,一窝蜂填满了所有的小酒馆,挥霍着将工钱换成了麦酒和姑娘窈窕的身体,时常能看到烂泥般的醉汉,躺在小巷里呼呼大睡,但等到海船的号角响起时,他们马上带着满不在乎地神情,踏上不知道未来的航路。 整个港口,仿佛巨大的蚁穴,看似混乱实际分工明确。 福兰避让开一队正搬运着木箱子的码头工人,即便箱子密封的很好,福兰还是闻到一股酸涩的刺鼻气味。那应该是刚从图兰卡运来的,叫大麻的植物叶子。 费都的有钱人喜欢将大麻叶捣碎后混入烟草中抽吸,这类经过特殊加工的香烟价钱贵得吓人。 福兰父亲的笔记中记载过这种植物,大麻叶在止疼方面效果不错,但抽多了,容易令人变得神经兮兮的。 所以父亲把它归纳到“毒药”的范畴里。 总有人花大钱来抽毒药,这叫福兰觉得滑稽。 一路下来,福兰打听了三家船行,回答都是,“尊敬的先生,我们并不提供短途客船服务,小货船也空闲不下来,您也许能去十四号码头打听,那里是停泊渔船的地方,一点小钱就能让渔民们像护送国王般将您送到目的地。” 十四号码头并没有空船,早起的渔民在天微蒙时就驾着小拖网渔船出发,在无边无尽的海上追寻着鳗鱼、鳕鱼、金枪鱼、沙丁鱼们的鱼群所在。 “为什么法师都这么孤僻,喜欢把住所建在鸟不生蛋的地方呢?”福兰无奈地想,他拐进路过的一家小酒馆,准备先填饱自己的肚子。 这种为那些水手和码头工人服务的小酒馆,食物和酒的品种很少,福兰选择了炸鱼排和烤土豆条,外加一小提啤酒。 老板的手艺还不错,只是啤酒的口味粗燥了些,不过价钱相对也便宜不少。 在酒馆打发了会时间,福兰又去了十四号码头。 这次有幸运儿早早满载而归,正忙着一边把在网子里活蹦乱跳的鳕鱼清理出来,一边和鱼店里负责进货的老采买讨价还价。 “十六个银意奥,不能再多了。” “老爷,鳕鱼在这个季节很难捕到的,按去年的价钱,至少值三十个银意奥。” “天,是鳕鱼我才给你十六个,如果是那些难吃发臭的沙丁鱼,我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是……” “行了,我的帅小伙,能够在午后一点的时分归航,你已经受到了海神的眷顾,别太贪心了。” 被称呼成老爷,这让采买眉开眼笑,但在价钱上他始终不让一步。 “先生,我想租下您的船。”等待了一会,似乎渔民和采买之间为价钱的争论持续到天黑也不能结束,福兰忍不住询问道。 “老爷,我能为您效劳么?”渔夫好奇地打量着福兰,在港口很难看到像这么穿着整齐的斯文人。 “我想去附近的一座岛屿,大概九海哩的路途,我愿意用二十个银意奥来报答您。” 渔夫还没来得及答话,采买便惊呼起来,“帅小伙,你莫非是海神的私生子?无论如何,你得把幸运分点给我,十六个银意奥归你,鳕鱼归我。” “九海哩?老爷,您该不会要去那座有着塔楼的岛吧?”渔夫脸色很难看,“那里据说住着位魔法师,如果不小心惹怒了他,被法术召唤而来的风暴,能让我的小船再也回不来。” 听到“魔法师”三个字,老采买也打了个寒战,小心翼翼地朝四周窥了窥。 毕竟在普通人的心目中,魔法师可不是能轻易接近的对象。 “没关系,那位法师是我的同僚,而且您只需要在浅水处靠岸就行了。” “同僚……天,您也是位魔法师吗?”渔夫面无人色地后退了几步,全身发着抖。 “为了平息您的恐惧,我把租金出到二十五个银意奥。”福兰没承认也没否认,如果能让渔夫鼓足勇气送他上岛,他并不介意多花点钱以及冒充回魔法师。 没人敢拒绝一位法师的请求,哪怕再不情愿。 渔夫飞快地将鱼处理给采购,而那位采买含糊地说了句,“我去找辆车来运走。”然后仿佛死里逃生似地跑开了,身手矫健得如同时光倒流,让他重返青春般。 福兰看到,老伙计的背上,一大片汗渍把衬衣染得透湿。 这两人的恐惧,让福兰也心神不宁起来,种种关于法师的恐怖传闻,让福兰的心绷得紧紧的。 “没关系,再怎么说,威廉先生和我都是在第一庭工作。”福兰安慰自己。 海面上一丝风也没有,一大群海鸟追逐着浪花,盘集低飞,整个海面宛若大大的镜子,反射着太阳眩目的白光。 随着小船的驶近,大概二小时后,水平线上的那点阴影越来越大,渐渐显露出清晰的轮廓,那是座很小的荒岛,在岛屿的最高处,耸立着长长的,像灯塔一样的建筑物。福兰有些失望,法师塔并没有想象中的神气,至少从外表上看,它很有些年头了,就如费都老区的房子般,陈旧破烂。 “尊贵的先生,我没法再靠近了。”渔夫满头大汗,将船停靠在从岛屿边缘延伸出的一堆珊瑚礁旁,“这岛附近都是暗礁,再驶过去点,船底会被撕裂出个口子。” “如果可以,天黑时您能来接我,当然,我会再付您二十五个银意奥。”福兰说。 渔夫哭丧着脸,答应了。 水不深,福兰卷起裤腿,将鞋子拎在手中,随着珊瑚礁蔓延的路径,朝岛上走去。 第六章 法师 在太阳的倾照下,龟裂的岩石泛着苍白的颜色,嫩黄的苔藓在裂口的阴面半死不活的生长,在背风的旮旯儿,还有不少没被海风吹走的垃圾,海浪与风,将岛屿的地面侵犯得坑洼不平。 岛并不大,严格来说,这只是一座稍微有点大的珊瑚礁。只几步路,福兰就来到法师塔前。 整栋塔大概有三层楼高,外表的红砖被海水特有的碱质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小洞,偶尔一阵风吹过,风化的沙砾从砖缝处倏倏直淌,虽然这是福兰第一次见识到法师塔,但他确定,这和传闻中,用秘银和宝石雕筑而成,无数魔冢和异界生物所守护的法师居所,截然不同。 “请问,威廉先生在家么?” 在门前喊了好几声,静悄悄的,耳边,惟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 经过慎重的观察,福兰觉得,那扇木门并不是臆想中要人性命的魔法陷阱。 他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出乎意料,门没锁,伴随着手腕不断加重的力道,腐朽变形的门“吱嘎吱嘎”地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响声。 室内光线昏暗,墙壁上的小窗户拉上厚厚的窗帘,几缕阳光辛苦地从帘子和窗棂的缝隙间窜进来,似乎很久没人打扫了,老旧地板上囤积着经年的老垢。 “住在这儿的人,真是个懒东西。”估计初次拜访的人,都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整个一楼大厅空荡荡的,惟有正中间伫立着向上螺旋盘升的狭小楼梯,福兰尝试着走上去,由木头铺垫成的台阶立即不堪重负的呻咛起来,让福兰怀疑,它到底能不能负担自己的体重。 每踏一步,身子就伴随着楼梯上下起伏一会。 待在这样的高危建筑里,还真需要一点点勇气。 二楼仍然没有人,墙角处的小床、粘满油腻的橡木桌子,以及桌上堆叠的还遗留着残羹剩饭的餐具,表明这是主人的卧室兼饭厅。 不少衣服胡乱散放在地上,特别是那件尖角帽,福兰拾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款式和马戏团的小丑所戴的滑稽帽很相似,只是颜色并非五颜六色而是深邃的漆黑。 传说中的魔法师都戴这种帽子。 “终于有人来了么?”正在福兰奇怪主人去哪里了时,仿佛回答他的疑问般,沙哑的声音从最高层的三楼传来。 “是威廉先生吗?我是福兰.弗莱尔,第一庭的助理检控官。” “该死,我管你是谁,只要是活人就行,快点来顶楼,噢,我已经快疯了。”声音立即尖锐起来,语调中洋溢着兴奋。 “威廉先生,第一庭需要您的协助,万分期盼您驾临,也许世间的琐事比不上在浩瀚的魔法世界里探索,但第一庭的每位员工以及费都的市民,都会深深感谢您。” 福兰仍然站在原地没动,他已经打定主意,将话传到后马上离开。“活人”、“快疯了”这些词让他深怀顾虑,难道那位大师准备用活体实验来追求在魔法领域的突破? “需要我的帮助?天,再那之前,谁来帮助下我呢?”魔法师抱怨了几句,然后恍然大悟地嚷道,“请别害怕,虽然谣传中法师都是一群喜欢用他人的生命来验证法术效果的变态狂,但我保证,人类的身体是最下等的实验载体,我宁愿召唤一只小鬼怪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我的实验出了点小麻烦,需要另一个人的帮助,请放心,这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相反,对普通人而言将是一次稀罕的体验。” “在上来前,麻烦把橱柜打开,里面有点食物,请拿给我,该死,我没办法打开它。”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福兰按照吩咐将橱柜里已经放得发硬的黑麦面包取出来,朝顶楼走去。 随着螺旋楼梯转了两圈后,顶楼的面貌呈现在福兰眼前。 如果说下面荒废得如同流浪汉的临时居所,那顶楼就如同另一个世界。 在并排的十来张宽阔的大桌子上,数不清的玻璃器械堆放在一起,有的盛满红红绿绿的液体、有的装着铜黄色的粉末,有的瓶子里甚至是壁虎样生物的尾巴或者某种鸟类的羽毛。 弯曲的玻璃管将烧瓶、烧杯、皿管、漏斗、坩锅连结成一组,几小组又彼此间连接成一大组。似乎实验在非常仓促的情况下停止了,漏斗滤膜上过滤出的渣子还没来得及清理,那台由金属打造,在侧面刻着神秘符号,似乎是加热器的器械,用光了所有燃料,让坩锅里一大团果冻状的东西凝固成了块状。 神秘的氛围充盈着室内,但有一点蛮破坏气氛,福兰在桌子与墙边壁橱的显眼处,都瞟到了第一庭的标志。 虽然在第一庭只待了两个月,但福兰还是听闻到不少有趣的怪谈,“无故不见的家具”就是其中之一,专门从名牌店订购的手工桌椅,上好木材打造的书架,经常在某个深夜,仿佛烈阳下的冰块,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导致第一庭在更新器械的资金上,开支大增。 警卫发誓,他们绝没有偷懒巡逻。 于是,“被幽灵附体的家具”这样的怪谈,逐渐流传开来。 福兰想,“我发现了真相。” 显然是这位大师假公济私的结果,不过,体积颇大的桌柜,是如何瞒过警卫的眼睛,被搬运到海中的小岛呢? 想必这也是魔法的神奇之处。 “我这里从来没有客人来拜访,差点以为我会被困在这种形体里一辈子。”魔法师庆幸地叹口气说道,“请把面包给我,饥饿真是种让人痛苦的体验。” 声音是从脚底下传来,当福兰询声望过去时,在地板上那一大叠书堆中,正有气无力躺着一只老鼠。 灰色的绒毛、唏嘘的胡子、绿豆般大小鬼祟的眼睛,光秃秃淡红的长尾巴。 货真价实是一只灰毛耗子。 福兰有点慌张地把食物放到老鼠身边时,似乎饿了许久的老鼠立即狼吞虎咽起来,仿佛正在大嚼的不是过期面包而是灌满肉羹的肥肠。 “太美味了,我从来不知道,面包会这么好吃。”老鼠将最后一点渣子咽进肚子,满足地长叹了一声,绿豆般大小的眼睛舒服地眯成一条细缝。 一只老鼠露出这么拟人的表情,并且能口吐人言。福兰觉得,整个世界开始不真实起来。 “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来表达谢意,现在,请帮忙将壁橱第三格写有“人类毛发”和第六格写着“磷石”,以及第七格贴着“骨粉”标签的抽屉打开,取出一些按一比一的比例放到装着‘果冻’的坩锅里。” 看到福兰有些迟疑,老鼠解释道,“请相信,我就是你要找的威廉,第一庭荣誉魔法师,因为某种失误,我被困在这该死的形体里。” “想恢复原状,必须提炼一种油膏,但我无法以这种形体来完成,甚至连壁橱的抽屉都够不着。”自称为魔法师的老鼠说。 “对,材料放进坩锅后,再将放在桌子旁那盛满黑色液体的瓶子拿起来,将液体倒入坩锅下的加热器。”看到福兰按照吩咐行动后,魔法师指点着,“别直接把火油点燃,那样会爆炸的,在另张桌子上能找到硝粉,它能抑制火油的烈性,又不会让火焰的温度降低。” 准备工作都完成后,福兰点燃了加热器,纯白的火舌猛然冒了出来,很快,坩锅里凝固的果冻冒着大大小小的泡子,咕咕翻滚起来。 气味很难闻,仿佛田地里发醇的肥料,福兰强忍着呕吐的感觉,又在魔法师的指导下,朝锅里放进一块星屑。 “你动作很熟练,并不像个新手?”魔法师歪着脑袋,奇怪地问。 “我在平时也会进行一些草药学方面的实验,私人的小嗜好。”福兰回答。 “噢,草药学。”魔法师的鼠脸上浮现出瞧不起的神情,“不过也难怪,在普通人的心目中,那已经算一门高深的学识了。” 随着星屑的放入,坩埚里浑浊的液体渐渐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处在下面的是颜色灰暗的渣子,浮在上面的是一层透明的黏液。 “现在用滤网将渣子过滤掉,然后等上半个小时,黏液冷凝成青绿色的油膏后,我就能恢复原形了。” “威廉先生,您到底在做什么实验?居然能把自己变成一只老鼠。”福兰一边过滤,一边好奇地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变形术么?可真是神奇呀。” “天,你真不识货,你居然说这伟大的成就是变形术?毕竟是普通人,假如是另一位魔法师,早就吃惊得连眼珠子都飞出来了。”魔法师的语气充满了自豪。 福兰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我先前并没接触过魔法世界的奥秘,但在传闻中,变形术不就是能变成任何动物的法术么?” “变形术只是任何法师施展解除魔法就能破解的二级法术,而且只能单纯的改变外表。”魔法师耐心地解释道,“你听说过德鲁依么?” “曾经在教廷的宣传中听说过,那是一群自谓为野兽的异教徒,据说,他们连审美观都和野兽一样。” “噢,少提该死的教廷,除了造谣,那些主教们还会干什么呢?”魔法师忿忿不平地说,“任何人在他们眼中都是异教徒,就连法师召唤个骷髅什么的小怪物,都会被说成是把灵魂奉献给了魔鬼。” “德鲁依的自然系法术在法师眼中虽然不值一提,但他们的变形自身却是法师万万不及的,一位德鲁依长老甚至能变幻成巨龙,并且保留喷吐、龙威等只有真正的龙才能施展的技能。橡树之路到底还是有其独特之处。” “十年来我一直在模仿德鲁依的天赋,企图创造出真正强大的变形术,我的研究在早些时候终于有了突破。虽然暂且只能变成老鼠、蛤蟆等弱小的生物,但就算是圣武士的真实之眼,也无法解除变形。” “但这差点害了自己,在大半个月前,当发现自个已经能用法术模仿一些低级德鲁依变形的技巧时,我迫不及待地施展了法术,然后,正如所料,自己变成了老鼠,一只货真价实的老鼠,敏捷的跑动,比人类杰出的听力以及微光视感。” “我在塔楼里狂奔,完全以老鼠的感知来体会这个世界,等筋疲力尽后,想恢复人类之身时,才懊悔地发现,自己忘了事先调配好还原术需要的媒介。” “请再次接受我的感谢,如果不是你及时来到,估计我只能靠啃木头过活了。” 魔法师的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不过在福兰看来,一只笑得像人的老鼠,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亲爱的福兰,你已经赢得了一位魔法师的友谊,但想保持这种友谊,请不要将今天看到的向他人述说。只有当能变成牛头人、蝎尾狮等强大生物时,我的研究才算派得上用场。否则我会被嘲笑成花了十年时间来研究如何变老鼠的怪人。” “当然,请相信一位检控官的嘴巴。”福兰说。 坩埚里的透明黏液已经冷却了,呈现着绿油油的光芒,原先恶心的气味也转变成淡淡的清香。 “我没办法在非人型的状态下冥想,偏偏魔力在先前的实验中消耗得所剩无几,勉强能施展一次还原术。”魔法师一边说,一边跳进了埚里,在里面打了个滚,然后又蹦回地上,动作灵活极了。 音节古怪,完全无法辨识其中含义的句子缓慢而优雅地从魔法师嘴里吐出来,即便肉眼也能看到,空气似乎成为了看得到摸得着的薄膜,在魔法师的老鼠身躯周围扭曲氤氲,福兰惊讶地瞧见一只老鼠逐渐变成了人类。 这种体验确实是一辈子都难感受一次的。 那是一位四十岁上下,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面容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这并非贵族常年养尊处优,肤色白皙得能看见蓝色血管的“贵族白”,明显是长期不注重饮食所造成的营养不良。 魔法师舒服地伸了下懒腰,用手指梳理了下脏乱的头发。刚想走上几步就猛一磕碰,啪的摔倒在地上。 “该死,我都忘了怎么用两条腿来走路。”魔法师气急败坏地抱怨道。 “威廉先生,也许我能荣幸地请您吃顿晚餐,嗯,以现在的光景来看,应该是宵夜了。”福兰伸出手帮忙法师爬起来,“当然,您能先去洗刷下,再穿套衣服,我会在塔楼外等您。” 走出塔楼,繁星像细碎的宝石在夜空闪烁,月光之下,那片望不到尽头的暗蓝粼粼闪耀,潮湿的海风阵阵抚过,让福兰觉得很舒服。 “老爷,您终于出来了么。”声音中带着点哭腔,渔夫遵守承诺地将船停靠在岸边,不知道已等待了多久。 “如果他知道将有一位真正的魔法师搭乘渔船时,会是怎样的一幅表情呢。”福兰望着渔夫,满怀歉意地想着。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七章 庇护 “魔鬼,你这个狡诈的魔鬼。”当歹徒被判处终身监禁时,他绝望地朝福兰吼叫。 “噢,亲爱的先生,在地狱等我吧,也许六十年后我会去探望您。”福兰收拾着文书,有气无力地随口回答道,他无心庆祝自己的胜利。 连着几晚的四次可让他腰酸背疼。 骑士如果在竞技场上抡倒了一群对手,拥护者会要求他在下一次竞技中能有相同的表现;商人如果某天卖了打折的货物,顾客会埋怨恢复原价的商品好贵。 同理,如果一个男人在床上来过四次,那么当只能应付三次时,会招致情人藐视和怜悯的眼神。 对福兰来说,小野猫的火辣礼物越来越难以招架了。 这多少在男人的自尊上留下了阴影。 俏皮话引发了观众们的掌声,不败的律法代表,年轻、英俊、单身,这些都让福兰的人气指数遥遥上升。 在第一庭,福兰越来越受到重视,而且,人们惊奇地发现,他还赢得了那位魔法师的友谊。 威廉大师可一直是副生人误近的冷面孔,当看到他和蔼可亲地朝着一个法庭小职员打招呼时,所有人都寻思着其中的意义。 莫非这个叫福兰的新人,是大师的亲戚?又或者,是因为天赋,被看中成为了魔法学徒? 无论哪点,当一个人背后站着位魔法师时,就代表了他前途无量。 如果福兰知道了这些猜测,估计会在心里苦笑,威廉先生曾经在无聊时,测试过他的天赋,然后毫不客气地说,“你对奥术的契合度,和石头没什么区别。” 流言传到安玫耳朵里时,小野猫曾经好奇地问东问西,被缠得没办法的福兰,只好用嘴巴和舌头,把喋喋不休的话语给堵了回去。 他和这位魔法师的关系,只是单纯的人情。 当然,一位魔法师欠你一个人情,总比你欠魔法师一个人情好。 人类是一种容易忘记苦难的种族,不到半个月,费都连续杀人案带来的恐惧,渐渐沦为餐桌上打发时光的有趣话题,人们一边猜测着凶手的身份,一边嘲笑巡警队的破案能力。 “魔法师又不是警犬,总不能指望我用鼻子闻出凶徒的行踪。”威廉在努力工作了几天后,扔下这句话,又奔回了魔法与炼金的世界中去了。 庆幸地是,午夜屠夫仿佛人间蒸发了般,没有再次出手。 世道又安静了下来,再也看不到市民们惶恐不安的神情,除了被上头催促得多了几根白头发的巡逻队探长,其他人都很满意。 三个月的见习期快结束了,福兰憧憬着自己的职位。 虽然大检控官卡米罗非常欣赏他,也表示过会支持他留在第一庭,福兰谨慎地对这承诺表示感谢,他希望一切按规矩来。 假如应最公正的法庭,也讲究人情关系,那么,这世道还有什么能值得信赖呢? 能成为第一庭的直属检控官最好,实在不行,去地区法庭也行,也许苦一点,私下去找几份兼职,使薪水足够租上带小阳台的大屋子。 福兰曾经委托地产商人打听过,在闲暇时也考察了商人推荐的几间屋子,有贵族的旧居,也有新兴公寓的空单元,都很不错。 “天,真不像四十多年历史的老宅子,保养得太完美了,我爱后ting的那片蔷薇。” “这里也不错,虽然是公寓楼,但从高处看窗户外的街景,实在太美了。” 陪伴他一起去的小野猫,每到一处,都兴奋得不行,福兰从她漂亮的大眼睛里看到了梦想的星光。 “真想早点搬进来,奶奶还没享受过这么大的卧室呢。”和地产商人告别后,安玫意由未尽地感叹着,然后挽着福兰站在屋外,着迷地注视着梦中的大房子,直到天黑。 幸福总是让一切都变得很快活。 所以,在最后关头,福兰谨小慎微,想躲避开不利的麻烦。 麻烦的源头,就是那位金雀花的大小姐。 似乎这位大小姐,对聪明人有特别的偏爱。 有几回,佩姬会邀请他共进晚餐,就餐地点经常是宝钻大街最有名气的几家酒店。那儿光从侍者的素质就能估摸出绝对名不虚传。 每位侍者都能熟练地说出哪一年份红酒的味道,适合用什么食物来搭配;什么种类的酒水,是在口腔的右边多尝一点,还是在口腔的左边多尝一点好。 甚至领班,还精通几门外语,举止优雅绅士。 和他们比起来,福兰似乎觉得自己的品位和学识,都逊上一筹。 所以每次点菜时,福兰都闭口不言,看着佩姬认真地考虑,喝三四年的葡萄酒,该选择山羊乳酪还是蓝纹乳酪。 这个姑娘做什么事情都追求完美,完美到繁琐。 乍一看,佩姬似乎是个傲慢的大小姐,她用不屑的态度对待着身边的人,和每个人保持足够遥远的距离。但福兰感到那不过是个假象。他意识到姑娘内心十分孤独。 有时福兰会劝解她应该对同僚更加友好些,但姑娘露出厌恶的表情说道,“不能足够优秀,懵懂地过着日子,这样的人和猴子有什么区别?我为什么要友善地对待猴子?” 福兰被姑娘的毒舌呛了几回后,放弃了努力。 调教贵族家的大小姐懂得人情世故,可不是他的义务,而且法庭里的闲言碎语多了起来,一个低等贵族和豪门名媛间的暧mei,飞快地在第一庭传播开来。 福兰开始避免和佩姬有过多公事外的接触,本分点是新人生存的基本原则。 不过这位大小姐似乎对福兰的兴趣浓厚,她把福兰看成自己在第一庭值得来往的朋友,两人的晚餐断断续续进行着。 “这盘烩羊眼怎么样?特意订做的。”佩姬问,“看着有些恶心,但味道不错。我挺喜欢的。” 天知道福兰是怎么将一个个圆滚滚的眼球吞下肚子的。 “口感……嗯,口感很奇妙,蛮不错。”出于礼貌,福兰苦笑着说。 打这以后,聚餐时,佩姬总是用他觉得“蛮不错”的烩羊眼来招待他。 “你是个聪明人,我喜欢聪明人,或者说,莱因施曼家族喜欢聪明人。”在几次晚餐后,佩姬突然说。 “呃,过奖了。” 福兰谨慎地回答,他知道大小姐话语里招揽的意图,莱因施曼一族历来视人才为家族繁荣生存的根本。 佩姬摇晃了一下手腕,站在沙龙一偶的侍者赶忙端着银质水壶,重新为空杯蓄上棕红色的蜂蜜茶,姑娘满足地抿了口,接着说,“权势、财富、私欲,总会让现实显得无奈。你非常有才华,但当你满头白发,还为了生计奔波,继续遥望着本应属于你,却被猴子们占据的职位时,悔恨会将你彻底崩溃。而莱因施曼将让这种悔恨不复存在。” 走出宝钻大街的豪华酒店,那辆在不起眼处雕刻着金雀花的马车正停泊在门口,过往着的行人用赞赏的目光打量着拉车的两匹骏马,识货的也许会暗暗惊叹,虽然不是纯种马,但至少也是纯种马三代内的子孙,用它们拉车,实在是奢华的行为。 “请考虑下,莱因施曼从来不会让忠诚的人失望。”马车启动时,佩姬把头伸出车厢,说道。 今晚的夜色很阴沉,黄昏时的乌云一直遮掩着月亮,福兰站在街旁,准备找辆空闲的马车回家,但一会后,他决定还是用走的回去。 很多人觉得,皱着眉头,托住下巴,静坐着思考,实在是充满智慧的举止,所以在游呤诗人的传唱中,经常能听到这般的诗词,“提尔的王者悄然静坐,视线穿过最远的云端,狂野的思绪在脑海挣扎翻腾,坍塌的权柄,顷颓的皇冠,他即将一无所有。日出直至日落,王凝固的身躯终于微微颤动,他离开御座,吩咐随从,于雪夜前行,去那神圣的安诺企求宽恕。” 但真正思考时,静止的动作会让你的大脑产生类似便密的堵塞。我们有理由相信,那位在记载中,裸身跪在教皇厅门前三个昼夜,最终获得加冕的国王,在做出痛苦的选择前,会狂乱地摔碎手边的一切东西,无奈叹息着在房间里来回行走。 福兰不知道穿过了多少条街道。 年轻的检控官无不梦想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大人物,但成为某个家族的附庸,以家族的利益来代替司法上的公正和自由,并不是他的追求。 被金箔包装得再精美的木偶,哪怕是在舞台上扮演帝王,也摆脱不了被扯线操纵的命运。 “找个委婉的理由拒绝吧。”福兰决定,然后在转角处,他停了下来,店铺橱窗里的泡芙、朱古利蛋糕正散发着诱人食欲的色泽。 “给安玫买几块,她爱吃甜品。”数了数钱包里的零钱,福兰走进糕点房,满屋子香甜的气味马上将他包围,让没填饱的胃又开始蠢蠢欲动。 在那种讲究礼仪蹩手蹩脚的酒店里,面对着烩羊眼,是不太容易吃饱。 “丫头泡咖啡的手艺不错,正好用蛋糕来搭配。”提着糕点房的小盒子,福兰愉快地想,步伐愈加轻快。 ※※※ 饕餮、贪婪、懒惰、傲慢、嫉妒,人类总是有着各式各样永无止境的yu望。 那是娇嫩鲜花上的虫子、燃烧万物的野火,在肆意破坏之后,只留下残缺的花瓣,和焦黑,永无希望的废土。 所以有了律法,有了法庭和法官,因为人类,也害怕被自身饕餮的yu望所吞噬。 在人世间,法律约束着大多数人的行为,相对公平地让社会归于守序。 就连国王的意志,也得被律文所限制。 但教廷是个例外。 “世俗的法律无法对神眷之民产生影响。”从教皇到最下等的神父,都坦然地这么认为,能够审判他们的,惟有宗教法庭与异端审判所。 如果教廷将这种认知,只限于内部,当然皆大欢喜。 但显然,教廷已经影响和妨碍了法治。 最著名的,就是庇护权。 每座修道院和大教堂,在后门的门檐上都悬挂着木制十字架,那是逃亡者获得安全的标志。 任何非异教徒,哪怕是十恶不赦的通缉犯,只要触摸到门上的十字架,高声呼喊,“请求庇护”,然后将自己的全部财产奉献给光明之印,就能得到不容侵犯的保护。 没人敢进去修道院里进行抓捕,“教堂是尘世之天国,神灵在这里生息活动”,教廷绝不允许对神权的践踏。 当然,请求庇护的人这辈子只能生活在修道院里,走出大门,就代表庇护权失效。 虽然从此就要过上苦修士的生活,但走投无路的人,在最后关头仍然会选择这条道路。活着,能继续感受日出日落,总比去亲吻断头台永远湿淋淋的镰刀好。 诺森.菲利浦骑士就是做出这种选择的人。 在第一庭的案卷中,诺森是个残忍贪婪的冒险家,贵族与骑士的精神于他而言,显然是个笑话。 他曾经组织私掠队,对敌国的商队进行骚扰和掠夺,在拜伦人的眼中,是个英雄。酒会上,诺森身上的累累伤疤,时常引来仕女们爱慕的惊叹。 直到某天,私掠队一名因为赌博欠下高利贷的队员,迫不得已出售了一枚雕刻着四只黑色直立狮子的金纽扣后,英雄变成了通缉犯人。 四只黑色直立狮子,热库伯爵家的家徽。 而那枚金纽扣,本应属于伯爵家的一位年轻成员。而这位成员,在几年前带着扈从出外游玩时,和他随身携带的满腰包金币,一同失去踪影,再也没在世人面前出现。 据卖家的招供,伯爵的小侄儿,此刻正安静地躺某片不知名树林里三尺深的地下??一个后脑勺被打开花的人当然会安静地待在那儿。 指使这一罪行的人,就是诺森骑士。 巡警队和伯爵家愤怒的私人卫队,还没出发,精明的骑士就带着几箱财宝躲进了费都的大教堂。 钱财让教堂主教眉开眼笑,他圣洁地宣布,光明之印庇护了这名罪人,他将用余生的全部时间,在教堂里忏悔罪孽。 即便是伯爵的怒火,也无法撼动神权。 于是凶手,安然地在教堂里渡过了二十年。 这名杀人犯的证供,对福兰手头的一桩案子至关重要。 福兰相信,他正要指控的一名嫌疑犯,当年就是诺森私掠队的成员。 “得想办法把他揪出来。”福兰合上案卷,皱着眉头想。 ※※※ 隔天下午,巡警厅,探长莱姆接到了私人秘书的通知。 “第一庭的助理检控官弗莱尔先生希望与您会面。” “请他进来,不过事先知会一声,因为事务繁忙,只能给这位先生一刻钟。” 莱姆不喜欢和大检控官打交道,这些从不站在最前线的官僚们总是抱怨多多。“天,我就要上庭了,嫌疑犯的同谋你们还没找到么。”他们总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如果抓到了,又会说,“喔,犯人在你们手上,从嘴巴里再多挖点证据出来,并不算难事吧。” 这种不体恤他人的态度,很让巡逻队上上下下的探员恼火。 现在连只是助理检控官的学徒也找上门来,莱姆不耐烦地喝了口水,临时改变决定,“只给他十分钟就够了。” 十秒钟后,福兰打开了莱姆的办公室大门。莱姆探长五十岁左右,身材魁梧,表情威严,一看就是有着优良传统的骑士家族出身。 “是个办实事的人。”福兰想。 “有何贵干?”莱姆做了个请坐下的手势,直接问道。 “关于二十年前,热库伯爵的侄子被谋杀,凶手用庇护法躲开追捕的案子,我想咨询些意见。”福兰也没有说正经事前先客套一番的习惯。 “嗯,是有这么回事。”莱姆回忆了下,“那时我还是巡逻队的普通队员,不过没法子,教堂有庇护权。” “不得不承认,菲利浦骑士是个很警觉的家伙,我的探员注意到他经常在夜晚乘坐黑十字马车出来,但如众人所知,教廷宣称马车也属于教堂的延伸,他从不下车,就没办法抓捕。” 黑十字马车是教廷主教级神职官员的专用马车,以车厢上漆着黑色十字架而得名。包围马车,强迫车上的人下来,会被视为挑衅。 “事实上,伯爵视这为家族最可悲的耻辱,有证据表明,他曾经想到过用贿赂的方式,让教会将凶手驱逐出来,但没有哪位神职人员,会有胆量接受这么赤裸裸地交易。” “总之,只要菲利浦一天不以自愿的意志。大摇大摆从教堂走出来,他就能逍遥法外。”莱姆探长看了看怀表,准备结束这次谈话。 “如果我能让他自愿出来呢?”福兰说。 莱姆肯定自己听错了,“你能?” “如果再有一小时,咱们能好好谈论下我的计划。” 莱姆凝视着福兰,助理检控官坦然接受着探长目光的洗礼,一会后,探长高声朝门外叫道,“秘书,给弗莱尔先生端一杯水来,另外,通知探员们,会议推迟一小时进行。”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八章 圣冢 费都大教堂,是建筑艺术上的传奇。 这栋伟大的建筑,完全抛弃了建筑学理性的概念,呆板的直线与厚实的拱券被唾弃。十二根巨大优雅的圆柱塔楼与无数细密的拱柱支撑着整个教堂的重量,教堂内部四十二间小礼拜堂全部由倾斜的柱子支撑,所有的平面组成了复杂的波浪线。 十二塔楼轻盈的尖顶上,雕刻着圣徒的塑像,他们居高临下,威严宛若主宰般俯视着全城。 外围看到不到砖块与水泥的半点痕迹,惟有的,只有出至名家之手的浮雕。怀抱圣子的圣母、神话中天使与恶魔的战役、圣经故事里的一个个场景,这建筑几乎完全由大大小小的工艺品堆砌而成。 它最极至地追求着视觉上的美感。 破坏这美感的,哪怕是重要的梁柱,也得被镂空刻上蜿蜒的花纹。 事实上,在建成之初,就有人预言这教堂不到十年就会崩溃,但至今一百三十年的历史,见证着这奇迹的存在。 “费都的皇冠”,主教们经常用朗诵赞美诗般的语气来描述它。 但费都的市民私下给它起了个绰号:“圣冢”,因为在夜色笼罩时,眺望这森然气派的建筑,总觉得它如同世间最巨大的墓碑,像尸骨般嶙峋可畏,充满梦魇般的残酷华美。 诺森.菲利浦在圣冢后院的苦修所生活了二十年,他年近六十岁,脸上的皱纹重重叠叠。长期清水与豆子的饮食让他瘦得仿佛骷髅,坚硬的干豆子使牙釉质严重磨损,每当这个老头张开嘴时,一口被磨尖的畸形牙齿叫他仿佛地狱的魔怪。 苦修士只能吃这种食物,他们用生活与肉体上的磨难来表明精神的无比虔诚。 “贪婪得像猪一样的主教,我捐献的财富,能享用一辈子的里脊肉和美酒。”每次就餐时,诺森扒拉着盘中的豆子,总要嘀咕上这么几句。 整个苦修所的修士都是由请求庇护的逃犯担任,没有正而八经的神职人员愿意干这差使,但苦修士的多寡,往往又是教廷评定地区主教是否称职的一项依据。 “惟有苦修士,才是真正将灵魂奉献给主的人。”民间和教廷上层,都这么认为。 不少修道院的神甫,总是用抽签的方式,半年一轮换地担当这要命的职位。 “倒霉,又得去牢子里待上半年。”抽到下下签的神甫,沮丧得像死了爹娘。 所以费都地区主教伊格,聪明地把庇护者一股脑全赶进了苦修所。 在下属神甫们的眼中,伊格伟大得宛若天穹最明亮的星辰。 “赞美光明神,祝福主教大人的智慧,总算摆脱这鬼差事了。”他们虔诚地歌颂着。 诺森勉强嚼了几粒豆子,愤愤不平把盘子推开,他无比怀念甘醇的美酒和香滑的肉片,光想想,口水就在舌头上打着滚。 豆子、豆子、豆子,这遭天谴的豆子! 从狭窄房间的破烂柜子里,诺森在一堆烂布条中翻出个小钱袋,仔细数了数,里面还孤零零躺着四、五个金恺撒。 幸亏当初在捐献财产时留了手,他才能偶尔偷偷溜出去满足口腹之欲。 一个金恺撒,能让教会马厩的车夫,趁着周末弥撒,神甫和主教全待在礼拜堂时,驾上马车带他出去溜达一圈。 透过车窗体会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热闹气氛,再从路边摊买碗热腾腾的鱼杂碎汤和几串丸子,这些以前不屑的平民小吃,将诺森从清水豆子的地狱拯救到天国。 不过有一次,因为颠簸,洒落了几滴汤汁到车厢里的地毯上,车夫沉着脸禁止他再吃连汤带水的食物。 “幸亏只是几滴,如果哪天整碗汤都泼了,弄脏了贵重地毯,主教老爷会生气的。”车夫说,“你就不能下车来吃么?” 下车?天知道巡警队的探子是不是跟在后面,离开马车就等于失去庇护权的保护,那些红着眼的探子会像看到女人的色棍,恶狠狠扑过来将他绑到绞刑架上。 “或者你能帮忙买点酒和肉,送到教堂里,我在房间吃。”诺森探试地问。 “停止这亵du的想法,带一位苦修士上街逛逛不算什么,但把忌讳的食物送入神圣的苦修所里,那会被押上宗教法庭接受审判。”车夫严肃地说。 周末的夜晚到了,教堂又忙碌起来,大大小小的礼拜堂坐满了人。厨房准备着圣水和圣饼;神甫庄严地站在弥撒台上盘算今晚会有多少信徒捐献;主教大人则在专为达官贵人预备的房间里和大人物谈笑风声,他刚答应为一位男爵的女儿洗礼。 即将持续几个小时的礼拜和祈福随着圣诗班空灵地腔调开始了。 “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神甫划着十字朗诵。 “荣耀归于天上的父,愿父宽恕罪人。”跪在地上的信徒合道。 整个教堂笼罩在神圣的狂热中。 诺森摸着所剩无几的金币,他决定今晚再出去奢侈下。 马厩在苦修所的西侧,离得不远,风大时,苦修士们经常得忍受马尿的骚味。 “小柏潘”,诺森鬼祟地小声喊,半响,一个揉着眼睛的小伙子打着哈欠从马夫房走出来。 “噢,老头,我可忙了一天,你有什么理由来打搅年轻人的美梦?”柏潘抱怨。 “这钟点主教大人可不会用车,咱们能去街上逛逛。”诺森挤了下眼睛,裂着嘴笑,“快去套上马。” 柏潘瞄了下诺森的腰间,“搀嘴的老家伙,有两个月没溜出去了吧,我还以为你没钱了。” 诺森掏出枚金恺撒,扔到车夫的怀里,“老菲利浦什么都没,就是不缺钱。” 咬了咬金币,确信是真的后,柏潘环顾四周,小心翼翼把钱装进内兜,低声说,“老规矩,你先去墓园后门等着。” 诺森点点头,“记住,一定要是黑十字马车。”他强调。 墓园里,一座座墓碑整齐地林立着,像死去的人们一样,在那里安静地沉默。有资格埋葬在这儿的,都是信仰光明教义的权贵者。 “嘿,伙计们,我可比你们幸福,至少等会能吃上肉丸子。”穿越棺柩群时,诺森对着墓碑上大小不一死者的塑像说。 马车停在虚掩的铁门外,“小柏潘,是你么?”诺森喊。 “轻声点,想让人发现我们吗?”车夫回答道,是柏潘的声音。 诺森还是疑迟着没动,他借着月光,用昏花的眼神仔细打量,直到确认了车厢上的黑十字货真价实后,才放心窜过去。 “去夜市,我想念那儿的腌肉和鱼丸。”诺森迫不及待地嚷。 “只要别喝汤弄脏车子,你抽大麻都没关系。”柏潘不耐烦地扬起鞭子,两匹驽马“唏呖呖”打着响鼻,拉着车缓缓前行。 诺森突然发现不对劲,车厢地板的毛毯,内壁悬挂的红木酒橱,座位上的厚实垫子都崭新无比,并不是那辆他偷偷乘坐了许多次的旧车。 他慌乱地喊,“小柏潘,这车哪来的?” “就停在车库旁,是教堂新买的吧。老家伙,你真有福气,大概连主教老爷都没碰几次,就被你享用了。” 巡警队绝对不会用假扮教会马车,把自己骗出教堂的蠢伎俩,车厢上的黑十字不容冒充,否则就是玷污神权。 没人会笨到用这方法逮个逃犯,然后去迎接教廷怒火的责难。 “多心了?”诺森嘀咕,但慌乱还是无法抑制,那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占满了头脑,驱之不散,挥之不去。 他的预感一直很灵验,年轻时,至少有两次,预知危险的能力救了他的命。 “回去。”诺森沙哑着嗓子说。 “你疯了?钱可不退。”柏潘不乐意,他还盘算用那枚金恺撒,去夜市淘几件便宜又实用的小物什。 诺森推开车厢前窗,把身子探到车驾处,“快回去。”他扯住柏潘的头发,厉声吼道。可怜的车夫痛得大叫。 拉车的马尥起了蹶子,连蹦带跳,车厢剧烈摇晃着,车轴像要断裂似地发出刺耳的响声,整辆马车七弯八拐向前滑行了许久,才慢慢停下来。 柏潘咳嗽着挣脱开,从车驾跳下来,“狗娘养的,看我不教训你。”他一边咳一边骂,使脸呛成猪肝般的颜色。 “我们回去,小柏潘。否则隔天清晨,人们会惊讶地在马房发现你已僵硬的尸首。”诺森压低声音,脸上浮现出可怖的笑容,眼睛直钩钩瞪着车夫。 年轻的车夫打了个冷颤,怒气匆匆的势头像被迎头浇了一桶凉水,他只觉得,那个苍老的苦修士,一瞬间似乎变成了丛林的野兽,而自己,就是被野兽看中的猎物。 “在费都大教堂苦修所的,当年可都不是什么善主。”柏潘突然记起这句话。 他想丢下马车逃跑,但一想到明早主教老爷发现少了辆车时,会有什么惩罚降临到自个头上。 解雇倒是小事,很有可能会被送进监狱,牢饭可没那么好吃。 而且留了案底,代表他再也找不到体面的工作,费都的老爷们不会雇佣不清白的人。 当车夫硬着头皮,哆嗦地爬上驾驶位时,街道出现了一队巡警,来得恰是时候。 “菲利浦骑士,你哪也去不了,现在以一级谋杀罪逮捕你。”为首的正是莱姆探长。 “狗鼻子真灵。”诺森啐道,然后对车夫吼,“别耍花样,没人敢强迫教会马车停下来。” 仿佛嘲笑般,巡警们利索地冲上马车,把诺森拖下来,狠狠扭压在地上。 “亵du,你们胆敢在黑十字马车上侮辱一位苦修士!”诺森脸涨得通红,他不停挣扎着。 莱姆探长耸耸肩,“很遗憾,这可不是教会的马车。” 诺森明白了什么,他冷笑说,“找辆破车,漆上神圣的黑十字?在接受审判时,我一定会把这件事讲出来。” “不,我怎敢做这么愚蠢的事情。”探长得意地说,猫抓耗子的游戏让他很愉快,“哈士男爵的女儿,正在教堂接受洗礼,为了表示感谢,男爵准备送一辆马车给主教阁下作为礼物,并且请示过伊格主教,按他的喜好来设计马车的款式和外表。” “礼物尚未送出,就不属于教会的财产,很遗憾,假如你晚个几天再乘坐这辆马车,我们万万是不敢藐视神权的。” “该死,这都是骗局。”诺森全明白了,他喘着粗气,打量四周,完全没逃走的机会。 即使是年轻时,他也没办法赤手空拳从十几名巡警的包围下杀出条血路。 突然间,诺森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干豆子那令人做呕的味道,在脑海浮现。 现在,一切都解脱了。 被拉上囚车时,诺森转过头,用哀求地语气说,“我会交代一切的,但再那之前,能不能帮我买碗鱼杂碎汤?” ※※※ 把手指伸入银色的圣杯中打湿,将几滴清水溅到婴孩的额头上后,伊格主教在孩子的头顶上划着十字,祷告了几句。 “主教阁下,感谢您为我的女儿主持洗礼仪式。”哈士男爵爱怜地在小女婴粉嘟嘟的脸上吻了几下,然后把女儿交给一旁的妻子。 “为每位信徒服务,是我的职责。”伊格和蔼地说。 “马车基本上已经建造好了,用最上等的木料。在车轴上甚至加装了最近在皇城流行的弹簧,不得不承认,这点小东西让整辆车更加舒适,不怕颠簸。” “噢,男爵阁下,您太慷慨了。”伊格礼貌地恭维,但语气淡淡的,似乎并不在意礼物的贵重。 其实他心里高兴得要命,一辆真正的豪华马车,可值几千个金恺撒。 “今天我就是乘坐那辆马车来的,请原谅我的冒犯,一点小小的虚荣,因为我想体会一次乘坐黑十字马车是怎样的滋味。”哈士男爵说,“感觉太美妙了,只是拉车的马劣质了些,无法彰显出马车的价值以及主人的身份。” “这不算什么,神对每位信徒都是宽容的。” “等南方的两匹好马送来了,我就能正式捐献给您,不,捐献给教会了。请相信,如果礼物不能尽善尽美就拿出手,实在有损贵族的尊严。” 正在聊天时,一位神甫匆匆推开贵宾室的门,在伊格主教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巡警队逮捕了他?” “是的,在离教堂几百米的一条街上。” “那庇护权呢?” “因为他偷坐的是男爵阁下的马车,又身处教堂外,按照与世俗法律的约定,他失去了庇护权。” 伊格主教皱起眉头,他抱歉地对男爵说,“请原谅,某个在教堂生活了二十年的老庇护者,溜出教堂导致被巡警抓到,更不可饶恕地是,他居然偷乘了您准备捐献给教会的新车。” “噢,希望车没有损伤。” “真不知道那老东西发了什么疯,活够了么?”伊格摸不着头脑地想,不过他很快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一个不知好歹的苦修士,不值得他过于关注,而且,他更担心那辆装了小弹簧的新车会不会被弄坏了。 “您瞧,有时候我也觉得庇护权过于宽容了,有些逃犯,就算在教堂生活几十年,仍然学不会守规矩。”伊格主教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客人解释。 哈士男爵也愉快地想,他可帮了热库伯爵一个大忙。 连马车的费用也是伯爵家私下出的,不花一分钱,就能卖个人情给热库伯爵。 他恨不得这种事多来几次。 ※※※ 再次走进巡警厅,福兰发现,巡警们对他的态度好了起来,至少每个认识他的,都会微笑地打个招呼。 莱姆探长甚至邀请他一同午餐,在享用一盘蚝油炒豆子时,探长用滑稽地口吻说,“哈,我倒记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洗耳恭听。” “诺森.菲利浦,那位躲开法律惩罚二十年的罪犯,在审讯他时,只要给一顿好吃的,就什么都说,爽快极了。但有次端给他一碗炒豆子,”探长指了指餐桌,“那个怪癖的犯人,像经历末日审判般,疯狂地拉扯自己的头发,大声号哭起来。” “天,居然有人会害怕豆子。”福兰好笑地将几颗炒豆子放进嘴里,脆脆的,挺香。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九章 职位 福兰在见习结束的前一天,接到了热库伯爵的私人信笺。 信中他被伯爵大人描绘成举世无双的谋略家,那些华丽的词藻与头衔,让福兰觉得蛮肉麻。末了,伯爵热情邀请他在闲暇时去普鲁斯——热库家族的领地一游。 随手把信笺丢到抽屉里,福兰考虑是否需要回信。 整个思考过程只花了五秒种,他决定放弃。 对大贵族而言,这种感谢信只是单纯的礼貌。 至于邀请去领地游玩,更是客套。 信上并没有伯爵的私人印章,说明是出自某位管家或者执事之手。 在贵族眼里,高贵与悠久的血脉比什么都重要。 一个只传承了三代,每代爵位都要下降一阶,眼瞧着连贵族头衔都不一定能保全的小家族,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毫无品位的暴发户。 只是勋爵的福兰,根本不是豪门贵族社交圈子里的对象。 月上梢头,夜色渐渐深了。将晶石灯熄灭,福兰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安玫今天没有来过夜,习惯了抱着小野猫进入梦乡的福兰,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更重要,到底自己将要担任的,是会什么职位呢? 期待与略微紧张的心情,像小猫爪子似的,不停挑拨着有些飘忽的思绪。 “一切就看明天了。”漆黑中,福兰喃喃自语。 如果有面镜子,福兰会惊讶地发现,倒影中的自己,眼神装满了希望与向往。 第二天早上,福兰刚跨进办公室,就接到去宣誓庭集合的通知。 宣誓厅大概是第一庭启用得最少的地方了。 每年都有许多助理检控官与见习法官前来报道,但能度过三个月试用期的寥寥无几。 宣誓厅就是处于回廊与建筑之间的一片空地,地上铺满黑色鹅卵石,庭园中,没有常见的花草灌木,取而代之的是正中间用大理石雕刻成的一本半人高的法典雕塑。 五位助理检控官已集合完毕,除了佩姬,其他人都是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每个人都想留在第一庭,无论是晋升机会、薪水和福利,贵族法庭都比地区的小庭子好很多。 上半年第一庭的名额是两个。 减去佩姬,这位莱因施曼家的大小姐雷打不动稳占的一个名额。 也就是说,目前站在宣誓庭里的四个男性,有三个会被淘汰。 想到这里,男人们彼此间的目光,都沾染上少许敌意。 为他们主持宣誓仪式的是大检控官米兰,这是个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中年人,高鼻梁,颧骨高耸,表情严肃古板,但微陷的双眼总是微斜着流露出谁也瞧不起的神色。 每个担任要职的人,似乎都长着这副样子。 如果某位画家想绘制以官僚为主题的油画,那米兰是最合适不过的模特。 “现在,请诸位宣誓吧。” 把手放在石头法典上,福兰闭上眼睛,低声念颂,“……我,福兰.弗莱尔,谨以荣誉宣誓,将忠贞于正义,绝不懈怠。” 深深吸了口气,福兰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着莫名的热流,让他有点自制不住地战栗起来。嘴唇滚烫得似乎正燃烧着,伴随着每个音节的吐出,都会产生一股刺痛的灼烧感。 他整整奋斗了将近八年,终于成为一名真正的检控官了。 也许对真正的大人物而言,检控官这职位只是普通的中级公务员。 但在落魄的勋爵眼中,它代表着光鲜亮丽的前途以及人生的梦想。 宣誓仪式的尾声,米兰说出了男人们最想知道的答案。 “庄严的贵族第一法庭,在今天将迎来两名新同僚,他们是,”米兰停了停,把目光停在艾尔身上,这个法庭事务长家的公子,兴奋地挺起胸膛,期盼米兰继续说下去。 可惜大检控官很快将视线转移开,他接着说道,“佩姬.唐.莱因施曼与福兰.弗莱尔,请两位不要辜负第一庭的信任。” 福兰的头有些涨昏,他失魂落魄地接过代表第一庭直属检控官的胸徽,朦胧中,精致得如同工艺品的紫色徽章上细心雕刻的天坪图案,仿佛正冲着他微笑。 所有的梦想,在这一刻,成为了现实。 佩姬在一旁漫不经心把玩着胸徽,歪着头看了看福兰,抿着嘴淡淡地笑。 “恭喜你了。”姑娘主动把手伸给福兰,在握手的瞬间,她向前凑了凑身子,小声告戒,“冷静些,别让落伍的猴子们看笑话。” 从艾尔所处的角度看过去,两人就好象初恋的男女,用有些放不开的姿势在拥抱。 “放荡的女人。”艾尔在心中嫉恨地骂道,他花了大价钱,上下打通关节,第一庭的某位大检控官都已经点头许诺会推荐他,但偏偏名额落到了福兰头上。 艾尔相信,是佩姬从中做梗。 真不知道叫弗莱尔的小子,用了什么花招,勾搭上了这位豪门仕女,让她不遗余力地为情人谋求前程。 “大概是在床上喂饱了她吧。”艾尔不怀好意地瞟了佩姬一眼,吞了吞口水,无可奈何地接过了任命书。 他将去老区的第十三法庭做代理首席法官,也算个美差??如果能去掉代理两个字的话。 那又将花上一笔钱,签署这份任命书的家伙,实在是掌握了敛财的窍门。 官僚们对财富的感知能力,不比商人逊色多少。 离开时,代理法官恶毒地盯着福兰,他发誓,在适当的机会,一定要狠狠报复。 似乎感受到什么,福兰疑惑地望向艾尔的背影。 “有什么好看的?”佩姬问,她刚和福兰约好,再去宝钻大街的馆子庆祝下。 “艾尔.杜纳闻好象有些不满,刚才他注视我的眼神,冷冰冰带着仇恨。”福兰皱了下眉头,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哦,有只猴子嫉妒了,本来这位置是属于他的。”佩姬毫不忌讳,轻飘飘地说,“我觉得你更适合,就朝上头打了声招呼。” 福兰诧异地看了佩姬好一阵,“你有什么权利来介入我的人生?” “我说过,莱因施曼从来不会让忠诚的人失望。” “但我并没答应。” “旁人可不这么认为,他们已经将你列入莱因施曼派系了。” “你……”福兰咬牙切齿,气愤得发抖。 “好啦好啦,至少有能力的人得到了恰当的职位,猴子滚到小庭子吃香蕉,一切都很完美,不是么?”佩姬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记得晚上的约会,你已经得罪不少人了,请不要在招致莱因施曼的怨恨。” 福兰恨死这种高高在上,扮演主宰的语气了。 虽然大小姐的任性妄为让福兰很不愉快,但有一点他得感谢佩姬。 第一庭直属检控官的薪水,让带小阳台的屋子,不在是个梦想。 几经选择,拉姆大街三十七号四层的铜顶公寓成为了福兰的新家。公寓窗外大街热闹非常,推开窗可以看到几十米外著名的街心喷泉。福兰租下了三楼到四楼,拥有六个窗户和一条拱廊阳台的复式房间。 “弗莱尔先生,您的眼光太准了,这栋公寓建成不过三年,装潢和家具都是八成新的,您搬过来,连椅子都不用买。”房地产商拍拍屁股下的棕黄色沙发,夸耀道,“假如我有五千个金恺撒,一定买下来而不是租。” “噢,其实我觉得庄园比公寓楼好,起码幽静些。”安玫狡诘地朝福兰眨眨眼睛,适意他别插嘴,“你看这样好啦,每月的租金再少五十个银意奥。” “弗莱尔夫人,庄园有什么好的,不雇佣几个佣人就没法打理,”商人嚷嚷,“何况您的丈夫在市区工作,如果租了乡下的庄园,还得买辆马车,那又将是一笔无谓的开支。” 被称为弗莱尔夫人,让安玫的双颊染上一层诱人的晕红,小野猫突然觉得眼前胖乎乎的房地产商那张肥脸,变得可爱多了,她飞快瞟了眼福兰,兴高采烈地继续还价,“好吧,那只少二十个银意奥。至少地毯得换新的,旧的你可以拿走。” 福兰从靠在左边墙壁的小楼梯爬上四楼,推开临街的窗户,四楼的空气比地面好许多,每到夜色来临,路灯点亮时,从这个窗户观赏夜景,再舒服不过了。 安玫与地产商契而不舍讨价还价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不过结局肯定是以小野猫的妥协而告终。 谁都听得出来,安玫的声音中,包含着对这间屋子的喜爱。 凉爽的风抚动着窗户两侧的帘子,“算了”福兰对自个说,他真想撒手不干了,或者向大检控官申请,调回小庭子去。 佩姬的所作所为,让他很恼火,谁都不想被别人操纵命运。 即便这种命运对自己有好处。 但这样就意味着,他还得住在老区的旧公寓里。 “爱一个人,就给她一栋装满玫瑰的大房子”,不少三流的诗人都这么说。 至少这句话他们没说错。 “看来,我也是个受不起诱惑,为了香蕉就什么也不顾的猴子。”福兰苦笑着,狠狠锤了下墙壁,坚固的砖石反震得他的手肘隐隐作痛。 楼梯传来了脚步声,“哎,房租还是没减下来,那个地产商太会侃价了。”安玫嘀咕着走上来。 调整了下脸上的表情,福兰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将变成一团乱麻的思绪整理清晰,他回过身,准备给情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 奥狄良斯山脉.异端审判厅.广场 细碎的微风稀释了黎明的雾霭,太阳懒洋洋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一切都预兆着今天是个舒服的好天气。 不过对即将受刑的人来说,今天可不是个好日子。 里奥.安格特斯眯着双眼,在暗无天日的水牢待了大半年,即使微弱的亮光,对已适应黑暗的眼眸,也算是稀罕的刺激。 不远处的火刑柱刚搭建好,浸过油的麻草散发着难闻的味道,一人半高的十字木架耸立在草堆之中,木架的横端被雕刻成剑的形状,而竖端,则是钉头锤的模样。里奥停下脚步,注视着覆盖在草堆上描绘着剑与锤的旗帜,这是教廷的恩赐,只有烧死堕落的高级神官时,才用这种仪式来表明受刑者昔日的与众不同。 “罪人,别磨蹭了,希望圣焰能让你忏悔。”押送的圣武士满怀厌恶地看看了里奥,叱呵道。 同样浸过油的麻绳将里奥牢牢捆绑在柱子上,再遍身淋满沥青和松脂,为了防止火刑进行时,受不住痛苦的犯人摆脱烧断的绳子冲出火堆,在关节处,还得来上几根闪闪发光的小钢钉。 钉子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利索地钻开皮肉,咬进骨头,在吱咯吱咯的金属摩擦声中,有些弯曲的钉子,才勉强将里奥的肢体与木架连接在一起。 “瞧瞧你这罪人的身体,亵du啊,炼狱里万年的折磨才能赎清你的罪。”圣武士也暗暗心惊,这个堕落者的皮肤完全违背了自然的法则,仿佛由地狱的金属打造而成。 光这点,就是他与魔鬼缔结契约的不二证据。 当灼热的火焰吞噬了里奥的身体,把他点燃成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把时,前驱机主教阁下并没有流露出半点痛苦的表情,里奥透过红与白金色的火幕,漠然地望着东方。 在视线触及不到的东边最远处,有一座名字叫费都的城市。 在那儿,躲藏着他忠诚的仆从,以及曾经供奉在圣城,在记载中由光明之印赐给教廷第一任教皇的圣器:永恒之柜。 估计在暗中,教皇厅已经派出几拨人,像清扫地毯般,将费都的大街小巷都过滤了一遍。 他相信,就算是教皇大人亲自来施展神术,也无法找到那隐藏至深的圣器。 而它,将是自己复活的关键。 不,不光是复活,那时,他将拥有连神也羡慕的身体,完美,永不磨损,将时间都凝固于其中的不朽身躯。 火似乎烧得更大了,里奥.安格特斯突然觉得有些不耐烦,虽然早将痛觉这种无聊的感觉从身体里删除掉了,但这又意味自己,不会那么快地因为剧痛而昏迷。 看着自个的肉体,逐渐变成一团冒着烟的焦碳,确实是件很倒胃口的事情。 闭上眼睛,里奥无声地叹了口气。 “火烧得更旺些吧。”他想。 第十章 两年 对一位贵族而言,什么最重要?不是华贵的服饰、上等的马车、博学的管家以及私人沙龙的邀请函,而是代表着家族的纹章。 血脉与荣誉的传承,无不体现在这小小的玩意上。从上面的图案,就能猜测到其祖上是什么出身。 比如一位骑士家的纹章,通常是以狮子、野猪这类强悍的动物为代表,而文官出身的家族,图案多半是鸟类以及花卉。 假如纹章上的飞鸟是一只鹈鹕或者天鹅,十有八九,此家族曾经有位成员担任过教会的高级神职者。 紫色的盾形底层上划出三道黄色斜条纹,整个图案的正中,是一只黑色的乌鸦,这既是弗莱尔勋爵家的家徽。 福兰的祖父,是一位在军队负责处理情报的秘书官,缜密的计算使他赢得了相当不错的名声。 在军队任职的情报官,获得爵位后时常会将乌鸦作为纹章最显眼的地方,警戒者和告死者,乌鸦在世人的心目中有着如此的含义。 现在弗莱尔勋爵的家徽上,多出了一些小小的天平样布边,司法界的老资格检控官都爱这么做。 嗯,在旁人看来,福兰确实是位司法界老手。虽然他坐上正式检控官的职位才刚刚两年。 他不是那种庄重威严,光凭不带丝毫喜怒的面孔就能让嫌疑犯和律师觉得不安的强硬派检控官,他总是宁静地坐在审判席上,脸上挂着温和得有些羞涩的浅笑,仿佛是个刚出茅庐,第一次见识大场面的记录员。 但从这位记录员嘴里吐出的话语,刻薄得要命,专门瞄准对手的软肋,再顽固的犯人,再狡猾的辩护律师,在他手下也走不了几个回合。 比起天际震耳欲隆的雷电,在火yao库旁无声无息燃烧的小小火苗,更叫人感到恐怖。 假如一场审判如同一出的歌剧,福兰无疑是最耀眼的演出者,他支配着庭上所有人的情绪,他的话语仿若沾染上了魔力,无论是观众还是敌手,都被牵引着随着他的步伐喜、怒、哀、乐。 只要站在那庄穆的审判台前,他就是无所不能的先知,再繁复的案件也难不倒他。 圣福兰,这是贵族第一法庭的员工们私下给他的外号。 所有人都猜测,过不了几年,弗莱尔先生将会成为费都历史上最年轻的大检控官。 这种说法来源于福兰的杰出能力,更来源于莱因施曼对他的支持。 谁都知道,福兰.弗莱尔,是金雀花繁茂根茎上的一部分。 两年内,至少有十五起关乎到金雀花家族利益的案子,福兰都做出了倾向于自己人的判决,“莱因施曼家的忠犬”,不怀好意的人都这么称呼他。 但无论如何,喜欢他的人和嫉恨他的人,都承认或者不得不认同,这位二十五岁的青年人,有着比年龄更加老成的智慧。 刚刚在餐厅享用过美味的佳肴,宾客们心满意足地聚集在大客厅,三三两两的分组高谈阔论着,十数位的侍者来回穿梭在人群之间,客人偶尔从侍者手托的盘子上取过一杯养胃的葡萄酒,然后把精神再度投向正在讨论的话题之中。 几乎都是由司法界人士参加的聚会,话题自然离不开法律。 一群法官和检控官在兴趣浓厚地谈论着前不久刚发生的一桩奇案。 费都老区有一块约五平方里,被斑斑驳驳的铁栏杆圈起来的区域,属于死者长眠之地。近一个世纪来,这座城市墓园,至少埋葬了十数万名死者,新旧不一的墓碑密集得宛若雨后湿地里冒出来的蘑菇,地方实在不够用,只好一层一层地相叠埋葬。 夸张点说,随便从墓园一角朝下挖,挖到十几米的地下,仍然能看到骸骨。 虽然教会的墓地富丽堂皇,但那只提供给花得起价钱的有钱信徒,普通的费都市民,能够为逝去的亲人提供的,惟有厚实点的棺木和尽量靠上点的墓地。 在三个星期前,这块为市民们提供安息之所的地方,像花园里闯进了头莽撞的大马般,被弄得凌乱破碎,无数的尸骨被从地上挖出来,布满了各个角落。没人知道这是个恶作剧还是某个灾难的前奏,悲伤的人们无法辨认满地的骨头到底哪块属于自己的亲人,只好一起动手,挖了个大坑,将它们统统埋了进去。 事情还没有结束。 而两个星期前,骚乱又开始了,这次轮到教会的神圣墓园,当几位贵族老爷在看到自己先父的骷髅被随手挂在栏杆的尖顶上时,愤怒涌向了什么线索都没找到的巡警队。 据说安姆探长在几宿没睡后,瞪着全是血丝的眼球,对着前来施加压力的大人物吼道,“要么让我睡觉;要么把我活埋到墓地里去。” “太可怕了,我想费都出现了一个变态狂。” “噢,幸亏我们家的家族墓地没有受到骚扰,出这事后,我马上请了十名守夜人。” “巡警队调查后,提出了一个奇特的理论:从那些骸骨的姿势和墓穴里泥土的痕迹来看,骨头们仿佛从梦中醒来,自己从几米深的地下爬了出来。” “哈,那位探长玩上瘾了,自从几年前那著名的午夜屠夫杀人案,他声明是魔鬼所为后,现在又咬定有亡魂作祟。不过得承认,这真是个好说辞,将一切都推给超自然因素而不用背负任何责任。” “那么下次开庭时,我将理直气壮地对嫌疑犯说:‘虽然缺少证据,但前天夜里,审判的圣徒来到我梦中,亲口述说你犯下的罪行,所以,我们准备烧死你’。” 检控官们嘲笑着,反正抓捕犯人取得证据的工作,自有前面的巡警厅去完成,他们犯不着为此过于伤神。 除此之外,检控官们也是男人,男人的话题当然也离不开女人。 而金雀花家的大小姐时常是这个话题的焦点。 此刻焦点人物正坐在贵族法庭总法庭长卡门伯爵的身边,貌似亲密地交谈着。 姑娘的打扮很随意,白色的女士呢子西装和裤子,与平时在法庭没什么两样,只是把总是束在脑袋后的马尾辫放了下来。 怎么看,佩姬.唐.莱因施曼都不属于标准的美人,五官虽然精致,但面部的线条过于刚强了些,嘴角时常挂着刻薄的浅笑,行动也大手大脚,眼神凌厉得使人不敢逼视。但这些缺点融和在一起,反而产生了奇妙的美感,仿佛她天生就适合“洒脱”“帅气”等属于男人的词汇。 所以在圈子里,不少自认为门当户对的人,曾经对她发动过热烈的追求,不过并没有结果。 至今,人们都没发现佩姬有亲密的男友,除了持续两年的诽闻男主角:福兰.弗莱尔。 在谈论佩姬时,少不了也得把福兰牵扯出来,品头论足一番。 “靠性能力朝上爬的家伙。”这是恶毒的评价。 “至少是个聪明人。”这是中立的评价。 “还算帅哥,看模样是弱攻,又似乎是强受。”呃,这是某种生物爱慕的评价。 福兰独自待在宴会厅旁侧的吸烟室里,抚mo着皮质香烟夹子细腻的外纹,盘算是不是再来上一根。 自从他的烟瘾涨到了一天两包的地步,安玫就强迫他节制。 方法就是福兰口袋里的香烟夹子,一天只允许放上七根烟。 “七是个好数字,传说光明之印创造天与地的天数。”安玫扯着毫不搭界的事强调,“我可不想你变得满嘴烟垢,那样接吻会变成一种痛苦到窒息的酷刑。” 现在夹子里只剩下一根烟,福兰拿不定主意,是立刻享受一番,还是留到睡觉前。 犯烟瘾时,可睡不上一夜好觉。像小虫子在心里蠢蠢欲动,令人坐立不安的感觉,也算种难受的刑罚。 “你已经待在这儿半个小时了。”不知什么时候,佩姬找到了吸烟室,正用厌恶的表情对着烟雾缭绕的小房间抗议,“有事需要拜托你。” “请说?”福兰皱紧了眉头,和佩姬打交道不是一项有趣的工作,伴随着这位大小姐出现的,通常是法律对权势与利益的妥协,而做出妥协的,即是自己。 这些都令福兰感到无可奈何的痛恨。 推开吸烟室靠近阳台的窗户,佩姬把头伸出去深呼吸了几下,让清爽的空气冲淡满室的烟味,她大咧咧地坐到窗户的边框上,简洁明了地说,“亚雷斯子爵主持的商会正面临一场纠纷,他与合伙人之间关于一笔十万金恺撒的款子归属权的问题。子爵的手显然离那堆金恺撒更远些。” “这应该是隶属商业法庭负责的范围。” “亚雷斯阁下贵族的身份允许第一庭接手这桩官司,而金雀花一直很感谢子爵阁下对家族的友善,希望对此做出回报。” “所以,我又必须让自己已不算清白的名誉再抹上一点污垢?” “别像孩子般抱怨了,猴子们就亲近夜空般漆黑的名誉。”大小姐不屑地瞟着福兰,“视荣誉为性命,扼守美德的人,只有在故事中才存在。你不会幼稚到相信世上真的存在圣徒吧。” 福兰微微叹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点燃了最后一支烟,“我会照办的。”他像长了蛀齿导致腮膀子又肿又痛般挤出这句话。 得到了满意的承诺,佩姬缓和气氛般换了个话题,“怎么没带你那位俏皮的小女人来?” “她不适合这种应酬。还有,她不是我的女人。” 最开始,参加上流社会的聚会时,安玫总吵着要来看看,但几次后,小野猫将这视为恐怖的经历。 “天,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那些贵夫人们交流,她们说的我一句插不上嘴,从头到尾只能站在一旁傻笑,我想在别人眼里,我是个刚从乡下来的呆丫头。”安玫哭丧着脸,那些烦琐的礼仪,最新的流行与品位,她怎么也学不会。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凑到福兰身边问,“我不会给你丢脸了吧。” “其实我也适应不了那气氛,所以每次,我都躲到吸烟室打发时间直到结束。”福兰安慰她。 安玫身有同感地拼命点头,然后同情地宣布,“以后你再去参加宴会,可以多带两支烟。” 佩姬像听到笑话似地睁大眼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福兰,“天,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那个乡下丫头了吧。” “请注意您的语气。”福兰觉得该结束这次对话了,他站起身,把烟头狠狠掐熄在玻璃缸里,准备离开这个令人反感的房间,“您嘴里的乡下丫头,即将成为我的夫人,预时希望您能以友善的态度来参加我的婚礼。” 这个姑娘无时无刻都让他觉得:自己和她不是一路人。 这些大人物总是用居高临下地眼神注视身边的一切,刻薄、倨傲得不可思议,仿佛自己是掌控这个世界的主人。 “堂堂一位检控官的未婚妻,居然是在酒馆工作过的妓女,请相信,你会变成会最滑稽的笑料。”佩姬讽刺地嚷道,“特别是,当你的某位同僚,发现披着婚纱的新娘,居然是几年前被他用几个铜子买的下贱流莺时。” 福兰的身体似乎僵硬了,大口大口喘着气,仿佛要将正在胸腔里燃烧着的灼热吐息出来,他缓慢地回过头,刻意抑制的情绪让声音嘶哑起来,“请不要干涉我的生活了,女士,虽然你就爱这勾当。容许我再说一句,在我眼里,你不比其他人高贵多少。” 大客厅里的来宾窃窃私语,奇怪地看着流言中最有前途的检控官铁青着脸,一刻也不停留地离开了。 福兰走得飞快,近乎于小跑,他突然觉得很疲倦,只想回家。 那个有着温暖的壁炉、温暖的气氛、温暖的人的家。 拉姆大街三十七号的三楼正亮着灯,刚爬上楼梯,还没掏出钥匙,门的另一侧就传来“呜呜”撒娇似的低鸣以及爪子扰着门上木头的声音。 门开了,安玫把头探出来,才两个月大的小奶狗黑杰克从缝隙钻出来,摇着尾巴在福兰的脚边打着圈。 “今天的宴会结束得挺早呀。”安玫迷人的绿眼睛里写着问号,“早知道把面包和汤提前放到炉子上,你肯定没吃饱。” “奶奶呢?”福兰问。 “睡着啦,老人家熬不得夜。”安玫把手指竖到嘴唇前,做了个小声点的手势,马上,她就明白福兰为何这么问了。 在沙发上,上演着一场风暴。 “哦,你疯了,别吵醒奶奶,我们回房间吧。”好不容易挣脱开福兰的舌头,安玫喘息着轻声抗议,但显然上诉被驳回。 黑杰克睁着圆滚滚的眼睛,“汪汪”叫了两声,然后被女主人责怪的眼神吓得夹起了尾巴。 “该死的小东西,快回自己的窝里去,不然明天炖了你。”安玫瞪了小奶狗一眼,在心底无奈地恐吓着,她颤抖着,全身皮肤布满潮红,努力抵抗着越来越浓烈的快感,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你这个同样该死的大混球。”紧紧抱住情人,安玫狠狠咬了他一口,然后期待着疾风暴雨来得更猛烈些。 ※※※ 莱因施曼家华贵的马车沿着碎石子路慢慢前行,佩姬怒火冲冲的表情已然从面容上消退。 佩姬一直牢牢记得她奉为真理的东西,对上位者来说,控制他人无外两种手段:鞭子与糖果。 鞭子让他们记得,谁才是主人;糖果则让他们,心甘情愿匍匐在她脚下。 但她一直无法真正控制福兰。 “对他过于仁慈了么?”佩姬想。这个男人居然用那种瞧不起的语气来侮辱她。 区区一个检控官,她至少有十种方法,令他跌入无尽深渊的最底层。 对于福兰,佩姬一直怀有莫明的情绪,她欣赏他的智慧,欣赏他在法庭上胸有成足,巧妙地一步步将对手引进陷阱的表演。 操控聪明人,让他们随着自己的意愿起舞,无疑是比戏弄愚笨猴子,更有趣的游戏。 但再好玩的玩具,不能听话时,那就和街边被唾弃的垃圾没什么两样。 佩姬小时候养过一只狗,乖巧懂事,只听她一个人的话,整日和她黏在一起,片刻也不分开。 而佩姬也爱得它要命,甚至聘请了有名的厨师来负责小狗的伙食。 可当佩姬被送到寄宿女校读了一年书后,再次回家时,已经长大的狗不认识她了,对着她恶狠狠拼命大叫。 第二天,佩姬的午餐,就是一盆烤得油脂四溢的狗肉。 马车停下时,金雀花的大小姐做出了决定,再给那件玩具一次机会,如果能使自个满意,她会慷慨地施舍用黄金打造的狗窝和链子,否则,就毁了他。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一章 御令 穿过窄窄的甬道,在密密罗立的墓碑中行走,总会令人产生阴沉的感觉,仿佛空气中覆盖着无形的阴翳翅膀,让本不算热烈的阳光又冷森了几分。 在墓园常见的菖蒲,那些总是顽固地占据着每一寸避阳角落的淡白色小花已经很难见到踪影,显然是在前阵子的诡异骚乱中,和杂草一道被挖起,掩埋到了腐烂的土壤中。 “大师,您有什么发现。”陪伴威廉法师前来的莱姆探长努力用放松的口吻问道,不让旁人察觉到心中的急噪。 前两年的午夜屠夫,现在的群尸玩过界,总有些神秘莫测的案子,像鞭子样抽得他不能停下来好好喘上一口气。 就算是再穷凶极恶的罪犯,莱姆探长也自信能用手中的刀剑来制服,但这类不合常理,看不见摸不着的案情,探长实在理不出头绪。 “魔峰很平静,没有使用过奥术的痕迹。”威廉回答,“也许找位专精预言系的法师会更有效,我的专长领域是附魔和改变,并不适合大面积搜索。” “那您看,会不会是某些掌握着超自然之力的邪恶之徒所为?比如亡灵法师?”探长推测道。 威廉眯着眼,注视了探长好一阵子,“请相信,如果你是一个对奥术稍微有所涉猎的人,我会不留情面地进行惩戒,因为这番话侮辱了奥术操纵者的尊严,亡灵法师只是繁多奥术学派里的分支,它本身并没有善良或者邪恶之说。也许我应当更详细地解释下,好让你不再产生如此可笑的推理。一位法师学徒至多能操纵两具骷髅,如果是位专修亡灵系的大师,极限也只是二十具骸骨侍从,能让整个墓地的亡者几乎同时重新拥有短暂的生命,也许只有记载中的传奇亡灵法师能够做到,但一位可媲美半神,意念间就能毁灭一个城市的传奇法师,会隐居在破旧的墓地,莫名其妙地浪费珍贵的媒介与法力,就为让地下的死人爬出来看一眼月亮?” “我对刚才说的话道歉。”探长把手按在胸前,歉意地行了个骑士礼,“大师能再提供一些建议,为我在迷雾中指明方向么?” “死者复生并非亡灵法术的专利,其实,这方面的宗师反而是那些待在教堂里,专模做样祈福的主教们,神术在灵魂与治疗领域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不过,就如传奇法师只存在于古老的记载中,能掌握大复活术的神官,也同样只出现在传说里。在现世,应该再找不到能施展复活的人,否则,他将是被每位热爱生命,想不朽地坐在王座上的君主们顶礼膜拜的对象。” 法师的话,莱姆探长并没有全部听懂,但他理解了,这案件的始作俑者,绝对不是某个城市的小小探长所能对抗的。 如果是三十年前,还是毛头小子的他,也许会为了骑士的荣誉,发誓找出真相,但年龄越大的人,越拒绝冥主的召唤,他可不愿成为以蝼蚁之姿阻挡巨龙的悲剧型英雄。 想到这里,探长无可奈何地叹着气。 威廉大师倒是兴奋得很,对于一位醉心于奥术实验的法师来说,这股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的力量,无疑是绝妙的研究对象,说不定他能从其中,扯住湮没在历史灰烬里传奇法术的衣角。 与此同时,费都大教堂最里间的礼拜堂。 金色蜿蜒的花纹沿着洁白的祭坛,描绘出神气的图案,一大捧取自神圣墓园的腐土与几段骨节堆放在祭坛之上,在法阵的召唤下,灰败的泥土浮现出星星点点蕴涵着圣洁气息的光晕。 罗兰大主教低声念颂了几句,神术的咒语仿佛引发了光晕的同鸣,一瞬间,整个祭坛被金色的光柱笼罩起来,光的金色粒子在小小的室内衍射,祭坛上枯黄的骨头,变得粉红晶莹,甚至能看到附在上面粘黏黏的骨膜。难以想象,它曾经在地下埋葬了几十年。 就算是对神术并不精通的费都地区主教伊格,也能感受到那隐藏在光柱里磅礴的神能。 奇迹只持续了几秒钟,等礼拜堂里的景象恢复正常后,伊格主教划着十字,他浑身颤抖,用那种近乎虚脱地声音喃喃说道,“让死者复生,叫生命永不消逝,真的是永恒之柜的力量。赞美光明之印,这尘世至高的权柄与意旨。” “现在还不是赞美的时候。”红衣主教长长喘着粗气,他一把抓过骨头,将它撇断,看着几滴乳白的骨髓缓缓淌落,“马上向教廷报告,我需要圣城的全力援助。里奥.安格特斯的余党,居然掌握了使用神器的方法。” 在费都整整搜寻了两年,终于被他找到了失窃神器的踪影,罗兰发誓,绝不让它再度溜走。 ※※※ 在立夏后的第三个星期,福兰在金鹅酒馆收到了订购的一大箱子草药,箱子里被薄木板分割成十二个小格,每样材料都被安全的包装妥当,容易破碎的蛎骨还精心的用小羊皮垫子包裹起来。 阿里夫,这位航行于香料之路的大商人,的确有其过人之处,光从服务的态度和质量就可见一斑。 难怪费都的银行家宣称,光凭阿里夫的名字,就能从他们手里无需任何担保地贷上十万金恺撒。 唯一的缺点,就是收费太贵。 即使凭检控官并不算低的薪水,委托他从东方带回一批草药材料,也有些肉疼。 学问果然是有钱人才能享受的奢侈品。 福兰不由想起了威廉先生,那位企图创造出新变形术的第一庭荣誉法师,他猜测,每一次魔法实验的开销,都可能是让普通人震惊得诅咒世道不公的巨款。 自从两年前,在法师塔接识威廉先生以来,每个星期的周末,在法师的许允下,福兰总会抽出时间,帮助法师完成实验,而酬劳,就是在草药学方面,能得指点。 也多亏了威廉的指导,对于精通炼金的改变系法师,草药学只是一门启蒙用的基础学问,偶尔几句恰倒好处地评点,就能让福兰受益非浅。 “草药、矿质、异界生物解剖、万物理论、星象,这些知识都构成了炼金研究的基石,光是专著于草药,并不能赢得了不起的发现。”法师总这么说。 “阁下,这只是让空闲时间不白白挥霍掉的爱好,以及令我的一位长辈逃离病疼折磨的庇难所,人类的精力有限,即要在法庭战胜卑鄙的犯人,又妄图了解深奥的炼金术,只会让两方面都流于皮表。” “真是可惜了,虽然你是个奥术白痴,但脑袋不错,思维敏捷,假如能抛开俗事,不用十年,你会成为每位法师都梦寐以求的专职实验助理。”威廉显得很遗憾,“一位配合默契的助手,价值可比得上几袋子珍贵的魔法材料。” “用东方的理论,我长辈的关节处,应该存在一种名叫风湿的病菌,光凭风茄的药效,只能缓解疼痛。据说还有白芷、血藤、威灵仙等植物能对风湿有效的根除,但这些植物从未见过,也不知道具体的配方。”福兰询问。 威廉摇摇头,“我在草药学方面的知识,局限于植物媒介与魔法之间的契合,在医疗这个领域无能为力。”法师仔细想了想,接着说,“根据记载,曾经在黑大陆的兽人王国,存在过一种叫萨满的巫医。他们对植物的了解与运用更胜德鲁依,魔药学就是萨满们的杰作,但百年前的那场战役,让兽人王国的文明与奥妙,都变成了那块大陆破碎的沙泥。” “魔药学?真希望能见识一番。”福兰跟着感叹。 大量金钱的投入、导师的智慧以及每位法师永不缺乏的收藏品,让福兰在见识上有飞速的提高。他能说出几百种植物的特性和有价值的成分,也掌握了几种将植物互相搭配以产生奇妙效用的小配方。 夏天将蚊子驱逐干净的驱虫水、能抑制好几种毒蛇毒性的万能抗毒药剂,虽然不是了不起的发明,但福兰觉得很实用。 他曾经说,“我总认为,实在的小玩意所蕴涵的价值,可不比大发现差,至少在一个被毒蛇咬伤的人眼中,抗毒药剂比系统阐明了星辰奥秘的星象仪要更伟大。” 福兰也设想将配方卖出去,换点小钱弥补研究带来的家用亏空,驱虫水受到冷落,原因是有种微弱但绝不好闻的气味,纯东方草药品质的驱虫水成本昂贵,能买得起它的人,宁可受点小虫子的叮咬,也不愿因为怪味变成上流圈子里的笑话。 唯一热爱的只有威廉,他不在意什么怪味,事实上,这位法师在全心投入实验时,身上龌龊的味道可不仅仅是微弱,“噢,没什么比在冥想时,被蚊子在鼻头猛咬一口更难受的事情了。”威廉拿着装满药汁的瓶子,爱不释手地说。 抗毒药倒得到追捧,最后一位马摩尔克商人用五百金恺撒买走了配方。 “马摩尔克的沙漠里,躲着不少和沙子同样金黄的蛇,这些歹毒的死神,对不小心踩到它身上的人绝不留情。希望这能派上用场。”商人心情很好。 福兰觉得颇有成就感,他憧憬地盘算,“也许,几十年后,我退休时能去某家大学做荣誉教授,不是律法系而是药学系的。” 追求知识,昂贵,但总令人满足和充实。 似乎前不久,在吸烟室里的话,使莱因施曼家的大小姐觉得羞辱,福兰已经有两周没和她交谈过了。 偶尔在第一庭的走廊相遇,也只得到冷冰冰的视线。 不再烦他,不再运用背后的势力,来逼迫自己做不情愿的事情,能毫不徇私地运用法典条例审讯罪犯,让检控官感到很畅快。 但福兰还是觉察到一丝不安。 年轻的检控官实在不愿低下头,去向一个侮辱过他的爱人,践踏藐视过自己道德与操守的人道歉和屈服。 “难道能昧着良心,把本应威严公正的法律当成谋求前途的工具吗?”福兰想。 社会经验又告诉他,得罪一位地位高贵的大人物,通常没什么好下场。 “被赶出司法界,回到老区的破房子过贫穷的生活,远离自己的梦想?徇道的圣人,只有傻瓜才会当呵。”现实的理性劝告福兰,让他不要为了飘渺的节操,廉价的矜持,让自己变得一无所有。 福兰在同僚的眼中,一直表现得精明强干,可私底下,理智与感性在脑海里纠缠不清,仿佛幽暗混沌的雾,让他困惑得辨认不出前行的方向。福兰是聪明人,能估摸出每种选择通向的未来。但聪明人,往往会站在智慧所引导的分叉路口前,觉得矛盾和迷茫。 本来烟瘾有所节制的检控官,开始瞒着安玫,偷偷在烟草店买烟了。 ※※※ 黎明时,微亮的曙光让刚换班的门卫队看到,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团缓缓蹂动的阴影。 随着朝阳徐徐升起,黑蓝色的天空被瑰丽的金黄光晕占据,黑被吞噬,被交融,方才还隐约若现的星宿,在那不可抗拒的存在威严的令喻下,悄然退居幕后。 越发明亮的光芒,使那团阴影的轮廓清晰起来,前往探察的斥候骑兵,惊讶地发现,那是一片由近千人组成的队伍。 四米左右的长矛高高扬起,系在每把长矛尖顶上的白底色旗帜在风中飘荡,旗帜上铺垫着鲜红的十字条纹,而在那之上,又描绘出由交叉的剑锤组成的v字形图案。 每位持戈骑士,都将身体包裹在银色的板甲中,从他们关节处露出的细碎铁环可以看出,在铠甲里,至少还穿着一层锁子甲。 与矛旗款式相同,白底红十字的长袍披风,笼罩着后背以及整个左半身体,这不但让骑士们更加庄严,在战斗时,袍子内衬的皮革,也是防御的第一道保护。 披风和腰部的间隙处,露出一杆刻着细腻纹路的褐色钩状枪柄,假如将其抽出来,在枪管上,还能瞧见更加神秘的符纹,这些蕴含神力的图形,可以让火枪的枪膛在最激烈的射击后,仍然保持冷却。 斜挂在腰间的火枪,粗长的枪管从身后挤开披风露出半截,随着起伏,与马背上层层遮盖的薄铁马凯轻轻碰撞,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三辆由四马驾挽的马车前行在骑士方阵的中间,车厢上的黑色十字彰显出队伍的身份,这不速之客,来自于光明之印的御座:圣城安诺。 “不得了,要赶快通知老爷们。”斥候想。 长队继续前进了一段路,一名骑士脱离阵形,纵马飞奔在最前面,在城门处,她停了下来,摘下头盔,灿烂到近乎透明的白金发下,一张清秀绝伦的幼齿面容立即呈现在人们眼前,年龄只在十四、五岁左右,但呆板的眼神,虔诚得充满洁癖味的表情让本应有的稚气一扫而空,她拨出缀满宝石与金线的仪式剑,敲击在离着最近的门卫士兵肩膀上。 “带路,我要前往市政议院。”她说。 费都新区的市政议院大楼门前挤满了人,提早接到斥候报告的官员们议论纷纷,刚接到通知的市长来慢了半步,一边擦着汗,一边询问最新的情报。 “最神圣、至高、不朽,大民族全体的权柄者、牧饲者,教宗御令到。”女骑士勒住马,高声呼喊。 “尊贵的圣骑士,恭请宣谕。”市长回复道。 女骑士从怀中抽出由金箔封好的羊皮卷,展开,用那种冷冰冰但充满威仪的声音朗读道, “在此等地面里,亵du之异端潜伏,此城暂且委付于教皇厅神圣骑士,即刻起封闭城门。各阶官员,均由光明之印代拜伦皇帝殿下统领,尽职效忠,不得违犯。” 在御令的末尾,盖着教宗与拜伦大皇帝的御玺,以及帝国长老院的签名,市长汗出得更多了,谁都知道,对于一个自由贸易的商业城市来说,封城令代表着经济的萎靡和混乱。 先前还闹哄哄的议院大楼,陷入了一股可怕的沉默当中。 到底皇帝殿下和都城的长老议员们,得到了什么承诺,会同意教廷如此荒唐的决定。 “谨遵谕旨。”市长干巴巴地说,他可不管什么异端,只盼望,这该死的御令早日到期限。 第十二章 教父 费都喧闹急促的生活节奏,被打乱了。 三名大主教以及一位枢机主教同时现身在城中,伴随他们而来的,还有整整一个编制的圣枪骑士团。 圣武士们占据了大街小巷,他们有权利随时进入任何最私密的个人产业进行盘查,哪怕最尊贵的爵爷,也不愿冒着被当成异端的危险,与神官们起冲突。 街道上的人流明显少了许多,不少出售马摩尔克、图兰卡以及东方更遥远的香格里拉商品的店铺,悄悄合上了大门,这些充满异国风情的艺术品,被圣武士看到,指不准会被当成恶魔仪式的媒介或者异教徒的魔法道具。 在宗教狂热份子的心中,永远只有对光明之印的虔诚,他们容不下任何与教会风格不相同的艺术存在。 来不及走的马摩尔克商人,躲在酒馆与旅店中,他们中有不少人,因为携带了自己宗教的书籍,被圣武士带走严加询问。 市政议院的官员们一边安慰他们,信誓旦旦说这并非新一轮宗教战争的爆发,一边硬着头皮去和神官交涉,希望早点放人。 “您知道,那些人都是忠厚的商人,怎可能与异端扯上任何关系。”市议员解释,“现在是自由贸易的年代了,用宗教战争时期的处理方式,也太不恰当了。” 接待交涉者的圣武士,即是那位宣读御令的女骑士,根据圣城安诺的传统,每个圣骑士团的团长,都是由地位高贵的虔诚少女所担任,以这些少女的无垢纯真,来象征骑士团的圣洁。 当然,少女团长只是单纯的象征品,在战斗时,还是由经验丰富战技娴熟的副团长来指挥。 “光明之印啊,世俗的羔羊迷途在yu望的洪流中,请救赎这些被贪婪所填满的魂灵吧。”马蒂达,这位圣枪骑士团的吉祥物,怜悯地看了看口沫横飞的议员,自顾自的祈祷起来。 市议员觉得头疼极了,就算再难缠,企图谋求优惠政策的商人,他也能搬出各种公约律文和他们辩论上一整天,但面前这个只知道祈祷和弥撒的木偶,怎么也搭不上话。 “难道你们想任性地乱搞一番,留下破烂不堪的局面让我们擦屁股么?”耐心被摧残的议员提高了声量,按奈不住地说起了粗口。 “光明之印御座的尊严与权柄不容许任何冒犯,为了不朽的天国君临凡间,哪怕让这个城市变成废墟也再所不惜。”马蒂达满脸认真,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议员呆涩地坐了好一会,起身告辞。走出临时做为骑士团总部的圣冢大教堂,他愤愤不平地想,“难道费都属于教会的产业吗?到底你有什么资格来决定这个城市的生存与毁灭?” 不光是议员,巡警厅的莱姆探长在见到前来询问案情的福兰时,也愤愤不平地抱怨,“那些教会的家伙,几乎剥夺了巡警们所有的权利,哈,一转眼,我们就变成了除了领薪水,就什么也不能做的白痴。” 福兰也深有体会,从第一庭到巡警厅的路上,至少受到了四次盘问,如果不是检控官的身份,光凭他很罕见的棕色头发与眼睛,说不定会被哪位信仰高于一切的圣武士,押解去进行异教徒的测试。 据说这类测试滑稽残酷,比如将人绑上铁球扔下河流,如果你不是异教徒,就会淹死;如果是,能凭借异端亵du的法术浮上水面,就得被送上火刑架。 “这根本是谋杀。”福兰无法理解这毫无理智的行为。 “让我们来赞美荒唐的,默认让教会接管城市的长老议会吧。”莱姆探长说着反话。 福兰想了想,笑着说,“也许我们能让这事在一定范围内变得有好处。” 探长精神劲一下鼓舞起来了,他对福兰的脑袋一直很欣赏,这小伙子总能想出些实用又巧妙的好点子。 “请说。” “你先得用最虔诚地语气向主教们请命,愿意为抓到异端尽最大的努力。作为在巡警厅工作了几十年的老探长,你会受到欢迎,毕竟骑士团是外来者,他们对费都具体有几条大街都不清楚。” “然后呢?” “然后,某些平时没证据取得搜索令,又的确有疑点的地方,你就能带着圣武士明目张胆地进去了。” 莱姆探长明白了,在信奉私人财产高于一切的费都,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巡警连一栋平民公寓都无法搜查。 “把圣武士当成维护治安的苦力,”探长兴奋地想,“这下子,那些隐藏在私人会所里,从不纳税的赌场和黑市拍卖可要遭殃了。” ※※※ “阁下,这里是私人产业,你不能……”侍从后退了几步,吞吞吐吐地阻止着平时绝不会发生的事,不过声音越说越小。 一队圣武士威风凛凛地跟随在探长身后,银色甲胄里蕴涵的魔力,如同水面的涟漪,不时在光滑如镜的外壳上荡起青色的光晕,精细的箩蔓植物状花纹沿着甲胄边缘盘旋,和这些正在行走的工艺品比起来,费都巡警们的黑皮革制服,和乡下人的粗麻衣服没什么两样。 “莱姆先生,您确定这宅邸有可疑?”圣武士领队问道。 “根据巡警厅的资料,每隔一段日子,就会有不少人乘坐马车前来聚会,那些马车毫无例外都经过装饰,辨别不出主人的身份,而聚会的时间,通常是在深晚。”探长回答,“光凭一点猜测,巡警厅是无法颁发搜索令的,但为了光明之印的至高荣耀,有必要好好盘查一番,万一那些聚会是进行各种渎神的仪式呢。” “噢,赞美光明,我并未撒谎,不过这儿更可能是某个黑市拍卖的据点。”探长暗暗想道。 领队赞同地点点头,作了几个手势,二十名圣武士立刻分成了几个小分队,以半月形的阵势走进前院,包围着正中的双层主屋。 院子里的护卫与侍从,很爽快地交出了武器,为了微薄的薪水去和外有铁甲护身,内有神力加佑的圣殿骑士拼命,只有低能才会去干。 出乎意料,巡警来回搜查了数次,除了几名佣人和年迈的管家,什么发现都没有。 “诸位先生,对于擅闯私人住宅,能给出合理的解释么?”老管家安慰了惊慌失措的佣人们几句,恼火地说。 莱姆探长仔细打量着管家,这是这年近六十岁的老人,花白的胡子与头发都修饰得整齐干净,黑色的马甲下套着洁白的衬衫,在领口处带着明黄色领结,配上室内一尘不染的棕色木地板,墙壁上出自大师之手的油画,豪华的花篮样吊顶灯,一个典型的贵族宅邸与一位典型的贵族家族管家,看不出任何疑点。 “你的主人在哪里?”探长询问道。 “主人在前些日子受邀前往都城拜访财政部长阁下,还没有回来。”老管家一半炫耀一半威胁地说,“他与部长阁下以及几位大臣的友谊深厚,现在你们撤走还来得及,请相信,此等行为会被主人视为羞辱。” “请诚实地回答,你和你的主人是否参与过亵du的仪式与庇护异端。”圣武士领队截过话头,问道。 探长翻了翻白眼,这种直截了当,无技巧性可言的盘问,旁人能老实回答才怪。 老管家楞了楞,讨好似地划了个十字,“主人一直是光明之印的虔诚信徒,从不缺席每个礼拜的弥撒,怎可能做非法与不洁的勾当。” “没有说真话,但,也没有撒谎。”圣武士领队抬起手臂,展开握紧的拳头,在手掌间,正蹂动着一团微弱的白色光团,“你居然抵抗了侦测谎言。” 侦测谎言是圣武士最经常使用的低等神术,这法术能从显示的颜色来辩识对方话语的真伪,如果从原本的洁白转变成黑色,说明撒了谎,如果呈现红色,即是嘴巴同内心一样忠诚可信。 防护法术或者坚韧的精神力,都能抵消掉侦测谎言的神力,但这些,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普通的老人身上。 下一个瞬间,老管家的眼神变了,方才恭敬的神情只是出色的演技,此刻的他,眸子中闪烁着猛兽般嗜血的光辉,略微一弯腰,围在他身侧的巡警首当其冲,咽喉处立刻喷射出一股血雾。 一名反应过来的圣武士刚拔出佩剑,就被蛇一样扭曲的波型刃搁挡住,老管家另只手上的穿甲匕狠狠钻破了铠甲左胸处的钢板,刺入心脏。 简单、歹毒,一击至命。 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让莱姆探长呆住了,这哪里还是个年迈的老人,分明是一位专门行走于黑暗中收割生命的刺客大师。 方才还显得惶恐的佣人,纷纷从鞋子或者袖口抽出匕首和折弩,可惜他们的技艺不如老管家高明,在圣武士反击下,很快土崩瓦解。 老管家被圣武士领队纠缠住,虽然这位刺客大师的攻势更加凛冽,领队后退了好几步,肩胛处的盔甲也因为一次凶猛的突刺出现了细碎的裂痕,但胜利的天平,逐渐倒向了圣武士这边。 假如是在夜色下的巷间,又或者繁茂的小树林,刺客即便不能杀死对手,也能找准机会全身而退。 可在宽阔的大厅中,没有供他隐藏的阴影和遮眼的障碍物,经验丰富的领队缠着他硬碰硬正面交锋,这显然对习惯于偷袭的刺客不利。 刺客在一波虚张声势的突刺后,趁着领队还处于防御姿势,迅速选择了退却,他朝楼梯的方向滑步移动,想借助阶梯间的狭窄来避免多处受敌, 如果与他交手的是纯粹的战士,那么,刺客的计谋就得逞了,但刺客忘了,这是位拥有神能的圣武士。 而他的后退,给了圣武士释放神术的间隙。 绳索样的光波缠绕住刺客的身体,属于二级神术的定身术无法完全禁锢住他的行动,只让他迟缓了几秒钟,但这已经足够了。 狼狈不堪地打了个滚,勉强躲过了破空而至的长剑,刺客抬起头,惊恐地发现,圣武士们背在后背上的火枪,已经上好了弹药。 刺客最后见到的,是从枪管中喷射出的白烟与无数火星。 直到看见老管家千疮百孔的尸首,扭曲着倒在一大片血泊中,莱姆探长才长松了一口气,他后怕地用湿透了的袖子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根据年龄来推断,他应该是黄金角海湾著名的老刺客迈德杰斯。”探长想,对这个身手高强,杀手生涯中做过无数起大案的刺客大师,巡警厅的档案中有着不少资料,“幸亏是与圣武士同来,否则,光凭借他一个人,就可以解决掉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巡警。” 为什么迈德杰斯会出现在费都?探长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圣武士施展的真实之眼,让魔法构成的遮眼术消失无踪,在二楼最里间的壁画后,隐藏着一道秘门。 躲在门后的人已经放弃了抵抗,那人大概四十岁,额下蓄着浓密的胡子,面容英俊,有着成熟男人的味道,稍微有些塌陷的鼻子和呈现黄色的皮肤,彰显出他是有着坦丁与马摩尔克双重血统的混血儿,安静坐在椅子上的他,仿佛是一个从小娇生惯养衣食不愁的富贵人,但强健的臂膀、永远挂在嘴角颓废的冷笑与蓝眼睛中偶尔流露的凌厉,又表明他不容小窥的另一面。 这形象很快与莱姆探长的某个记忆对上了号,“伊戈.安德希!”他喊道。 中年男人裂开嘴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对,我就是伊戈.安德希。” 东方有一句谚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探长觉得这句话灵验极了,伊戈.安德希,坦丁帝国最大的黑帮头子,他所领导的团伙,无恶不做,走私、绑架、谋杀、黑金交易,不算上暗地里的罪行,光凭记载在案的,都足够将他送上十次断头台。 在通缉榜上,他的悬赏金额可是有六个零。 但这位头号通缉犯,一直生活得嚣张惬意,不少垂涎赏金的佣兵团,捕风捉影搜寻着他的踪迹,到最后,反而因不断的暗杀,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勇气。 刺客大师迈德杰斯,就是深受伊戈倚重的左膀右臂。 最出名的一次暗杀,是在六年前,某位深受推理小说影响,颇有家产的男爵,企图在现实中演绎故事里神勇侦探的英姿,花费了大量金钱与人力,甚至带着私人卫队四处追捕伊戈,于是,某个深夜,梦乡中的伯爵被倘开的窗户吹进的冷风冻醒,当他嘀咕着明明关了窗户,起身准备去合上时,床头柜上并排的事物,让他发出了恐惧到极点的哀嚎。 床头柜上的花瓶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睡在枕边的妻子,与隔壁卧室的儿子,被齐颈砍下的人头。 而他的女儿,也在那个夜里消失了。 那悲惨的恐怖之夜过后,男爵疯了,最后,在看护疏忽的情况下,用瓷碗的碎片割断了自己脖子上的大动脉。 “伊戈.安德希。”莱姆探长把这罪恶的名字又呼喊了一遍,“你被捕了,你将待在监狱最底层,等待正义的审判,如果不是这该死的律法条文,我现在就想把你撕成碎片。” “噢,希望会是个舒适的单间。”伊戈满不在乎地站起来,墙角处,先前被他的身体挡住视线的床,也出现在探长的眼睛里。 床上直躺着一具瘦小的女性尸体,刚死不久,染满鲜血的被单半盖在她的身子上,在胸口处,深深插着一把匕首,从裸露在外的手臂与肩膀上无数新旧不一、相互覆盖的鞭痕来看,这可怜的姑娘曾经在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受到过虐待。 “这妞可是个贵族小姐,男爵家的女儿,想必她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耻辱的命运,所以,我仁慈地给予了她安宁。”伊戈嘴角抿出一道弧线,残忍地微笑着。 “人渣!”碍于法律约束的莱姆探长,真诚地希望圣武士们能就地处决了这恶徒。 圣武士领队得知抓住的并非异端,而是通缉犯人时,他冷淡地说,“莱姆先生,你可以让手下将他送到监狱去,我们去下一个可疑的地方搜索。在渎神的大罪面前,其它渺小的罪恶不值得为此停下脚步。” “呸”探长愤怒地吐了口唾沫,他望着伊戈.安德希,恨恨地决定,“当你被送上断头台时,我一定让行刑官换把钝点的斧头,至少这点权利我还有。” 第十三章 谢幕 头号通缉犯被抓获的消息轰动全城。 一夜之间,莱姆探长成了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老探长在上下班的路上,时常会受到路人尊敬的行礼,甚至大胆点的少女们扑上前来奉送香吻。 被封城令压抑着的费都人,似乎找到了发泄的方法,他们一边加油添醋传颂着探长的神勇,一边高呼,“绞死伊戈.安德希!绞死这个恶棍!” 至于起到重要作用的圣武士们,则被有意地遗忘,“噢,没必要把功劳分给那些带来麻烦的外乡人。”人们都这么想。 没什么比在沉闷的日子里,欣赏一场声势浩大的审判,更能打发光阴的事儿了。 而小道消息中,担任主审官的,将是福兰.弗莱尔,费都最年轻有为的检控官vs最声名狼籍、恶名远扬的罪犯,这明星阵容让全城人的热情高涨。 第一庭的内务官员,开始头疼怎么安排旁听席位了,最大的审判厅只有四百个席位,有门路嚷着要张位子的,得以千为计数单位。 可以预测,在审讯当天,凑热闹的普通市民,会在法庭的门前排成一字长蛇阵。 “瞧瞧,咱们这的上座率比歌剧院还高。如果收门票,那将小发一笔横财。”内务官捉狭地想。 流言没有出错。 福兰接到了担当主审官的通知,总法庭长卡门特地为此召开了特别会议,“事实上,都城皇家法庭想将犯人移交到坦丁,但,既然是费都人抓住了罪犯,就应费都人来审判,皇家法庭那些只知道背书的学究们可别想分去属于费都司法的荣誉。虽然弗莱尔检控官是第一次担任主审官,但他历来的表现证明,这小伙子能行。” 带了专门配给他的秘书,福兰丢下了所有的琐事,一头扑进了案卷中。 堆叠起来整整有半人高的文件,福兰越看越惊心,伊戈.安德希简直是个灭绝人性的渣子,关于他的案卷,简直是展现人类残暴与酷刑的文献,光光是凶残还不值得畏惧,他又偏偏是高智商的犯罪天才,建立地下公会、直到现在还无法追查到的走私路线,都是由他亲手建设而成。 当暴力与智慧完美结合在一起时,产生的能量大得可怕。 如果不是他心血来潮地想巡视在费都的秘密产业;如果不是圣武士无法违背的封城;如果不是莱姆探长怀疑的宅邸恰好是伊戈临时的落脚点,这罪人还能继续逍遥法外。 这一连串的巧合,福兰只能视为公正圣徒穆图显灵。 “绝不能让他活下去,我能选择的,就是来结束这罪恶的源头。”福兰发誓。 ※※※ 当接到佩姬传来的字条,邀请他晚上去私人沙龙聚聚时,福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很利索地拒绝了这次邀请。 但在夜班后,刚走出大门,印着金雀花标志的马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上来。”佩姬命令道,昏暗的光线让福兰看不清这位大小姐的表情,那从车窗透出一半的面容在阴影下如同无生命的雕塑。 “我想没什么好谈的。”福兰说。 “也许我的来意,你已隐约猜测到了,但应该清楚,无论你怎么选择,我要做的事总会去完成,多知道一些总有好处。像鸵鸟般把头埋进沙子,自以为看不见听不到就躲避了危险,连最白痴的猴子都不会这么干。”佩姬推开车门,做了个请上的姿势。 大小姐述说的内容,和福兰直觉到的一样。 “每位豪门家族,都会掌握一些地下势力,来为它们进行无法在光天化日下完成的事情。用血腥和犯罪的手腕来处理某些困难,有时候比明面上的政治更有效。莱因施曼家在黑暗世界颇有影响力,而扶植人之一的名字,既是伊戈.安德希。” “这不可能,他犯罪的证据确凿到连文盲都能判罚死刑,而且,公众都在关注这起案子,玩不得虚假。”福兰劝告自己忍耐,他试着说服将美德视为玩具的佩姬。 “这也是我企图把安德希移交到坦丁皇家法庭的原因,都城人对这案子没有过多的兴趣,而法庭,又是莱因施曼家打造的风筝,看似高高在上,主人的扯线就能令它偏往任何方向。”佩姬冷笑,“实际上,让安德希免于死刑太理想化了,声誉这东西虽然无聊,但粉饰干净点总让人舒服。在皇家法庭,结局依然是判处死罪。” “有什么意义?” 佩姬昂了昂头,“被送上绞刑架的将是另一个体格外貌相近的倒霉蛋,监狱和郐子手都有金雀花的人,完成这点比费都容易多了,莱因施曼家强大荣耀,但并不能将光芒照耀到每座城市的每一处角落。” 福兰望着车厢,“请停车。”他请求。 “别这么固执,我是给你机会,男人总盼着出人头地,试想下,福兰.弗莱尔男爵,比爵士的名头响亮多了。” 沉默良久,福兰疲倦地笑了笑,那笑容仿佛让这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苍老了十岁,“请不要再玩弄我了,女士。香蕉再可口,猴子也有选择吃还是不吃的权利。” 等福兰刚迈下马车,佩姬喊住他,“很奇怪,以往你再怎么不乐意,最后总会答应。提醒你一句,以前很多事都是我私人的拜托,但这次,我是传达莱因施曼的意志,你明白我的意思。” “不同,以前,大人物之间狗咬狗的勾当,无论判罚倾向何方,叼到骨头的,都只是分食着公正的恶犬。”福兰发泄似地说,“你们在这世道上得到的已经够多了,至少,我要留下点微不足道的东西,来证明天地间不朽的事物。” 路灯下,检控官单薄的背影越拖越长,佩姬烦躁地跺着脚,她突然想起了那盆狗肉。 很可惜,机会不会再赊施给不知好歹的猴子。她想。 ※※※ 开庭的那日,人们的话题全是这场律法与邪恶的对决,四百个听证位座无虚席,更多得不到位置的,只能挤在法庭门前,拥挤的人潮,聒噪的声响,让人觉得宽阔的广场似乎在一夜间变得狭小了。 从清晨开始,广场上就水泄不通,为了能更靠近大门一些,市民们宁愿站上四个小时。 为了体恤大众,法庭特地在广场上设立了跑腿的小差,这些嗓门洪亮肺活量惊人的传讯者,将不时把审判厅内的情景与对话,高声描绘给无缘目睹的市民。 十时许,期待已经的司法版歌剧,终于要上演了。报幕员,不,传讯人高叫着,“审判即将开始,主审官、法官与律师都已进场,代表正义的是我们不败的圣福兰,噢,居然有律师会为恶棍辩护,这些掉进钱眼的东西简直没良心。”他知道大家的喜好,对检控官不遗余力地赞美,而对与犯人有关的一切,则尽可能的羞辱。 “对,没良心!没良心!”所有人合道。 “等会在刑场上,才是真正的狂欢,大家说,是绞刑架好还是断头台好?” 人们立即分成了两派,赞同绞刑架的说这样才能给罪犯痛苦,满意断头台的反驳说只有血的红色才是正义的战袍。 分歧很快融合成一股意志,“给他死!”这呼喊震耳欲聋。 钟点庄重地敲响了,审判开始,一瞬间,整个广场鸦雀无声,人们陷入了严肃的沉默中。 “嗨,完美的开场演说,圣福兰列举了四十九条罪状,条条都惊心肉跳,律师几乎无法反驳。” “给他死!给他死!”严肃一扫而空,狂热的呼喊再度响起。 传讯人再度从法庭跑出来,高举着双拳,“控方开始传召证人了,给魔鬼安德希致命一击吧。” 几千只手学着举了起来,欢乐地挥舞着拳头。 “不,证人改变口供了!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另一个传讯人匆匆跑进人群里,他跳上喷水池,叫道,“不过别担心,圣福兰能应付。” 起先所有人对这点小变故并不在意,但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了出来。 “控方连续传召了七位证人,每个人都背叛了!” “律师开始出击了,他宣称法庭所有的指控都是不合理的。” “天,法庭提供的文书,居然有漏页,这样又一桩指控被推翻了。” “不可能,连主审官也背叛了,律师出示了福兰.弗莱尔的帐户,该死,那帐户在审判前日,存入了三十万金币,他出卖了正义!他出卖了我们!” 这时审判已经进行了三个钟头,人们已经绝望了,近乎暴动的骚乱在第一庭庄重的穆图广场蔓延开来。 人流开始冲击法庭,维护治安的巡警与法庭卫兵,截尽全力疏散着市民,不知道谁先动手,流血事件发生了。 根据后来调查,有二名市民在推挤中丧命,几百人受伤。 狂欢的宴会变成了悲剧的祭品。 审判厅里沸腾得像泼入了热油,法官连连喊着肃静,也无法阻止喧哗。 “我提议,本次审讯无限期停止,犯人交由皇家法庭择日再行审判。”代表坦丁司法界旁听的大检控官威严地说道,“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令人感到滑稽,突然改变的口供、漏了关键几页的案卷和那三十万来源不明的财产,全国所有的司法同僚,都会等着费都第一法庭做出合理解释。” 瘫坐在贵宾听证席上的卡门伯爵,不知是感受到耻辱还是愤怒,手指深深陷入了皮沙发里。 他无力再阻止皇家法庭的提议。 “我知道有人捣鬼。”卡门寻思,但追查到底的念头很快从脑海中清理掉,伯爵阁下得优先考虑保全自个的名誉与职位。“必须有人为此负责。”他把目光投向凝固在审判席上的福兰.弗莱尔。 福兰紧闭着双眼,身体连同感官都麻木了。 从第一个证人变供开始,他就明白,自己掉进了早已准备妥当的陷阱。 或者说,从和佩姬彻底决裂的那个夜晚起,他就估摸到了将发生什么。 他毕竟是凡人,没有战无不胜的神通,再出色的口才,也无法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宣判。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伊戈.安德希的确有罪。 这就是司法程序合理又可笑的一面。 他不停地想, “我犯了什么邪?以一个破烂贵族,与小小检控官的身份,非得倔强地对抗权威。” “明知道低下头,美好的前途就能向我招手,干嘛装成圣人,自以为清高的失去所有。” “徇道者?聪明地利用他人的力量,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维护相对的公正,不是挺好么?” 他想啊想啊,直到一个念头出现在思绪中。 “出生无法决定,那是冥冥间注定的命运;死亡不可避免,那是我们一出生就许下的诺言。既然命运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人,只能做出最为有限的选择,我只是选择了,自己的结局。” “对,不被任何人操纵,自由地,选择了结局。” 于是他想通了,轻松了。 混血恶棍得意地笑着,金雀花真是个再好不过的主人,收买威胁关键人物、串通银行给某个帐户添几个零、在广场人群中安排几个暴徒,什么都解决了。 现在他只要再忍耐几个月,就能继续回到充满血腥味的世界之中。 望了眼失魂的检控官,“傻鸟。”他无声地嘲笑,然后跟着卫兵,后院有准备好的囚车,将他送向王都坦丁。 “安德希先生,很抱歉。”谁也没料到,一直呆站着的福兰,喊住了伊戈,在众目睽睽下,朝他鞠躬道歉。 伊戈知道一些这个检控官与金雀花大小姐的恩怨,难道他想用这种方式来恳请原谅。 “晚了。”伊戈轻藐地说。 “是的,是晚了,对您受到的伤害,我深感不安。”福兰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当初不应该将您安排在多人狱房。那些关押了很多年,见不到女人的罪犯,难免有些变态,我说的意思,您清楚。” 所有人都看到,福兰怜悯地瞟了一眼伊戈。 直到铁青着脸的伊戈.安德希被带离审判厅,八百道视线才依依不舍地从那成为焦点收回。 福兰平静地由卫兵带上镣铐,在那三十万金币被调查清楚前,他得以收贿罪被拘留。 他准备在监狱里,好好考虑下,以后做什么营生来生活。 因为他这辈子,再也当不了检控官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四章 悲剧 两个月前,那场灾难性的审判,在费都造成了地震般的变革。 参与核对案卷的秘书官、贴身保护证人的巡警以各种借口降职,几位大检控官也为此受到牵连,坦丁皇家法庭乘机特派了几名专员来填补人事上的空缺。 明哲保身的总法庭长卡门,清楚在这个时候保持缄默,对自个没坏处。 对此,佩姬私下传达了家族的善意,作为皇家法学院毕业生的她,之所以被调派到费都,就是为了能将这个城市的司法界逐渐变成金雀花的特权范围。 “我很快将回到坦丁,所以阁下不必为职位担忧,莱因施曼可是很赞叹阁下对律法的精通。”佩姬说。 “得了吧,造成现在棘手的局面,莱因施曼一定出了不少力。”卡门想,但形势比人强,他堆满笑,用那种长辈对晚辈的亲切口吻说,“我表示衷心的感谢,在回到都城后,一定要向你的父亲,尊敬的大公阁下,传达我的谢意。” 佩姬回礼后,似乎不经心地问,“福兰.弗莱尔将怎么安排?” “经过详细的调查,他帐户里的三十万金恺撒并不存在,银行方面也表示,这完全属于内部转帐时的误操作导致。按惯例,他将被取消直属检控官的职务,调到三等法庭去。” 大小姐有些遗憾,银行方面与她只约定了提供暂时的假帐,事后以某个粗心的会计发错转帐支票的由头,向公众澄清,把帐目调整回来。 对信誉第一的银行来说,已是最大程度的妥协。 毕竟强迫一家金融机构丧失信誉,不符合家族的利益,在长老院和几位宫殿大臣里,还是存在不少对莱因施曼不满的人。 而财政大臣就是其中之一。 更何况皇帝殿下已经对贵族势力过大的现象,心存顾虑,这位殿下似乎想弥补先帝圣乔治七世在位时,过于放权的错误,一直找着机会挑刺。 为了私人恩怨做点小动作没关系,太过火难免会让父亲怀疑自己的能力。 家族内部对权利的争夺,可不逊色于一群闻到腥味的野猫。 这也是每个人丁旺盛的豪门,不可避免的矛盾。 “不,您太慈悲了,为了费都司法的安定,他必须负上全部责任。”佩姬说。 总法庭长爽快地点点头,“就这么办。” “噢,没让那家伙在牢子里关上半辈子,算他走运。”佩姬心情稍微愉快了些,“在我离开费都前,如果他能来哀求的话,说不定我会史无前例地再给次机会,不过那时,我要穿上最肮脏的鞋子,让他舔上十遍。” ※※※ 夏末的余热与秋季阴绵的小雨,让费都的空气变得黏稠,总让行人觉得,皮肤似乎被裹上肉眼无法辩识的薄膜。 安玫步履轻快地躲开路面上大大小小的泥坑,往北沿着老区主干道朝费都十三号关押所走去。雨不大,但风刮得挺急,姑娘的伞老被吹得个底朝天,几次之后,她赌气般把雨伞合了起来,像小猫似地在屋檐下穿行,细碎的雨滴虽然打湿了满头漂亮的金发,但并不能影响安玫的好心情。 今天是福兰被关押两个月后,获得释放的日子。 对比起新区整洁的大街和完美的排水系统,老城区的道路简直是乡下的泥巴路,再小心翼翼,安玫的裤脚还是被弄污了。 姑娘真怀念在拉姆大街铜顶公寓的家,但被关在监狱接受调查的爱人,和暂时被冷冻的帐户,让她付不起租金了,一点现钱,只够简单的家用。 幸亏老区的房子够廉价,不然她只能带着奶奶和小狗黑杰克露宿街头。 不过,所有的困难都要解决了。 她的男人,终于自由了。 “安玫小姐,能在街上偶遇,真是我的荣幸。”半路上,一辆马车在安玫面前停了下来,恰好挡住了那条比较干净的通道,第十三法庭首席法官艾尔.杜纳闻把头伸出来,热情地打着招呼。 “呀,谢谢,不过我很忙,请把车子让开。”安玫挑了挑优美的眉头,不耐烦地说。 对这个在福兰入狱后,跑来纠缠自己的男人,姑娘觉得蛮恶心,两个月里,她至少拒绝了十八次约会的邀请。 “抱歉,我有丈夫了。”安玫把手指上的订婚戒指给他看。 艾尔笑得油头粉面,“上流社会里,女士们除了丈夫,有几位情人骑士很正常,这是优雅的传统。”他诱惑这个出身低微的姑娘。 “很遗憾,在我们乡下,如果不能对丈夫忠诚,会被赶出村子的。”安玫这么回答。 但无论怎么好说歹说,这人偏偏不识趣,像苍蝇似围在身边嗡嗡直叫。 “请不要再伤害我为爱屈服的心了。”艾尔似乎很喜欢看言情小说,“如果看到美丽的小姐在淋雨,而不奉献出自己的外套和马车,实在不能算个绅士。请上车,我们去家有品位的沙龙喝点饮料。” 安玫把裤脚朝上拉了拉,踩在淤泥上绕过车子,“如果是绅士,就不要死缠烂打。” 代理首席法官变了脸色,本来他就是想引诱福兰的情人,玩弄过后马上抛弃,来报复昔日失去职位的仇恨。 区区一个没见过世面,当过流莺的姑娘,在男人被关在监狱里,连象样的首饰都买不起时,稍微用点甜言蜜语和金钱,还不是手到擒来。 而且艾尔对自个的相貌和身份,都挺自信。 通常用不了几次,不少想麻雀变凤凰的姑娘,都会软绵绵的交出清白的身子。 但他很快发现,这个姑娘与该死的弗莱尔一样油盐不进,不好对付。 气急败坏的法官嚷道,“别把希望寄托在弗莱尔身上了,他完了,别装贞洁了,难道闪闪发光的项链和华丽的裙子,你不想要么?过不了几年,穷日子就会把你变成丑陋的老妇人。” “是呀。”安玫回过头,“富丽堂皇的大房子、漂亮的首饰和衣服,都是很好很好的东西,可惜,我偏偏不喜欢。” “该死,我恨弗莱尔一家。”艾尔坐回车厢,郁闷羞恼地想。 雨渐渐停了,路两侧的建筑物慢慢稀少起来,很少有人愿意住在关押所旁边。 当监狱那厚实的墙壁、守备森严的大门出现在安玫眼睛里时,姑娘突然紧张起来,她偷偷躲到路边,找了个比较干净的水坑,借着水面的倒影,用手指梳理着湿碌碌的头发。 “希望我别太狼狈了。”姑娘嘀咕。 “不,看起来美极了。” 当安玫惊讶地捂着嘴巴,转过身时,分离两个月的情人,正站在后面,牢饭不好吃,他看上去瘦多了,面容枯槁,头发乱得像个鸟窝,但眼睛仍然明亮清澈。 安玫扑到福兰怀中,终于忍耐不住的哭了。 搂着心爱的姑娘,让她好好发泄了一通,福兰笑着说,“走,我们回家。” “嗯。”小野猫抬起头,顾不上擦去眼角的泪痕,“我们回家。” 佩姬在一个星期后,得知了福兰.弗莱尔结婚的消息。 据说婚礼很寒酸,什么人也没请,唯一到场祝贺的,只有巡警厅的莱姆探长。 都城的父亲大人已经催促了几次,让她赶快回到坦丁。 在皇家法庭,有个大检控官的职位正恭候着。 大小姐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迟疑了好几天才上路,仿佛期待什么。 坐在被私家卫队围护的马车里,她很认真地想了许久,但还是没想明白。 佩姬只是忘了,那只被炖成美味的狗,当初她是多么用心照料,多么疼爱呀。 对于不喜欢,没有投入过感情的东西,连成为大小姐玩具的资格也没有。 ※※※ 教会的封城令在初秋时节终于被废除了,就算皇帝殿下也没想到,三个月,圣武士们还是一无所获。 让税收最丰厚的城市变成得投钱养活的寄生虫,可不是殿下的意图。 反正已经给足了教廷面子,没必要在糟蹋自己国家的利益。 “请体谅,封城令一定得解除,不过骑士团还能驻留费都继续收寻,坦丁只能承诺这点。”皇帝的特使对教会说。 费都又恢复了活力,虽然来往的商船比以往少了许多,但每个人都相信,用不了半年,费都又会成为最繁荣的商业大都会。 福兰.弗莱尔在婚礼后寄了六封求职信,均是几座大城市的司法机构,但没消息,他等了两个礼拜,唯一回复的拒绝信笺还是因为人事官好奇于那场官司到底有什么猫腻。 信里除了开头例行公事地说目前没有空闲的差事,然后长长几段都充满热情地询问审判中发生的细节。 福兰直接将信扔进了垃圾桶。 “也许大地方的好职位都人满为患。”福兰想,他放低要求,只谋求秘书员的工作,还是未能成功。 失业的前检控官开始把目光投往小乡镇的法庭,寄去了托付着希望的十几封的信。他不肯放弃,甚至不离开家,不离开书桌,相信总会有个地方会录用他,生怕因为暂时离开,而错过了被雇佣的通知。 只要能回到法庭,回到能让梦想重新起飞的审判席,福兰愿意少活二十年。 他就这么沉默地一天天等待着,不想动,只有听到屋外有邮车的铃铛声时,才跳起来冲到窗前,希望能带来好消息。 但每次,都只能用失望的目光望着邮车从屋外经过,逐渐远去。 三个月很快过去了,本来还富余的存款,因为先前交纳了保释金以及被第一庭开除时扣下的违约金,所剩无几。家里的现钱很快填进了房租、食物、奶奶的药钱中。 餐桌上的菜从顿顿有肉有汤,换成了土豆,连续吃了几天土豆后,福兰没好气地向安玫抱怨,“我们不能喝点鱼汤么?” 黑杰克,这只半大的牧羊犬,正在长身体的大好时期,也呜呜地跟着抱怨,土豆可不应该出现在肉食动物的菜单上。 安玫点了点头,披着小外套出去了,傍晚回来时,姑娘笑嘻嘻地拎着一网子沙丁鱼和牛肉,只是那件漂亮的,在领子处绣着蕾丝边的外套不见了。 “好累,我去城外集市买的,那儿的鱼比城里便宜。” “其实也便宜不了多少,坐驿站马车来回要四个银意奥,把这算上去价格差不离。”福兰不屑于女人们购物时的小聪明。 “噢。”安玫还是笑嘻嘻的,直到走进厨房,姑娘才露出痛苦的表情,不停揉着脚,她没告诉丈夫,自己是走去港口的。 那顿晚饭,福兰吃得很香。 在碎钻项链、金箔小怀表、以及高档点的沙发椅都慢慢消失后,安玫探试地问,“是不是找份别的工作?” 然后福兰的咆哮把她吓坏了,“连你也不相信我能回到司法界了么?” “怎会,一定能回去的。”安玫保证,“你安心写信吧,其它的事交给我了。” 几天后,安玫拉回了个小木头拖车和一堆锅碗瓢盆,凌晨起床,买几大袋蔬菜肉类,细细淘洗干净,在厨房忙上一个早晨。 等快中午时,酥脆爽口的菜丸子、油炸得金黄的鱼排、香气袭人的杂碎汤与煮青菜就大功告成。 用小拖车拖去市集,不到两点钟就能卖个精光,安玫把这叫做盒饭,一个半银意奥一份,每天变着花样,市集的买卖人和附近的小职员都爱吃。 晚上,还能再做点小吃,去夜市叫卖到十二点。日复一日,她每天只能睡五个小时。 “现在,该我养活这个家了。”安玫自豪地想,然后把精疲力尽的感觉一扫而空。 福兰终于绝望了,他的确完了,连最简陋的乡间巡回法庭都不要他。 他算了算,前后整整五十封求职信都没有好结果,这代表,当初还被人视为前途无量的检控官,现在已彻底被司法界抛弃了。 直到这时,他仿佛刚从一场充满醉意的迷梦中惊醒,才发现,家里少了许多事物,堆得拥挤的小客厅空荡荡,奶奶慈祥的眼神也有些责怪,而永远温暖,带来快乐的小野猫,很难再看到她熟悉的身影。 福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摸着乖乖在一旁陪伴主人的狗,黄昏时天边灿烂光辉的橘黄绸带逐渐被更深邃的黑漂染,而黑色绸子上又渐渐多出细细碎碎的星子,星子拥戴着的圆月,又在夜色上划出冷清的白光,他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 安玫吃力拉着装满狼籍锅碗的拖车朝家走来,走几步歇一下,偶尔抬抬头,瞟见福兰,马上丢下车子跑过来,“你怎么坐在这里?又收到不聘请你的回函?别难过了,总有明白事理的人会赏识你的。” 仰起头,福兰望着安玫,姑娘圆润的脸已经瘦出了尖下巴,被黑眼圈包围的大眼睛,黯淡无光,细葱般修长的手指因为冷水和刀伤,又红又肿。他站起身,用决断的语气说,“我不想再当检控官了,永远不想。” “你别担心了,有我在,什么都没问题。你会成功的。”安玫拍拍胸口,劝慰道。 “我想明白了,被过去的雾挡着眼,不会向前看的人,永远是个失败的懦夫。”福兰宣布,“明天我也去集市,福兰.弗莱尔,就算是卖盒饭,也能卖得比所有人成功。” ※※※ 比起费都,作为王都的坦丁,更加气派非凡。 在拜伦建立之初,坦丁城的原址,还是一座只有矮小围墙的古老城镇,周围都是一圈穷荒僻壤的平原,而科摩大帝在征服黑大陆后,突发奇想的决定修建新的首都。 据神秘学派与教会所说,大帝在班师回朝的当天晚上,梦见了神谕,在荒凉土地与破旧城市的苍茫夜空中,繁星改变了恒久的轨道,每颗星星,散发着太阳般火热的光辉,在那天上悬挂出硕大无朋的火红色十字架。 “这是神灵赐给我的加冕。”大帝想。 不久,大帝发布了修建新都的命令,并亲自负责勘测和圈定界标的工作。他骑马从老镇的中心出来,向每个方向飞奔了良久,还没投下决定新城边域的马鞭。 随从似乎预感到了伟大事物的诞生,他颤抖地问:“我的陛下,您还要继续向前走多远?” 大帝回答:“直到在我面前引路的神停下为止。” 几乎全国的工匠与建筑大师汇集到了这里,但人手还不够,于是军队也放下身段,变成工人与泥瓦匠,在大帝死时,坦丁才修建了一半。 继承王位的二世用了半辈子,让城市的规模初见雏形,直到三世,不朽的坦丁才无比辉煌的耸立于大地之上。 到现在,这座城市每一块石头,都沉积着历史的凝重感。随便哪条街道的路面上,已经班驳退色的马赛克镶嵌画,都有可能是出自某位供奉在艺术殿堂之中的大师之手。 连行刑场也是如此。 由筒状拱券结构架起来的实墙呈弧度的对接,让整个行刑场内外形成椭圆形,顺着围墙依次而上的层层观众席让它看上去仿佛露天剧院。事实上,观看行刑的确是坦丁人的爱好之一。 几名死囚被押解到正中,行刑官宣读判罚,为每个人安排好,待会是享用锤刑、木桩还是绞首,当念到最后一个名字时,官员有意停顿了下,“伊戈.安德希,臭名昭彰的黑帮头子、走私犯、谋杀者,处已碟刑。” 观众们哗然,更加好奇了。将犯人捆绑于木架上,再由四匹健壮的公牛分别来牵拉四肢,最后活活撕裂扯断的酷刑,被俗语称为碟刑,只有十恶不赦的罪人,才用得着这般最恐怖的刑法。 但伊戈.安德希的表演显然让人失望,被黑头罩蒙住的男人,似乎已经陷入恍惚中,轻飘飘一点不挣扎地被捆绑结实。 连依照惯例,为防止受刑人吼叫乱骂而割断喉结声带时,黑帮头子也只是象征性的反抗了下。 “没点教父的气概。”人们责备。 在观众席上,英俊的混血儿饶有兴趣地观看着行刑,当冒牌货断气时,他笑得乐不可吱,“没想到,我能亲眼目睹‘自己’的死亡。” “安德希先生,请不要辜负主人的信赖。”坐在他右手位置,满是贵族做派的男子说道,“主人交代的任务,请近早完成。” “当然,主人的恩情铭记于心。”伊戈回答,但同时,他在心里小声嘀咕,“在那之前,我可得出口气。” 在狱中,有哪个囚徒敢得罪他?但检控官一番话,很快就在黑暗世界里流传开了。 地下世界的大佬们将这当成最热门的话题,不管是他的盟友还是敌人,都在猜想,那小子到底碰到过什么遭遇。 “我发誓,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伊戈.安德希残酷地捏紧拳头,在坦丁城外,他的打手们已经准备好了几辆前往费都的马车。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五章 谋杀 市集处于费都城外十哩的地方,紧靠着那条黑金大道。这原先只是港口与费都之间的一个规模很小的中转站, 但精明的批发商人很快发现,比起市区寸土寸金的地皮,只要走出城门十哩,那附近的土地,便宜得简直白送。 在城里租凭一个大仓库,每月的租金,都可以在中转站自己修建一个。 小小的中转站很快大动土木,一个个库房像雨后的蘑菇冒了出来,有钱的就建一堆简易平房,整整齐齐一排排的,外面再用粗糙的石头砌个院墙,钱少的,也不甘示弱,圈块地搭建个棚子,聘几位值得信任的员工日夜把守。 商人们在费都装饰豪华的店铺,永远只摆着样品和少量现货,遇到大额买卖,谈好价钱,就直接去库房搬送,即便捷又省去不少麻烦。 渐渐的,小商贩也汇集过来,商人们留守的职员数量众多、乘着货车来卸货的工人络绎不绝,这些人对生活要求简单,便宜实惠的生活物品正对他们口味。 福兰学得挺快。 无论是切菜配料,还是观察在热油中翻滚的小块肉排,让它能在最鲜美的时候起锅,连菜丸子里肉末的比例也掌握得不错。 而且福兰还有个小配方,让盒饭的成本更加低廉。 作为调味香料的薄荷叶、月桂树叶可不便宜,一般费都的普通市民很少会吃肉,他们的主食是面包和鱼汤。 不是说肉食难吃,没有香料祛除腥味,清煮的肉块蘸上盐也无法掩盖那股刺鼻的气味。 但橘皮可就是廉价货,这种野生的青皮水果经过几代的人工培育,味道还是酸涩,没人爱吃,只有远航的船只,才会买上几桶,来防止海上噩梦败血症的发生。 去港口转转,几个铜板就能挑回一大筐橘皮。 将橘子皮风干,用小火烘烤,切成细小的碎粒,混在肉块上,效果丝毫不逊色于正统的香料。 有肉排的盒饭在集市引起轰动,每天中午,福兰家的小餐车围满了人,几个吃惯了的老主顾,不惜走上老远。 一天下来,安玫把铜角与毛票仔细数数,能赚到60块钱。 渐渐,集市里竞争的同行做不下去了,好几个摊主垂头丧气,有的准备另寻行当,有的则盘算是不是来点阴的,在他们有所行动之前,福兰主动找上门去,他承诺以后每天只卖一百份盒饭,绝不垄断生意。 “先生们,我并非因为害怕,巡警厅的路子我绝对比你们熟悉,但互相照应和气生财,对所有人都好。”福兰说。 晚上在家,安玫问,“生意最好时咱们能卖上一百四十多份,这样不是亏大了?整个市集就咱一家卖,能赚更多。” “不,试想下,你买衣服,是会去全是服装店的专卖街,还是选择整条街只有孤零零一家的地方?”福兰将铜角抛起,又迅速将它抓回。 安玫睁着大眼睛,似乎有些明白。 “我们没本钱盘下集市所有的餐摊,如果只剩下一家,无法供应给所有人,这样,最初几天能赚不少,但时间一长,当人们觉得每天得排很久太不合算时,他们就会另寻吃饭的地方,或者有正规的餐厅发现商机来开分店。”福兰继续解释,“形成规模,才有利润,我宁愿在顾客最多的地儿与十个摊位竞争,也不愿垄断顾客稀少的一条街。” …… 很快,所有供应午餐的商贩都发现,福兰制定的规矩,对大伙都有好处。 最明显的一点,统一去购买食材,能享受到批发优惠的待遇,连昂贵的胡椒经过团购打折,成本也降到能接受的程度。 花和先前同样的钱,食材的品质却上升了不少,混市集的顾客有口福了,他们更舍得从腰包里多掏几个铜子,来让味蕾得到享受。 甜头让商贩对发起人尊敬起来,有人开始喊福兰“头儿”,这称呼很快得到普及。福兰趁机说服大家把餐摊迁到一起,而不是在集市东一头西一头,每家专做特定的几样食物。 而且,福兰为每种食物受欢迎的程度打分,猪肉排和丸子是一流,鱼肉、普通海鲜属于二流,作为配菜的闷油菜等则是三流,尽量使每个摊位按照擅长的手艺分到一种热门菜点,互不重复。 这样,一圈简陋的露天美食广场就形成了,福兰拜托安姆探长,为广场取得了售酒证。 食客的人流更加多了,连一些港口的水手,遇到大喜事请客,也乐意来这儿庆祝,按他们的说法,港口的食物味道要逊色一大截。 福兰计划等本钱攒够了,买块地皮,聘请几名大厨,开家真正的餐厅。 威廉大师本来让福兰做他的专职助手,但仔细考虑过,福兰委婉地拒绝了,对有家世的人来说,没日没夜近乎疯狂的实验并不适合。 “如果说原先的梦想是四十岁以前当上大检控官。”福兰想,“那现在的目标是,四十岁以前能有自个的连锁餐厅。任何道路,只要坚持走下去,都会有前途。” 对此,他很有信心。 ※※※ 三辆马车在下午,太阳逐渐西斜时驶近了费都,在远离大路的偏僻小树林,停了下来。 伊戈.安德希不快地皱着眉头,他看着带来的八名打手,高声询问,“探子呢?居然要我等候他。” “耐心点,情报越详细越好,毕竟费都城里驻扎着圣武士,想想老迈德杰斯就是吃了这个亏。对杀手而言,一点小疏忽,代价就是自己的性命。”回答伊戈的是个身材异常魁梧的人,领子翻得高高的,让人只能瞧清楚他的额头和卷发。从腰间的淬毒匕首与鞋底厚厚的毛皮来看,他也是一名刺客,很少有刺客会这么高,个子越矮小,越容易在阴影中潜行。 这人要么是个不知道选择职业的菜鸟,要么就是此道中的高手。显然他属于后者。 “说的对,如果那天跟在身边的是你,我就不用抛头露面遭受羞辱。”伊戈稍微降低了怒火,顺便赞赏了一句,高个子是伊戈.安德希黑帮组织的王牌刺客,不,除了刺客,他还有更加神秘的身份,很多时间,连做为头的伊戈也不愿轻易开罪。 不久后,一个骑马的人也来得了树林,他翻身下马,还没来得及喘气,就被伊戈掐住喉咙,“你知道浪费了谁的时间么?”他吼道。 “不……头……那两人今天分……分开了。”探子脸憋得紫红,伊戈把手松开,他瘫着半跪在地上不停咳嗽,眼泪都呛出来了,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看到头因为不耐脸色又开始变化时,探子打了个冷颤,急忙回复道,“检控官被解雇后,一直和妻子在城外做小买卖,今天,检控官仍在市集,但那臭娘儿们留在家里。我两边跑,所以耽搁了时辰。” 伊戈敲着牙齿,决定道,“乔.考利昂,你带三个人去城里,记住,那屋子里连只耗子都别留下,其余人和我去市集。” 乔.考利昂,也就是那个高个子刺客,隐藏在衣领下弓形的嘴唇似乎浅笑了下,“我一人足够了。”他解下栓在马背的缰绳,矫捷地跳上去,扬起鞭子,奔跑中的驽马被那双粗健的大腿夹住,总给人错觉,似乎是骑者在拖着胯下的马前进。 “他总这么傲气。”伊戈裂着嘴笑,虽然乔不像别人那么恭敬服从,但这点小事并不影响黑帮头子信任这名下属的忠诚。 “好了,伙计们。”黑帮头子拍拍手,“等会尽情乐下,别那么快把他玩死,我要他咽气时身上没一块好肉。” ※※※ 福兰的住宅是一幢至少有三十个年头的两层楼房,坐落在老区背街的巷子里,和老区的多数房子一样,它是木质结构的,没有地下室,也没有露台,嗯,也许在二十年前有过露台,二楼窗户外的墙壁上还能看到残留木桩与锈得发黑的铁钉,腐朽粗陋,勉强能提供遮风挡雨的功能。 巷间因为两侧房子的阻碍,很难见到阳光,人迹稀少,只有零零落落的几幢屋子被租了出去,租客也是卖苦力的工人,通常在太阳完全落山时,才能归家,有时活忙了,两三天不回来也是常事。 这里像是被城市所遗忘的角落,冷清得有些凄凉。 乔对此很满意,他完全没必要等到深夜再动手,猎物只是女人,其中一名年老体衰,对了,还有只狗。 虽然谋杀的对象并不符合乔的道德观,但任务就是任务。 乔灰色的虹膜抹过一丝绿芒,整个小巷背阳的阴影,似乎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呼唤,开始呈现出宛若水面上一圈圈的涟漪,涟漪的波纹越来越激烈,最后,掀起了一人多高的黑色波浪,猛地将乔的身体包裹着,渐渐,波浪平静了,而杀手也无影无踪,仿佛被影子溶解了般。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种得天独厚的人类。 谁也说不清楚,这些人从何处继承了最神秘的血脉,使得他们不需学习奥术,不用领悟神恩,就能掌握某些匪夷所思的技能,人们敬畏地用传说中最具威能的怪物来称呼他们:龙脉者。 除非自己有意显露,否则连预言法师也无法分辨,到底人群中谁是龙脉者。 这血脉是上天的赐福,无法捉摸,仿佛神灵将一把金币投向人世,至于谁会被砸中,只能归结为幸运和更超自然的因素。一位龙脉者严格训练子侄,也不能让后代将此继承;而某个乡下农夫,在田地里抱怨杂草太多时,会无意识地让血脉显现,在意念间产生一股奇特的瘟疫,让所有抢夺麦子养分的草枯萎。 乔.考利昂还是孩童时,是个靠扒窃为生的小偷,他没这方面的资质,老是失手惹来一顿痛打,而偷不到每日的分额,晚上回到巢穴时又得挨窃贼头子的打骂,很多时候连饭也没得吃。 每次他上街,用那伤痕累累的手去解开路人的口袋时,都默念着,“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 然后有个阴天的下午,在某家商铺的门口,他盯上了刚推门出来的一个胖子,荷包鼓鼓的,他靠过去,小心翼翼打到口袋上的扣子,刚把手指伸进去,胖子似乎察觉到什么,一手捂住口袋,不停左右张望。 幼年犯预感到了毒打,他没力气逃走,刚跑两步,腿肚子直发软,只能蹲在墙角,双手抱头,希望被踹两下就能逃过这场灾难。 “如果你看不见我就好了。”乔拼命地想,害怕得牙关不停打颤。 胖子奇怪地摸着头,商铺的店员把头探出柜台,“先生,您怎么啦,需要帮助么?” “我以为遇到贼了,但什么人也没瞧见。”胖子回答。 “哦,的确没人,错觉吧。”店员笑着说。 他们真的看不见乔了。 在那天,乔.考利昂得到了最好的朋友,只要在影子里,他就是无所不能的神灵。 在地下世界,一位能在影子中完全隐形的刺客,让所有不可一世的大佬恐惧得发抖,暗影行者考利昂,是每个人无法逃避的梦魇。 安玫在发烧,两天前收摊时淋了点小雨,让有些透支的身体很快坏掉了。 姑娘早上吃了点药,一直犯困,昏忽忽地处于半睡半醒中。 福兰本来想陪她,但被姑娘拒绝了,“我吃了药睡上个热乎觉就没事了,你今天不出摊,未来的连锁餐厅就少赚两块砖头啦。” 楼下似乎传来杯子被摔碎的声响,大概是奶奶没拿稳吧,安玫迷迷糊糊地想,她想爬起来去收拾,但浑身没劲。 黑杰克“汪汪”叫了几下,然后很悲惨的闷哼了声,“那只笨狗,被碎片扎到腿了?”安玫挣扎着半靠在枕头上摇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恢复清醒,准备下楼去看看。 刚坐在床边,朝脚上套着鞋子,姑娘身体忽然僵硬了,眼皮不停地跳。 一股莫名的,心悸不停的感觉像重物般压迫她喘不过气来。 卧室的门关得严实,再也没奇怪的响动出来,但她就是觉得,门外面正站着什么极端危险的东西。 这种感觉,以前似乎出现过一次,对,三年前的冬季,被福兰放鸽子的晚上。那时小酒馆刚打烊,深夜下班时,被人跟踪了一路。 但那天的惊恐感远远及不上现在。 安玫哭了,眼泪不停地流,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为什么要哭,但就是制止不了,她抱着被子,颤抖得连床微微都移动了,姑娘想喊,喊奶奶的名字,呼唤小狗黑杰克,但现实的恶梦让她的脑子和舌头都变成了石头。 “门外到底有什么?奶奶在哪里?”安玫想,她直楞楞地盯着卧室门,丝毫不敢移开目光。 视线中,门变得模糊了,透明了,如消失在空气里,是眼泪的原因吗?但,那个挡在门前的高大人影,是谁? “福兰,你千万别在现在回来。”安玫绝望了,她似乎有些明白,这感觉,只有在自个生命受到危险时才会出现,提醒她小心死亡的召唤。 乔.考利昂敏锐的感官已经查探到卧室里的情况。 他很惊讶,在资料中,猎物只是个流莺出身的普通女人,但她似乎已经预感到了将要发生什么。 更惊讶的事情随后发生了。 如同烈阳下溶解的冰块,乔仍然和阴影融合在一起,呈现虚无的半侧身体,被影子抗拒了,左身的肩膀、胳膊、腿,一点点,从影子中剥离出来。无论再怎么召唤,他也无法得到阴影的回应。 “难道?”乔很粗暴地踢开门,他猜对了,倦缩在床上的姑娘,看到陌生人闯入,发出凄惨地尖叫,眼角凝集的泪花,在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孔上绘出一道道水迹,但无论怎样,都无法掩盖那两只氤氲着绿芒,几乎看不到瞳孔的眼珠。 “新生的龙脉者!”乔想,而且还是刺客的天敌,能预感危险和探知危险来源的优秀能力。 有些看上去碌碌无为的庸人,在生死关头能激发出隐蔽在血脉最深处的力量,但乔没料到,这百万分之一的几率,会在今天遇见。 刺客大师有些犹豫了。 安玫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勇气,把枕头扔向杀手,连滚带爬地朝楼下逃去,乔本能地伸出手,只需要两根手指就能捏断对方的喉管,在快碰到姑娘时,他停止了动作。 一楼的小客厅乱七八糟,奶奶仰面倒在一大滩血泊中,黑杰克被厨房的菜刀钉在墙上,没死透,尾巴还在微微直抖,安玫扑倒在奶奶身上,狂乱地喊着。 凶手一步步跟随在后面,走下楼梯,用很好奇地眼神打量着歇斯底里的女人。 “是安玫小姐么?出事了?我进来了。”艾尔.杜纳闻抱着一束娇艳的蔷薇,穿着体面光鲜,他还没放弃,寻思几个月来的艰苦,应该让姑娘失去了骄傲的幼稚想法。 而在屋外听到的尖叫,更让他觉得是个大好机会。也许正在和福兰吵架,挨了那该死家伙的打? 一位是有钱的,如拯救灰姑娘的王子般出现的救世主,另一位是集市卖盒饭的小贩,不如意时打骂身边的人出气。 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该如何选择。 “你夺取了我的职位,我就抢走你的女人,何况,那妞的确漂亮。”艾尔阴险地笑,推开了虚掩的大门。 屋子里的尸体和杀手让满怀希望的首席法官呆住了,他快步挡在姑娘身前,“你是谁?” 艾尔对自个的身手很有信心,剑术是每个有地位的贵族家庭必修的课程。 在小圈子里,还没人是他的对手,虽然没剑,但携带的拐杖也能派上用场。 “也许弗莱尔得罪了费都的流氓,遭到了灭门之祸,噢,这结局我喜欢,顺便再接收你的女人。”艾尔想,英雄救美虽然老套危险,但值得一试。 艾尔摆出最威风的姿势,“我是十三庭的大法官杜纳闻,你是哪个帮派的混混?老鼠派斯还是刀疤小吉米?”他轻藐地说了几个流氓头子的名字,“连你的头儿见到我都得恭恭敬敬,还不赶快滚出去。” 他的话救了自己的命。 “杜纳闻?正在和金雀花接近的费都家族,如果杀了他,也许会给结盟带来不利。”乔在一瞬间,将匕首翻转过来,用刀柄敲昏了来不及反应的艾尔。 姑娘抱着奶奶,声线嘶哑地呜咽着,眸子茫然得没有焦点,恐惧已让她处于失神的状态。 “杀掉她?”乔思索,“不,让她活下去更有好处,用不了多久,地下世界所有的杀手们都得重新学习潜行,除了我自己。” 催眠和洗脑,并不算太难的事儿。 ※※※ 树林里,被腐烂的叶子填满的泥土,贪婪吸收着星星点点鲜红色的液体。 长达几小时的虐待,让福兰.弗莱尔产生痛苦的器官麻木了,他血肉模糊,身体不断抽畜,已停止流血的伤口,很快又被扎上一刀。 好几处,已经能瞧见淡红色的骨头,连墓地的尸体都比他的现状要好。 伊戈.安德希兴高采烈地在对头的身边游走,看着福兰用露出骨头的手指在地面上一点点爬行,“逃快点,伙计。这么慢,很快就能追上哦。”他不时狠狠踹上一脚,欣赏着从可怕伤口处喷溅出的,夹杂着红色肉芽与残损皮肤的血雾。 福兰爬不动了,眼皮越来越重,冥主的使者正在迎接他的路上,离得不远了。 “亲爱的,再爬呀,如果能爬出树林,我就放过你。”伊戈舔着嘴唇,兴奋得满脸潮红,他把福兰面朝天翻过来,朝着胸口踩了几下,顿时,福兰的口鼻涌出大量泛着气沫的血液。 这是肋骨刺穿肺叶的象征。 “我应该安慰你一点,在费都的那幢破房子里,估计已经被装饰成红色。” 这话让福兰有了反应,他勉强睁开被血染得通红的眼睛,虚弱而愤怒地骂道,“你这遭天谴的,那只是老人和弱女子!连最下贱的流氓,都不会干出这么肮脏的事!” “不不,请别这么说,没让你孤单上路,喔,我得赞美自己的慈悲,安排你们一家在地狱再会。”他迎接着将死之人充满刻骨仇恨的视线,这眼神他见多了。 “好了,让他安眠吧,记得把尸体扔到海里。”伊戈朝马车走去,“干得利索点,往后还有一大摊事情等着去办。” 福兰觉得很冷,深深的疲惫与无边际的黑暗袭来,朝他压了过来,他静静地躺着,再也爬不起来。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里翻滚,喜悦、爱慕、愤慨、仇恨,无数的情绪在挣扎,在呐喊,慢慢地又归于平静。 不知为什么,他一点没感得恐惧,只觉得整个世界无比的安宁,安宁得让人觉得寂寞。 “也许,这只是一场梦,等我醒来,会重新牵着安玫的手,沐浴阳光。”他想。 然后,他死了。 第十六章 缝合怪 呛鼻的气味弥漫着,无论阳光、星曜,还是温暖的风和冰冷的雨,都无法越过坚硬的混凝石块,为这由无数弯曲水道组成的空间带来自然的气息。 幽闭狭长的管道贯穿了整个城市的地下,淤泥、垃圾、沟鼠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没有地面上的人声嘈杂,哗啦哗啦的水流声与老鼠奔跑时淌过水面的响动,带来空荡荡的回音,为这儿稍微增添了些许生气。 费都建设者最伟大的功绩,就是给这都会规划了无比庞大的地下排水系统,当某些更古老、更伟大的城市因为糟糕的卫生环境而引发霍乱时,费都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享受到了超越时代的改善。 猛烈的暴雨导致的积水,最多两天,就能从街道消失干净,城区的房子,几乎都修建着卫生间,噢,还用着便桶的人,在费都很是少见。 当然,这些便利并没引起人们的重视,肮脏的下水道,可不是值得向外乡人炫耀的事物,难道拉着初次领略费都繁荣的人,走到某条阴沟旁边,得意地说:瞧,咱的下水道有一千哩长? 第四十四号排污口的水闸从城区地下延伸到海边一处悬崖的底处,刚刚高过海面一米,在涨潮时,海水完全将这个一人半高、两人宽的排污口淹没,更多的时候,从洞口稀稀拉拉流淌出的污水,把正下方的蔚蓝水色染成一大片乌灰。 在近海四处奔波的渔船从不出现在这儿,再没经验的菜鸟渔夫,也知道,在这片被污染的水域,无法捕到好鱼。 所以,没人发现,水闸成人手臂粗的铁栏,被活生生拉断了三根,留下可供人出入的口子。 排污口内的黑暗下,掩盖着一团更深色的阴影,从那双闪着红芒,仿佛在夜晚亮起的红灯般的眼睛,可以推测出,那是一只怪物,正常人的眼眸,可不是红色。 怪物弯着腰,慢慢向前移动,像只刚出生的幼崽,动作生疏,时不时因为滑腻的淤泥和没保持好平衡,摔倒在地上。 它发现用四肢一起行走,更能保持平衡,这发现让它高兴地哼了声,但很快,它疑惑地转着脖子,又直起身体,似乎某些本能与记忆在劝告它,必须学会用两只腿走路。 怪物又摔又拌,全身被泥巴和水道暗绿色的苔藓类植物,弄得脏兮兮的,等来到排污口边时,它已黝黑得看不清皮肤原本的颜色。 怪物探出头,那张丑怪的,在星光下毫无生气的呆涩面孔向上仰着,它很迷惑,腥味的海风,朦胧的夜空,这些本该无比陌生的环境,它似乎在某段时间中非常熟悉。怪物靠在粗糙的岩石上,一动也不动,仿佛与石头融为了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怪物的耳朵听到了什么,它回头望向幽暗的通道,然后在某股意志的命令下,朝回走去。 哪怕是最敬业的下水道清洁工人,都无法相信,在遍布腐泥的管道深处,隐藏着另一个世界。 在两条水道交界处,纯白的微光洗涤着一切肮脏,腐败浓烈的臭味被完全隔绝,地面保持着原本岩石的青灰色,任何偏僻的角落和石头间的缝隙,都不存在一丁点污垢,连豪宅与教堂明亮可鉴的地板,也不能保持如此干净到纯粹的整洁。 红砖把空间分割成几个大厅和数间居所,在室内,光芒愈加强烈,纯洁的白色中,不时游离着一丝丝金色的细线,光是那么的坦然与辉煌,让空气似乎不再透明,宛若阳光下逐渐消散的薄雾。只是站着,就能感受到光中蕴涵的威能,不同于雷电的躁动、火焰的狂野、风的捉摸不定,这是种更不朽的伟力,它鲜活但平衡,激情却又节制,在它暖暖的抚mo下,奇妙的温暖净涤了每一寸皮肤、肌肉、骨髓,已至最微小的细胞。 如果非得以世俗的语句来形容,就如鲜花绽放的瞬间、啄破蛋壳,冒出毛茸茸脑袋的幼鸟,那诞生与成长的象征。 这是生命的力量。 细加观察,源头来自于正厅中间,一人高的柜子,嗯,与其说是柜子,还不如说是块长方型的破烂木头,外观难看到极点,要没有源源不断散发的光辉,只凭坑凸不平的外面,如陈旧腐木般的材质,连最蹩脚的木匠学徒打造的不及格家具,都比它好看。 永恒之柜,圣城安诺最尊贵的圣物,传说中由支撑天地的世界树上取回的一段树枝。 一具****的男子身躯被无形的手托在空中,几十根细细的软玻璃管子,将他和永恒之柜连接在一起,管子如同从身体里额外延伸出的血管,不停从圣物中汲取出暗红色的液体。 不得不说,这身躯真是俊俏得过分,柔顺的眉眼,鲜红的嘴唇,仿佛由最细密的金丝缀成的头发,但面容凝固着的,严厉、桀骜的表情,与肌肤闪烁着类似于金属质地的生硬光芒,破坏了软弱的气质,与容貌揉和成一种奇异的韵味。假如他能站起来,穿上华美的衣服,出现在任何聚会中,连最最挑剔的贵小姐,都会为他迷醉。 天国降临的神子,也不过如此。 在他秀美的额头上,摆放着一枚青紫色的宝石,血色的纹理在晶莹碧透的宝石表面蔓延,让它看上去似乎随时都会破裂成无数碎片。 威严的意志正从宝石中传来,“研究还没取得进展么?” 守护在一旁,穿着白褂的侍从,恭敬地低下头,他知道,这宝石中暂住着主人的魂灵,“身体改造技术已十分完善,但大脑总会产生一点弊端。” “噢,弊端?”意志嘲弄着,“几百次实验,每次让死者复苏,大脑都无法正常工作,再完美的身体,配上白痴的智力,那又有什么意义?” “请原谅,我的主人。地面上有大量圣武士正在搜寻神器的踪影,我们必须小心谨慎,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效率,需要效率,难道我从教庭偷窃来永恒之柜,并且损失了原本的身体,就是为了被禁锢在石头里吗?” “研究已经有些眉目了,请您再忍耐一段时间。” “瞧瞧,多么不朽的身躯,唉,我现在就想拥有他。”意志说,“快去吧,希望时间不会拖得太久。” ※※※ 罗兰大主教烦躁地在黑十字马车里坐立不安。 他刚接到教廷严厉地训斥,而另一位坐镇费都的枢机主教,皱着眉头反复问了几次,“到底情报是否可靠?神器是否还在这个世俗之城?” 快一年了,圣枪骑士团连半个异端都没抓到,反而在巡警厅的诱导下,帮忙逮住了不少通缉犯或者走私客。 罗兰深信,神器与里奥.安格特斯的追随者,就狡猾地躲在费都的某个角落,但圣武士们连最不起眼的破房子都翻了个遍,仍然没有一点线索。 到底,他们藏在哪儿呢? 马车颠簸了几下,停了下来。 “出什么事呢?”罗兰把头伸出车窗,问道。 “大主教阁下,您看。”车夫指着前面,清洁工人正揭开下水道的盖子,掏出一堆堆堵塞了下水口的淤泥。 恶臭让路人捂着鼻子远远避开。 “小心绕过去,别把车弄脏了。”罗兰指示,刚关上窗户,他突然灵光一闪,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清洁工人奇怪地望着身穿华丽教袍的大人物,不忌讳臭味与泥巴,半蹲在下水道旁,朝里面张望。 “这有多深?”罗兰问,黑漆漆的下水口仿佛一个无底洞的入口,通往某个未知的世界。 “可深了,教士老爷。”清洁工紧张地搓着手,“下面就像个迷宫,曾经有个工人下去疏通,结果再也没找到回来的路。” “我找到答案了。”罗兰想,他顾不得粘在教袍上恶心的脏东西,兴奋地朝马车夫叫道,“去市政大楼,那儿的资料室应该有整个排水系统的构造图。” ※※※ 怪物用肩膀顶开门,熟悉的消毒药水味与温暖的白光,让它感到亲切。 它像以往那样,站在墙角,用暮气沉沉的眼睛望着自己的脚。 十几名白褂紧张地忙碌着,百具尸骸凌乱地推放在地上,走两步,就得踢到某支胳膊或不知道什么部位的内脏。与其说这儿是研究室,还不如说成是屠宰车间。 无数精致的仪表嘟嘟叫唤着,仪器的水晶屏幕上,红色、绿色的电波不断跳跃,有的渐渐平缓,变成一条直线,有的剧烈上下波动,这又引起白褂们的手忙脚乱,不时接头交谈。 怪物似乎觉得,能听懂他们的话了,以往听起来杂乱无章的声音,组成了熟悉的符号,在脑海中描绘出实际的意义。 “我为什么会懂?我又是谁?”怪物想,但仍然算是低下的智力,让它无法继续思考下去。 “成功率接近九成,但稳定性非常随机,有的活到现在,有的却在苏醒后几小时,肉体就崩溃了。”一个白褂说。 “继续实验,科学就是建立在大量失败的基础上。”鼻梁上架着玻璃镜片,看来是白褂领导者的人叹道,“就差一步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见到神术与科学完美结合的结晶。” “您的电流力学与医学理论,已经让我们得到了不敢想象的成果。”白褂恭维,“难以想象,被世人视为不入流门派的科学,能创造出奇迹。” “还不够,微妙的纤维、神经节、人体器官的协调运做,都慢慢展现出了造物的奥妙,但生命最根源的秘密,智慧如何产生,灵魂到底是什么?还没有足够的理论来解答。”领导人说,“假如我有更大的权限,真想把那边大厅里的永恒之柜拆开来好好研究。” 守卫在主厅的侍从恰好推门进来,听到这话,不快地回答道,“博士,主人给您最好的实验器材,最丰厚的薪金,是让您替他研究出媲美大复活术的永生方法,并非为了满足您过于旺盛的好奇心。” “只要把圣物给我研究几小时,我宁愿一分钱不拿。”博士不以为然地嘀咕着,然后把镜架推了推,“目前急需新鲜的大脑,否则,光凭从坟墓中挖出的枯萎脑干,无法得到更详尽的资料。” “难道像一年前,深夜跑到地面上猎杀路人么?被圣武士缠住就没法脱身了。”侍从说,“请节约点原料,月前不是刚从海里打捞出一具才死不久的浮尸么?” “那具没块整肉的尸体,也就脑子能用用。”博士朝墙角站着的怪物努努嘴,“它算是最成功的改造了,用每具尸体上最完整的部位拼凑的身子,再加上浮尸的大脑,用乱七八糟的原料制造的新生命,居然还拥有了一点点智商,起码懂得自个吃饭,有时还出去散散步。” 侍从兴致勃勃打量着怪物,老天,这是多么恐怖的样子啊,近两米高的身材,左边与右边的胳膊大小不一,明显取自两具体格不同的尸首;眼球的神经已经坏死,让血液充盈到虹膜,把眸子染得暗红,宛若地狱的魔王;从脚踝到面孔,根本找不出巴掌大的完整肌肤,浑身上下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针孔,就好象一件被打了无数补丁的旧衣服。 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和偶尔转动一下的眼球,侍从还以为这是博士无聊时创作的无生命标本。 “您说,这人,有智力?”侍从不相信。 “请别说是人,和主厅那被神术维持的身躯相比,这根本是涂鸦似的渣滓。”博士说,“我喊它缝合怪,智商还是低下了,连话都听不懂,否则能让它打打杂。” “不,比起那些复活后,大脑如糨糊般的实验品,这已经算值得期待的进步。”侍从命令,“主人等不及了,以后你重点研究它,看能否让智力提高,由此探索到大脑的奥妙。” 缝合怪不知道过了多久。 时间对它而言,还是个抽象模糊的概念。 每隔一会的电击,和神力的修复,让思维与感官越来越清晰。许多不连贯的记忆碎片,开始逐渐浮现。有林木相间于翠绿的草地合为一体的景色、带着青草香味的风、水珠在阳光下舞蹈的喷水池、街道两侧繁荣的店铺和络绎不绝的人群、某位秀美的姑娘,而最清晰的,是威严肃穆的房间,黑色长袍,戴着假发的人站在台子上大声宣判,随后,有热情的掌声与怨恨的咒骂。 “那是我以往的人生么?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怪物在无人的时候,拼命地想着,用拳头敲着脑袋,直到将自个打晕。 纷至遝来的思绪在脑海沸腾,让它无法平静,当有天,它暴怒地将一位白褂掐得半死后,怪物的两只脚开始捆绑住系着重重铁球的镣铐。 对身体的掌控也日愈熟练,现在,它已经能像个正常人般拖着铁球缓慢行走,不,某种意味上,它已经超越了正常人,不知道是电流的刺激,还是神术的不断加持,怪物的肌肉中蕴涵着越来越磅礴的力量,只用手指,它就能轻易地从水道坚固的石壁上扣出深深的洞。 狡猾与自我保护的本能,让怪物隐瞒了这些事。 直到有一回,它被带到另一个大厅,几根连接着柜子样木头的透明管子,扎进了它的大脑。 暗红色的液体流入脑内后,那种萎靡的植物找到了久违的养分,干旱的土地遇见大雨的感觉,让怪物舒服得呻呤起来,每一个细胞都在活跃的欢鸣。 但很快,如同涨潮时吞没所有浅滩的海水,膨胀的压力似乎要把整块颅骨从内由外挤裂,剧烈的痛楚让怪物像被电击的青蛙,四肢不停抽搐,然后昏厥。 冥冥中,它听到有人交谈: “看来身体无法承受圣物的力量。” “可怜的家伙,看起来快死了。” “哈,本来就是个死人,再死一次应该轻车熟路了。” “不一定,它壮得很,应该能挺下来。” 然后一股愤怒的意志在呐喊,“该死,你们以为永恒之柜的能量是无限的么?不要再浪费到失败的实验中了。” 完全丧失知觉前,一个名字跳进了怪物的思绪中。 它记起了曾经拥有过的名字——“福兰.弗莱尔”。 第十七章 狙击 “这沟鼠般龌龊的罪人啊。”圣枪骑士团的神佑战士怨恨地看着下水道入口,那发酵垃圾与排泄物形成的恶臭,内壁粘稠发黑的黏泥让他们裹足不前,精神上的洁癖往往会影响到肉体,圣武士们宁愿面对无尽深渊的妖魔、最邪恶的巨龙残忍的吐息,也不想如疏通工人般,在世上最肮脏的环境里跋涉搜寻。 罗兰大主教暗自谴责着当初设计师宏伟的创意,如果将整个七弯八曲的水道摆成直线,足足一千多哩长,难道他想修建的,是一座匹敌弥诺陶斯迷宫的建筑群? 费都资料室里的构造图破损不堪,几个虫蛀的大洞让人分辨不出完整的道路,看来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一条一条的水道进行探察。 这又将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罗兰已经没时间再耽搁了,安诺的耐心到了极限,如果还不能成功找到圣物,那么他下半辈子,只能远离教廷枢秘院,去偏僻未开化的地区当传教士,再没出头之日了。 但成功,他将得到梦寐以求的红衣,利益,永远同风险成正比。 “光明之印的圣焰们,请务必忍耐,这一切都是为了不朽天国的尊严与荣耀。”罗兰劝告着犹豫不肯进入水道的圣武士。 “阁下主教说得没错。”罗兰前程的救星终于出现了,马蒂达.赫本,圣枪骑士团最尊贵的少女团长站了出来,她虔诚地告喻,“主掌控凡世,身为御座的圣焰与枪,于他意旨的指引下前行,主说,背弃荣光,冒犯权柄的,必得惩戒,卑微的仆人怎敢迟疑不前。” 少女合上双目,喃喃做了个弥撒,然后,果然地顺着与墙壁老垢连成一体的小铁梯,爬了下去。 污秽很快玷污了娇嫩的花朵,白色红边的女式三角领骑士服因为摩擦,被划出一道道黑呼呼的痕迹迹,裸露的纤细手臂与白皙的脸庞也无法避免,模样狼狈极了,她浑身打颤,红润的嘴唇因为厌恶肮脏的天性丧失了血色,变得苍白,但仍坚持着没有逃避。 “天国的命令,即是圣焰与枪卑微的命运。”马蒂达抬起头,精致的小脸蛋已经恢复了冷静,那双永远只有虔诚的蓝色眼睛,不染一丝杂质。 脏水与垃圾,似乎被少女圣洁的光辉所影响,宛若这儿并非肮脏的下水道,而是最庄严的,镶嵌着五彩玻璃的礼拜堂,阳光照耀,在倘开的阴沟口子处形成了光柱,那在光柱中飘飞的秽土,如天使般在舞蹈。 被泥巴弄得半黑半白金的头发,也仿佛是戴上了荣耀的荆棘王冠。 那种近乎迷幻的神圣与信仰,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圣武士羞愧着,为先前的迟疑不前而忏悔,他们念颂着,“天国的命令,即是圣焰与枪卑微的命运。” 他们像面对着千万异教徒的军队,准备慷慨赴死般,列着整齐的队伍,一个接一个爬进了下水道。 “我爱狂信徒。”罗兰满意地想,“只要把信仰搬出来,****也会被当成圣餐,噢,我不该有如此亵du的念头,恳请天国超凡的眼睛,没注意到我不够虔诚的想象。” 用信仰,人们能挖穿高耸的山脉;用信仰,人们能填平奔流的江河,圣武士们不分昼夜,在迷宫般的水道一点点搜索,只用了九天时间,他们就将范围缩小到延伸出城的三十二到四十五号水道。 罗兰幸福地考虑,该请哪位珠宝大师打造枢机主教的教冠,来搭配已在眼前歌舞的红衣教袍。 ※※※ 福兰仍然活着,这让所有人吃惊不小。 被圣物的力量灌输时,他悲惨的样子和几天不能动弹的身体,让每个白褂都认为活不过几天了。 “我无意中制造了怎样的怪物啊,这么强悍的生命力!”博士感慨,但他的喜悦并没有感染到里奥.安格特斯,前枢机主教,教会历史上最渎神的背叛者,已经用无形的意志预感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隐藏在下水道的巢穴,随时会被圣武士找到。 用法术制造的魔法阵,虽然能隔绝一切远距离探测的神力,但不代表,无法用肉眼观察到。 永恒之柜启动时,无法停止的光辉,会叫每位进入四十四水道的人瞧得一清二楚。 但那该下地狱的实验进程,却让里奥困惑。 所有的实验结果都是:随机。 人工制造出的肉体,是否能保持持久性、大脑精细的构造,在重新开始运转后,是否会莫名其妙地罢工,都无法以科学擅长的严密逻辑来考证,只能归结为运气。 也许等等,用科学配合神术,模拟大复活术的理论应当更完善,但迫近的敌人没有给他机会,里奥似乎已听到,圣武士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他得选择,要不要冒险了。 “全力启动永恒之柜,吩咐博士,我要占据准备以久的身躯了。”里奥最终下了决定,他暗暗祈祷,司职运势的神灵站在他这边。 福兰.弗莱尔,博士嘴中的缝合怪,已经拣回了所有的记忆。 他不知道距被恶棍谋杀那天,已流逝了多少日子。 实验室里超越认知和经验的见闻,让他害怕现在已是一百年以后,所有爱过与恨过的人,都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中。 而从污水的倒影中朦胧见到的,自己丑陋非人的容貌,叫福兰消极了一段时间,但他很快振作起来。 “能活过来,已经是伟大命运的恩赐,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出去,离开这里的愿望越来越强烈,有好几次,他都想趁着他人忙碌时,偷偷溜走。 但福兰经过细致的观察,这里至少有三个人,属于超自然的存在,一旦被发现自己回复了智力与记忆,他会被毫无留情的销毁。 福兰强迫按下蠢蠢欲动的心思,依然装成无害的白痴,他知道为了实现计划,就得等待好机会。 “在这个神秘的巢穴中,我赤手空拳,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我,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光景,活下去,才有未来。”福兰想。 缝合怪如以往一样,无精打采地待在角落,没人知道,那具让人发寒的身体,已经属于某个曾经死过的人,重返世间的魂灵。 福兰等待着,无聊时他开始回忆往事,初入第七街法庭的憧憬无知、在每个晚上熬夜背诵法律条文的艰苦、于第一庭成功时的兴奋,很多人都视他为司法天才,但没有谁理解,他为此付出过怎样的努力。 可能是死而复生的后遗症,福兰发现,他是以完全客观的角度,来审视过去,仿佛读着一本详尽的人物传记,再残酷的经历,也能平静地看待。 只有想到小野猫与奶奶时,福兰的心痛得慌,为了不被旁人察觉到情绪的波动,福兰拼命不去想她们。 他只有想那些仇人,佩姬、伊戈.安德希、狂妄傲慢的莱因施曼家族,让世道不公的人渣。 小时候福兰玩过一种游戏:用手挡住太阳后,握紧拳头,以为自己将穹苍上不朽的光体捏在了掌心中。 那些权高位重的大人物,傲慢随意地举起了一只手,使他失去了本应幸福的未来,永无出头之日。 ※※※ 幽暗水道里的光辉,让七位圣武士神色凝重。 十三天焦急与恶心欲呕的探索,终于到了尽头。 “是否等待后援?”他们询问领队的马蒂达,狭小漫长的管道只能让骑士团分散成小队行动。 “退缩便是不够虔诚。”狂信少女说,“主指引我来到这里,生或者死,至高的意志自有安排。” 对少女的话,圣武士颇有些不以为然,在战场上,信仰并不能决定一切,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更取决于事先的谋划。 以单薄的人手进入陌生的环境,根本是犯了大忌。 “先用传讯术通知别处水道的队伍吧。”一名圣武士说。 “我想,已经晚了。”另一位经验更丰富的老圣武士,拨出了剑,他警兆到,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步入了陷阱。 石壁上暗青得发黑的苔藓,柔弱的根茎用难以想象的速度生长,粗壮带刺的萝藤如深海的章鱼,扭曲盘旋着占据了小队的退路,墙壁坚硬的砖块,被膨胀了多少倍的苔藓茎叶撕扯出深深的裂纹。 萝藤像鞭子般抽打着空气,张牙舞爪发出刺耳的声音。 “律令:庇佑。”老圣武士早已在默念神咒,在形式突变的瞬间,淡黄色的光膜覆盖了小队周围五米的空间,坚韧有弹力的薄膜被萝藤抽得不断凹下,仍然挡下了全部攻击。 “一分钟。”老圣武士说,“律令只能持续一分钟。” “敌人应该是精通自然法术的德鲁依,或者更神秘的植物系龙脉者。”说这话的圣武士显然擅长分析,“他们必须以植物为媒介才能施法。肯,你能把阴沟里的苔藓连根拔掉吗?” “诺德队长,十秒后撤掉庇佑,请相信我。”名字叫肯的圣武士冷静地说,他的武器是一双半月刃,这种非常规的兵械,操作起来异常困难,但在技艺熟练,对敏捷和力量掌握出色的大师手中,威力无穷。 没有战斗经验的少女团长,插不上任何嘴,只能焦急地看着,脸上惊慌失措。 “那就托付给肯了,其他人寻找敌人的踪迹,他应该就在附近。”老圣武士诺德指示,最后不安心地叮嘱,“赫本团长,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就够了。” 半月刃在旋舞,溅散出一抹抹迟迟不散去的银色轨迹,离心力让钢铁凶猛地嚎叫,无论是萝藤还是石块,只要进入了轨迹的范围,都变成碎片纷纷落下。 “敌人在前方十码的天顶上。”某位圣武士的话音刚落,四声火枪的轰鸣几乎同时响起,整条水道塌陷般地随之剧烈颤动。 苔藓形成的隐蔽物被弹丸击穿,操纵植物的敌人无法躲避,身体上被贯穿出大大的血洞。 他眼看着跌落地上,被一个矮小的影子接住,侏儒般的人毫无畏惧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剑刃之舞,右眼变成了满是绿芒的光团。 肯致命的舞蹈如生锈的轴轮,节奏越来越慢,当他停止时,身上的盔甲与手中的半月刃熔化成金属的液体,像小虫般流淌进主人的口鼻,然后,液体重新转化为金属粗糙的胚胎。 圣武士被值得信赖的铠甲活活闷死。 “用意念转换金属分子的龙脉者。”诺德队长为每个人加持着祝福,希望能抵消掉对手致命的攻击,但很渺茫,圣武士的铠甲中本就有防御魔法的加成,能抵抗诅咒的侵蚀与攻击性法术的冲击。 可在龙脉者神奇的天赋下,毫无作用。 所幸侏儒并不能在短时间内反复使用奇异的能力,看穿这点的圣武士冲了过去。 神术的咒语回荡着,“律令:法术穿透”、“律令:迟缓”、“律令:大禁锢术。”武士们矫健的身手和闪电般的攻击立刻瘫痪了,他们被强行桎梏在原地,无法动弹。 第三个敌人出现了,这连续不间断使用着高级神术的对手,立即引起了马蒂达.赫本愤怒的呼喊。 “渎神者里奥.安格特斯昔日的副手和同谋,被安诺通缉的暗堂教士奥西。”马蒂达叫着,“你这不洁的罪人,胆敢在我们面前出现。”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奥西用看死人的眼神望着她,“你应该是担任团长的花瓶小姐吧,很可惜,如果本分点找个男人嫁了该多好,也不会死在发臭的水沟里了。” “光明之印是大能的、至高的,你,必须接受制裁。”少女狂热地喊道。 “哦,我衷心等候着,看那愚蠢的天国何时……” “亵du!”马蒂达打断了他的话,少女愤怒到极点,满脸均是与美丽形成强烈对比的狰狞。 蓝色的眼珠逐渐被越来越浓厚的绿色雾气所笼罩,苍白的火焰在她脚下放肆地燃烧,这异界之火,仿佛是天国圣焰于凡间的投影,没有热度、无法熄灭,在火焰蔓延的路径上,一切不洁的事物,堕落的法术,统统灰飞烟灭,圣武士被禁锢的身体获得了自由,重伤来不及躲闪的苔藓使者,在白焰中哀号,肉体像蜡烛融化一样渐渐不成形状。 “罪人,忏悔吧。”马蒂达昂首朝着水道最深处走去,看也不看另两个被圣焰困住的敌人。 “奥西先生,下地狱吧。”诺德队长握着剑朝暗堂教士走去,“忘了告诉您,整个安诺最具潜力的圣武士、同时拥有神佑与龙脉的战士、教廷秘密培育的下一任异端审判厅主持者、九大骑士团唯一不是摆饰的团长,她的名字叫作:马蒂达.赫本。” 奥西被剑刺穿前,不停用引以为自毫的速度施展着神术,他惶恐地发现,自己连最微弱的圣光术都发不出来。 天界苍白的冷焰在升腾,在它的燃烧范围内,任何敌对的能量,都被牢牢地封印了。 少女于火的走廊里前行,她还不能随心所欲召唤圣焰,只有在最愤怒时,成功几率才大为增加。 现在,就是她最愤怒的时刻。 “凡是与渎神者有关的人和物,都必须忏悔和死亡。”马蒂达祈祷着,天国的命令,即是她的命运。 在两条水道的交界处,马蒂达感受到了永恒之柜的威能,与此同时,某位俊美得绝不该出现在凡世,宛若神子般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 第十八章 黎明(一) 他站在那里,圣洁的光晕遍布全身,一切肮脏与丑陋的,于他身旁,都光鲜美好起来。浑浊的泥水仿佛是在青草河畔静静淌过的溪流,腐臭的气息也宛同午后抚过草原的,有着芳草香味的微风。他只是站着,就能让人的感官产生错觉,最肮脏的下水道,也变成天国的后花园。 整洁的黑边红袍不染一丝尘埃,柔顺闪光的金发使得幽暗也明亮,他庄穆地,用神灵俯瞰凡夫俗子的目光,遥看着少女团长。 “异端!”马蒂达坚定的信念没有丝毫动摇,这邪恶的异教徒,竟然装模做样扮起了神祗,神圣的焰火更旺了,如一条条火蛇,翻滚着欲将男子吞噬进无尽深渊的底层。 在苍白的圣火中,男子抬起一支手,光洁的肌肤被灼出大大小小的水泡,但一眨眼工夫,又平整了下去,看不出一点受过伤害的痕迹。 “多么完美的身体啊。”男子赞叹,“连灵魂都能消融的圣焰,所造成的伤害,还比不上自我康复的速度。” 他缓步走动,光晕荡漾,洒落无数乳白的光点,随着他的步伐,污水与圣焰,自动分开一条道路,露出整齐的石板,如帝王出游时,围观的人群,惊慌地退让,恭迎御座的驾临。 马蒂达拔出小巧精致的单手火枪,这如工艺品般的武器,威力丝毫不逊色于圣武士的长枪,连续按下扳机,灌注了神能的子弹呼啸而出,每发都命中了男子足以致命的要害。 还是没有作用,子弹与身体之间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然后被弹开,深深窜进了四周的石头里。有一发还反射回来,划开了少女秀美的脸颊。 血冲散伤口处的泥垢,又染红了白皙的肌肤。 “我说,世间过于狭隘,无法承受伟大的意旨与权柄。”男子喃喃自语,然后,只能并排三人的水道,变成了宽广得望不见边际的空间。 “我说,清浮的应在上,混浊的应在下。要光明辉煌。”黑暗的空间立即有了光,有了大地与天空。 马蒂达与随后赶到的圣武士们震惊得呆住了,诺德队长想到了什么,绝望地喊道,“光明之印啊,这是神临术,最崇高的神官奉献出生命才能施展的传奇神术。” 就算是现任教宗,也得与四名枢机主教合力,燃烧生命召唤出神迹。 在神临术覆盖的空间里,施术者将短时间内成为主宰,他的意志,都变成现实,不容违背。 “我说,不洁的、不恭的、不虔敬的,应当灭亡。”男子说。 神临的世界,变得黑白泛黄,当恢复色彩时,圣武士们肉体连灵魂都一同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圣火形成的屏障勉强保护了马蒂达,但已经微弱得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火苗。 里奥.安格特斯为这扮演神灵的滋味所陶醉,永恒之柜源源不断的力量使他不朽,即便不停维持神临术,也让他注定持续到永远的生命没有任何损耗。 “不错的能力。”他对马蒂达说,“我刚失去了忠诚的下属,如果你能降伏,那么,当我成为新生的神灵时,你将成为我于凡间的代言人。” “绝不!你堕落的异端,岂敢自称伪神。”少女喘息着,刚才的防御已经耗近了她最后的力气,“你又岂能逃避天国末日的审判。” “盲目的羔羊呵。”里奥很遗憾,“亵du的、不恭的、不敬畏的,应当……” 马蒂达祈祷着,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里奥没能说完,突然涌现的疼痛剧烈得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虚幻的世界消失了,马蒂达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现实,回到了污秽的下水道里。 如果不是身后,圣武士遗留的铠甲与武器,以及面前痛苦得在垃圾中打滚的,再也不复神圣的男子,她还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恍惚的幻觉。 “这是光明之印的庇护啊。”马蒂达虔诚地感恩,她咬牙支撑着身体,想站起来,拾起剑,杀死异端。连试了几次,她都重新摊回地上。 “不,永恒之柜的能量怎么消失了。”里奥吼着,他感觉肉体不断在崩溃,他朝回爬,大厅中的圣物到底出了什么事? 随后他看到,白褂研究者,不是昏倒,就是缩在角落里发抖,博士被一只两米高的丑陋怪物拧在手里,朝墙上摔去。除去智慧,肉体还不如普通人的博士,惨叫一声,再也没有了知觉。 怪物对着永恒之柜拳打脚踢,比钢铁还坚硬的木头,每挨一拳就溅飞出破损的碎粒,怪物还没满足,他蹲下,用手指扣着脚上的镣铐,发力扯掉,然后用镣铐上系着的大铁球,狠狠地砸着。 没一会工夫,原先还看得出是个破烂柜子的圣物,已经变成了一堆不成形状的残骸,泛着忽明忽灭黯淡的光芒,暗红的液体不断从裂口流出,然后,溶解成微微的光点,消散在空气里。 “你干了什么?居然毁掉了世上最尊贵的圣物!”里奥哀求着,没有永恒之柜的补充,方才的神临术,足够让他死上十次。神术的后遗症已开始显现,他在飞速的老化,头发花白,满脸沟壑纵横的皱纹,年轻的身子已然枯槁得只剩皮包骨了。 衰老与死亡的气息,使得梦想成神的前枢机主教,绝望地疯狂了。 第十八章 黎明(二) 福兰.弗莱尔终于等到了机会。 他发泄着连日来的郁闷,力大无穷的身体让他干得爽快极了。 最初,福兰还悄悄感谢着给予他新生命的人,虽然丑怪,但活着,比什么都好。 更让福兰庆幸地是,现在并非百年后,他仍然活在熟悉的那个时代。 但从他们的对话中,福兰察觉,自己只是某位大人物的实验品,迟早会被销毁掉。而且这些沉迷于研究的人,毫无道德可言,几年前的午夜屠夫,就是他们为了谋求实验材料所为。 几十位牺牲者,成为了狂想者饕餮yu望的祭品。 生命是属于自己的,任何人,哪怕尘世的君主与天上的诸神,都没权利任性地收割。 “我判你们有罪。”福兰想。 永恒之柜最后一丝余光,闪烁了几下,熄灭了。足以让每个神官与法师渴望的能量,白白挥霍干净,只留下一堆没有价值的废材。 圣物的毁灭,让支持着水道石壁的力量,消失了。 超自然的战斗,早已使石头的结构支离破碎,整条水道地震般晃动着,裂痕如蛛网蔓延开来,碎石从缝隙处哗哗落下,这条水道,随时都会崩塌。 里奥骷髅似的手抓住福兰的脚,他没有理智地狂乱喊叫,“谋划了十数年,成功就在眼前的封神,居然被你这什么都不懂的实验白老鼠给糟蹋了。” 光说这番话,里奥又衰老了不少,干枯的头发变成粉末,大块大块的老年斑让皮肤黑褐再无光泽,时间对他来说,已是最奢华的东西。 “先生,或者称呼您为安格特斯阁下,我在旁人的交谈中,得知了您的名号。”福兰怜悯地看着老人,“对圣物、封神,这些匪夷所思的事物,我的确一无所知,但天地间,有条最至高的铁律:犯罪,即要受罚。” 他摆脱垂死老者的手,朝水道外跑去。 “我是神,这世上,有谁能审判神明?”里奥嘶哑地狂笑,在恐怖又凄惨的笑声中,像几百年来被风不断侵蚀的岩石,化为了一堆灰尘。 时间将这狂人彻底抛弃了。 在厅外,福兰瞧见了马蒂达,狂信少女正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修长的手指仍在无意识地颤抖,仿佛想抓住不远处的剑。紧闭的眼睛、毫无血色的惨淡面容让姑娘失去了冷冰冰的严肃,像朵在寒风中生机凋零的稚菊。 除去那老气沉沉的气质,姑娘毕竟还是个不满十六岁的孩子。 从充满宗教情节的服饰,福兰辨认出,姑娘不是敌人,应是驻扎城里的骑士团的成员。 福兰将她夹在胳膊下,朝出水口跑去。 在能看到透进水闸的光线时,马蒂达被颠簸弄醒了,她疑惑地眨眨眼,马上又惊厥,刚才惊心动魄的战斗结束了?现在带着自己奔跑的是谁?是赶来援助的圣武士? 马蒂达费力地转动脖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块到处是针孔和缝合痕迹的惨白皮肤,异常粗壮的臂膀,以及,从随意横绑在腰间的袍子间隙处,若隐若现摆动着的某个东东。 似乎察觉到她的苏醒,那人朝下望了望,露出很扭曲的表情——马蒂达不能确定那表情是不是笑。 “你醒了?再坚持下就能出去了。”红眼怪物说,声音却是出乎意料地纯正,很标准的拜伦口音。 少女觉悟到,战斗还没终结,她落入了更可怕的境地,那怪物,居然用手碰着她的腰,而自个的脸,不得不挨着丑陋没有温度的肌肤,还有那半裸露的,男人才有的,又黑又恶心的玩意。 她注定奉献给天国,冰清玉洁的身子,正在被邪恶的异端玷污。 姑娘开始拼命地挣扎,怪物力气很大,她摆脱不开。 “请别害怕,我知道自己的样子很吓人,等逃出了水道我会解释的。”怪物把胳膊又紧了紧,“别闹,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 “我宁愿死。”马蒂达终于摸到了靴子里的匕首,扎在了怪物的腰上,怪物惨叫了声,抛下她,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你……”福兰捂着伤口,恼火地责备,很快,他发现身体的又一神奇之处,被划开的大口子,不一会就愈合了。 “怪物,你应待在地狱里。”马蒂达坐在地上,用匕首指着福兰,姑娘深知,这把魔法匕首是她的秘密武器,在强悍的生物,只要被划出点小伤口,从身体内部就会开始腐败。 但这个会说话,应该是拥有了类人智慧的怪物,一点事都没。 难道它是被异端从无尽深渊召唤而来的魔鬼? 马蒂达下了决心,如果抵抗不了,就用匕首结束自己的性命,死,好过被魔物侵犯。 如她所想,魔鬼扑了过来。 姑娘圣洁地念颂祈祷词,反转手腕,朝胸口插去,她准备坦然赴死。 巨大的阴影和轰鸣,似死神的羽翼,朝她盖过来,晃动持续了很久,才慢慢消停。 匕首抵在胸前,再也前进不了分毫,匕首的刀刃,被魔鬼的手掌死死拽住,一大块从头顶上方脱落的石板,砸在它的脊梁上。 “不会伤害你的。”福兰痛苦地说,他觉得所有内脏都在呻吟,“请记住,光是能活着,对某些人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不要轻易舍弃。” 水道震动得更加剧烈了,福兰瞟了眼出水口,大约30步的距离,他夺过匕首,拧小鸡似地抓起姑娘,飞奔过去。 把姑娘推出水闸又费了一番功夫,没有了匕首,马蒂达还有牙齿和指甲,好不容易把她推出去,整条水道终于塌陷了。 福兰被埋在了石砾砖块中。 一片黑暗。 马蒂达呛了几口水,黑灰的海水让她恶心呕吐,她努力游了一段距离,攀住一座礁岩。 “那个魔鬼……死了?”马蒂达擦着沾在嘴角的呕吐物,她百思不得其解,居然存在舍己命人的魔怪。坚定的信仰与认识忠告她,这是异端的阴谋,想动摇自己对天国的虔诚。 堵在出水口的石块,突然传出了恐怖的摩擦声,水闸上残留的铁条弯曲着断掉,马蒂达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起码有半吨重的石堆,缓慢地向前移动着,石屑象雨水般击打着海面,激起翻腾的水花,那个魔鬼,硬是凭借着力量,推开了障碍物。 怪物满身都是伤痕,暗淡的血染红了大片海域,它泡在水里,喘息着朝马蒂达望了眼,然后,不再回头地朝另一边游走了。 马蒂达目送着怪物的离开,她无力追上去。 “我……不会放弃的。”姑娘虚弱地想,天国似乎为她往后的人生指明了道路,必须抓到它,将它送上火刑架,才能为险些被动摇的信仰进行忏悔。 第十九章 变形术(一) 在临海城市长大的人,一般都是半个水手和游泳专家。 福兰很高兴没忘记游泳时的节奏感,天已半黑,强烈的风吹散蓝黑夜空上薄纱似地云雾,露出模糊的星星。 从海上望过去,灯火通明的费都,宛若包含着一团火焰的宝石,无比诱惑地福兰。他费了老半天,才忍住什么都不管,回到城市,回到那栋破房子里的念头。 以这副恐怖的模样,连城门都别想进去。 “我应该去哪里?”福兰想,在水道时他渴望逃离,现在自由了,却发现无家可归。 “我必须找到融入社会的方法,否则,如老鼠般躲在下水道,别奢谈复仇,连生存下去就成问题。”彷徨的心思使福兰落寞和急噪,他一猛子潜进海里,用冰凉的水让自己的头脑冷静。 “思考,请思考,人能用思考解决难题,不要像野兽只会依靠本能。”福兰想。 不知过了多久,天完全黑透了,威廉,这个名字从记忆中跳了出来。 既然是超自然的力量改变了身体,那么,寻求掌握着超自然之力的人,也许能找出还原的方法。 港口的位置很好辨认,开夜班的码头微弱的光明,在夜幕下,如灯塔般指明了方向。 先去码头,然后朝左游九海哩,法师就住在那儿的小岛上。 这期盼让福兰鼓足了劲头,他拍打着浪花,小心避让夜航的船只,经过码头时,他看到大量的货物堆积在港口,卸货的工人议论纷纷: “一定有什么灾祸要发生了,通向城里的驿道有十几哩都陷入地里了。” “那条路已经被圣武士封锁了,教会的老爷们就是不肯消停。” “西城丝绸铺的货车也跟着掉进去了,一车子好布都给毁了,丝绸老板这下亏了血本。” “呵呵,你们没瞧见老板的表情,活脱脱像个被几十条大汉欺辱过的女子。” 这粗俗的形容马上引发了一场暴笑,但很快有老道的工人,发愁地说,“希望别影响到明日的活计,没人运货就没人发工钱。”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围在一起说笑的人群没一会就散开了,大家都盘算着口袋里的余钱,能不能熬过预料中的不景气。 福兰着迷地在码头延出海面的木制平台下停留了好长段时间,直到这时,他才感觉真的返回了人间。 港口几家小酒馆飘出的香味让福兰连抽了几下鼻子,现在估摸着是晚上十点,码头工人通常会再吃顿夜宵来弥补高强度工作消耗的体力。 热腾腾饭菜的香气,如传说中用歌声迷惑海员的人鱼,诱惑着福兰突然饥饿非凡的胃口,他犹豫了会,决定冒点险。 离海岸最近的一家酒馆被定为目标。 福兰见着道路上没人,飞快窜出隐蔽处,魁梧的身体像只巨大的山豹,敏捷,落地没有声响。不得不说,这躯壳除去丑陋,肌肉中蕴藏的力量和柔韧,会让每个锻炼肉体与武技的战士深深羡慕。 小酒馆的厨房一般建在后屋,弯着身子,从房屋之间堆放垃圾的狭小间隙挤进去,码头的房子可用不起玻璃窗户,一般都是在半砖半木的墙壁上留下方型的洞,用木条制成两扇小门,靠里的一侧再装上小插销。 厨房的油烟让木窗敞开着,白里泛灰的烟不停冒出来,福兰小心翼翼朝里张望,同时兼职着厨师和招待的酒馆老板正端出去一盘炸鱼,火炉上煮着香喷喷的鱼肉土豆泥杂酱,而案桌上有几盘面条刚浇上橄榄油。 唯一能马上食用的,只有几截熏肠,福兰默念着抱歉,伸长手臂,一把将熏肠抓了出来。 肉肠的滋味让舌头的味蕾兴奋地颤抖,缝合怪敏锐的听觉注意到老板正在回来,他匆匆咽下剩余的食物,顺着原路返回到海里。 不一会,酒馆老板吼着粗话,冲了出来,在房子间的陋巷仔细瞧了半天,最后愤愤地说,“下贱的种,别让我逮到了,长着双手不是用来偷盗的。” “以后,我会加倍补偿您的。”福兰默默听完老板的污言秽语,潜下水,强悍的肺活量让他在水下整整游了一哩,才浮上水面。 九海哩夜泳,对活力无穷的身躯而言,几乎和饭后,在林荫路上散步消食没什么区别,没用一小时,法师的珊瑚岛就在眼前。 “希望威廉先生在家。”福兰又紧张起来,万一大师也束手无策呢?激动和着急的心情让他没控制住拍门的力度,饱受海风摧残从未享受过维护的大门,挣脱了框架和铁钉的束缚,直接飞进了一楼客厅,撞到同病相怜的木头小楼梯上,这立刻引发了积累灰土的乱舞和嘈杂的噪音。 “该死,我差点把火晶掉到加热器里,到底谁敢打扰一位法师进行炼金实验。”威廉暴躁的声音从三楼传来,马上,暴躁转变为好奇,“异界生物?不,也许是某位同行的魔仆。” 显然法师拥有观测一楼的监视装置,他为来访者的外表感到吃惊,小楼梯很快传来“吱嘎吱嘎”的响动,法师冲了下来,“你是老伯瑞,还是克莱恩的魔仆?该死,类人型的智慧魔仆,召唤师们又取得突破了么?” “威廉先生,许久不见了,我应该详细地解释下……”福兰的话没说完,就让法师皱眉,摆出副警惕的模样,“居然称呼我先生,到底谁是你的主人,想找我借魔法材料么?” “您误会了……” “噢,又用‘您’这种尊称了,那些只知道实验挥霍不知道节省的同行们,只有魔法材料耗尽时,才会低声下气到处讨好,告诉你的主人,威廉可不是冤大头。” 似乎奥术界的法师们,都不信奉有借有还的宗旨,看着威廉摆出请离开的手势,福兰只好长话短说,“我是福兰.弗莱尔。” 威廉的身体僵硬了会,他面容的警惕之色愈加浓厚,不同于先前带着善意的调侃,这完全是怒火的堆积,“你到底是谁?我可怜的朋友惨遭灭门,你,是凶手的一员吗?” 奥术的咒语开始响起,缝合怪镇定地说,“您忘记老鼠、草药学、驱蚊药水了么?我的确是福兰,任何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事情,只要提出来,我都能作出解答。” 法师的施法停止了,喜悦和疑惑在他的面容上交替,阴情不定,“如果你不是敌人,就站好别动。”法师手指微微动了下,撒出细砂似的粉末,“读心术。”他喊着。 福兰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涌进脑海,他的意识在瞬间变得空白,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清醒,发现自己已躺在二楼的床上,威廉的床很短,只能容纳一半的身体,导致福兰刚坐起来,就重心不稳地连人带床翻倒在地上。 法师坐在不远处的橡木桌子旁,望着福兰,悲伤地叹着气,“可怜的弗莱尔,我刚读取了你的记忆,令人悲哀的经历让我怒火中烧,难以想象,世间会存在如此丑陋与卑鄙的勾当,我在第一庭用魔法,审讯过几十位犯人,但他们的罪行,比不上施加于你身上的百分之一。” “您可以让我复原吗?”福兰苦涩地笑了笑,“对于复仇,我有过无数次的设想与构思,但,都基于能拥有普通人的外表,这副躯壳,只能让所有的愿望埋葬在心底。” 法师沉呤,“刚才我已做过测试,你的身体,对奥法非常排斥,相反它充满神术的能量,也许是你的记忆中,叫作永恒之柜的圣物改造了身体的结构。这是好事,至少让肉体异常强悍,也是坏事,我无法用易容的法术来改变你的相貌。” “连您也无计可施吗?” “让我再想想。”威廉说,“如你所知,我正在研究的德鲁依变形术,也许这能起到作用。几个月,你先住下,耐心等待几个月。”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九章 变形术(二) 福兰心头充满了阴郁的忿怒,法师一次次的失败,让他希望渺茫。 在下水道,自由与活下去的念头,暂时抑制住了愤怒,现在,他安全了,在法师的保护下摆脱了危险,但竭力自制的混乱情绪,这时也开始活跃起来。 仇恨,这人类的原罪,使得福兰胸腔中燃烧着火焰,他晚上睡不着,偶尔能合上眼睛,就会梦到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幸福的期盼,在遮盖天地的大手下,被撕烂、揉碎。 然后他满身大汗,嘴里呼喊着仇人的名字,从梦魇中惊醒。 有时实在受不了,福兰冲到塔楼外,疯狂地用身体撞击岛屿上的岩石,弄得自己遍体鳞伤,圣物遗留在体内的力量治愈了伤口,马上,他又开始恨起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活下来,为什么要继续承受这不公。他咒骂身边的一切,蓝天下的碧波、飞翔的海鸟、哪怕舒适的风,都会莫名其妙使这可怜人发狂。 发泄和自虐,也是种解脱苦痛的手段。 威廉总是怜悯地在一旁看着,叹着气,希望小伙子的情绪能慢慢稳定下来。 唯一能安慰福兰的,只有从法师口中得知道,凶案现场,并没有发现安玫的尸体。 可能小野猫还活着,福兰用这最珍贵的消息来麻痹自个的神经。 他第一次发现,仇恨会让人心理如此的扭曲,不止一次,福兰想抛弃法师的帮助,悄悄潜回城市,寻找方法去皇城,用自己有力的双手掐死某个傲慢的女人,再用世上最残忍的毒刑,处置黑帮头子,用无数的鲜血洗刷刻骨铭心的恨。 “也许,地狱才是这世道应有的模样,暗无天日的硫磺云,深不可测的冥海,群魔乱舞的阴森殿堂,才能容纳人世无法计量的肮脏。”福兰想,满脸戾气,让他的容颜更加恐怖。 所幸公正圣徒穆图的铭言、法庭庄重的宣誓词、还有人类心中自存的那一点点良知拯救了他,阻止了魔鬼又在凡间多出位信徒。 “我这是怎么了?”他说,“如果变成最不屑的那类人,变成为了泄愤,就能抛弃所有品德的恶人,那福兰.弗莱尔,所追求过的、信仰过的,视为天地间最不朽真理的东西,岂不是成为了笑话。” 他劝告自己,要平静,不要沦为只会谋杀与破坏的罪人。 福兰又开始一声不发地沉默了,出奇寂静地坐在三楼,望着法师忙碌的实验。 药剂与魔法没什么效果,只能将身体上缝合线的痕迹弄淡,让眼睛不再红得碜人,把两条臂膀勉强拉扯得大小相同,他只是从地狱恶鬼的造型整容成浑身伤疤的丑陋畸形儿,叫普通人觉得厌恶而不是害怕。 威廉大师想尽了方法,最后灵光一闪,从德鲁依的技巧上得到启示。 既然能从人变形成野兽,那么,从野兽逆转成人,也不算难事。 法师下了血本。 他准备用收藏的魔法材料,与几十年的炼金经验,打造一枚戒指。 太阳与月亮交替了三十次后,法师炼金生涯中,最高的杰作诞生了。 戒指非常轻巧,由三根螺旋状的金属丝铰接而成,用手触摸,整个表面麻麻点点,坑洼不平,假如能把戒指放大十倍,可以清晰地看出,那些肉眼无法识别的斑点,全部是篆刻的复杂法阵。 不过以纯世俗的眼光来看待,这非金非银,连颗宝石碎钻都没镶嵌的戒指,寒酸得只有乡下人才会戴。 法师憔悴得很,眼睛深深陷了下去,本来瘦弱的身材仿佛又少了几两肉,他抹着虚汗,对福兰说,“我第一次尝试将三个法阵结合成一个威力更强的大型法阵,你戴上试试。” 戒指紧紧戴在福兰的食指上,内侧伸出细小的尖齿,福兰觉得手指一阵剧痛,仿佛几千只吃肉的蚂蚁,一口口吞噬皮肉,吸啜骨髓。 他眼前发黑,摇晃了几下,勉强没倒下。 然后,一股与戒指血肉相连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它如指甲般,是手指与生具来出来的一部分。 “如果你是位法师,就不用这么麻烦,靠魔力就能操纵。”法师说,“与身体连接,能让普通人凭借意念就能使用,弊端是每次摘下或者重新戴上,都会造成痛楚。” 福兰抚mo着戒指,“它能让我复原?” “变形,它能让你变成人类的模样!”法师喊道,“当然,它无法随意改变外貌,能达到那种效果的魔法戒指,也只有传奇级的炼金大师才能打造。你必须在脑海里描绘出一个形象,让戒指记忆。 你得慎重选择,机会只有一次,英俊的青年人、年迈的老者,甚至倾国的美人,你所选择的容貌与身材,往后再也无法改变。 而且,请原谅我的法力低微,这戒指只能维持七十二小时的变身,然后靠自动运转的法阵补充能量,整个过程需要7日,也就是说,每隔一周,你才能使用一次。” 说到这,法师脸有些潮红,他认为,这限制多多的戒指,实在派不上什么用场。 “谢谢。”福兰诚恳地说,“在这无私的友谊与关爱面前,我惟有心存感恩。” 该选择怎样的形象呢,变成原本的模样显然不适合,那会让仇人见到自己时,马上警觉。 相貌一般的普通人?或者让人没有戒备心的老头? 福兰思索着,直到那具在水道里见过,神子般的完美躯体浮现在脑海,“刻意美化自己,的确是很无聊的事儿,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容貌英俊点,做某些事会很有帮助。” 法师准备了一些宝石,在他眼里,这只是普通的材料,但在城里的商铺中,每颗都能卖上好价钱。 “财富、权势、智谋,武力,想报仇,这些必不可少,一点小钱,以免你从一无所有开始奋斗。”法师将小口袋塞到福兰手中,他犹豫了片刻,吞吞吐吐地继续说,“面对朋友的苦难,每一位重视友谊的人,都应不遗余力地帮助,但,作为将魔法实验与探索当成唯一乐趣的法师,假如卷入了这场争斗,后半生,我将再也无法安稳下来……” “威廉,我的朋友与导师。”福兰把手捂在胸口,“以良心发誓,您已帮助了我太多。凭借朋友之名,让挚友失去平静的生活,与危险为伍,这种事,只有最自私的小人才会去做。” 该是分手的时刻了。 福兰选在黄昏时出发,他携带着几件预备的衣裤,准备先去费都,去坟地缅怀下逝去的亲人。 法师告诉他,在巡警厅,他全家已被列入死亡档案,莱姆探长私人出资,在老区墓园修建了一座小小的坟墓,他和安玫,因为找不到尸首,用衣物来替代。 “我都能活着,小野猫会没事的。”福兰想,“我总会找着她的。” “弗莱尔。”法师说,“最后忠告你一句,不要太善良了,在黑心肠的面前,良心只能成为绑住身体的枷锁,要复仇,得比他们更加卑鄙,否则,凶徒们会为又一次无耻的胜利而欢呼。” 畸形儿淡淡浅笑了下,“于并不算长的检控官生涯里,我见过不少因复仇而发狂的人,那些疯子为了报复曾经遭受过的苦难,反而犯下更令人发指的罪行。 他坚定地说,“我想做的,并非没有理智的复仇,而是,太阳下,最公正的审判。” (第一卷完) 第一章 银行家 杂草丛中开满了白的花,清晨的老区公共墓地静极了,前夜潮湿的空气让掩没在草中的石板路湿漉漉,代表消逝者的墓碑,与春天里生机勃勃的菖蒲,构造了整个死灵安息的净土。 很早就有人来扫墓。 扫墓者身材适中,从踏着青苔穿过甬道的步伐来看,他正值精力充沛的黄金年龄,黑色的呢子大衣领子朝上翻着,在不起眼的领口内侧,绣着一只小小的乌鸦状纹徽。 笔挺的淡紫色长裤的裤脚被包在长筒马靴里,靴子鞋底显然钉上了防止摩损的金属片,男子似乎怕惊扰了死者的安眠,特意放慢脚步,以免发出咯吱咯吱的踏击声。 在转过一条小道,靠左侧的角落里,并排着三座有点新的碑牌。 “当生命中止的时候,永恒便开始了。”男子站在黑白的大理石墓碑前,放下手中的花束,轻轻念着墓佑铭,他掏出手帕,慢慢地,如同进行庄严仪式般,将墓碑和台子上沾染的灰土擦拭干净。 “对死人,的确是生活在了永恒的乐园里,不会疲惫,不知痛苦。”他喃喃说,“但对生者,哪怕是死过又活了的行尸,仍然要体会品尝情感的悲哀和yu望。” 大早晨残留着的雾霭逐渐散去,喧嘈的人声打破了墓地的静默。男子将手帕盖在花束上,转身离去。 “既然毁灭与迫害是从费都开始,那么,我就先从还留在这个城市的罪人,开始审判吧。”他想。 ※※※ 一年一度的狂欢佳节又快来了,前年这个时候,教会的封城令让费都人憋足了气,而去年,经济还未完全复苏的费都,可没精力加大对节日的投资。 所以与前两年的狂欢相比,今年规模盛大得可以告诉所有人:不夜城的繁荣又回来了。 一辆马车从巡警厅所在的街道驶出,在提前欢庆的人流中缓慢穿行,平时只需要一刻钟的路,马车足足磨蹭了一个多钟头,直到拐弯转进香树大街,马车夫才松了口气。 “现在人都这么多,两天后的狂欢节,我们没法做生意了。”车夫抱怨。 在狂欢节的气氛里,能保持肃静的地方,除了第一庭和大教堂的广场,只有被称为黄金路的香树大街了。 这是费都的金融中心,几乎所有的银行家,都汇集在此,开办事务所。这也是身份的象征,假如一位金融圈的人物,不能在香树大街弄到一间房,挂上写着自己名字的招牌,在顾客眼中,信誉至少损失一大半。 “那些都是野路子。”费都的银行家总是藐视着黄金路以外的任何信贷所。 能维持费都贸易活动的生命线,只有香树大街。 每天数以千万的款子在这里流通,为了保障安全,巡警厅特地安排了一队巡警,日夜巡逻。而每家事务所与仓库的看守,都是久经考验,绝对忠诚的人。 没有谁能从香树大街森严的守卫中,靠抢劫弄到半毛钱,而银行家们个个精明绝顶,不少诈骗犯刚想捣鼓点歪门邪道,就被他们识破,送进不用花钱的单间套房。 点缀在各大事务所之间,格调高雅的咖啡餐厅,在中午时,总挤满了眼高于顶的金融大师,他们一边享用着绝好的小牛嫩排,一边用浑不在意的口气,吐出后面跟着一堆零的数字。 有人得意洋洋地说,“上月号角船行又想找我贷十万的款子,最迟钝的人都知道,这家船行要破产了,我当然是拒绝了,幸亏有先见之明,以前的贷款早以收回。” 而听到这番话的,礼貌地恭维了几句,转身又和另外的同行炫耀,“消息灵通才能赚大钱,号角船行快翻身了,它最后的一艘船在远东弄到了最上等的香料,目前已经安全返航,估计两天后抵达费都港,我刚贷给船行二十万金恺撒,10%的利息。” 在黄金路,声望最高的事务所当属皇城双鹰银行在费都的分处,双鹰是全拜伦第一流的大银行,金融网络布满全国,它开出的支票,连最谨慎的商人也不会怀疑。 马车停在了双鹰费都分行,在门前的警卫兼服务生,用无法挑剔的动作,拉开车门,一名青年人走下来,随手塞给警卫一张票子。 警卫恭敬地表示感谢,等他偷偷瞥了眼手中的票子,不由抽了口冷气,那是一张面值五金币的金卷。 银行大厅的职员注视着刚走进来,打扮贵气的男子,不少女职员在心里欢呼,“天,这是哪国的王子,就算不是,也应是某位公爵家的公子,只有这样的身份,才配得上他那张俊脸蛋。” “我需要寄存服务。”男子微笑着对柜台后的一位女营业员说,这笑容马上让营业员脸红得有些眩晕。 “呃……当然,我马上……”女营业员有些结巴了,但她立刻记起银行的制度,“抱歉,能打听下,您要寄存什么物品以及哪种规格的服务。” “一幅画,我需要最高级的保险箱。”男子扬了扬一个用油布包裹好的长方型夹子。 “最高级?请稍等,我为您通知德博拉行长。”女营业员意识到,这是笔大买卖,“也难怪,看看他的模样,也不是我们这些小职员能接待的。”她幽怨地想。 按银行的业务,租凭保险箱分三个等级,最高等,等于是租下一个配有专人守卫的小金库,每日的租金高达三百金恺撒,一般都寄存着有钱人不安心放在家中的珍贵艺术品和财宝。 德博拉行长走出办公室,亲自接待了这位年轻的富翁。 租金对银行来说,并不算什么,但会选择这项业务的,只有最富贵的豪客。 如果能使他们满意,指不准下次就是大笔款子存进来。 在办公室,男子优雅地端起咖啡,小口抿了下,似乎不满意咖啡的味道,很快将杯子放下,然后望着行长,等待着什么。 德博拉马上意识到了,这是身份高贵的大人物常有的傲慢,他们从不习惯与陌生人打交道时,先行介绍自己。 “我是梅.德博拉,本行的行长。”他笑容可掬。 “范.格莱。”男子点点头,回答道,他说的拜伦语,声音清晰,略带点异地口音。 这不是很出奇的名字,德博拉也没听说过有叫这个的大富翁,很可能是假名,但这男子那无法摆脱的贵族习气,还是透露了点内幕,范,只有在西边葡荷王国的王公,名字里才有资格加上“范”字。 某些王公,喜欢搞微服出游的调调,这样更方便他们无法忌惮地行事,勾引一些出身贫寒,又长得可人的农家妹。等一走了之时,那些被糟蹋了身子的姑娘,无从追查。 但光凭这些,德博拉也不能确定他所想的是否正确,他打量着男子,气质优雅,接受过良好教育,身材健壮但不是那种肌肉恐怖的壮汉,说明他经常进行如击剑狩猎之类的贵族运动。 那身深色的衣服,一点也不张扬,甚至有些普通,只有经常接触到上流社会圈子的人,才能看出它的价值,瞧瞧布料和手工,光袖口的那对纽扣,行长就知道,起码值六百金币。 只有手指上的戒指,朴实无华,行长看不出什么名堂,但这身打扮的人,佩带的饰品又岂可能不名贵。行长只能认为自己的见识还不够。 而且身为男人,德博拉也必须承认,这年青人实在俊俏,特别是黑色的眼眸与颜色稍浅的棕栗色头发,让他充满异国神秘的味道,嘴角总是不经意流露出带点刻薄的旋涡,十足大家族出身的贵公子。 “这家伙,甚至不用花钱,光是钩钩小指头,就会有姑娘投怀送抱。”德博拉嫉妒地想。 “我刚购买了一幅画,但放在旅馆不能安心,我需要租……”自称格莱的男子用手指轻轻扣着椅沿,“十天,直到我回国。” “画?请恕我冒昧,光是一幅画,似乎并不值得用最高级的……”行长说了一半,被格莱用讥笑的眼神打断,他骄傲地说,“达奇的作品。” 德博拉没话说了,达奇,历史上最出名的绘画大师,他那些闻名遐迩的名作,能让每位热爱艺术的收藏家发狂。 不过这位大师为人所知的画,通常收藏在各国的王宫或者国家展览馆里,德博拉突然明白了,这是黑市的交易品,大师有不少名画曾经失窃,那些窃贼想出手,只能从地下市场里流通。 想必这位先生所购买的,也是脏物之一。 不过行长可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一位潜在的大客户,他识趣地没有追问。 “这幅画花了我十五万,其实我也不懂画,单纯为了在拍卖上和人斗口气。”格莱说,似乎炫耀着十五万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 十五万!这些靠着祖先的功绩,醉生梦死的纨绔公子哥,为了斗气就能花十五万!德博拉更嫉妒了,银行行长的职位,每年的薪水也就两万。 虽然黄金路每个银行家遇见他,都会尊敬地打招呼,但他知道,自己只是个打工仔,银行的收益都属于坦丁的总行。 几千万的款子从他手里流出和进帐,但除去年金,没一毛钱归他。 当然,德博拉没把阴暗的心思表现出来,“我立即安排最好的金库。” 格莱点点头,将夹子放在办公桌上,“画在这里。” “请稍等,我让银行的资深鉴定师过来。请抱歉,这是制度,并非我对阁下有哪怕一丝毫的不相信。”德博拉说,他还是很谨慎,按规矩,如果寄存物出现损伤,银行得原价赔偿,万一这男人故意存一幅假画,十日后领取时反咬一口,指责银行调包,那可亏大了。 “理所当然。”格莱不介意,“严谨的规矩反而让我对贵行更加信任。” 鉴定师小心的打开外层的油布,极其精美的画框里,镶嵌着一张只上了一半色的素描。 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鉴赏完画,“噢,阁下,这是大师早期,画技还未成熟时的练笔之作,而且还是半成品,在市场上最多只值一万块。” “一万块?”格莱惊讶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这可是达奇的作品!我花了十五万!” “是的,阁下,实际上我还将画框的价值算在内了。”鉴定师回答,“大师的名画用金钱来衡量,简直是对艺术的侮辱,但并不代表,连大师的随笔之作,也值那个价。假如没有画布上达奇的签名,这种半成品不值钱。” 格莱有些气急败坏,“该死,我上当了。” 德博拉幸灾乐祸地想,“看,这种不懂行,又喜欢乱花钱的败家子,活该被骗。” 行长眼里的败家子似乎意识到自己丧失了风度,他重新坐下来,“不就是十五万么,这点小钱没什么,我仍然选择最高等的寄存服务。”他装着不在乎,但德博拉知道,败家子在赌气。 用三千块来保存只值一万块的东西,也只有这种公子哥才干得出来。 “但我们只能给您开一万块的保险索赔合同。” “哦,就这么办吧。” 接过银行开给他的存单,格莱将单据折叠好,放入口袋,推开办公室的大门,走了。 德博拉高兴地看到,这家伙的步伐,远没有进来时,那么优雅从容。 十四万的亏空,估计对他来说,也是个大数目。 “唉,贵族,就是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德博拉拿起画,按规定,最高等的金库,只有行长才能进入。 在金库里,德博拉觉得画框有点松,他刚把画放到台子上,框架的小螺丝就掉了下来。 “哈,连框子都是赝品。”德博拉拣起螺丝,想镶上去,但他发现了件奇怪的事,半成品素描下,微微露出,另一张画的一角。 画框里有夹层!德博拉想揭开看看究竟,但两张画黏得很紧,他怕弄损伤了,小心翼翼捣鼓了许久都没弄开。 “阁下,前台来了客户,是关于贷款的事宜。”金库外的守卫通知道。 德博拉遗憾地停了手,直到走进银行大厅,他还在想,那张隐藏的画是什么。 大街上,格莱付了马车钱,一个人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 “第一个。”英俊的小伙子想,他不会忘记,一年多以前,就是这家银行的行长,违背了金融机构应具备的道德,用虚假的帐户成为毁灭了他人生的帮凶。 他摸着戒指,魔力限定的时间快到了,他得回去了。 得回去,用另一种容貌,扮演另一个身份。 第二章 红雀 红雀巡回剧团的大帐篷就在金鹅酒馆附近的绿玛瑙广场。 对比起正正规规的剧院那些穿着华服的大明星,和有着特技灯光的舞台,巡回剧团简陋得惨不忍睹。半人高的木头台子用染成红色的麻布分隔成前后台,台下十来把椅子,魔晶作为能源的彩灯三两两缀在帐篷天顶上,为了节省,只有在演出进入最高潮时,衬托气氛才会打开。 大晚上,福兰在偏僻的小巷里恢复了原貌,两米高的彪型丑汉,无数淡红色伤疤掩饰了皮肤的惨白,他将原先的贵重服饰装进小提箱里,换上便宜布料制成的裤子和马甲。 法师的赠予,换成了先前那身行头,以及为数不多的一些现钱,“十天。”福兰想,“假如真如传闻中,那行长贪得无厌的胃口,我的计划便成功了。” “我设计了一个卑鄙的陷阱,但如果是位品德高尚的人,这陷阱毫无意义。是否成为猎物,就看他内心的抉择了。” 从街边拐进剧团,红雀在广场圈了很大一片地,几乎将一半广场都容纳其中,这在新区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那些允许驻扎营地的广场,早已被各大剧团哄抢一空,每家帐篷的间隔,都超不过两米。 而且,上缴给政府的税和租金,也不是红雀剧团所能承受的。 相比较,在老区,这方面的负担要轻许多。 这只是很小的一个巡回团,连老板算在内,也只有五名姑娘和三名杂工,加上一辆双马篷车和两辆小拖车。杂工还是未成年的小孩子,只能打点下手,稍重点的体力活就很难完成。 福兰相信,这是老板同意他加进巡回团的原因,虽然丑陋,但两米的身高,匪夷所思的力气,不单在搭建帐篷等粗重活时帮上大忙,在城市间来回奔波时,也是马夫与保镖的好人选。 福兰尝试过找份工作,融入社会,才能更好的复仇。但他的模样让最开明的老板也不敢聘用。 “老天,请你赶快出去,这副尊容,连半个顾客都不敢进来。”他们惊讶地嚷道。 在这个社会,肤浅的容貌往往是人们所看重的。 一年来,福兰游历了不少地方,直到四个月前,才在费都以南的一座小城,遇到了芭蕊,红雀剧团的老板。那时老板正因为车夫的离职而头疼。 “你真是个丑八怪。”芭蕊毫不客气地说,“但这样也好,小白脸我才不敢用,万一被他们用甜言蜜语骗走了团里的姑娘,剧团就得垮台了。” 每月的薪金是三十个银币,如果生意好,半年能分次红,小巡回团只开得起这个价钱。 福兰需要的是一个身份,对薪水并不在意。 老板算公道的,对属下的姑娘很好,福兰听闻过这类剧团的勾当,有些大剧团,会强迫团员去干一些难以启齿的事,以满足顾客阴森的癖好,甚至有些姑娘因此残疾。 芭蕊从不这么做,如果姑娘想赚点外快,自愿把客人拉进当卧室用的小帐篷,她也不反对,不从中抽红。 所以红雀的姑娘们挺信服她的。 但这也是红雀发达不起来的原因,客人更愿意光顾只要花钱,就能为所欲为的地方。 福兰跨过营地外围的隔栅,这时露天舞台里的表演已经结束了,姑娘们有的在休息。 后台的空地有些吵闹,他刚走过一间小帐篷,妮可把脑袋探出来,露着光溜溜的半边肩膀,红发乱蓬蓬地直晃,“大个子,怎么才回来,快去那边看看。” 马上从帐篷里传出男人不满的声音,“你不能专心点么。” “那是你太没劲了。”妮可反驳。 后台那,老板正解释着,“帕丽斯小姐身体不好,所以今天休息。” 一名客人摇着钱袋,“我知道你们想什么,二十个银币。”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向来尊重姑娘们的意愿。” “那,老板你来也不错,二十五个银币。”客人数着钱。 “我很久没干这营生了,现在也不想。” “装什么贞洁,剧团不就都是些贱女人么。” “如果你不能用尊重的语气,那么,请离开,客人。” “尊重?一群流莺奢谈什么尊重!” 芭蕊正要说什么,望到了福兰,她喊道,“卡西莫多,来一下,有人捣乱。” 卡西莫多是福兰为自己取的假名。 客人被福兰的相貌和身高吓了一跳,特别是衣服不能遮盖的那些伤疤与棱角分明的肌肉,让他吞了吞口水,畏缩地后退。 福兰的声音很温和,“先生,我们打烊了,假如您需要什么服务,请等下次。” “下次?就算倒贴钱我也不来了。”客人抱怨着离开,“我一定要向朋友们宣传,红雀可不是值得花钱的地方。” “现在没什么事了吧。”福兰询问老板。 芭蕊把手臂环抱在胸前“你去哪里鬼混了两天多?” “哦,当初被雇佣时,我就已经说明,随时有可能离开几天,您也答应了。” “这月的薪水必须扣除一部分。” “没问题,这是应该的。”福兰赞同说,“我先告辞了。” 芭蕊随意地坐在后台横突出的架子上,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洁白的牙齿,成熟美丽的脸上正写着问号。 几个月来,她总是很好奇福兰的身份。 最先开始,芭蕊以为他是某个退役的雇佣兵,浑身可怕的伤痕就是证明。 缺乏人手,福兰得时常得参与演出,那容貌来演绎奇迹剧里的反派角色,简直不用化装。 但相处下来,她发现,这个丑陋的大个子,有着和模样不相称的见识。 有次,她翻看一本用来打发时间的书,遇到不认识的生僻字,福兰随口就为她解答了。 这些知识,不是搏命的莽汉所能掌握的。 虽然尽力掩盖,但福兰偶尔总会流露出,他曾经受到过专业的教育, 教育可是有钱人才能享受的玩意。 《铁面人》之类的休闲戏剧流行过一阵子,或者他如书中的主角那样,被邪恶的大臣陷害,毁容后出逃,召集英勇的骑士,准备复国的王子? 芭蕊为自个滑稽的想象而觉得好笑,如果她再年轻十五岁,也许会相信这种浪漫的剧情。但对三十二岁的女人来说,浪漫早已同玩偶娃娃、爱情这些美好的事物,一起埋葬在了岁月里。 “一个奇怪的丑汉。”芭蕊评价着福兰,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一个奇怪的、健壮的丑汉。” ※※※ 游街会,通常是狂欢节第一日的保留节日,它从某方面代表着开幕仪式。 芳香艳丽的花车轮番上阵,从新区的中央广场出发,巡回一周。排在最前列的是市议会的,造型并不出奇,相反过于严肃了些,人们不爱看,但看到几位高高在上的议员涂满红红绿绿的油彩,扮成小丑时,大家还是给予了热情的掌声。 红雀的花车在队伍排比较靠后的地方。 这队序也是得花钱的。 如猫爪、妖精等大型巡回剧团,出得起大价钱,能排在政府花车的后面。 五彩缤纷的彩纸屑和各种广告传单,从花车上洒落,按约定成俗的规矩,拿着传单去购买该剧团的门票时,能打八折,这让人群更加沸腾起来。 所有的花车都有主题,漂亮的女演员们装扮成各式各样的角色,那些故事里的仙子、小妖精,活灵活现地在车上抛着飞吻,亮晶晶的短裙下,白皙肥美的大腿让男人们咽着口水。 红雀略有不同,比起那些放荡的,装饰得精美绝伦的花车,它显得古板,车上每一位姑娘,都穿着端庄的衣服,拖地的长裙连脚踝都盖住了,甚至连脸,都吝啬地遮盖在假面具下。 但这些如同贵妇人的服装,有些微微的改动,它们不那么宽松,全部紧紧地贴在身上,姑娘们的身材,在衣服下显露无疑。 “能行么?”芭蕊摇着小扇子,偷偷问福兰。 “总比如其它花车那么装扮好。”福兰说。这是他的主意,大剧团能奢侈地花上一百个金恺撒来装饰花车,女演员在昂贵化妆品的打扮下,又的确比红雀的姑娘漂亮上几分。不出奇招,根本竞争不过。 猎奇,永远是男人们期望的根源。 事实上也是如此。 不少人跟着花车,一边伸手要广告单,一边打量着姑娘们的轮廓。 “那位红头发的小姐,能把面具摘下来么?”有人喊。 “先生,等会游街会结束,你按广告上的地址,来我们剧团,就能看见了。”福兰回答,他打扮成穿着燕尾服,仿佛正在高雅沙龙里,服侍着贵族小姐们的侍者。 黑礼帽下,丑陋的样子,更衬托出身旁姑娘们的青春丽质。 被问话的妮可,按事先的吩咐,把头侧到另一边,还顺手将小斗篷披在身上。这一番超然冷漠的动作反而让喊话的人更加激动。 当天下午,红雀的帐篷坐满了人,有些晚来的客人,不惜在门口等上两个小时。 无论是戏剧的精彩,还是摘下面具后,姑娘的模样,都没有让客人们失望。 可以预料,明天会更加火暴。 芭蕊团长在晚上,算了下收入后,对福兰说,“你的月工资涨到三十二个银币。” “再出点好主意,我不会亏待你的。”她兴高采烈地说。 ※※※ 德博拉行长再次走进金库。 “我要检查下,万一湿气弄坏了画,银行的名誉就得受损。”行长有些欲盖弥彰。 “这是阁下的权利。”守卫有些奇怪地回答,行长前天才来过,再严重的湿气,也不可能在两个晚上,就侵蚀坏一张画。 不过这是行长的职权所在,守卫犯不着为此计较。 合上金库的门,德博拉从口袋掏出一组小工具,把画框四角的螺丝拧下来,慢慢揭开那张达奇的素描,在小刮刀的帮助下,隐藏的那副画有一大半显露了出来。 这是张非常精美的肖像画,一位黑衣女子端坐着,脸上正荡漾着神秘的微笑,画面线条优美、色彩逼真,而右下角,有着一行签名。 和素描上的相同,是达奇的名字。 德博拉心跳得咚咚直响,他有不少懂得艺术的朋友,在聚会中,曾经听说过一些奇闻迭事。某个收藏家,花小钱购买了一封古旧的信笺,这只是出于收藏的癖好,没考虑过实际的价值。 但有回,收藏家无意中将信掉到火炉旁,高温让信笺空白的地方,出现了用隐形墨水书写的几行文字与签名,是一百三十年前,一位红衣主教的亲笔信。 而这几行字,恰恰解答了历史上一件大事的来龙去脉。 这封信引起了收藏界的轰动,不少富翁说,只要愿意割爱,他们愿出五十万块。 五十万! 行长稍微用了点力气,想把不值钱的素描弄开,大概是年代久远的关系,两副画有三分之一的部分紧紧地粘连着,只有专业人员用专门的药水和工具,花上几个月,才能在不弄坏的情况下,一点点将它们分离。 这是对技术要求非常严格的细致活,稍不留神,就会毁掉大师的心血。 “倒霉。”德博拉无奈地把画还原,他得去请教下银行的鉴定师,看有没有便捷的方法。 当然,他不会吐露这个也许价值连城的秘密。 ※※※ 推荐两位作者的书:《都市风liu》书号:76334;:《偷窥天下》书号:80452 第三章 奔牛 红雀在三天里,就赚到了起先设想的收入。 芭蕊团长慷慨地宣布,今天上午只演出一场,让大伙好好乐乐。 毕竟狂欢的气氛,让每个爱热闹的姑娘都有些不安分。 耳朵里都是快活的人声,口袋里也有点余钱,谁不想出去走走,买点喜欢的东西呢? 帐篷内,一场戏剧正接近尾声。这是讲叙某个叛逆的红发女强盗,为了拯救监狱里的恋人,与邪恶的典狱长斗智斗勇的故事。 最漂亮的妮可当仁不让扮演女强盗,红色的头发上戴着用羽毛和廉价宝石制成的小头冠,而小皮甲上满是闪亮的漆片,这副打扮也许让不少艺术界的人士觉得毫没品位,但普通市民们可不追究,他们只要看看女演员皮裙下修长的美腿,就心满意足了。 长得英气的恩娜经常反串成男角,高挺的鼻梁与齐耳的短发,惹来不少女士们爱慕的叹息。 典狱长当然是福兰装扮,不过他的腔调过于正义,在结尾,他喊着“罪人下地狱时”,凛然得仿佛女强盗真的有罪,幸亏妮可急中生智,加上了一段谴责典狱长装模做样,其实是想策划邪恶阴谋的台词。 这峰回路转的情节没让观众起疑,反而以为是高超的演技,所以,在大团圆结局,坏人被打败,失散的恋人拥抱在一起时,热烈的掌声持续了好一段。 在后台,妮可气愤地抱怨,“光凭模样,观众就认为你是坏蛋,所以你不用加什么个人风格和讲究演技。” “抱歉。”福兰整理着道具。 “还有还有,”妮可把胳膊伸给福兰看,皮肤上有清晰的青色痕迹,这是在打斗戏中,被他捏伤的,“下次小点劲,你真不知道自个的力气有多大么?” 芭蕊团长很快来解围,“妮可,有客人想买你的晚上,你去和他谈吧。” “三十个银币我就答应。”妮可说,然后朝福兰钩钩手指头,“大个子,你想的话,给你打折。” “代价可是我一月的工资。”福兰拒绝,但他的话被误解,红发姑娘瞧不起的说,“哼哼,想免费,那可没门。” “好啦,别闹了。”芭蕊说,“还有,卡西莫多,你去买点食物和酒,晚上加餐。” 福兰答应了,他走出营地,所以没听到两个姑娘的嬉闹声。 “团长,大个子不像是男人哦,没见过在姑娘堆里,却不偷腥的。”妮可咬着团长的耳朵,低声说,“不会他没那方面的能力吧。” “卡西莫多算个绅士。” “没见过长得这么丑的绅士。”妮可仔细瞧瞧芭蕊,“你这么维护他,难道,你偷偷和他在小帐篷里待过?” “小狐狸。”团长笑骂,“客人还在等着。” “原来年纪大的女人,要的是强壮的身体,而不是长相。”妮可捉狭地想着心思。 ※※※ 赞美欢乐! 费都的大街小巷变成了舞台,化装游行、小丑、美食、欢笑、疯狂将是整整一周内的主题,如果不能将自己旺盛的精力消耗干净,直至疲惫不堪,那么,你会被讥笑为不懂得享乐的呆子。 街头奔牛正在竞技场前面的庞洛街进行中,这条一千多米长的狭窄石板路,聚集了百多名勇敢的爱好者,尽管每年的奔牛活动,都有不少人会在公牛的践踏下送命,但费都人还是乐此不彼,噢,根据传统,如果参加奔牛的小伙子们没有受伤,那准是个只会逃跑的孬种。 根据表现——通常是一个健壮的,背部有不少擦伤的年轻人,会获得冠军的称号,奖励是一大桶香槟,和赞助商提供的小礼物。 街道两旁早被精明的住户出租了出去,每个视线良好的小窗口,趴满了不敢亲自参加,又不愿错过刺激的人,不少都是上流社会的公子哥与小姐。 这次的奔牛节额外加演了一段花边,两位贵族青年为了获取某位小姐的芳心,如骑士般走上了街头。 “鲁齐,要小心啊。”漂亮的姑娘在二楼的窗户前,摘下白手套挥舞着,她神情既羞涩又得意,而陪伴在旁的女友们,纷纷嫉妒地想,“怎么没两位勇士这么追求我。” “亲爱的,冠军与荣誉属于您。”叫密斯的年轻人在楼下回答,并炫耀地朝竞争对手微笑。 “纳奥米小姐,您太偏心了。”另一位青年悲痛地叫道,“请恩赐点爱意于我,不然我宁愿等会死在公牛的蹄子下。” 这特意将自己放在弱势地位的说辞赢得了纳奥米小姐的同情与眷顾,她亲切地喊,“里德尔先生,晚上的沙龙,你能来邀请我跳第一支舞。” 十六头健壮的公牛从栏棚中放了出来,人群立刻开始奔跑,这是在死亡边缘的狂欢,如果不能跑进竞技场就被追上,那至少得断几根骨头。 两条腿始终跑不过四条腿。许多人见锋利的尖角越迫越近,侧身逃进了路旁楼房的门里,本来整齐的队形立刻杂乱不堪,观众们传出一阵阵嘘声。 为美人芳心而飞奔的两位小伙子,显然平时进行过大量的运动,直到离竞技场大门只有几步之遥才被追赶上,鲁齐面色苍白,但他灵敏地避开一只公牛的撞击,趁着牛群间的空挡,放弃了努力,逃到街边。 而里德尔没这么好的运气,他不是本地人,不知道参加奔牛的一些忌讳,当外套被牛角钩下来后,里身鲜红的小夹克使公牛兴奋了,他被牛角擦了下,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几圈,等晕呼呼地半爬起来时,牛群改变了前行的方向,都朝他冲了过来。 “天,小心。”人们提醒道,不少人预见了悲惨的结局,捂上眼睛。 里德尔手脚并用,想逃过这群死神的践踏。 他怕得想哭,为自己莽撞地选择而后悔,纳奥米就算再漂亮十倍,也没有性命重要。 似乎天国同情这小伙子的命运,救世主从天而降。 一支粗壮的胳膊扭住牛角,狂奔中的牛竟活生生停住了,再也无法前进分毫,手臂的主人喘了口气,用力把牛摔倒在地。 然后他扯下里德尔的夹克,朝反方向扔过去,牛群迟疑地想转身,反而混乱地撞击起来。 人群欢呼着,不过这勇士的相貌可不好看,不少光顾过红雀的客人,都认出来,他是那巡回剧团的员工。 “这巨人力气真大。”大家交头接耳。 “我的腰……”里德尔躺着一动也不能动,显得很痛苦,旁人递过来半杯甜酒,喂到他嘴里,过了老半天,他才喘过气来。 “如果您没事,我该走了。”福兰说。 “哦,请等等。”里德尔喊道,“如果不能报答恩人,会让我的名誉蒙羞。” 纳奥米不知何时挤了过来,眼眶都是了泪水,“里德尔。”她的称呼亲密了许多,没加上先生的后缀,“你没事吧,刚才吓死我了。” 美人的到来,让小伙子又充满了勇气,他站起身,拍拍衣裤上的灰尘,“吾爱,为了你,再危险的事儿我都愿面对。” 他拉着纳奥米的手,不愿松开,而小姐红着脸,默认了他放肆的行为。 里德尔过了好久才想起救命恩人,他用那种上层人物惯用的语气说,“这位先生,我该怎么报答你呢。”他摸摸钱袋,突然又有了个好点子,“晚上我有个聚会,你可以作为我的同伴参加。” 福兰早准备离开,但绣在这男人衣服上的家徽让他改变了主意。 那是一朵金雀花。 “我很乐意。”福兰回答。 “太好不过了。”里德尔高兴地叫道,“傍晚我来接您,您住在……”他看看福兰很普通的衣服,“您可以在三大街的广场等我,六点钟。” “我将手头的活计处理完,六点钟在广场恭候您。” 纳奥米偷偷对新任男友说,“为何邀请他,那些伤疤光看一眼就觉得害怕。给几个金币,乡下人就会感动得流泪。” “亲爱的。”里德尔还在为自己的好点子兴奋,“难道跳舞和聊天,你还未厌倦么?这种丑八怪,可是个滑稽的乐子。” 同时,福兰也在想,这是他接近莱因施曼家族的良机。 既然复仇之神赐予了机会,那就别错过。 ※※※ “达奇大师在记载里,有很多画作都于战乱中流失了,我们只能从书中的名字,来推测那些无缘一见的伟大艺术。”银行的资深鉴定师说,他受邀与行长共进午餐。 “真遗憾,”德博拉感叹,“大师可有传世的肖像画?” “《恋人》、《少女》,都是达奇的颠峰之作。” “哦,我曾经听人谈论起,他绘制过一副黑衣女子的肖像,名字叫……”德博拉揉着额头,装做记不起来。 “《海伦》!”鉴定师说,“这是大师最杰出的作品!画中的模特,是达奇于晚年的情人,也有另一种说法,那模特,根本是大师的自画像,他用画笔,如天国之主般,赋予了自己女性阴柔的特征。” “太奇妙了,不知《海伦》目前被哪位王公收藏着。” “阁下,它在五十年前就失窃了。而原主人,是位威名显赫的亲王,他用了各种方法,都没有找到。”鉴定师回答,这宗案子传得很广,很多人都知道。 德博拉也清楚,他只是想证实。 “如果《海伦》能出现在市面上,起码值一百万,所有的艺术家与王公贵族,都会为它而疯狂。但我想,没准这名画早已被谁秘密收藏起来了。” 对,就收藏在银行的金库里。德博拉欣喜若狂,他肯定那败家子不知道素描下的秘密,一百万是他的了。 还有个更关键的问题。 “我的朋友,因为保管不善,两副收藏品粘在了一起,有方法分开吗?” “保管艺术品,非常讲究技巧,不是什么人都能学会的。”鉴定师鄙视地说,他为行长的话感到心疼,“湿气、炎热,都会让脆弱的彩墨颜料酝散,必须用中和液、溶剂、经过训练的灵巧手指,专业工具,慢慢修复。精神稍不集中,画就毁了。” “一般需要多长时间?” “看具体情形,我曾经处理过这类事故,花了两个星期。” 行长暗想,“两个星期?来不及了,存期是十天,现在都过了五天。” 他本想把《海伦》从框子里取出来,但一百万与一万,像孪生兄弟般黏得紧密。 把两幅画都私吞是不现实的,那可是寄存在高等金库,难道能用丢失之类的理由来答复?黄金路最著名的银行守卫最严密的金库,居然丢了东西,这种大案子巡警厅就会介入,而做为行长的他,名誉扫地,总行也不会放过自己。 一百万,与身为银行家的信誉,他都不想失去。 德博拉很快下了决定,“既然败家子认为画只值一万,我找个理由,用原价,或者出双倍,把它买下来就成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四章 舞会(一) 三街的广场依旧人山人海,六点一刻,一辆打扮得花里胡哨的马车出现在人群中,棕黄的车厢粘满五颜六色的羽毛,掩住了那些精美的花雕,皮制顶棚上装饰着小巧的铜冠,车轮被漆成红色,更滑稽地是,两匹拉车的高头大马,在额头处用丝绸系上了长长的尖角。 似乎主人为在狂欢节中大出风头,将马车改造成神话里大神驾御的灵骏飞车。 驭座上的马夫,上半身什么也没穿,只在右肩至腰部,横拉过一条白色的宽布带,头戴着桂树叶冠,春天傍晚的气温挺低,让这个扮成神使的车夫冻得鼻子发红。 里德尔一眼就望到了福兰,两米的大个子在人群里很是显眼,他招着手,喊福兰过来。 车厢宽敞,用几层天鹅绒铺就,甚至连座椅都被拆掉,乘客可以舒服地躺在靠垫上,从内壁悬挂的小酒柜中,取出上好的红酒,恣情纵意地享用。 有钱人通常都会将马车分类,根据用途来修饰。像这种车辆只适合短途旅行,路程一长,半躺的姿势绝对是种折磨。 贵族青年正打量着福兰,直到确认,他身上没有虱子,连指甲缝都干干净净,才舒了口气。 “平民很少有你这么干净的,老实说,他们都是群冒着臭汗的猪猡。”里德尔的腔调让福兰很厌恶,也是,这话是对他的恭维,但福兰宁愿这恭维越少越好。 “今天托你的福,不但拯救了我的生命,还让爱情也降临了。”里德尔找着话题,他没有和平民打交道的经历,“她可是坦丁上流圈子里,风头正劲的千金小姐。” “那您一定花费了不少工夫吧。” “当然,象鲁齐.马沃罗,候爵家的公子,本身就有男爵的头衔,”里德尔说着竞争对手的名字,“差点就抢在了我前面,哎,只要想想纳奥米的美丽,下午受的点小伤很值得。” “在有实际关系之前,可不算得手。”福兰知道这家伙,喜欢这话题。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里德尔兴致勃勃地喊,“女人啊!华丽的金钻,闪耀的珠光!在没真正放进收藏盒里前,我可不能掉以轻心。” “马沃罗男爵阁下可能不会放弃。” “对,他就这德行。”里德尔有些发愁,“纳奥米家族富有,送些珠宝之类的玩意毫无用处,想真正赢得她的芳心,比攻占一座碉堡还难。” “聚会时,您可以向她邀舞么?” “她已经答应,第一支舞和我跳。” “那么,您别这么做。” “什么?”里德尔奇怪地问,“这是进一步巩固关系的好机会。” “不不,一支舞代表不了什么。说实话,只是下午,您的英勇与受伤,让那位小姐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偿。”福兰推断,“一旦舞蹈结束后,她就会认为偿还了,不再欠您的情,那么,您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和其他人又处于同一条水平线。” 里德尔眉关紧锁,“仔细想想,真有这种可能,那我该怎么做?” “让她继续觉得抱歉,但不要太过火。她和别人跳舞时,您要用悲伤的眼神凝视,请注意,一定要让那位小姐察觉到这点,她会一直好奇,您怎么啦?为什么不遵守约定? 等舞会过半再去邀请她,但要装着伤尚未康复,强忍着痛苦。这样,不仅体现了您的爱意,纳奥米小姐恍然大悟后,会愈加同情您。我们都知道,同情与好奇,能让女人主动接近您。” “棒极了!”里德尔不可思议地望着福兰,“以你的相貌,居然会这么懂女人……”他似乎觉得话有些过,改口说,“对我的疏忽深怀歉意,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卡西莫多。” “卡西莫多先生,我是里德尔.唐.莱因施曼。”里德尔说。 “天,莱因施曼!”福兰装得很震惊地样子。 “你听说过家族的名号?” “最愚顿的人也知道金雀花的荣耀。” 这恭敬的话语让里德尔舒服极了,福兰那张丑脸他越看越爱,“每月给你十个金恺撒,来当我的顾问吧。” “请原谅,目前的工作我很满意。” 拒绝让里德尔有些不高兴,这时候马车在一座豪宅前停了下来,年轻人的心性立刻将这点小小的不快抛到脑后,他跳下车子,宅院门前的侍从迎了过来。 “莱因施曼阁下,主人恭候您多时了。”侍从看了看福兰,“这位是?” “卡西莫多,我的同伴。”里德尔提高了音量,“他从我的私人马车下来,能亲密地走在我的身旁,你居然用怀疑的语气,来询问他的身份?” “阁下!”侍从发着抖,他可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失去工作,“请宽恕我的冒昧。” 这座豪宅有些年头了,建筑风格还是那种古老的城堡式,满是绿茸茸爬山虎的围墙正中,大铁门正敞开着,不少马车已停靠在前院,看来有不少客人早已到达。 走在大理石路上,里德尔偷偷对福兰说,“这儿是特拉法加伯爵的产业,伯爵虽然已搬迁到皇城,但仍将旧屋留了下来,而他的侄儿,刚好也来费都参加狂欢节。” “难道坦丁没有狂欢节么?” “怎么说呢,在坦丁,有群老爷子管着,还是来费都自在。”里德尔忽然压低了声音,“舞会好象开始了。” “别忘了我的话。” 里德尔立即放慢了步伐,为了逼真,还掏出化妆盒,朝脸上涂抹了些****。 “如果事成,我不会亏待你的。”他说。 福兰慢慢跟在里德尔的身后,给个花花公子出谋划策如何追求姑娘,在两年前,他绝对做不出来。 “我,也在渐渐改变,也许,这就是堕落。”福兰想。 复仇的烈炎,使心灵变成了一堆废墟。 废墟之上,重新耸立起的,将是圣殿,还是魔宫,惟有时间才能证明。 福兰尽可能地,选择前者。 大厅里,轻快的圆舞曲正演奏着浪漫的乐章,天花板上的悬顶吊灯用半透明的彩色罩子蒙住,让室内的气氛朦胧暧mei。 左侧有一排餐桌,放满蜂蜜制成的零嘴与精致的食物,参与聚会的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对他们来说,食物,可远没有面前的姑娘重要。 纳奥米正在和几位追求者聊着天,但她显得心不在焉,不时四处张望,等看到里德尔进来时,朝他可爱地歪歪头,示意“第一支舞我还留着”。 一切按计划进行,等聚会结束时,姑娘已经在里德尔怀中吃吃直笑。 福兰坐在角落里,平静地看着贵族公子哥们的嬉闹,没人会关注这类小人物。如果有谁无意中望向那个角落,会颤抖地发现,阴影中,他的目光是多么冷酷和锐利。 行刑官看着死囚、法官注视着被定罪的犯人,就是这样的眼神。 ※※※ 最近工作忙,今天更新晚了点,让大家等候了。 第四章 舞会(二) “狂欢节过后,我得回家了,如果你去坦丁,可以来找我。”里德尔递给福兰一张金券,并用由整块绿晶石雕刻的戒指沾上油墨,于“50”的数额下盖上金雀花的图章。 “很乐意往后有机会再为您效劳。” 里德尔坐回了他舒适的马车,啜着一支地道的雪茄,当他独自一人时,几乎成为招牌表情,玩世不恭的神色,被老成练达的城府所取代。 无论是贵族、商人,还是弄臣,总有三教九流的人想接近他,企图从家族的光辉中分得一点小小的利益。 而他,总是无比慷慨地给予那些人希望与友谊。 任何人,在某些时候,总会派上用场。 福兰在路边摊买了碗热气腾腾的薄饼汤,酥脆的饼子配上可口的浓汤,味道蛮不错。 他注意到,食摊上的肉排,都开始加上橘皮,当年发明的小玩意,无形中已经开始广为流传。这个配方他谁也没告诉,一些注意观察的人,也许从采购时,不属于食材的一框框橘皮上,猜测到了让肉更加美味的窍门。 但这些橘皮没有经过反复烘烤,虽然能去除腥味,但让肉有些泛酸。 “先生,所有人都这么处理,肯定没错的。”当福兰询问摊主时,厨子回答道,“现在这诀窍每个人都会,也不是秘密了。请相信,橘皮就这个味道,比起腥,一点点酸不碍事。” 利益,能使所有人发狂,让他们绞尽脑汁,无比精明。 但也能让他们自以为事,被自己偏离轨道的推测迷惑。 越聪明的人越是如此。 诱导聪明人进行错误的判断,自己为自己挖下陷阱,比十个狡猾的阴谋都来得有效。 “这是开始。”福兰想,他还得更熟悉金雀花,来找到,可以让这个家族发狂的利益所在。 ※※※ 德博拉在欣喜若狂中渡过了五天。 他想过请位鉴定师对画鉴定,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在到手前,可不能留下任何把柄。”他老道地考虑。画不能拿出银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而他总不能找个鉴定师,带到金库,公布他发现的秘密。 一个人知道了,就等于用不了多久,全城人都会知道,双鹰的行长再动歪脑筋。 德博拉从不相信,世上有守口如瓶的人存在。 他准备好了五万现款,来应付所有的可能性。 狂欢节结束后的第一天,德博拉早早来到办公室,他连喝三杯咖啡,压抑住急迫的心情。 今天是那张保险存单的到期日。 中午十一点,前台通知他,格莱先生来了。 还是那副打扮,但袖子有些脏,刚坐下,败家子就开始抱怨,“圣父在上,费都的窃贼真多,前天我的钱包居然被偷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 “我居然要被迫穿旧衣服,噢,以后我再也不来费都了。” 最好不过,你永远别来。 格莱掏出保险单据,“这画真是我霉运的开始。” 德博拉斟酌地说,“阁下,您现在很缺钱?” “哈,我会缺钱?”格莱冷笑,但他瞟了眼衣袖,有点无奈地说,“假如这里是葡荷王国的银行,我只要凭名字就能提取两百万,但费都没有支行。” 格莱说的是事实,路途与各国间的利率,以及时而紧张的关系,让所有银行都不愿意冒风险开设跨国业务。 一位异国的富豪,如果不能携带足够的硬通货,那么,出了国界,他就是个穷光蛋。 “阁下,我有个好主意能帮助您。”行长说,“我有位朋友,是达奇的崇拜者,他疯狂地收集大师所有的作品,也许您能出售金库的画,已解燃眉之急。” “没必要。”格莱从口袋掏出一把票子数了数,德博拉长期在钱堆中摸爬滚打,他一眼就辨认出,那把钱大概有三千块。 “我找朋友借的,可惜不相熟,不过也够我回国了。” 放在最外面的是一张五十块的金卷,他敏锐地发觉,金卷上有莱因施曼的图章。 贵族们喜欢玩这种花样。 假如他的朋友是莱因施曼的家族成员,那这位先生的身份更可信了。 “几千块?”德博拉诧异地叫着,“像您这种绅士,难道租最下等的马车吗?” 格莱脸发红,但还是坚持说,“按照传统,带来霉气的东西,在家门前,得放在火里烧掉,我准备这么办。” 一百万,你******想烧掉一百万!行长冲动得想打人。 “一万五,请卖给我。” “我花了十五万买的。” “几天前您已经知道,它只值一万。” “那我不管,反正已经亏了,就算赚回一万五也与事无补。” 败家子丝毫不动摇。行长只能让步,“那么,五万?” “请把画拿给我,几万的数额毫无意义,我就准备烧掉它,让郁闷的心情好过些。” 行长几乎是请求了,“您开个价。” “不,先生,我倒很奇怪。”格莱发现了什么,“一位银行家,会拿五万来购买只值一万的商品?难道画里有什么秘密?” 德博拉一瞬间面容苍白,腿在颤动,“您太有想象力了。”他冒着汗。 “我坚持认为,一家银行的行长,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实话实说,那位朋友,对我的前途非常关键。”德博拉太佩服自个了,紧急关头能想到好说辞,“画在他眼中,比得上二十万的贿赂,送礼得投其所好。” “不是朋友,是你的上司吧。”格莱哈哈直笑,没有起疑心。 “拜托您帮助我,要知道,达奇的画在市面上很少见,很多时候,有钱也买不到。”德博拉乱扯。 “好吧。”格莱爽快地说。 “我马上准备五万的款子。” “你误会了,二十万,我就卖给你。”格莱盯视他,“比得上二十万的贿赂,送礼得投其所好。”他重复了一遍行长刚才的话。 德博拉恨不得抽自个几耳光。 “要么二十万,要么把画拿来。” 这种脑袋里全是棉花的公子哥,敲诈倒是一流,但德博拉不能放弃,他的思维,已经被一百万塞得满满。 八十万的利润,和九十五万,没两样。 他窒息般地说,“我给您开支票?” “现款,回国后支票无法兑现。” 行长没那么多现款,他咬着牙想了想,点头说,“您稍等。” 他准备从银行的帐户里转十五万,他有这个权利,只要在月底结帐时,把款子填回来。 反正总行只看全月的报单,私下玩点小花样,它不会介意。 一小时后,格莱仔细清点完钞票与金恺撒,满意地将保险存单交给行长,“祝你能顺利升职。” 德博拉倒在椅子里,过了好久,他才松了口气,仿佛刚经历过一场生死角逐,连败家子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晓得。 有了一百万,他能开办自己的小事务所,不用再给人打工了。 当然,在那之前,得找个手艺精湛的画匠,把达奇的《海伦》从素描上弄下来。 ※※※ “给过你机会了。”福兰想,素描是在另外的城市,用八千块买的。 至于画框,和那副《海伦》,总共花了不到四十块。 摸摸鼓鼓的小提箱,福兰朝城外走去。 红雀的车队,现在应该已经离城了,去下一个能赚到钱的地方继续表演。 他得追过去。 第五章 两天一夜(一) 离费都越远,大自然的本色就越显露出来。 路两旁栽种地行道树逐渐稀少,结实的沥青路也慢慢变成在草丛中长期由人力和车轮踩踏出来的道路,巡回剧团们络绎不绝的车队在经过几条交错纵横的十字路口后,渐渐各奔东西,去计划中下一座有油水可捞的城市。 “俊小伙,真的不想和我们一起走么?”篷车上的姑娘们娇笑着,“晚上,就算一次让三个姑娘陪你也成。” “不了,美丽的小姐。”福兰在马上回答,他刚从这个剧团买来一匹马,老板先前不愿意卖,但看到一把票子后,不乐意立即变成热情地推销,最后附送上全套鞍具和一小袋黑豆子。 福兰还顺便买了点食物和打火石,路上备用。 马很老,应该在十六岁以上,眼睛凹陷,背部下沉,牙齿磨损得不成样子,但脚力还成,翻开茂密的鬐毛,在肩胛处能看到模糊的烙印,福兰辨识出,这是出产于英玛公国的克莱兹代尔血统马的标记,这种驮马骨架庞大,能拉动惊人的重量。 “希望在变成原形后,它能背得动我。”福兰爱惜地拍拍马头,“以后你叫洛西南特吧。” 城市人很少有机会骑马,所以福兰骑术不甚精湛,幸亏克莱兹代尔驮马历来以脾气温顺著称,在马刺和缰绳的牵引下,洛西南特顺从地奔跑起来。 风景很美,四周都是大片嫩绿的田野,微风抚过,绿草中尚未变成泥土的腐朽黄叶被吹起,于半人高的空中打着转,视线远端,丘陵处的庄园与村落露出模糊的影子。 更多的,尚未被开垦的山坡与树林,脆脆的绿意与布着圆滚滚云层的蓝空,让视线享受极了。 如红雀这种小规模巡回团,能选择的城市并不多。 偏僻点的乡下,并没有利润可言,而规模更大的城市,除去每年的几个欢庆节日,小剧团没有立足之地,所以规模适中的镇子,才是红雀主要的收入来源。 福兰和团长约好,在费都西面的黎明堡碰头。 那是个有二万人口的大镇子。 七日一次的变身,福兰不想浪费掉了。 现在是下午四点,还有两天半的时间,让他做一些事。 检控官的职业经历,使福兰能掌握到费都附近,地下世界的许多资料。 他准备顺着海岸线朝西北方前进,去一处名为萨拉的集镇。 官方上,萨拉是出品粗盐的小型晒盐场,同时,也是走私犯子心照不宣的临时落脚点。 集镇恰好处于海岸上一个很小的弧湾,这天然的港口小船进出自如,遇到卫队的搜查,扯帆朝远海一逃,如泼进大海的杯水,无影无踪。 福兰需要一点消息,而说起信息最灵通的,谁能比得上走南闯北的运私船呢? 春天的气候捉摸不定,傍晚,迎面的冷风不断带走体温,让骑乘的速度缓慢了许多,乌云让夜晚的驾临早了两刻钟,闪电挥霍着无穷无尽的能量,闷雷仿佛是巨人在耳边的咆哮,优美的自然风情画在光与寒冷中颤栗、褪色。 要下暴雨了。 拜伦的野外,时常能看到爬满青苔的断壁残垣,这曾经是战争遗留下的哨塔与军站,随着征服与统一,它们失去了价值,在风雪中沦为废墟。 运气之神开始眷顾这饱受苦难的人了。 离路不远的小树林里,有着一座哨塔,顷颓的墙壁勉力支撑着还没塌陷干净的塔顶,福兰将马牵了进去,乘着雨点没完全倾落,在周围拾了一大堆脱落的树枝。 阴冷的暴雨中,有热气的食物和温暖的篝火,是比祈祷还有效的庇护。 用零碎的砖头在墙角堆砌了粗糙的挡风屏障,火刚刚燃烧起来,滂沱大雨就将阴阴沉沉的愁惨世界带落人间,风在砖缝间穿来穿去,让福兰更加小心,篝火别被弄灭。 将携带的面包与咸肉在火焰上烤得半热,福兰倒了一把黑豆子在手中,一直安静沉稳的洛西南特把马头凑过来,湿润的大舌头卷着豆子,弄得福兰掌心发痒。 雨也许会下大半夜,福兰希望别为此耽搁了行程。他半闭着眼睛,一面瞌睡,一面将树枝投入火堆里。 火焰让空气受热,光线折射成晃动的影子,透过火幕,墙壁、倒塌了一半的盘旋楼梯、断壁外连成直线的雨滴和灌木丛,都模糊扭曲着…… 是踩着水坑的脚步声让福兰从梦中醒来。 他连忙摸摸小提箱,又朝快熄灭的篝火里放入了大把枯枝,警惕地观察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野兽?还是人? 脚步声在哨塔外停了下来,随后,一个淋成落汤鸡的瘦小身影,拉着同样湿碌碌,不断打着喷鼻的马,走了进来。 “我见到火光而来的。”是位女子的声音,“雨来得太急,找不到避雨的地方。” “请过来。”福兰站起来。 又一道闪电劈过,稍纵即逝的白亮让福兰看清了来者的脸。 是熟人,他救过她;而她捅过他一刀。 比起两年前,还略显稚气的脸蛋,她变得成熟了,白色红边的骑士服连同披肩斗篷湿透了,紧紧贴在身子上,充满了很有女人味的诱惑,因为寒冷,白皙的肌肤宛若透明起来,她迟疑了会,将配剑挂在马鞍上,把马牵到墙角。 靴子里肯定灌满了水,每走一步,都能听见淅沥哗啦的响动。 火的暖和让姑娘很舒服地长喘了口气,她倘开手掌,放在火堆上方,没一会,瞧见福兰还站着,不好意思地朝旁边挪动了下,“抱歉,先生,我实在太冷了。” “没关系。”福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密封的小铁瓶,扔给她,“喝点酒,再用酒搓搓手和脚。” 姑娘犹豫着,大概是福兰的模样实在不像心存恶意的山贼,她道了声谢谢,把瓶口拧开,灌了几口,烈酒让姑娘呛了下,咳得脸通红。 “女士……您是位骑士?”福兰装着不经意地样子问。 “哦,对,您可以叫我赫本。”姑娘说,“我正在进行巡礼,先生您呢?” “赫本小姐,您也直接称呼我托波索就行了,我是名商人,为了生计到处奔波。” 巡礼,是骑士被赐封名号后,在各地游历,增长见闻的一种传统仪式。 但安诺的圣武士,会到拜伦来巡礼?福兰不相信。 圣武士姑娘,打量着福兰,贵公子般的气质,比她见过的每一位贵族都来得优雅,没有一点商人的市侩。而没几个商人,会独自行走于旷野。 打家劫舍的强盗,可不是单单出现于故事中。 “很少有女骑士,一定很辛苦吧。” “这是骑士修行的道路,托波索先生,我并没有看到您的车队。” “小本生意罢了,哪来得车队。” 他俩互相怀疑,探试着对方的底细。 得承认,不仅是身体,马蒂达.赫本小姐的思想与认知,都成熟了不少,但还是没有福兰那么老道,没多久,福兰的谈吐,就让姑娘的疑心消退。 “……一块家里烤的大面包,直接去街头兜售,它只值半银币;但如果切成小块,包上精美的彩带,卖给节食的女性,就能卖五银币;要是制作成代表爱情的玫瑰十字造型,推销给热恋的情人,十银币都能赚到,利润,不取决于实际的价值,而是手段……” 滔滔不绝的理论,让马蒂达头晕,她已经完全相信,这位托波索先生,的确是将金钱视为荣耀与前程的投机者。 “嗯,您的见识比我广泛,能询问下,打探消息,该去怎样的地方吗?”姑娘问。 “大城市的巡警厅会乐意帮助像您这么美丽的女士。” “不,不是官方的。”马蒂达吞吞吐吐,为自己说的话脸红,“有种出售情报的非法机构……” “小姐,那是堕落与黑暗的地方,不适合您。” “请原谅,确实是有难以启齿的原因……” 福兰思考着利弊,最后,他答应道,“清晨一起出发,我的目的地,恰好是这样的地方。” “非常感谢。”马蒂达喃喃说,觉得从脸到脖子都在发烫,但只要想起天国指引的道路,那个应还躲藏于世间的怪物,姑娘什么也不顾了。 她以巡礼骑士的身份,已漫无目的地找了两年。 在亵du的罪恶面前,任何黑暗都值得利用。 第五章 两天一夜(二) 晨曦从树叶的隙间,展露出一块块暗蓝色的天空,雨后的小丛林蕴涵着使人振奋的清新,水滴还在宽大的叶子上来回地流淌,福兰踩灭篝火最后一丝温度,“出发。”他说。 路上很滑腻,马蹄不时溅飞起淤泥,雨后的清晨一般有雾,远方的山林,延伸的道路尽头,都包裹在淡薄的烟气中,也许是从遥远村庄传来的钟声,细微地唤醒了沉睡的旷野,鸟鸣、不知源本何处的杂声,让寂寞的清晨很快生机勃勃。 “……睡在尘埃的啊,要醒起歌唱。”圣武士姑娘念着晨祈词,她的坐骑比洛西南特要神骏百倍,但只能在主人的指导下,无奈地跟在老朽的劣马之后。 霞光退隐,淡淡一抹的云彩占据天穹,四个钟头后,一片盐田与颇有些繁荣的村落出现在视野里。 “快到了。”福兰侧头喊道,“到了地方,一切都听我的,就算有再多疑问,也别说出来,这是规矩。” “好的,先生。” “也许我会演点戏,那些人可不好打交道,如果让你难堪了,请忍耐,否则就买不到情报。” “嗯。” “一个生面孔,很难得到走私贩子的信任。”福兰想,“有了这个姑娘,我就能换种更直接的方法。” 和那企图成神的狂想家战斗后,能活下来的圣武士,一定不是什么庸手。 看着虽然很近,但七弯八拐的道路让他们又奔驰一个小时,才来到萨拉镇。 除了那个小小的码头,所有靠近海的平坦滩涂,都被挖掘成晒场,海水被屯在一方方蒸发池里,等它们被阳光蒸发得只剩下浅浅的浊水后,再被引导另一个池子,形成大块的粗盐,灰色的帘子与白晃晃的盐,仿佛匍匐于地面的浓雾。 运盐的货车停在一家家商铺门前,但更多的车辆,云集于码头,不用纳税的外国烟草、羊毛,甚至彩色玻璃,比正规渠道便宜许多。 运私的船小,一次运不了多少,往往都是通过内线,早已定好买家,所以货物有次序的装上车子,一切交易,都在无言无语中完成。 码头的走私者,打量着生客,有几个腰间明显藏着武器的人,不远不近缀在他俩身后,“不象是探子,似乎是不知道行情,误闯近来的贵族家公子和小姐。”他们想。 萨拉可没有流氓,事实上,它的治安比每一座偏僻的小镇都要好,走私贩子之间有和睦共处的协议,天大的矛盾也得留到海上去解决,而原住民,那些靠卖盐与给走私船提供保护换取金钱的镇民,更不希望有流血事件来引起附近城市里警卫队的注意。 他们都懂得,良好的氛围才能更好的赚钱。 镇子唯一的旅馆加酒吧在市集中间,福兰与马蒂达将马栓在马厩,刚走进去,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坐在墙角的几位,应该是预定的货物还没运到的商人,而刚完成任务的水手,喝着麦酒,好奇地注视着,不时窃窃私语。 “给我和这位小姐准备午餐,”福兰朝柜台上扔了一枚金币,然后低声说,“还有,通知老迈德杰斯,老主顾来了,如果他不在,就告诉我,他能什么时候回来。” 刺客大师迈德杰斯,曾经在萨拉镇待过一段时间,这资料记载于巡警厅的档案中。 马蒂达有些奇怪,托波索流利的拜伦语多出了明显的外乡口音。 “午餐有煎鱼和土豆泥。”柜台里的伙计大声朝厨房里喊,“来两份。”,见没人再注意,狐疑地答复,“先生,本店没叫迈德杰斯的伙计。” “他帮助过我,而且告诉了这个联络点。”福兰拍拍店员的手,偷偷又塞了枚金币,“少装了,或者叫你的头来,有买卖。” “真的没有。” “噢,那么好,转头我找费都的巡警队过来帮忙问。”福兰用不可一世的口吻威胁,“我有点小问题想私下解决,既然你们不愿意,那回头见。” “那么,请两位上2楼用餐。”伙计用异样的语气说,他决定,让头来解决这麻烦,要么谈成笔生意,要么,萨拉镇外的旷野多出起命案。 整个2楼空荡荡的,只有很小的厅和一套桌椅。 煎鱼很咸,马蒂达皱着眉头,喝了几大口清水才把它咽下去,福兰靠在椅子上,用手指蘸着土豆泥,“很难吃?”他问。 “没关系,比这手艺更差劲的,我都吃过。”马蒂达说,“食物是圣父的恩赐,不能随意舍弃。” 不管出于信仰,还是本身的品德,福兰都对这姑娘有了些微好感,她明显是好家庭出身的大小姐,很难看到,这种上流社会,将挑剔做为本能的女士,能吃得苦。 大约一刻钟,楼梯处传来声响,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带着两名随从,走了上来。 “白脸小子,要什么帮助。”男子一屁股坐到板凳上,粗俗地问。 “我找迈德杰斯,你又是谁?”福兰优雅地用毛巾将手指擦干净,“请尊重点,否则我踹你,就像在家里,踹那些不长眼睛的奴隶一样。” “哈,伙计们,听到了吗?有人要踹我的屁股。”男子大笑,“一般我们是怎么干的?” “,扔进海里。”随从狞笑着走过来,“不过头,这个漂亮娘们,也许咱们能温柔点。” “宝贝。”福兰轻浮地朝圣武士姑娘说,“我的衣服,只有你才能脱。” 马蒂达愣了下,脸上浮现绯红,气恼地望着福兰。 “你一切都得听我的。”他语带双关,提醒马蒂达,按事先的约定来。 随从的一只手搭在了姑娘的肩膀上,一瞬间,他被摔了出去,“律令:定身。”姑娘低喊,木地板上窜出藤蔓样扭动的白色光波,所有男人——包括福兰,都被捆绑于原地。 福兰趁他们还处于惊讶中,朝马蒂达使着眼色,“快给我松开。”他暗示。 “该死,这娘们是圣武士!”男子沉声说,“先生,您到底想干什么?” “对,就这种态度,互相尊重,对大家都有好处。”福兰耸耸肩膀,“正如现在我能踹你,但我不这么做,宝贝,解开神术。” 马蒂达迟疑地照办了,她站到福兰身旁,觉得刚才被男人碰过的地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一幕在其他人眼中,像极了忠诚的侍女兼情人,在保护她的主人。 “能让一位圣武士做侍从,这家伙到底是怎样显赫的身份啊。”走私者的首领暗想。 福兰提起小皮箱,打开锁,扔到桌子上,里面一扎扎崭新的钞票,让人不忍心移开视线。 “迈德杰斯呢,五年前曾托付给他任务,完美地替我完成了。” “他早就死了。” 当然知道他死了。福兰想,老刺客的死和伊戈.安德希的审判,他曾亲身参与过一部分。 “真可惜。”福兰冷淡地说,语气非常符合大贵族对人命的漠视,“那么,你是谁,这里的首领?” “阁下,我只是个小人物,代替主人管理这一块。”首领说,“或者,您能把任务转达给我,找机会我通知主人。” “他又在哪里?” “主人的行踪不是我能知道的。” 果然,伊戈.安德希,黄金海湾走私大佬的行踪,没这么好打听,福兰装着气恼,“算了,有这等待的时间,我的私人保镖早赶到了,还用得着聘请刺客吗?” “很抱歉,阁下。” “那么,这里还有什么乐子,比如黑市拍卖啊。”福兰很有兴趣地问,“来趟,总得花点钱。” 首领仔细考虑了会,终于露了口风,“今晚就是本月拍卖的最后一天,不过已没好货了。” “好吧,我就留一晚,替我准备好房间,和更可口的食物。”福兰随手拿出几千块,扔给首领。 ※※※ “头,我们不如……”等走出旅馆,随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安德希老大和很多贵族都有生意来往,万一他也是其中一位,可坏了大事。”首领吩咐,“让兄弟们提高警惕,只要不是巡警的探子,就没关系。” 一箱子钱,带着圣武士随从的公子哥,首领可不相信,探子有这种气派。 而旅馆装饰豪华的上等客房里,马蒂达怒视着福兰,“托波索先生,请给我个解释。” “和在黑暗世界讨生活的人打交道,就得这么办。”福兰微笑,“赫本小姐,为了表达歉意,您的情报费,我出。当然,得先告诉我,您要找什么?” 第五章 两天一夜(三) 少女的愤怒随着太阳渐渐西下,才逐渐消停。 姑娘有种被人戏弄于掌心的感觉,但找到那个肮脏魔物的念头,让她不得不暂时听从托波索先生的安排。 “我对世俗,还是历练不够。”姑娘想,然后坐到临窗的椅子上,静静祈祷着。 福兰喝着微甜的葡萄酒,如血般鲜红的液体,在玻璃杯中轻轻荡漾。 二十多年前,拜伦南部的葡萄园大丰收,那年值得赞美的阳光和温度,让酿制的红酒,成为堪比黄金的极品。 桌子上的酒,正是当年的藏品之一。 不过极棒的口感,没有减轻福兰的烦恼。 他睽着圣武士,盘算着在变身结束前,必须甩了她。 女人和狂信徒,都是难缠的生物,而眼前的这位小姐,聚两者为一体。 “一只怪物,大约两米高,丑陋狰狞,全身都有缝合的痕迹。我,必须送这怪物上火刑架。”刚才套出的话,使他惊讶。 原来马蒂达苦苦搜寻的,是她的救命恩人。 安诺的圣武士,对世间的善恶,有着自己的一套区分方式。 简单地说,就同教会的庇护法一样,只要不是亵du圣父,堕落异端,违背教义,任何恶行,都是可以被宽恕与原谅的。 难怪这位小姐,对走私的集镇,只是厌恶而不是高呼着圣词加以净化。 这种僵硬没有主见的思维模式,让福兰可怜又可笑,怜悯地看着闭上眼睛,双手合拳,已祈祷了两个钟头的姑娘,“但在某些方面,我和她,真像。”他想。 “无意中,我又找到了个潜在的敌人。”福兰苦笑,“以后得躲着她了。” 晚上六点整,旅馆的伙计送来晚餐,一盘羊肉、两条散满胡椒的炖金枪鱼、奶油莴苣沙拉和海带汤,勉强算得上丰盛。 还有一些甜点,显然是为姑娘准备的。 “头说,七点半拍卖开始。”伙计将餐具在桌子上摆放好,朝擦手的小银盆里加满热水,再放进干净的毛巾。 等伙计出去后,福兰喊,“赫本小姐,请用餐。” 良久,马蒂达停下了祷告,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取出一截面包,一小块一块地撕下,朝嘴里送。 “你生气了?” “没有,托波索先生。”姑娘冷淡地回答,“我们只是陌生人,不能再领您的情了。” 福兰笑了笑,没有再做邀请,他吃得很慢,直到七点半,菜才动了一点。 走私首领如约而来,他敲开房门,“阁下,如果要去拍卖场,现在正是时候。” “带路吧。”福兰整理了下衣服,在房间的镜子前看了看自己。 完完全全的贵族,油头粉面地脸庞上凝固着傲慢,那种他以前最讨厌的表情。 “生活在虚假中,扮演各种角色,这,就是现在的我。”福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看了看桌上几乎没动过的饭菜,又瞧见那位实力恐怖容貌美丽的圣武士,在一旁包着吃剩的面包,走私首领气恼地想,“贵族到底有什么权利,能让她如此死心塌地,连顿饭都吃不好。”他对福兰的身份更深信不疑了。 集镇上的建筑都很低矮,灰色的墙壁灰色的门窗,在经过镇中心的分叉路,首领敲开了一幢和周围的建筑没有任何区别的房子。 这类走私窝点,越秘密的事物,越是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房子的一楼是普通的民居,而二楼,则是很宽阔的大厅,十来个商家模样的人手里拿着牌子,在出价时只用把牌子取举一下。 没有喧哗的声音,没有拍卖师故作兴奋地叫喊,拍卖场很安静。 都是拍卖地一些没有买家的货物,三桶烟草,卖出一百五十金币,而一捆上好的毛料,只用六十个恺撒,比市面便宜了三分之一。 偶尔会有些古董,都是脏物,也很快卖出。 “我需要一些特别服务。”福兰对首领耳语。 “哪一种?消息还是委托任务?” “有没有关于……”福兰看了眼赫本,姑娘坐在离着两个椅子的位置上,“有奇怪的人出没过这一带么?” “奇怪的人?” “对,不是那种普通人,带点超自然的因素。什么情报都可以,我出大价钱。” “您是说法师之类的?我们只是普通的走私客,可没胆去探听这类人物的情报。” 福兰放心了,这里离费都很近,他怕在法师岛待的那几个月,会被人知道。 但法师神秘的名声很好地保守了这个秘密。 “噢,你的头什么时候能来到萨拉?我想亲自和他见一面。” “没准,只有头通知我,而不是我通知到头。” “假如你见到他,就说我有笔大买卖要和他谈。” “好的,那如何能联系到您?” “难道要我等他?不,我会派人来的,你只需要将此事通知他就够了。”福兰交给首领一张硬纸片,涂着漂亮的颜色,正中烫着“范.托波索”的名字。 这就是福兰来这儿的目的,慢慢接触到伊戈.安德希。 “好了,我的宝贝也有点私事想问你,如实回答。” 而当马蒂达询问时,首领忠实地说,“没有,尊敬的女士,一个怪物?您应该去找教会。” 姑娘满脸失望。 拍卖的最后一天,的确没什么好货色了,最后拍卖的是一本古董书,书是由几大张羊皮纸缝成,上面写着奇怪的文字与一些图案,没人愿意买。 “这是什么?”福兰从拍卖师手中拿过书。 “我也不知道,也许有学者愿意买,但他们不会来这儿。”首领耸肩,“几年拍卖都没卖出去。” 文字福兰也看不懂,但那些图案,他却能辨认出一小半,都是手绘的植物,在威廉大师的指导下,他了解了许多奇妙的草药,可书上的,很多闻所未闻。 平淡无奇的绿色叶子与小黄花,但地下的根茎,却宛如女性的侗体;另一种,有着肉质的长枝,点缀出无数细细的尖刺,画中正用枝叶搏杀着一头凶猛的野兽。 图画非常草率,粗看下来,好象幼稚的儿童幻想读物。 “也许我会买。”福兰翻着书,“但你得说说,它的来历。” “我去问下。”首领说,他喊来下属。 “这是拉曼那批人的战利品。” “战利品?” “是的,阁下。”下属回答,“拉曼是奴隶头子,经常去黑大陆打猎,这书就是在一次狩猎奴隶中得到的。” “能见到拉曼吗?” “恐怕不行了,去年他就没回来。”首领笑道,“捕奴者,偶尔也会成为那些土著人的猎物,可怜的拉曼同他的手下,也许已成为兽人的盘中餐。” “卖多少钱?” “您随便开个价吧。” 福兰将书放好,“倒是个意外收获。”他沉思。 ※※※ 海水轻轻冲洗礁石的声音,仿佛悠扬的小夜曲,月光让盐田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微光。 “赫本小姐,该分开了。”镇口,福兰说。 “托波索先生,愿圣父祝福您,主的幸福与慈爱常随不离。”马蒂达的手指在虚空划着十字,“您是真心实意地帮助我,还是,将我视为达成您目的的工具。” 福兰望着姑娘,风情万种的月色,如晚妆般,在她圣洁的表情上,涂抹了一丝朦胧的妩媚,“可能,两者兼有。” 两匹马朝着不同方向奔去,起初,还有听到对方的马蹄声,很快,两人都被夜晚的幽静所笼罩。 直到这时,圣武士才展开手掌,一抹跳动的光晕,红得仿佛朵盛开的玫瑰。 “他,没有骗我。”姑娘喃喃说,“真是个坦诚的人。” 马蒂达摇摇头,似乎要把纷乱的思绪甩去脑海,她准备先去费都,然后,去黎明堡等小城镇瞧瞧。 那个魔鬼,肯定还隐藏在人间。 找它出来,将它送葬。 第五章 两天一夜(四) 拜伦是禁止蓄奴的,任意践踏奴隶的时代,早已过去。 但黑大陆的兽人不同,宪法是基于人类的立场之上,这些尚未开化的土著,得不到任何法律上的支持。 兽人奴隶,主要集中在南部的庄园、种植场和几处矿脉,数量并不多,难以抓捕是一方面,而且驯养管理几十个兽人所支出的成本,远不如用合理的价位雇佣一批工人。 只有在西边几个王国的斗兽场,需求量大一些,但目前的世道,远不如几十年前,成千的船只开往黑大陆,像淘金般疯狂,城镇中的奴隶市场,红火得日进斗金,现在,捕奴船,已经是没落的行业。 福兰怀疑,那本绘满植物的古书,应是黑大陆兽人的智慧产物,弄懂它,也许能对自己有所帮助。 他的仇人,无不是掌握着权柄的大人物,正面交锋,胜算相当于一个生手,妄想凭借几块钱,从赌场中赢上几百万。 必须得拥有更多的知识,用智力,来弥补力量上的不足。 “还有十七万。”福兰计算了下,对普通人家来说,已是笔巨款,但对福兰的计划,仍远远不够。 在夜色下前行了几小时,大约凌晨一点,几户人家出现在丘陵旁的平原上。 福兰驱使着坐骑朝村庄走去,人和马都挺累了,他想找个地方投宿。 似乎很少有人过往,除了三间简易的木屋,只有一排灰瓦棚子,正堆着几大根两米长的树干,而不远处丘陵比较平坦的地方,是茂密的树林。 这地方,大概是伐木工的临时营地,不过随着红砖的出现,整木在很大程度上,没有以前那么畅销。 夜深沉,朴素的营地在宁静地安眠,福兰把马栓在其中一间木屋的柱子上,顺便从黑漆的窗户望进去,瞧不见人,“有人吗?”喊了几声,很快,另一间屋子里传出不耐烦的声音,“谁?” 一个打赤膊的大胡子把门拉开一点,探头看过来,等眯着眼睛看清楚福兰的打扮,疑惑地问,“你是买木头?” “先生,我想找地方借宿一晚。”福兰说,“另两间房有人住么?” “没有,他们得过几天才来。”大胡子摸了摸粗短的脖子,把门拉开走出来,大概为了方便,还穿着蓝布帆布裤,把裤脚卷在膝盖上,露出弯曲的腿毛。 “我愿意出五银币。”福兰掏出点零钱,“一晚上,明早我就离开。” “当然没问题。”大胡子说,他看了看福兰的马,和手上的提箱,“您要来点酒么?” “清水就成。‘福兰正有点渴。 屋子的门并没有上锁,但没有灯,唯一的亮源是透过一前一后两扇窗户的月光,房子里没床,只是在角落里铺着几块脏兮兮的帆布,另一角,堆放着斧头之类的伐木工具。 “还没到本季开工的时候,所以没人打理。”大胡子解释,“或者,您去我房休息,给十五银币。” “能挡风就够了。”福兰不挑剔。 “喔,好先生,象我这种粗人,住哪里都没关系。”大胡子搓着手,“只要十五银币,您能住得舒服,我也可以赚点小钱。” “那好吧。” 大胡子的木屋环境差不多,只是被子干净些,福兰喝过水,将外套脱下,黑暗的室内,偶尔从树林里传来的昆虫的欢奏,如催眠曲,让福兰的睡意与疲劳涌了上来。 他睡得并不安稳,也许,从那段离奇的经历开始,他就没睡安稳过。 地板上的清水还有小半杯,他拿起喝完,披上衣服,走了出去,想喂喂马。 营地里,已经看不到洛西南特的踪影,另外两间屋子,也找不到那个长着大胡子的伐木工。 启明星正在黑色的夜幕下闪烁,看时间已经是四点多钟。 “马被偷了?”福兰想,这种驯良的驽马,就算陌生人骑上也不会挣扎。也许伐木工见财起意。一匹老马,也能卖不少钱。 福兰叹了口气,自嘲地想,“我还真是个灾星,连匹马,都不能在身边待长。” 寂静的夜晚,微弱的声音都能传个老远,福兰听到,有马蹄的响声从路上传来,他退回屋子,想看看究竟。 来的是四个人,领头的正是大胡子,他们在远处下马,他们凑到一起议论着什么,然后,大胡子趔手趔脚从某间屋子里,拿出一把大斧头。 “确定睡着了?”有人低声问。 “我走时他睡得正香。”大胡子回答,“如果不是怕他有小手枪,钱我一个人就吞了。敢单独一人出门的,都会准备点武器。” “多少钱?”另一个人感兴趣地问。 “嘘,声音小点。看衣服就是个有钱人,还带着小提箱,说不定有几万块。” 看来伐木工,和附近的强盗多少有点关系,也或许,他本来就是强盗的一份子。 福兰将外套揉成一团,放到被子下,大致一看,像他还在沉睡。他将提箱拿起,从后窗翻了出去。 门被很小心地推开,大胡子和两个人走进来,他们互相张望了下,其中一人点点头,大胡子抡起斧头,砍过去。 金属砍进木头的噪音让强盗们吃惊,“他跑了!”强盗叫道,而另一个在外面放风的强盗同时也喊着,“在这里,我看到他了。” 福兰想趁着机会,抢过一匹马离开,但他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杂物,四名强盗,很快追上他,将他围住。 “先生们,四千块,把马还给我,并让我离开。”福兰冷静地建议。 大胡子滑稽地笑道,“能弄到几万块,那我们为什么只要四千?” “谋杀罪,能将你们送上绞刑架。” “像这样偏僻的地方,有人会知道么?”强盗轰笑,“别紧张,不会让你死得太难受。” 福兰没穿外套,腰间也看不到小手枪,大胡子已经后悔,这等肥羊,一个人就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何必多找人来分钱呢? 伐木用的大斧头,只需要一下,就能劈碎头盖骨,但强盗惊讶地张大嘴,这个看起来弱不经风的年轻人,只是抬起一只胳膊,就挡住了斧头。 强盗心目中的肥羊,扔下箱子,悲哀地说,“人啊,当信心满满,以为能满足自己的贪婪时,却没有发现,一支腿,已迈出了悬崖。” 衬衣与裤子结实的布料,发出吱呀呀的呻吟,然后,被逐渐膨胀的肌肉扯裂成一片片碎布,一米七几身材适中的个头,眨眼间,成长为彪型大汉,模样也截然不同,在夜色下,那张满是伤疤的丑脸,宛若魔怪。 强盗被这超越理智的情景,吓呆了。 一股辛骚的液体,染湿了他们的裤裆。 魔怪喘息着,变身时,肌肉的拉扯、骨骼的增长,细胞的快速分裂,无疑是种痛苦的过程。他望向强盗,喃喃承诺,“不会死得太难受,我保证。” ※※※ 空气中飘荡着些许血腥味,福兰在树林里,挖了四个大坑,将强盗埋葬。 木屋里有些多余的衣物,不是很合体,勉强能穿上。 他恍惚地走向洛西南特,老马起初惊慌地踢着蹄子,在轻轻地抚mo下,才慢慢平静。 “我们离开吧。”福兰叹息,他跨上马,将头埋在坐骑的鬐毛中,直到这时,他的身体才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头昏得厉害,恶心呕吐的感觉在胸腔和喉间翻滚不息。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在没有法庭、审判席的情况下,宣判死罪,亲手执行。 “人啊……”他的声音带着点哭腔,不知为强盗,还是为自己。 第六章 明星(一) 黎明堡是费都朝西约三百哩路程的一座城镇,之所以名字里有堡字,来源于当地领主修建的大型防御城堡,战乱之年,流民、失业者聚集到堡垒附近,以便在危险时,进入城堡避难。 领主不会让流民在城堡里长期居住,人们在城堡附近,逐渐形成了一个居住区,而商人、手工艺人,慢慢地沿道路修建房屋店铺,久而久之,当和平到来时,镇子的规模也初见雏形。 这也是拜伦大多数城镇的起源,贵族直接治理的封地、庄园,与向王室纳税,由王室指派官员的城市,构成了拜伦社会的基础。 镇子与领主的堡垒正好隔着一条宽阔的河流,因为临近海,河水是咸的,所以镇子上最醒目的标志,是每条街上汲取地下淡水的井。 几十年前,领主的城堡大概威武雄伟,但现在,笔立的城墙上已经爬满青苔,木头搭建的箭垛已经年久失修,几人高的栅栏门估计早就生锈,旁人只能从铁门下方,另开的小侧门进出。 继承爵位的贵族,已离开了这种乡下地方,每年派人来自己的庄园收税,现在已不是在国王的令御下,领主召集战士,汇集在皇家的旗帜下战斗的骑士年代了。 军队,只能由国家来掌握。 福兰在镇外,就已经受到人们好奇地目光,克莱兹代尔驮马身材高大,但在这个巨人的胯下,仿佛是只瘦小的骡子。 而巨人身上,明显小了一圈的衣服,让他既像个落魄的流浪汉,又像个滑稽的小丑,福兰在马上拉了拉有些紧的领口,决定进镇后,马上找家裁缝馆,如他的个头,很难买到能直接穿上的成衣。 小提箱装满了钱,害得他没准备好变身的衣服。 以后,至少得预备几套衣服,带在身边随时替换,以及,买个大点的行李箱。 镇子并没有修筑城墙,两万的人口,规模已接近了一些小城市,和费都一样,在一条条整齐的石板路上,临街的房子几乎都改成了店铺,商业与贸易,已经是这个时代的主题。 在一些店铺,能看到丝绸、茶叶之类的高档货,不过价钱都要比费都高上不少,但锅碗瓢盆之类的生活用品,却便宜许多。 福兰穿过三条十字路,越靠近镇子中心,越是繁华,在警察局旁,差不多是和前者共用一栋楼房的法院,福兰望着法院门前惯有的穆图雕像,默默祈祷着。 离着半条街的地方,就是镇子的简易小教堂,福兰不信神,当人需要被拯救时,神灵又在哪里? 裁缝店在另一条街,从橱窗里,能看到一件件精美的样品,款式也挺时髦,福兰推门进去,店子不大,天顶很低,二楼大概就是老板一家的住房。 他的模样让正拿着尺子量着布匹的老板吃惊了下,不过看到很不合身的衣服,老板立即意识到买卖来了。 “我需要两套衣服。”福兰说,“不需要太好,一般的布就够了。” “好的,您需要什么款式?”老板高兴地问,像这人的身材,所需要的布匹,相当于做了两笔买卖。 “普通的夹衣和外套,再加上帆布裤子。”福兰想了想,“还有一双鞋子。” 他正穿着长筒靴,有弹性的牛皮让靴子没遇到和衣服一样的遭遇,但已经裂开了几条口子,也绷得脚难受。 老板用皮尺代福兰量了量,计算了下,“一共需要四十六银币。” “预付么?” “先付三分之一,衣服两天后取,但鞋子得三天。” “能再快点吗?“福兰问,他还不知道,红雀具体在这里逗留几天。 “多付十个银币,我能多雇个临时裁缝赶工。” 福兰将预付款给清,然后询问,“这几天有剧团来到镇上吗?” “昨天刚到,好象叫什么红鸟。”老板说,“朝左拐,经过两条街,有家旅馆,她们就住在那里。” “谢谢。”福兰有些奇怪,芭蕊团长一直精打细算,平时,都是在镇子边搭建营地,什么时候舍得住旅馆了。 旅馆很好找,三层楼的建筑在镇子里蛮显眼,薄铁皮招牌上,用油漆涂着“镀金玫瑰”的名字,不过一旁院子里的花圃有些名不符实,看不到花卉,而是种植着一些甜菜和大葱。剧团的大篷车,正停放在旅馆右边的墙壁边。 木门半掩,好象有人在哼着小曲,幽幽的调子传了出来。 现在还没到黎明堡每个季节持续半月的集市日,大厅里没什么人,虽然天气还有些冷,出于节省的目的,壁炉里没点上火,十来张橡木桌子都空荡荡的。 角落里,芭蕊团长正喝着果子酒,半趴在桌面上,一边用手指扒拉着酒杯,一边含糊哼着家乡的小调,看模样已是半醉。 “团长,抱歉迟来了几天。”福兰拉了张椅子,坐到她对面。 “哦,是卡……卡西莫多啊。”芭蕊揉揉迷离的醉眼,口齿不清楚地说,“你……你来啦。” “春季的集市日快到了,怎么还不去办理手续?”福兰问。 去镇议院办理手续,申请空地,搭帐篷,都得花时间,而三天后,就是集市日。 “不开……了。”芭蕊吃吃地笑,“剧团要……要散了。”她站起来,从小腰包里掏着钱,夹着一枚金恺撒,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到福兰身边,把钱塞到他手心里。 “你的工钱。”团长站不稳,半靠在福兰身上,“恩娜被大团子挖走了,仙迪攒够了钱不想干了,帕丽斯病了,烧得厉害,剧团开不下去了。” 人手本来就不够的小巡回剧团,现在没办法再维持了。 “呀,大个子。”红头发的妮可正好从楼梯下来,“团长都喝了一上午酒了,怎么劝都不听。” “帕丽斯怎么样啦?” “烧退了点。”妮可过来扶起芭蕊,喝醉摊倒的女人重得可怕,姑娘差点搂着她一起摔到地上。 “我来吧,房间是几号?”福兰把团长扛在肩膀上。 “2楼左边的三间房都是。”妮可嘟着嘴,“他们真不像话,当初团长是多么照顾他们,现在连杂工都跑了。” “不怪她们,做巡回演员,能吃几年饭?”芭蕊似乎觉得不舒服,在福兰肩膀上扭来扭去,“小妮可,你也要自谋出路了。” “那可没准,大不了我一晚上多找几个客人,红雀能撑下去。放心好了。”妮可跟在后面说。 “笨蛋。”芭蕊挣扎着昂起身体,朝她脑袋上敲了下,正在上楼梯,这动作几乎让福兰重心不稳,失去平衡。 “我是想办个真正的巡回剧团,有朝一日,能在大城市的歌剧院演出。”她苦笑着,嘴角的苦涩,浓得像最咸的海水,“又不是巡回去。” 醉后吐真言,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梦想。 打开房门,把芭蕊放到床上,福兰对她说,“我来想想办法。” “少……安慰人了。”因为酒精,芭蕊脸颊绯红,不停喘着香甜的口气,她拉着福兰的衬衣,“丑八怪,哪里弄的衣服?真难看,快脱了,现在你还是红雀的人,要注意点品位,维护剧团的形象。” 喝醉的女人同样不讲道理,在门外,妮可瞧见,团长张牙舞爪地在拉扯大个子的衣服,而福兰,正哭笑不得地躲让。 “哼哼,我猜得没错,他们两个,肯定有八卦。”红发姑娘偷偷把房门关上,“祝你们愉快。”她狡猾地轻笑。 ※※※ 推荐几本不错的书:骷髅龙的《极品处男》同样强推的作品。 《天神弑录》,书号86277,文笔很好。 第六章 明星(二) “你是怎么勾搭上团长的?”姑娘像某种昆虫,在福兰面前不停晃来晃去。 “妮可小姐,请别再让芭蕊难堪了。”福兰好不容易摆脱,幸亏伐木工用帆布制造的衣服还算牢固。 “当然不会给团长难堪,所以现在才来问你。”妮可揉着鼻子,挺拔的鼻梁上有着红印,她刚才躲在门外偷听,满以为马上能听些什么东西,但没两分钟,突然打开的门,撞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帕丽斯现在情况好么?请医生了吗?”福兰问。 “还在低烧,医生说要放血来降低体温。”妮可气愤地说,“花了两个恺撒咧,可庸医只会放血。” “那牧师呢?” “这种小地方,哪里会有懂得神术的牧师。” “先去看看她吧。” “帕丽斯太可怜了,她身体一向不好。”妮可同情地说,半响,她突然尖叫,“卡西莫多,大个子,你居然岔开话题。太狡猾了。” 帕丽斯房间的壁炉烧得正旺,姑娘闭着眼睛,还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满脸潮红,冒着虚汗,福兰冰凉的手放在她额头上,让姑娘感到很舒服,无意识地随着手掌转动脑袋。 将她伸出被子外的胳膊握住,福兰想将它放回被子,但,他发现了挺奇怪的事情,握着帕丽斯的手仔细观察。 然后福兰的脑袋,被硬物敲了下,妮可瞪着眼睛,握着做门栓用的长木条,“色鬼,刚占了团长的便宜,又来占帕丽斯的。” “去买点胡椒和大葱,大葱旅馆应该有,胡椒去镇里的商店买。”福兰吩咐,“记得是黑胡椒。” “咦?你饿了?”妮可正盘算着是不是再来一下,“肚子饿了就滚去大厅吃,胡椒?这种调味品老贵,你还真舍得。” “不,用胡椒、大葱熬清汤,对发烧有帮助。”福兰把团长给他的恺撒扔给妮可,而姑娘手忙脚乱地丢下门栓,接过钱,结果是木头砸在地上的声音,让帕丽斯痛苦地喃喃抱怨了一句。 妮可把帕丽斯的胳膊从福兰手里抢过来,塞回被子,细心将被子边缘盖平,然后,她将福兰推出房间,说,“在我回来前,你老实待在一楼大厅里。” “如果能消除你的多疑,我愿意。”福兰说。 “是个好姑娘。”福兰看着妮可风风火火的背影说。随后他又考虑起刚才见的奇怪现象。 一般从手,就能看出这个人属于哪个阶级。 像芭蕊团长、妮可,手掌都能看到一层薄薄的茧,皮肤也略微粗糙。这是穷人家庭出身的标记,从小,她们就得帮助家里干些重活,就算现在当了剧团演员,遗留的老茧还尚未脱落。 但帕丽斯的手心,很细腻,没有劳动过的痕迹,这一般只出现在有钱人的家庭成员。 她比福兰早两年加入剧团,一直扮演女主角侍女的角色,在剧团,帕丽斯年龄最小,大概才十五岁,一直是受人照顾的小妹妹,很少干粗活。 “她,有个好出身?却沦落到巡回剧团?”福兰猜想,但线索还是太少了,芭蕊团长的嘴巴很严,除非姑娘自己愿意说,否则,没办法得知。 半个钟头后,妮可回来了,看她满头大汗的模样,显然是用跑的,“一个恺撒,就买了这么点。”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羊皮纸包。 “够了。”福兰将一颗颗的胡椒用手指捻碎,倒进碗里,又向旅馆借用了厨房,弄了点姜葱。“可惜没有紫苏或者罗勒,这些东方植物对发烧更有疗效。” 一碗黑呼呼地,闻起来辛辣,又夹杂着奇异香味的汤很快就做好了。 “如果帕丽斯喝了这奇怪的东西,没有好转,反而病情加重,我不会放过你。” “请放心。” ※※※ 隔天清晨。 全团享用着煎鸡蛋做早点,帕丽斯烧退了,身体还有点虚弱,但能自己下楼吃早餐了。 酒醒的芭蕊团长明显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事情,她皱着眉头,望着福兰身上的衣服,“太不合体了,好多地方都被撕破,你不会是跑去和熊打了一架吧。” 妮可忍着笑,考虑了半天,决定不把那只熊是谁对团长说出来。 芭蕊已经恢复了精打细算的本色,她向福兰宣布,“以后,你来演男主角。” 妮可差点被嘴里含着的鸡蛋呛死,有时候,幽默太多,也是种折磨。 “大家听我说。”团长劝服,“一直演男角色的恩娜走了,剧团人手严重不够,妮可得演女角,帕丽斯身高不够,只有卡西莫多能演这个角色,直到咱们能找到更合适的。” “但大个子的相貌……这种模样的王子还是骑士,肯定不受欢迎。”妮可反驳,“观众没代入感,程度也不够。” “我会想个好点的剧本来弥补。” 福兰很高兴团长又恢复了斗志,“那么,红雀还能继续办下去?” “当然,遇到一点小挫折,就这么放弃理想,太可惜了。”芭蕊用手指擦拭嘴角的蛋黄,然后放到唇边,用舌头舔了舔,这种倦懒带点粗俗的动作,她做起来很迷人。 “妮可,你去镇议院登记,交税,我等会去找几个工人,把帐篷搭好,还有两天,就是集市日了。” “那我呢?”福兰问,以前这些杂事都是他干的。 “你,等会去我的房间,有很多东西得学习。”芭蕊说,“发音,舞台动作,在两天里,你起码要初步掌握。” ※※※ 广告时间: 淘金岁月,书号79588,同是第五组的雨成海作品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六章 明星(三) 平音、假音,台词韵调和谐,肢体动作,如何表达剧中人物的情绪,培养一位专业演员,得经过漫长的学习。 红雀这种野班子,倒不需要很专业,能基本上演出点剧中角色的神韵就够了。 “你的发音很好,但缺乏感情,干巴巴的。” “动作更合拍点,根据音乐的节奏来决定肢体语言是激烈还是平淡。” 芭蕊指导着福兰,她准备改编以前很流行的一个剧本,很简单的复仇记,但在前面加上了一段剧情,英俊的骑士被邪恶的巫师诅咒,变成了丑陋的怪人,来符合福兰的仪容。 福兰的记忆力很好,台词两遍后就记熟了,这节省了很多事,让他有更多的时间来练习表演。 当天下午手续就办好,而妮可一个媚眼就打听到,集市那几天,除了刚来的一个马戏团,没有别的剧团来竞争。 这意味着是赚钱的好机会,只要福兰能演好角色;只要观众能接受一个丑人来当主演。 连夜搭好帐篷,第二天,红雀全团人进行排演,上午将整部戏排了一遍,下午,则挑关键剧情高潮部分,反复练习。 结局是骑士倒在血泊中,被爱人抱起,深情地亲吻,然后,骑士在吻中苏醒,妮可再没抱怨福兰身体好重、这么丑的脸还要吻下去,她们都知道,这个剧团能不能再生存、发展下去,就看明天的了。 福兰刚开始还不适应,但他很快理解到,表演,其实和他在审判厅,用狡猾的计谋和表情,来挖下陷阱,让犯人落入一样,在法庭,他要骗过律师和嫌疑人;在舞台,他要骗过观众。 他记得,曾经,他经常用夸张的语言和表情,来迷惑住所有人,让罪犯放松警惕,而不久前,他还装成贵族公子哥,从仇人手里骗了一大笔钱,让仇人身败名裂。 仔细归纳,这都是演技。 整整一天,他们都处于种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不停商量如何弥补演出时的错误和漏洞。 “剧本结尾,骑士因为爱人纯洁的吻,变回原形。但我们怎么办?还是怪人,观众不会接受。” “嗯,用烟幕,记得我们还有几个用于舞台效果的彩色烟幕弹,结尾就制造得朦胧点。” “没适合福兰的服装。他个子太大。” “把剧本改下,骑士因为容貌,一直披着大斗篷,现在去做个斗篷还来得急。” 到晚上,所有人都疲惫不堪,甚至吃饭时都没力气聊天,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 黎明堡的集市日,当然无法和费都的狂欢节相比,四周庄园的伙计、居民,纷纷将些土特产带到市集,而采购的商人,也乘着马车来到此处。 没时间打广告,发传单,红雀惟有在第一天免费,第一天往往是最不赚钱的,只有人们谈好了买卖,处理好事儿,才有闲心来观赏戏剧,所以,最后三天才是收入的主要来源。 但第一日的口碑很重要,如果反响不好,后几天根本没人来看。 免费还是有吸引力,大帐篷里的人很多,甚至在附近摆摊的小贩子,见暂时没顾客上门,也挤到门口观看。 “您要去黎明堡集市吗? 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代我向那儿的一位姑娘问好, 她曾经是我的爱人……” 这是很流传的诗歌,在这里巧妙的改动了下,将诗中的地名变成黎明堡,来讨好当地的镇民。 当看到从幕后出来的,是个丑八怪时,观众很惊讶,原先,他们以为这是剧团猎奇用的报幕员,但没多久,人们哗然起来,居然是主角,而且扮演着骑士角色。 福兰站在台上,有点紧张,时刻注意着台下的反应。 妮可的上场让议论平静了下,漂亮的姑娘吸引了观众的注意力,但福兰又出场后,讨论又开始了。 “这剧团怎么搞的?” “两人不相配啊,骑士是这德性,我也能去演了。” 福兰里面穿的衬衣湿透了,掌心冒着汗,“冷静,再怎么样,也把戏演完。”妮可看出了他的不妥,暗示他。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乱哄哄的声音里,福兰将杂念压制住,认真表演,那位骑士,经历了最恐怖的磨难,仍然坚持着美德,在充满荆棘的路上前行,如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微弱、但绝不熄灭的光辉。 他完全进入了角色,耳朵里再也没有观众的嘘声,没有初次担任主角的彷徨,他迷醉在了故事里。 “我已疲于叹息,被悲伤所侵袭,身陷敌人的谋略之中,仇敌逼迫我的灵魂,想把我驱逐到黑暗之中,主啊,求你使他们恐惧,让他们知道自已不过是人。”他喃喃念颂的台词,那些仇敌的样子,浮现着,居高临下,朝着他讽刺地笑着。 “让他们知道,自己不过是人。”福兰仰望着佩姬、黑帮头子、闪耀的金雀花,“……你们,不过是人。” 当妮可狠狠掐了他一下,福兰才惊醒过来,幻觉消失了,而整个帐篷里,鸦雀无声,起初是一个人,然后是两个、三个,所有人都拍着掌,有些女士,还哭了。 他们忘了那个蹩脚和丑陋的主演,只看到,一位苦痛与坚强的骑士。 第一幕谢幕时,妮可不停问,“你是毁容的吗?你毁容前,是不是专门学习过戏剧与表演,太真实了。” “完美,我想我发掘了个大明星。”团长也惊叹着鼓励他,“但别把剧本弄成悲剧,要轻快些。” “我刚才做了个梦。”福兰轻轻地自言自语,然后,他直起身体,将手伸给妮可,“女士,下一幕要开始了。” 严格来说,福兰的表演,在真正的行家眼中,很幼稚,假如这里是更大点的城市,观众是群经常观赏名家戏剧的人,那他肯定演砸了,幸亏这里是黎明堡,是个没有剧院的小镇子。 他让他们,着迷了。 结局时,掌声与欢呼,几乎震破了帐篷。 “呼,剧团保住了。”芭蕊在后台,兴奋得颤抖。 第六章 明星(四) 受人关注,并不符合我的计划。福兰想,他没料到自己能受到欢迎,三天的演出,剧团的帐篷里每天都坐满了人,人们爱看他的表演,不是那种小丑演的滑稽剧,而是喜欢看到听到,一个丑汉悲怆的腔调。 剧团每个人,都如同生活在梦中,绝无仅有的事儿,妮可老盯着福兰使劲瞧,然后说,“真奇怪,难道人类的审美观变异了?” 无论如何,现实中真有奇迹诞生了。 红雀每天得演三场,有时还会再加演一场,到第四天,他们甚至演了五场,连结尾的烟幕弹都不需要了,黎明堡已经接受了福兰的容貌,每次谢幕时,全场起立,欢呼声让大帐篷的架子都在微微晃动。 镇外的旷野与河边,生长着挺拔的小白桦和淡黄的小花,但这几天,花被拔得一干二净,那些花瓣,被人们在帐篷里抛洒,以至于,每天收班时,不得不请了几个临时工,清洗如铺着一层花瓣毯子般的地面。 芭蕊神采熠熠地抱怨,每天的零碎票子,让她数得手指抽筋。 扩展剧团规模的话老挂在她的嘴边,而另一个竞争不过,收入惨淡的小马戏团,她已经开始接触,看能不能合并,当然,分成时,红雀得占大头。 集市结束的前夜,一位年轻人来到镀金玫瑰,他面容白净,头发梳理得整洁,衣服有些陈旧,但显得得体,是那种受到过良好教育,但没什么富余财产的中下等阶级的人。 “我是个剧作家。”他开门见山对芭蕊团长说。 “噢,先生,我们这种巡回剧团,可请不起剧作家。” “这几天,红雀剧团可是轰动一时。” “当然,我们的卡西莫多,演得棒极了。”芭蕊得意洋洋。 “但这种势头能坚持多久呢?” 团长有点不高兴了,“先生,乌鸦嘴的预言家,可是会被烧死的。” “女士,这是实话。”那人仔细分析,“一连六天,贵团都是演着同一出戏剧,虽然改编得不错,但最大的功劳,还是得益于原作的精妙,一个成功的剧团,不能缺少自己的原创剧本。” “请说下去。”团长有了点兴趣。 “人们捧场你们的戏剧,是因为新奇,从戏剧诞生起,从来没有个丑人,能正而八经过地担当主演,那些人,一般只能作为剧中滑稽的点缀,卡西莫多的出现,满足了观众小人物的心理,他们能带着种优越感,来欣赏剧情,‘哦,连他都能拯救公主,对抗黑暗,那我应该也能’,观众的优越感能更好的满足自己的想象力,为卡西莫多先生欢呼,也是为小人物渴望创造奇迹的梦想而欢呼。” “你这么说,是指卡西莫多其实演得并不好?”芭蕊气恼,如果这里不是旅馆而是红雀的营地,她早就把这乌鸦嘴赶出去了。 “是的。”乌鸦嘴继续说,“他没受到过专业训练,表演技巧其实很幼稚。但,这都不是主要问题。”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人们有种从众心理,当每个城市都能为卡西莫多欢呼时,那,容貌、演技都不是问题,一位被众人恭敬的明星,哪怕是在舞台上犯错,都会被崇拜者认为是个人风格,那样,红雀将是在大都会的大剧院来演出,而不是窝在乡下地方。” 显然“在大都会的大剧院来演出”打动了芭蕊,她关切地问,“按你的想法,我们该怎么办?” “量身打造剧本,将卡西莫多塑造成黑暗中的英雄。任何搞笑剧、荒诞剧都别让他演。”剧作家说,“其实,他的样子倒是个绝好的口碑,当所有主演都帅得让人吃惊时,一位丑陋的主演,本身就是最大的广告。 先从小地方开始巡演,让他有机会磨练演技,然后去大城市,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连最挑剔的皇城坦丁大剧院,也能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沉默了半天,芭蕊佩服地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彪悍的求职者,说说看,你对薪水的要求。” “分成,如果是我的剧本,每次演出,我分得收入的一成。” “那可不行,太高了。而且我还没看过你的作品。” “可以先试用,如果受到欢迎,再开始给钱。” …… 福兰并不知道,楼下的大厅,两人正决定着他的前途。 他正考虑,在集市结束后就辞职。 找个不起眼的工作,慢慢来完善他复仇的计划。 ※※※ 集市日的最后一天,剧团多了位成员。 演出前,芭蕊团长给大伙介绍,“这位是劳伦先生,以后就是红雀的专职剧作家。” “咱们能有自己的剧作家了?”妮可欣喜地嚷着。 福兰对劳伦点点头,既然他已打定主意离开,那么,只能单纯地祝福剧团能有更好的发展。 但他没料到,就是这天的演出,让他无法离开了。 那是第三场演出,临近黄昏,观众等待着剧中的骑士,再一次战胜邪恶,与爱人拥抱亲吻时,向舞台抛出鲜花。 人们聚精会神地看着,伴随着剧情,不时发出感叹或者微笑。 如当初在法庭上,福兰调动着,支配着,所有人的情绪。 所以当有人揭开帐篷门前的帷幔时,没人在意。 那是个白金头发的姑娘,穿着庄穆的骑士服,她站在舞台下,直愣愣地盯着福兰,苍白的火焰,在她身体上若隐若现。 姑娘一时愤怒,一时疑惑,手慢慢移到腰间的剑柄上。 身材相似,脸上的,是一道道伤疤而不是缝合的痕迹,两只手,一般大小,和记忆里,下水道中的缝合怪,很像,但又有些不同。 “天国啊,我沐浴在您至高的光辉之下,请指引,是它吗?是那个魔鬼吗?” 她念颂,她祈祷,她拨出剑。 第七章 龙脉对龙脉(一) 观众们着魔了,鼓掌、喊叫、蕴着泪水,剧的火一般的热情使得所有的心都燃烧起来,花瓣与彩纸屑在飞舞,那点点的淡黄与深红,在帐篷中盘旋,缓缓落下。 福兰站在台上,朗诵着最后的台词,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圣武士姑娘,他的声音嘎然而止。 篷顶的灯光,恰时熄灭,帐篷里陷入了黑暗,人们依然呼喊着,等待着灯再度明亮,所有演员出来谢幕。 起初,是微微萤火笼罩下的人型,姑娘用坚定的步伐,谨慎地朝舞台上走去,她的剑,遥遥指向福兰。 然后是一道光,“鉴定邪恶”,姑娘轻声说,黑暗中,福兰的身体遍布光晕,然后,沸腾般,火焰般的鲜红,没有一丝杂色,姑娘略有些吃惊,她望着那善良的红光,持剑的手臂在发抖。 福兰屹立,他凝视,心脏狂跳,嘴里发干,脑袋不停地想,该怎么办。 观众席先是一阵寂静,倾刻,一阵狂乱的声浪几乎将耳膜都震破,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加演的新剧码,“特技效果太棒了!”他们喊。 福兰走下舞台,来到姑娘身边,“救赎,这是天国的使者!”他用舞台剧的腔调高喊,观众更兴奋了,认定新剧情出来了。 他对着姑娘耳语,“你是谁,现在正在演出,如果想送我鲜花,请结束后到后台来。”还装着奇怪地打量身体上的光晕,“这是什么?” “你……是人?” “小姐,我当然是人。”福兰笑,他得打赌,当初在下水道,圣武士并没有看清楚他的模样,法师的药剂,虽然没什么用,但至少掩盖了几个非人的特征。 姑娘忽然解脱地笑了,“你没法骗我,那种感觉,和水道中一样,冰冷却安详,只有不死生物,才会是这种味道。” 福兰不知道,圣武士都有种奇妙的感官,能观测出不死、不洁之事物的存在,他变身时,强大的奥术掩盖了这点,但现在,他瞒不过去了。 “主说,只有存在一个义人,就不毁灭,我们终得拯救。”福兰转身,向着观众喊到,而人们热情地回应他,“义人、拯救。” 这句子和剧情非常吻合,重获光明的骑士、突然出现的天国使者,比先前的结尾还好,主题得到了升华,大家都非常满意。 “魔鬼,你不配使用神圣的经文。” “那你想在这里大开杀戒?噢,安诺的圣武士,你有证据指明,在场的所有人,没一个善人么?”福兰强作镇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跟你去没人的地方,做个了结。” 他走向后台,含糊地跟芭蕊团长说,“有点私事要办。”然后,掀起挂在后门上的帆布,朝镇子外跑去。 “喂,我们还能再演一场,你……”团长的话没说完,另一道身影追了出去。 芭蕊张了张嘴,把剩下的话吞进去,问妮可,“那个姑娘是谁?” “谁知道。”妮可焦急地说,“该不会是被大个子以前始乱终弃的女人吧,怎么办,马上要谢幕了。” “我刚才又疑惑了……”马蒂达咬着嘴唇,按道理,她应该毫不犹豫地刺穿魔鬼的心脏,但居然为了几句话,下不了手。 这个魔鬼,果然是天国考验她的歧路。 跑!跑!跑! 福兰懊悔,人类的智力果然有限,很多看似完美的谋略,应该一点突发状况,就全乱了套。 他沿着河边奔跑,什么也不顾,只想摆脱身后的凶星,昼夜交替的时刻,天和地之间都是一片浓重的铅灰色,他希望能在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能从镇外的原野,逃进荒芜的丘陵地。 逃!逃!逃! 那看似巨大笨拙的身体,奔跑起来却无比的轻盈迅捷,福兰将潜力发挥到及至,像一匹狂奔的烈马,没半小时,就跑出了几十哩的路,人烟稀罕,远方就绵延着沉郁的森林,逃进去,靠树木的遮掩来阻挡圣武士的追逐。 快到森林时,火焰突然在前方的草地、树木上蔓延,挡住了他的去路,那白色的冷火,并没有点燃植物,但福兰只要沾上一点,肌肉立刻被熔化,然后缓慢地又重新生长起来,但他身体的修复能力,远不如那位由永恒之柜全力支持的主教,内脏被灼烧的痛楚几乎让他昏厥。 福兰跑不动了,瘫倒在地上,马蒂达祈福着,圣焰随着她的步伐,越来越沸腾。 她用剑抵在福兰的后颈,只要一用力,就能割下他的头颅。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小聪明,只是象征性的抵抗。”她说,“忏悔吧,魔鬼。” “为什么。”福兰喘息,每说一个字,嘴巴里就喷出一股白焰,如果不是圣物在他体内残余的力量,早就变成了一捧灰土,“我曾经救过你。” “请忏悔,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种罪。” 福兰嘶哑地笑,出奇地愤怒,还没和真正的仇人正面交锋,就得死在某个狂热的信徒手中。 他的视线模糊了,超过忍受极限的剧痛,反而让身体轻飘飘起来,“如果你能在聪明点,如果你拥有的力量再多点,那么……”他对自己说。 乳白的光点在福兰身体周围荡漾,但颜色越来越黯淡,快被圣焰吞噬。 “尘归尘,土归土……”马蒂达念着临终祈祷,但剑,却迟迟没动分毫。 她不知为什么,在颤抖,好象要死的人是她。 森林里突然传出一阵象铃铛般清脆的笑声,“喂,我都看半天了,怎么还不动手呀,你舍不得么?” 第七章 龙脉对龙脉(二) 她在阴影中走动。 仰或阴影伴随她延伸。 宽大的紫黑色袍子将她娇小的身子上上下下裹得严实,几缕淡淡的金发散乱在耳鬓,端正的面容上,微微上翘的鼻子周围,能隐约看出细碎的雀斑,胳肢窝里正夹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盒子。她眯着眼睛笑,但从眸子中,不停缭绕地,如雾气般的绿芒,让圣武士警觉。 “龙脉者?”马蒂达将圣焰收拢在脚下,“魔鬼的同伙?” “我可不认识他。”姑娘随意地向前走动,穿过满是腐叶与枯枝的林地,用脚踢踢福兰,“你又是念啊又是拿剑比画啊,就是不动手,我都快打瞌睡了。” 她用脚尖把福兰俯倒在地上的身体一挑,让他仰面躺着,然后吃惊地捂住嘴巴,“好难看的男人。”她弯腰,用手指使劲捏捏福兰的脸,有些迷茫地说,“奇怪,刚才他的声音,听起来好熟悉。” 龙脉者突然皱起眉头,露出痛苦的表情,“不,那声音,我应该也没听过呀,怎么了?为何会有熟悉的感觉?” 马蒂达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姑娘,像疯子般在那不停自言自语,圣武士扬起手,火焰立即像条纯白的鞭子,向龙脉者身侧的空地抽去。 “只警告一次,离开。” 火焰之鞭,连最坚硬的钢铁,也抵挡不住,但,这次,它甚至连地面都没接触到,在半空中,仿佛一条蛇,被无形的手掐住七寸,拼命地扭曲挣扎,纯白转变为绛红,又变得昏黄,然后,冒着黑色的烟,消散在空气里。 “他是谁?”龙脉者没在意刚才的攻击,她抬头,用命令的口吻问道。 马蒂达没有回答,保持着蓄势代发的预备姿势,圣焰上窜,在剑上缠绕,骑士剑的剑刃,眨眼工夫被熔化,钢水还来不及滴落,就被蒸发,火舌在剑柄上蔓延出长长的刃身。 而脚下的火,随着意念,四下游动,在马蒂达身体周围,代替笔墨和魔法媒介,描绘出复杂的法阵。 “不说么?”龙脉者站起来,扔下盒子,盒子在地上滚动,正好被一道圣焰擦到,黑布和嵌着金边的华贵木盒,与盒子中存放的事物,只来得及发出“砰”地一声脆响,就无踪无影。 但马蒂达还是瞧到,盒里,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异端的刺客?” “噢,这下我没法交差了。”龙脉者说,“该怎么来惩罚你呢?正好,我蛮讨厌圣武士的,记得有一回,就是圣武士,弄得城里鸡飞狗跳,连菜价都涨……”她小脸上严厉的表情,又被一抹疑惑取代,“城市?菜价?我为什么会说这个?” 圣焰剑,劈砍过来,在虚空之中,划过流光溢彩的轨迹,地面的法阵,无数由火焰组成的符号,闪着刺眼的白光,呼之辉映。 仍然只砍了一半,火的剑身,在距离对方头颅的几码处,消散了,马蒂达的腕部被龙脉者抓住,而一根纤细的,泛着黑气的手指,无声无息,如扎破薄纸般,刺穿了她身上防御的圣焰,一个血洞,在稍微偏离心脏的地方出现。 “如果是真剑,反而对我有效。”龙脉者幽幽说,“龙脉加神术,倒是挺厉害,只可惜,再矫健的老鼠,也不可能战胜猫,天敌与阶级,始终是你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抓着马蒂达,语气仿佛一个大姐姐在教训不懂事的妹妹,但绝不是打打屁股就能了事,用力一扭,马蒂达的胳膊发出几声令人毛骨悚然地声音,臂骨,几乎断裂成一截一截。 马蒂达觉得身体被绳子捆住,又像正在行走于泥沼,每做一个动作,都缓慢耗力。 她看到,对方身边五码的范围内,似乎笼罩着一片深邃的黑色,同更远处,月光抚mo着的地面相比,深邃得宛若无尽深渊,光明永远无法照耀的渊底。 姑娘张口朝对方的手上咬去,这时候,牙齿,反而比龙脉的神力更有用。 龙脉者将她摔出去,飞出几十米远,直直撞在树上。 身体与树干碰撞的巨响,惊飞了林中熟睡的鸟。 汗水流进了眼睛,苦涩的液体染得她眼睛涨痛,但浑身被束缚的感觉消失了。 “这人,究竟是什么能力?”马蒂达咬着牙,“只要一接近,所有的力量都使不上。” 那人一步步挪动,走得轻松暇意,每踏一步,地上的法阵,就熄灭数个符号,才十步,祝福与庇护的法阵,就残缺得只剩几丝微弱的光。 马蒂达悄悄把手伸到衣服里,她握着那把小手枪,等着敌人逼近。 二十五步……二十步……十五步…… 精致的枪膛,连续闪烁了六下,肉眼能清晰地看见,子弹刚到龙脉者面前的五码,就缓慢下来,对方似乎没料到她还有后招,躲避不及,被其中的三枚子弹挂裂袍子,擦破了皮肤。 这就够了,子弹里的魔力,足够让她难受一阵子。 同时,龙脉者手指上的黑气,凝固压缩成极小的黑团,用比子弹还快的速度,刺透了马蒂达的额头,又从后脑穿了出去,穿过了靠在脑后的树干,将更后面的一棵大树,炸出深深的大洞。 模糊中,圣武士姑娘看到,敌人摇晃着朝她走来。 “我要回归天国的怀抱了……”马蒂达想,她费力地望着另一边,望着那个魔鬼不知死活,没有动静的身体,“也好,你救过我,现在还给你了……” 第七章 龙脉对龙脉(三) “真是场毫无意义的战斗。”龙脉者懊恼地说,她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卷入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对行走于黑暗的刺客,本就是违背了大忌。 受创的皮肤,疼得厉害,虚弱、迟缓、麻痹,至少四种负面能量,让她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 更糟糕地是,她的头疼症又开始发作了,许多奇怪的场景,在思绪里窜来窜去,意识也逐渐模糊。 看了看圣武士,虽然力量掌握得不熟练,没能控制住黑气在对方的脑颅里爆炸,但没人,可以在刺穿脑子后,仍然活着。 她的嘴唇没有血色,“今晚真是个倒霉的日子,如果哥哥知道了,又得挨顿骂。” “立即回总部么?不,可不能让那些杂碎看笑话。”虽然能力才醒觉不过两年,但在龙脉者中,资质永远比努力重要,她称之为君王级别的天赋,几乎一夜之间,就让她站在地下世界,弱肉强食的食物链的顶端。 身体周围五码的空间,完全属于她,神术、奥法、龙脉,物理法则,任何力量,只要接近这个范围,都会混乱,由她摆布。 就连她的哥哥,被称为暗夜行者的刺客大师,也说,“你缺乏的只是战斗经验,否则,一百个刺客,也不是你的对手。” 唯一的弱点,就是这能力无法保护身体内部。 龙脉者勉力压制住不适,她凝视着地上,那个给她带来熟悉,但又无比陌生的男人,“见鬼了,没一点印象。” 她歪着脑袋,奇怪地想着,然后,化为一道虚影,很快消失在林边空地。 …… 激烈而短暂的战斗平静了,高高悬挂在半空的月亮,从疏朗的树叶间洒落光辉,给整个世界铺上一层银白的色泽。 福兰躺在泥土里,永恒之柜的圣力,不停修补着破烂的躯壳,半熔化的肌肉,冒出鲜红的肉芽,像新生的幼苗,在生命的呼唤下滋生。 他的心是冷的,身是冷的,血是冷的,如一尊倒塌地,石质的神像。 星星点点的光晕,像喷泉溅落的水雾,在虚空之中氤氲,荡漾。 一只被惊醒的野兔,被光雾吸引,好奇地在福兰的身体上跳来蹦去,追逐着空中漂浮地光团,不一会,它站着不动,长耳朵不停晃动,似乎听到了莫名的响动。 “咚……咚……咚……” 缓慢有力的跳动,重新在胸腔里恢复。 手微微动了下,受惊的兔子,马上跑回了森林。 福兰躺在地上,望着天穹的弧月,“我……果然已不是人类。”他苦笑,良久,慢慢地爬起来。 身体已经恢复,还是如以往那么丑怪,惨淡的一道道伤痕依然存在,但那枚提供变身的戒指没了,手指上,戴着戒指的地方,出现了奇怪的隆起,硬梆梆的,如块老茧。 他摸着隆起,不知道还能不能拥有变身,又想起追杀他的圣武士,立刻惊骇地朝四周张望。 姑娘就在不远处,半靠在树边,头垂在胸前,一动也不动。 福兰狐疑地走过去,肌肉绷紧,一有突发状况,就马上逃走,刚才已经见识过了,这姑娘的力量,远远超越他的想象。 直到走近,姑娘还是没有反应,福兰伸手,轻轻托起她的头。 马蒂达的额上至后脑,有着一个细小的伤口,似乎被什么武器,贯穿了脑袋,完全丧失了意识。 稍微还有点呼吸,但也离死不远了。 “可怜的人,但对我而言,是件幸事。”福兰叹了口气,他摸了摸那个细小但致命的伤口,准备离开。 奇异的躁动在身体里涌现,圣物的能量,似乎受到了召唤,与濒死圣武士体内,残留的神力相呼应,从手指处,凝结成了一点光团,飘进了伤口。 姑娘宛若被雷电击中,身体强烈地抽蓄,微弱地呼吸转变成粗浊地鼻息,慢慢地,又安静下来,紧闭着双眸,苍白的脸上,多了丝红润。 “我……居然有这种能力。”福兰震惊,而另一个残酷的念头在呐喊,这呐喊越来越响亮,“杀了她,快杀了她,否则等她醒来,死的是你……” 是啊,再好不过的机会,她连逃都不能逃,瞧,多么纤细的脖子,用手掐住,只要一点点力气,就再也没人,来阻挡他的复仇了。 杀了她啊!杀了她啊! 福兰的手,慢慢搭在姑娘修长的颈脖。 她并不算个恶人,只是被信仰蒙蔽! 手在颤抖。 将疯狂当作信仰!假正义之名屠戮他人! 十只手指,渐渐合拢,只要一用力…… 快,她是你的敌人! “你是我的敌人。”福兰面容扭曲着,他迟疑,又愤慨。 姑娘突然咳嗽起来,她抬起手,反抗着脖子上越来越重的力道,用指甲扣着福兰的手指,费力地睁开眼睛,眼神像只还没断奶,弱小的鹿崽。 “好痛。”她哭了,福兰泄了气,颓然地放下手,他拣起姑娘遗落在一旁的枪,指着圣武士,慢慢后退。 “女士,这是最后一次,下次,我绝不会留情。”他说。 曙光渐渐吐露,夜渐渐潮退,天要亮了。 姑娘似乎没听懂福兰的话,她脆生生地,用湿润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然后,仿佛感受到什么,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朝福兰扑了过去。 枪空响了一下,没子弹了。 但这响声似乎吓到了姑娘,她流着泪,站在原地,哭喊着,“爸爸,你不要我了么?” ※※※ “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蒂达缩在福兰怀里,又昏睡了过去,姑娘温暖的身体,不时触碰着他敏感的部位,福兰没好气地看着,某个东东逐渐坚挺,昂起头来。 “爸爸,我会很乖乖地,别丢下我。”姑娘的智商,好象退化到了幼年,不停说着梦话。 即便在睡梦中,她还紧紧搂着福兰,一刻也不松手。 “我和她父亲,长得很像么?”福兰抱着马蒂达,朝河边跑去,他得找件衣服,当然,再那之前,得靠冰冷的河水,让那个东东疲软下去。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七章 龙脉对龙脉(四) “锵……”芭蕊团长目瞪口呆,手中盛满鱼汤的灰陶碗,直直落下,飞溅的汤汁,散在同样呆住的妮可身上。 碗盘摔破的声音惊醒了她,她心慌意乱地蹲下身子拾起裂成一片片的碗碎,一不小心便被锋利的碎陶割伤了手指。 “你的女儿?”妮可指着像只小熊,趴在福兰背上的姑娘,“你今年多大?40岁了么?有这么大的女儿。” 帕丽斯很高兴有个年龄相仿的伙伴,她跑过去,想捏捏马蒂达的小脸,但马上,被她狠狠地一口咬住。 两个姑娘,初次见面,立即成为了敌人,帕丽斯揉着手背,气呼呼地望着马蒂达,而后者,非常不安地挪了挪身体,用福兰的身躯当屏障,提防这个想捏她脸的人,再做出讨厌的动作。 “卡西莫多先生,您的夫人,想必是位美人。”剧作家用赞美的语气恭维,“能讲讲具体的经过么,这是戏剧里绝妙的素材。” “诸位,这是我的私事。”福兰礼貌地回绝,他拍拍马蒂达的脑袋,“饿了么?” “嗯,不饿,但我想吃……”马蒂达嘟着嘴,“那种很甜甜的东西。” “那么,回房间去睡觉吧。” 姑娘听话地走上楼梯,步伐不稳,十七岁的人,行为举止,和两、三岁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大个子,你女儿,是不是……”妮可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在乡下,这么大的姑娘,都嫁人了,但她……” “请别问了。”福兰说,“剧团下一个巡回地点,是哪里?” “约苏或者塞维亚。”团长恢复了镇定,但眼睛还是有意无意朝楼上瞟,“劳伦,你的新作能在那之前完工吗?” “应该能,不过卡西莫多先生,您的演技还是得磨练,我们的目标,可不局限于小城市,而是那辉煌的坦丁大剧院。” 福兰吹开鱼汤上漂浮的红辣椒,“坦丁?” “对,您有这个资质,前提是能开发出来。” 去坦丁? 福兰加入剧团的最大原因,就是拥有合理的身份,不然,一个带着巨款,待在皇城旅馆,什么投资也不干的人,难免会引起秘密警察的注意。 而且,现在还多了个包袱,大脑受损的圣武士,他还没决定好怎么安排。 将她扔到某个教堂的门口?不,目前还不能让她和光明之印取得联系,否则,下一次,就是一队圣武士,来寻找姑娘为何被伤害了。 最好的办法,是无声无息地解决掉。 这显然不可能,要是能,他早就下手了。 福兰望了望自己的手,那奇异的治愈能力,他还得更好的研究,不清楚是否有限制,会不会对自己拼凑的肉体产生危害。 按最好的设想,他有了个新计划,既然暂时还无力对抗世俗的权贵,那么,他得借助非世俗的威能。 到那时,圣武士姑娘,就能派上用场。 福兰对劳伦说,“好的,我们抽时间来商讨下剧本,目标:坦丁。” 剧作家正准备说什么,楼上传来了马蒂达凄楚地尖叫。 所有人跟着福兰跑上楼,门刚开,姑娘就从床上跳起,飞奔到福兰怀里。 梦魇的恐怖让姑娘语无伦次,她抽泣,断断续续地说,“火、好多白光、爸爸呀爸爸……” “做梦罢了,等下带你去买糖果。”福兰安慰。 姑娘渐渐平静,她惊魂未定地可怜模样,让芭蕊母性大发,“卡西莫多,你就陪陪女儿,我去商店买点甘蔗糖。” 等下楼时,妮可偷笑着说,“团长,干嘛这么快就去讨好人家的女儿?” “少多嘴,死丫头。” “不知道大个子以前是什么人,看他女儿的俏脸蛋,他妻子肯定是大美女,但,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分开了,弱智女儿,能在人海中找到父亲,真是天父显灵。” “是呀,发生了什么事?”芭蕊若有所思,她很快发现妮可诡异地笑容,朝她腰间掐了下,“想什么呢?” “没什么。”妮可小心翼翼地跑开,然后问,“团长,哪种颜色的婚纱比较好看?” “哦,我喜欢白色……啊……”芭蕊失言,很少见的,她的脸红了,非常气愤地朝妮可瞪了眼。 “天,团长怎么像个小姑娘,真喜欢个人,敲开对方的房门就成了。”妮可豪放地耸耸肩,暗想,“不过,那个大个子到底哪里有吸引力,这世界,越来越奇怪了。” 福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任凭马蒂达拉着他的手,望着圣武士小姐熟睡的脸,他想,“受过伤害的大脑,很难再恢复,但我必须慎重,像昨天的危险,绝不允许再出现一次。 亲爱的小姐,我已经说过,下次,我绝不会留情,所以,请你就生活在童年的幻想中吧,别清醒,不要带来,我不愿面对的未来。” ※※※ 萨拉镇,当地的走私头子,被门锁转动的声音惊醒。 他偷偷从枕头下拿出匕首,旁边和他疯狂了一夜的女人,还在沉睡,如果是敌人,正好当成挡箭牌。 “天都大亮了,你还在睡么?”穿着紫黑色袍子的姑娘,已经站在床边,很不满意地叱呵。 “啊,是考利昂小姐。”走私头子松了口气,但还是心惊肉跳,他明明很警觉地在观察门口,但这位神秘莫测的小姐,仍然躲开了他的视线。 “给我准备一间房,我得休息一天。” “您的任务完成了吗?记得总部……” “闭嘴,你有什么资格来过问。” “啊,是的,请原谅,我马上去安排。” 对地下世界,这群非自然的人物,走私头子可不敢开罪。 他利索地将衣服披上,然后想起了什么,“考利昂小姐,大概一周前,有位贵族绅士,给我留了张名片,想面会伊戈首领,那人似乎……” “拿给我,替你转交。”姑娘粗暴地打断他的话,不想再听下去。 走私头子安排的房间非常豪华,一尘不染的地板整洁得让人不忍心踩踏,精致的早餐和茶点已准备好,食物的香味,与墙角漆案上的深绿色珐琅香熏正散发的淡淡月桂清香融为一体,考利昂小姐半靠在松软的羽毛垫子上,皱着脸,一点点抵消着身体里带来不适的魔力。 好半天,她才轻松地舒展眉头,优雅地端起薄胎碎花瓷杯,抿了几口茶。 她用两只手指,捻着那张漂亮的小名片,“范.托波索?” 黑色的气覆盖住小名片,将它溶解成细微的粉末。 “哼,伊戈首领,普通的凡人,又有什么资格当头。”她冷笑,“神术没落,奥法后继无人,这个世界,总归属于龙脉者的国度。”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七章 龙脉对龙脉(五) 小镇的人起得早,路上过往的行人,有不少看过红雀的戏剧,他们看到福兰,脱下帽子,点头致礼,一位车夫,显然还沉迷于剧情不可自拔,特意停下马车,把手中的马鞭当成宝剑,尖端朝下,左手按右胸,行了个骑士礼。 “我们的骑士。”他们都这么说。 福兰让坐骑用小碎步沿着不平整的青石板路前行,一一答礼,这让镇民们都很开心。 道路那侧,就是黎明堡的教堂,福兰在这幢建筑前停了下来。 不能指望乡镇的教堂有多么华美,小教堂非常朴素亲切,窗棂是石质的,由手艺普通的匠工,镂刻着些许粗糙的花雕,白色玻璃窗户花了点心思,用淡薄的颜料,勾勒出彩色的叶子、纠结缠绕的串串藤蔓与宗教味道的纹饰,以便阳光倾照进来时,能形成瑰丽的光晕。 渐次弥漫的雾霭,淡淡的白烟,在袅袅风中,仿佛跳着撩人的舞蹈,而屋檐延伸出的瘦高钟塔,那祈福的钟声,似乎正悠扬地为这轻舞伴奏。 意识影响到了身体,马蒂达像个孩子般贪睡,老马洛西南特气喘吁吁,毛皮上能抹出水来,福兰已经够重了,现在还加上个大姑娘。 如果马能说话,现在也许会打着喷鼻呐喊,“啾儿啾儿,你们还当我是个壮小伙子吗?” “赫本,醒醒。”福兰用手指理了理姑娘打结的头发。 马蒂达揉着眼睛,“爸爸,这是哪里?” “教堂,我们来做晨祈。”福兰说着,仔细观察她的反应。马蒂达好奇地打量着教堂台阶两侧的石雕,又转头看着福兰天真地笑。 “狂信徒,一般都是从幼年开始培养,但她,并没有这方面的忆识。”福兰思考。 教堂只有一间大厅,踏上七级台阶,推开门,两排木椅中有着条窄小的过道,每张椅子前面,都放着小小的皮垫子,而椅背上,钉着块短小的厚木台,做弥撒时,人们能跪在垫子上,将胳膊放于椅背的木台。 仰头看,没有精致的吊顶,能直接看到象大树张开的树枝般的木头肋架,肋架上,悬挂着光明之印的旗帜条幅。 最里面的弥撒台上,剑锤的圣徽高高在上,福兰引着姑娘,挑了一张椅子,“你会念晨祈词么?” 马蒂达摇摇头,“那是什么?能吃吗?” 大眼睛里没一丝杂质,不像伪装,她真的再没有于教廷生活过,信仰过的丝毫回忆。 “那跟我念吧,一宿虽然有哭泣,早晨便必欢呼,睡在尘埃的啊,要醒起歌唱……” “一宿虽然有哭泣,早晨便必欢呼,睡在尘埃的啊,要醒起歌唱……”马蒂达笑嘻嘻地念着,然后不耐烦地跳到椅子上,蹦着想扯扯在头上飘来荡去的旗帜。 准备离开时,教堂的神甫正好从侧厅走出来,“这位教友,您是想祈福,还是准备去忏悔室。” “不,尊敬的先生,我并非光明之印的教徒。” “噢,您信什么教,原谅我的冒犯,那些虚伪的……” “我是无神论者。” “天啊,没有信仰的人是可悲的,请相信,心灵得不到平静,您难道不觉得痛苦和迷茫么?” 他无法当超然的圣人,靠祈祷,就能让心中沸腾与愤怒的岩浆熄灭。 “以眼还眼。”这东方的复仇思维,才能叫世俗的众生,如意与满足。 “谢谢您的关心。”福兰冷淡地回答,他喊马蒂达离开,来这里本就是为她做个测试,福兰可不想,身边出现个定时炸弹。 靠强烈的刺激与过往的场景,能让一个失忆的人寻回丢失的过去,万一在哪天,圣武士突然恢复,那他得又得面对那恐怖的苍白之焰。 姑娘没有回应他,马蒂达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了椅子下面,浑身发冷似地颤抖。 “我怕,爸爸。”姑娘伸出手,拉住福兰的裤脚,呜咽地说。 等将马蒂达放到洛西南特的背上,福兰见老马实在无法在付托两个人的重量,便牵着缰绳,在前面引路。 “你刚才怎么啦?”福兰问。 “爸爸,那个有剑锤的旗帜好恐怖,我好怕。” “那是教会的标志,又有什么可怕的。” “……一看到,我就想起了……红红的……”姑娘突然尖叫起来,“好多血……” 她抖着,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福兰将外套给她穿,安慰了好阵子。 “这姑娘,在幼年时,到底遇到过什么?”福兰擦拭着马蒂达的眼泪,“害怕教会的旗帜?血?这可不是狂热的信徒,那根深蒂固的虔诚潜意识,应该有的反应。” 镀金玫瑰门口,红雀的篷车已经准备好,团员们正火烧屁股似地朝车子上搬送着物件,“大个子,就属你力气大,快帮忙。”妮可叫着。 “他们父女刚重逢,就多给点自由时间,等会搬不动的大件,我找工人来帮忙。”芭蕊团长拍了下妮可,转头朝福兰微笑,“卡西莫多,去把房间整理下,别漏了东西。” “我的马也套到篷车上,还有,拜托照顾下她。”他把马蒂达推到芭蕊身边。 “爸爸快点回来。”马蒂达有点依依不舍,但马上,被团长塞给她的糖果吸引了注意力。 妮可哼哼地小声说,“这么维护大个子,天,恋爱的女人太可怕了。” 旅馆二楼。 将装着钱的小提箱与换装的衣服,放到带着密码锁的行李箱里,福兰望着手指的那块隆起,寻思得找点空闲时间,带验证是否还能变身。 剧团能更好地掩盖他的身份,但同时也失去了很多私人空间。 有利也有弊。 床头柜摆着小小的花瓶,里面的花朵,已经枯萎了,旅馆还未来得及替换。 福兰伸出手,轻轻抚mo着凋零的花瓣,“活过来。”他命令。 什么事也没发生。 他哑然失笑,为自个的举动而感到滑稽。 能让消逝的事物复生,那可是神灵的职能。 那天能拯救圣武士姑娘,想必是圣武士应有的神术,吸引了自己体内圣物的能源。 难道要去学习神术,研究如何运用圣物的恩惠? 先不论可不可行,光学会最低等的神术,就得好多年,法律天才,不代表是神学天才。 而且,掌握神术的前提,得拥有相当的虔诚,一个无神论者,能施展神术,本身就是个笑话。 “已经得到了新生,还有了近乎不死的身躯,人,不能太贪婪。”福兰笑着摇摇头,提起箱子,关上了房门。 ※※※ “真可惜,如果这剧团能多演几天,咱们能多赚点钱。”旅馆老板结帐后,看着红雀的车队嘀咕。 “老板你没去看演出,实在太可惜了。”旅馆的杂工说,“那个主演,虽然长得吓人,但表演得极为出色,他肯定是在有名的大剧场待过。” “行了,难道你去过大剧场?那里的半张门票,就顶得上你半年的收入。”老板不屑地说,“有瞎想的工夫,还不去把客房收拾干净。” 杂工在心底鄙视了几句,拿着抹布,走上二楼。 刚离开的客人们挺爱整洁,所以几个房间用不着多做打理,杂工很快就忙完了。 只是在某个客房,他望着一瓶娇艳欲滴,开得正旺盛的鲜花,奇怪地想,“咦,我没换过花呀?” 第八章 遗产(一) “闲下来,挺无聊的。”妮可把头探出车厢的铁栏,感慨着,带着阳光味道的风,吹得她很舒服, 这是离开黎明堡的第三天,越往西,人烟越罕见,四周都是望得到地平线的原野,还得再顺着路,走上四天,才能到达拜伦西边繁荣地带的边缘。 “塞维亚、圣保罗……西部有不少可以大捞一笔的地方。”芭蕊团长信心满满,“先前在黎明堡的马戏团可惜了,要是能合并,咱们的人手就充沛了。” “价钱谈不拢么?” “嗯,他们要分一半的成,我们再多攒点钱,要是有落魄的小团子,就全部买下来而不是合并。”芭蕊拍拍钱箱,里面装满了零钱和银行的存款单据,眼睛里闪着金光,全然忘了,不久前,红雀也属于落魄的小团子之一。 “还有,车子也应该换个新的。”妮可插嘴。 红雀的篷车,是由辆大型拖车改建的,在拖车底部用铁皮包好,中间再加上一对轮子,车厢只有小半人高,在木板上焊接着铁栏组成的长方型框架,在框架顶部铺满帆布制造的软棚,气候好的时候,倒没什么,但温度一低,寒风倒灌,在车子里待上几分钟,就足够让人浑身僵硬。 “好篷车太贵,得以后再说。”芭蕊伸头看了看系在车尾的小拖车,她得随时检查绳索是否牢靠,搭剧团帐篷用的部件,可全装在上面。 马蒂达趴在团长怀里,打着哈欠,没几天,她就不怕生了,和几个姑娘混得很熟,就算是认为最讨厌的帕丽斯,在几颗糖果的礼物下,也抛弃了怨恨,已经成为了好朋友。 “小孩子的世界,还真是单纯。”芭蕊感叹。 “大人的世界,也没那么复杂。”妮可看了眼团长,偷偷想,“旅途上,你干嘛每天打扮得这么漂亮,还不时补妆,给谁看呀。”她向前瞧着驾御着马车的福兰,“大个子一整天都难得回次头。” 旅行的人,错过行程是常有的事情。 “条条大路通坦丁”,这是描绘拜伦公路繁多的俗语,但也无法保证,每条道路都那么舒适宽阔。 现在篷车进入的公路,年久失修,破损得尤其厉害。 颠簸了半日,吱嘎吱嘎的声音叫人担心,车子会不会在下一刻散架,每个人都流露出痛苦的表情,篷车里一半的空间,装满杂物,另一半,则装着团员,五个人象不怕被摔坏的货物,东倒西歪。 “大作家,别老往我身上压,你重死了,现在又不是在小帐篷里。”妮可推了推劳伦,随口说着很冷的粗俗笑话。 即使在马车上,劳伦还在坚持创作,他把箱子当成写字台,每次一颠簸,墨水笔就在纸上拉出一道黑线,等他终于放弃时,那张纸上的字,扭曲得谁也不认识。 劳伦无精打采地对妮可笑笑,表示抱歉,刚准备说话,一阵摩擦声和什么东西断了的炸裂声,从车底传出。 幸亏行驶的速度不快,才没让车翻倒。 福兰拉住马,篷车摇晃着,在路边停下来。 所有人跳下车子,芭蕊没忘记顺手抱下视若生命的钱箱。 “这种老古董,早该换了。”妮可埋怨道,她刚才弄疼了屁股,吸着冷气蹦来蹦去,仿佛正跳着奇怪的舞蹈。 “咯到块凸起的石头,轴轮断了一根。”劳伦半跪在地上,把手探到车下,不一会,拣出两截的木头。 福兰接过车轴,仔细辨认断裂的地方,寻思良久。 帕丽斯推推他,“你怎么在发呆?” “没什么?” 不能指望在旷野,可以找到车辆修理行,“离这最近的居住区是哪里。”福兰问团长。 芭蕊仔细想着,“很久没来西部了,不过看路程,最近的小村子,也得大半天路。” “一共六个人,三匹马,正好去村子。”福兰说。 “那车上的东西怎么办。”芭蕊痛惜地摸着大篷车,“也许我们在这里露营,随便派个人去城里找修理工人。” 福兰否决了她的提议,“晚上不安全,小心狼。” “露营虽然麻烦,但以前又不是没干过,只要点上火,没有野兽敢接近我们。”芭蕊舍不得和她的家当分开。 “可以把篷车停在附近的树林里,用杂草盖住,值钱的物什,随身携带。” “你真的这么认为?” “是的,车坏了,又没马,没人可以弄走,其它帆布之类的,哪怕丢了,花点小钱就能再买。” “那……好吧。” 劳伦吃惊地看到,那个他构想里要捧红的大明星,一个人将整辆篷车,拖到了几百米远的树林里,“噢,他是神话中的大力神么?” “习惯就好。”妮可说。 将满林的树叶枯枝覆盖在车子上,路人远远经过时,很难发现,树丛中隐藏着一辆大篷车。 “还是有点不放心,我回去再加把草。”没走多远,芭蕊团长哭丧着脸,想掉转马头。 “我理解你的心情,请听我的。”福兰吼道。 为了不引起无谓的恐慌,有件事他没说,车轴上的断裂处,有被利器劈砍过的痕迹。 以前在第一庭,他对鉴定证物稍有涉猎,纯粹因为外力而折断的木头,不会出现一小段光滑的平面。 就算没有那块石头,马车也前进不了多远。 因为黎明堡的红火演出,被强盗盯上了吗? 但不像,如果是强盗,前两个晚上,他们就应该动手了。 有人故意搞破坏,想让红雀巡回剧团在路上耽搁。 到底是为什么呢? 在天黑前赶到村庄,人多的地方才安全。 太阳西斜,晚霞都如同仍在血脉中奔腾的鲜血般绚丽,大片的火烧云让天空仿佛正在滚滚燃烧。 两个人挤一匹马,等来到小庄园,人和马都累得要命。 这里很偏僻,不但旅馆,连一些商店的招牌都没有,杂乱没有规划的房屋让村间的路弯弯曲曲,都是普通的住家,家家户户的烟筒上,正冒着炊烟。 两个恺撒,就让其中一家人,准备好热气腾腾的饭菜,让出自己的屋子,户主眷养的狗朝着陌生人叫个不停。 “先生,我马上把狗牵开。”户主踢了踢狗,生怕金灿灿的恺撒飞走了,“别叫了。” “没关系,可以把狗留下。”福兰示意,“这儿有木工吗?我们有辆马车得修理。” “如果是简单的木工活,谁都能干。但马车这玩意,得专业工匠,只有镇子上才有。” “镇子离这有多远?” “朝西一天路,如果骑马就快得多。” 吃饭时,福兰说,“我连夜去镇上,估计天亮前能赶回来。” “不用着急,反正已经耽误了时间。”芭蕊奇怪,“急冲冲的,都让我有些不安了。” 还不能确定是什么人制造了这次事故,福兰含糊地回答,“晚上锁好门就够了。” 夜,拉开了帷幔。浩瀚的星河在阴郁的夜空闪烁,如天上诸神的眼眸,鸟瞰着茫茫大地上的凡人。 福兰在屋子外喂着马,等会又得辛苦它了。 “爸爸。”马蒂达跑出来,炫耀着漂亮的小披肩,“帕丽斯送给我的,记得带件礼物回来,我也送给她。” “嗯。”福兰点头,“希望只是多心了。”他想。 看着一人一马的身影,逐渐消失于夜幕,芭蕊叹了口气。 “是不是晚上又没夜袭的机会,失望了?”妮可取笑她。 “死丫头,非撕了你的嘴不可。” (请大家多投几票,谢谢) 第八章 遗产(二) 和西部大多数小镇一样,这里单调乏味得紧。 商家主要集中于镇中心的广场,除了通宵营业的酒吧,都已经关上了大门,没专卖店之类的铺子,所有商店都兼职着几种买卖,“马蹄铁与车,兼售肉干、黄油”,借着月光,福兰仔细辨识着阴影中的一幅幅招牌,转了大半圈,在广场南侧的第八家,找到了地方。 半夜被吵醒,任谁都不会愉快。 “有什么事?”看管店铺的人把门拉开小缝,语气里挺郁闷。 “我需要一根车轴。” “喔,那您找对地方了。请等等。”商人重新把门合上,里面传来钥匙开锁以及铁链条在地上滑动的响声。 店内很小,但货齐全,“哪种型制的?” “后轮用,两米。” “我推荐这种。”商人指着墙壁边遍插着一排排长短不一的车轴说,“铜铸的,里面是空心,使得车子能更轻快的奔驰,或者拿这根榆木,两端包着铁軎筒。” 没有让商人多费口舌,福兰顺便买了几包做润滑剂的黄油,“请问,镇上有卖特殊玻璃器械的么?” 福兰想买一套药剂学用的实验器材,这门功课他已经丢下了好久。 店主的回答显然让他失望,假如普通的玻璃杯碗,还能买到,但研究用的弯曲试管、蒸馏器,就算在费都,也不一定没买齐全。 威廉大师的那一整套,据说是从遥远的玻璃之都:威迩,特别订制的。 高端的玻璃制取工艺,在那个城市,几乎是最至高的机密。 去趟威迩?福兰可没有空闲的时间。 而从萨拉黑市拍卖来的那本书,还没摸到头绪,找到一位懂得那些文字的兽人,无疑是比买到玻璃器械更困难的事情,和人类社会一样,黑大陆的野蛮人,也是分着阶级,部落首领的家族,才有资格学习他们原始的文化。 福兰想,“也许我找到了一个宝库的入口,但没有钥匙,就无法证实,门后面,是堆满财富,还是荒寂的石砾。” 在离村子有段距离时,福兰就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远处,不少跳动的火光,撕碎了混沌一片的夜色,刚到村口,芭蕊团长披散着头发,睡衣外只搭着件小外套,“不见了……赫本不见了。”她嚅嚅,那副绝望的神情,仿佛天塌了下来。 不少村民,举着松明火把,在村子四周查探,“夫人,找不到人。”回复的人都这么说。 芭蕊泫然抽泣,一颗颗泪珠顺着双颊慢慢往下淌,不停对福兰说着抱歉。 “冷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芭蕊从惊慌失措中恢复理智,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福兰从她杂乱的话语与旁人的讲述中,知道了事情的全部过程。 …… 马蒂达睁开眼眸,白天在篷车上她已经休息得太多,无法压抑住旺盛的精力。 她挪下床,推开窗户,从二楼朝外张望,寂静的夜晚,灰色的建筑,隐约有风划过,如叹息般的沙沙声悄悄响起,转瞬间又渐渐地溶入了夜色的深处。 “赫本,小甜心。”和她睡在一起的芭蕊,睡眼惺忪地轻喊,“快过来,别着凉。” “我睡不着,等爸爸的礼物。”马蒂达将上半身匍匐在窗台上。 “那把衣服穿上。”芭蕊爬起来,旅途的疲劳和不够充分的睡眠,让她的肌肉酸痛,脖子硬邦邦的,“年纪大了,身体开始不中用了。”她幽怨着望着木制墙壁上,因为春天的湿气,生长出的班驳霉菌,“就像块烂木头。” 芭蕊将一旁板凳上的外套和披肩,给马蒂达穿上。 “你的母亲,是怎样的人?”仔细抚平着披肩上的折皱 “妈妈……不记得了。”马蒂达有点恍惚地摇摇头。 幼年丧母,被父亲含辛茹苦地养大,因为某种原因分开,现在又重逢。团长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悲喜剧场景。 年轻时不觉得,但眼瞅着都快三十三岁,岁月的衰老,眼角多出的一丝丝皱纹,让团长渴望有个归宿。 像她这样混迹过风尘的女子,也什么可挑剔的,只要对方能给她带来安稳的感觉。 卡西莫多,倒是个很好的选择。 但这个男人,总躲藏在神秘的雾中,看似亲切随和,但谁也无法和他交心。 “你的过去,到底是怎样的呢?”芭蕊望着姑娘,仿佛凝视着自己的青春,想啊想啊,直到痴了。 夜,总叫人伤愁。 马蒂达突然把头伸到窗户外,“好象爸爸回来了。”她欢呼,跑出卧室,飞快地窜下小楼梯。 村口有人正骑着马徘徊,看不清楚是谁,只有模糊的阴暗影憧,“卡西莫多?”芭蕊连忙翻出梳子,想把头发弄整齐,再去迎接。 但没过一会,马蒂达惊骇地叫声传来,狂奔下楼的团长,只看到,至少有三个骑士,聚集在村口的道路上,互相交谈,其中一人,正把姑娘拉到坐骑上。 马蒂达挣扎着,但她的力气始终没男人大。 “来人啊,绑架!”芭蕊心急撩火地呼喊,声音惊动了骑士,他们朝团长扔下某样东西,很快带着姑娘,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 “我们去镇上报警?这破烂地方连个治安队也没。”芭蕊焦急地对福兰说。 福兰捏捏手上的小钱袋,里面装满了金恺撒,这是绑架者扔给团长的。虏走马蒂达,还留下钱袋,不可能是肆虐的绑匪所为。对方仿佛暗示着:收下这些钱,别来寻找这姑娘。 “那些人,是什么打扮?” “隔着段距离,夜晚视线也不是很好,但他们的马都是纯白色,而且训练有素,奔跑时不会像劣马那样嘶鸣。”劳伦说,他是紧跟着团长,从屋子里冲出来的人。 为什么三名骑士,会来绑架马蒂达? 福兰相信,能认出圣武士姑娘真实身份的,在拜伦不会超过十人。 而那些人,主要是安诺新派遣来教会分支机构的主教,如果是他们,根本不会如此行事。 按教廷的风格,那将是整编制的骑士团包围住这个小庄园。 除非……认错了人! 但红雀里,有谁值得他们这么做呢? “马蒂达穿的什么衣服?”福兰问。 “和白天一样,但,多了件披肩。”芭蕊回忆。 “披肩?”福兰想起了,临走时,姑娘的话——“帕丽斯刚送给我的……” 那双没有老茧,宛若大小姐般娇嫩的手,浮现在福兰的脑海里。 而帕丽斯坐在角落里,显得很紧张,不安地把手搭在膝盖上,十指用力绞在一起,骨节处透着青白。 她似乎注意到了福兰的目光,很小的声音喃喃说,“我……我想,那些人,是来找我的。” 帕丽斯的这番话显然大出所有人预料之外,芭蕊团长惊讶地捂住嘴,“老天……”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沉重地呜咽冲破了防线,帕丽斯低着头,眼泪汹涌,几乎是一字一句艰难地说,“我认识这个钱袋,银白的条纹,棕黄的底色,父亲家族的徽章,就是这个颜色。” “家族?”福兰正在疑惑,这钱袋做工精良,料子也是昂贵的布料,似乎绑匪并不在意,会被有心人从其中看出蹊跷。 “嗯,黄底白条的胡桃花,达尔马克家族的徽记。”帕丽斯悲惨地笑了笑,“拜伦西部的一个男爵家族,也许在大人物眼中,不值得一提,但在我那可怜的母亲眼中,男爵,已经是很了不得的大老爷。” 很简单的伦理剧,某位贵族庄园里,当女佣的年轻姑娘,和她的主人上了床,虽然对方是个六十岁的老头,但华美的衣裳、精致的饮食,仆人们羡慕的目光,让那位姑娘,觉得老人脸上深邃的皱纹,也平滑得俊美起来。 这不算错,每个人都希望能生活得更好,并为此努力。 只是她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魅力,没多久,腻味了的达尔马克男爵,用几个小钱打发了她。 而姑娘,自暴自弃了一阵子后,发现有了身孕。 谁也说不清楚,这腹中的骨肉,是男爵老树开花,还是在自暴自弃****的日子里,某个男人的遗留。 “帕丽斯.达尔马克。”姑娘给孩子,取了这个名字。她如疯子样,向每个人宣布,这是男爵的血脉。 从小,帕丽斯长得就不美,颧骨高耸的脸颊上有不少小小的白麻点,男爵不承认,让一个不知道来历,日后也无和别的家族联姻价值的丑女儿,来分薄他的家产。 在帕丽斯四岁时,无法容忍的男爵,将她和母亲,赶出了庄园。 第八章 遗产(三) 帕丽斯的这番话显然大出所有人预料之外,芭蕊团长惊讶地捂住嘴,“老天……”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沉重地呜咽冲破了防线,帕丽斯低着头,眼泪汹涌,几乎是一字一句艰难地说,“我认识这个钱袋,银白的条纹,棕黄的底色,父亲家族的徽章,就是这个颜色。” “家族?”福兰正在疑惑,这钱袋做工精良,料子也是昂贵的布料,似乎绑匪并不在意,会被有心人从其中看出蹊跷。 “嗯,黄底白条的胡桃花,达尔马克家族的徽记。”帕丽斯悲惨地笑了笑,“拜伦西部的一个男爵家族,也许在大人物眼中,不值得一提,但在我那可怜的母亲眼中,男爵,已经是很了不得的大老爷。” 很简单的伦理剧,某位贵族庄园里,当女佣的年轻姑娘,和她的主人上了床,虽然对方是个六十岁的老头,但华美的衣裳、精致的饮食,仆人们羡慕的目光,让那位姑娘,觉得老人脸上深邃的皱纹,也平滑得俊美起来。 这不算错,每个人都希望能生活得更好,并为此努力。 只是她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魅力,没多久,腻味了的达尔马克男爵,用几个小钱打发了她。 而姑娘,自暴自弃了一阵子后,发现有了身孕。 谁也说不清楚,这腹中的骨肉,是男爵老树开花,还是在自暴自弃滥交的日子里,某个男人的遗留。 “帕丽斯·达尔马克。”姑娘给孩子,取了这个名字。她如疯子样,向每个人宣布,这是男爵的血脉。 从小,帕丽斯长得就不美,颧骨高耸的脸颊上有不少小小的白麻点,男爵不承认,让一个不知道来历。日后也无和别的家族联姻价值的丑女儿,来分薄他的家产。 在帕丽斯四岁时,无法容忍地男爵,将她和母亲,赶出了庄园。 母亲总是絮絮叨叨地诅咒,“一个恺撒都不值的东西,要是你长得再漂亮点,说不定老爷会发发慈悲。给我个身份……”然后她迷幻地描绘着,当初在城堡里,连地上的毯子,都比现在的床要干净,走廊的墙壁上,挂着她不懂,但昂贵得要命的艺术品,薄胎的东方花瓶,那纯粹的瓷玉,在阳光下仿佛缓慢地流动着。还有那金箔制成地胡桃花…… “你是胡桃花的后代。”直到死。母亲还唠叨地叮嘱,慎重地将当年男爵的礼物,一件黄底白条。在花边上绣着紫色胡桃花的披肩,放到女儿的手中,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谁是帕丽斯的父亲,但在幻想中,贵族家的小姐身份,总比某个清贫人家的丫头要好。 “后来,你就加入了红雀?”芭蕊怜悯地摸着帕丽斯的头发,她还记得。当初姑娘跟着巡回剧团的篷车跑,请求给一份工作。 相貌和身材,还有鳖脚地西部口音,不适合当个演员,团长只是良心发现,勉强收留了她。 那时候红雀混得蛮不错,是个中等规模地团子,连演员带杂工,足足有二十多人。 帕丽斯工作得很努力。也善于讨好他人,演员们换洗的衣服,即便在严冬,她仍然用有冻疮的手,仔仔细细地用凉水清洗,像仆人样,不偏不倚伺候着每一位演员。 很快,这个不起眼地丑丫头,就在众人心目中,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 她们教姑娘化妆,教导她用粉笔和胭脂来弥补相貌的不足,教导她选择衣服颜色的搭配,教导她训练嗓音和舞台上如何微笑和运用眼神,没多久,姑娘就从杂工,升到了演配角的小演员。 半年时间,十三岁的帕丽斯,就在红雀站稳了脚跟。 连芭蕊团长也承认,有时候,努力,能战胜平庸的天赋。 “但为什么,达尔马克男爵,又要找回私生女呢?”劳伦问道,这也是大家正在奇怪的疑惑。 “我不知道?”帕丽斯摇头。 “既然知道了对方是什么人,那就好办了。”福兰语气镇定,“你们先去小镇租间屋子,暂时停留,我去达尔马克的采邑,探询下原因。 “那不报警?” “没意义,对方是很坦然地寻回失散的女儿,虽然他们连女儿长得什么样子都不清楚,只是靠披肩来证明身份。”福兰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不会如此急促。” ※※※ 达尔马克,以领主姓氏命名地土地,非常繁荣。 连绵的嶙峋丘陵和沙石让西部的土地贫唐,不适合开垦耕田,但这里有最珍贵的宝物:金矿。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从第一座矿脉被发现开始,“黄金!黄金!”以前拿鞭子抽都赶不来西部的人,纷纷汇集于此。农民们典押田宅,拓荒这放弃开垦地,工人扔下工具,公务员离开写字台,甚至连传教士也抛弃了他们的布道所,荒蛮之地在几年内,繁荣得像有几百年历史的大都会,所有被册封在西部的贵族家族,都富得流油。 据说,拜伦每一任皇帝,都想收回西部封地的所有权,但贵族长老院地势力,永远是皇权的制约,哪怕领地内没有金矿的家族,也不愿见到贵族的权利和传统,被皇室法令破坏。 否则那将是一个不好的开端,今天是西部,谁又知道,明天会不会轮到其它地方。 最后妥协的结果,西部以每年开采量的七成,作为税金,缴纳给国库。 皇帝们从不相信,那七成,会是真实的开采量,也许,实际上连五成都不到,但没人能证实。 再清廉的税官和统计员,西部的贵族们,也有办法,将他们拖下水。 天上闪烁的星星好象黑色幕上缀着的宝石。 丘陵的缓坡之上,威风的城堡被厚实的城墙和高耸塔楼包围,西部没有上好的石料,修筑这些建筑的大理石,都是从遥远的地方运送而来,光运费,就超过了它本身的价值。 庄园、跑马场、磨房,星罗地点缀在堡垒周围。 穿着盔甲的骑士不停巡逻,甚至可以说,这私人住宅,颇有点军事要塞的味道。 在西部,子爵家的房子,已经比得上内地,某些走下坡路的伯爵。 黄金给他们带来财富,以及争斗。 希伯·达尔马克子爵在书房见到了自己的表妹,他今年四十出头,满脸络腮胡子,“在传闻中,我不记得,舅舅的女儿有这么漂亮。”他打量着马蒂达,有些怀疑。 姑娘苍白着脸,缩在鹅毛毯子里,一声也不吭。 子爵把玩着那件披肩,“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能证实她的身份?” “没有了,阁下。”虏走马蒂达的骑士之一说,“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如果不是路过黎明堡,发现有个姑娘穿着这件披肩,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人海中,找到老阁下传言中的私生女。” 希伯子爵企图和自己的表妹沟通,但回答他的,是姑娘的牙齿和指甲,马蒂达像只受惊的小兽,不让任何人靠近。 “阁下,您的表妹,似乎脑子有问题。”骑士说,“和几岁大的孩子没有区别。” “噢,这真让我难过。”希伯不在意,“该休息了,带她去卧室,如果继续哭闹,就给她吃点安眠药。” 等马蒂达在骑士脸上又留下几道血痕,尖叫着被拉出书房后,“表哥几年前,死在女人肚皮上后,舅舅后继无人了,唯一的私生女,还是个白痴。”他对一直站在书桌旁的管家说。 “这样不是很好?我们更容易控制。”管家恭敬地回答。 “但她真是舅舅的私生女?靠一件披肩,不能证明什么,也许抓错了人。” “错不错倒没关系,关键是让皇帝殿下的御使承认:老达尔马克男爵还有继承人。” “那位至尊的殿下,想方设法要收回矿脉的开采权,每位西部贵族,如果没有了直系继承人,他的采邑,将被国家收回。”希伯子爵为自己倒了杯酒,“只能是儿子或者女儿,连我这个侄子都不能继承。” “西部最好的矿脉之一,就在老男爵的领地内。可惜他现在只剩半条命,指不准什么咽气。” “黄金是属于达尔马克家族的,谁也无法夺走。赞美法典,即便皇帝,也无法公开违背律法的条例。那些,会让所有的贵族都感到恐惧,从而联合起来。”子爵说,“在舅舅去世前,我们得通过贵族法庭,迫使坦丁承认那位白痴表妹的继承权,当然,身为她的兄长,到时候,会派人协助她来治理领地。” “您有这个把握?”管家参谋着,“毕竟,您只是个子爵,贵族法庭,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吗?” 希伯胸有成足,“光凭达尔马克家族的力量当然不行,但,有人会帮助我们。”他拿起书桌上的信笺,信封上,烫着蜡封的印章,一朵尊贵的金雀花。 “莱因施曼家族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子爵吩咐,“布置好客房,准备迎接我们的朋友。等她驾临,立即向贵族法庭申述。” 一条上等的金矿、繁华的采邑,都将由他在幕后操纵,希伯·达尔马克满怀希望地等候着那天的到来。 ! 第九章 继承权(一) 卡尔·蒂文助理检控官正在离达尔马克一天路程的城市宗维亚度假,他满头茂密的灰发,嘴唇上蓄着小胡子,“西部没什么有趣的地方。” 他刚下城市间的公共驿站马车,站在塞维亚的街头上,充满沙子的风让他的感觉很不好。 在拜伦的司法界,卡尔·蒂文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地方法庭、年收入二千恺撒,像他这样的人,简直多如牛毛。 他三十来岁,一直没有晋升的希望,在几个小庭子间调来调去,看着同年进入法庭的见习生们,现在都坐在法庭长或者正式检控官的职位上大捞一把时,他开始懊悔,当初是不是选错了职业。 半个月前,他刚接到去某个西部山区的巡回法庭当检控官的调令。 名义上是升职,但乡下巡回法庭的条件,远不如待在城市的地区法庭混日子。 据说一些巡回法庭,简陋得只有一辆马车,在当作交通工具的同时,还兼顾着住宿和审判厅的职责。 卡尔不敢想象,他得赶着马车,在小村子间来回奔波,调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要是有笔钱,我就能换个好地方。”卡尔想,这个想法也说明了司法界还是存在着黑洞。他出身一般,在法学院念书的四年,已经耗干了家中的余钱,开杂货店的父母挺为自己能有个当检控官的儿子而自豪,但卡尔并不满足,二千恺撒?他平时痴迷玩百家乐,带彩的那种,但运气总不好,总是输钱,日子过得紧巴巴。 连难得的长假,他都只能选择塞维亚,为的是去巡回法庭报道时,能就近节约旅费。 “还有大半个月。我一定把假期渡完,在去乡下开始工作。”卡尔叹气,招手唤来马车,“去干净又便宜的旅馆。”他对车夫说。 靠在车厢的椅子上,卡尔打开提箱,准备拿点零钱,马上,他呆住了。 箱子里。是一扎扎崭新的票子,卡尔飞快地合上盖子,惊恐地朝四周张望,但很快释然,车子中他单独一人,又有谁能看到这幕呢。 差不多一万恺撒!他摸着钱,觉得有些缺氧,到底是怎么回事?卡尔回忆起,在公共驿站的大马车上,坐在他身旁的那个戴着帽子。看不清楚脸地大个子。携带的行李箱,和他的一模一样。 大个子没到塞维亚就下车了,准是那人慌慌张张。把他的箱子,当成自己的了。 卡尔当时暗暗埋怨,大个子占了太多的地方,挤得他难受。 箱子中还有张商会的介绍信,字里行间大致说明,原主人是个初出茅庐,没什么背景的行商,准备来西部收购砂金。 “天父也在惩罚你。”卡尔愉快地想,他地提箱里,只有几百块。 加上巡回法庭的调令与证件。 到时只需要回原来的法庭补办就够了,花不了多少工夫。 一万恺撒不算多,还不够贿赂个好职位,但至少能保证,让他这趟可以好好地奢华一回。 卡尔微微拉开车门,对马车夫叫道,“去更好点的旅馆。” “待一晚就走,我记得佩纳这个城市,有全国最著名的赌场。里面的扑克。都是裹金的。”卡尔盘算,“也许失主会通过证件找上门,如果赢了,我就把钱还给他,但赔了,抱歉,一个普通商人,可别想在法庭和检控官斗。” 下车时,卡尔详细地询问了去佩纳什么路途最快,“公共驿站马车得一周,但独自包一辆,大概三天就够了。”车夫回答,并热情地推荐,“坐我的马车,保管又快又便捷地将您送到。” 不,既然享受就得彻底,卡尔决定找辆四马的豪华型马车,也许再找位姑娘,能在马车上的无聊光景里打发时间。 当卡尔走进旅馆后,车夫失望地调转车头,在离着不远地街尾,马车被一个人挡住。 “我不坐车,请告诉我,方才地乘客,像你打听了什么事?” 车夫有点畏惧地看着来人高大强壮的体格,“先……先生,这应该是私人秘密。” 大个子从夹子里掏出一叠钱,数了数,抽出几张,“想要它们吗?” “可……可是……”马车夫喉咙蠕动着,传出咕噜咕噜的口水吞咽声。 “噢,不够?”他又拿出一张,把票子塞到车夫手中,微笑着等待,“现在,你可以说了。” 谈话持续了五分钟,双方都得到了令自己满意地结果。 临走时,来人警告,“可能你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那个人是厅里监视的对象,所以,今天发生的事,别对任何人说。” 望着大个子转过街角,消失在巷子间,“厅里?那人是秘密警察?”车夫舒了口气,他发誓守口如瓶,以免给自个带来难以承受的麻烦。 …… 福兰检查着证件,卡尔是一位在南方就职多年的检控官,西部的小镇,应该没人会认出。 但如果遇到卡尔·蒂文昔日的熟人,就不好说了,那将是个悲惨的结局。 无论如何,福兰得赌一把。 单枪匹马闯进城堡,找到姑娘,将她拉上马,越过士兵的追捕朝着夕阳奔跑,只有骑士里才会出现这样地场景。 必须来点小花招。 达尔马克老男爵继承权的案子,在西部闹得沸沸扬扬,稍加打听,就能把握住事情的脉络。 贵族法庭已经正式接纳了这桩控诉,几天内就会正式开庭,只有贵族和司法界的人士,才能参与旁听。 庭审将持续几天,福兰得找到办法参加到审讯中。 “先去准备一顶灰色的假发和胡子,尽量化装得像检控官本人。” 福兰想,“国王御使不会信任一个陌生的检控官,这方面挺麻烦,只能见机行事。还有,不知道代表达尔马克家族的律师是谁,了解对手,才能一点点让他们退败,到了法庭,要立即收集资料。” 救出马蒂达的同时,继承权,他也要弄到手,还给帕丽斯。 只要有机会站到审判席上,福兰不惧怕任何敌手,他有把握,骗过所有人,达成自己的目地。 ! 第九章 继承权(二) 初次聆讯在圣保罗那座森严的司法厅举行,与所处的城市同名,圣保罗司法厅近三十米高的外墙用白色巨石砌成,门前的小广场地面皆是铺垫着暗红色石板,官司胜了的,通常会称赞这石板如玫瑰般可爱;而输了的,则厌恶地抱怨,像满眼的鲜血,觉得反胃。 没有蔓延的花纹,也没涂抹一层清漆,建筑物特意保留着石块原始的特征,只是在缝隙间,用颜色更白的水泥填满,从上由下拉出一道道笔直的白线,一眼望过去,显得粗扩又令人生畏。穹顶,耸立着双头鹰的雕塑,建筑师特意夸大了老鹰的体形,仿佛传说中的飞龙,正蹲立在悬崖的巢穴,双头鹰展开羽翼,一只头昂首向天,另一只,低下来,成人拳头大小的眼眸正俯看着司法厅的正门,似乎每个走过大门的人,均会产生被无形的目光盯视着的错觉。 光从外表上的气势,就能让参观者们认定,这是世间最公正不阿的所在。 广场上停满马车,能从那些精致车厢的隐蔽处,雕刻的纹徽辨认出,它们都属于一位位颇有地位的人物。 司法厅左侧是贵族法庭的审判厅,入口被警卫严格控制,惟有出示了表明你够资格来这儿的证明,才会被放行,不少人都在门前遇到了熟人或者仇敌,但他们礼貌地克制住了情绪,只是对他人友好或恼怒地点点头。 西部贵族关心这出庭审,案子的结局,代表着坦丁皇帝日后的政策走向和这走向对他们而言,是好是坏,如何应对。 “卡尔·蒂文,巡回法庭检控官。”警卫低声念着人群中某个人的证件,上下打量了那个人几眼,灰色的头发,鬓角一直延伸到耳垂。与小胡子一样,修饰得整齐,穿着司法界人士常见的深色六扣外套和硬领衬衫,“你可以进去了。”警卫说,指了指身后的通道。 这没加任何恭维的话在平时,可能会导致警卫丢了饭碗,但今天不同,伯爵、男爵。他都见了好多,犯不着为了某个乡下庭子的小检控官浪费精力和唇舌。 “谢谢。”福兰接过证件,穿过中央走道,朝庭审室走去。 他庆幸变身地能力还能用,否则,丑陋的大个子打扮得再怎么斯文,也像个心怀不轨的恐怖份子。 唯一担心的,被圣火熔化,和手指结为一体的魔法戒指,还能不能维持稳定的三天变型。他可不想在庭审时突然变回原来的模样。 “幸运。我需要幸运。”福兰为自己打气,在过道的转角,他瞟到了前面一群人中。有位很熟悉地背影,等他疑惑地快步走过去时,那个身影已经瞧不见了。 应该是走进了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但特地守护在门口的警卫,看着福兰朝这边张望,上前询问:“先生,需要帮助吗?” “我来参加达尔马克继承权一案的旁听,但不巧,迷路了。”福兰微笑。 “喔,您走过了。朝回走几步,从右边的通道转过去就到了。” 警卫回答。 福兰没办法,只好转回去。 直到坐到庭审室里的凳子上,他还在不停挖桩着记忆,那是谁? 宽阔的室内很快坐满了人,以最远端的法官席为起点,几百张旁听席,呈扇形向后分布,每排椅子。都要比前面的那排,略微高点,有些剧院的格局。庭审室中央放置着两张长台子,检控官与代表达尔马克家族地律师,将一左一右坐在台子边进行辩论。 五分钟后,法官先到场,跟在他身后地,是希伯子爵、律师团,以及被众人围绕在其中的马蒂达。 姑娘穿着浅黄的长裙,秀发被很细心地打理了一番,头发间点缀着小巧地发夹,像个精致的漂亮娃娃让人怜爱。她显得很安静,甚至有点恍惚,眼睛空洞无神,福兰怀疑,姑娘被强行喂了什么麻醉药物,不然,以她现在的心智状况,应该哭闹不休。 在法锤的敲打声中,嘈杂的旁听席很快宁静了下来,沉默笼罩了整个房间,偶尔从传出几句模糊的窃窃私语,场内的气氛凝重和压抑,让人感到相当地不舒服。 法官严肃地环顾了一会四周,说道,“在开庭前,先生女士们,请注意,因为是尊贵的皇室对达尔马克男爵继承权提出质疑,所以属于调解而不是审判,本庭将不设任何被告。介于男爵生命垂危,而第一继承人达尔马克·帕丽斯年幼且,行为,能力有限,她的任何意志将由亲属希伯子爵转达。” 法官手中的小槌重重敲在桌面后,庭审正式开始。 代表皇室地是赫赫有名的坦丁大法庭首席检控官白图泰,这是个年过五句,非常有经验的老手,福兰当年,就学习过由他审判的不少经典案例。 “诸位,数十年来,有谁听说过,达尔马克男爵承认过自己有位女儿?而现在,当他缠绵病床意识模糊,将要归主蒙恩之际,我们诧异地得知,男爵居然还拥有继承人,仿佛从石头缝中蹦出来一般,噢,希伯子爵阁下,请证明,她的确是老男爵的嫡亲,法律只相信证据,确凿到无法否决的证据。” 福兰知道,白图泰喜欢来这招,等着对手出牌,再一一推翻掉。 达尔马克方没有能够让检控官哑口无言的证据,不然这起官司就不会出现了。靠他人模糊的旁证来描叙十几年发生地事情,说得越多,越容易找到漏洞。 在法庭上,要的是一击致命,那些没什么用的旁证,反而会引起反效果。 “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干。”福兰想。 律师团的代表站起来,“请传唤莫特,作为第一位证人。” 莫特是男爵的老管家,在他入座后,律师开始询问,“莫特先生,你为男爵阁下工作了多少年?” “四十年。” “在十六年前,男爵是否拥有一位年轻的恋人,并让她有了身孕?” “是的,完全正确,老爷还送给她一件家族女眷专用的披肩。” 律师示意将那件黄底白条的披肩呈堂,“是这件吗?” “是的。” “能告诉我们,男爵与她的孩子,是男是女?” “女儿。” “他的女儿有名字吗?” “达尔马克·帕丽斯。” 随后,律师传召了四位证人,有庄园的雇工和当地的居民,全部都证实了,达尔马克·帕丽斯的确存在。 白图泰朝不远处的马蒂达看了一眼,“莫特先生,我很奇怪,相信在场的所有人都同我一样奇怪,男爵有了女儿,却不承认?非得等到十六年后,才让她来到庭审室,来打这场可以在很多年前就避免的官司?” “因为老爷根本就不喜欢这个女儿。” “有多不喜欢?” “老爷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据我所知,帕丽斯小姐连同她的母亲,在几年后还被赶出了庄园,流落街头?” 律师抗议,“法官阁下,检控官先生的提问毫无意义,只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请诸位明白,男爵阁下喜不喜欢女儿,纯粹是家族的私事……” “不。”白图泰接口,“我只是在想,一个当初莫不关心的人,在隔了十几年后出现在面前,就算男爵本人,都无法确信这个陌生人会是自己的女儿,那,作为外人的你们,有什么理由比男爵还能证实,那位小姐,真的是当初的达尔马克·帕丽斯?” “有披肩,而且上面还有胡桃花的徽章。” 白图泰让助手取来了几件小披肩,款式与证物一模一样,“这里面,有在裁缝店制作的,有在达尔马克当地购买的,可能是男爵家的女士们穿旧后,赏赐给下人,流传出了庄园,可见所谓的证据,任何人花钱就能买到或者伪造。让一位来历不明的姑娘,用一件衣服就能换来爵位?不但草率,还是对贵族身份的不恭。” 检控官没有于“是否有帕丽斯这个人”的问题上过多纠缠,男爵家能找出几百人来异口同声地说,“有。”在家族的内部私事上,他们更有发言权。 福兰猜到了白图泰的意图,检控官的主战场在马蒂达的真实身份上,只要他能证实,对方没有千真万确的证据来表明,马蒂达是男爵的亲生骨肉,那退一万步,就算姑娘真的是,也不重要了。 皇室不会承认模糊不清的身份,连贵族长老院,也不愿让也许是个,野种的人,得到贵族的爵位。 “……或者滴血认亲?天,难道大家还生活在几百年前吗?这种原始的方法,不会得到律法的认同。”白图泰显然胜卷在握,准备用一场初审来结束预料中将持续多日的案子。 福兰似乎感到了不安,真的这么简单吗? 花重金打造的律师团,就只拿出点漏洞百出的证据? 他们肯定有后着。 “法官阁下,因为本方有位重要证人无法到场,申请庭审推迟进行。” 法官同意了,“作为贵族继承权的纠纷,本庭必须慎重。但律师方不能推延得太久,十日内必须再次开庭。” 在退庭时,福兰突然站住了,“我找出白图泰的错误了,如果我所想的会发生,毫无疑问,他输定了。不过,我也找到方法,代替他成了主审检控官。” ! 第九章 继承权(三) 御使波贝德子爵是皇帝党的忠实信徒。 这里我们应该解释下,“至高尊贵的皇帝殿下,意志就是众生的命运”永远是恭维的书面语言,事实上,至从皇帝这个名词出现已来,天地间就从不存在无所不能,靠动动嘴就能控制住一切的君王,利益的分配,权势的调衡,是每位皇帝或者国王穷尽一生的功课。 在拜伦,贵族长老会的势力极为庞大,这也是每个历史悠久的帝国,不能避免的局面,传承几百年的家族们,早已失去了先祖诚实的效忠,这些老贵族心造不宣的联合体,又被称呼为老人党。 任何体制的变革,都是老人党不愿接受的事情。遵循旧制,千年不变,太阳下的辉煌永属社会最顶端的人们。 而聚集到皇室周围,大都是新兴的贵族,他们有皇帝的亲信,或者是没有继承权的贵族次子,也有靠业绩与精明强干被提拔的中产阶级成员和低等贵族福兰就属于这类人,也许按照常识的轨迹,他会成为皇帝党不受重用的一份子,但正如诸位所知道的,老人党的某种势力,干掉了皇帝党的预备成员。 这些官僚,深知失去了皇帝的宠幸,在大贵族眼中,他们什么也不是。 总之,大人物间的新旧两种势力,当年能为了压制教权,联合着谋求利益,现在也能为了某项御令,斗个不停,没个停息。 波贝德原本是现任皇帝在太子时的随从,多年的服侍,换来了子爵的封号。 他六十多岁,深知家族的连绵完全取决殿下的恩宠,也许几十年后,波贝德的子孙会演变成顽固的保守势力,站在新皇帝的对立面,但目前。子爵会为了皇帝地命令,尽心尽力。 老人一般不相信来至陌生人的忠告。 波贝德将信纸揉烂,扔到了垃圾桶。他在三刻钟前,得知了白图泰检控官在法庭上的胜利,与此同时,他接到了一封署名为“卡尔·蒂文”的私人信笺。 “达尔马克家隐瞒了某些事实,会对下一轮庭审极其不利,阁下如愿意得知。可来圣保罗十四号大街旧号洽谈。” 波贝德子爵闻到了投机家的气味。 又一个想借机上位的人,想在这次的事件中分一勺羹,假如替皇帝殿下打赢了官司,每位参与者,都能得到慷慨的奖赏。 “不用理会,白图泰能解决掉他们。”波贝德子爵想,但他在扔掉信纸时,还是记住了末尾地地址。 谨慎,也是老人的特征。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东城的那家豪华旅馆,被达尔马克整个的包了下来。 私人守卫严密地保护着旅馆。不准任何外人进出。他们记忆惊人,记得旅馆里每一位杂工的模样。 福兰在远处观察了许久,找不着溜进去的方法。 马蒂达住在三楼临街的房间。半小时前,她从窗户里露了一回面,然后被人拉开,厚重的窗帘随即放下,阻挡了一切窥伺。 “喔,既然不能装佣人进去,那,我就以检控官的身份,大摇大摆地走到里面。”福兰决定。 他马上附之于行动。 “先生,这里被我的主人包了。请到别处。”守卫伸出手,礼貌地说。 “我需要面会希伯·达尔马克子爵。”福兰说,掏出证件,“关于这起官司,我有些消息想告诉他。” 守卫脸上现出微妙地神色变化,带点嘲讽地说,“今天已经有十几个人,想见到子爵阁下,都说有消息。最后证明。他们都是想靠些来路不明地信息,来骗点赏钱。” “你是主人,还是希伯先生是主人?”福兰露出不悦,“你只需要通报,而不是代替你的主人做决定。 “那好吧,但我无法保证,主人会见你。” 希伯·达尔马克正恭敬地站在卧室的一角,这间房布置得象私人别墅地起居室,沙发椅上披着薄如蝉翼的丝绸罩子,软绵绵的地毯巧夺天工,在另一边,还有华丽的梳妆台。 “检控官已经上当了,他自以为没人可以证明那位表妹的身份,在即将到来的第二次庭审,就轮到我们反击了。” “这次金雀花为了帮助达尔马克家族,甚至动用了不为世人接受的能力,你应该明白,友谊不会从天而降,也不会被人不求回报的施舍。”语调威严且悦耳,她坐在梳妆台前,试用一款最新出品的唇膏。 “当然,每年的私金,会有一半,恭送给金雀花。”希伯额头冒着汗,“我甚至愿意签署一份授权书,金雀花拥有金脉百分之五十一地份额。” “不必了,我相信友谊是存在心底的。”她拒绝,回过头来,比起多年前,齐肩的头发已经算很长了,柔顺地在发梢微微卷起小小的波浪,眼眸明亮,有时会给人种错觉,那瞳孔里的光芒,是在煤炉中沸腾的滚烫火焰。 她在皇城第一法庭,已经担任上了大检控官的职位,但连隶属皇帝党派的法庭长都承认,以她的能力,做首席检控官只是迟早地事。 “佩姬·唐·莱因施曼,算不得极美,但很有味道。”坦丁的花花公子们私下都这么议论,“真想瞧瞧她能被什么样的男人征服。” 二十五岁,仍没有出嫁的女人,在坦丁很少见。佩姬从不对男性表现出丝毫友善,反而养了条杂毛狗,却不取名字,每次唤狗时,总是挥手喊,“喂,给我过来。” 这怪癖在名门淑女的手帕会上,总是惹人发笑的谈资。 据有心人打探,那条狗很受宠爱,连洗澡喂食都是佩姬一手包办,偶尔,她发小脾气时,会朝狗踹几脚,骂它,“你这只费都的猴子。” “所以,那狗的名字叫,费都的猴子,。”名门淑女在谈论结束时,总是用滑稽的表情说这话,然后引来一阵娇滴滴地笑声。 当然,佩姬从不参加她认为很无聊的手帕会,否则,光凭眼神,就能让那些大小姐害怕得昏厥。 希伯有些尴尬,他没想到授权书的提议会遭到拒绝,幸亏敲门声拯救了尴尬,“阁下,有个检控官要求面会您。” “让他进来,我在二楼的厅里见他。”希伯很高兴这个检控官恰倒好处地拜访。 “肯定是个投机份子,见昨天的庭审失利,想来表达虚伪的友好。 礼貌接待后,给点钱或者承诺打发走就够了。”佩姬不屑地说,“但别透露有莱因施曼的人在你身后。” “我明白。”希伯点头。 “真是只愚笨的猴子。”佩姬继续朝娇艳的唇上涂抹淡淡的唇膏,让它晶莹得宛若凝固在冰里的玫瑰,“授权书?签了这契约,莱因施曼就得和你们绑在一条船上了。是继续帮助,还是给上一刀,完全取决日后的事态变化与利益。” “这世上聪明人越来越少。”佩姬用手指拨弄着盛满芳香白膏的小铁筒,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某个人的容貌,她望着自己于梳妆台镜子里的倒影,有点悲哀地自言自语,“我没想过要你死,不过也好,不听话的猴子,总得下地狱。”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几句题外话。 年底了,偶们这些工薪族最忙的时间到了,这两天更新得不正常,请包涵。 没多久就能空闲下来,到时一日一更我还是能保证的。 ! 第十章 狡诈之徒(一) “巡回法庭?” 希伯·达尔马克挑了挑眉毛,他原先以为是圣保罗的检控官,看来楼上的那位小姐没说错,果然是个破落地方的破落小职员,来谋求好处。 “不知你有何贵干。”希伯冷淡地问,在心里推测着来人准备说的话。“阁下,我有点路子,能让法官倾向您这边,或者,一些建议,可以让您参考,您的律师团太差劲了”总之,结尾都会说“当然得花点钱。” 但来者的话让子爵惊讶。 福兰慢条斯理地喝着清水,等对方的耐心快到极限时,才开口,“很抱歉,没买礼物来庆祝您即将到来的胜利。” “难道你没看到庭审吗?律师招架不住检控官的盘问。”希伯的内心与面容一道震惊起来。 “噢,真的么?我眼中瞧见,律师们以退为进,白图泰认为贵方没有十足的证据,他的说辞,反而承认了帕丽斯小姐的身份,等某位关键人物出场,一切都会颠倒过来。” “我不明白阁下您在说什么。”希伯下意识地将称谓换成了尊称。 “没人会傻到,用一件靠不住的披肩和几个小人物的口供,来打赢官司。” “但我们只有这个,听天由命。” “达尔马克老男爵,真的如宣传的,陷入昏迷,没几天活头了?” 一刹那,希伯起了杀心,旅馆里都是他的人,这个知道了秘密的检控官跑不掉,但谁又知道,对方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来提醒御使,现在这敏感的时刻,由不得他胡来。 “舅舅的确已经不醒人世,他……” 福兰没有回应,他微笑地望着紧张的子爵。“假如至尊殿下的御使,打着“关怀”的旗号,让人将男爵接到某处地方看管起来,那他能不能出庭,还是未知数。” “您……有什么建议?”希伯冷静下来,既然来者挑明了话,那肯定不会向御使吐露口风——当然,前提是自己能满足他的要求。 “一个巡回法庭地小检控官。想往上爬,总得需要有人支持以及一把票子。”福兰装着贪心的模样。 希伯放心了,“你要多少钱?”同时他暗想,等官司结束,有的是办法让这家伙把钱再吐出来。 “哪位阁下在背后支持达尔马克家族?”福兰摇摇头,“一万恺撒,有时比不上大人物的一句话,请您为我引见。” “您让我糊涂了。”希伯含糊其词地回答。 “得了,我们都是聪明人,没有某位豪门的默允。您会有勇气。 和皇室打官司?” 希伯觉得自己的秘密,都让他看穿了,“哪里有……”话没说完。 被楼梯口的拍巴掌声打断。 “难以想象,在小地方,居然隐藏着这么聪明的人。” 她优雅地从通往三楼地转角处走出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福兰。 她的步伐轻快有力,眼神灼热。 希伯慌忙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她鞠躬。 她朝他走来。 短短的距离,在这瞬间,仿佛度过了数年。 空气,宛同变幻成有型有角的石头,不然。他的肺与胸腔,为什么会火辣辣地疼痛,似乎正冒着血呢? 恍惚着,福兰回到了过去。 黄昏来临,夕阳下,喷泉池边,染着金芒的水雾。 短发少女傲慢地说,“我是佩姬·唐·莱因施曼,希望你是个好对手。 不然三个月的时间就太无聊了。” “我是佩姬·唐·莱因施曼。”声音让福兰跌到了现实。 “金雀花。”福兰干涩地说,莫名窜出来的愤怒,差点使他失去理智,扑过去,用拳头,用牙齿,像个嗜血野兽般,将这姑娘撕咬成几千几万片碎块。 他变型的语调在旁人耳朵里,似乎是对金雀花家族无比的敬畏与屈服。 “这既是我地主人和保护者。”希伯朝福兰说。 “不必拘礼。”佩姬等随从在椅子上铺了柔软垫子后,才慢慢坐下,有点奇怪地看着失神地福兰。 几分钟后,他才缓过劲来,“向您问好,阁下。” 福兰的计划,是要拿到继承权,但又要让真正的帕丽斯逃脱达尔马克地操纵,所以他才谋求与幕后之人见面,想知道自己真正的对手是谁。 但他没料想到,会是金雀花,会是他的仇人。 “你的要求,我都接受,金雀花对聪明人从不吝啬。”佩姬也误解了福兰的神色,一个头脑精明,能凭借蛛丝马迹,就能推测出这么多线索的人,同时有野心,对家族心怀敬畏,一向是莱因施曼人才库储存的对象。 平缓下呼吸,福兰微微点点头,“谢谢。” 他们整整谈了几个小时,起初是官司,最后从一个话题转到另一个话题。这是佩姬很难体会到的感觉,因为对方态度只是表面上的恭维,话里行间,都流露出平等的味道。 这种感觉,姑娘只从某只猴子地身上感受到过。 所以,她没计较那“表面的恭维”,将这理解为聪明人时有的清高,又或者是他想提高自己价码的演技。 无论哪点,到最后总得乖乖在脖子上戴着黄金项圈,为她所掌握。 而对福兰来说,简直是地狱。 他不能就这么离开,否则会招惹怀疑。 他忍着心中翻腾的负面情绪,得体地应对。 “官司结束后,我将你调到坦丁第一庭。”佩姬承诺。 “我会期待。” 福兰知道,过不了多久,佩姬的情报网就能察觉到他身份的诡异,一切,都得尽快办妥。 被欺骗,会让这位大小姐恼羞成怒。 第二天,福兰马不停蹄,找了辆车子,向红雀待着的小镇赶去。 他变身的时间快结束了。 在离小镇几十里地地方,他下车,不然等到了镇上,车夫会诧异地发现,乘客突然变了副模样。 找了片树林,福兰等待着变身结束,他换装的衣服,正在提箱里恭候。 直到满世界,都是淡淡的银色月辉时,变身还没有终止,福兰能感受到,手指处戒指与血肉融合成一体的硬茧,有股滚烫的热流来回窜动,让漂亮的相貌继续保持着。 “难道,我能延长变形的时间了?”福兰想。 他想的没错。 永恒之柜残留的能量与戒指的法阵,在圣武士姑娘苍白之焰的攻击下,溶为了一体。 当戒指运转的能源消耗干净后,圣物之力自行接管了法阵的运转,除非福兰自己解除,否则变身能一直维持下去。 半夜,睡在外屋的妮可被敲门声吵醒,“谁呀?”她不高兴地嚷嚷。 “我是卡西莫多的朋友,受他委托,前来拜访。”门外的人回答。 等拉开门,月光下,灰发的中年人正朝着她微笑。 “请帕丽斯小姐出来,我是西部的检控官,帕丽斯将是达尔马克继承权案的关键人物。” 芭蕊团长打着哈欠,在灯下仔细查看中年人的证件和卡西莫多的信笺,信上说对方值得信赖,请照吩咐执行。 团长认得卡西莫多的笔迹,确认无误,“你是卡尔·蒂文检控官?” 芭蕊念着证件上的名字。 “没错。” “蒂文先生,你和大个子是什么关系?他怎么不回来?”妮可好奇地问。 “我和他关系非常好,好得就像一个人。”中年人意味深长地说,“卡西莫多有些私事要办,所以暂时来不了。您是妮可小姐吧,他对我提起过您。” “呀,提起过我什么?” 他调笑着说,“说您漂亮得如同画中人。” 妮可的小脸抹过一道红晕,嘟着嘴想,“大个子果然对我有想法,哼,等他回来,非让他好看不可。” “帕丽斯小姐,我会让您得到应有的权利。”中年人严肃起来。 “先生……真、真的吗?”一直躲在油灯阴影里的帕丽斯低着头,小声询问。 “请相信我。” 妮可兴奋地拥抱住帕丽斯,“太令人羡慕了,你居然要成为贵族,到时可别忘记我们哟。” 帕丽斯很勉强地笑了下。 中年人安排,“清晨我和小姐就出发,庭审快开始了。” “我们也去。”芭蕊团长坚持说,“光凭一封信,我可不能相信你,把小帕丽斯就这么交给别人。” 对方思考了会,同意了。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佩姬在初次庭审结束的第四天早晨,收到了下属的通知。 此时她正在翻看一份资料,上面是卡尔·蒂文职业生涯的记录。 从地方法庭把他的档案调过来,对金雀花的大小姐来说,易如反掌。 “奇怪,从档案上来看,这个人很平庸。像路边的石子般不值得投入精力。”佩姬沉思良久,命令随从重新调查。 我们应该感谢,这年头,并没有照相机之类的玩意。 而奥法师的影像魔法,可不会浪费在法庭的档案上。 “小姐,达尔马克男爵已秘密到达了圣保罗,马上就要二审了。” 随从提醒,“龙脉者的力量不能维持多久,再拖延,他的尸体就得腐败。” 佩姬只得同意,她后悔没多带几个人手,“立即申请开庭。” “是人材还是猴子,等官司打完,有的是时间慢慢查。”佩姬合上档案,将它扔进了壁炉里,火焰很快将羊皮纸吞噬,只留下一点点漆黑灰烬。 ! 第十章 狡诈之徒(二) 第二次庭审同样在沉重的氛围中进行。 “女士们,先生们,想必你们已对达尔马克家族的辩护词深思熟虑。试想,诸位的头衔与荣誉,都取决于先祖的功勋和自身的努力,而现在,某位少女,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证据可以证明她的身份,”白图泰大检控官走到律师席前站定,凝视了马蒂达好一阵子,精神恍惚的姑娘冲着他傻笑,“如果这庄严的法庭突然变得滑稽起来,那么,一个没有文化、头脑不清的女子,摇身一变,进入我们的阶级,成为与在场所有人一道平起平坐的人物。 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践踏贵族尊严的事情吗?可以想象,全国的人,从今往后,都会嘲笑,所谓的贵族,再不需要优秀的血统、智慧、功绩,而是凭一场官司,就能弄到也许我们得几十年或者几代人,才能拥有的地位。” 律师委屈地抱怨,“法官阁下,控方刚才的话,充满对当事人的恶意攻击。” 但晚了,大检控官的话已经起了作用,旁听位上的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连法官象征性地警告了白图泰后,对律师告戒,“请拿出更有利的证据,本席不愿再听到棱模两可不值得信任的说辞,否则,这场严肃的继承权纠纷,将变成闹剧。” “那么,到底谁的话,才可信赖?”律师看上去很沮丧,他问白图泰。 “真正有权证实她身份的人,比如”,白图泰狡猾地笑了笑,“老达尔马克男爵,而不是所谓的佣工和管家。” 皇室的探子们有千真万确地情报,那位老男爵,除了断断续续地微弱呼吸,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甚至以探病的名义,皇帝派出了御医和两位大法师顾问。来确保不是装病。 事实上他也没必要装病,假如能早早地立下遗嘱承认女儿,这场官司根本打不起来。 而那位老男爵是个吝啬鬼,从来没起过寻找女儿的念头,宁愿将钱带入棺材,不到呼吸停止的一刻,绝不放手。 所以他才放心地在继承人身份问题上做文章。 律师低着头,没人瞥见。他脸上阴谋得逞地神情,“日前休庭时,我方要传召一位新证人,现在,他来了,已在后室等待。” “请告知证人的身份,本席得考虑,他的话是否可靠,而不是浪费宝贵地司法时间。” 律师的话让法庭内出现一阵喧嚣。 “法官阁下,新证人就是老达尔马克男爵。目前他的身体虽然虚弱。但经过几位医生的检查,他神智清醒,符合做供的合法性。” 当老达尔马克男爵在旁人的搀扶下。缓步走进厅内时,白图泰感到一阵慌乱,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情报厅的那些探员,到底是吃什么长大地?他们的疏忽,对我是致命的。”检控官靠在桌子上,不让突如其来的眩晕感打倒自己,而御使站直了身体,瞪目结舌。 眼窝深陷,头发像严冬里衰败毖缩的枯草,脸泛着青白的光泽。从衣袖处露出的手,嶙峋得仿佛骨头上只剩下一层黯淡的皮肤。 如果不是他还能口齿不清地说话,大家都会以为,眼前的是木乃伊般的死物。 “老男爵阁下,请问,坐在右边地这位小姐,是否您地女儿:达尔马克·帕丽斯?” 他茫然地转过头,眼神空洞地看了一会,“是的。” “您是否愿意立下遗嘱。承认她的继承权利。” “愿意。” “因为您地女儿不懂得处理事物,您愿意将监护权交给您的侄儿:希伯·达尔马克吗?” “我很清楚,小希伯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老男爵的话是从喉咙管里挤出来的,干巴巴,毫无感情可言,似乎他正交代的,是别人家的事情。 律师向众人摊摊手,“再苛刻的法律,也不会阻止一位父亲,将家业交给女儿。” 白图泰勉力走上前来,“阁下,从您的话中,我丝毫听不到您对女儿的喜爱,莫非您有难言之隐?” 他希望对方是受了胁迫,言不由衷地说出这番话来,这也是他唯一能抓住地线索。 “我的确不喜欢这个孩子,但家业,不传承给自己的后代,难道充公进入国库?”老男爵让检控官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来阻止法官的宣判。 这时,皇帝御使的随从走到白图泰,朝他耳语了几句,检控官面色变了变,犹豫再三,妥协地对法官请求:“申请庭审推迟几日。” 法官看上去并不赞同,“现在当事人已经来了,本席认为这场官司应该就此结束。” “我方也有位重要证人没有到场,恳求您同意。” 法官碍于皇帝陛下的威严,“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但明天必须再次开庭终审,不得有任何拖延。” 白图泰悲惨地笑了笑,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从没有过如此逆转的失败,他积累地名声被毁了。 而且,一晚上时间,他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反败为胜。 到现在,白图泰都不敢相信,老男爵还能清醒地上庭做证。 以这个老东西的病情,早就应该待在几尺深的地下了。 到底是情报错了,还是发生了超自然的事件? 他仰首回望旁听席,不知什么时候,皇帝御使已经离开。 圣保罗十四号大街旧号。 这是一家不大的旅馆,一楼是老板夫妇两人居住,二楼只有四间卧室,这类半住家半出租的旅馆,价格低廉。 波贝德御使站在门前,他刚从马车上下来,几步路,擦得明亮的鞋子上,就被沾染了几块泥巴。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那封信所说的,事情还有转机。 不然,波贝德就得直面于皇帝的怒火。 “我来找蒂文先生。”波贝德对前来迎接的老板说。 他很快见到了救命稻草。 一位灰发的中年人,保养得很好。皮肤呈现健康的红润,眼角也没有这个年龄应有的细碎皱纹。 “首先我得道歉,没有相信阁下的话,导致现在处于进退两难地境地。” “人只有在快淹死时,才会后悔没学游泳;只有在地狱中,才会渴求从不珍惜的阳光。”卡尔,蒂文的腔调傲慢,虽然御使讨厌这种不够恭敬的话,但反而增添了几分信心。智者与先知,都这副德行。 只要他能从皇帝即将到来的愤怒前拯救自己,只要他真能当一回先知,御使觉得一切都可以原谅“其实我一直在关注这场案子,并且有了收获,真正的达尔马克·帕丽斯,就在我这里。” “您是说,在法庭上的那位是冒牌的?”波贝德摇头,“真假并不重要,关键是。刚才老男爵已亲口承认了。就算是质品,现在已经成为真货。” “那老男爵符合做证地合法性吗?据我所知,他已病入膏盲。” “有医生的证明。而且明天就得终审,我们没时间来推翻医生们的不可靠。” “一位快死的病人,突然间好转了?” “对,简直匪夷所思,不然就是他收买了情报厅的官员,放出烟幕弹,但,我不敢相信,十几位探员以及顾问大法师,都背叛了皇帝陛下。就算是权高位重的几位大公阁下,也做不到这种事。”波贝德毫无保留地说。 “这倒难办,我们得找到突破口。” “到底突破口是什么?” “不,我不知道,有个条件,明天终审,我代替白图泰先生,成为主审检控官。” “噢,您根本说不出办法。我又如何相信您呢?” “假如你二审前能找到我,目前的局面根本能够避免,现在,我只能去庭上想办法。”福兰微笑,摸着贴在嘴巴上的小胡子“我有信心,能让案子回到皇帝陛下希望的轨道上。” “您有上庭的资格吗?” “当然,我也是位检控官。”他拿出证件,上面地印章地确不是伪造的。 波贝德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模样使他看起来更加衰老,“那好吧,靠你了。” 说实话,波贝德并不看好明天会有转机,但他想保住白图泰的职位,私下,有好几桩纠纷,都是白图泰帮忙解决地。 “如果你能成功,那皆大欢喜;如果失败,至少白图泰,不会一个人承担所有罪责。到时他在报告上玩点花样,让这家伙成为失败的最大原因。目前的案情进展,是不会有哪位检控官敢接手的,他只好自己撞了上来。” 福兰也在想,只有找到理由,来证实,老男爵的话在司法上不能做为证据。 这是唯一的出路。 “将上庭前,你们准备的所有资料给我。”福兰说。 “马上送到。” 晚上,福兰翻看着桌子上一大叠文书。 帕丽斯敲门进来,“蒂文先生,你有把握吗?” “有的,现在你只需要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日上庭。” “也许我能直接找表哥,也就是希伯子爵大人,一家人,在法庭上争个你死我活,多不好。” “别抱这种想法。”福兰警告,“他可没安好想法,而且,即便赢了官司,你当上继承人,也得提防那位表哥,他可是野心勃勃地想控制你的采邑。” “我们是一家人啊。”帕丽斯眼眶红红的。 “在利益面前,感情,是件奢华到无价地东西。” 帕丽斯还是好心肠的为别人着想,“但表哥和皇帝对着干,他不怕吗?” “他的身后,可是金雀花,最尊贵的豪门世家。”福兰为姑娘纯洁的良心感动,“想必,他已经把采邑一半的所有权,送给了金雀花,来换取支持。” 姑娘吃惊地睁大眼睛,在普通人心目中,金雀花,就代表着所有的贵族阶级。 “不要担心,去睡吧。”福兰拍拍姑娘的脑袋,送她出门。 他继续投入文书中,“有很多事情都可以显示,男爵吝啬得连半块钱都不舍得给别人,他的儿子,就因为没钱,只能购买一匹廉价地劣马,结果被摔断肋骨。 更可笑地是,在养病阶段,他还舍不得为儿子花钱请有名的医生和昂贵的药物,导致帕丽斯的哥哥落下病根,身体虚弱,最后不到35岁就过世了。” 这么贪婪的人,会合作地同意,把监护权——等于对自己财产的所有权,交给侄儿希伯子爵? 按佩姬的思维模式与行事风格,老男爵肯定有问题。 他不能让金雀花,得到金矿,再茁壮地增添实力。 “明天,我一定要在老男爵的身上,找出破绽。”福兰想。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东城旅馆。 “你干得很好。”佩姬说,接受夸奖的人,正是在法庭上,搀扶着达尔马克男爵上庭的随从。 那人微微鞠躬,表示感谢。 “龙脉者,真是奇妙的人,可以凭借意念,操纵死尸,让他们仿佛还活着。” “我的能力,在地下世界,并不算要出众。” “你过谦了。” 在老男爵活着时,金雀花就一直想把金矿弄到手。但吝啬的老东西油盐不进,抱着财产不肯松手。 于是一剂慢性毒药,就解决了这个麻烦。 挑起希伯子爵的野心、让皇帝以为机会到了,派御使前来西部…… 所有的事,都是莱因施曼所策划。 当然,得干得小心翼翼合乎情理,不然,金雀花将面临贵族长老会以及皇室的围攻。 还有件得仔细衡量的事情。 佩姬在龙脉者离开后,皱起眉毛,她从情报网得知,地下世界正藏蕴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她的扶植人,黑道大佬伊戈·安德希,面临被推翻的危险。 对手是一群拥有奇异能力,自称为龙脉者的人。 “那么,我就放弃你吧。”佩姬决定,自从费都那只不听话的猴子,被伊戈谋杀后,她就一直有这么想法。 但一群龙脉者的集合,也不是好事,那样难于控制。 十个龙脉者,一支军队就能解决掉,但五十个、一百个,存在反噬主人的危险。 得让他们分裂,彼此残杀,使力量不过于强大,能玩弄于股掌。 佩姬记得,龙脉者中,有对叫考利昂的兄妹,特别是有“暗影行者”之称的哥哥,挺有威信,但又不足以驾御整个地下世界。 “理想的新扶植人。”佩姬推开窗户,阴郁云雾让夜空如同一大团活泽地最深处的黑泥,没有半点星光。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让大家久等了,元旦过后,本书更新恢复正常。 每天最少刀口字,当个合格的飞党。 另外,感谢读者的意见,我居然把皇帝的称呼写成殿下了,是陛下没错。 ps:这段题外话不算钱的,大家别说我骗字数哦。 ! 第十章 狡诈之徒(三) 这是一场必输的诉讼。 福兰推敲良久,一时间也这么认为。 面前,是胜卷在握的狡猾敌人,背后,是毫无诚意的临时盟友。 从昨晚开始,他就感到身体有些不适,今天起床时,四肢象绑上了铅块,如风湿发作的病人,走几步路都颇觉吃力。 “也许是熬夜的原因,坚持住。”福兰想,他只睡了三个小时,满桌的文件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 早餐时,福兰破例喝了满满一壶磨得香浓的咖啡,让精神更加振作。 帕丽斯无精打采地吃完面包,他能从姑娘的眼神中看到恐惧和…… 渴望,“先生,我什么时候上庭?”她问。 “看情况而定。”福兰回答。 巡回剧团落魄的小演员,在上流社会眼中,是不屑一顾的渣滓。 “我来改变你的命运吧。”福兰继续为杯子里倒上咖啡,袅袅轻烟自棕黑液体里蒸腾出,带有刺激性的特殊香味,在屋子里四处慵懒地散溢。 开庭前,律师团接到法庭的通知,对方变更了主审检控官的人选。 律师代表嘲弄地说,“有个可怜的人要被糊弄了!白图泰想保护自己的名望,那么,就得有个小羊羔来替他承担失败。” 这话让律师们一阵哄笑,“一小时内解决”,他们信心满满地想,然后,就能领着丰厚的酬劳,为银行帐户里多增添一串看上去很美的数字。 最后,他们说:“等会开庭,非给他点颜色看看不可,倒是希望新检控官能多抵抗一下,没有悬念的辩护,实在提不起激情。” 龙脉者集中精神,十指投射出肉眼无法识别的线,如操作木偶般。 让老男爵的尸首随着他的意念行走、说话。 “木偶师”,是他在地下世界的绰号,在不少诈骗案中,他的能力起了至关重要地作用。 同时他也是伊戈·安德希的亲信,伊戈一直再向金雀花的大小姐示好,但结果都是冷淡的反应。 “我真不知道,那小子是她的旧情人。”黑道大佬不只一次地抱怨,“虽然我们的主人是莱因施曼大公阁下。但得罪他最看重的女儿,并不是件好事。” 希望这次的成功,能让关系有所好转。 老男爵地躯体已经有了些微的臭味,内脏开始腐坏,不得不用洒满呛鼻的香水。 当代很多医生都提出过,卫生与沐浴,对身体并无坏处。 但有些老人,还是遵守着古老的传统,一生只洗三次澡:出生、新婚与死亡。就算迫不得以,也只会在医生的建议下进行沐浴。将这视为治病的处方药。 “那些像腐尸样的老头。”年轻人捂鼻埋怨。 “洗浴是堕落的行为。会让精力从毛孔里流失。”古板的老人则看不惯晨浴晚浴的流行。 所以用浓烈地香水来掩盖肮脏地气味,并不会让旁人起疑心。 木偶师搀扶着老男爵,离着越近。他的能力越强。 “我以自由的意志,宣布席上地帕丽斯·达尔马克为我合法继承人。”马上,他就要支配着尸体,斩钉截铁地向众人宣布。 终审在燎亮地钟声中开始。 出现在审判席上的福兰,让希伯小小地吃了惊。 “卡尔·蒂文?这个杂碎欺骗了我,投到了皇室的那边。”子爵恶狠狠地瞪着福兰,“如果是在二审,我还怕你说出秘密,但现在,就算圣穆图转世。也不能扭转局势。” 佩姬马上得到了下属的报告,出于避嫌,她没有正大光明地去厅里旁听,随时有人为她通告法庭上发生的一切。 此刻她咬着嘴唇,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人会笨到在这时候接手案子,来影响自己的前程,除非,他有自信帮皇室打赢官司?”佩姬笑了笑,“如果你真有这个本事。那我更想得到你了。” 至少在大小姐眼中,过人的智慧比十条金脉都重要。 刚开始时,情况对福兰非常不利。 老男爵一上庭,就宣布了视马蒂达为自己的血亲,拥有合法继承权。 “检控官,本席认为该结束了。”法官建议。 但一个小细节,引起了福兰的注意。 真正的帕丽斯曾经说过,连她地母亲,都不知道,孩子是否是老男爵的骨肉。 相信老男爵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将母女俩赶走。 那先前“我的确不喜欢这个孩子,但家业,不传承给自己的后代,难道充公进入国库?”的说辞就没立场可言。 一点不犹豫地把遗产交给只有五成可能性是自己后代的人? 别说这是个对亲生儿子都吝啬得要命的守财奴,就算普通人家,都不会干得如此草率。 福兰思索着两条可能性:被侄子胁迫,或者他精神出了异常。 白图泰也想到过前者,但被否认。 那就从精神异常这个角度出发。 龙脉者对福兰来说,还是很陌生。所以他没想到老男爵已经是具尸体了。 “阁下,根据律法条款,必须证明当事人是否拥有作供的条件,我们都知道,老男爵刚从重病中康复,难免……” “我方有四位医生的证明,其中包括索普,圣保罗最著名地外科医生,曾经为几位官员做过手术,难道检控官想否认索普先生的专业知识?”律师立即抗议。 “不,本人也对索普先生的职业操守感到敬重,但我怀疑,老男爵因为病症,大脑受到影响,做出日后会令自个后悔的事。” “大脑?那是神赐的领域,你又有什么方法来核实?”法官很怀疑。 而木偶师操纵着老男爵,嘶哑地怒喊道,“你居然说我是个精神病人?我一定会向贵族法庭申诉,居然有检控官在庭上侮辱了当事人!” “诸位瞧瞧,他虽然很愤怒,但脸上显示不出任何表情。”福兰说,“风湿会导致面部瘫痪,同时对大脑也会有影响。任何医生,都会同意我的观点。” 昔日,小野猫***病情,让福兰对风湿下了一番工夫研究。 医学界,有几百起病情档案,可以赞成他的观点。 “你又不是医生,所说的话不会得到法律支持。”律师反驳。 “噢,检控官有权利提出任何质疑,而律师方必须回答。我们可以暂时休庭,等皇帝的御医再做检查。”福兰提议,他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要么,我们等几天;要么,让我现在做个小测试。” 木偶师朝希伯抱歉地点点头,他无法让个死人产生喜怒哀乐的表情。 拖延战术?该死,再过几天,舅舅的身体就要烂掉了。希伯子爵示意律师别上当,同意接受测试。 一个并非专业医生的小检控官,在这方面,玩不出多少花样。 今天,一定要了结这场官司。 控方缺少重整案情的时间,而希伯子爵与金雀花,同样也没有在气温越来越高的初夏,让尸体能保存得更久远的方法。 法官对福兰说,“你不是医生,除非结果能让每个人都信服,不然,将无法做为呈堂证据。” “没问题,我说了,小小的侧试。”福兰向法官表示感谢,走到了老男爵身边。 他站着,居高临下看着衰老得不成人型的老头。 莫名的感觉突然又出现了。 心脏被挤压得难受,耳朵边仿佛有人敲打着钟楼的大钟,发出嗡嗡地哀鸣。圣物的能源,不受控制地在体内流窜,寻找着发泄的通道。 福兰奇怪地喘了几口气,稳住心神,开始问话。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诸位元旦快乐,z四年了,作者只有一个愿望,让本书开始稳定地更新,请继续支持。 ! 第十章 狡诈之徒(四) 皇帝御使的情报官确实没有偷懒。 厚厚的一叠纸里,事无巨细地记载了达尔马克家族每位成员的生平与隐私。 比如老男爵与侄儿的关系很恶劣,儿子是个花花公子之类。 但这些都无法作为呈堂证供。 在文件里,福兰还发现了件有趣的事情。 他准备用这件事来当突破口。 “现在,我们开始吧。”福兰说。 老男爵用死气沉沉的眼睛,望着他。“真像个死人。”福兰想。 佩姬在旅馆的套房中再次接到通报,“小测试?”她喃喃说着,然后,她立即猜到了检控官的意图。 地下世界的那个龙脉者,可没有从死人的大脑中读取过往记忆的能力。 这是最大的漏洞,每个人都会有不为世人所知的小秘密,假如有外人得知了这些秘密,但当事人却一问三不知时,那可给了“脑袋受到病症影响”的口实。 “达尔马克只会出吝啬鬼和白痴猴子吗?”佩姬想,检控官打着医学的旗号,实际上是拐弯抹角要证明对方的记忆有问题。可想而知,那些提问,跟风湿毫无关系。假如是她在庭上,绝对不会落入这样的陷阱。 “把我的想法马上告诉律师团,一定多加留神。”佩姬命令下属,然后用纤细的手指拉扯自己齐肩的头发,这是她思考时下意识的小习惯,以至于在金发的左侧总有那么几缕头发缠绕在一起,略显零乱。 随从快出门时,佩姬又喊住他,“顺便去圣保罗最有声誉的酒店,订一桌晚宴,待会我准备邀请一个聪明人。” 大小姐的警告,晚了一会。 “老男爵阁下,帕丽斯小姐的母亲。当年是位迷人的姑娘,有好几次,你带着她参加过贵族间的聚会,并宣称,是她让你的心又年轻骚动起来,但你为何最终又抛弃了她。” “感情地事,谁又说得清楚。而且,那个婊子太贪心了。企图得到与身份不符合的地位,情妇与正室,始终有差异。” “我这里提出个设想,是因为帕丽斯小姐并非您的女儿。” “不,她的确是我的骨肉。”老男爵敲着桌子,显得愤怒。 “少了一个辜丸的无精症患者,在六十多岁时,突然发现自己的情人怀孕,会认为是理所当然?” “你在继续侮辱我,检控官!” “我这里有你前任家庭医生的证词。你在三十岁时。就发现自己地右侧辜丸萎缩,这也是家族里只有一位后代的原因,可惜。你的儿子去世了,导致再无继承人可言。” 龙脉者偷偷瞟着律师席,律师代表传话说,这是骗局,对方在耍花招。 “我绝不承认,没这回事。” “但那位家庭医生的病卷里,写得可是清清楚楚,因为有几十年历史了,不少字迹模糊不清,但我们还是能看出事情的详细经过。“福兰将一卷发黄的文档交给法官以及律师传阅。 上面的确记载了一个人经过身体检查后。详细的病情记载与医生建议的治疗方法。 但文档受过潮,后半截,墨迹荡漾开了,模糊得让人辨认不出到底是说什么,结尾处,隐约能看到达尔马克的字样。 人名那块,根本只剩下漆黑地墨团,没人知道会是谁地名字。 律师起先惊诧,但很快镇定。呵,对方在套话,连检控官本人都无法肯定病卷上写的是老男爵。 但万一老男爵的确只有一个辜丸,那怎么办? 所有人将目光透向希伯,子爵满脸莫名其妙地表情。 “您是他侄子,知道有这事吗?” 子爵说,“我不知道。” 连木偶师也不清楚,虽然他一直操纵着尸首,但作为取向正常的男人,会去关注某个老头的辜丸是否完整?看到律师暗示的眼神,他简直快发疯了,他们居然要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想办法去捏老头的裤裆! 福兰一直站在老男爵身边,木偶师找不着机会。 整个法庭突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不是压抑的沉默,而是充满着滑稽,旁听席上每个人都忍着笑,西部颇有名声的达尔马克家族,族长只有一个辜丸? 连法官也背过身子,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可以明显看到,他的肩膀在上下晃动。 男人最大的侮辱是什么?看看庭上就知道了。 哪怕是真的,每个有头有脸地人物都不会承认,否则在上流社会,他可算被毁了。 好半天,法官才装着严肃不容侵犯地说,“检控官,这文书没有写明到底是谁,猜想不能当成证据。” “那请医生来检查就可以了,几分钟,我们就能证明,老男爵是否拥有生育能力。”福兰说,“而帕丽斯小姐的真实身份,马上就能一清二楚。” 法官转向律师方,“你们认为呢?” “不,这是赤裸裸的污蔑……”律师还没说完,就被希伯子爵打断话,“我方同意检杳,如果结果证明检控官是意想天开那么他得被严厉地惩罚。” 希伯是要当族长的人,可不能让家族在西部沦为笑料。 “噢,达尔马克?只有一半睾丸的男人的后代!”这种话,光想想就觉得可怕。 在木偶师的指挥下,老男爵点头同意。 在请医生来的等待时间里,福兰用嘲讽地口吻问,“阁下,你认为是侮辱吗?” “我发誓,你会付出代价,没有比这种污蔑更叫人觉得羞耻的了。”老男爵回答。 “事实上,我地确在造谣生事。”福兰的话让整个大厅沸腾了,律师几乎尖叫着吼道,“抗议!抗议!这完全违反了法律条例!” 福兰朝法官鞠躬,“阁下,在您叫警卫送我进监狱前,让我在说两句,我提供的文档,还有件清晰的副本。里面记载的是,患无精症的,是达尔马克老男爵的管家。 副本里,出现达尔马克,是指医疗费用由达尔马克银行的私人帐户提供。 而老男爵也知道这件事,有几次于公开场合,他叫管家为“没辜丸地家伙”,这称呼。我可以找出十位证人来核实。” 因为管家也是初审时的人证,所以情报官们找来了不少关于他的情报。 患无精症这件事,就记载在那叠文件里。 但白图泰大检控官,根本没把这种无聊的小事,放到心上。 律师方,不会也没意愿想了解,自己无关紧要的证人,有什么隐私和疾患。 福兰继续说,“如果是我遇到侮辱,会坦然地回答。这是我那可怜的管家。你这该死的家伙,居然扯到我身上来了。但对方没这么做,而是乖乖地准备脱了裤子让外人检查。 要么老男爵是位喜欢裸露身体的变态;要么。他根本失去了以前地记忆,没有做供的合法性。” “也许是年头过于久远,他毕竟是个老人,记不住所有的小事。” 律师擦着汗辩护。 “你也承认,他是头脑已开始不清醒的老人。”福兰笑,“可能他是忘记了,更有可能,是疾病损害了大脑。 或者我们再询问几件大事,比如当年去坦丁接受封爵时,皇帝陛下曾私下接见了他。那些交谈,他总该记得吧。” 希伯无奈地想,天知道老家伙和皇帝说过什么。再问下去,所有人都会怀疑了。 他让律师停止了抗议。 法官思索了半天,“在得到法庭指派的医生,详细地检查之前,老男爵暂时没有做供的权利。但检控官,在本案结束后,你得因为藐视法庭得到罚款与停职的处罚。” “很公正。”福兰说。然后又扔出一枚炸弹,“我想传唤一位新证人,她才是老男爵真正的继承人。” 帕丽斯在证人席上,声泪俱下地回忆了她和她的母亲,悲惨的遭遇,打动了所有人地心。 到最后,连福兰也疑惑,这到底是真情必露,还是姑娘在剧团磨炼出地演技。 无论如何,他赢了这场官司。 达尔马克方面,拒绝了医生地检查,有承认失败的意图。 旅馆中。 福兰总觉得有什么事他没想到。 帕丽斯小姐在法庭上的表现,过于镇定自如,表现得如同精明地女强人,与以往害羞内向的神情,截然不同。 没有人,性格会转变得如此极端。 “蒂文先生,你不该瞒着我们让那个剧团的演员出庭,这样胜利和失败都没有区别,陛下依旧收不回金矿的所有权。”御使气急败坏。 “哦,但她会站在皇首发帝的一边,在西部贵族中,出现皇帝党的成员,也不算坏事。”福兰忍着头痛,对波贝德说。 “只好如此,但她得签署对陛下的效忠书,至少承诺捐献金矿收成的一半给皇室,不然我们回到坦丁后,无法交差。” “没问题,得到皇帝的保护,对她有好处。” “明天就会有判决结果,相信我,锦绣的前途等待着你。”这时候,波贝德地脸色才略有好转。 送走御使,福兰虚弱地问芭蕊团长,“帕丽斯呢?” “没瞧见她,呀,你好象在发烧,不休息会吗?” “不要紧,回来了叫她马上来见我。”福兰跌跌撞撞地走回房间,他不知道身体怎么啦,每块肌肉每根骨头,都疼得难受。 胳膊被墙角的柜子撞了下,划开了条大口子,鲜血不停地淌。福兰胡乱地用手掌抹了抹,他只想好好睡一觉,疲倦得要命。 所以,他没发现,复活已来,受到任何伤害就会马上愈合的体质,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 圣物遗留的能量,终归有限。 只到他半昏厥地进入梦乡后,过了很久,伤口才一点一点地恢复如初。 ! 第十一章 狡诈之徒(五) 佩姬·唐·莱因施曼觉得诸事不顺,她挑着眉头,像只暴怒的母狮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猴子就是猴子,连如此浅薄的陷阱都看不出来,直接拒绝都可以了,他无法用站不住脚的证据,来强迫证人接受检查。” “但拒绝,某种意味上就等于承认,我不能让家族的脸面蒙羞。” 希伯辩解,他太相信律师团的能力,想保住名声的同时,也打赢官司,“还没有结束,我们可以再同意宣医生上庭。” “不,辜丸已经不重要了……”佩姬为这个词感到恶心,“检控官地目的已达到,现在不经过详细地体检,老头不可能再当成证人,但,一个心脏停止跳动的僵尸,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出现了活死人吗?” “那该怎么办?” “放弃,几日后宣布,老男爵因为气极攻心,过世了。目前你要考虑的,是挑选一副好点的棺木。” 希伯不甘心,“放弃的可是西部最好的金脉之一。” “哦,那你继续吧,金雀花可不奉陪了。”佩姬冷淡地说。 “莱因施曼虽被谓为贵族之首,但不代表,做任何事都能随心所欲。劝告我对抗皇帝陛下的是您,放弃我的也是您。” 佩姬好笑地望着他,“威胁?噢,我真想见到,以子爵的地位,同时挑战皇室与大公的勇敢者。你想玩个游戏吗?是男人就撑过一个月,如果阁下在三十天后,还能保住目前的地位,我们再坐下来好好谈。” 子爵喘着气,委屈地低下头,“怎敢……” 棋子终归是棋子,没用了就该扔掉。 同盟破裂了。 希伯子爵带着满腹牢骚想,“明天,那个检控官找来的小妞就正式得到继承权了。哈,乡下的丫头,又见过什么世面,我总会有办法控制住。” 而佩姬也在想,“没有背景的女人,能否保住地位还是未知数,她需要个靠山,金雀花倒是她不错的选择。” 他们各怀鬼胎。 敲门声。 随从走进来。恭敬地说,“我刚去邀请了卡尔·蒂文先生,但他生病了。” “把全城最好的医生找来,另外指派人手调查他的背景,我总觉得他……”大小姐想了想,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人在法庭上的风格,与她记忆里,某个不听话地家伙的办案方式,异常相似。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尚未褪尽。几缕光蔓延入窗明几净的室内。 将地毯、桌椅以及姑娘,包裹在煌煌的橘黄之中。 “人的心,就像夕阳的光辉。看似坦然辉煌,可温度,却越来越冷。”她想,她突然觉得有些寂寞。 “准备马车,我再也不想和猴子同在屋檐下。”佩姬命令,“另找家旅馆。” 希伯子爵没有来送行。 金雀花的马车刚开出一条街,就停了下来,一位姑娘伸开手臂,在大街上挡住了车子。 “我是达尔马克·帕丽斯,请求面会你地主人。”她朝着摆住戒备姿势的护卫喊。 佩姬把头伸出车窗。诧异地看着她。 帕丽斯穿着朴素的长裙,用手巾包着头发,手忙脚乱地提起裙摆两侧朝大小姐行礼。 “我偷偷跟着希伯表哥的马车,才找到这里的。”她结结巴巴地说。 “噢,请上来坐坐。” 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显得略微不安的帕丽斯,佩姬说,“首先应该恭喜你,有一位好检控官提携。西部马上就会诞生一位女子爵。” “是很感谢蒂文先生。但,我不配得到目前的地位。” “这话怎说?” “您瞧,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弱女子,从来没有治理领地的经验。 庄园里的佣工、骑士一个也不认识。而且我相信,在西部,有不少家族,虎视耽耽地从我这里讨便宜。” “你那位热心肠地表哥可能会提供帮助。”佩姬语带双关。 “尊贵地小姐,这即是我最担心的地方,也许他太过热情了。”帕丽斯很明显有自己的打算。 “说说你地想法。” “如果,大公阁下肯收我为养女,那么,作为女儿,将领地交给父亲监护,再正常不过。” “有趣的想法,是蒂文先生交你的?” “他不知道,而且他也不能阻止我这么做。”帕丽斯抬着头,眸子里闪烁着佩姬熟悉的光芒,那种野心勃勃,小人物渴望获取地位地坚定眼神。 “侄女这个称呼不错,金雀花的远亲分支蛮多。” “那,我需要伯爵的头衔,莱因施曼唐帕丽斯女伯爵,听上去很舒服。” “太贪心了,男爵。而且家族的姓氏不能给你。” “那得确保我每年的收益与俸禄。” “成交。”佩姬拉着她的手,从车厢壁柜的珠宝盒里,取出条项链,戴在帕丽斯地脖子上,“你该打扮得漂亮点,表妹。” 帕丽斯笑着,赞叹地抚摸着链子底端缀着的大钻石,“这是第一条,迟早,所有的珠宝首饰与华美衣服,都会属于我。”她欣喜地想。 漂亮的交易,实实在在的票子和上流社会的生活,远比在西部的采邑里,打理无聊的事务,应付他人捞过界的黑手,要自在地多。 至于红雀,早已被帕丽斯抛在了脑后。 哦,还有丑大个的女儿,叫马蒂达的白痴丫头,一路上自己费了多少劲来讨好。 如果不是在黎明堡,她瞧见几个戴着胡桃花徽章的骑士,以为是老男爵派来处理家族丑闻的杀手,才不会冒着找替身的念头,把值几个钱的披肩送出去。 她知道,自个肯定不是老男爵的骨肉。和母亲一道讨生活时,有个当小贩的常客,帕丽斯记忆铭新。每次照镜子时,她都能从脸型、从颧骨,找到那个常客的特征。 但峰回路转,居然是来找她继承家业。天知道在无人的时候,她懊悔得把手臂抓出一条条血痕。 幸亏运气是属于她的。 不菲的年金、女男爵的地位,从这一刻开始,她再也不是在巡回剧团里,陪着笑脸伺候主演与顾客的小配角。 她终于摆脱了,令人痛恨的底层阶级和生活。 佩姬望着喜气洋洋的“表妹”,提前为她选择了几条出路。 能乖乖听话,就拿笔小钱养着;要是想来点小叛逆小个性,那,地下世界的木偶师,又能派上用场。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希伯子爵将满怀愤怒发泄在马蒂达身上。 马鞭在姑娘身上抽出道道淤青,血珠像朵朵小花,从皮肤的破裂处滴落,她大哭大叫,但丝毫没引起施暴者的怜悯。 “爸爸,救救我!”马蒂达的小脸蛋痛苦地扭成一团,她用手抱着头,虚弱地对希伯哭喊,“别打了,爸爸和好朋友会教训你的。” “让你的爸爸和好朋友出来啊。”希伯哈哈大笑,病态的绯红布满脸颊,鞭子让姑娘身上的裙子变成飞扬的碎布。 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映衬着伤痕更加艳红。希伯看着已发育成熟的大姑娘,吞吞口水,突然来了欲望,“也许我能温柔点。”他舔着干燥的嘴唇,伸手去扯姑娘余留的衣裳。 突如其来的苍白火焰,让房间内的一切事物,摇晃着数不清的影子。 伴随着剧痛,子爵的身体在熔化前,他只听到姑娘哭着说,“我说过,我有一个很厉害的好朋友!” 很快,室内恢复了平静,回荡着马蒂达嘤嘤地哭泣声。 姑娘慢慢擦干眼泪,她胆怯地环顾四周,又看着倘开半扇的窗户。 她从橱柜找出件旧衣服披在身上,爬上窗户,跳了下去。 灌木的枝叶折断地响动,让旅馆的守卫警惕地围了过来,马蒂达望见周围人影绰绰。 “我要去找爸爸,谁要阻止,就找好朋友来教训你们!”姑娘揉着摔痛的屁股,喊道。 这天晚上,圣保罗的居民,看到东城那间只有富翁才住得起的高级旅馆,燃起宛若透明的冲天白焰。 “天谴。”很多年后,他们都这么说。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推荐本好书,《魔炼》,西方奇幻的佳品,我喜欢这种带点dnd味道的书。 ! 第十一章 追捕(一) 福兰睁开眼睛,窗户被深色的厚实帘布牢牢遮住,房间里的摆设充满黯淡的冷色调,让他一时间无法辨认现在是什么时辰。 “你睡了四天,医生来看过几次,都说是过于疲倦的原因。”芭蕊团长正好推门进来,眼眶红红的,手里端着正冒出热气的水盆。福兰下意识地摸摸嘴唇上的假胡子,所幸价格昂贵的胶水要比虚伪的人心来得可靠。 “四天?”福兰恍惚地跟着说,然后惊醒过来,警觉地问,“案子呢?” “别担心,几天前审判结果就下来了,我们的小帕丽斯,成为了不起的贵族大小姐啦!”芭蕊的话里听不出任何喜悦。平时,她可象位大姐姐般,疼爱照料着剧团里每个姑娘。 “你不为她高兴。” “当然,她总算衣食无忧了。”芭蕊平静地答道,把热毛巾拧干,递给福兰,转身将窗帘拉开,正午的热情阳光刺得眼睛都睁不开。 热气腾腾的毛巾贴在脸上,让福兰精神为之一震。团长的态度有些奇怪,他想。 穿好衣服,福兰走下楼,还有很多事他得善后,比如替帕丽斯与皇帝御使结盟,还有,把马蒂达捞出来。 根据他的推测,马蒂达在官司结束时,应该已被投进监狱,达尔马克方面总得找个替罪羊当台阶,“她是个自称继承人的骗子,主谋已经逃了,而这个装疯卖傻的女人见事不妙,收拾行装时被我们逮到……” 就算借口再不合理,但能够给暗里丢了点颜面的皇室一个台阶下,至尊的陛下目前还没能力对贵族们做出更大的动作。 “嗨,你醒了?”楼下,妮可朝他挥手,一向活泼的她,显得没精打采。 “能告诉我。在昏迷的两天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福兰回头问跟着他走下楼梯的芭蕊。 “没什么,剧团发生了很多不幸。” “不幸?” 妮可很快给了他答案,红发姑娘哭丧着脸说,“东城的旅馆发生了怪事,好多人被烧死,警察局封锁现场,正在核实尸体地身份。也不知道可怜的马蒂达怎么了。那火很奇怪,木头家具、地毯都没事,但人却如蜡烛样,变成一摊泥。” “劳伦去打探消息了,希望是个好结果。”芭蕊叹气。 正说着,剧作家劳伦流着汗跑进来,衣服满是渗透出的汗迹,“我从朋友那弄到了消息,惨案现场没有像马蒂达的尸体。” “真的!”妮可捂着胸口大声喘气,一会又怀疑地盯着他。“别为了安慰就假传消息。外面沸沸扬扬地都说,尸体变成辨认不出死者的肉泥。” “没骗人,我朋友是警察局的法医官。噢,别这么看着我,在西部,我还是有点人脉的。”劳伦解释,“肉泥就太夸张了,只是烧变了形状。从残留地头发、体态特征与衣服碎片来瞧,那些尸首里没有马蒂达。” 福兰倒安心了下来,很明显,是马蒂达超自然的能力作柴,那她应该没事。 如果姑娘那恐怖的力量恢复。在这个世上,可以威胁到她的,应当寥寥无几。 在把官司余上的事务处理完后,福兰准备马上出发去找马蒂达。 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又拥有神奇力量的人,会是他复仇的好帮手。 福兰对马蒂达并没有什么好感,一个追杀自己多年,险些杀死他的女人,凭谁都会产生些许恨意。 他不是纯洁无瑕的圣人。也不是遥远东方的故事里,割肉饲鹰地佛陀,不可能做到对万物都抱有慈悲与自我牺牲。 于马蒂达,福兰只是怜悯,姑娘现在是个弱者。 也许有一天,她恢复了记忆,再次站到敌对立场时,福兰会想尽一切方法,除去这个威胁。 芭蕊在胸前划着十字,“总算有个好消息了。劳伦,你报警了没有,马蒂达独自一个人在外面,会吃苦地。” “还没,要不我等会去?” 福兰阻止道,“别报警,这样会牵连到你们。” “牵连?” “至少在目前,不要过多透露和马蒂达的关系,她可能被当成替罪羊,而你们会是骗子的同谋。” “不能为了这点危险,就扔下可怜地姑娘不管。”芭蕊坚持。 “交给我吧,我会通知卡西莫多,和他一起寻找。”福兰说,“少一个人出事,对大家都好好处。” 团长犹豫了一阵,踌躇地叹气,“我们回先前的小镇上,等你的消息。” “那帕丽斯没出什么事吧。”福兰继续问。 “那个贱女人,提她干什么!”多嘴的妮可叫道。 “现在身份不同了。”芭蕊制止道。 “切,当了贵族就了不起啦?当初不是我们收留她,估计她不是被拐到最烂的窑子里,就是饿死冻死,现在好了,一有了地位,连门都不让我们进。”妮可怒火冲冲地说,然后想起生死不知的马蒂达,神色又沮丧起来。 “算了。大伙收拾行装,走吧。”芭蕊摇摇头。 这时候,福兰刹那间醒悟了过来。 昏迷前所想的事情,帕丽斯性格上的转变。 还有一件被他忽略的事情,红雀的马车在路途上坏掉时,帕丽斯一直站在他身边,显得紧张。然后当天,姑娘就把本应爱惜保存地母亲遗物,很大方地送给了马蒂达。 这个姑娘,看似弱不经风楚楚可怜,心计真深。 她并非高明的棋师,但她懂得用悲惨的生世、内向温顺的性格来伪装自己。 他不准备再去见帕丽斯,姑娘已经用狡猾得到了一切。 红雀的成员在下午没吃过饭就租了辆车子离开了圣保罗。 福兰从窗口望着车尾仰起的灰尘,他付过房租,提起行李箱,也准备离开,或者说逃亡。 他的伪照身份,瞒不了多久,得找个无人的偏僻地方,变回丑大个的模样。 但福兰没发觉,当他出门后,几个穿着便衣,将脸埋在高檐帽子下地人,远远缀在他的身后。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金雀花的探子训练有素,更得益于,从赌城佩纳传来的消息,有个,豪客输光了全部票子,还欠下一大笔高利贷。 被赌场护卫修理时,豪客哀号,“我是检控官,你们怎敢这样对待我。” 虽然他一直坚称自己叫卡尔·蒂文,任职于西部的巡回法庭,但拿不出任何可以证实自己说辞的证件。 佩姬刚得到了这个信息,“两个卡尔·蒂文?”她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 先装着贪婪,想借助大人物力量上位的人,来接近自己,套取情报,然后马上在法庭上变成敌人。 莫非他是由皇帝党的秘密组织派出的人手,冒名顶替想对金雀花不利? “聪明的头脑不能浪费,但也不能站到我的对立面。如果能让他投靠,那家族在皇帝党的渣滓里多了个卧底;要是他对皇帝足够忠诚,某条水沟边就得多具尸体。” “通知追踪猎物的探子,找机会抓住他,绑着来见我。”大小姐沉吟片刻,指示道。 既然皇帝党想和她玩花招,那没问题,她奉陪到底。 同一时间。 御使波贝德子爵大发雷霆。 他从某些途径得知,新任的达尔马克女子爵投靠了金雀花,私下达成了不为人知的交易。 无论交易的内容是什么,肯定不是皇帝陛下希望的结果。 正巧有位司法界人士前来拜访,“卡尔·蒂文?我恰好认识他,那是个烂赌鬼,简直是法律界的耻辱,难道他就是最近在继承权案子里声名鹊起的那位检控官?不可能!” “他有货真价实的证件,而且,的确是个有头脑的人。”波贝德说。 “哦,来圣保罗的路上,我听说有封加急邮件寄到了卡尔·蒂文原先所在的法院。他正在佩纳城,据说输光了钱弄丢了证件,还欠债,被赌场的人脱光了裤子示众。佩纳的警察局特意写信笺来询问,这个人是不是在法庭担任检控官。” 波贝德子爵明白自己被骗了。 “好小子,他不是真的检控官,肯定是老人党的一份子,假装投靠,以便于耍卑鄙的阴谋。我太大意了!” 他在房间里转了几个圈,咕嚷着,“让直属于皇帝的秘密警察机构出马,得逮住这家伙,既然老人党的手伸得如此长,咱们可不能示弱,要绞死这个骗子,给老人党个教训。”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圣保罗城的郊外。 福兰靠在公共马车不算柔软的椅垫上,摸着手指,寻思到了晚上,下了车后再解除变身。 佩姬派出的探子,坐在公共马车的另一边,用不为旁人察觉的眼神交流,“现在人太多,晚上再动手。”他们商量。 无论是他,还是他们,都不知道,在圣保罗周边的每个公共马车中转站,另一批人,正等待着,要抓住身材适中,灰色头发的某个中年人。 ! 第十一章 追捕(二) 车轮飞驰,窗外是悠然的乡村风景画,加长型的车厢内能坐十二个,人,车门也不是按普通款式开在中间,而是设计了两扇门,一扇在靠近车夫的驭座处,另一扇为了方便下车,开在车厢的尾部。毛绒包木头的长椅靠着内壁排开,中间留着刚一人宽的过道,厢底铺着红色地毯,但很脏,到处都是黑黑的脚印。每个人都缩着脚,因为一不留神,就会踢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另一个乘客。 这趟车显得要舒适些,只有八名乘客,很宽敞,福兰把提箱横放在身侧多出来的空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其他人。 坐在他左边的是个银行或者期货行的小职员,衬衣领口戴着期货行员工常见的,颜色鲜艳的小领结,随身携带着小箱子,正拿着本黑皮记事薄在翻看,但越来越昏黄的光线和摇晃的车子,让他很快放弃了钻研。 福兰对面的,是个老头,脚有些外八字,穿着马裤,裆部那一片打了不少补丁,应该经常骑马。 还有两位是西部金矿的矿工,从他们皮肤缝隙里沾染得洗不干净的尘土与健壮有力的肩膀就可以推测出。 另外散座在车厢里的三个人像普通的小商贩。 圣保罗公共马车每天分四个车次,下午的这趟四点一刻发车,在三个小时后到达第一个中转站,车子要换马,想去下一个地方的乘客也得补票,福兰合目养神,他现在安全了,但只是暂时。 帕丽斯如果露了口风,那个冒充检控官的人,与剧团的大个子有关联,那会带来麻烦。 在晃悠地颠簸中,天黑了,那个小职员似乎觉得闷热。站起来,走到对面将车帘拉了起来,阵阵带着田野芬芳的微风扑面而来。 车厢中间,吊在顶部的魔晶灯也亮了起来,光线很暗,但能让客人不至于陷入漆黑一片的环境中。 “大概七点多钟到驿站,解除变身,擦掉化妆。那样,没人再可以找到我。”福兰用指甲刮着眉毛,他无意中瞧见,车尾那个看上去是商贩的乘客,朝最前面,就待在驭座前门的人,使了下眼色。 “不妙!”福兰想,这两个人明显认识,但却不坐到一起。 车子行驶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 “先生们,想小解赶快下车。中途只停一次。”车夫嚷道。 马车正停在路边。不远处就是一片小灌木林,想小解地有矿工和对面的老头,福兰跟着下车。 而三个他认为是小商贩的人。也随着下来了。 当他走进灌木丛时,其中一人追着进来,站在他不远处,若无其事地解开皮带。 矿工也在,哼着小曲,很快他下方的草堆响起淅沥哗啦地声音。 “嘿,朋友,有火吗?”福兰从衣兜掏出雪茄,走到他面前问。 探子明显愣了下,从口袋拿出打火机。替福兰点燃。 “你怎么去哪?”探子装着不经意地问。 “噢,生意人,准备去采购些商品。”福兰抽了口烟,吐出缭绕的烟雾。 “一个人?这世道可不太平。”探子笑道,同时暗想,“你就装吧,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说真话。” 探子很谨慎,他们毕竟是见不得光的私人情报人员。既要避开公开场合,还得小心对方是否存在接应地同伙。 不谨慎的探子没办法活长远。 福兰也在想,“不是官方的秘密警察,否则只要拿出逮捕令,还没上车就能直接抓捕自己了。” 达尔马克或者金雀花的私人探子? 看来他伪装的身份提前暴了光。 “你也是生意人?”福兰打量探子,朴素的外套,边沿还起了毛边,“混得不太好吧。” “买卖难做。”探子耸耸肩膀,“瞧你一身好衣服,赚了不少钱? “哈,光这支烟,就值一个恺撒。”福兰用那种暴发户的口吻回答,“我这买卖,像你是做不来的。” “您让我感兴趣了。什么买卖?”探子狡猾地恭维,想趁机多捞点情报,“您一看就是口袋有票子的大人物,这雪茄是整条烟叶的地道货吧。” “你还算识货。”福兰哈哈笑着,走出灌木林,注意到另两个探子正警惕地守在外面。 车夫喊道,“先生们,能快些吗?” “等等,我烟没抽完。”福兰目中无人地叫着,“大不了待会多塞点小费你。” 藏不住话,喜欢炫耀地暴发户,这是探子得出地结论,这种人最好对付,只要来点小恭维,他们就会象竹筒倒豆子般说出秘密。 情报工作者可不同于有官方背景的秘密警察,能不使用暴力就最好别用,而且,他们三人的头还没来,还没传递到上级地新指示,“盯着他,别让他溜了,必要时刻抓住他。”这才是他们的任务。 “您可以说说诀窍吗?”探子追问,“如果我能发财,一定会感谢您的。” “你学不来的,像我这种身份,可以有大人物关照……”福兰的话突然停住了,脸上表现出说露嘴的神色,“没什么,该上车了。”他扔下抽了半截的烟。 车夫还在抱怨,“耽误了到站的时间,我会被扣薪水的。” “我想这个能堵住你的嘴。”福兰拿出钱包,掏出一把票子,慢条斯理地数着,车夫流露出贪婪地表情,自觉地住了嘴。 抽出张钞票,福兰递给车夫,不小心在将钱包放回口袋时,掉到了地上。 十几张票子飘了一地,“该死!”福兰嚷嚷着弯腰拣着,而那个探子也讨好似地来帮手,等他拾起其中一张时,呆住了。 某张五十块的金券上,有着油墨的金雀花标志。 “这家伙怎么会有?”探子想。 金雀花标志下,有着特殊的符号,代表是大公阁下某位儿子给予的。 伪造的?又或者,这人是由莱因施曼家某个少爷所指派? 他必须更小心,家族斗争是难免的,区区一个小探子,可不要卷入到这里面,否则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福兰接过钞票,很疑虑地望了探子一眼。 “喔,这票子有些污。”探子连忙回答。 “没什么,家人不小心弄脏的。”福兰嘴里这么说,但动作却无比慎重地把钞票抚平,放进钱包。 全部人员上车后,又继续前行了一段距离,三个探子中的一个,喊到,“我到了,停下。” “还没到站。” “到了站,离我地目的地,反而会多走一段距离。”他说。 福兰的小花招奏效了,探子们用某种方式沟通后,准备向上头汇报。 但还不够,只能稍微延缓他们的行动。 “到站后,想办法摆脱掉剩下的两个。”福兰想,只要有十分钟的空隙,他就能卸掉化装,变成另外一个人。 驿站,六点二十。 秘密警察中的一个小分队,正在驿站仔细检查着每辆车子。 “下趟车还有多少时间到达?”警察头子问。 “估计得一个小时。”驿站的工作人员回答。 “线报里说那人是上了公共马车,但具体哪趟没弄清。”头子想,“事情太急,没足够人手沿着每条路搜查每辆车子,只能在驿站等。” “希望目标不会在中途跑了。”头子挥手,示意下属放行刚检查过的一辆马车,继续等待着。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工作上遇到点麻烦事,这两天耽误了更新,只能说抱歉了, ! 第十一章 追捕(三) 警察头子卓尔法·隆奇身材高大、精力充沛,满脸阴郁,眼神像荒野中寻找腐尸的秃鸷般锐利,不同于那些只知道蛮干的同僚,卓尔法的手腕更加有技巧。 他还是某个小城的警察新人,每天在街头溜达巡逻的小巡警时,就表现得相当出众。 一次,卓尔法在街头嚼着土司——小巡警中午只能吃这个,两块薄面包里夹着根香肠,便宜又能补充体力,路过一家咖啡厅时,里面的情况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中午,正是饮食行业最赚钱的时刻,但这家咖啡厅大门紧闭,门上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房子里偶尔传出喧哗,很快又平静下来。 他敲门,过了很久,里面才有人回答,“先生,今天不营业。” 声音慌乱。 “今天的‘税钱’你还没交,都拖两天了!”卓尔法喊,“你想明天被查封吗!” 这是司法混乱的小城镇,司空见惯的现象,商铺按时给警察以及混混票子,来换取不被骚扰的保护。 所以老资格的巡警,通常富得流油水。 又过了半天,门才被打开,咖啡店的老板捏着把票子,半掩着门递出来,目光扫过他,又朝身后挤眉弄眼,卓尔法装着没瞧见,抵住准备关上的门,直接走了进去。 “给我来杯咖啡,记帐。”他大声嚷嚷。 店里的坐着四、五个顾客,都沉默不语,而三个明显是抢劫者的蒙面人,将他围住,哦,门后还有个劫匪,在他进来后,马上将门关牢,拨上插销。 一个对四个。没有胜算。 受到胁持的顾客,在心底叹气,老板更是暗骂,“哪来的呆警察,我都使了不少眼色,你硬是没瞧见,只知道拿钱的猪锣!” 卓尔法恍然大悟地走向一个劫匪,还顺便拉了张椅子坐下。在他们有所行动前,就大声喊,“咖啡快点端上!”然后诚恳地对劫匪说,“瞧,收保护费应该这样,过于暴力,会吓跑顾客,没收入,店就开不下去,那样我们都少了收成。” 当局与黑帮互相扶持。互利互惠。同样是司空见惯的现象。 “你们是特里老大的手下吧,拿了钱快走,毕竟我的身份摆在这里。别让大家颜面无光。” 劫匪们松了口气,进来地蠢货认错了人,把他们当成了本地的帮派成员,“特里老大?谁认识他?正好拿来混淆视线,当警察局发现真相时,他们早远走高飞了。” “好的,合作愉快。”劫匪说,收起武器,提着满是柜台里现金与顾客钱包首饰的袋子。 “替我向特里老大问好。” “没问题。” “噢,对了。”卓尔法拍拍脑袋。他拉住一个与自己体格相近的劫匪,耳语,“我欠特里老大的两千块到期了,准备晚上去还,遇到你们,正好帮我转交。” “那好,一定转交。”果然是蠢货,两千块?估计今天抢到的都没这么多。 “去后厅,我可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本镇的某位警察,因滥赌欠下高利贷。” 劫匪犹豫了会,贪心终于占了上风。 后厅,卓尔法趁着劫匪把目光停留在钱包上,直接打昏了他,干得干净利落。 他扒下衣服和头罩,穿上。 等另外三个抢劫者发现不对头时,已经晚了。 下一个遭殃地是拿着袋子的劫匪,卓尔法的佩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老板,从后门出去,报警!”卓尔法拿着剑与剩下的两个对持,把装满钱的大包踩在脚下,命令道。 事实上没有后门,但两名劫匪不知道,只好慌张地逃走了。 “有没有受伤者?”卓尔法擦着汗问。 “我不清楚,但刚才厨子惨叫了声,可能受伤了,我去看看。”老板回答。 卓尔法阻止了他,“别破坏现场,你留在厅里安抚客人,并且去报警。” 厨房在另一个半封闭的房间,咖啡馆的厨子脚上挨了刀,地板上积留了一摊子血,正痛苦地直哼哼,见到卓尔法出现,象望见救星般恳求,“求您了,快点找大夫来。” “你没事吧。”卓尔法检查了下,没伤到动脉,如果及时接受治疗,不会有生命危险。 “怎么可能没事!我快要死了!” “按照规定,破获一起劫杀案,能记二等功。”卓尔法蹲在厨师身旁,“但被抢了几百块钱,只有一个人受轻伤的小案子,最多得到口头表扬。” 厨师不解地呻咛,“您说这个干什么?我需要医生!” “我是个刚入行的新人,要得到提拔,必须要有功绩。”卓尔法用手帕包住仍插在厨师腿上地刀,冷酷地说,“瞧,只要你死了,小案子就能变成大案子。别恨我,要恨就恨当局地规矩去。” 当警察局接到报警,派了半队巡警前来时,一切都结束了。 “两刀,第二刀割断了大动脉,失血过多让受害人在几分钟内就死了。”法医官在尸检后,报告说。 一人死亡,六人被抢劫,让局子发出了通缉令。 “我只是捅了厨师一刀。”当最后两个劫匪被抓时,他们大喊冤枉。 没人相信他们的话,用化学手段的检测结果,刀柄上只有劫匪地指纹。 更没人怀疑,靠智谋拯救了咖啡馆里所有顾客的大英雄。 卓尔法·隆奇就是这样,开始受到重用。 从巡警队员,到探长,再到秘密警察部门的队长,只花了十年时间。 他不择手段,冷酷无情,而且足智多谋。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七点二十。 天完全黑了,在广袤的夜色中,公路远端浮现出一点渺小的黄光,那是驿站马车装在车厢外面的照明灯。 卓尔法·隆奇让部下准备好。 灰色头发,留着胡子,中年人,化名卡尔·蒂文。这是他要抓捕的对象,特征太过模糊,一百个人里,至少有二十人,是这副模样,又不象重要通辑犯那样,有魔法师的影像照片方便识别。 他不能指望,要抓的人自己走到面前说,“我就是卡尔·蒂文,你们在找的人。” “如果那人能落到我手上,可是立了大功劳,还卖了御使人情。” 卓尔法想,“总有天,我会被调离西部地秘密警察分部,去坦丁的情报局,当个真正握着权利的官员。” 他自信不会放过任何有可疑的人。 驿站后面,已经有三个可疑份子,被严加看管起来,准备接受更细致地审核。 马车缓缓进了站,拉车的六匹驿马大汗淋漓,马车夫刚准备跳下驭座,就被卓尔法生硬地制止。 “车上的乘客,请接受检查,我们正在搜索一个通辑犯。” 福兰听到喊话,“来得好快!”他冷静地飞速思索了下,微笑地朝盯梢的私人探子说,“能帮个小忙吗?也许我能介绍东家给你认识,他可是个大人物。” “哦,请详细说说。” “我身上有东家的一些私人文件,可不能被警察们搜到。” 金雀花的探子们都明白,家族与皇帝,并非骑士里那样,君贤臣忠。 假如少主人地秘密情报,落到皇帝手中,那可不妙。 虽然面前的家伙还有可疑,但时间并不容许他们多加思考。 “先生,拿出你的证件。”一个警察已经站到了福兰身前,“灰发,小胡子。”他打量着福兰,加重语气说,“下车,接受询问。” ! 第十一章 追捕(四) 警察头子把证件随意瞟了两下,和蔼地,像拉家常似地说,伙计,你打哪里来?” “先生,圣保罗。“福兰擦着汗,眼神漂移,卓尔法注意到他的身体不安地颤抖,迹象非常可疑。 “有同伙?”卓尔法暗示队员控制住车内的所有人。 “做什么的?” “噢,我是个生意人,去费都进些舶来品,您知道,东方的丝绸彩绣像云彩般灿烂,让每位女士迫不及待地想将它披在身上;而那些茶叶,得用最昂贵的银壶来搭配,还有……” “行了。”卓尔法打断对方的滔诣不绝,“你独自一人去费都?” “对,先生。” “打开你的行李,我需要检查。” “没有行李,先生?” “一个商人,什么都不带,就自称要去费都买丝绸和茶叶?”卓尔法微笑,这笑容在他阴郁的脸上显得恐怖,“将他带上手铐!” “先生,你没有权利,这是滥用职权!”福兰大声抗议,车站不少员工在远处朝这边张望,“你没有证据,就给我铐夹子……” “夹子?”卓尔法懂得道上的一些秘语,比如“灰佬又在窝里喂食了,拇指被夹子逮着。” 灰佬和夹子是警察与手铐,窝是巢穴、接头点的意思,喂食指警方的搜捕行动,拇指则是帮派在地区的负责人。 卓尔法看到这个可疑份子的脸,一瞬间变得苍白。 他不动声色,但心下疑惑,所谓的秘语只是不成气候的小混混们私底下的行话,真正的黑道大佬不屑于弄这些鬼名堂,他们更擅长打着官腔与大人物谈买卖。 警察头子是要来抓连皇帝御使都指明得逮捕的人物,不是逮捕帮派小混混。 马车上突然传出惊呼声,一个警察跳下车报告,“车上有人东西被偷窃了。“是那个打着领结的小职员。他正翻着口袋,“我的钱包不见了。” 秘密警察们很快在车厢地椅子下找到个箱子,里面正巧放着没多少票子的钱包和些换洗的衣物,“这钱包是我的!”小职员欣喜地嚷。 “那箱子是谁的?” 没人承认。但小职员指着福兰说,“是他的,上车时,他就把箱子提在手中。”福兰流着汗,结结巴巴地说。“可能是个误会。”“误会?”卓尔法提着这小偷的衣领,他无比失望,这类抓窃贼的活计,对日后地升迁毫无帮助,但这人的特征,又与御使的描叙极为相似。 “宁杀错,勿放过。“卓尔法想,他正准备命令下属,将对方送进囚车,让御使随后指认时。一个细节又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家伙嘴巴上的胡子是歪的! 他用力一扯。那片假胡子就被拉下来,露出光溜溜的嘴唇。不光是胡子,连灰发都是假的。 是个很俊俏的年轻人。配上衣服,如同哪家贵族的公子哥偷跑出来游玩。但卓尔法对男人地模样不感兴趣,“你到底是谁?现在可以不招,但到了暗警厅地牢房,有几十种法子,让你连十年前玩过什么女人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先生,是……是有个人付了大笔钱,让我化装成这副样子,坐马车出来?” “什么人?” “不知道,他戴着大帽子。又是躲着阳光,但隐约能看出灰色的鬓角与小胡子,我想这种事轻松,来钱又快,就答应了。” “他让你去哪?” “他只让我坐车,随便去哪都成。” “什么时候发生的?” “下午,圣保罗地驿站,我在那,想看看有什么外地的鲜肉好下手。那个人找到我,一千恺撒,不是傻子都会答应,连衣服都是他给的。” 小偷内衣的衬兜里,的确有一千恺撒的票子。 卓尔法飞快地转着脑筋,思绪很乱:果然是个狡猾的对手,在离开城市前就部署好一切,如果不是那个笨贼忍不住,下手偷了东西,他就会被当成目标抓起来,等我们审讯后发觉错了时,目标早已得逞,跑得无影无踪。 警察头子崇拜权利,他也深信,大人物亲自下命令要抓的人,绝对不是简单角色。 他深呼吸,把手指关节捏得啪啪直响,“你还有什么线索?老实说清楚,也许能少关几天。”“他准备去边境,因为我事后又跟了一段路,看到他买了去边境小镇的马车票。” 卓尔法不再犹豫,功劳一定不能让给别人,他准备带着队员连夜去边境小镇劫住目标。 至于这个小偷,他随口吩咐,“把他交给附近的警察署拘留起来。” 金雀花地私家探子目送着福兰被赶来的巡警带走。他们也在商量,“现在怎么办?” “等头来,由他决定。”刚才的钱包,就是探子帮忙偷的,然后放进福兰故意遗留在车厢内的箱子里。 “他真是家族的成员,那我们得从治安队把他弄出来;不是,也得把他弄出来控制住。”探子想,他们商议,一人跟着去治安队,一人留在驿站,等待后援。 驿站严格而言,是个袖珍的镇子,餐馆、旅店、小商铺都能看到,但没有长住人口,来来往往的都是旅客和每个店铺的老板与员工。 当然,警署也有,与一家餐馆共同租凭了一间单位,餐馆正门旁,多开个扇稍微小些地侧门,门檐上挂有双头鹰的小徽章,大概是因为隔墙就是餐馆厨房的原因,警署的室内空气飘扬着油烟与菜肴的味道。 这气味会随时变更,有时是炖金枪鱼,有时是奶油土豆,根据厨房烹调的食物来决定。 警署只有两名警察,薪水由驿站与圣保罗总局共同承担,老实说,驿站镇很难发生什么案子,来去的都是熟面孔和暂时住宿的旅客,最大一起案子。还是几年前,某位旅客的行李,在旅店被盗。 署长是个快退休的老警察,带着个刚入行的新手,每天以看报纸和喝咖啡打发时光,最近新手有了最广泛的追求,他喜欢上了旅店地一位服务生姑娘,整天泡在那儿。 “布兰。多巡逻,提高警惕,说不准哪天你能遇到起大案子,升职调到总局。”署长有时会唠叨。 “老爹。”小警察布兰会笑着说,“安稳点不好么,我可不想年轻时,被穷凶极恶的歹徒谋杀。” 署长想了想,不再言语,低头继续看报纸。 安稳的活着,比灿烂刺激的冒险更适合普通人。 这就是驿站镇警署平淡的生活。像暖和晚春里的湖面。偶尔起些无伤大雅的涟漪。 今天,强烈的风暴刮皱了湖水,掀起阵阵浪花。 先是暗警厅地秘密警察们驾临。布兰起初还好奇地申请参加行动,被严厉地拒绝。 “小巡警要有小巡警的本分。”他们这么说,署长听得出话语中的不屑。 但到了晚上,秘密警察撤退时,没有任何收获,反而给署里送来一个小偷。 署长老爹无不讽刺地想,“这就是暗探的本事吗?” 小局子没有审判权,能做的就是把小偷关押,通知总局,等几天。 就会有辆囚车到来,让小偷去圣保罗的三等刑事法庭接受判决:保释或者去监狱待上半年。 警署只有两个拘留间,三面都是用砖头加固过的墙壁,还有一面是拇指粗的铁栏,最多装得下三个人。 老爹瞧了瞧犯人,是个年轻的俊小伙,他摇摇头,为年轻人不学好而叹气。 “把他关到……”老爹想了想,左手那间昨天住过个闹事的醉汉。 呕吐物让里面充满酸涩地气味,现在都没消退,他把福兰关进了右边比较干净点地拘留间。 “伙计,吃过饭了吗?”布兰问。 “还没。”福兰回答。 “我可以替你买,隔壁的餐馆食物并不好,我去旅馆,那儿的厨子手艺更纯熟。”布兰建议,“但钱你得自己出。” “我听说牢饭是免费地。” “那是指监狱,而且狱子里你得参加劳动,来换取吃上饭的权利。”布兰笑了,脸上的青春痘亮晶晶,“你是新手吧。” “不,以前进过一次。”福兰说,他想起了当年在费都的经历。 “嘿,这个俊哥们还是老手。”布兰仔细瞧了瞧囚犯,突然有了点感叹,“我有你一半英俊,可爱的小苔丝就不会若影若离了。” “我没钱。”福兰说,他的钱包被卓尔法拿走,而装满十几万票子的小提箱,被他加锁放到了红雀剧团的行装里。 “那就不好办了。”布兰耸肩,“总局不会给犯人的伙食费报销,亏的又是署里微不足道地津贴。” 老爹发话了,“好了,去给这孩子买几个面包吧。” “面包?镇里没面包作坊,从城里运来的,放了几天都开始发硬。”布兰不肯放过见“可爱的小苔丝”的任何机会,“我去旅店给他端点热汤。” 等福兰吃过饭,夜已经很黑了,两名警察就睡在局子里,听得到微微的鼾声。 黑暗中,福兰站起来,敲敲墙壁,很厚,只有在变身时,他才拥有恐怖的力量,砸开墙壁或拉断铁栏杆都不成问题。 意念间,他就可以消失在星光灿烂的旷野。 但势必会惊动睡梦中的警察。 他不能让变身的秘密暴露出来,而杀人灭口地事,他也干不来。 “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正义与道德,所以我没错!”恶棍们经常以此来宣称自个的无辜。 但用这为借口,践踏他人,所谓的正义与邪恶、堕落,就毫无区别。 福兰重新坐下,躺到水泥砌成的床上。 “总有机会的。”他说。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工作加感冒,让我坐到电脑前时,头都昏昏的。 感谢在作者龟速的更新时,还继续支持着的读者们。 ! 第十二章 逃亡(一) 总局的囚车在第二天上午来到了驿站镇。 “囚车比预料的早来了一天。”署长老爹问,有些怀疑地看着随车的警卫,都是生面孔。 “哦,这是加班车,不少地方都抱怨拘留所人满为患。” 随后从车子里出来的巡回法官打消了署长的疑虑,是认识的法官,在西部供职多年。 “我正好去城里办差事,路上遇到了囚车,就让它特意拐到镇里。”法官和署长打招呼,“多少罪犯待审。” “就一个”,“那好吧,顺便处理了,免得以后多跑趟。” 审讯就在警察署狭小的办公室进行。 “盗窃罪,当场被捕。”法官翻阅案卷,“你叫什么名字?” “托波索,阁下,请相信,那只是意外。” 法官不相信罪犯的说辞,这类街头靠盗窃为生的小混混,没句真话。 连他们的身份都不好核查,无地的流民,被窃贼头子收养的孤儿,到处都是。 通常对这类人,罚笔款子或直接关到监狱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保释金一百恺撒,你能出吗?” “他没钱。”布兰插嘴,“连昨晚和早晨的餐点,都是警察署出的,您看能不能给署里追加点经费。” “这不是我的职权范围,探员。”巡回法官说,然后宣判,“六个月监禁。” 福兰考量片刻,“按刑法条例,罪犯有权选择监禁或者苦役,后者的时限会降低许多。” “你还真是个老油子。也许我该去仔细查查你的案底,然后多判几个月。”法官讽刺,“那好吧,去矿场服刑,两个月。” 布兰拉拉福兰,“你疯了。矿场的日子可不好过。我见过一个胖子,在那待了几个月,出来后只剩下骨头。” 比起监狱,露天的矿场,更方便逃跑。 找个晚上,骗过守卫,在僻静的角落变回卡西莫多,拉断镣铐。以变身后的奔跑速度,哪怕守卫发觉后,骑着马搜寻,也来不及了。 几分钟,他就能自由,又不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然后混进人群,与红雀汇合。 福兰笑了,“你的个性不适合当警察。” “也许吧。”布兰答道,“祝你好运。” 一辆窗户全部被钉满铁栏杆地囚车停在警察署外,囚车将在圣保罗做短暂停留。然后将每个犯人送到该去的地方。 车厢有一大半的空间被改造成笼子。犯人都戴着手铐脚镣待在里面,一共四个犯人,笼子外有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卫监视着。 车刚要启动。布兰请求,“先生们,我搭着顺风车去圣保罗。” “这不符合规矩。” “得了,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布兰以老手自居,“你们是新人吧,我还没被拒绝过。” 警卫交换了下眼神,“上来吧。” 囚徒们都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用挑衅的目光互相打量,但接触到其中一人充满凶意的视线后。都不寒而林地移开了眼睛。 那是个强壮有力的秃顶汉子,身材不高,但脖颈、肩膀像畸形样,满是块状地肌肉,与肩部的宽度相比,他的头反而显得小了,胳膊上刺着一个正在咆哮的兽头刺青,拳头粗壮得似乎能一下击碎敌人的头颅。 车内鸦雀无声,福兰觉得有些不对劲。在他身旁的那个刺青汉子,朝笼子外的警卫点了下头。 警卫站起来,将头伸出车窗,“到哪里呢?” 这是暗号,囚车突然拐弯,驶进了一条被废弃的道路,然后停下。 “先生们,车轮似乎有些问题。”驾车的警卫喊,“过来帮忙检查下。” 见布兰坐着不动,警卫推推他,“伙计,帮把手。” “好的。”布兰连忙推开车门,跳下去。 法官也想帮忙,但警卫挡住他,“先生,我想对你说件事。” “请说。” “搭顺风车,有时也赔上性命。 法官捂着小腹倒下,血喷了凶手一身,这突如其来地状况让其他犯人惊讶地嚷嚷,“快把笼子打开。”那个刺青汉子命令。 “出什么事了?”听到车内传出地嘈杂,小警察布兰跑回来问,装成驾车警卫的凶徒,扬起锋利的匕首,从身后割断了他地气管。 “伙计们,小声点。”刺青汉子威严地叱呵,让手下替他解开镣铐,然后把钥匙扔给旁边的人,“都是道上的,我是克瑞根,想必你们听说过我的名字。” “克瑞根!那个巨拳克瑞根!”有囚犯兴奋地喊道,“西部有名的大佬。” “先前出了点事故,幸好小地方的人没把我认出来。我不能去圣保罗,否则那儿的任何一个灰佬都会开香摈庆祝。”克瑞根说,“所以玩了这么出戏。” “哪儿弄的囚车,和真的一模一样。”犯人赞叹。 “嘿,就是真的。不过押车地灰佬目前正躺在河底。”克瑞根哈哈大笑,“我要去北边避避风头,你们也逃吧。” 福兰蹲在地上,将布兰抱在怀中,小警察的喉咙裂开了大口子,他脸色苍白,血沫不停涌出,“我不想死,求你了。”他绝望地拉着福兰的衣袖,张着嘴哀求,筛糠似地颤抖着,身体越来越冷。 “有个灰佬没断气。”克瑞根走过来,朝手下要了把砍刀。 “滚开。”福兰嘶哑地说。 克瑞根吃惊地望着他,“再说一遍!” 然后巨拳大佬听到了比方才更加坚定的命令,“滚开。”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黄昏时。 三具只穿着内衣,被水泡得发涨的尸体横放在警员们的面前,探长凝视着,“是十三号囚车的护送警卫吗?” “是的,身份核实无误。” 外套和证件都被拿走,探长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申请戒严,全部巡警出动,严查每条道路。”探长说。 这时有人穿过封锁现场地警戒线,“你是圣保罗总局刑事组的头?” “你是谁?无关人等请离开。”探长不喜欢来人的口气。 “卓尔法·隆奇,暗警厅分队队长。” “噢,我可不知道,暗警厅的秘探什么时候能插手刑事案了。” “我知道是谁杀了他们。”卓尔法说,“暗警厅在西部的人手并不充足,而你们没有情报来源,合作,能让这案子尽快了结。” 卓尔法在前往边境的路上,发觉自己上当了。 他陷入了逻辑上的误区,以为目标本身就是灰发、中年、长着小胡子。 为什么不能反过来想呢,那个化名卡尔·蒂文的骗子展现于世人面前的相貌,根本就是装扮。 这么答案呼之欲出。 驿站的小偷,十有八九就是目标。 他被狡猾地摆了一道。 卓尔法让队员继续前往边境,自己单独返回了驿站,分享功劳的越少越好。 但他只看到了,正在急救的小警察布兰、已成为尸体的法官和空无一人的囚车。 “我们已经弄清楚了,车上的是克瑞根,根据同车的,被抓获的一名犯人交代,他准备朝北避难。” “不是北边,那里只有贫痔的乡村和连绵的山脉。”卓尔法肯定地说,“如果我是逃犯,会冒风险告诉外人,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他拿出地图,用手指划着黄金湾海岸线的几处大城市,“真正聪明的人,会藏到最繁华的地方,人越多,越容易隐蔽。” 克瑞根?卓尔法可不准备把谋杀的罪名安在他头上。 目标的罪名越大,他的功绩就越高。 “听起来很有道理。”探长伸出手,“那么就合作吧。” 卓尔法握着探长的手,示意合作愉快。 “开始狩猎吧。”他想。这个游戏肯定非常有趣。 ! 第十二章 逃亡(二) 夜色渐浓,月亮似乎被云层囊就,在高远的夜空中若隐若现,连乳白清冷的光辉也变得朦胧不可捉摸。 海得正沉睡在仲夏夜倦懒的时光之中,远远望过去,整个城市像一只巨大的、懒散的动物,墙壁是它的身躯,城门是紧闭的嘴,市区高楼的微微灯火是半盖着的迷糊眼睑。 福兰·弗莱尔在城门入口看到了自己一干人等的通缉令。这是他逃亡的第五天。 “噢,五百恺撒,简直小瞧我。”巨拳克瑞根似乎有些抱怨,更让他不平衡地是,福兰的悬赏金额是二千恺撒。 “欺诈、亵渎皇室、谋杀……”克瑞根舔了舔嘴唇,“嘿,伙计,你的案子可比我严重,也许带着你逃跑是个错误的选择。” “分开我并不介意。”福兰疲惫地回答,变身已经维持太久,再加上替小警察治疗所消耗的圣力,他怀疑自己还能再坚持几天? “都是道上的,如果丢下同伴,可毁了我靠拳头打下的名声。”克瑞根豪迈地挥挥手,他可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神秘帮手。 五天前,他亲眼目睹,就是这个人,从死神手中,救回了受到致命伤害的警察,那脖子上的刀口,以肉眼能见的速度愈合成淡红的伤疤。 龙脉者!虽然是小地方的小帮派头子,巨拳大佬还是听闻过这类匪夷所思的人类,而且拥有的能力更为实用,他还没听说过,龙脉者里能出现恢复系的人物。 在地下世界,这就代表了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搏命,只要不当场丧命,就等于拥有无限的生命。 特意是避难的路上,谁能预料有什么遭遇呢? 所以,克瑞根当时立即放下身段,邀请福兰一起逃亡。 “怎么入城?”福兰毫无表情地问。“卫兵会认出我们。” “不用担心,就算我妈来了,也认不出通缉令上画的是我本人。” 克瑞根与两个手下一同笑起来,布告上的笨拙图像,简直是三流画家醉酒后的涂鸦。 “就是因为画得太烂。”福兰说,“警察们常用的心理战,让被通缉地人放松警觉,而实际上。他们发到每个城市的通缉令,还有张只在内部传阅的,法师会这招,直接从目击者记忆中抽取罪犯的体态特征,然后在纸上形成影像,至少八成像。” 克瑞根敬佩地恭维,“幸好有你。那就用另外的方式进城,道上的,自然有道上的方法。” 福兰跟在帮派头子身后,顺着城墙朝左走。他不相信克瑞根会不知道警察们的手腕。这个看似只会靠拳头说话地大汉。心细得惊人。 他还记得,克瑞根在囚车里时,朝同车的犯人说。“我要去北边避避风头。”事实上,从逃亡开始,就朝着黄金海湾出发。 帮派头子知道同车的小混混没处藏身,迟早会被抓到,而他们所提供的口供,会干扰警方的判断。 他和他提防着,隐藏着实力,又相互依靠,来应付当局的追捕。 海得城是黄金海湾与内地的重要中转站,无数大商铺在这里建立了分号。由费都运来的大批昂贵货物,汇集于此,发往全国各地,而海湾的大小城镇缺乏的粮食、羊毛,也靠海得输运。 如果说费都是原产品地批发大市场,那么海得就是贴上商标,包装好地成品批发市场。 所以海得的物价惊人,在不夜城价值一万的茶砖,在这里包裹金箔。装进小罐子后,能卖上两万五。 夜越发浓了,起初隐约看到地灯火已经熄灭,顺着墙角快速移动的黑魅魅人影,显得愈发鬼祟。 西墙的一段有个大排污口,粗大的铁篱栏如哨兵样拒绝着人类的进出,但这哨兵显然早以被动过手脚,由右朝左数的三根篱栏早被弄松,单纯地摆设。 小比斯——大佬的手下之一,弯腰,小心翼翼地把篱栏从石头中抽出来,留下刚好一人宽的缺口,等所有人进来后,他再还原,朝铁条与石壁的结合处涂上淤泥。 排污管并不长,很快走到头,克瑞根阻止福兰由通往街面的下水口爬出来,“上面是广场,可能有巡逻人。”他说,然后仔细用刀刮着尽头辉级恍亩(11)蛄遂,他在一块石头上看到了记号。 “走私贩子地老路,以前进城出城是要交货物税的,但至从税务局的人精们规定,没有店铺的商人不准卖货,而且税钱由店铺统一交纳后,这条路就荒废了。” 克瑞根摸着那块石头上突起的铁环,摸着准备好的绳子系上,几个人合力将半米长的大石块拉出石头后,是一条弯曲的地道。 像矿井的隧道,地道空气混浊,支撑墙壁地一排排木架腐朽不堪,“现在,祝对面的人好运吧。”克瑞根咯咯笑着。 “什么意思?”福兰问。 “对面通往老区的某栋房子,最巷尾的一间,走私头子买下了整条胡同来保守秘密,但好几年前,走私客们放弃城里的据点后,天知道那栋房子现在怎么呢。也许荒废无人居住,也有可能,被转手卖给了某户人家。”克瑞根说,“一切等到了对面,就知道了。” 福兰追问,“如果是住了人,你准备怎么办。” “我们有刀,而且对方不会防备。”克瑞根回答,但想起这个新同伙怜悯的个性后,又忙着补充,“大概不用伤人,把他们绑起来控制住,直到我们离开。” 大概爬行了几百米,没有出口,克瑞根拍着土壁,仔细听着回响,“被堵死了,但不厚。” “退回去?”小比斯问。 “不,我们没法进城,在荒野流浪可不是好提议。”克瑞根皱眉,深吸了口泛着腐败味道的空气,朝手指套上铁戒指,然后猛力朝土壁砸去。 三下,只用三下,泥土连着另一边的水泥,被砸得粉碎,等灰尘消散,克瑞根跳出去后,才发觉自己到了房子里的储藏室。 “谁?”储藏室外,有人再吼。 “伙计们,准备好。”克瑞根一脚踹开门,门外,正站在四个打着哈欠,揉着睡眼的人。 不废吹灰之力,巨拳大佬就让他们老实的不再嚷嚷,而他的两名手下,从二楼卧室的被窝里,拖出个老头。 “哪来的混混,你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吗?”老头吼叫道,一点没有身为俘虏的自觉。 克瑞根和福兰同时发觉,这户住家有些特别,不是平常的一家老小,除了老头,其他都是精壮的小伙子。 疑惑很快有了答案。 小比斯翻看着老头卧室里拿出来的一本帐薄,他越看越颤抖,抬起头,畏惧地朝克瑞根低声说,“头,捅马蜂窝了,这儿好象是黄金海湾势力最庞大的大佬:伊戈·安德希的一个情报据点。” 克瑞根脸色很难看,但等他瞧见,管事的老头那副嚣张的表情后,从牙缝里挤出,“反正已经得罪了,把这老东西审审,看还有没有没回巢的人,一块收拾掉。” 休息、衣服、补给、消息,等弄到当局关于搜捕的情报,立即离开。就算伊戈·安德希再厉害,估摸也得十天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时他们早已不见踪影。 “伙计,你看到了,不解决掉这几个人,咱们会有麻烦。”克瑞根对福兰强调,“是大麻烦。” 福兰依旧冷漠,但一瞬间眼神里流露出的情绪,让克瑞根觉得心惊。 仇恨、欣喜、愤怒、疑虑,克瑞根肯定自己产生幻觉了,一个人类,不可能有这么矛盾与激烈的眼神。 “随便你,在那之前,得让他们把伊戈·安德希的消息都说出来。”福兰说。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伊戈·安德希的信息来源,比克瑞根想象中的更加灵通。 这也得益于几名能远距离传递消息的龙脉者。 黑道大佬此刻正待在黄金海湾里的某座岛屿上,这儿也是他的落脚点之一。 “海得城的情报据点好象出问题了,两天没传递暗号。”伊戈说,那个小据点并不重要,也没安排什么人手。 但不意味着,有哪个帮派或者警察局就能随意践踏。 不处理好,他就颜面无存。 自从那次审判,屁股事件在地下世界传播以来,他就变得敏感,生怕再落下遭人嘲笑的话柄。 “乔,你去海得城处理下,是混混,就解决掉,如果是警察,也得给点颜色瞧瞧。”伊戈吩咐,“海得附近的人手,由你暂时指挥。” 乔·考利昂点头,他的顺从让伊戈非常满意。 在岛屿码头望着接送的快艇驶来时,乔不为人知地露出阴险的笑容。 他的便宜妹妹,已经出发和金雀花家族联系。 如果能得到那位尊贵小姐的赞许,大佬的位置就要换人了。 这个位置,伊戈·安德希已经待了太久,久到令人不快。 ! 第十二章 逃亡(三) 海得旧区依然保持着当年大市集古朴的原貌,衰旧的建筑沿着正中的广场呈放射性地排开,不少矮屋旁还保留着种植自家用的蔬菜园圃,道路上的石板下陷,与泥土混为一体,下雨时满地都是积水的洼地,只有靠近新市集的几条街,才能看到新建的楼盘与干净的道路。 居民并不多,物价让穷人搬到临近的村庄,而富贵人早已住进崭新的公寓楼或者豪宅,比起空旷的、满是窟窿的房屋,旧区更多的是敞棚和仓库。 临着城墙的老街是条只有一个出口的死胡同,因为城墙高度的缘故,阳光很黯淡,冷清清,沿街的那些看上去很贫穷的房屋都爬满未经修剪的常春藤,缺少阳光让绿色植物们显得垂头丧气。最里面的那栋屋子稍微整洁点,有两层楼和矮院墙,院墙中间有一扇半开半掩的铁门。 站在稍远的地方,能清楚看到露出本书轉載文學网院墙的房屋二楼,包着锌皮的窗户永远沉默地关闭,躲藏在常春藤茂盛杂乱的枝叶下。 在旧区住民的心目中,这家显得很神秘,进出的永远是看起来并非善类的人物,所以他们对它里面发生的任何事,都保持着莫不关心免得惹来麻烦的念头。 海得游手好闲的汉子们也表露了难得的敬畏,在小道消息中,那里的幕后主人,属于开罪不起的人。 警察局的巡警起先还特别关注后,直到局里的头有天收到一张没人知道数目的支票,以及马厩里的马,同时失去头颅后,局长理智地将支票去银行兑现,表明立场。 福兰一行人安全又隐蔽地安顿下来。 储藏室通往城外的地道入口被妥善地做了手脚,当有人入侵时会发出警报,厅里的小厨房密集地绑着五个人,福兰忍着怒气。最后还是宽恕了,为此克瑞根哑着声音说,“迟早你会为迂腐付出悲惨的代价,这世道,强者生、弱者亡,信仰这的人,才可能活得好。” “你已经审讯过了,他们没有犯过谋杀等不可宽恕的罪行。我不能逾越,多少罪,就有多少报应地真理。” “滑稽,我眼中,从未看到过这真理存在过。” “不,它存在于天地间,是永不更改的铁律。只是你不想看到与接受。” 克瑞根考虑得失,觉得犯不着为此事,与想象中得力的外援翻脸,叨叨着将他们扔进厨房,命令手下严加看管。 沙威是巨拳大佬的另一个得力手下。因为面生。没有上通辑令,这几天都是由他在外面打听情报。 在黄金湾的地界,克瑞根没多少人脉。消息不够灵通,最后福兰问,“海得的警察局长,是怎样的人。” “典型的官僚,懦弱,贪婪,又想方设法朝上爬。” “我有个想法,直接去找他打听,他肯定知道当局地部署。” “也许用钱能解决,但这次的事件太大。官僚为了功绩,会暂时扔下利益的诱惑。”克瑞根摸着下巴,“更何况我们没钱。”大佬逃得匆忙,身上零碎的票子勉强够几个人日常的消费。 “那就让他开不了口。” “事后杀掉?”克瑞根奇怪福兰会有这个提议,“人手不够,局长总将自己保护得很好,但值得试试。” “以后别提谋杀,世上没有任何事物比这个词更肮脏。”福兰递给克瑞根一张清单,“让沙威去采购这些东西。然后我们……” 海得警察局的头契布蒙塔尔正在办公室里会客,桌子上正放着几副画像,画上人正是福兰与克瑞根的相貌。 契布身材中等、相貌堂堂,笑容热情,眼睛里总露着和善的光泽,即便是陌生人,也会在第一时间对他产生好感。他善于拉拢人心,在开会时,契布总是边说边在会议室游走,如果看到哪位探员杯里没水了,亲手为他续满。 任何人的提出意见时,他总是不发一言,耐心听完,假如同意,马上点头,“就这么办,我信任你的能力。”,如果有不同地看法,会沉思良久,然后以商议地语气说,“瞧,这么干有些不妥当,咱们能再想想更好的点子。” 有一次,负责某起案子的探长生病了,案情已接近尾声,探长带病工作,契布发觉后,强行命令他回家休息,自己亲自带队进行最后地搜捕行动,但犯人趁着天黑溜了。 没人怪他,他们都知道局长是好心办了坏事,谁能指责一位体恤下属的好上司呢? 为此契布在局里宣布,扣除自己下个月的薪水,这又让他的声望进一步提高。 银行帐户里多出来的大笔来路不明的票子,可比区区一个月的薪水,多上许多。 整个局子的大小探员,对头的印象非常不错。契布深知人心的重要,他是文官出身,比不得那些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地老探长。 他也得意于自己的手腕,钱财滚滚,又能落下好声望。 卓尔法·隆奇正准备告辞。 “这个曾经冒充检控官的人,是暗警厅的重要目标,请别放松警惕,我相信他正在前往黄金海湾一带,而海得将是他的必经之路。” “画像我已经让探长们看过,只要有这个人的出现,立即通知你。”契布回答,示意秘书送客。 “一定要通知我,这事本书轉載文學网你们地方警察别插手。”临走时,卓尔法低声说,他无法容忍有人分薄了功劳。 契布为这家伙的语气感到不快,他暗想,“暗警厅的小队长,神气什么。” 秘书送走秘密警察后不久,又进来,“阁下,有位先生想见您。” “什么人?” “应该是想在城里开设分站的公司代表。” “让他进来。”在契布地哲学里,人分为三类,有油水的、需要示好的、可以发据的。 前者主要是想私下解决纠纷和恩怨的商人、帮派头子,经常合作,他用商业语气称呼这些人为进帐,后者则是有地位。能在前程上提携自己的大人物,这叫支出,第三类人就是散户,偶尔只有遇到麻烦才来找他,但只要价格合理,契布也会在职权范围内提供帮助。 来的人是个戴着眼镜,满头金发地斯文人,他刚坐下。就擦着汗咕咯,满脸紧张。 “先生,有何贵干。” “这个……”斯文人吞吞吐吐。 “请放松。”契布端起添加了蜂蜜的茶。 “我是富姆公司的商业代表,刚在海得城买了块地,麻烦却来了。”富姆公司?契布没听说过,黄金海湾的公司多如牛毛,隔几天就会冒出一家。 “说下去。” “我受骗了,那块地不像采卖所说,处于繁荣的市集,而是旧区的一所破房子。我实在太相信采卖了。签合同时没亲自来看地段。结果那个该死的采卖,连同卖家一道欺骗了我。” “你可以寻求商业法庭的帮助。” “但那块地有黑帮背景,我想违约。反而受到威胁。” “噢,是什么人?我可以将他们全抓起来。” “好象他们地头叫马克内斯廷。” 马克内斯廷是海得西区的混混老大,同契布关系良好,局长不愿为了散户,而去破坏与进帐的友谊。 他推脱,“你去负责口供的警察那里立案,可不能直接找我,这样坏了规灰巨。“立案后,契布有的是方法拖延,而且混混老大反而欠了他人情。 对方继续说。“我不想报警,也不想得罪黑帮,现在我准备回家,但为了预备黑帮半路上硬来,想请警察局派人保护。” “没这可能。“契布皱眉,“警察不是保镖,你可以找保全公司。” “保全公司都是他们的人。”商业代表嚷嚷,“我总不能自己送上门。”这是实话,黑帮在保全公司有很大份额。也是他们漂白的工具。 “您知道,假如父亲得知我第一次独立经营就上当,对我的名声有很大的影响。”他埋怨,“如果签署了完整合同,那起码几年内,我就得不到任何独立的机会,只能靠零花钱过日子。” 某个公司老板地二世祖,没有任何商业经验,活该被骗。 “我不明白,你不想报警,局里就不可能为你提供保护。” 二世祖有些小聪明,“启动证人保护条例,让警察局地警卫护送我回家,那么警察局就能立案,也不会激怒马克内斯廷,他可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证人保护条例?这倒是个妙点子,制造一起并不存在的案子,这样让巡警贴身保护,又不会违背内部规定。 至于马克内斯廷,他不会为了这点事,就和自己翻脸,还是会乖乖每月给钱。 契布还动了歪脑筋,先前那个叫卓尔法·隆奇的秘密警察不是想独自抓到通辑犯吗?正好把案子推到他想抓地人身上,让这家伙白忙一场。 其实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契布去和混混老大打声招呼,但局长不想外人知道,自己与黑帮有私人渠道。 现在该谈价钱了。 “事情很麻烦,关联的人太多,证人保护条例得通知市议会,派遣马车与警卫总不能让我私人掏腰包。”契布诚恳地说。 “规矩我懂。”二世祖看了看怀表说,“您快下班了吧,我在白银厅订了张桌子。”白银厅是全城最昂贵的酒店,海得的达官贵人们经常在那里举办宴会。 “没问题。我今天正好有空。”契布,蒙塔尔很期待白银厅的菜肴。 事实上,满桌的佳肴让局长胃口大开,在酒店,他恰好还遇到了市长大人的秘书官。 “我这边有个人证需要保护,想申请证人保护条例。”他当着二世祖的面对秘书官说,“就是这个小伙子。” 秘书官看了二世祖几眼,“那得详细的案情报告,蒙塔尔局长。” “事态急迫。”契布暗示,“他是我地小侄子,遇到了点麻烦。” “那好,明天你交份报告就行了。”秘书官说,哪里有证人请局长在白银厅吃饭的?准是某个商人想拿警察当免费保镖来护送货物。不过这种小事,在官场上很常见,只要不过于违反规矩,他一般睁只眼闭只眼。 谈好价钱,局长收取了订金,“直接将钱打入我的帐户。”契布说,这帐户是秘密办理的,专门替这类灰色收入转帐。 市议会开了绿灯,契布很快将事情办好,问到对方名字和证件时,二世祖小心胆怯地说,“随便弄个假名吧,我怕黑帮察觉,他们知道我的名字。” 局长哑然失笑,这小子太胆小了。 直到将证人保护的文书办好,局长笑不出来了。 第二天上午,海得警署。 局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很快办妥了这桩买卖。 但半小时后,二世祖又回来了。 “马车下午才出发,你还来干什么?” 对方微笑地取下眼镜,摘掉假发。契布很快与办公室里的画像对上了号。 “我想请您再帮个忙。”“只要我一喊,很快就有巡警冲进来。”契布威胁道,但越说声音越小。 “请喊吧,那么整个警察局,以及市议会,都知道您收了钱,想帮助通缉犯。“福兰满不在乎,“多么好的手段啊,有了证人保护的名头,通辑犯坐着由警察守卫地马车,堂而皇之地离开海得。” “没人会相信你的。”契布满脸都是汗,把头伸到门外对秘书大喊,“今天上午我不见客。“然后把门反锁上。 “就算你现在想杀人灭口,可别忘了,证人保护在市议会备过案。”福兰自己从办公室的柜子上拿过杯子,倒满蜂蜜茶,舒服地抿了口,“我的同伙马上会让整个城市都知道这件事。而且文书与匿名信随即出现在市长的桌子上。”“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契布不能冒险,哪怕别人知道一点风声,他的前途就完了。 “现在您和我们同处一条船上。如果我们被抓到,您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福兰说,“我想知道很多事,请诚实回答。” 一个小时后,福兰重新戴上假发,离开时,他说,“钱请还给我,现款。” ! 第十二章 逃亡(四) 暗警厅与西部警察总局在消往黄金湾的各个要道,都设下了重兵。 福兰还得知了卓尔法·隆奇这个名字。 在驿站他见过卓尔法,印象深刻。特别是如钢锥般的眼神与强硬的面容,这类暗警厅的秘探不好对付,除非从肉体上消灭,否则他们会像附骨之蛆般,又如同瞧见垂死动物的腐食野兽,紧咬不放。 他庆幸能在囚车上遇到巨拳大佬,否则自己的逃亡计划已经失败了。 但他同时又犹豫,像克瑞根这种黑帮头子,本就是要接受律法制裁的人。而信仰公正圣徒的他,现在却同流合污。 “沙威出去一整天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克瑞根放下嚼着一半的牛骨头,将手掌的油污随意擦在毛巾上,他有些不安。 “也许那小子跑去找妞了。”小比斯说。 “不会,这关口沙威知道轻重。”克瑞根深知手下亲信的优点与缺点,他看到福兰有些心不在焉,“伙计,别担心。” 福兰说过自己的名字,“托波索”。克瑞根心知肚明这是假名,但他没有追问,打听他人的过去是道上的大忌,于是大佬总是“伙计”来“伙计”去的称呼。 眨眨眼睛,福兰让不知飞到哪里去的视力再度集中,他站起身,推开窗户,夜风夹杂着尚未消退干净的暑气,扑面而来。 他们在海得待了四天,采购了必要的野外用品,也有了些当局部署的情报,无论如何,克瑞根已决定,最迟明晚离开这里。比起警察,大佬更担心那位在地下世界呼风唤雨的人,随后而来的报复。 乔·考利昂玩弄着匕首,替黝黑没有光泽的刃锋上涂抹了一层淡蓝的毒药。他在今天早上就赶到了城里。乔没有通知伊戈老大在海得附近的人手。他习惯独自执行任务,这出于身为刺客大师的本性,也出于对自身能力地信任。 但乔从口供中,发觉有些不妙。 “龙脉者?” “龙脉者,头是这么说的,我亲眼瞧到,他把快死了的人救活。” 沙威茫然地说,从外表上看。他没什么伤痕,只是头发凌乱,瞳孔布满血丝,但精神已然崩溃。乔对从强硬者的嘴巴中弄到情报很有一套办法,他善于拷问,将之称为一门优雅的艺术。 乔只是在沙威面前,表演了一次录免子皮,他在兔子身上划来道口子,灌入水银,然后天不怕地不怕的黑帮份子。打着寒颤。看到一只动物是如何苦痛地挣扎,活活将通红的肉体从皮囊中滚出来。 沙威没勇气当那只兔子,所以他老实地交代了一切。 “龙脉的历史中。没未诞生过治疗系地人。”乔盯着捕获猎物的眼睛,想发现撒谎的痕迹。 “我不懂到底什么是龙脉,但我说的货真价实。” “亲眼目睹的证据,比一万句话语更可靠。”乔轻盈地走到沙威背后,步伐与高大的身体不成正比,他用匕首割断将沙威捆绑在椅子上的绳索,似乎动作太大,匕首划开绳子的同时,将沙威的背部弄开道细小的伤口。 “为了表扬阁下地合作”,他慷慨地宣布。“现在,你能回去了。” 黑帮份子在椅子上恍惚地坐了好一阵子,连刺客大师什么时候离开地也不知道,他费力地直起身子,麻木的双腿让他差点摔倒。 沙威只想赶快回到老大的身边报告消息,克瑞根拳头地威力,也许能对付这个神秘的刺客。 在快到临时落脚点的时候,沙威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背部本无关紧要的小痛苦。像蔓过草原的火焰,灼得他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他大口呼着气,顾不得鼻腔流出的黑色血液流进嘴巴,终于走到了门口,他想敲门,可胳膊没有力气,抬不起来,腿发软,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直到最后,失去意识的身躯,完成了这次任务,沙威“咚”地倒在门板上,随后从两步的台阶滚下,发出的巨大声响,惊动了屋里的人。 “是毒。”克瑞根制止小比斯用手去擦沙威脸上地血污。 “怎么办?”小比斯慌张地嚷,“我去找个医生来。” 巨拳大佬铁清着脸,望着福兰,“伙计,拜托了,我知道你有法子。” 福兰没有回答,他已推测到圣力是有限度的,也许使用完的一瞬间,自己就会重返冥主的领地。假如是亲人,他会毫不犹豫;假如是位受罪的善人,他迟疑后也能无保留地付出,但对于地下世界的罪犯…… “你发什么呆?求你了。”克瑞根望着福兰。 “给我个理由。” “理由?” “救他的理由。”福兰说,“对罪犯,监牢或者地狱就是归宿。” “狗屁的理由!”克瑞根发狂似地吼,“你***装什么清高,罪犯?你现在就是罪犯中地一员,你的人头像现在就挂在城门口。我们一起逃亡了十天,是我提供了路线,是我带着你这个菜鸟躲避灰佬的搜索,沙威也帮过你,不是他,我们都困在屋子里弄不到任何补给。好吧,也许是利用,我们互相利用,但至少,你欠过我的情,现在,你该还了哪怕还过后你一走了之……” 乔·考利昂在阴影中,看到了让他心动不己的一幕,被毒药腐蚀的猎物,在那个男人的力量下,恢复了知觉。 在龙脉的世界中,根据能力的价值,分为三个等级:君王、尊爵、游骑。他的阴影召唤,只能算得上尊爵,但自从有了个听话的,掌握着君王级能力的便宜妹妹,他的地位从此牢固,甚至有机会坐上地下世界圆桌议会的一席。 而这个男人的复活能力,就算在君王级的龙脉里,也属于上等。 如果能拥有两位君王龙脉,有谁可以再对他说“不”? 乔是想当大佬的人,那种食物链最顶端的大佬,他的思路,不再是简单地杀手。而要从领导者的角度考虑事物。 “得到他。”乔无声地呐喊着,“如果得不到,再干掉他。”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西部小镇。 芭蕊团长愁眉苦脸地数着荷包,以前的赢利都阵亡在房租、食物中。再不开工,红雀剧团又得面临倒闭的危机,但重要的演员卡西莫多,一直没回来,而那位和善的检控官。再也没有了消息。 “希望卡西莫多和小马蒂达父女俩都能没事。”团长苦恼地想,她叹着气,开始整理堆在墙角的大堆行李。 很快,一个小提箱引起了她的注意,箱子和衣服一道装在袋子中。 “妮可,你地东西别乱放,当心挂花了衣服。”团长喊。 “喔,别冤枉人,这可不是我的,一定是我们的大作家随手扔进来的。”妮可跑过来看了看箱子。委屈地说。 劳伦正咬着笔冥思苦想下一段剧情。听到这话,说,“我可没箱子。你们知道,我全部的行李,除了两件换洗的衣物,就只剩下笔、墨水与纸了。” “那这是谁的?”芭蕊奇怪。 所有人都在摇头。 “打开瞧瞧。”妮可接过提箱开始摆弄,但上面的密码锁牢固无比。 “让我来吧。这该死的东西弄坏了我的裙子!”芭蕊刚发现,袋子里有两件衣服被箱子地铁包角挂花了,她气呼呼地找来剪刀,开始锹锁,密码锁依旧纹丝不动。 妮可眼珠转了转,跑到了屋后。等她回来时,手上拎着劈柴火用地大斧头。 密码锁在被砸扁前,的确尽到了自个的责任,嗯,至少比世道上某些官僚来得可靠。 箱子里地一叠叠钞票,和用小袋子包裹的金恺撒,让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急促地呼吸声。 妮可开始拧劳伦,后者的呼痛证明了这不是梦境。 “该不会我们卷入了什么恐怖阴谋吧?”妮可发挥着想象力。 “不。”芭蕊团长眼神迷醉得如同荡漾在秋风中的涟漪。“这是天国的恩惠,呃,也有可能是恶魔的引诱,但不管是恩惠还是引诱,我都要了。有了这笔钱,红雀能马上从小团子,变成每个人都渴求一见的天堂。”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安·考利昂微眯着双眸,金黄的夕阳在翠绿的森林中倾泄如注,她用修长的手指,摸着穿过叶缝地光线,又随手摘了几棵灌木上生长的野果,突然觉得很愉快。 离坦丁还有两日的路程,但她不能在前进了。都城各势力的眼线太多,而她背负的使命,得瞒着所有人。 那位大小姐从西部返回的车队,今晚应该会在附近的镇子上落角,安得想办法接近她,来完成交易。 不是为了地位,也不是为了哥哥的野心,只因为她喜欢卑鄙、阴险、血腥的生活。交易要是能有个完美地答案,那地下世界,可得不太平一阵子。 听着敌人的心脏声,慢慢由缓慢归结于虚无,是件太妙的乐趣了。 特别是伊戈·安德希,那家伙的坏目光,老在自己的身上打转。 “迟早我把那双眼睛挖出来。”安·考利昂高兴地想,手指捏着的一棵野生浆果爆炸开来,鲜红的果泥如血般,染红了她的手掌。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嘿,小姑娘,要不要吃点东西?”乡间小路上,某位肥胖的商人,充满欲念地打量着白金发的姑娘。 “你见过我爸爸吗?”姑娘问。 商人狡猾地笑了笑,目光扫过姑娘秀美的脖子、隆起的胸部,“上车吧,我知道你爸爸在哪里,带你去见他。” 等着小可爱上了马车,商人觉得嘴唇发干,“嘿,这娘们长得真不赖,就是身上泥巴多了些,等回城了洗刷干净,味道一定不小……”姑娘兴高采烈地趴在车窗上,望着窗外的风景,她看到黯淡的云雾,正在让夕阳占据的天空,逐渐变黑变得沉重。 “好朋友,我们马上就能见到爸爸啦。”姑娘玩弄着手中若隐若现的白焰,低声说,“瞧,天要黑了,但爸爸说过,夜,是光亮的序幕和开始。” 第二卷完 !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一章 骗徒的夜宴(一) 魔晶灯的光芒闪烁了几下,熄灭了,房间里一片黑暗。 佩姬·唐·莱因施曼合上手中的信笺,皱着眉毛呼喊仆人,来换掉这该死的灯,但没有反应。 主人在没有安睡之前,贴身的女仆可没资格先行睡觉。 现在是凌晨一点,推开窗户,夜间气温的降低与湿润的空气,让漆黑安眠的大地上浮动着缕缕白雾,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庄园四周的园林与苗圃,那些拍树和梧桐树茂密的枝叶、低矮灌木的曲折茎脉,仿佛在白烟缭绕中,拥有了魂灵,颤抖着发出“沙沙”地声音。 偶尔传来巡逻卫兵走动时,铠甲磨擦微微的金属声。 夜,总是神秘的,故事中行踪莫测的妖精,总是在这个时辰出没于溪流旁的树林、月光下的花园,或者某个需要帮助的鞋匠作坊里。 佩姬一贯没有悠闲的童趣可言,在五岁那年,当保姆在床前替她阅读一篇新童话故事,里面那可怜的卖火柴的女孩,在饥寒交迫中点燃最后一支火柴后,佩姬打着哈欠,当着保姆的面,把那本童话书扔进了烧得正旺的壁炉。 “童话,是让我愉悦的,假如它令我感到不快,那么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保姆忘不了,才几岁大的孩童,用成熟地语气向她宣称。 佩姬习惯将身边的事物归类划分,在打上利益的标签,能帮助她的、可以让她愉快的、会带来麻烦的、令人恶心的……等等等等,她用脑子为它们打上价码,随时准备着出价或者销毁。 也许有些更微妙的,无法用正常价值观衡量的事物,佩姬不屑一顾,在她的世界中,一切,都应该安分守己,放在橱窗的显眼处。或者布满蜘蛛网地角落。 至于怜悯、柔顺,甚至爱情,都是软弱的东西,佩姬不喜欢自己软弱。 在斗兽场上,她该是活到最后的角斗士;在野性的丛林,她该是食物链最顶端的猛兽;在燃烧的城市里,她该是拿剑砍下敌人首级,漫步于烈火与尸体间的女武神。 永远比别人强。这就是佩姬生存的唯一目地。 但人世间,活着,就得面临妥协。佩姬在几天前,就通过某些渠道,得知了家族的秘谋。 莱因施曼需要和皇帝在实质上很友好点,当一位国家的主人,与最强势的家族势不两力,那将面临所有人都不愿面对的结果。 就像两只猛虎,在抢夺食物时,挣得遍体鳞伤。但吃饱后。还是得体面的各自回巢,否则继续用爪子与牙齿交流,只会便宜窥探的土狼。 必要得有了缓冲点。 金雀花出过四任皇后。该到出现第五任皇后的时候了。人选,内定为佩姬。 换而言之,为了政治利益,佩姬被打上价码,准备出售。可能对旁人,这是无比荣耀风光的事儿,但对大小姐来说,这是羞辱,只有她来决定别人的未来,而不是别人来决定她地。 当今圣上。尊贵地约安八世,快五十岁了,而太子殿下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据传约安陛下登基前遭遇过毒杀,侥幸拾回了条性命,但健康受到了破坏,至少从他三十多岁时才有继承人就可见一斑。 假如家族最终决定了,那佩姬必须从性能力有问题的老头与屁事不懂地小孩中,选择一位夫婿。 佩姬咬着牙,把窗户关上。但她猛然又察觉,出问题了,直到现在,女仆还没有推门进来。 身后的黑暗中,隐约有个人影。 “谁?”佩姬厉声喝道,希望引起屋外卫兵的注意。 “请原谅我的冒犯,尊敬的女士。”人影回答道,“我叫安·考利昂,想必阁下知道我兄长的名字,正是接到阁下的友善表示后,我才来的。” “暗影行者的妹妹?”佩姬不习惯在黑暗中与别人说话,“灯是你弄灭的?难道地下世界地刺客,都是这么和主人打交道?” “请原谅。我必须潜行进来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而黑暗是最好的伪装。”安·考利昂打了个响指,魔晶灯重新明亮如初。 佩姬打量着来客,是个年龄不大的姑娘,金发绿眸,娇小的身材被包裹在暗色的斗篷中,大半部分脸也被遮挡于面巾下。 姑娘将一封信交给佩姬,大小姐拨开信封上的火漆,取出里面的信纸与信物。 “我的意思想必你和暗影行者都以清楚,但我不认为,连脸都不露出来地人,会有什么诚意。” “阁下,在正式签署合同前,交清钱款前,没有任何一位商人,会把货物给买家,同样,在您正式与我们合作前,我不会将真实的容貌给您瞧,对刺客来说,相貌的伪装也是种隐蔽的手段。” “你不怕因为冒犯,让这次合作失败么?” “您需要我们,我们也需要您,宽宏大量的人,不会介意这点小事。”对方回答。 是在考量我的肚量么?佩姬饶有兴趣地想,她示意对方坐下,但安·考利昂微微鞠躬,“阁下,在您面前,卑微的我们是没有位置的。” 噢,懂得表达恭维,但也不失讨价还价地勇气,是个好女人。至少比都城那些娇滴滴的绣花枕头强。 “阁下,您虽然想让我们投靠,但许多细节尚未明了,是独立,还是取而代之。”安·考利昂询问,她和哥哥必须弄清楚这位小姐的真实意图,是让他们从伊戈·安德希的帮派中独立出来,成为佩姬麾下的私人武装,还是佩姬想让地下世界重新洗牌。 她和她都希望是后者。 “伊戈·安德希的势力过大,父亲对他过于仁慈了。”佩姬说。 “我明白了,但希望阁下能派遣士兵,而我们提供安德希的确凿情报。”安建议。 这是佩姬瞒着家族做出的举动,她可不能让父亲察觉,“没可能,让暗影行者自行解决,我可以保证金雀花不会因此而恼火,对你们做出报复的行为。” “安德希在地下世界说一不二,而圆桌议会都支持他。” “那可不关我的事。”佩姬轻笑,而后傲慢地说,“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那我要你们干什么?” 安沉默了一会,“如您所愿。您所答应的事情,请一定办到。” “安德希的头颅,就是盟约的见证。” “您的意志,将是安德希的宿命。” 安·考利昂后退,消失于阴影中,如来的时候一般,无影无踪。 佩姬将信笺揉碎,扔到炉火中,“给我杯热茶。”她喊道。这次女仆很快出现在门前,端着浅底银盘,上面的茶壶口正冒着热气。 “刚才灯熄了,我叫你怎么不答应。”佩姬将几缕垂在精致脸蛋周围的头丝拨回耳朵后,随意问道。 “小姐,我一直在外间,真的没听到你说过话,也没见到里屋的灯熄过。”仆人惊慌地回复。 奇妙的能力,佩姬想。她需要一支只听从自己的私兵,对,只听从她一个人,而不是整个家族。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福兰·弗莱尔伫足观望,他此刻正站在黄金角海湾城镇间交织密集的公路中的一条,马车停在路边,小比斯将一堆干枝和杂草点燃,满脸都是烟熏的痕迹。一只野鸡被拨去了羽毛,油脂不停滴落在火中,让焰火燃烧得更旺盛。 “现在我们准备去哪?”福兰问,他又昏睡了数天,方才刚醒来。 上次是两天,这是延长到三日,刚从地道出城,他就抑制不住疲倦,昏倒过去。 “已经进入海湾腹地了,但遇到倒霉的事儿。”克瑞根坐在石头上,鞋子边都是嚼烂的鸡骨头,“上午经过某个小镇,是商人老艾富的落脚点,本来想找他弄点钱,但他居然在几天前就死了。” “弄点钱?” “和你这种人说话真累,在西部,我照顾过老艾富不少生意,而他就是个靠买卖赃物过活的人,跟不少黑市拍卖有联系,赚了不少票子。 现在我落难,他总得出点血来帮忙。但一场天杀的火灾,让那家伙再也享用不了积累的家当。” 小比斯接口说,“没钱,咱们得考虑下一步出路了。” “有钱什么都好说,本来想上走私贩子的船,从海路出国躲上一年两载,但这条路走不通了,走私客人认钱不认人。”克瑞根显得挺郁闷。 “那,我们先去弄笔钱。”福兰说,“当然,用合理的手段。” 乔·考利昂在海得城外的帮派分部下达了命令,“盯住那几个家伙,随时汇报情报。” “头的意思是想让他们死。”分部首领质疑,按他的想法,直截了当解决掉,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安德希首领命令我接管分部。”乔审视对方的脸,“我说什么,你不需要理解,只需要去实行。” 来硬的是下策,乔要的是心甘情愿为自己卖命的龙脉者。 “也许我该先通知头。“分部首领坚持。 回答他的掐在脖子上青筋虬起的手,“盯住那几个家伙。”乔重复。 分部首领咳嗽着,用歹毒的目光瞪着乔一眼,“后果自己承担。” “没问题,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这次再没人反对了。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ps:本来昨天就能更新的,第三卷开头就是半年后,通知众人的讲述与回忆来描绘福兰犯罪团伙的形成。 但这么写容易造成阅读的障碍,所以推翻重写,一步步来吧。 !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一章 骗徒的夜宴(二) 一无所获!卓尔法·隆奇沮丧地坐在椅子上,手边满满的咖啡已然冰凉,他的前途受到了挫败。按照犯罪学原理,在逃犯流亡的最初几天内,捕获的几率最大,而时间越长,当犯人找到方法溶入社会,销声密迹后,再能抓到,只能祈祷幸运的关照了。 他相信犯人欲进入黄金角海湾,必须得通过海得城。但他去了好几次海得警察局,局长总是冷淡地说,“帮助您是我的权责,但您不能让我局把所有精力所有人手都放在这上面,维护本城的治安,同样是我的天职。有消息我会通知您的。” 卓尔法猜得到,对方的莫不关心。 没有地方警署的协助,只凭他和圣保罗探长带的几个探员,人手远远不够。 而方才,探长礼貌地告辞,“隆奇先生,我必须回圣保罗了,再逗留也无济于事。” “他们杀了三个警察与一位法官,就这么放弃?死者可是你的同僚。” 探长沉默了一会,露出愤慨地表情,“克瑞根总会回到西部的,那里是他的老巢,我等待着送他上断头台的一天。” 卓尔法知道这是屁话,探长不可能为了一桩很难侦破的案子,留在外省不走了。这将影响他在圣保罗警局的地位。 按理,如卓尔法这样热爱权利的人,也应该早早回到暗警厅复命。 秘密警察出动的不只他一个分队长,都没完成任务,他不用独自抗下所有责任。 但这个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特别是,犯人曾经出现在他面前,又狡猾地溜掉。 土狼猎食时,会在不利的情况下,自我安慰的撤退。但总有那么几只土狼,会莫名其妙地发狂。为了嘴中腐肉,不惜向狮子发起进攻。 更何况,在卓尔法眼里,敌人只应该是免子。 但他被兔子狠狠踢了一腿。 这已经不是功绩上的问题了,而是私人的仇恨与偏激,卓尔法无法忍受,逃回窝的免子,聚在一起嘲笑土狼的愚笨。 “替我转交给暗警厅一封私人信笺。好吧,你们都走了,那我单独留下来。”他对探长说。 探长脸有些发热,暗想,“多么好地秘密警察啊,看来暗警厅也不全是一群喜欢捞过界的杂碎,至少这位隆奇先生,具备着骑士精神,不挽回名誉绝不罢休。” 他亲切地拍了下卓尔法的肩膀,思考了会。“圣保罗总局没法管黄金角海湾的事物。但我有个老朋友,在费都巡警厅做探长,也许你可以去寻找他的帮助。” “费都?” “对。那个老家伙叫莱姆,莱姆库克斯,以前办案子时打过不少交道。如果见到他,代我问声好。” “费都?” 克瑞根吃力地读着纸上的文字,他拍了拍脑袋,疑惑不解。 “对,费都,如果说哪座城市的富翁最多,那么惟有费都。” “你究竟构思了怎样的计划,也许埋伏在路边。抢劫几个过路地马车更方便。”克瑞根说,“费都这种特大的城市,几乎是海湾地区的首府,你疯了,那里巡警与探子的总人数,比三个圣保罗总局还要多。” “一次就几十个恺撒?连续不断的做案,只会让当局警惕起来。” 福兰描绘着前景,“既然要抢,一次来个大的。” “假如我现在有十几个手下。就敢干。总能等到有钱人落单和出城,但靠着两三个人手,去抢劫身边到处都是保镖的有钱佬,未免不现实。”克瑞根很犹豫,他吃惊这个心善的人,突然间开始疯狂。“但是个好的转变。”他想。 “只有猴子才会为几根香蕉而开心……”福兰不快地挑了下眉头,他发现刚才的语气很像某个人,“……这么说吧,如果事情顺利,我们能弄到足够打通上级官员地票子,连撤消通缉令换个身份也不是难事。” “失败呢?” “那就继续逃亡,和现在没分别。” 克瑞根想了想,耸耸肩表示赞同。 “嗯,先选择个好目标。”福兰说,“杜纳闻,费都颇有名望地家族,假如他们家有个重要的成员被绑架,会不惜代价拿出大额赎金。” 巨拳大佬没听过杜纳闻这个名字,事实上他根本不了解费都的富人,“那就是他吧。”克瑞根说,“出发。” 他们昼行日伏,走得很慢,路上,福兰在镇子里采购了一些草药和矿物,“我能配置种药水,让皮肤变黑,当然,用热水仔细刷刷后,就能复原。” 直到半个月后,福兰才回到了费都,这个令他充满回忆与愤怒地城市。 站在离城墙半里远的地方,克瑞根贪婪地注视着川流不息的货车,“这可不是几十恺撒,随便抢一辆,我们就发了。” “但你找不到地方销脏,而且主干道上随时有巡警骑兵巡逻。”福兰警告,“如果不按我的计划来,那就拆伙。” “行了,听你的。” “暂时在城外等我,我去办点私事。”福兰叮嘱。 “嘿,这关头你要干什么。” “几小时就回来。” 福兰想去拜访下威廉先生,两年多没见了,而上次随着红雀剧团来费都,也没时间去见这位挚友与导师。福兰在港口买了些红酒和炸鱼,对沉迷于炼金实验中的法师,只能将黑面包当作主食,酒会影响集中力,肉不耐存放。 不过偶尔改善下伙食也是件好事。 他特别向商家要了个大篮子,酒和肉装了半篮子,在偏僻处的浅滩,福兰将假发、衣服、鞋子脱下,折叠好盖在食物上,然后将篮子顶在头上。 等裸泳了几百米,福兰催动着与血肉融合一体的戒指,将体形变转回卡西莫多。望着水面上的倒影,丑怪巨人笑了笑,等到了法师塔,得找威廉借件袍子先披着。 九海里在兴奋的心情与粗壮手臂有力地拍打海水下,不算长。 珊瑚岛和塔楼还是如记忆中地破旧。一楼的木门倒塌在一边,已经爬满海藻和海水蒸发后遗留的白色盐粒。 门是福兰在刚从下水道逃出来,寻求法师帮助时弄坏的,显然威廉懒惰到没有仔细修理。 “威廉先生,我来拜访您了。”福兰站在厅里,等待着法师的回答。 静悄悄地,只有海风穿过石缝,发出地响声。 他疑惑地走上楼梯。特别注意避开第七级阶梯的大窟窿,记得在法师塔协助威廉做实验的那些时间,他不止一次被窟窿卡住脚。 “该修修了,下次我来,带块木板和工具。”那时还是检控官的福兰提议。 “不,它总能提醒你我,要慎重,做实验要慎重,下楼梯也同样,只注意仰望苍穹地太阳和繁星。却不注意脚下的人。干什么事都不能成功。”威廉说,神情活像个戴着金丝眼镜,在大学讲台上传授知识的教授。 二楼的摆设还在。小柜子与床安静地待在角落,灰蒙蒙地都是尘埃。 三楼什么都没有,那些壁橱、桌子、实验仪器无影无踪,地面也都是灰土,只留下福兰走进来时,踩出地清晰脚印。 法师早已搬家了。 福兰觉得很失落,当你突然发觉,有位朋友许久没有联系,兴冲冲地跑去找他时,却发现。记忆中的住址,早已没有了意义。 “失散,是让日后的重逢更加美好。”福兰叹了口气,将篮子里的酒瓶拿出来,拧掉木塞,“干杯,祝你的实验,能早日成功,我的老朋友。”福兰说。 等回到城外。已是黄昏。 “伙计,你太慢了。”克瑞根埋怨,他抓起篮子里的炸鱼嚼起来,冷了的油炸食品并不好吃。 福兰将从港口买来的,水手们常穿的衣裤和帽子扔给他们,“换好衣服,我们进城。先找家旅馆吃顿好地。” 进城很容易,纯粹地商业城市不会有过多的盘查,守卫们看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黄金角海湾的水手太常见了,对费都城门守卫来说,给进城地马车及货物收税才是正事。 对于费都的老区,福兰轻车熟路地领着克瑞根一行人,来到了金鹅。 老板还是那张堆满笑容的脸,墙边的桌子还是坐满东方的商人,而熟客们,还是和吧女们打情骂俏眉来眼去。 “两间双人房,再来顿吃的,食物按二十块的标准。”福兰对招待说。 饭菜很香,啤酒也很爽口。 “现在我们该做什么?”沙威记得他们的目的,有些迫不及待,“总不会上楼睡觉吧。” “现在?嗯,我们得物色个美女。”福兰挥手喊来招待,“嘿,我听说金鹅的小房间很出名。” 招待小声说,“女士们要么有了预约,要么有事,你们得提前来。” 福兰望着招待,是个模样还不错地姑娘,金鹅老板的眼光一向不错,而且福兰还记得她,算是酒吧里的老员工了。 “你今晚有空么?” “抱歉,我晚儿有事。而且……”姑娘偷偷打量着克瑞根,“你不会想让我一个人来应付你们四位吧。” 姑娘讨厌水手,这些刚下船的男人,活像头发情的公牛,而且也没多大油水。 但和她说话的小伙子相貌还不错,虽然脸黑了些,这种古铜色的肤色是水手的标志。 如果她现在能脱光福兰的衣服,会诧异地发现,脸和身子地颜色截然不同。 “明天我可能有空。”她吃吃地笑,“希望你在床上,能体现去水手的勇猛。” “很期待。”福兰让招待离开,“这个不错,但不急,我先打听到杜纳闻家族的日程安排。” !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一章 骗徒的夜宴(三) 劳薇塔·怀特迈恩刚刚失业,领着当月工资从酒店的侧门走出来。 她在这家酒店的洗衣房工作了一年半,每日清洗着客人的衣裤、弄脏的床单被套,整个洗衣房只有三名女工,但装满衣服,送过来待洗的大篓子却有许多。总有活干,一件接一件流水般地干着,从早晨一直到午夜。 水气蒙蒙闷热的洗衣房让她浑身充满肥皂的油腻味,如每个洗衣女工一样,她的眼睛红通通的布满血丝,不少皮肤被水泡胀,而且面容存在着一种苍白的病态,洗衣调制液体肥皂时,会产生轻微腐朽性的气体,长年累月,对肺是个摧残。 没人会相信一位妙龄少女,会选择洗衣这份工作,而且劳薇塔显然更有资本为自己提供更好的生活。她非常漂亮,身材苗条,皮肤白暂,浅黄色的头发扎成辩子,盘在头上,眉宇间流露着一种让人爱怜的楚楚可怜,灰色的眼眸如同揉着月光的夜空。她总是将左手放下口袋里,遇到迫不得已的情况,也会记得带上手套,因为她不喜欢被人瞧见,整只左手,从手背到手肘,有着一层青白色的角质鳞肤,仿佛天然的铠甲,与之成鲜明对比的,是鳞肤下,五只粉嘟嘟形状可爱的概圆指甲。 这种魔性的特征,并不能损害姑娘的天生丽质,反而更能钩起男人们猎奇的兴趣。 诸位应该能回忆起,几年前的那场官司,那位因为美貌而失去父亲的歌德姑娘。 “钱再多,能换回亲人的生命么?”劳薇塔流着眼泪,将父亲装进棺木,所得的赔偿,几乎都用在了葬礼上。 她已经没有亲人了。 一位女子,想在费都生存并不容易,吧女、洗衣工、仿织工。或者找个有钱男人是她们所能选择的出路。 刚到洗衣房工作时,另两位模样显然无法适应吧女的女工,在私下议论,“这个俏皮娘们不出一个月,就会另找工作。” 但一个月后,她们看到劳薇塔仍然与脏衣服和肥皂沫奋战时,又说,“大堂领班对她很有好感。瞧,只要来点挑逗的暗示,她很快能去大堂做招待。” 大堂领班是个三十来岁的绅士,举止和说话都充满成熟男人地味道。只要他开口,酒店的服务生无不投怀送抱。 “很快”这个时间段持续了大半年,领班终于失去了耐心,“怀特迈恩,宝贝儿,你看,我只要一张嘴。你就得失去工作。这年头找份工作可不容易,但我不这么做,所以你也得有些表示。” 领班塞给劳薇塔一枚钥匙。“晚上十点,四楼7号房。那间房目前空着,我有权利免费用几次。” 劳薇塔不知气恼还是羞涩,双颊漂红,“十点?7号房?” “没错,宝贝,我还准备了红酒,你连摸都没摸过的高档货。”领班自谓为老手,“到时我只点着蜡烛,气氛棒极了。带点醉意上床,更加舒服。” 那天晚上直到十一点,劳薇塔还没有来,领班已经喝了几杯酒,躁热让他脱了外套,解开衬衫的扣子,“那个娘们,明天我一定开除她。”但又过了几分钟,领班听到了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我就说。没哪个小职员敢不理会上级。”领班露出胜利的微笑,他已经按奈不住内心的饥渴,等门打开,就迫不及待地扑了过去。 酒精、昏暗的烛光,让领班没看清来人地模样,直到他发觉,怀中的可人儿身材臃肿,手掌握着的乳房比想象中更小,嘴巴亲吻着的脸,似乎长着硬邦邦的胡子时,已经晚了。 客人发出惊恐地喊声,惊动了全楼的人和保安。 “有人要强暴我,天,还是个男人。”客人眼泪都出来了,“这酒店怎么搞的,我住过十几次,从来没遇到这种事情!” 领班终于看清楚,那个胖子是酒店的老客,非常有钱的一位金融家。 他绝望地开始想象失业后的落泊,没有哪家酒店,会聘用对企图强暴顾客地领班了。 赶过来地经理神情不善地对他说,“来我的办公室。” 如果下跪请求就能保住工作,领班一定扑通地跪下哀求。但经理的话让他燃起了希望,“你也是老员工了,知道我很为难吗?” 嘿!我平时地工作表现打动了上头,还有戏!领班献媚地说,“求您了,我会酒店工作了近十年,一贯表现优秀,只要能将今天的事压下去,什么事我都答应。” “什么事?” “对,任何事。”他强调,同时发誓,只要他侥幸逃过这今天,一定要把那个臭娘们开除。 经理脸上浮现出善意的笑容,他亲切地拍着领班的肩膀,“你是酒店的老职员,有能力有手腕,而且……”经理的手慢慢朝下游走,抚摸着他的胸膛,呃,那微微点缀着胸毛的胸部,在女人眼中能算性感,“我们还是同道,早知道,我以前就提拔你升职了。” 领班终于意识到,上司居然有着不为人知的嗜好,惊呆着看着经理把裤子褪到脚踝处,露出鼓鼓的下部。他喘息着,“用嘴,或者,我现在就开除你。”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胖子金融家在客房部门经理地安抚下,恢复了平静。“吓死了我了。”他擦着汗。 “为了抱歉,您这次的所有开销免费,只恳求您别将今天的事传出去。”客房经理拿起金融家带着房卡的钥匙看了看,“咦,前台记录您是住在四楼9号房,这里是7号。” “谁知道。准是你们弄错了。”胖子记起在上楼时,和一位穿着酒店制服,漂亮的服务生相撞,手上的钥匙还被撞掉,是那个服务生替他拣起来。 “先生,请原谅。”服务生把钥匙送回他手里,自己还乘机摸了几下,那滑腻的感觉仿佛摸着一匹上好丝绸。 也许是那个小妞弄错了,但胖子懒得说,“包括明后两天的所有餐点,我还要瓶24年的血腥玛丽。”他讨价还价。 客房经理为了平息事端,答应了,同时心疼那瓶酒地价格。 劳薇塔还是失业了,第二天上午,她诧异地看到,本该被解雇的领班满脸憔悴,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对她嘶哑地吼道,“你现在就滚!” 她玩了点小计谋,想保住工作又不用进行肮脏的交易,但显然没有成功。 “我这个月的工钱呢?” “你烫坏了几件衣服,没找你赔偿已经是仁慈了,居然想要工钱?” “请出示事故单据,酒店有这规定,假如是污蔑,我会选择投诉劳工法庭。” “小姐,请去吧,我看你付不起律师费。” “领班先生,你的脖子……”劳薇塔看到领班惊慌地把衣领翻起来,盖住脖子上淤痕,姑娘并不知道那是亲吻后遗留的痕迹,但领班以为被发现了,他可不想成为流言的对象。 “好吧,你可以领工钱,但马上离开酒店。” 走出酒店,正是午饭的钟点,劳薇塔走在大街上,无比羡慕地看着一家家餐厅的橱窗里,嚼着嫩牛排和奶油蘑菇的顾客们。她摸摸口袋里的钱,那几个钱如果啃面包,能勉强维持一个月。 “为什么我什么错事都没干,都得被开除,就因为我没满足龌龊的要求么?为什么犯了错事的人,还能继续留在酒店?为什么……”姑娘坐在喷水池旁的椅子上,捂着脸,泪水从手指缝隙淌落,“这世道怎么呢?” 如果找不到工作,她会被房东赶出来,流落街头。后天,就是交租的日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三点钟的样子,姑娘啃着从附近店子里买的面包,把洒在衣服上的面包屑拍到地上,不少乌鸦飞过来,一边抢着面包屑,一边警惕地看着姑娘,随时准备飞走。 “小姐,我想,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烦。”劳薇塔听到有个男人对她说话。 她如乌鸦般,警惕地捂住荷包,“没有,我该回家了。” “假如你需要工作,我也许能帮忙。”男人继续说。 劳薇塔愣了愣,打量着男人,是个古铜色皮肤的帅小伙,穿着很朴素的衣服,可能是水手吧,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够帮助她呢? “谢谢,先生,我并不需要。”她转身离开。 “噢,小姐,你可以考虑,如果愿意,这个星期内,来金鹅酒馆找我,我住在2楼。”男人在她身后喊道。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福兰很中意刚才那个姑娘,他观察了她几个小时,能推断出姑娘目前处境窘迫,而且模样能满足计划的要求。 “她不需要付出什么,只需要点勇气。”福兰想,然后朝第十三法庭的方向走去。 没记错的话,艾尔·杜纳闻,那个曾经的同僚,应该就职于十三号法庭。 !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骗徒的夜宴(四) 《圣徒》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骗徒的夜宴(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二章 少女与黑帮(一) 宝钻大街27号是间私人沙龙性质的俱乐部,这个俱乐部对会员的要求非常挑剔,成员大都是身份显赫的人物,在费都的上流圈子中,能在刀号拥有一席之地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这是间别致的三层联体别墅,拥有着宽阔的前花园艳丽的花卉正在夏日的夜晚吐纳芬芳,修饰整齐的灌木从巧妙的挡住路人窥探的视线,身穿黑色礼服的服务生只会放能出示会员证的人进入。 “给你的资料都背熟了么?”在路旁偏僻处一辆廉价马车上,福兰询问劳薇塔。 “背熟了先生,但我还是不明白您想干什么。”劳薇塔脸有些发白,她穿着一身淡黄色的低胸礼服,戴着面纱,款式很新潮,但面料低劣,不过在夜晚和光线不好的时候,很难察觉这些与设计师做的高档货有什么不同。 克瑞根的眼睛不停朝劳薇塔胸口瞟,这让姑娘不安的转过身子,福兰狠狠瞪了大佬一眼,继续说,“不必知道,事情结束后,你会得到一千恺撒,无论是做点小买卖的本钱,还是存起来再找份工作,都由你。” 临近八点的时候,路对面驶来一驾轻巧的私人马车,“是杜纳闻家的,马夫我见过。”沙威低声说,这两天他在杜纳闻的豪宅附近溜达了好久,记录下出进的每个人的特征。 “怀特迈恩小姐,记住我教你的方法,然后就看你自己的发挥了。”福兰说,“现在下车吧,别紧张。” 望着姑娘的背景,克瑞根舔舔嘴唇,“这妞能行吗?” “请相信自己的同伴。” “噢,我可不愿被个女人拖后腿,假如她失手,我们立即走。”克瑞根不怀好意地看着福兰。“你找了个连鸡都没杀过的蠢女人,而且事先也没说明,目标是司法界的人士。所以,有情况,马上离开费都。” 劳薇塔的确不想紧张,但她的腿还是无法自以地颤抖着,浑身哆嗦,姑娘有些察觉到。她要干地事情,绝不是光明磊落的好事,很可能,她卷进了一场阴谋。 良心的天平上,一端是奉公守法,一端是房租与生存的压力,劳薇塔想,“转头离开,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也许明天就能找到新工作。 然后平淡安稳的生活又能继续了。”她在路中间停下了脚步。迟疑着。 “看,蠢妞害怕得想逃了。”小比斯低吼着,“她不行。只配在喷水池边啃面包。干脆等肉票离开俱乐部后,咱们来硬的。” “在大街上来硬的,当费都是西部乡下么?不出一刻钟,巡警就能封锁附近的所有街道。”福兰说,然后想到了什么,“喷水池?面包? 你跟踪我?” “喔,伙计,防止万一,毕竟你很多事没和我们说过。”克瑞根打圆场,“而且要不是小比斯特意偷了她地钱包。我们到现在还找不出人选。” 福兰冷漠地看了黑帮份子们几眼,不再言语,他想,“这群渣滓,还有我,更是不则不扣的人渣。” 他可以利用为了钱而不怕干任何事的人,那只是你情我愿的交易,但他的良心不允许,逼迫太阳下的子民坠入黑暗。 劳薇塔突然想到了她和她的父亲。在巷子里,恶少狰狞地笑容,她无助地哭喊,父亲满面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耳闻过,那几个恶少,花了大钱买通官僚,在苦役地点好吃好喝,如同渡假。 她用沉默来忍受着世道,自我欺骗地相信太阳下的权利,但这一刻,转变的机会来临了,她不想在沉默和忍耐了。 “那人也是个贵族,而贵族,没一个好东西。”劳薇塔的身体停止了颤抖,她闭眼,深呼吸,等她再次睁开眸子时,冷静与刻薄地光辉在流泻。 堕落和变革,有时候就这么简单。 艾尔·杜纳闻让马车停在路旁地行道路下,事业有成,年少多金让这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充满自傲的神情,“我十点左右会出来,你在这里等着。”他对车夫说。 “是地,少爷。” 姑娘先前的迟疑让她慢了一拍,本来计划是她得在俱乐部门外引起艾尔的注意,但现在,目标已经走进了大门,俱乐部门口的守卫不会让陌生没有会员卡的人进去。 她不想放弃,计算着马车与大门的距离与角度,观察片刻后,她梳了梳头发,从灌木的阴影中走出来,走到车夫的面前,“能搭个便车吗?” 从车夫的角度来看,这个漂亮女人似乎是从俱乐部里走出来的,他深知,能出现在那里地每个人,自己都得罪不起,“可是,尊敬的小姐,这是私家马车,您的马车呢,我没有看到。” “该死的老托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漂亮女人埋怨着,“我让他在门口等着,可那老东西不知溜哪里去喝酒了,明天我一定解雇他!” 在门口等主人回来的确是枯燥无聊的事情,车夫本人也不止一次,溜到别处打发时间,到了和主人约定的钟点再回来。“同情那位同行。 居然笨到偷懒被发现。”车夫想。 “那种几个小钱就能坐,又热有臭的驿车会弄污衣服。”姑娘挑剔地说,“好啦,十个银币,你送我去临街买点化妆品,很快就能回来。” 能捞点外块又不用浪费多少时间,车夫想了想,满脸堆笑地拉开车门,“如您所愿。” 半小时后,马车再度回到俱乐部门前,劳薇塔特意让车子停在正门口,她扬步朝门里走去。 “小姐,这里是私人会所,您有会员证么?”守卫挡住她。 “哎,是杜纳闻宝贝儿让我来的,女人嘛,总要花点时间打扮,所以他先来了,让马车再去接我。” 守卫望了望街旁地马车,他认得,这是杜纳闻先生家的车子,而且这女人的的确确是从这辆车子中下来。俱乐部有规定。每位男性会员有权携带一位女伴。“请等等。”他走到车夫面前,“那位小姐,是来俱乐部的?”车夫奇怪地回答道,“当然。”同时想,“还说是高级会所,连离开不到半小时的人都不记得了,这种眼力,迟早被炒掉。” “您请进吧。”守卫对劳薇塔说。 会所的大厅奢侈豪华。整个厅中地地板铺满镶着金丝的地毯,墙壁上的画作与角落的摆设,都是出自大师之手,天顶的吊顶灯光线调得昏暗,会员们有的正在一楼喝酒聊天,有的在隔壁的桌球室或者桥牌室玩耍,玩最低一百金恺撒一局地。如果聊天内容太私秘不欲为外人所知,就会移足到三楼的休息室。 劳薇塔努力抑制住没见过大场面的心思,装着习以为常地从走来走去的侍者手中拿过一杯果汁,她很快看到了目标。杜纳闻正在酒吧台子前。和另一个人谈着哪种红酒最有品位。 “好啦,我们的庭长阁下,我说不过你。不如去打几杆?” “我没问题。”艾尔笑道,他刚起身,就听到一阵悦耳的惊呼。 回过头,一位没见过面的漂亮小姐,正恼火地瞪着他,手中的饮料,洒落少许在礼服上。 “先生,您撞到我了。”姑娘连抱怨的声音都那么娇腻,瞟着他的眼神诱人极了,艾尔突然觉得。桌球并不好玩。 同伴知道他这位朋友地猎艳心理,窃笑地在艾尔背上拍了两下,独自去了桌球室。 “小姐,这不能怪我。”艾尔无辜地说。 “咦?”姑娘面容上地怒气转为了好奇。 “是您的美丽让我神魂颠倒,犯下错误,所以,您才是主谋,而我,只是个可怜地、卑微地从犯。”艾尔看到姑娘似乎害羞地别过头。 劳薇塔努力让恶心的表情平复。继续装着好奇,“您用词很专业? 不会是某位德高望重地法官吧。” “也许不够谦虚,事实上,我是安排法官工作的人。” “呀,真看不出来,您这么年轻,居然做了庭长的文书官。” “不,其实我就是庭长,不能再说下去了,否则诚实会让您误以为是炫耀。”艾尔说,然后姑娘面上惊讶的表情让他爽到了极点。按这位猎艳高手的经验,没有哪次避运,比今天的开场更完美了。 他们聊了很久,艾尔让姑娘从头到尾一直笑个不停,当他握着姑娘娇嫩的柔荑时,没有遭遇反抗。 艾尔打听道,这位小姐,似乎是哪位富翁的爱女,今天是偷偷拿了父亲的会员证跑来俱乐部。他已经认为,今晚会有个新鲜的猎物,说不定,还是个纯洁无暇地处女。 他看看表,十二点了,刚准备暗示去三楼的休息室,姑娘忽然捂住胸口,“天,我父亲会杀了我的,太晚了。而且,我居然穿着脏衣服到现在。” “我送您回去吧。”艾尔在心里惋惜,他意识到不能急。 “不了,我的马车在外面。”姑娘依依不舍地望着他,然后急忙朝外面走去。 艾尔想追上去,他还不知道姑娘具体是谁的女儿,想询问清楚以便下次约会,但同伴刚好从桌球室回来,“该死,输了六千恺撒,呀,你居然没得手。” “不急,猎艳的乐趣,就在于追求的过程。”艾尔说,等他再度张望时,已经看不到那位小姐的芳踪。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破马车上,劳薇塔将福兰递过来的外套披在肩上。 “你现在可以退出,我还是付给你钱,去找份正当地工作吧。”福兰说。 “这妞棒极了,我们去哪里再找个能媲美她的?”克瑞根反对。 劳薇塔觉得身上都是汗,被车窗和缝隙处透过来的风一吹,又冷又湿,她看着男人们,说道,“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 “对,不管你们准备干什么勾当,但目的一定是想从那个庭长身上弄到钱,那钱我要分三分之一,而且,详细的计划内容,得毫不隐瞒地告诉我。” “臭娘们,别得寸进尺,一千恺撒,满街都能找到你的代替品。” 沙威吼道。 “那就去找呀。”劳薇塔脸色白了白,依然强硬地反驳,“三分之一,我是不可替代的。” 福兰叹了口气,“行了,就三分之一。” 姑娘靠在硬邦邦的椅子上,把外套又裹紧了些,今天一夜的经历,让她感到害怕,以及,无法言会,高氵朝到骨髓里的兴奋和刺激。 她觉得,在度过二十一年的生涯后,有种新的生活方式,正朝她缓缓打开大门。 !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二章 少女与黑帮(二) 卓尔法·隆奇在费都巡警厅等了大约十五分钟,当他在秘书的带领下,走进会议室时,探长莱姆库克斯向探员们介绍他,“诸位,这位是西部暗警厅的隆奇先生。” “噢,见鬼,秘密警察来这里干什么?”有探员讽刺地喊。这现象很正常,同一职业的人,总会瞧不起领域里其它分支的人,就像鲁特琴乐手看不起钢琴演奏者,写正统歌剧的作家,瞧着专门给普通人看,日产万字的白话戏剧就是不顺眼。 “嘿,请尊敬点,这位先生是我们的朋友,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莱姆制止探员的骚动,他从老朋友的介绍信中,能看出西部探长对卓尔法的推崇。 秘书将卓尔法准备好的资料分发下去,大概十分钟,等在座的人都飞快地阅读一遍后,卓尔法说,“这是四个极端危险的黑帮份子,其中一人还是皇室通缉的要犯,我有预感,他们来到了费都。” “预感?”探员耸肩,“当警察是靠证据,又不是街头占卜的艺人。”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能推理出他们的思维模式,对通缉犯来说,想逃避追捕,最好的方式就是逃出国外,以及隐姓埋名,躲藏在大城市中。都会来来往往的人潮,无数出现又消失的面孔,是最好的保护。但这些都需要钱,而根据西部的线报,犯人之一,绰号叫“巨拳”的黑帮头子,在逃亡前没来得及带走大额款项。” 莱姆探长听出了意味,“你是说,为了维持逃亡,他们会再度犯案?” “是的,而黄金角海湾,最繁荣的城市,就是费都,在不法份子的眼中。简直是一块滴着油的肥肉。” 探员为这话觉得反感,“拜托,费都不是西部的小乡镇,事实上,除去小偷等鸡毛蒜皮的小案子,费都的重案率在全国都是相当低地水准,而侦破率,却名列前茅。“卓尔法装着没听到。继续说,“一大笔钱对这几个逃犯至关重要,而小偷小摸显然不够,所以,他们很有可能,在费都干起大案子,一次就能满足需要,然后远走高飞。” “大案子?” “抢劫、勒索、绑架、诈骗,对象应该是费都有钱的达官贵人。” 莱姆沉思了一下,“很有可能。但怎么在人海中找出他们?费都实在太大了。而且出于对私人产业与贸易的保护,封城根本不可能。请相信,假如有谁敢把封城申请递到市议会。不到两分钟,他就会被愤怒的议员们赶出来。” 那次教会封城所带来的不良影响与经济肃条,是费都人心中的伤痛。 “资料里通缉令上的相貌,只能供参考,犯人会乔装打扮,装成另外的人,但可以事先预防,对费都富人区不动声色地进行保护。” “其实我们有更好地方法,费都巡警厅的特别武器。”莱姆说,“一年前。一位叫威廉的法师阁下,通过炼金术研究出种奇妙的发明,他将魔咒铭刻在戒指上,并在巡警厅装上接收装置,假如携带戒指的人在费都范围内遇到危险,只需要按下机关,巡警厅马上能收到警报,并且水晶城区地图上,会出现他所在的位置。而且被谋杀。死亡时,戒指也会自动报警。” “有这种事?”卓尔法吃惊。 “对,伟大的发明,只可惜那位法师在换取巨额的酬劳后,已经离开了费都,这种方式无法大量普及,只局限于有钱人手中。”莱姆笑道,“富翁们乐意每月交点小钱,就能享受全方面的保护,只要犯人敢出手,我们马上就可以找到他们。” “这件事知道的人多么?” “只局限于巡警厅内部,和戴着戒指地富翁心中,西部来地犯人,没可能知道。” 卓尔法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如果受害人,并不认为自己正在危险中,没有按下机关呢?” 整个会议室的人哈哈大笑,“怎么可能会有连自个被绑架了都不知道的蠢货?” “不,也许有可能。“卓尔法勉强笑了下,在心底嘀咕。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艾尔·杜纳闻第二天一直心神不宁,众位参加会议地庭长私下议论,这个平日滔滔不绝,爱发表自己观点言论的人今天怎么啦? “喔,多美的脸,那抹害羞的绯红就像白瓷盘上晕开的红酒滴;娇嫩的嘴唇,比最脆弱的花芯还要含苞待放,如果让那绯红更加娇艳,那对纯洁的唇瓣含住我的……”他不停想着昨晚的避运,幻想着享用那具肉体时地快感。 “杜纳闻庭长,要去吃点什么吗?”一位大检控官打断了艾尔的绯思,他这才惊醒过来,会议到了午间休庭的时刻。 “不了,我正在思考,法典第十四条例的适权范围。”艾尔说,他没法站起来。裤裆鼓鼓地涨成一大团,幸好庭长的长袍掩饰了尴尬。 他在一刻钟后,才若无其事的站起来,准备去第一庭附近的饭馆用餐。当他穿过正门的拱洞,正准备走下阶梯时,穆图喷泉水幕后朦胧隐约地美妙身影,让艾尔停下了脚步。 是昨晚的那个姑娘,正红着眼睛,可怜得像朵刚受到暴雨洗礼地幼苗。 艾尔注意到她穿着很普通的衣服,粗糙的手工和布料在太阳下显露无疑。完全不像千金大小姐的打扮,这让庭长很诧异。 “先生,怎么是您?”姑娘也同样惊讶,手忙脚乱地擦干残留的眼泪,装得很镇定。 艾尔对女人很有一套,在他亲切地关怀下,很快知道了事情的经过,非常简单的事儿,因为昨天归家晚了,受到富翁父亲的责备,于是这位大小姐赌气跑了出来。而且他还得知了,姑娘的父亲就是颇有名望的一位远航船主。 “有趣,实在有趣。“艾尔想,船主他恰好认识,虽然算不上相熟。但知道,那是个没妻儿,只会埋头赚钱的鲤夫。 再加上姑娘一身看似高雅,但在行家眼中,全是名牌仿冒品的衣服,艾尔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不精明的人没法当上庭长,虽然垂涎姑娘地美丽,艾尔的头脑还是相当清醒。他在心底冷笑,“瞧,我遇到了什么?一个装成名门淑女的骗子。“这个女骗子很高明,不知道怎么混进的俱乐部,想勾引几个傻冒,骗光他们的钱。只可惜,她不知道诈骗已经露了马脚。 但这样更有利,艾尔贪婪地注视着姑娘修长白暂的脖子,勾搭一位贵小姐,也许会引来麻烦。毕竟她们那些有钱有势的父亲。会将愤怒与报复施加于破坏女儿清白的男人身上。但一个女骗子?不将她送进监狱,自己已经很仁慈了。 艾尔能想象出,当他揭穿骗局时。这个漂亮妞该怎么匍匐于脚下,企求宽恕。 他决定陪骗子玩玩,这比无聊地会议有趣味得多。当然,他会谨慎地保护自己,骗子也许有同伙,但他们都不知道,费都巡警厅的新手段,那枚报警的戒指,正戴在自己手指上,只要遇到危险。五分钟内,巡警就能赶来。 “看,这身衣服真不适合你,我带你去皇后街的裁缝店买一件。” 艾尔说,然后看到女骗子的眼中散过一丝得意的神色,又马上露出感激的表情。 真能装,艾尔的声音里充满鄙夷,“哦,别推辞。送件衣服给尊贵的小姐,是我的荣幸。”艾尔边说边想,“迟早从你地身体上,把钱赚回来。” 劳薇塔舔着嘴唇,这家伙已经上当了,误以为自己正在玩着猫抓老鼠地游戏。她记得老板对庭长的评价:好色,但很聪明。 一般的小手段骗不过他,所以,得在陷阱中再设计个陷阱。 现在,该让他踩第二个陷阱了。 艾尔很疑惑,在购买衣服时,姑娘坚持自己付帐,就连午饭,也是她坚持给,还塞给服务生一张五恺撒地小费。 “她很贪心,现在还在扮演有钱人,想从我身上弄到更大的款子。”艾尔觉得这个推侧应该是对的。他耐心地等待,骗子总会露到本来面目,等他拿着证据,能更好地威胁,“要么进监狱,要么上床。” 快黄昏时,女骗子终于开始行动了,“嘿,你真好,咱们去酒店开间房,快活一下?” “很好,我正有此想。”艾尔说。这个骗子迫不及待了,一个真正的大小姐,可不会用这种语气来邀请男人。 他戴上帽子,用假名在一家酒店开了房。毕竟艾尔·杜纳闻是名人,他不想被酒店招待认出来。 劳薇塔欢呼一声,跳到床上,媚眼如丝,侧躺着身体,用眼神暗示着艾尔。但庭长这时候却迟疑了,对方还没骗到钱,会这么干脆?准有花招在里面。艾尔替自己倒了杯清水,安稳地坐到椅子上,准备摊牌。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奇怪的男人,你在说什么?”劳薇塔笑着走过来,扯住艾尔衬衣的领子。 “少装,我知道你是谁?一个骗子!你肯定没想到,你所说的那个船主,我认识。”艾尔推开姑娘,争扯中,衬衣被撕开条大口子。 “该死!我就知道卡门那老家伙的办法不行。”劳薇塔没有艾尔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她耸耸肩,“算了,你快离开吧,毕竟象你这样地帅小伙,比卡门强。” “卡门?”艾尔跳了起来,“费都总法庭长卡门?” “对,就是那个老东西。” “请说下去。”“没必要,他可是给了我一大笔钱,但既然失败了,我也不想害你。” 艾尔想了想,自从杜纳闻家族投靠了金雀花,在费都司法界权利更盛,他的父亲老杜纳闻虽然已经退居幕后,但仍然操纵着一大批庭长和检控官,这对总法庭长来说,无疑是羞辱。 但金雀花的威名让卡门不敢玩大动作,只能在私下来点小摩擦以发泄不满。 “卡门给了你多少钱?” “一千恺撒。” “好吧,我现金不多,但你看。”艾尔掏出笔,在个人支票上写下5000恺撒的数额,并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五倍的价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骗子看着支票。咬着嘴唇想了想,同意了。 一个很简单,但足以败坏名誉的花招。卡门伯爵得知,金雀花有意同杜纳闻家族联姻,他无法容忍杜纳闻的势力更进一步,于是他找了个,卑贱地妓女,冒充船主地养女,只要自己和她现在上了床。马上就会上演一幕父亲在酒店巧遇女儿的好戏。 然后就是船主逼迫自己娶她,纠缠不清,把水弄混,就算被揭穿了,自己也落了个笑柄。以金雀花的心高气傲,联姻也算是完了。 “我怎么不知道联姻这件事?” “你父亲知道,但事儿还拿不准,尚在考虑中。” 艾尔明白自个老爸的性格,父亲只要想做什么,绝对不会考虑询问儿子的想法。 “该死。我还想多玩几年。而且金雀花家的女儿,也不一定全是佩姬那样的美人。”他在房间渡来渡去,“你说那个杂碎船主。会出现在酒店?” “对,他应该就在楼下大厅,可能卡门伯爵和几位有名望的人也会正巧在场。” “你已经得逞了,现在我没法出去。”艾尔望着破掉地衬衣,“谁会相信一个衣冠不整的男人,与个漂亮妞同处一室,却什么也没发生?”他摸着嘴唇说,“你能为我作证吗?” “我可不敢得罪卡门先生,明天我领了钱就从费都消失。”收到了钱,骗子开始给艾尔出谋划策。“等待不是办法,向你父亲求救?他可能会有办法。”艾尔考虑半天,叫来了客房服务,塞给他一笔钱和信,“给我买件衬衣来,然后将信送出去,地址就在信封上。” “好的,我尽快。“服务生低着头说,眼神瞟着。他从衬衣的破口子处,看到艾尔胸部右边,有块胎记。 “这酒店大厅的餐点服务是凌晨两点打烊,有身份的人不可能到了打样时还赖着不走。我和你都必须等着,到时候从侧门出去。“艾尔见服务生出了门,低声对骗子说。 走廊上。 穿着制服的福兰走到楼梯转角处,飞快地脱下外套,他看着手中的信,“成了。”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老杜纳闻在晚上七点的时候,接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尊敬地阁下,鉴于您地儿子采取不合作的态度,还企图在信笺上透露地址,所以给了他点小教训。凌晨一点前,将赎金十万恺撒放到老区绿玛瑙广场左数第七排的椅子下,假如超过了时间,下次随信而来地,将是某件人体上的器官,很有可能是右胸那块有胎记的臭肉。”随信附上了艾尔写的字条,边缘上有些红红的血迹。 字条上说,我遇到了麻烦,具体事宜不便在信上说,您照做就是。 请派人来……后面的字被墨迹涂了。 确实是艾尔的笔迹,老杜纳闻立即报警。 八点左右,莱姆探长赶到了杜纳闻府上,“定位装置没有显示,巡警厅找不到庭长的位置。”“但这是怎么回事?”老杜纳闻说,“我儿子亲笔所写,他遇到了麻烦。”“可能是个骗局,你的儿子被骗了。”探长带来的警察中,有人这么说。 “你是谁?”老杜纳闻愤怒地望着发话人,他虽然严厉,但一直以儿子地成器而骄傲,“被骗?” “我是卓尔法·隆奇,我建议包围绿玛瑙广场,抓到犯人。不必给赎金,你在家里等着就可以了。”“等着?该死,我的儿子正在受折磨!”老杜纳闻吼道,“有艾尔的亲笔信,对方还知道他胸口的胎记,你能解释吗?” “这应该是巧妙的骗局,但具体是什么,我还在想。” “等你想到,我儿子就完蛋了!”他不再理会卓尔法,对莱姆探长说,“我马上准备十万恺撒,只要把可怜的艾尔救出来,就随便你们怎么在费都折腾,哪怕申请封城,我也会帮忙。” 晚上十一点,杜纳闻家的管事将装满现金的箱子放到了绿玛瑙广场的指定地点。莱姆探长私底下派了几名便衣,在附近守侯。夏夜地广场是幽会的好场所,不少情侣走来走去,或者坐在长椅上窃窃私语。便衣不敢靠太近,以免暴露身份。 有对情侣坐到了第七排的椅子上,这让便衣提高警惕,大约十一点四十,一辆马车出了点意外,拐到广场停下,开始检修车轮。马车正好挡住便衣的视线,幸亏几分钟后,车夫就把挂到轮轴上的垃圾扣出来,驾车走了。 没一会,那对情侣也起身离去。 箱子还在椅子下没人动过。便衣继续等着,直到过了一点钟,广场上空空旷旷,还没有人来拿赎金。 一点半……两点……过了指定时间一个多钟头,便衣疑惑不解,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拿出箱子。“怎么回事?” 管事盯着箱子,突然叫道,“天,这不是我放的那个!” 大小差不多,颜色也一样,但装赎金的箱子是小牛皮的高档货,而这个,显然是用旧了的地摊货。在黑夜中,又离了段距离,先前不可能分辨出。 “是那对情侣!”便衣回忆起,他们坐在椅子上时,是携带着个小箱子,肯定是掉包了。 但两个小时,已足够绑匪们逃之天天。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艾尔等到了快三点钟,新衬衫与父亲的马车却一直没瞧见,他只好冒险从酒店侧门溜了出来,幸运地是,没遇到卡门那老东西。 “嘿,我走啦,明天去银行拿钱。”劳薇塔扬扬支票。 “滚吧。“艾尔狡猾地想,那张支票没有盖章,只要女骗子去了银行,马上会以欺诈嫌疑被保安抓到。 而他,会微笑着编造出失窃的谎言,看着她被送进监狱。艾尔看着骗子消失在街角,他伸手挡住栖夜间驿车,朝家中赶去。 杜纳闻家的大宅子热闹得很,看到艾尔的出现,老杜纳闻欣喜若狂地抱住他,不停地说,“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艾尔莫名其妙地望着父亲,又看了看莱姆探长,“请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费都城外,克瑞根摸着钞票,裂着嘴笑。而小比斯还在抱怨,“为什么要我装成女人。” 沙威调慌,“谁让你身材最苗条,不过,你穿上女装,还挺迷人。”“三分之一。”劳薇塔说,“我也可以只要五分之一,但有个条件,你们带上我。” “带上你?” “这不是你们的第一桩案子,也不会是最后一桩,我觉得,这些游戏实在刺激。“福兰还没表态,克瑞根就点头说,“成交,有个女人,办某些事总会方便。” 劳薇塔妩媚地理了理头发,她看着那张支票,“可惜还有五千块没弄到手,不如…”她将支票揉碎扔掉,“贪心,总不是好事。”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ps:将近6000字,总算把昨天的补上了,教训是深刻的,我已经把连着电源的插座,从脚边挪到了桌子后。 写文是思考和快乐的过程,但再把写过的文默背一遍,真枯燥…… !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三章 乌鸦的王冠(一) 时间讨得很快,夏日很快就到了尾声,秋季也无声无息的到来,无声无息的伴随着落叶离开,宛若一瞬间。 光明与黑暗下,总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事儿发生。 比如,某天,某间屋子里的一场密谋。 乔·考利昂在梦中醒来,侧头望见,卧室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影。 他下意识地召唤阴影,从不离身的淬毒匕首也从袖子里滑落手心。 但阴影刚开始响应召唤,就被无形的意旨镇压回去,一瞬间,影子象窒息的人类,在狭小的房间里拼命手舞足蹈,描绘出诡异地波纹,然后无力地瘫软平静。 两秒钟后,他松了口气,能无声无息来到房里,无视于门锁与地板上小陷阱的人,也只有妹妹安·考利昂。 “那位小姐是怎么表态的?”乔披上衣服,赤着脚跳下床。 安·考利昂绿色眼眸的光泽在黑暗中皎邪地闪烁,她懒洋洋地托着下巴,望着兄长焦急地神情,“开战吧。”她说。 “真是个好消息。”乔打了个响指,“效忠我们,赞同我们理念的龙脉,可比安德希那边的多得多。” “但那家伙的势力也不容小觑,除去龙脉者,普通的帮派成员都听他。” “只要他死了,一切都很简单。”乔说,“我唯一担心地是魏文儿,那只小东西的力量可不弱。又是安德希的死忠。” “我来对付。”安冷冰冰地说。 “君王对君王,真是好戏。”乔哈哈大笑,“要是现在能把那个人弄到手,两位君王帮助我,那就更保险了。” “你又发现了君王级的龙脉?” “对,但天知道费都的巡警厅发了什么疯,一场大搜捕,我派去跟踪的人刚进城,就因为前科被抓到了。”乔很恼火。“现在我失去了他的踪迹。” “要我去找么?” “你可分不开身,就像刚才说的,开战了。”乔说,“圆桌议会的大佬们不愿意看到地下世界的剧烈动荡,但新王冠上,总得粘满鲜血。” 既然命运创造了他,赋予了他神秘地力量,那么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他总得在时间的洪流中留下点什么。 一个黑道头子?不,那样还不能使乔狂热的心满足。也许有一天,龙脉者,会如同新生的神灵,被凡人敬畏,被凡人模拜,在尘世凡间,建立起金碧辉煌的殿堂。 他在梦中经常看到这副场景,那一幕幕壮丽的画面,总让他颤抖着惊醒。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马蒂达饿了。她咽着口水。开始想象炖蘑菇和烤肉的味道,但想象,只会让她更饿。 她也不知道在旷野走了多少天。起初总能在灌木从里找到漂亮香甜的果子吃,但天儿越来越冷,那些果子再也找不到了。 不过在人多地地方,她呵着气缩在墙角,总有些好心的人,端来点剩饭剩汤,连裹在身上的毛毯,也是一个很慈祥的婶妈送给她的。 但薄薄的毯子,无法抵抗越来越冷的天气,终于有天夜里。下雪了。马蒂达冻得直哆嗦,她叫着好朋友,但苍白的火焰,没有一丝热度。 马蒂达觉得越来越困,眼皮像缀上了重东西,朦胧着,她似乎看到爸爸的脸,摸着她头发的大手,还有暖和地被窝与热气腾腾地饭菜。 她在雪与夜中。睡着了。 卓尔法·隆奇租的马车停了下来,无论他出多少钱,马车夫都不答应再继续行驶下去。 “先生,下雪时走夜路,很容易折断马腿,可能对您没什么,但我养活老小的生计就没了。”车夫说,“车厢里有两条毯子,我们凑活着过一夜,明早一定将你送到目地地。” “算了。”卓尔法下车,他准备走到特歌城。那里有个受害人,他得赶过去询问口供。 所有人都认为卓尔法·隆奇疯了,为了一个通缉犯在黄金角海湾呆了整整大半年,没薪水,没人协助,没有前途。但他就是像中了诅咒,拼命地搜索犯人的一切线索。 “至少二十起诈骗案,行事手段都与费都的那桩绑架案一样,可能更早些时候,那个叫德博拉的银行家渎职案也与此有关。”卓尔法边走边想,“好家伙,他一直在黄金角海湾没离开,但没人相信那些案子都是一伙人干的,不过等我抓到他们,一切都能水落石出。” 快天亮的时刻,雪停了,卓尔法走近了特歌城,他的鞋子灌满水,脚指头几乎没有了知觉,在向当地早起的清洁工问路后,卓尔法准备找家旅馆吃早饭,随便拿盆热水烫脚。 在街道分叉的巷子口,卓尔法看到有一大团雪轻微地抖动了下,白皑皑的雪下,露出人地半边肩膀。 他停了停,准备离开,但走了两步后,又转了回来。用手扫开雪,是个乞丐,年龄不大,浑身滚烫,正发着高烧。 “我可没空管你,早上八点,我得赶到受害人家里。”卓尔法想,他刚直起腰,却听见乞丐虚弱地叫着,“爸爸……” 卓尔法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童年,那是段灰色的回忆,那时他就发誓要出人头地,谁也不能看不起他。 他下意识地摸摸乞丐的头发,乞儿迷糊着,像只感到温暖的小动物样,把头追着卓尔法的手掌靠过去。 “也许我应该找个助手,正好有个免费的。”卓尔法想,“不是我心软,好心肠可不能当个优秀的秘密警察。” 正在扫雪的清洁工,瞧见刚才问路,满脸阴郁地中年人又出现了,怀里抱着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对着他喊,“这附近有医生吗?”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欲望,人类的心灵之火,人类的动力,人类的原罪人类的魂灵。”福兰感慨。 “哦,你这话我听不懂。”克瑞根说,“我只知道,天上不会掉恺撒,但总有人相信这种事。” 劳薇塔正优雅地将肥鹅肝切开,她爱这滑腻爽口的味道,然后唤来侍者,又开了瓶出年的血腥玛丽。 “是的,小姐。”侍者恭敬地说,偷偷瞟了眼姑娘,他在心里呼喊,“多美的人啊。”在酒店租下三套皇帝套房,小费给得又丰厚,从经理到小职员,无不在猜测,也许是某个贵族世家来到了酒店。当主应该是那位举止优雅的英俊青年,而美人儿,是他的太太,还有管家与保镖。 这半年,福兰诈骗团伙收获颇丰,从官员到富豪,一个也没落下。 他总是巧妙地利用对方的弱点,即便受骗,他们也不敢声张,生怕报案后,自己以前干的勾当,得到的黑金被发现。 福兰需要钱,如果要复仇,有金山做后盾的人,总比一穷二白的穷光蛋要来得轻松。有时在夜晚,他总是想着,自己已经堕落了。曾经的检控官,现在却干着非法的事。 哪怕他选择的目标,都是黑心的官僚,不法的商人,但违法,就是违法。福兰知道自己只是人,不能代替公正神圣的法律,代替冥冥间的意志,来制裁他人。 在灯下背诵着条文的福兰,在法庭上滔诣不绝的福兰,在第一庭宣誓忠贞于正义的福兰,以前的那些人影,似乎在冷冰冰地看着他,愤怒地握着拳头。 “我的罪,无法辩解,只企求公正圣徒的处罚,请来得晚些。”夜里,福兰总祈祷着,“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我会俯首于律法,绝不逃避,请再多给点时间。” “下一个目标是谁?”劳薇塔问,这个姑娘学的很快,仿佛具备着当骗子的优秀天赋,她巧笑嫣然,所有人都会相信,这是位好出身有学识的大小姐,但下一刻,她马上能变成粗俗没头脑的暴发户,让目标误以为,这妞有油水又好骗,然后一步步落入姑娘的圈套。 “弗莱尔爵士,这次,我要那个头衔。” “爵士?不如我们去弄个男爵,可比准贵族强。”克瑞根笑。 “不,就爵士。”福兰说。 帝国对低级贵族的审核并不严谨,往往将男爵以下,没有继承人的头衔,赋给能交纳大笔款子的有钱人。而弗莱尔这个爵士家族的称号,在三年前,就被官方认为已经失传,并赏赐给一位政绩优越,一等骑士出身的市长。 “弗莱尔的姓氏,与家徽上紫底黄纹的黑乌鸦,那些,都是我的东西。”福兰想,“所以,我得拿回来。” 他的名字也许能回来,他的家族封号也许能回来,但以往的幸福,爱的人与爱他的人,再也不复存在。他的人生,早已被毁了。 每次想到这里,福兰总愤怒地喘息,早以停止脉动的心脏,在错觉中,仿佛沸腾的跳跃。 复仇的道路,不可能是无暇的白色,也不甘坠落到疯狂的黑色,福兰所能选择的,只能是尴尬无奈遍地荆棘的灰色。 !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三章 乌鸦的王冠(二) 康理士·查尔斯是个为人严谨的诚实人,他的父亲是黄金角海湾有名的奸商之一,刻薄而手腕高超,没人愿意和他做买卖,但他往往又能弄到紧俏货,每每那些商家不得己掏不合理的大价钱采购时,在心底暗骂着,“这只老狐狸。” 但这位家财万贯的奸商,却有个实诚的儿子,不止一次老查尔斯抱怨,“他那种性格当不了好商人,我的家当迟早得被败坏掉。” 老查尔斯去世后,人们都等着看笑话。悲观的预言往往很灵验,几年功夫,查尔斯家族的产业就衰败下去,最窘迫的时候,康理士只能靠变卖祖上的珠宝来填补亏空,债务压得这位当年刚满二十五岁的年轻人两鬓班白。就在快要破产的时候,机遇终于来临了。 康理士的妻子小他六岁,是位温婉柔善的姑娘,他们两家是世交,某种意味上来说,是臭味相投,姑娘的父亲,也是个办事不择手段的商人。 “虽然他是我女婿,但生意归生意,我可不会投钱去填补那个无底洞。”岳父拒绝了女儿女婿的求助。 对嫁出去的么女,商人并不是很关心,他想把钱留给两个儿子。 但就在最紧要的关头,一场急病让岳父去世了,分到一小部分家当的妻子,豪不犹豫地将钱拿出来帮助丈夫,康理士投资了一条去东方的远洋货船。人们都说,这是查尔斯家最后的机会了,假如船遇到风暴或者海盗,那他只有沦为破产的流民了。幸运的是,神灵开始眷顾康理士,半年后,船安然无恙地穿过死寂之海,带着满船茶叶与瓷器回来。 随后康理士的运气越来越好,在三十岁时。他已经拥有了四家采购行与一家工厂。 这个咸鱼翻身的富翁并没有因为落魄时,人们对他的冷淡与嘲笑而报复,他属下的商行信誉良好,服务周到,只要签署过名字的契约,哪怕亏本也一定能兑现。 人们已经淡忘了老查尔斯地黑心肠,只要谈到康理士,都会说。 “那位先生,可是城里的金字招牌。” 有一次,一位因为斗殴和盗窃主人家的财物,被送进监狱的小青年刚服役完刑期,但没有哪个工厂愿意聘请他。 “该死,谁都瞧不起我,我已经做完牢,就算有罪,现在也赎清了。”小青年又一次被人从工厂请出来,他站在门前高声喊道。 康理士正好从那家工厂谈完生意出来。听到了这番话。于是他走上前,对小青年说,“嘿。我正好有份临时工,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老爷,我不能让老妈子这么大年龄,还得去裁缝店工作来养活我。” “那好吧,我需要去西城的工厂拿一批包装盒,但现在我没时间去,你可以帮我。”康理士数出十个金恺撒与九十块的钞票,“这是余下的货款,你交给厂长。” 当小青年走远后。旁人得知了这件事,提醒他,“那可是个坏胚子,你又没订下契约,他吞了钱,你却毫无办法。” “不,他会回来的。”康理士说,“人不是圣徒,在一生里难免会犯下罪过。但不能因为过往地错,就让他一辈子背负着罪孽。” 当天晚上,康理士回到宅子时,小青年已经守侯在门前,“老爷,这是工厂的取货单,还有,全部货款是九十五块。您多给了五块。” “为了奖励你的诚实,这五块你收下。”康理士笑道,“过几天,你再去找工作吧。” “但没人愿意请我,除了您。” “会的,请相信。” 隔了几天,当小青年再去应征工作时,一家渔行很爽快地让他第二天来上班,“你帮查尔斯先生的事,我们都听说了,我相信,他不会看走眼,你已经是个正直的人。” 像这类事,还有许多,我们就不一一叙述,康理士帮助人,从来就是为他指明出路,而不是纯粹地利用金钱。 好名声让康理士·查尔斯在三十五岁的时候,被当局任命为城里的商业顾问秘书,然后是税务局长,在四十岁这年,上任市长退休后,他被市议会推举为新任市长。 康理士总是和蔼谦虚的,他善于调解商行间的纠纷,如果是遇到关于自己产业地纷争,他也不偏不一,不会摆弄市长地权威,也不会为了避嫌或者谋求名声而做出对自个不利的让步。 公正与平衡,在这座以原材料加工为主业的小城市,几乎成为了康理士先生地代名词。 “那家伙是个人精,但能做到这一步,倒也是他应得的。”连他商业上的敌人和竞争对手,在私下也不得不承认,再没有谁,比康理士更适合当市长。 丰厚的身家,受人尊敬的地位,优秀的品德再加上忠诚美丽的妻子和三个可爱的孩子,康理士的人生无疑是让所有人羡慕与向往的。 四十三岁这年,他得到了当局地奖励,在本月末,康理士将受到爵士的封号,继承弗莱尔这个贵族的姓氏,虽然仪式尚在准备中,但消息已是全城皆知。 “弗莱尔爵士老爷。”遇到他的人,都脱下帽子鞠躬。 “噢,别,在受封仪式完成前,我还是查尔斯,请称呼我查尔斯先生,查尔斯市长或者查尔斯厂长。”康理士谦虚地回答。 每周日,康理士总会独自去教堂,虽然他不是受过洗礼的教徒,但数十年如一日的礼拜,比正宗的教徒还要虔诚,偶尔在弥撒结束后,他会请求去忏悔室祷告。 教堂钟声与唱诗班的合奏,总让整个弥撒的过程充满神秘圣洁地气氛,这个星期天,康理士·查尔斯市长依然按照惯例来到教堂,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祈祷,等弥撒结束,他走向后堂,那里有个小走廊,通往忏悔室。 他坐到忏悔间的左侧,关上门,黑暗与寂静笼罩着爵士老爷,不一会,透过网状的木窗,他听到神甫走进了隔间。 “迷途的羔羊啊,请忏悔。”神甫说,“您所说的任何话,只有你、我与天国知道。” “很年轻的声音,你不是葛里菲兹地区主教?一般都是由他倾听我的祷告。”康理士问。 “主教阁下临时有事,让我来代替他。” “但……” “在忏悔室,你是对无所不知的天国祈祷,不是对我,也不是对主教阁下。” 忏悔持续了一刻钟,康理士低喃的忏悔声在窄小的房间里流淌,“天国通常怎样惩戒罪人?”他问。 “天国用笑容来惩罚人的罪。”新神甫回答。 “谢谢。”康理士喃喃说,等他在黑暗中整理了下衣服,走出来时,隔间的神甫已经离开。 又过了三分钟,葛里菲兹主教来到忏悔间,他刚才被位陌生的漂亮小姐缠住了,耐心地宣传了半天教会的教义。主教看着空无一人的室内,奇怪地想,“市长先生这次没来忏悔么?” 教堂外。 “怎么样,打听到什么了么?”劳薇塔问福兰。 “没有,都是空泛的祷告,我又不能特意询问,到底什么事值得他忏悔,那样会引起警觉。” “这市长名声不错,也许真是个好人。” “希望如此,我们再查查。一个富翁所犯下的罪恶,通常都产生在发迹前,当他们有了钱,才会摆出慈善的面容供人尊敬。”福兰说,“十块钱的本金,往往都包含着肮脏的勾当。” 刚才在忏悔间,他能从颤抖煎熬的声线里听出,那个人以前的确发生过什么。 天国用笑容来惩罚人的罪,但福兰并没有说,那笑容是愤怒到极点的冷笑,还是善意的微笑。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给大家拜年了:) !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三章 乌鸦的王冠(三) 阿加莎·卢达避开佣人们,从宅院侧门溜了出来,刚下过雨,门廊两侧的萧瑟植物,似乎恢复了点精神,叶子上残留的雨滴慢慢笼集成更大的水团,顺着叶片枯黄的脉络,落到泥土里。 这是个三十多岁的成熟妇人,但时光显然对她很仁慈,并没有在面容上刻画出条条皱纹,她的眉眼依旧柔美年轻得如同少女,每次微笑时,右侧的脸蛋都会浮现出浅浅的酒窝,让这位中年女人仍然保留着几分天真无邪的味道。 她望见一个人影站在后巷不远处的路灯柱下,“是钱宁哥哥吗?” 阿加莎轻喊道。 “好妹子,你可算出来了,天真冷。”钱宁抱怨着,马上焦急地问,“钱呢?” “孩子们刚睡下,我才方便出来。”阿加莎解释,一提到孩子,她的脸上满是幸福,大儿子刚十三岁,但行为举止已然是个小大人,么子小兄长两岁,总是撒着娇,甜言蜜语地哄着妈妈,让他多吃颗糖果,也不怕长蛀牙。那两个小东西,她一直期盼着他们快快长大,偶尔又惘怅,宁愿长慢点,好让自己多宠溺几年。 “哥哥,你还是去上班吧,康理士已经给你介绍过几份工作了。” 阿加莎从包里摸出小钱袋,“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钱宁搓着手,接过钱包,“妹夫瞧不起我,还记得当年的仇,什么工作,都是些跑腿的活,再怎么,我当年也风光过,怎么能干那种事。”他说着,转身要走,刚走几步,似乎觉得该安慰妹妹几句,于是停下来。笑着说,“我把赌债还清,剩下的钱翻本后,一定不再赌了。” 阿加莎叹着气,哥哥老这么说,但承诺从未兑现,父亲的家当,不到十年就被他败坏干净。丈夫起初也帮过,但自从得知,他用“开店铺、投资工厂”之类的借口拿到钱,马上就送到赌桌上时,再也不肯出一个子。 大哥更是当着许多人的面说,“那个孬种,卢达家可没败家子。” “钱不能再给他了,那样只能让你的哥哥越陷越深,让他去工作吧,我开几封介绍信。”康理士对妻子说。 但阿加莎知道哥哥的性格。没才能当高级管理人员。又不愿做清苦的低层小职工。可别人可以不管他,大哥可以不管他,丈夫可以不管他。自己却无法看着自己地兄长挨饿受苦。 从小她就和钱宁二哥亲近,血肉亲情不是靠几个钱就能衡量的。 “好啦,别愁眉苦脸的,笑笑,你从小笑起来就很可爱。”钱宁像小时候那样,拍了拍妹妹的脑袋,“打小就跟在我后面,钱宁哥哥的叫个不停,像只跟屁虫。有次调皮,老爸把我关到黑屋子里不准吃晚饭。 还是你半夜起来,从厨房……” “好啦,你快走吧,康理士快回来了。”阿加莎制止钱宁继续说下去,看着他走出巷子。她轻轻合上侧门,走过后花园的时候,天边响起了几声闷雷,似乎雨又要下了。穹苍阴郁的云层翻滚,仿佛把天也压低了几分。花园的植物在寒气中颤抖,阿加莎望着天空,想到哥哥刚才提起了父亲,面容变得苍白无助。 几十年前地某个晚上,也是阴雨天,也是雷声不断,和今天的场景太相象了。 她保守着一个秘密,发誓不再提起,不愿回想。 “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有的是隐瞒对自己不利的事,有的是不愿被他人分享美好的回忆,有的,则是想保护某些人。”福兰说。 “哦,那你,又有什么秘密。”劳薇塔把身体又靠近了几寸,灯光下,姑娘媚眼迷离,娇艳的嘴唇呵着香甜的气息,衣服的胸口拉得很低,大半个雪白地胸脯让男人浮想联翩。 “现在不是谈这个地时候。”福兰不耐烦地说,“为什么在大半夜,你会出现在我的房间?” “女人,偶尔也是有需求的。”劳薇塔俏皮地皱着鼻子,手掌轻轻盖在福兰地裆部,掌心的热力,仿佛透过裤子,让某个东西从睡梦中兴奋地醒来。 福兰拉开她的手,“回你的房间,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喔,可这个小家伙,可不是这么说的。”劳薇塔的嘴巴朝着裤裆的隆起努了努。 “你不用担心,真的拆伙,我会把你的以后安排妥当。” 劳薇塔直起身体,眼中的妩媚又恢复平静,“真瞒不过你。” 福兰清楚姑娘地心思,在团伙里,克瑞根三人是一帮,做为头与策划者的他又是一帮,姑娘必须找个紧密的同盟。 这个团伙的钮带,就是利益,他们因为利益走到一起,也会因为利益而分开。那种用智慧与气质,就能使别人心悦诚服,至死不虞效忠的事,只会发生在空想的里。 也许他们能继续共事很长一段时间,也许明天就会分道扬镳,谁知道呢。 “瞧,几年前,她还是个善良的姑娘。”福兰悲哀地想,他老就认出,这个歌德族的女子,就是自己第一场官司中的当事人。 劳薇塔临出门时,突然说,“其实你想地,只猜对了一半。”然后关上门。漆黑的酒店走廊中,劳薇塔靠在墙壁上很久很久,她想起了曾经爱慕过的人,那个在法庭上温柔地对待她,替她讨回公道的人。 没人知道,自己曾经偷偷跟着他,努力打听关于他的一切消息,在远处看着他飞黄腾达,又跌落地面。 那个人有体面的职业,有爱他的妻子,而自己,是个被人瞧不起,贫贱的歌德姑娘。 她卖过盒饭,集市的摊位紧张,当她看到,那个人落魄后,他的妻子,拖着小板车到市集寻找空地时,是她悄悄让出了自己的摊位。 那时她还存在着幻想,那个人不再是高高在上有地位的检控官了,也许能接受自己了,但她又不愿破坏恩人的家庭。 但噩耗的传来,把所有的美梦与害羞的期盼撕得粉碎。她以为自己再不会爱上男人了。可现在又出现了个人,一个把自己带领入惊险世界中的人。 无论是思考的方式,下意识的小动作,说话的口吻,她居然看到了那位检控官的影子。他不是他,但他与他非常相似。 黑暗中,劳薇塔的脸忽然火辣辣地燃烧起来,她为方才的举止害臊,“这是个以诈骗为业的人,我怎么会把他,同那位高尚的恩人联系起来?” 房间里,福兰睡不着,他还在想着市长的生平,完美毫无瑕疵,如同凡世难得的圣人。但就是太完美了,让他觉得不真实。 “几乎破产……岳父死了……遗产让他重新爬了起来……”福兰想,市长先生的岳父,是不是死得太是时候了? 当他看了看钟点,准备睡下时,却发现自己的小家伙,仍然坚硬挺拔,“该死的欲望。”福兰无奈地想着,做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太久没碰过女人了。 福兰脱下外套,准备去浴室冲个冷水澡,让头脑与身体,继续保持冷静。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我一直很欣赏dnd关于血战的设定,世界的两极不是光与影,正义与邪恶,而是守序和混乱。 福兰目前,从坚定的守序善良阵营,偏移到了混乱善良,不排除继续堕落到混乱邪恶。 堕落与救赎,这种小内涵我蛮喜欢。 !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三章 乌鸦的王冠(四) 即将月底了,受封的准备仪式已接近尾声,小城马上能多出位新晋贵族。 福兰他们还是没找到证据,来证明推测中那件可怕的事情。市长突然间不去教堂了,似乎是发现了有人冒充神甫来倾听他的忏悔。 “他是个好人。”劳薇塔说,“我们不应该去陷害一个好人,来谋取利益。” “女人心肠就是软。”克瑞根不屑,“如果他真想当凡间的圣徒,就得受点磨难,我不介意在弄点钱的同时,扮演一回魔鬼的角色。” 福兰微微笑着,“别急忙,我们也许能从老卢达先生当年的旧人那里,找到消息。”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秋克太太奇怪地看着陌生的访客,自从她的丈夫去世,很少有人来探望她了。 “我叫佩里,曾经是秋克老师律师行的学徒,很抱歉,因为刚回拜伦,才知道老师已经过世。”戴着眼镜,相貌斯文的男人站在门前,捧着一束白色的菖蒲。 “喔,请进。”秋克太太颇有些感动,秋克是有名的大律师,教出来的学生现在大部分都是行业内的精英,但人一死,那些精英们就再也不来了。 佩里大概在秋克家停留了两个小时,并在书房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哈,这本书老师曾借给我看过。”他望着书架,不时感慨。 秋克太太不缺钱,但她讨厌冷清,所以很感谢这个男人在寒冷的冬天,给家里带来人气。临走时,佩里很不好意思地询问,“我能带走老师的一些遗物,做为纪念么?” “当然,一到冬天,打理起老头子的书房就挺麻烦,拿几本书走吧。你倒是帮了忙。”秋克太太和蔼地说。 出门后,他径直上了马车,克瑞根正坐在车厢里,“伙计,有收获么?” “秋克律师真是个细致的人,文件都归档放得妥当。卢达家就是他当年的客户之一。”福兰摘下伪装的眼镜和假发,“在那些合同里,我发现了个有趣的东西。”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遗嘱?”钱宁停止了切小牛排的动作。望着算是认识了许久地律师,奇怪地问。他正穿着得体的绎紫色外套,小马靴也擦得干净,这是他唯一的一套说得过去的衣服,虽然住在破烂的租屋里,虽然口袋里没几个钱,但钱宁卢达还是努力表现出,他与身边的普通人家有不同之处。衣服是要送到洗衣房浆洗的,平时他会溜达到咖啡馆灌一下午廉价咖啡,出门也得坐马车。 起初这条街的居民还敬畏地叫他老爷。私下议论着为何一位富人会搬来他们这里。但时间不长。钱宁地房东很快揭露了秘密,这只是喜欢摆花架子的破产者。对此,曾经风光纨绔过的败家子很不满意。甚至想找长舌房东理论一番,随后他又想起,假如翻脸了,很难再找到这么便宜的房子,于是打消了念头。 昨天刚从妹妹那弄到了票子,钱宁就迫不及待地找老朋友们玩了一夜牌,手气简直衰到如同被恶神诅咒一般,到天亮时,钱袋几乎空了。 他脚步虚浮地朝家走去,当路过烟草铺时。他摸摸口袋,没烟了,刚准备进去买点,突然想起自己还欠着老板十二块钱,前天当他准备再除几支小雪茄时,被老板拒绝。 “你已经差我十二块了,我很有原则,有工作但手头紧的人能赊到二十块,没工作的最多十块。”那时老板说。“多让你赊了二块钱,已经是很尊敬阁下了。” “十二块!区区十二块!当年这还不够我给别人的打赏。”钱宁嘀咕,他现在很想来支烟,可老板一定会先让他还钱。 钱宁数了数钱,只剩几个银角了,他叹着气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有人叫着,“是钱宁卢达阁下?” 一位穿着褐色风衣,风度翩翩的中年绅士刚从马车走下来,望着他,显得颇为高兴。 “你是谁?” “您忘了么,我是佩里,当年秋克老师的学徒。” 秋克?费了老大劲,钱宁才从记忆深处想起了这个名字,那是他父亲的顾问律师,似乎在前两年已经去世。 “老秋克地学生,我记起来了。”钱宁笑着说,事实上他对这个叫佩里地人毫无印象,当年做为二少爷的他,怎可能记住十几年前某个律师学徒的模样,“噢,看你打扮混得不错。” “当然,我目前在一家颇有名望地律师行做事。”佩里说,“如果您需要法律方面的服务,可以来找我。” “也许吧。”钱宁回答。瞧,以前家里的小学徒,现在居然比我有钱,世道变了,他嫉妒地想。勉强又应承了几句,钱宁要告辞时,烟草铺老板正巧路过,见到他就喊道,“先生,你还欠我十二块呢。” “我下次还你。” “你应该去把衣服当了,能值不少钱。”烟草老板打量着外套,“我是小本买卖,如果你欠银行十二块,现在算上利息就得还十五块,而我还是诚实地只找你讨回十二块。” 钱宁很恼火对方拆穿了自己落魄的困境,还把十二块这个本应微不足道的数字重复了好几遍。 “这位先生的欠款我来还吧。”佩里律师递过来一张金卷,“再拿一整盒雪茄,要配雪松纸捻的手工细雪茄。”“正如你所见,我已经破产了。”钱宁很不愉快地说,“多谢你的慷慨,但我没钱可以让律师赚了。” 佩里律师亲切地望着他,“请别把我想象成那种势利的小人,你还没吃饭吧,我在临街的酒店刚好订了位置。” 于是在酒店地餐桌上,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 “很抱歉让您想起了去世的父亲,我只是随便说说。”佩里将一只肚子里填满奶油和蘑菇的鹌鹑切开。 “父亲是发急病死的,他的心脏一直不好。”钱宁叹息,“因为去得突然,并没有留下遗嘱。” “真是悲剧,不过能在子女的眼泪中去世时,也算幸福。” 钱宁放下刀叉,用悲哀地口气说。“那时我和大哥都不在城里,只有妹妹与妹夫,等我赶回来时,只能在教堂的灵枢前祈祷”,他突然想到了值得提高自己身份地事,“我妹夫就是本城地市长,可能他会需要一位顾问律师,我能替你介绍。” “谢谢。”佩里点头致谢。又喃喃自语,“你与大少爷都不在,老爷却恰好逝世,根据那份草稿,得益最大的是……” “什么草稿?” “噢,没什么,很遥远的事情了,现在已经没有意义。” “不,你是说我父亲在去世前,曾经立过一份遗嘱草稿?”钱宁来了兴趣。 佩里考虑了一会。继续说。“对,秋克老师曾受过老爷这方面的委托,但那只是草稿。没有第三方公证人在场,没任何法律上的约束力。” “什么时候的事?” “十八年前的11月24号。” 钱宁在胸口划着十字,“天,太凑巧了,父亲就是在11月底去世地,莫非他那时聆听到了亡者的召唤。我可怜的老父亲。” “根据那份协议,您可以……喔,我说得太多了。” “请继续,我很想知道,在父亲的心目中。自己处于什么地位。” “好吧,既然您坚持。因为当时协助老师的人就是我,所以还记得一些,嗯……风矛船行的4成股份、宅子、大概总价值三十万恺撒的珠宝与债券属于大少爷。”“老头就是偏爱大哥。”钱宁喊道,“这差不多是大半的家当了。” “您能分到东城一栋四楼公寓,以及商业街三个铺子与八万恺撒的现款。“钱宁敲了下桌子,“亲爱的父亲对我也不赖,假如按遗嘱来,我靠公寓和铺子地租金。现在就能安稳渡日子了。”他接着奇怪地问,“我妹妹呢?你已经说了卢达家当年地全部产业。” “这正是我刚才惊诧的地方,按那份遗嘱,小姐只能得到一些衣物与首饰,总价值还不到一万恺撒。” “天啊,看来妹夫能有今天,完全是因为父亲的那场病,我一定要向他说说这事,他应该对我更好些。” “我奉劝你还是保持沉默。” “你不知道,妹夫对我实在太刻薄了。” “我应该把话说明白点。”佩里把鼻梁上地镜架推了推,“但事先申明,我的猜测完全是出于身为律师职业上的怀疑特质,并不是针对谁或者危言耸听。” 钱宁笑道,“你太夸张了。” “那么,几个关键词,突然去世,留在病人身边的,恰恰是遗嘱上没有继承权的人,而遗嘱没能生效,那个人就此飞黄腾达。” 钱宁眨眨眼睛,当他想明白律师的暗示时,一股寒意窜下他的背脊骨。“你这是……没可能……” “我听说市长先生经常去教堂的忏悔室,而他又不是信徒。”佩里说,然后强调,“这是职业性的猜测,律师们总爱从阴暗的角度想问题。哎,您别放在心上。” “你如果拿不出证据,我非得好好揍你一顿。”钱宁愤怒地站起来,“这是诬陷!” “那您看看这个,我先前从老师地遗物中找到的。”佩里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发黄的纸。钱宁接过来,只觉得手在发抖,口干舌燥。 “……我得离开了,劝您将今天的谈话遗忘,别来找我,因为一个小律师,可不想得罪身居高位的市长……”佩里还说了什么,钱宁已经不记得了。他昏沉沉地离开酒店,直到晚上,他躺在床上,听着窗户上遮风的木纸板被夜风吹动的响动,忽然打了个寒颤,囊着被子坐起来,想着,“可能这张纸是假的,我得找人鉴定下,但如果是货真价实,那我……” 他心中的慌乱与未知地恐惧,如同屋外,冷冽刺骨的风。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的确是老师的笔迹。“小城律师行的行长拿着遗嘱,仔细辨识,他曾经在秋克那里实习过一年,“我这儿还有老师的手稿对照,很明显,比如这个字母的转折。老师习惯一笔带过……” “你确定?” “确定。” 钱宁抱着头,眼珠血红,脑海完全被妄想所占据,“那就没错了,我得告诉妹妹,不,可能会让她受到危险,我应该直接去警察局……”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你怀疑那位好名声地市长。为了避免破产,真的谋杀了自己的岳父?”劳薇塔问,“为了钱,人什么肮脏的事都做得出来。” “不,他没有犯下谋杀的罪行。” “但市长总是去忏悔室,你做出的推测又让人信服。”劳薇塔不明白,“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正因为遗嘱还好好放在律师的文件里,我才觉得,他不可能是谋杀犯。“福兰解释,“如果他为了钱谋杀岳父。就肯定是得知了遗嘱内容后感到绝望。而做出的疯狂举止。如果你是个凶手,会让这么显眼让人怀疑地东西留在世间吗?” “可能他遗漏了这点。” “他身家百万,又能当上市长。如此聪明的人,怎可能没察觉到浅显的漏洞。”福兰说。 他肯定先前的猜测是错的。这位市长,的确找不到丝毫瑕疵。他一直以阴暗不信任的态度看待世人,反而不相信,会真有善人存在。那么,弗莱尔的姓氏与黑乌鸦,让康理士来继承,倒也能接受,至少不会被贪婪的人所玷污。 “你放弃了?” “是的,放弃了。”福兰惘怅地摇摇头。“这点想到得太晚,不该把遗嘱给钱宁地。但也好,如果市长地良心洁白无暇,那么这件事,只会成为一场闹剧,最后反能够提高他的声望。” 他曾经存在于人世间的身份与证明,将要不属于他了。这让依靠仇恨与回忆支持意志地活死人,觉得非常落寞。 克瑞根在一旁冷笑。 康理士流年不利,钱宁卢达。他那位败家的小舅子某天愤怒地冲到家里,张舞着一张遗嘱,让他解释,逢人便说,自己谋杀了他的岳父。 随行而来的警察局长略怀歉意地说,“市长阁下,因为这是家属的指控,所以您在调查结束前,不能出城。” 这件事在城里引起了轰动,当局开始调查内情,封爵的事儿也因此暂时停了下来。 妻子面色苍白,整天哭泣,“阿加莎,我的宝贝,这不可能是真的。也许是你哥哥在报复与嫉妒的情况下,发疯了,请相信我。” “当然,我相信你,你肯定没做过,只是……”阿加莎呜咽着没再说下去。 康理士认为妻子是在为哥哥与丈夫间的冲突而烦恼,他也想此事能尽早平息下去,所以很配合。半个月后,当局地调查人员宣布,老卢达的确是自然病死的,他们甚至翻出了当年检尸官的报告来示众。钱宁在冷静之后,也觉得自己过于冲动了,他和调查员开始寻找那个叫佩里的律师。 所有的律师行都否认有这个员工的存在。 最后调查员做出结论,这很有可能是一起商业竞争对手的蓄意陷害,来影响市长的名声。授爵又重新提上了行程表。 几个经常发表缪论,和康理士不合地商人与政治家,受到群起围攻,声望一落千丈,人们都确定,肯定是他们中的一个,策划了卑鄙的阴谋。康理士因祸得益,很可能会连任市长的职务。 他正和调查员、市政府的官员与警察局长一起在市议会发布声明,来结束这场闹剧。就在议员们鼓掌的时候,查尔斯家的老仆惊恐失措地冲进来,“老爷……夫人她……” 阿加莎卢达死了。她慈爱地让孩子们好好午睡,吻过他们的额头后,独自回到了卧室,用镀银的餐具小刀割断了自己的手腕动脉。 “康理士,我的爱,该让一切都结束了,别伤心,我是以解脱与赎罪的心情离去,也许我会下地狱,但只恳求,那地狱的折磨更严厉残酷些。”她在遗书中写道。 从夫人上锁的抽屉中,康理士找到了阿加莎的日记。他知道了,十八年前的一场悲剧。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凌晨一点,雷电不时在乌云的映衬下合奏着,而书房里的气氛,同样压抑阴郁。 “畜生。当我没养过你!”老卢达吼道,茶杯翻倒在桌子上,茶水已经流干了,“现在就想来争遗产?我一个恺撒都不会给你,让你去帮查尔斯家的败家子!” “可是爸,你是康理士地半个父亲,求您了。”阿加莎哭着,声音嘶哑憔悴。“我宁愿您在遗嘱里一毛钱都不给我,但现在请借我五万恺撒的现金,只要有了这笔钱,他就能投资到买卖里,这次的投资肯定能成。” “滚!只会帮着外人,我看透康理士了,这辈子,他都没法出头。”老卢达恨恨地说,他挥手让女儿离开,突然间。胸腔里的剧痛让他说不出话来。 “爸。你怎么呢?心脏又不舒服了?”阿加莎望到父亲满面冷汗,表情扭曲痛苦,手抓着胸前衣服。大口哈着粗气。 “药在屉子里,拿给我,再去喊医生来。”老卢达断断续续地说。 阿加莎慌乱地扑到书桌那里,手忙脚乱地在抽屉中翻出药。 她拿着药,刚准备送到父亲嘴里,忽然停下了。 “康理士这辈子完了。” “我不可能投资给注定失败的人。” “送这么贵的茶砖给我?味道是不错,但查尔斯想从我身上得什么?” “你应该离婚,这爸爸倒支持你。今天让你回来,就是准备商量这件事。”“好吧,不愿离婚?你看。这是我刚拟订的遗嘱,如果你听爸的,我马上把你地那份加上去,如果不听,就拿着衣服和廉价首饰,去和查尔斯家的小子过苦日子吧。” “快……快给我,好姑娘,求你了。”老卢达意识到了女儿的迟疑,恳求着。阿加莎抖得厉害。她愣愣地看着在痛苦了挣扎的父亲,喃喃地说,“爸,我爱他。我不怕过苦日子当穷人,但我不能让他的人生就这么毁了。爸,我……” 一个小时后,阿加莎苍白虚弱地推开书房的门,在楼下喊起已经入睡的仆人,“去找医生来,爸他好象心脏病犯了。” 赶来的医生抱歉地说,“小姐,请节哀,您的父亲已经过世了,是心脏病发作,很突然,他甚至没力气吃药,不然可以多支撑一段时间。”医生拾起洒落在老卢达手边的药丸,显得非常遗憾。 遗产被平均分成三份,由老卢达地三位子女继承。 “别伤心了。“葬礼上,康理士安慰妻子。 “我想着爸还在工作,想去给他拿件外套免得受凉,如果我能早点去书房,爸就没事了。”阿加莎反复自责着,让人唏嘘和同情。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又是一场葬礼,很多人瞧见,他们地市长大人在灵枢前痛哭,“我宁愿当年没那笔钱,宁愿和你过苦日子,只要你能活过来。主啊,让我醒来吧,这只是一场悲伤的梦境。” 人们都知道了十八年前的惨剧,都指责阿加莎地冷血。但没人指责康理士,他们都说,市长并不知情,不应该为此受到牵连。他们怎能在一位刚失去妻子的男人的伤口上,再撒盐呢。 在市长的恳求,并且说宁愿不要的言辞下,授爵被当局延迟到半年后再进行。这又让人们对康理士赞叹不己。 “我做得太过了。”望着灵车在花瓣的飘扬下,将棺木缓缓送到墓地,福兰想,他合上车窗,瘫坐在椅子上,摸着额头。 “你这性格,迟早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克瑞根小声说。 马车穿过拥挤的人群,离开了小城。 “不过那市长,为什么总去忏悔室呢?算了,人,总有秘密的,就算是神灵,也无法将人心窥探清楚。”福兰将思绪抛离了脑海。 葬礼在哀乐中到了尾声,泥土掩盖了棺材,与棺材里的魂灵。直到这个时候,康理士才觉得背上的冷汗干透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地以为自己完了,被发现了。他根本没料到,那个混帐岳父居然立过遗嘱。妻子瞒着他,但可怜的阿加莎不知道,她回家带去的礼物,那包茶砖里,加上了奇妙的东西。 一种没有异味,由东方植物提炼,发作时如同心脏病的毒药。好用极了,他现在都隐蔽地留了小半瓶。 葛里菲兹地区主教太贪心了,居然要把分红提高到四成。他用钱贿赂这个地区主教,好让自己能用黑十字马车,肆无忌惮地运送高利润的走私货。 每次都是在忏悔室交易,那里能避人耳目。但市长觉得,到收手的时候了。主教阁下已经不好控制。而且上次,他就遇到了个冒充神甫的人,也许有人察觉了,让他更加警惕。 钱已经赚够了,自己何必在冒险呢?想想,慈善家、好先生、尊贵的市长、还有子爵地地位他可看不上小小的勋爵,半年后,能弄到更好的这些头衔,可比提心吊胆的走私贩子要强。 “那瓶剩下的毒药能再度派上用场。”康理士想,随便在心底开了粗鄙的玩笑,“希望没过期,不然我们的主教大人,不死也得拉几天肚子。” 在小城里,康理士·查尔斯将继续受人尊敬,扮演慈悲的圣人角色。 “人在一生里难免会犯下罪过,但不能因为过往的错,就让他一辈子背负着罪孽。”他想,“至少世人对我的爱戴,已经证明了这点。” 他回到宅子,继续投入到满桌的文件、合同与私人信笺里。 “靠工作来逃避悲痛的人。”仆人们都叹着气议论。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威胁信?” “对,很简单但有效的内容。”克瑞根哈哈大笑,“信里写到:我知道你的秘密,虚伪的败类,假如不想被揭穿,就将二万恺撒存到信后的银行户头里。”“一位清白的人,可不会受这种幼稚的胁迫。”劳薇塔说。 “任何心虚的人,都会为这种内容而坐立不安,最后看到钱少,通常会心存侥幸的打入款子。噢,来打个赌怎么样。”克瑞根说,却望着福兰,“假如那个户头,真的存进了钱,就证明你错了。那么,以后再干买卖,我得有更多的发言权。”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过年这几天慢了点,7000字的章节奉上。 按dnd的观点,这位市长是典型的守序邪恶,事实上,我们这些普通的凡人,或者说人类的社会,应属于这个阵营:遵守法律,遵守道德,井然有序。但如果能确保自己不会受到惩罚而能得利时,会干出连混乱阵营都感到畏惧的事情。 嗯,写完上面的字,又觉得自己未免悲观了。 !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四章 新晋教父(一) 时间就像浓雾包裹着的天空,当雾散去时,路上的行人,会惊讶地发现,出发时还阴沉灰暗的,没有光亮的黎明,已成为烈日高悬的晴空。 原来高高在上的黑道大佬伊戈·安德希此时像个狼狈逃窜的豚鼠,不到一年时间,他的权柄就被完全折断。金雀花出乎意料地保持中立,伊戈求救无门。 对着那群无所不能的超自然者,他的亲信部队如同麦田里的种植物,无法抵抗地就被收割掉。 劣血战争,地下世界的传统,圆桌议会将公正地对待战争的双方,胜出者,会取代失败者,成为更有权威的大佬。 “乔,我不会放过你的!”伊戈恨恨骂道,他望了望车后,希望魏文儿能活着回来,这是他唯一能掌握的龙脉者了。 “小东西,乖,别跑啦。”女子腻声唤着,脸上荡漾着如暖春般的温柔笑意,月光下,树木冷清清的倒影宛若在轻声呼唤,“安息吧、安息吧……”她站在阴影里,绿幽幽的眼眸不停扫过身旁一从从灌木林。 魏文儿·塞西莉亚恐惧地缩着头,努力把身子藏在灌木的叶子下,“怪物,那是个怪物!”她想哭,又怕呜咽的声音惹来怪物的察觉。 一个星期前,她还是地下世界受人宠爱的小公主,连严厉的伊戈叔叔看到她,都得堆出笑容,和蔼地说,“肚子又饿了?” 天知道他怎么老这么问,淑女是得讲究节食的,所以她才只吃了五磅的烤肉和四条蜂蜜炸鱼,呃,外加三盘蛋糕与几大杯果汁。 魏文儿伸了下舌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海里抛弃,她努力回忆发生的一切:“该死,那群猪锣居然敢发动劣血战争!圆桌议会居然默认了这种背叛的行为!”伊戈叔叔吼道。再然后,战争开始了。 伊戈叔叔带着她逃跑,她也很厉害地把一个个追兵变成石头,可那个长得像亲切大姐姐的怪物出现了,一瞬间,跟随着叔叔的秘密卫队就再也派不上用场。 “宝贝儿,去挡住她。”叔叔说。 等她跳下马车,走出隐蔽处。发动自己的能力时,却丝毫没有用处。 “小东西,就算同属君王级,还是会有差别地。”怪物笑着,黑色的气团差点让她漂亮的尾巴消失,她不敢打了,想跑回叔叔那里,却发现,伊戈叔叔早就驾着马车,走得无影无踪。 缩起手掌上的指甲。魏文儿趁着怪物的身影逐渐远去。胡乱找了个方向,拼命地跑开了。 如果是光比速度,那她可灵巧得多。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无论是君王、贵族、富翁、黑帮头子。权势,总有个期限。也许连神灵的威严也有个期限,谁知道呢。 黄金角海湾,不知不觉间,开始流传起一段神秘的谣言。 金融投资家哈维摸着小手枪,陷入了疯狂,眼睛像喷着火,他想着,“给那家伙一枪,什么仇都报了!”他在办公室走来走去。秘书推门进来过一次,看到这副情景,胆怯地悄悄把门又合了回去。 这是背叛!是阴谋!那家伙利用了与自己的友情,还随便一脚把他踹入了深渊! 做为金融界地老手,他怎么会这么幼稚呢?“噢,以你的名誉,银行根本不可能拒绝。”当那位朋友贷款,请他担保时,哈维为朋友的恭维洋洋得意。谁都知道,哈维是个有眼光有信誉的人物。 但这根本是场卑鄙的骗局,哈维知道,那个宣布投资失败,自己破产的朋友,实际上,把财产秘密转移到另外的户口,但他没有证据。 “先生,您是担保人,而且信誉卓越,贷款快到期了,请别让我们为难。”银行的人如此说。 他偿还了月中月末的款子,下个月又有一笔,做为将钱圈来圈去的投资家,他没这么多现款来应付。 哈维可以预想到,这将是一场灾难,他地信誉和地位,将因为拿不出贷款地连锁反应,以及商业法庭的传票而一塌糊涂! 最后的理智劝阻了他用血来洗刷愤怒恨意地念头,哈维突然想到了曾经听过的某个神秘消息。也许乌鸦能帮他。 当秘书小心翼翼带着警察冲进办公室,喊着,“先生,别这样。”时,哈维已经坐回了椅子,微笑着解释,“喔,你们误会了。” 他送走巡警,让秘书给自个来一杯咖啡,哈维将手伸入口袋,摸着手枪,想,“去找乌鸦。现在,只能靠他了。” 一道道烹调精致的菜肴散发着诱惑的气息,第一道菜是曹汁鱼羹,第二道菜是香菇闷白蜗牛肉,还有鹅肝排、奶油里脊。餐具都是纯银的,刀叉刻画着漂亮花纹的把柄上还镶嵌有细碎的小钻石,如同应当放在收藏橱里的工艺品。 “亲爱的,你太棒了。”妖娆的女子望着对面地胖子,娇笑不己。 “试试这瓶香摈,葡荷运过来的舶来品,一瓶就得四百恺撒。”胖子炫耀,这又引来一阵惊叹。 当他们俩心满意足地从饭店出来,跨上马车时,完全没注意到,一道仇恨的目光直直盯着他们。 穆尔是远洋货轮的二副,全年有大半时间都待在船上,在水手里,他是难得的自律洁身的异类,因为他在家乡的小城里,有位真爱的姑娘。 当上船长、娶那位姑娘、生一群大胖小子,这是穆尔的追求与梦想,但现在,他发现美好地梦已经被撕扯成充满讽刺的碎片。 一个年过半百的富翁,用票子诱惑了那个姑娘的芳心,起初穆尔听到了点风声,他不信,可今天的亲眼目睹,将最后的期盼也无情的践踏。 年轻的二副想到了死,死了,一切都解脱了。 他望着远处一辆奔驰而来的马车,一横心冲了过去,闭着眼等待着疼痛与随后,死神的镰刀。几秒钟后。什么也没发生。马车夫死死拉着缰绳,让车子在他身前半米处停住,“混帐,没长眼吗?”车夫擦着汗,破口大骂。 穆尔蹲在地上,抱着头,这时候他才后怕地颤抖起来,活着。比死更美好。他还能朝着船长的职位努力,还能再邂逅一位纯洁的姑娘,这些地前提,就是自己能继续活着。 “那个该死的富翁!”穆尔想,他不能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放弃。水手,通常是消息最灵敏的职业,他听说过一个消息,虽然如谣言里哪里出现了幽灵船般的神奇,但穆尔宁愿相信这消息是真的。 “去找乌鸦,他能帮我出这口气。”穆尔喃喃自语。 “头。怎么办。如果他被关进监狱,肯定死定了。”下属说,“监狱长是门罗那帮人的朋友。绝对不会放过小麦克。” “律师怎么说?”黑帮头子维托焦急不安。 “他们没办法,主审的庭长和检控官都是强硬派,不吃我们这套。” 该死,我花大钱却养了群废物。维托愤愤不平地想,小麦克是他最疼爱地儿子,今年才十五岁。几个月前,他在帮派斗争中,捅死了门罗的一个得力手下。 这不算什么,维托为儿子的勇敢感到骄傲。但不幸的是,小麦克被赶来的巡警当场抓住。 他花了不少钱。才让司法界的大人物暗示,不会是死刑,但二十年监禁不能少了。 二十年监禁也不算什么,最多一年,他就可以找关系,把儿子从牢房中救出来。可偏偏,本城的监狱,是门罗的势力范围。 “我发誓,那小子来了监狱。能活上半个星期,我就把地盘都让出来。”门罗狞笑着在道上宣布。 “不,我不能让儿子进监狱,嗯,得想办法,让他进教会的苦修所。”维托想,他和主教有点交情,教会方面已经答应不会拒绝。可检控官不肯松口,坚持说小麦克必须在世俗的监狱里服刑。 马上就要到宣判日了,维托急得像热水里地青蛙。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流言,只要肯答应某个要求,那就有人愿意帮任何忙,而且一定能帮到。 “乌鸦?地下世界有这个人吗?管他地,只要小麦克平安无事就成。”维托想,但不管流言是真是假,这是他最后能抓到的救命稻草了。 马蒂达很乖巧地坐在秘书的旁边,大大地眼睛与裙子,让姑娘像个,漂亮到极点的洋娃娃。白金色的头发有点乱,秘书正爱怜地给她梳理。 “那个人是你爸爸?”秘书问。 “才不了,他是好心的叔叔,会帮我找到爸爸的。”马蒂达笑嘻嘻地扑闪着大眼睛,回答道。 “那他没对你做过什么恶心的事吧,比如比如……”秘书发挥着想象力与母性的保护欲,她对那个走进局长办公室,满身阴郁味道的秘密警察很没好感。 “什么是比如比如?”马蒂达好奇地问。 “呃,比如他非要给你换衣服啦,非要和你一起睡觉啦。” “才不会呢,马蒂达能自己穿衣服,很厉害吧。”姑娘炫耀地说,“好心的叔叔不爱说话,每次回家,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人陪马蒂达玩。” 怪人。听着姑娘的话,秘书在心底恶意地评价着。 “啊涕!”办公室里,卓尔法·隆奇打了个喷嚏,他拿出手帕,歉意地在鼻子上擦了擦,“我相信乌鸦是肯定存在地,而且,就是当年的通缉要犯。” “阁下的话我会多加留意。”局长有点不耐烦地说,“不过我还是认为,不能靠猜测来办案子。” 又是一场没意义的对话,没人相信他。“好吧,那我自己来,一定要抓住乌鸦。”卓尔法,隆奇想着走出办公室,看到他收留的乞丐丫头正在和局长秘书嬉戏,不由皱了下眉头。 天知道他发了什么疯,拣了这么个累赘。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都不记得了,整天喊着要找爸爸。 卓尔法在心中咒骂着那个丢下女儿不管的无良父亲,他挥手,喊马蒂达一道离开。 “叔叔,我饿了。”姑娘在他身边蹦来跳去,喊着。 “你真麻烦。”卓尔法说,然后叹了口气,“晚上想吃什么?” “鱼杂碎汤和甘蔗糖。” “糖可不能当饭吃。”卓尔法告诫。他没自察到,自己的脸上,正流泻着些许温柔。偶尔他也会想,有这么个女儿,倒也不错。 !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四章 新晋教父(二) 后半夜,穆尔拨开杂草,沿着小径走到那个废弃的村庄,他望了望灰蓝的天空和闪烁的启明星,天并不算冷,但穆尔仍然觉得手心潮湿,身上凉飕飕的,些微莫名的刺骨寒意让他打了个冷颤。 这是个如同死国的地方,原先的住民早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去,只留下残缺顷颓的废屋,青藤与苔藓将废墟化成大自然的一部分,靠近海的地方,能看到一座破旧的小码头,码头上的木头都烂光了,但水泥和砖头筑成的基座还算牢固。不远处海滩上,能隐约看出小船淹没在沙土中的残骸,很多年以前,这儿大概是个渣场。 穆尔是个好水手,他熟悉黄金湾沿岸所有的航道,但从未在船上经过或者眺望过这里,说明这个村庄远离标准航道,大概潜伏在某个不知名的半弧海湾后面。 他朝老板请了一个月假,如同寻找海盗宝藏的冒险家,靠着传言中模糊的线索,找到了这里。 码头边上有个精致的邮箱,完全由厚铁皮打造而成,邮箱上画着一只紫色的乌鸦。他将“请帮助我”的字条投入邮箱,并留下地址。穆尔在离这里四十里的小镇旅馆暂且住下,三天后的黄昏,他晚餐回来,发现房间的桌子上留下了一封信。 “我听到了你的声音。明天凌晨五点,来码头。” 落款没有署名,只有一枚乌鸦的印章。 出于好奇,穆尔特意朝旅馆老板打听过小村子的事情,老板想了想,回答,“哦,那里曾经是个渣场,很多年前春季的鱼汛再也不经过附近,渔场就荒废了。” “有人住在那儿吗?” “偶尔会有流浪汉在那里落脚,但村子不靠近大路。又没有任何生活设施,完全无法生活。” “那么,你听说过有什么奇怪的人出现在村子么?” 老板忙着招呼客人,半响后扭过头回答,“奇怪的人?哦好伙计,那里只有杂草,估计连老鼠都没。” 不过有个本镇居民接口说,“临街面包铺老板的儿子。不是说,有天在村子附近的海边,见到过一条船吗?” “船?” “很漂亮的游艇,可不是那种几块木头地渔船。” “那小子是个捣蛋鬼,他的话没个准。”旅馆老板哈哈大笑。 穆尔回想着,他没有表,不过水手能依靠星星来判断时间,启明星告诉他现在估摸快到五点了,但极目远望,四周以及海上。一个影子也没有。“莫非是个恶作剧?”穆尔想。但又有什么人知道,他的目的和送出去的那封求助信呢。 淡淡的雾覆盖在海面上,穆尔踩灭烟头。又紧张地摸出一支卷烟,他低着头,哆嗦着在帆布裤子上划燃火柴,海风让火怎么也点不着,正当他准备去找个避风的地方时,右侧的海上,雾气中,出现了一团移动地影子。 人总是对神秘的事物感到畏惧,瞬间,穆尔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大脑。未知的恐惧让他想起了老水手经常提起的,深海中的巨兽、幽灵船。他觉得双脚仿佛变成了盐柱,挪不开一步。 几秒种后,穆尔才喘过气来,“这里是陆地,真的是怪物,我转身就能跑。”他安慰自己。 影子又靠近了几分,轮廓逐渐在雾中清晰起来,那是一条小型双栊快速帆船。船甲被漆成黑色。水手的好视力,让穆尔看到,船首像是只展翅的,踩在一杆天平上的乌鸦。 帆船优雅地在码头停下,随后一条软梯从甲板上抛下,“请上来。”船上地人说,清脆地声音表明对方是位妙龄女性。 “乌鸦是个女人?”穆尔迟疑,他尚未从神秘的氛围里摆脱,不由又想到传说里,诱惑水手,然后连皮带肉吃掉的海妖。最后,报复地心理占了上风,穆尔咬牙,脱掉鞋子,卷起裤脚,淌过没膝的海水,从软梯爬上了船。 多漂亮的船,穆尔赞叹着,恐惧已经被好奇所代替,水手的血液在他的脉搏中沸腾,那流线型的船身,洁白的三角帆布,涂满拍油,色泽温润的甲板。“这样的小船,不用费力就能一个人使舵,速度就像风一般,半小时就能开出四十海里。”他想。 甲板上放着一条黑色的布巾,“将他戴上。”女声命令道,等穆尔依照吩咐执行,一只柔软地手牵住他,绕过过道,来到了船掩里。 “请坐吧,朋友。”这又是个低沉的男声,纯正的拜伦语,咬字清晰。穆尔伸手摸了摸,旁边就有张椅子。 “您就是乌鸦先生?” “可以这么说,乌鸦,是冥界的引路人,是告死者,是复仇之神的眼睛。”男人继续说道,“说说你的遭遇。我乐意倾听。” 大概半小时,穆尔说出了不公,“瞧,这就是女人,水性扬花,前一刻,还忠诚地爱着你,后一刻,却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那你想怎么办?” “报复!我得洗刷侮辱!”水手激动起来,“我的莎丽就算了,毕竟我爱过她,但那个男人,一定得给他好看。” “复仇有许多种,有炼狱的审判,有恶神地戏耍。” “我想让他死!” “噢,我的朋友,他抢了你的爱人,但还算不上死罪。罪与罚,必须公正。” 穆尔低着头,喘息着,良久才平静,“那按水手不成文的传统来办!海洋上,可是有属于自己的律法。” 男人似乎在思考,然后回答,“很好,我答应你。” 这保证让穆尔如释重负,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可……阁下,我是个穷水手,拿不出任何报酬。” “朋友,我的报酬,你付得起。”男人轻轻回答,“友谊,我需要你的友谊,如果有一天。一个拿着紫乌鸦印章的人来寻求你的帮助,你只要像今天我帮助你这般,就够了。”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你很奇怪。”劳薇塔望着正在驾船的福兰,说道,“没钱的事,你也愿意干。而且来者不拒,不久前,你就帮了位金融家取得证据。 还有救了一个黑帮头子的儿子。” “钱我已经很多了。”福兰说,“只要够用就成。” 光分红,劳薇塔的私人帐户里就有几十万恺撒,头分得更多,对普通人来说,这已经是笔能维持两代人开销地巨款。 “但你也应该做点正事,克瑞根拿着钱,可是在黄金海湾召集了不少人,他不想回西部了,准备在海湾地区。重建自己的帮派。”劳薇塔说。“迟早他会来当头。” “做个黑帮老大?”福兰说,“在完成某件事之后,我会离开黄金湾。头他来当也不错,至少现在,我和克瑞根有共同的目标。” “你是说伊戈·安德希?” “不除掉他,克瑞根不会安心,而我,正好要找那个杂碎,讨回点东西。”“道上都在说,安德希大佬在内乱中失利,但不知道目前躲在哪里。”劳薇塔建议,“要不要和内乱的那一方联手。” “不需要。”福兰说。“迟早,我自己会把他找出来。” 安德希对他做过什么,福兰要一一偿还给他。但福兰很有些疑虑,安德希的靠山金雀花,没有做出任何扶助的反应,这似乎说明,内乱的人,也与那个家族有联系。或者,这根本是金雀花对地下世界的洗牌。 无论哪方获胜,都没关系。否则安德希根深蒂固地势力,没这么倒台。 在他开始向金雀花复仇时,内乱的那方,就会是他的敌人。 “你现在有钱了,该离开这些充满邪恶的勾当了,买栋房子,或者开家店铺,干什么都好。”福兰对劳薇塔说。 “这话你已经说过几次了,我爱目前的生活。”劳薇塔轻笑,她望着福兰的背影,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你去哪,我就跟着去哪。”姑娘想,“帮派的根基是你建立起来的,我发誓,它只属于你,只握在你的掌心。如果克瑞根想玩花样……”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小城的胖子富翁,最近很烦恼。在床上,他越来越心有余而力不足。每次看到新弄到手地俏妞赤裸着身体,想笑又忍着来安慰他地表情,胖子就觉得男人的自尊被剥夺了。 他望着疲软的东东,气急败坏地暗骂,“没用地东西,真想把你割掉。”胖子吃过不少药,甚至还拜托过掌握神力的主教,但依旧软趴趴没有起色。 最近他收到了风声,本城刚来了位大学医学院的教授,正在做某个研究,能让男人在六十岁时,还能保持年轻人的雄风。 这个年头,外科医生在世俗观点中,如同巫师般神秘恐惧的职业。 他们解剂尸体,描绘各种各样的解剂图。因为的确颇有疗效,教会勉强认可了外科术的存在。 一个早晨,胖子避开旁人的耳目,偷偷找到了那位教授,教授戴着厚重的眼镜,大胡子,正住在一家公寓地四楼。 满屋子都是书,几张桌子上,摆着大量玻璃实验器材,几瓶盛满防腐药剂的大瓶子里,装着公牛、马等等动物的阳具,那硕壮狰狞的尺寸,让胖子感到深深的自卑。 整间房,飘扬着消毒药水的呛鼻气味。 “我已经发明出一种移植动物器官到人体的方法,完美的方法。” 教授说。房间里神气的气氛,让可信度上升了不少。 “那手术有可能失败吗?” “不,百分之百成功。”教授严肃地说,“我是在研究如何移植心脏等更重要地器官,但目前经费不够,所以只能靠这个来筹集款项,让实验继续进行下去。” “多少钱?” “十五万恺撒。” “但,我还是很害怕,万一有个闪知…” “科学是容不得任何虚假的,这都是由几百几千例数据证实过。” 教授说,“我不会让自己的名誉蒙羞。” 胖子想着移植后自己能展现出的雄伟,“要是我也有这么大的东东,不用靠钱,就有女人投怀送抱。” “一份合约,你必须保证能成功。”胖子下了决心,“而且,我会让几位朋友在场。如果失败,你就得去监狱关上二十年。” “没问题。”教授爽快地答应了,他立下合同: 本手术保证百分百的成功率,否则我愿意付上完全责任,甘受二十年刑罚。 合同上还详细列出了手术的各个步骤。 最后教授询问,“你是想移植马的,还是牛的?我会略做整形,在不失尺寸地情况下。让它更符合人类的形状。” “马,最强壮的马!”胖子喘气。 手术在三天后进行,胖子带来了他信任的几位朋友,确认无误。他这才安心下来。在消毒与麻醉后,胖子被送入了改造过后的手术室。 朋友们好奇地等待着,议论纷纷,本以为手术会持续很久,但不到一刻钟,教授就一边脱着满是血液的手套,一边走出来。“手术第一阶段宗成了。“他富布。然后把某个黑黑的小小的带血东东。扔到了垃圾桶。 “你们可以把他抬走了。”教授说。 “不是要移植马地……”朋友们大惊。 “喔,实验还需要进一步研究,等些时日。研究成功了,手术继续进行。“醒过来的胖子痛不欲生,他立即把教授送上法庭,这场奇案在城里引起了轰动。教会也派专员到场,谴责这亵渎的研究。主教还说,如果判处了教授有罪,他将申请,把犯人转进宗教审判所。 教授的律师拿着合约说,“诸位请仔细看,我的当事人。并没有违背任何约定。”他念到,“手术步骤如下:先割下实验者的器官,然后安上指定动物的器官,再然后……” “但被告并没有完成手术。”检控官说。 “噢,尊敬的阁下,合约上没有说明,第一步骤和第二步骤,必须连续进行。”律师说,“手术只做了一半。法庭不能靠猜刻,就咬定手术以后的步骤肯定会失败。”“那什么时候继续?” 律师笑道,“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十年后,谁知道呢,合约里又没规定。” 庭审从早上持续到傍晚,控方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还没发生的事情。“只要手术不继续下去,最后失败,我就不能判罪,但什么时候继续,又由他们说了算。”检控官想,他承认了这陷阱够卑鄙,但很有效。 法官判决道,“原告败诉,被告并没有违背合同,手术是由原告承认实施地。本庭认为,原告属于自愿被阉割。” 走出法庭,教授想,“这下可还了人情。”他曾经为了某件麻烦,请求过乌鸦地帮助。现在,他接到了那个神秘人物的信,在他的指示下,完成了这场骗局。 反正医学教授,本来在世人眼中,就是疯狂地职业。这件事并不会影响他在大学里的地位。 没人看到,法庭外的转角处,穆尔靠在墙上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也不知道,这泪水,是复仇后的喜悦,还是因爱人不忠的痛楚。 按水手的规矩,勾引别人的妻子,就得被阉掉! “乌鸦,我欠你的。”穆尔擦着泪珠,喃喃说,“就算连你的脸都没见过,我依然视你为带来重生的恩人,威严地教父。”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伊戈·安德希在劣血战争中失利了。”维托吼道,“他现在不足为惧,通知弟兄们,翻地三尺也把他找出来。” “我们和那位大佬毫无瓜葛。”有人不解。 “我欠某个人一个人情。”维托说,他看着手中的信,那只紫乌鸦仿佛凝视着自己,“虽然落井下石不够地道,但为了能偿还掉人情,也只好委屈那位前大佬了。”他故意把“前”字咬得很重。 维托是通过费都一间旧宅门前的邮箱,联络到乌鸦的。他出于谨慎与好奇,在事后打探过这个神秘人物的行踪,没有结果,仿佛世间根本不存在这个人。 “对了,多派几个人手去修道院,我不想儿子有任何闪失。”维托吩咐,他敲着桌子,又把思绪转了回来,“宛若阴间的鬼怪。”他对那位乌鸦评价道。 “这是笔大买卖,我估计有百分之十五的利润。”私人俱乐部里,哈维兴奋地喊着。聚集在他周围的,都是身缠万贯的富翁。 “的确利润丰厚,但拿出来的款子也很大。”一位投资家说,“我愿意入一股,是你挑的头,你会拿出多少。” “三成股,大家都知道我先前的损失,事情总算解决了,那小子去了监狱。”哈维解释,“否则我能占五成。” “大家忘了个问题,走私贩子,他们那些逃税的便宜货,会捣乱我们的市场。”有人提出异意,“我听说葡荷有一大批同类型的货物被买走,却查不出入境记录。”“那群该死的走私客,这竞争是不公平的。”富翁们立即诅咒起来。 “当局的确对禁止走私不够得力。”哈维义愤填膺,“诸位,我们依靠正当的渠道,正当的纳税,到头前,眼瞧有笔赚大钱的买卖,却因为走私而无法实现。我提议,联合起来朝当局施压,至少不能让那批走私货流入拜伦。“在座的或多或少与走私客有点联系,谁都有运用走私渠道牟利的前科,但这关头,可不能因为与犯罪份子那点廉价的友谊,就让自个看到肥肉却不能吃。 “没问题,我马上起草一份抗议书,大家都来签名。”一位银行家说。 看着沸腾的人群,哈维松了口气,他摸摸内兜里的信,那是乌鸦的请求,他拜托自己,让当局至少在两个月内,对走私贩子的销赃窝点,来次扫荡。 “我还了你的情,以后可别来找我了。”哈维想。他可不愿与充满罪犯气息的神秘人,再有过多的关联。 无声无息间,黄金角海湾酝酿着一场风暴,所有被名叫乌鸦的神秘人帮助过的人,都接到了某种请求。他们也许是诚心诚意地想偿还恩情,也许是想还债后摆脱掉他的影子,总之,他们都行动了起来。 那些看似没意义的请求,只有乌鸦本人才知道,都是指向了一个目标:伊戈·安德希。 !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五章 魔药(一) 驶过黄金角海湾中段,沿着河流深入内地二天,就到达了书伯港。 这是拜伦距离葡荷王国最近的港口,是个宛如费都的商业都会,不同的是,她除了海运外,还负责着内陆生意。 玻璃之都威迩那些完美的玻璃制品,或者温士顿最上等的羊毛,俄沙口味纯正的名品白酒,从河流的另一端,或者大批马车从旱路运送过来,穿越国界,流通入拜伦。 在早晨七点,一条漂亮的帆船缓缓驶进阿卡城的贵宾码头,黑色的船身在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码头的接待员认出了这艘船,是黑王号,这艘船在半年里,至少来往了阿卡城四趟,他迎了上去。 贵宾码头的一个小泊位,每月就得五百恺撒的租金,能使用它的人都非富既贵。接待员记得黑王号的主人是位英俊的贵族绅士,人们都称呼他范格莱老爷。 他在韦伯港最繁荣的地段,拥有一处产业,但并没有聘请管家仆人,偶尔来住一阵子就走。人们猜测这个出手豪迈的人是想投资房产,只要没有战争、没有瘟疫,现在价值十五万恺撒的房子,在几年后至少升值到二十万。 “还没有伊戈·安德希的消息吗?”福兰递给接待员十块的小费,让他去找一辆马车来,等对方走远,福兰询问劳薇塔,这个姑娘能力出众,善于从细碎的线索中分析情报。 “如果那么容易找到,安德希就不可能当这么长时间的大佬了。” 劳薇塔回答,“黑道上的人,总会为自己留几条后路。” “那我们就找到,他到底隐藏着什么后路。”福兰把手杖狠狠地敲了下地面,“只要他敢露面,就肯定跑不掉。” 劳薇塔吃惊于头突然并发出的怒火。她转移话题,“为什么来韦伯港?” “我订的货应该到了。”福兰让心情平缓了下,“威迩最好的玻璃仪器。” 紫鸦号上正装着大量从费都买来的实验材料。福兰一直想弄清楚,那本奇妙的、记载着大量植物的书,到底有什么用。 福兰在韦伯港豪宅里建造了一间暗房,将它改造成实验室,隔一至两个月,他就会来韦伯研究上大半个星期,靠着图形来揣测兽人文字地意义,但进展总不如人意。报废了不少昂贵的仪器与材料。 这也是福兰将实验室选择在这里的原因,订购玻璃仪器,没有其它地方比韦伯港更方便。一般的量筒、坩埚、牛角弯管,能直接买到,如果造型更复杂,通常一个月内就能从威迩送到。 “克瑞根已经在黄金海湾站稳了脚,他明目张胆地吞并着安德希那些没人打理的走私渠道,事实上不光是他一个人在这么干,几乎所有颇有势力的大佬都开始行动了。”劳薇塔想了想,描绘到。“一群饿狼。在扑食还没咽气的同类血肉。” “与安德希敌对的那方人,没有做出反应?” “没。通常胜利地那方,会急着接收失败者的势力。可目前的情势古怪。” “他们另有目的,并不在意这些。让克瑞根试着接触下圆桌议会,地下世界流的大黑帮同盟。假如他可以弄到参与进去的席位,对我们更有帮助。”福兰从烟袋里掏出一把碎烟叶,仔细抚平烟纸,边说边卷。 这是福兰养成的新癖好,只抽自己卷的烟。港口的风有些大,等福兰卷好烟,望着一头凹一头鼓的形状,微微叹了口气。 果然没小野猫那么会卷。她地手法我怎么也学不会。福兰想。 劳薇塔轻笑着,脸蛋上荡起细小地酒窝,她接过烟袋,均匀地将烟叶倒在纸上,把烟纸慢慢卷成细长形,“这又不难,稍微耐心点就成了。”劳薇塔将烟嘴套上,递给福兰,“喏。很简单吧。” 福兰望着姑娘的手指,点点黑黄的烟末沾在椭圆地指甲,他有些恍惚,很久前,他所爱的人,就是这么,边卷着烟,边嘟着嘴抱怨,“你一天只准抽7支烟。肺抽坏了,我可不要你啦。” “当然,我一天只抽七根烟。”福兰张了张嘴唇,在心里说。 “你怎么了?”劳薇塔把头凑过来,问道。 “没什么,车来了。”福兰看了下码头外面,朝马车走过去,“我现在不想抽烟。”他推开姑娘的手说。 马车在骑士长街三十号停下,福兰的宅子是一栋两楼,带着前庭与后花园的小别墅,前主人是位急着迁居的男爵,所以开价很合理。福兰干脆连桌柜、沙发等不男爵不便搬运的大型家具也一道买了下来。 常青藤爬满白色的围墙石墙与绿色栅栏,铁门的左侧有个漂亮的小喷水池,后花园里种植着各种颜色地蔷薇,这个季节开得正旺,纯白、粉红、柠檬黄,繁盛娇艳,芬芳馥郁。因为没人打理,滋生的杂草多了些,掩没了从铁门到楼房厅门间的砾石路,稍微显得黯然没有人气。 福兰只聘用了位看门人,在他不在的时候管理庭院与邮箱,此时看门人正从铁门边的小屋子走出来,说着,“老爷太太,这次你们准备住几天?” “看情况,冈瑟。”福兰喊着他的名字,“先去酒店餐厅订三天位置,要临窗的。还有,这位小姐是我工作上的助手,并非我太太。” “抱歉。”看门人冈瑟说,有点摸不着头脑,以前他都是这么喊的,老爷并没有像今天这样解释。 劳薇塔咬了下嘴唇,装着不在意,朝冈瑟笑了笑。 “最近城里有什么新闻?”福兰翻着邮箱,大多是各个商铺地宣传广告,还有几本新出刊杂志的试阅样刊。这类杂志专门介绍评点奢侈物,读者大多数是上流社会的有钱人。 “没什么大新闻。”冈瑟说,“一些小事想必老爷也不会关心。 呃,对了,听说有个很著名的剧团,被邀请到城里演出。” “我没空去欣赏戏剧。”福兰耸了下肩,“好啦,这几天你回去吧,我走之前会通知你。” “是的。” 中午在酒店吃过饭后,福兰又回到了宅子,“我去实验室,你有什么安排?”他问劳薇塔。 “先去银行,你买的债卷应该抛售了。然后我去逛逛街。”劳薇塔说,“也许会看下戏剧,不是说有著名的剧团来了么。” “那好吧,晚上你直接去酒店餐厅,我在那个钟点也会去。”福兰想了想,继续说道,“其实你不必跟着我来韦伯港。挺无聊的。” “没什么,就算我在费都,平时也这么过。就当度假。”劳薇塔笑着说,“你去忙吧。”等姑娘转过身,发觉眼眶有些干涩。 虽说是秘房,但非常宽敞,四角都缀着通亮的魔晶灯,福兰关上门,脱下衣服,把体型变回卡西莫多的模样。每当确保没人的时候,他都会这个干,以便戒指能补充能量,减少圣力的消耗。 换上大号的衣服,他坐下,继续阅读那本书,依靠书中晦涩难懂的图案组合,将采购来的矿物粉末、晶石与草药投入坩埚加热,然后扭开软皮管子上的玻璃阀,让酸性液体媒介缓慢地滴落到埚里。 经过四十多次的实验,他已经掌握了大概的配方,按书中最后的描绘——图形上是一位高声嚎叫的兽人——福兰相信这是种能暂时提高力量的兴奋剂。 威廉大师曾对他提起过兽人萨满的魔药学,最高深的魔药,甚至能让人长满刀枪不入的龙鳞,后背伸展出可以自由翱翔的双翼,只凭借力量,就能砸塌厚实的城墙。 福兰寻找着,在尽量不依靠圣力的情况下,让自己起码能拥有自保的能力。这个世界,超自然的人类还有许多,光他亲眼目睹的,就有法师威廉,下水道的主教,以及圣武士“女儿”马蒂达。 难保安德希、金雀花家族,同样有这种人的助力,他必须掌握能应对他们的方法。“先前逃亡时没办法,现在局势安定下来,我已经让人去找马蒂达的踪迹,她在这方面大概能帮到我。”福兰边调配着药剂,边考虑。 房间里没有时钟,有的只是精密计算到秒的码表,时间对沉迷于实验中的福兰来说,过得很快。秘房当然也不会有通往户外的窗户,他没发觉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颜色与书中的一样,粘稠的绮红。”福兰很高兴今天似乎成功了,他先用试毒媒介验证过没毒,犹豫了会,尝试地喝了一小口,味道像盐水。等待良久,却什么效果也没,福兰感受不到,喝了兴奋剂后,肌肉里应当有的膨胀感。 “哪里又弄错了。”他皱着眉头,把书上的提示又揣摩了一遍,能从图片上找出的线索他都掌握了,也许更关键的地方在文字里。“我该从哪里,去找到个懂得兽人文字的人?难道得跑趟黑大陆,不,那太花时间了,现在我可没空。”福兰挺烦躁。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劳薇塔推开门,她端着一盒饭菜。直到晚上八点,头还没去酒店。 “准是又做实验做到忘了钟点。”姑娘想,她走上二楼,走进福兰的卧室,把饭盒放到床头柜上。秘室就在书架后面,这时候书架还侧摆在一旁,露出后面墙壁上的隐蔽小门,说明福兰还没有出来。 她刚准备喊,却发现门微微张开着一条小缝,头的那些实验,那些希奇古怪的材料让姑娘一直很好奇。“嘿,我只看一眼,那些实验到底是怎么回事。”劳薇塔想,难得有次头忘记关门,她不愿放弃满足好奇心的机会。 把脸轻轻贴在门上,劳薇塔眯着眼睛,朝里面望过去。 !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五章 魔药(二) 姑娘扶在门框上,捂住自己的嘴巴,尽力压抑住尖叫,浑穿发抖。 很快,劳薇塔平静了下来,假如是以前,她早就瘫坐在地上,但近一年来,在欺诈与谋略中生存的经验,磨练出了她坚强的意志。 “那个丑陋的怪人是谁?头呢?”劳薇塔的大脑开始飞速的思考,她眼睛的余光瞟到门里椅子上,摆放着一套衣服,是头先前穿的。 “今天就算了。”她望到怪人耸了下肩,语气无奈地喃喃说道,然后侧转着身,开始脱衣服,等光溜溜后,怪人闭着眼,似乎在默念着什么咒语。 但刺激最大的,不是怪人离奇的躯体、浑身的淡红伤痕与噩梦般的容貌,而是胯下,那尺寸惊人的东东。噢,这对在性方面,与处女没什么区别的姑娘而言,无疑是异常惊骇的冲击。 密室内的空气扭曲着宛若海里的旋涡,强健粗野的身体,从毛孔中喷薄出星星点点乳白的光点,复尔光点荡漾着晕开,又重新落下,渗透入体内。那个怪人的皮肤,变得白暂,伤痕隐没消失,在骨骼的摩擦声中,由近乎两米的身高,缩短成一米七五左右。 “哎,每次变身都痛得难受,不过也好,能时时提醒自己,别遗忘别淡忘,曾经的遭遇。”几秒钟后,怪人变回了头的模样,他喘息着弯着腰,似乎痛得难受。 劳薇塔努力从超自然的震惊中摆脱出来,她缓步地退开,端起饭盒,轻轻地走出卧室。等捂着胸口深呼吸了几次后,她装着刚回来的样子,在卧室门口大声喊道,“头,你又忘了就餐,还在么?” “头不是人类?不。又不是。但刚才的情景……”劳薇塔思绪纷乱。 福兰这时才发觉时间已太晚了,他回喊道,“等会进来。”然后急忙穿回原先的衣服,等准备走出密室时,他头皮发麻地发现,门忘了锁上。 “你怎么没进来?”福兰接过姑娘递过来的饭菜,探试地问道。 “还想别人喂到你嘴里?真懒惰。”劳薇塔轻松地回答,揉着小腿。“逛了一下午街,累死了,对了,在街上我弄到两张剧团的门票,明天的演出,要去看么?” 我们说过,这姑娘善于伪装,演技几乎炉火纯青。 “你自己去吧。”姑娘的表情让福兰安心了下来,他接过门票,随意瞟了眼。目光却被吸引住了。那上面,画着一只绯色地小鸟,以及“红雀明星大剧团”的字样。 “红雀……”他把半冷的里脊肉条咽下。票子上的红鸟,在思绪里慢慢转化成一副副熟悉的面容,她们还好么?妮可飞扬的红头发,瞪着眼娇嗔的俏模样美极了;芭蕊团长丰韵性感的身子,笑着地时候眼波流转,一点也不显老,嘴唇像最可口的果实……等等,我在想什么?福兰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你怎么啦?”劳薇塔问,她看到头的脸、颈脖,像涂了层殷红的胭脂。摸了摸福兰的手,热得发烫,“发烧了?”姑娘把身子凑过去,额头碰着额头,“很热。“她微闭着眸子,仔细感受温度。 冰凉的触感让福兰稍微恢复了点冷静,“该死!”他想到了方才喝下的药剂,肌肉沸腾兴奋的膨胀感有了,但完全集中于下部。那副配方。难道不是增强力量,而是精力剂?又或者,兽人认为发情时力量才大? 姑娘近在咫尺,天,她的唇娇嫩欲滴,像滋润的花瓣,唇肉上细碎可爱地褶皱,真想用手指轻轻抚平;她修长地胖子,白暂的皮肤,还有那只手,青白色的鳞肤宛若在灯下闪烁着温润地光泽,魔性的气息如最甜美的毒药,在诱惑着男人的本能;臂膀处传来柔软的感觉,是她的胸脯…… “你躺着,我我去叫着大夫来。”劳薇塔刚起身,手腕被福兰牢牢抓住,她惊诧地看到,头的眼眸布满血丝,然后在尖叫声中,她被压到了床上。 背上是软和的垫子,身上是男人强壮的躯干,劳薇塔仿佛觉得,从男人身上传递而来的,隔着衣物就能感受到地滚烫热度,会不会在自己娇嫩的皮肤上灼起水泡,她想推开,但手臂瘫痪似的软弱无力,大脑麻痹得仿佛吸入了,双颊滚烫,宛若浑身的血液都集中在那儿,她叫喊着,声音却虚弱得如同婆孩的呻咛,霍然间,她又想到了刚才见到的,那个变型前的丑怪巨汉,还有那个异于常人的尺寸。 “不,我还没弄清楚,到底你是谁?到底哪个才是你真实的面目。”力气回来了,劳薇塔哭喊着,用牙齿咬,用脚踢,但她地力量,怎么也比不过男人,宽大的手掌,紧紧压着她细小的手腕,随后,穿刺般的侵入感,让她认命似地平静下来。 她闭着眼,展开臂膀搂住福兰,在一波接一波潮水般的奇妙感觉里,想着,这个男人,到底存在着什么秘密。 …… 福兰坐了起来,他看到劳薇塔正躺在自己身边,目光炯炯有神地凝视着他,“抱歉。”他诅咒着那该死的药剂。 “你应该对我说些其它的事,而不是单纯地道歉。”劳薇塔靠在枕头上,冷冰冰地说。 “……到底哪个才是你真实的面目。”福兰记起了姑娘叫喊的话,瞬间,他浑身肌肉变得僵硬,“你刚才偷看到了?”他的语调仿佛从喉管里挤出来的低吼。 “对,我看到了。你有另外一副容貌。”劳薇塔对视着福兰逼迫的目光,“我发现了你的秘密,要么,现在就杀了我,继续保守;要么,就全部告诉我,你的过去。” “药物的反应,我在实验一种奇妙的魔药,可以改造普通人的体格。我,只是个以骗术赚钱的凡人,没什么好谈的。”福兰回答,他朝浴室走去,几步后停下,背对着劳薇塔说,“你可以离开,也可以留下,随便你。” 劳薇塔用手指梳着蓬乱的头发,差点她就相信了,但在门外听到的,头自言自语,提到过自己以前曾受到悲惨的遭遇。 “狡辩!我会找出来,你掩盖的过去。”姑娘在心底想。对这个她爱慕的男子,现在又多出份探索的好奇。 当福兰洗完澡出来,看到劳薇塔还半躺在床上,他命令道,“回自己的卧室去。”但语气怎么也无法强硬起来。 姑娘用手指挑了挑破烂的衣裳,横了福兰一眼,然后把被单裹在身上,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做为补偿,明天,陪我去剧院,一个人看戏剧,太冷清了。”她说,不给男人回答的机会,就走了出去,“砰”地关上门。 望着没有被单的床,福兰叹了口气,他狠狠砸了下墙,从扔在地上,同样破烂的外套里摸出烟盒,替自己卷了只造型别扭的烟。 把烟幕缓缓吐出口腔,他低语着,“抱歉。”不知是对劳薇塔,还是对某位不知道是否还在人世间的姑娘。 !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五章 魔药(三) 当福兰·弗莱尔从马车上下来时,韦伯港大剧院的门前已是人满为患,广场上至少有十位戴着白袖套的巡警在指挥着车辆的停放,“我们来晚了,连点空隙都没。”他对劳薇塔说。 “那停在路边,咱们走进去。”姑娘穿着适合参加社交的晚装,为了掩盖脖子上深红的吻痕,特意加了条翻领的披肩,胸口念珠款式的项链幽幽散发着荧光。 她伸出戴着薄呢绒手套的右手,福兰迟疑了会,按照传统礼仪,接过她的手,搀扶着姑娘从车厢里出来。 剧场的戏剧大厅有能容纳六百人的位置,半弧形散开,一共三条宽阔的过道,都铺着大红色的毛地毯,按照最时髦的建筑理念,墙壁上的砖石外都镶嵌着中空的木板,地面与穹顶是最上等的黄杨木,这样能让声音更加圆润清晰地在室内传播。二楼造型是个大阳台,分割成三十个,贵宾包厢,劳薇塔订的位置就在二楼从左朝右数的第十三个包厢。 今天上演的剧目,就是福兰表演过的复仇记,主演是两个他不认识的人。仔细看过第一幕,情节台词上有不少更细致的改动,红雀已经成熟了,不再是当年的野班子,连小配角的唱腔,都能听出受到过长期专业的训练。 应该是遗留在剧团的那笔钱所产生的良性反应,“很高兴能无意中帮到你们。”福兰想,对现在的他而言,十几万只是个小数目了。光凭诈骗而来的分红做基础,福兰通过投资债卷与货船,让他在银行里的帐户是7位数。百万身家,在拜伦虽不算最顶级的富翁,但也凤毛角。 在帷幔拉下,幕间休息的短暂时间,包厢传来了敲门声。劳薇塔条件反射地刚准备站起来。福兰拉住她,“我去开吧,这是礼仪。” “希望头今晚表现出的,是温柔而不是内疚。”姑娘望着他。但男人故意忽视了她的话。 站在门外的是个戴着一顶中亚式小帽,穿着流行地错色衣服衣服左边是黑色,右边是桃红——的半秃顶中年男人,“您是范格莱先生吧,我是红雀的管事。您叫我斐瑞就行了。” “噢,斐瑞先生,有何贵干?” “您是韦伯港的名人,黑王号的主子,骑士大街豪宅的拥有者,哟”,他用舞台剧的夸张腔调说,看到了劳薇塔坐在里间微笑,又补上一句,“还是一位美人芳心的征服家。” 斐瑞语气虽然滑稽。但恭维谦卑地态度让所有人都不会对他产生反感。“谢谢你的恭维。”福兰掏出一张金卷递给他。 “别,为老爷们服务,是在下的荣幸。您是第一次来观赏红雀的演出吧。像您这样身份的人,红雀不特意来您的包厢拜访问候一声,实在说不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来?” “瞧,能购买包厢来捧场的老爷,红雀都会记住您们的恩情。” 难怪红雀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只凭借十几万的启动资本就发达起来,它找到个好管事。至少这番对话,透露了两个信息:剧团每到一处城市表演前,都会收集当地名流地信息,对每位有身份地。曾来过红雀观赏的人物,都一一记录在案。 每个剧团,发展到一定规模,拼的就是服务地态度了。 说话间,第二幕开场了,首先出场的是一个只十二岁左右的小姑娘,扮演主角在流亡中,于林间遇到的好心肠妖精,虽然唱腔稚嫩。但讨喜的样貌还是引来了观众的赞叹,福兰注意到,如果不是化妆得太完美,这个姑娘,似乎并不是单纯的人类。 察言观色的斐瑞解释道,“塞西莉亚小姐是剧团非常有潜力的新人,才登台不过四次。” “兽人?再完善的装饰,也不能让那条尾巴动得如此活灵活现。”福兰盯着姑娘。 “您地眼力真好,她是个兽人,哦,千万别想象兽人都是弱智嗜血的怪物,还是有塞西莉亚这样的小美人胚子。” 福兰想到了那本书,“她识字么?” “当然,教育良好。” “可以在演出结束后,替我引见吗?”福兰再次掏出钱包,“帮我送给她十束花。”这是名剧团的传统,靠演出结束后,每个演员得到的花束,来评价表演的优劣。 这次斐瑞没有拒绝,临告辞时,他提醒道,“妮可小姐会在第三幕出场,请期待。” 妮可,那个红头发,刀子嘴豆腐心肠的疯丫头。不过福兰奇怪,管事为何会特意提醒。 刚关上门,劳薇塔就歪着头,口气调你地说,“你的品位真独特,喜欢小女孩?” “瞎说什么。” “喏,那就是喜好不像单纯人类的女性,如果说这个,我也有。” 她脱下手套,把蜥蜴般地小鳞肤给福兰看。 “怀特迈恩女士,请相信,我视你为最好的助手,最值得信任的秘书,但抱歉,对情人或者丈夫,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包厢内一阵沉默,静得只剩下微微的鼻息。半响,劳薇塔捂着嘴哈哈笑了起来,“当然,我也是这么想的,小玩笑罢了。”她笑得眼泪都出来,顺着手指淌着,“别在意,上次床没什么,互相欢愉而己。” 她胡乱把眼泪擦干,精致的眼影与淡淡的腮红,花得残缺破损,她吸了几口气,“抱歉,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福兰没有挽留,早点挑明,残忍的短痛,对彼此都好。他难以再承受一份感情,她避免无望的等待。 “也许,走了,她就不会回来了吧。”福兰祝福着姑娘,“去找个,好男人吧。”他拿起小望远筒,继续观看着舞台上精妙的演出。 到第三幕的时候,福兰终于明白了,方才管事为什么会提到妮可。 戏剧大厅内雷鸣般的掌声,那个姑娘刚登台,流水般眼花缭乱的花束与礼盒不停送着,还得专门有人出来,把花拖到后台,演出才能正常进行。 假如福兰平时能稍微关心一下戏剧,都会知道,红雀的台柱妮可,是时下最走红的大明星,从中产阶级到上层贵族圈子,她是无数人梦中的倩影,爱慕的高岭之花。 这个一两年前,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戏子,猛然间,成功了。 “妮可小姐!”人们呼喊着,甚至在中途,抢夺着她从舞台上扔下来的围巾。 “恭喜你。”福兰微笑,放下望远筒,从包厢的柜子里,给自己倒了杯酒,对着舞台上的身影,遥遥举杯。 演出在晚上八点结束,福兰对管事吩咐,明天会再来。他准备那书中的兽人文字打散抄写下来,希望兽人姑娘能翻译得出来。 在宅院门口,福兰看到了劳薇塔,姑娘没有走,换下了晚装,穿回长裤衬衫,裹着红色的外罩。她身边,站着克瑞根的得力亲信小比斯。 “急报,我们找到了伊戈·安德希。”小比斯说,“头让你快回去。” “记住,这位才是头,克瑞根只是副首领。”劳薇塔叱呵道,她表情波澜不经地看了眼福兰,拿出一封信,用公事公办的语气继续说,“这是副首领交给您的情报。“福兰飞快地看完信,磨着牙吩咐,“我们连夜回去。” 小比斯一直认为,这位名誉上的首领是个有头脑,但个性软弱的人,但今天,他被福兰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那是种难以言诉,扭曲地,甚至充满残暴与杀意的神情。 !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六章 追踪(一) “牙根断裂,必须得拔了。”医生检杳后,把金属夹子和探镜从口腔里拿出来,放到消毒药水里,他脱下手套,擦着汗水湿漉,仿佛在水里泡过的脸说,“我没带麻药,得回去拿。” “你在流汗?”男人望着他问。 “哦,对,天太热了。”牙医含糊地说。 男人正要说什么,一个八岁大,扎着麻花辩子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从门外露出头来,“爸爸,还没好么,妈妈说该吃饭了。” “好的,我马上来。”男人捂着嘴呵着气,他吩咐医生,“好吧,快点来,这该死的牙真要命。” 牙医直到走到公寓外,才虚脱似地两脚发软,他想,“是那个人,乌鸦要找的危险份子。” 他曾经因为某件不名誉的事件,得到过乌鸦的帮助,现在,该是回报的时刻了。 热气腾腾的饭菜并没有给男人带来好心情,他摸着腮膀子,在逃亡中,那儿被狠狠磕到了。“和魏文儿失散了,或许已经死了。算什么狗屁君王龙脉,养了这么久,一点大用场都派不上。”男人想。 他在心底咒骂着背叛的考利昂兄妹,还有冷眼旁观的金雀花,不过,只要能活下来,迟早有机会复仇。 “伊戈,吃点吧,实在痛,就喝点盐开水。”旺妲心疼地望着他。 这个女人是他养的情妇,一个带着私生女,走投无路的笨女人,他花钱养着,就为有一天落魄时,能有个暂且落脚的地方。道上的人,总会为自己留下后路。 “或许,那个协议还有效,不,不能相信他。政治上,没有可信任的对象,以前再大的案子,他也会私下协助,但现在的情景,自己对他再无利用价值。一言九鼎的君王,承诺也和臭屎没两样。”他思考着各种可能性,最后还是决定按逃亡时的想法。找条船去马摩尔克。携身带地钱够挥霍掉下辈子了,实在不用再冒险。 不知想了多久,男人猛然惊醒,“现在几点钟?” “八点,亲爱的,你真的不吃点什么?” 他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牙医是六点离开的,回诊所拿麻药需要两个钟头?还有那可疑的汗。 “你女儿呢?”男人问。 “打发她回卧室睡觉了。”旺妲笑着,“这次休假,你能待多久?”她一直以为男人是某个大商铺的主事者。在全国各地跑来跑去。 主持着各项贸易事务。 “休假,现在刚结束。“男人低声说,把手放在旺姐的胸口。然后,在女人地呻咛中,慢慢转移到了脖子上。 …… “走得很匆忙”,克瑞根翻着抽屉,把杂物翻得满地都是,让房间更加显得狼籍,然后拿出一袋珠宝和几张地契,“连值钱的都没带齐。” “探长,别破坏现场……”留守的警察提醒。 “没关系。“福兰说,他穿着秘密警察惯用的灰色外衣与白手套。 “你去叫公寓管理员来询问口供,这件案子由我们暗警厅负责。” “口供已经问好了,有详细的记录。”警察说,“可以去巡警厅查阅。” “暗警厅可不指望普通巡警,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福兰不屑地说,口吻正符合秘密警察与公共巡警之间的矛盾。 “既然你坚持,那好吧。”留守探员压抑着不快,走出门去。 对这两个出现在自己面前,声称接管案子的暗警厅成员。他毫无好感这里是一座公寓楼,高六楼,整个顶层的单元全部属于这个名叫旺妲的女人,但值得怀疑地是,旺妲养着孩子,住在中产阶级汇聚地酒店式公寓楼,却从来不用出去工作。 四天前,旺妲被发现连同女儿一道,惨死在家中。管理员因为奇怪,最顶楼的那位太太连续一天没有下楼,平日她在黄昏总会带着女儿去公园散步。结果在敲门无人理会的情况下,翻到阳台查看,看到了这起惨案。 管理员走进房间,他望着杂乱地室内,在胸前划着十字,喃喃说,“旺妲太太是个大好人,有次我打瞌睡差点被解雇,就是她帮忙说了好话。” “她死前,有什么特殊的人来访过?” “有个男人,大概住了半个月,太太说是自己的丈夫,不过,说句不够尊重的话,大伙都知道,旺妲太太应该是做情妇的,那个男人就是她的……” “男人大概长着什么模样?” “我只见过一次,就是来的时候,是个怪人,从来不下楼。”管理员回忆,“中年人,修饰着漂亮的胡子,体格壮硕。” 秘密警察互相交换了下眼神,“那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五天前的晚上,一定是那人干地!如果我能早些知道,肯定不会放他离开。”管理员说。 留守巡警插嘴说,“那个人嫌疑最大,巡警厅怀疑他已经逃向都城坦丁,因为在卧室里,发现了一张坦丁旅馆的订房票。” “坦丁?”克瑞根对着福兰耳语,“伙计,这下不好办了,我的势力目前只局限于黄金海湾一带。” “不,不是坦丁。那是他故意留下捣乱视线的。”福兰刚把沙发移开,检查着滚到下面地毯上的东西,从里面拣出一枚硬币,仔细打量。 “这不是恺撒,也不是银角。”克瑞根接过来看了看。 “大马士革铜币,东方流通的货币。”福兰解释,“他要去马摩尔克” “但区区一个铜币,不能说明问题。” “假如是金币,就不代表什么,但一个有钱的逃亡者,会在身上莫名其妙带着不能在拜伦流通,而且面额才等同于十分之一个银角的异国货币?这是没有意义的行为。“福兰说,“他应该兑换了大量面额不等地东方货币,所以才在慌乱中,留下了这个。” 他站起来,嘱咐克瑞根,“已经过去五天了,时间紧迫,不能让他上船。”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表弟今天跑来家里,占着电脑下载mp3,折腾了大半个下午。 更新晚了,抱歉。 !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六章 追踪(二) “红雀?”卓尔法·隆奇问,他刚从马蒂达嘴里听到这个词。以前问起,姑娘都是歪着头想了又想,然后没有逻辑地说,“我和爸爸在红色的大鸟里住过。” “嗯,我记起来了。“姑娘挥着手嚷,“红雀的人都可好啦。” “似乎是个有名气的大剧团。”卓尔法想,他望了眼案头的信,那是一封除名通知,因为太久没回西部暗警厅报到,他被开除了。 “好吧,我打听到红雀目前在哪座城市,把你送回去。”卓尔法说,他拿起信,回到自己的卧室,把门紧紧锁上。这时,这个秘密警察才面容苍白地颤抖起来。 因为偏执,他自己毁了自己的前程。 “瞧,我现在没有退路了。都是你害的。”秘密警察喃喃说,然后笑了笑,“不死不休,乌鸦。”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因为一个谣言,本来要出海回国的马摩尔克船队缓行了。谣言里说,一大批最上等的走私羊毛在费都被查获,当局准备以便宜的价格拍卖掉。 每个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保守住秘密,然后吩咐船只先停泊在港口,但风声还是飞快地在马摩尔克商人中流传开来。 事实上有这么回事,但兴致高昂去官方拍卖行的商人都失望而归,羊毛的品质没那么上等,价格也没谣言中的廉价。 “至少耽误了三天行程,船只的补给、水手的开销,都是钱。”他们让船长们去各个酒吧小旅馆把水手们叫回来,互相埋怨道。 摇曳的树枝在夜幕中若隐若现,海得城郊的一座小庄园里寂静无声,但在黑暗中,能隐约看到,不少人影在各个关键地段隐蔽着。这里是克瑞根帮派的主要据点,也是他强行接受伊戈·安德希的产业之一。 正中那栋三层楼屋子的窗口。依旧露着灯火,庄园的新主人们,正在商量着,如何找到旧主人,并除去他。 “那批羊毛虽然只是二级品,但也值十万恺撒,这笔钱你来付。” 克瑞根说,“而且我们还损失了几条小船。” “比起收获。故意把走私货让巡警查到,不算什么。”福兰说,“你难道想安德希逃走?日后再来找你麻烦?” “那对半开。” 福兰翻着一大叠送过来地情报,从里面查找蛛丝马迹,他头也不抬地说,“三成。” “好吧,合作愉快。”克瑞根笑着说,友善地让步,然后在心里想,“等这件事办完。该是拆伙的时候了。一个帮派,不需要两个首领。” 合作?福兰也在想,“克瑞根站稳脚跟了。不愿再与我同享收益。” 迟早他会离开这个黑帮,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自己必须对帮派具备一定的控制权,来得到情报渠道与人手。 他的仇家,可不指伊戈·安德希一个人,而且比安德希的权势更强大。 “合作愉快。”福兰耸耸肩,脸上挂着与克瑞根同样友善的面具。 “我等你的消息,一有线索马上出发。”克瑞根带着手下离开房间。 黄金角海湾的马摩尔克船只有数百条之多,除去刚进港地、正在买办商品的,只核算装满货准备离开的船,也有近一百艘。福兰让人以想去东方大陆探险的理由。给每艘船送去要求租用该船全部贵宾客掩的订金,安德希不可能冒充水手,噢,一个口袋里装满票子,却宁愿挤在六人间水手房的人,马上会引起全船人的怀疑,惟有通过租凭贵宾舱的方式登船。 那么,如果船长回答说,“可以。但部分贵宾舱已经有人住了,无法是全部。“那艘船就值得关注。 订金也花了近六万恺撒,回馈的消息把目标缩小到二十多只船上,但分散在海湾大大小小的各个港口,他无法亲自一一去搜寻。 “要和时间赛跑。”福兰头疼地揉着额头。仇人就在眼前,他却分身乏术。 正在这个时候,劳薇塔走进房间,“一个叫穆尔地人,在紫乌鸦邮箱里放了一封信,他可能知道安德希地下落。” 福兰记得这个曾经帮助过的水手,事后也要求他做为回报友谊,提起过伊戈·安德希的容貌特征,让他在力所能及地范围内寻找。 但这位水手,是难得的,对恩情怀着莫大感激的人,他甚至辞退了工作,不停在港口转悠,靠自己的关系私下偷偷打听。 伊戈·安德希躲过了敌人的追踪,却没有留神一个普通的、在旁人眼中游手好闲的小人物。 几天前,穆尔在港口一艘开往皇后岛的物资船上,看到了乌鸦要找的人,虽然对方经过了简单的化妆,但他还是从几个难以磨灭地特征中推断了出来。 皇后岛是穿过无尽之洋的马摩尔克舰队,在到达黄金海湾前的最后一个补给港,回马摩尔克的海船,也会在那里稍做停留。 “野兽在逃亡时,通常是最警觉的。”福兰说,“我犯了个大错误,他不是直接在黄金湾上船,而是先去中途的补给港转乘。” “他目前应该还在皇后岛,没那么快离开。” “通知克瑞根,带齐人手,准备好大船和补给,我开黑王号先追过去。”福兰站起身来,穿上外套,从抽屉拿出小手枪,检查了下火药与弹夹,装入口袋。 “你两天没睡觉了,一个人撑不住的。” “可以。”福兰说,刚走到门口,劳薇塔喊住他,张了张嘴,犹豫了一阵,没有再劝阻冒险的单独行动,只是说道,“活着回来。” “会的。”福兰回答。他愤怒地想,我活下来,就是为了今天。 轻盈地人影站在庄园里的一棵树上,漠然地注视着脚下的庄子由寂静变为沸腾,人们高声喊着准备好马车,去临近的海港登大船。 黑帮份子一向注意自身的安全,所以克瑞根特意命令,不要捣毁附近树上的鸟巢,当敌人来袭时,惊起的飞禽将是最好的警戒。 人影的手边,正有着一个乌鸦的巢穴,两只乌鸦张着鸟嘴,扑扇着翅膀,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飞不起来。 “真好,我正发愁找不到伊戈·安德希,却有人帮了忙。”人影轻轻笑着,“做为奖励,这里我就不惩罚了,送给你们。乘火打劫的家伙们,赞美自己的好运气吧。”人影迟疑着,怎么跟在这群人后面。然后她看到有个人,单独穿过庄园,走上了建在一侧的浅水码头,跳进那艘黑色小帆船里。 “小东西,不准叫哟。”她温柔地抚摸过乌鸦的头顶,然后在骨骼与血肉的炸裂声中,人影无声无息地在树与建筑的阴影中移动,在帆船开动前,追了上去。 黑王号扬起风帆,福兰掌着舵,突然觉得,似乎有个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他朝四周看了看,什么也没发现。 假如风向正佳,能全速前进,一天半后,他就能到达皇后岛。 “伊戈·安德希,你怎么对待我的,我就怎么还给你。”福兰恨声说道。 !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六章 追踪(三) 海面的晨雾笼罩着皇后岛。那虚无飘渺的雾霄,让岛屿、港口、军事要塞、停泊的船只,远远望去,模糊不清。 第三天黎明时,福兰到达了目的地,他疲倦不己,三天多没合眼了,只依靠着意志力与仇恨地愤怒在支撑着身体。 路途上,不止一次,他掌着舵,迷糊地站着打了个盹,片刻后惊醒时,却发现并没有偏离航道。仿佛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帮助自己固定着舵盘。但不安的感觉越来越笼罩着他,福兰觉得,黑王号上多出位乘客,多出个幽灵。 有次福兰甚至离开驾驶舱,在船上搜索,但没有结果。“请出来吧,朋友。”他高喊着,惟有海浪与风声在嘲笑错觉似的回答他。 “好吧,不管是幻觉也好,真有其人也好,相信我们的目的一样。”他说,然后摸着内兜里装好子弹的手枪。 直到驶近了皇后岛,那位幽灵还没有现身。“大概是疲劳后的幻影。”福兰推侧。他走上甲板,发射了一枚信号弹。 不一会,另一枚绿色的信号弹升天而起,皇后港回应他可以入港。 “噢,先生,很少有小船来这里。”港口的工作人员看着福兰走下滑台,询问道,“您有何贵干?” “我是飞鱼号的船主,推算日子,它该回来了。”福兰说,“这船货我下了大本钱,特意来皇后岛迎接。” 风尘仆仆,眼睛里布满血丝的样子,正好印证了一位忧心于货物的船主形象“原来如此,祝您好运气。”工作人员说,“您可以先去旅馆休息,整个皇后岛就只一家。” “我担心船会遇到风暴,还有该死的海盗。”福兰故意说,“路途上万一出了问题,我就血本无归。” 工作人员笑道。“假如是别的地方,我可不敢保证,但在皇后岛绝对安全。”他指了指海面,“贸易安全是黄金角海湾最注重的,至少有六艘三桅大型战舰在附近海域巡逻,岛上还驻守着一个编制的海军。” “谢谢,我放心多了。“福兰拍拍胸口,朝对方指引的旅馆方向走去。 安·考利昂从黑王号船船的一团阴影中走出来。她随意坐在椅子上敲着洁白地牙齿,心头被离奇杂乱的思绪充盈,某股超自然的感觉仿佛在耳边喃喃低诉,“你认识他。” 而且,她发觉这个在船上共渡了一天半的男人,并非常人。安·考利昂是龙脉者中的佼佼者,甚至连惯用的君王级称号,也无法完全彰显她体内的威能。而且最重要的是,安还拥有着一种连预言系法师都难以匹敌地洞察力:她可以从人群中,感应出每个人具备的力量。神术、奥法乃至于龙脉。任何人都不可能在她的双眸下掩埋住身份。 靠这感应力,安找到了不少龙脉者,或威逼或利诱。把他们拉拢到自己的组织里,以取得称雄的资本。 就像她哥哥的能力名:“阴影”一样,安把自己连同防御、进攻、情报探索汇集一体,近乎完美的能力称呼为:“绯红检控官”。 “为什么不叫黑色检控官,更形象。”哥哥开玩笑地说,“还有,叫什么检控官,那是一群自以为很聪明的司法官僚。” “因为在我的力量下,任何敌人都会变成一团红红的死肉。”她回答,但没有告诉哥哥。检控官这个平常地词,总是能引起自己莫名地怪想法。 在最老资格龙脉者的眼中,她的能力都堪称恐怖,并且还在不断成长,“有时候我想,是不是该在君王级地上面,再加层封号,以便称呼你。”哥哥笑着说,安敏感地察觉到。他眼里流淌过一阵不安。 可今天,这个追踪着安德希的男人让她琢磨不定。安藏在阴影里细细观察了一夜,可以感知到,他体内拥有着磅礴但不稳定的圣力、一丝微弱而定型的奥法,还有,他似乎具备着半醒觉的龙脉,不,接近龙脉,但更奇特的力量。 更叫人难以相信地是,男人没有心跳,肌肉、骨头、神经、各个器官,都是在圣力的维持下,才没有崩溃腐败,继续鲜活地运作着。完全是一个活着的死人。 也许该把这个恐怖的怪物除掉,可安·考利昂被内心的感觉困扰,无法下手。 她甩甩头,闭上眼睛,运用着绯红检控官,牢牢缀住那个男人,等待着他帮自己找到安德希。 虽说是旅馆,更不如说是座大规模地休闲中心,也是皇后岛在无聊的仓库、码头、修理场以外,唯一可以提供放松的地方。 虽然没怎么装潢,墙壁上都是因潮湿开裂的墙皮,但对喝着清水,嚼着罐头,在船上待了几个月的水手们来说,来一杯酒,吃上一块新鲜的肉排,与旅馆姑娘们调笑几句,就完全能满足了。 而船长们也会在船只补给和简单检修的空闲时光里,去简易的小赌场玩几把牌,或者修理下头发与胡子,好让自己容光焕发地在海湾与船主交接。 福兰在走进旅馆赌场时,就看到了伊戈·安德希。虽然经过些许化妆,剃掉了浓密的胡子,棕色地皮肤上涂了层粉,让肤色看上去更白些。但福兰死都忘不了,这个仇人的模样。一瞬间,他红着眼,把手伸入口袋,握住枪,一股火焰仿佛在胸腔里沸腾。 但理智劝阻了卤莽的行为。 这是不是人群混杂的城市,也不是罕无人烟的旷野。一声枪响,就能让驻守的卫队封锁港口。在这个半军事化的小岛上,无处藏身。 “冷静点。”他喃喃说,把手从衣袋里慢慢抽出来。 黑帮头子似乎放松了警惕,大笑地从赌桌上拔过一大叠赢来的赌资。 “你手气太好了,俗语说,不和踩了狗屎的人玩牌。”一位船长站起来耸耸肩,“我不玩了。” “噢,少了一个人,我还想翻本呢。”一个输得比较多,穿着海军上尉制服的人埋怨。 “先生们,现在怎么办?”伊戈·安德希打了个响指,让酒吧招待给大家送来几杯酒,“我请客。”“谢谢,虽然你是用我的钱请客。”海军上尉无精打采地举举杯。 他喊住准备回柜台的招待,朝安德希仰仰下巴,“那位先生是谁? 似乎手气不错。” “哟,他是个在皇后岛等船的东方富翁,据说是要赶回马摩尔克处理事物。已经住了好几天,但一直没有船来。”招待回答,“您是刚来本岛?海湾那里发生什么事了,很难见到几日都没船过来的情况,这里的消息总是会落后陆上。” “似乎是在抢购什么货物。”福兰说,“好象他们少个人玩牌,我刚巧手有点痒。” “劝您一句,那位富翁正交着好运,从昨天开始,整整赢了近十万恺撒。” “我喜欢挑战,给我换些筹码来。”福兰把钱递给招待,朝赌桌走去,“先生们,不介意我参加吧?” 海军上尉高兴地喊道,“太好不过了,请入座吧。” 黑暗的船舱里,安·考利昂猛然睁开眼睛,“找到了。”姑娘露出残忍的笑容。 但现在不是下手的时候,她没天真到认为自己能同时对付几百个全副武装的卫兵,“等晚上,或者想方法把他弄出岛去。”安皱着眉毛想。 “想方法把他弄出岛去。“福兰看着手中的牌,同样在思考,“最迟明天,前往马摩尔克的船就会来到港口。” 快活吧,这是你最后的时光了。他在心底自语。 !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六章 追踪(四) 中午时,黑帮头子面前的筹码堆得像座小山。而那位海军上尉,输得面无人色。福兰故意在作牌时,让他输得更惨些。 “吃饭的钟点了,休息一会,下午继续。”福兰建议。 “也好。但事先申明,一有船到,不管我赢了多少,立即得走。”伊戈·安德希心满意足地站起来,走向旅馆餐厅。“我的运气越来越好了,是个好兆头。“他兴奋地想。 “你输了多少?”福兰见安德希走远,询问海军上尉。 “一上午输了7千块。“上尉瘫坐在椅子上,一点胃口也没有,“看来我下午玩不了,哎,在这种无聊的岛上,打牌是唯一的乐趣。” “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好手气。”福兰暗示着,“我输了5千。据说他这两天一直在赢。”“你是说作弊?”上尉把杯子里的残酒灌下,“我没看得出来。” “高明的职业赌客,可没那么容易看出来。”福兰安慰,随手拿起桌子上凌乱的扑克,对着阳光仔细辨认,“比如一副牌背后的花纹,在旁人眼里,没任何区别,但在行家看起来,就能提示他对手正拿着什么牌。” “但牌是旅馆的。” “不排除掉过包。” “该死。”上尉低吼着,因为输得太多,他有点气急败坏,“我说怎么会有人运气如此好,你等等,我回军营叫几个兄弟来,他跑不了。” “但证据呢?难道你有权利扣留他,再去请位赌术大师来鉴定?” 福兰把扑克扔回桌子,“我找不出花样。” 上尉抓过牌也看了半天,泄气地坐回椅子,“你说得对,我也看不出扑克被动过手脚。” “一个笨方法,下午我们偷偷换副牌,假如他开始输了。说明肯定做过弊,虽然没办法惩罚,至少能捞回点本钱。” “但我继续输呢?也许他没作弊?”上尉担心。 “你输了我出,赢了依然是你的。”福兰拍着他的肩膀,“我只是不服气,被人骗了却看不出蹊跷。”“好吧。”上尉考虑了一会,“听你的。我先回营房把自己的牌拿过来。“随后,福兰又走进餐厅。安德希正翘着腿。大嚼着一盘嫩鸡胸脯肉。 “嘿,大赢家。”福兰坐到他对面,“你手气真好。” “谢谢。”安德希狡猾地打量着来人,“你来皇后岛,也是等船?”“对,我是船主,等着货船从东方归来。” “一个人?” “是的,港口那艘黑色的小帆船就是我的。” “哦,看来你很有钱。”“还算一般。不过我倒觉得你有麻烦。”“麻烦?” “如我这种生意人,输输赢赢很正常。”福兰故意回过头。朝赌场的方向望了望。“但海上当兵地人,脾气却不好。你赢了那个上尉几千块。几乎是两个月的薪水。“安德希在这当口不愿被麻烦纠缠,“这家伙说得对。我太得意忘形了。”他暗想。本来他就该老实的躲在房间里直到船来。但对每天都过得很刺激血腥的黑帮大佬来说,如果不赌几把打发时间,这几天平淡得简直没法过。 只是他没想到,会赢得这么多,而船又迟迟未到。 “那我下午不赌了。“安德希点头,“请你喝一杯?” “不赌?那更糟糕。”福兰笑着,“上尉可是想翻本,如果你突然说不玩了……除非……” “让我等会故意把钱输回去?”安德希听明白了福兰的意思,“也可以,但你为什么会对我说这些?” “很简单。我也输了不少,想趁机从你身上捞回来。” “好吧,就这么办。”安德希哈哈大笑,豪迈地挥挥手。船主的话打消了他的怀疑。 “我期待从你身上讨回来。”福兰说,眼眸里散过一丝寒意。 安德希的确没有作弊,但只要让别人认为他作了弊,就够了。 你地好运气,到此为止。 牌局在下午两点继续进行了。这回,安德希开始输了。 短短一小时里。海军上尉赢回来一千四百块。“那位船主说得没错,一换牌就开始输,先前果然做过手脚。”他咬着牙想,面露不善,“都得给我吐出来。”这家伙靠花招,两天里骗了不少人。不管是出于军人的荣耀,还是私人的愤慨,他都不能轻易放过他。 在三点半的时候,去东方的远洋船比福兰预想的,来得更早。“好了,先生们,我该走了。”安德希说,准备回房间拿行李。 “不,你哪也去不了,继续。”上尉用手指关节敲着桌子。他背后,正站着四个体格健壮的海兵。 “别耍赖,说好的船来了我就走。”安德希站起来,马上,海兵们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当心我找你上司!”黑帮头子焦急不安。但他在别人的地头上,身边也没有能帮助自己地刺客杀手们。 “安东尼少校是皇后港海军地指挥官,他目前在战舰上。而我,是留守士兵里军衔最高的。”上尉示意重新发牌,“请继续。” “你***输了玩这手。”安德希吼道。 “老子就玩这手。”上尉地额头上冒着青筋,“要么玩下去,要么跟我回军营等少校三天后回来。当然,我会很,客气,地招待阁下。” 一贯只有他不讲理的黑帮大佬,突然察觉到,原来不讲理是这番滋味。 “继续吧。”安德希觉得自己掉进了某个圈套。但他不能去军营,也不能等上三天。否则只要和黄金海湾的巡警厅一联络,他从叛乱份子的追杀中逃过来,却得被当局送上绞首架。 这妥协更加深了上尉的判断,“不敢投诉。他心里有鬼。“直到黄昏时,安德希一口气输了六万块,上尉才点头说,“你可以走了,但马上得离开皇后岛。”“凭什么。船都已经开走了。”“你这个出千的赌客,没送你去监狱已经是仁慈了。” “谁作弊!” “不承认?,非让我把作弊的工具从你身上找出来?比如……”上尉朝海兵们示意,“脱了他的裤子,我听说那些骗子,会把灌铅的小道具,藏到屁眼里。”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伊戈·安德希狼狈地拿着提箱走上码头,这个昔日不可一世的大佬。 捂着屁股,感到后门发疼,那里刚被一只拇指粗地铜勺子粗暴地检查过。 他被士兵们强行赶出旅馆。可是停泊在港口的,都是回海湾的船。 他不能回到海湾,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安德希怒火冲天地想,我迟早要出这口气。然后他看到了福兰。 “都是这小子多嘴惹的祸!”他深呼吸,努力把狰狞地嘴脸藏起来,走过去对福兰说,“船主先生,1000块。也许我可以搭乘你的船。” “好吧。反正我的货也没等到,又不能离开商行太久。正打算回去。”福兰说。 你回不去了,只要一离开港口。我马上干掉你。那条轻快的黑色帆船,也许能追上一小时前开走,前往马摩尔克的远洋货轮。 当黑王号刚离开皇后港半海里,安德希把手枪藏在袖子里,舔着嘴唇,走进驾驶舱,“让我上船,真是个错误。” “对你而言,的确是错误。”福兰冷笑着望着对准他地枪口,“要知道。我是多么想见到你。”“是你在搞鬼?不过不重要了。”安德希毫不怜悯地朝着对方胸口连开四枪,但令他害怕的是,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人,依然对着他笑,笑得几近疯狂。 “很痛啊。但就是这种感觉,每日每夜的在心底折磨着我。“福兰喃喃说,把手放下舵盘,慢慢地朝仇人走去,每走一步。他的身躯就膨胀一分,四粒子弹从伤口里倒退出来,连同衣裳的碎片,落到地上。 一个怪物,出现在伊戈·安德希的眼前。黑帮头子知道龙脉者,也窥探过不少超自然的奥秘,但从来没见过这番景象。 他惊骇地开着枪,直到子弹打光,然后绝望着看着那些伤口飞快地愈合。安德希瞟了眼甲板,想跳进海里。他也许能游回皇后岛,躲开这个怪物。 枪声再度响起,安德希瘫在地上,“该死,我的腿!”他胡乱地叫道。怪物从衣服碎片中拿起手枪,“现在,先把今天地债还给我,一共七枪,还少六下。” 怪物单手拧着安德希地衣领,把他举到半空,朝他的身上连续开了六枪。 黑帮头子疼痛到窒息,身体扭曲着喷着血,“我……我不认识你……”他虚弱地哀求,“如果要钱,箱子里的全给你。” 怪物把他扔上甲板,“你不是要逃么?爬呀,如果能爬到栏杆,滚下海,我就放过你。” 夜已经降临,插黄色地晚霞慢慢消退成灰色,福兰伏下身子对着大佬耳语,“这是你对我说过的话,现在还给你。” 安德希眼神涣散,声音嘶哑地吼着,“天,你直接杀了我吧,到底多大的恨,才让你干出这样残忍的事情。我根本不认识你。”“别忘了,费都、检控官,你和金雀花一道,毁了我的人生。” “你是……福兰·弗莱尔……当初审判我的那个杂种!”安德希吐着血沫,突然间回光返照似地,抬起手,紧紧握住福兰的手腕,“原来是你……告诉你,你的妻子还活着。” “安玫……” “想知道她在哪么?去找乔·考利昂,你的仇人还包括着他,当时就是那个杀手,杀了你奶奶,带走了你的妻子。”安德希急促地说,“去找他报仇吧。” “乔·考利昂在哪里?我地妻子又在哪里?”福兰吼着,摇晃着他。 “瞧,我知道会有今天。”安德希的手渐渐无力,“那冥冥间的审判,谁也无法逃避。” 去和乔·考利昂拼命吧,无论谁获胜,都等于帮我干掉了一个仇人。 我在地狱等着你俩之间的失败者,伊戈安德希想,然后意识变成了无数的碎片。直到死的那刻,他的脸上都挂着残忍的笑容,仿佛预料到,有场惨烈的撕杀,即将展开。 “乔·考利昂……安玫……”福兰喘息着,望着那具尸体,喃喃说。 然后,他地后脑被狠狠击中了,眼前一黑。 “这个人的头颅,归我。“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在耳边飘荡。 福兰与黑王号,是在两天后,于海湾的一处天然港口被发现的。 “嘿,伙计,你怎么了。“克瑞根抱歉,“船在去皇后岛的路上,被一艘海军战舰缠上,没法子赶到接应你。” “你是故意的!”劳薇塔愤怒地对巨拳大佬说。 小姐,别诽谤。”克瑞根望着姑娘,“女人懂什么。” 穿着船船里备用的衣服,福兰坐在船头,没理会他们间的争吵,“还剩两个,金雀花与乔·考利昂。还有,我必须把安玫救出来,她正在受苦。” 克瑞根跳上黑王号,用脚踢了踢甲板上无头的尸首,“那应该是安德希吧,伙计,你得手了,就知道你能行。” 马上,他被福兰一把推靠在船舱的木板上,“别叫我伙计,不懂尊称么?请叫头,克瑞根先生。”福兰恶狠狠地凝视着,“这次算了,如果下次,我让你干什么,你还耍花招。那么,你会后悔,为什么自己还活着。” “该死。”克瑞根松开领口,他的脖子上留下五个深红色的指印。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安·考利昂停了下来,她看着手里装着头颅的黑盒子,很恍惚。 在船上听到的那番话,与哥哥有关的话。那个能变身的男人到底是谁?还有他被哥哥带走的妻子?安有种背叛了哥哥的负罪感,明知道男人会成为兄长的敌人,却没有下手杀死,只是将他打昏。 她的身体摇晃了下,头疼欲裂,比哪一次都来得痛苦。 姑娘弯下腰,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药瓶,倒出几颗药,合和口水咽下。 “头疼时,赶快吃这个。”哥哥曾千叮万嘱,“吃过就不痛了。”“吃过就不痛了。“安捂着脑袋,好一会儿,才轻松地抬起头来。 她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冷漠的神色。 !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七章 影王(一) 黑帮头子尤尼趾高气扬地从俱乐部走出来,他穿着黑色的礼服,戴着高檐帽子,手里拿着细长的镀金拐杖。 八名满脸杀气身手高强的保镖,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边。 “教父,日安。”刚从大门走向马车的几百米路,就不下四人,弯着腰,捧起他的左手,恭维尊敬地吻了下去。 尤尼控制着海湾三个城市的黑道生意,不久前,走私头子安德希失势,就是由他最先开始,命令手下抢夺以前插手不了的走私渠道,很成功的将势力又扩大一步。 “让我的教子贾凯负责新路子。”尤尼边走边思索,“那么,贾凯留下的位置,给谁比较合适?” 挡在路上,一脸灿烂笑容的小伙子,打断了他的思路。“你是尤尼教父。“小伙子用肯定而并非询问的口吻说。 “孩子,有什么事?”尤尼习惯性地伸出手,准备再接受一次吻手礼,他名义上的教子太多了,不能记得每个人的模样。 “教父阁下。“小伙子很有礼貌地鞠躬,“今天的太阳真热烈。” 尤尼莫名其妙,下意识地望了眼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晴朗苍穹上的光体,正温暖地散发着光辉,随后,尤尼的视网模,被无边无际鲜艳的红色所占据,剧痛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正在燃烧。 他的确正在燃烧。 保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首领,在路边自燃起来,冒着焦烟,变成一个人型的大火球。 “阁下,在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就私自拿他人的东西,必须惩罚。”小伙子微笑,他的眼球,看不到瞳孔。透明得如同染了一薄绿的琉璃。 “先生们,该选出一位新首领了,替我向他问好。”小伙子对保镖说,“罪人已死,影王承认贵帮的权利,但你们必须对影王畏惧。” 他转身走向街道的另一头,保镖们站在建筑物的影子中,没人敢上前追赶。 凌晨一点。 十家黑市拍卖地主人正在私人公寓里和会计师们盘算着收益。“先生,本月的收入是二十七万。”会计说。 黑市拍卖头子眯着眼睛,在心底飞快地计算,“除去本金,有十八万的纯收入。”他乐滋滋地想着,突然听到一阵悠扬的音乐。 “什么声音?”他问旁人。 “没什么呀。”其他人都奇怪地回答道。 “准是我太累了。”拍卖头子敲着脑袋,“你们先回去吧,我休息一会。”他检查着一张张单据和恺撒,准备把它们锁到保险柜中。 音乐继续在耳边鸣奏,曲调越来越忧伤。仿佛幽灵在另一个世界喃喃低泣。“该死的耳鸣,明早我得去找个医生。”他刚想把保险柜锁上,却呆愣地停止了动作。 一股不安感在心里油然滋生。“不,放在这里不安全。”他喘息着,四周张望,似乎觉得墙壁、窗户、家具地毯天花板,都长出窥探的眼睛。 “钱是我的!有小偷!”他焦急不安地在房间走来走去,觉得身上很冷。拍卖头子是个财迷,否则不久前也不会为了钱,吞了老主户安德希交给他打理的拍卖货物。 道上流传,安德希已经死了,这消息让他安心了不少。事实上过了好多天。也没人来向他索讨。 不,我地钱有危险!拍卖头子通红着眼睛,想找个安全的地方,把财产藏起来。 然后,他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敞开的保险柜,灵机一动想出了好办法。他颤抖着抓过一把单据,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藏在肚子里最安全,谁也拿不走!他边吃边想。宝石、证卷、金恺撒,一个都不能少,通通吃进肚子里! 公寓顶楼的天台上,一个英俊的,满脸忧郁,极富有艺术家气质的男人,奔放地弹奏着无声的乐曲,十只手指,被包裹在绿色的光团中,于虚空挥舞,划过一道道淡青的轨迹,仿佛面前的不是空气,而是一张做工精致地钢琴。 “吃吧,俗物,地狱与你同在。”他露出讽刺地笑容,“这是影王地意旨。在我们离开海湾之前”必须让你们先懂得敬畏。” “……我许诺,对你的罪行既往不咎。你也可依然效忠于他们,像狼样的潜伏。除非必要,无须和我联系。假如有关键迫及地情报,按规矩于指定时间指定地点等待,雷蒙德议员是你的指引者。” 没有署名,只是在文件的末尾,盖了枚精致小巧的印章。 劳薇塔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福兰把文件折叠好,放入怀中。这是从伊戈·安德希提箱的夹层里找到的,藏得很巧妙。 到底是谁写给安德希的?并且是用那种上位者的语气。还有乔·考利昂,从收集到的情报来看,这个杀手属于拥有着超自然能力地龙脉者。 不,也许他还有着一批同样类型的追随者。 龙脉者!福兰知道这种人,这也意味着,想复仇,他必须准备得更充分。 他觉得头很不舒服,针扎般阵阵疼痛,脑海里无数杂乱无章的事物冲来撞去,福兰揉着额头,望见劳薇塔一直站在旁边,关切地看着他。 “怀特迈恩女士,你是我的秘书,而不是……”福兰停顿了下,挥挥手,“……仆人。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噢,其实不需要这么介意。”劳薇塔说,“你的语气反而在提醒那天发生的事儿,伤口会愈合,结疤,然后消失不见,请安心,我的康复能力很强。” “也许你说得对。”福兰点头,“克瑞根再干什么?” “他这几天很老实。我似乎觉得,他在畏惧你。”劳薇塔回复,“沙威曾和他起过争执,话语里似乎提起了龙脉这个词。” “龙脉,他也知道这个?”福兰把茶水慢慢咽下,让涩涩的滋味在味蕾上充分地蔓延开,“如果你愿意,帮我收集一下坦丁地信息。” “你要去坦丁?” “有这个构想。”福兰望着瓷杯。 从地下渠道得知,乔·考利昂,也就是背叛安德希的那个杀手,放弃了黄金角海湾的地盘,消声觅踪。福兰推测,这与金雀花有关。 下一个战场,在都城坦丁。 他要去那里,找到杀手,找到小野猫,并且,毁灭一个家族。 那个坐在云霄,发出傲慢笑声的女人,他要让她从云端跌落,重重摔倒在泥泽之中。 “佩姬·唐·莱因施曼,等着我,你权势无边,把旁人的未来,随意捏扁撮圆,那就怎样?至少,和我一起去地狱吧。” 瓷杯破裂开来,福兰看着自己因用力而发青发白的手指,被碎片割伤,渗出一丝丝鲜血,与黄褐色的茶水混在一起。 “你还有什么事么?”福兰问劳薇塔。 灰色眼眸的姑娘吞吞吐吐地说,“我发现自己好象有些奇怪地…… 不,没什么。”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直到走出大门,在楼梯的转角处,她摘下手套,那只布满鳞甲的手,本来粉红可爱的指甲,再也不是红润的肉色,像涂抹了一层青苍色的颜料,“我似乎生病了。这种恶心的颜色,像发了霉。”劳薇塔叹着气,“但又不痛不痒,到底怎么呢?” 她不安地用力敲了下墙,让痛感使自己冷静,把手套戴上后,姑娘走下楼梯。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克瑞根解开衣领,摸着脖子上的淤青。“该死的家伙,迟早我会收拾你。”他低声诅咒。 “头,不如解决掉他?”小比斯说。 “现在不行。”克瑞根揉动着喉结,吞了口唾沫,“你没收到风声么。先前一道抢安德希地盘的不少帮派头子,都被暗杀了,而且死得很离奇。” “那我们怎么没麻烦?”小比斯听头这么一说,也觉得很不安。 “谁知道,大概我们地盘抢得少,没收到重视。”克瑞根吩咐着,“让大伙最近收敛些。” 巨拳大佬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着龙脉者,一群恐怖的人类。万一被他们盯上,自己无路可逃。 “靠那个伙计了,他也是龙脉者。”克瑞根想着福兰,“至少在确定安全前,不能和他翻脸。” !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七章 影王(二) 第三卷永夜的浮光第七章影王(二) 沙威愤愤不平地在庄园闲逛,他先去马厩喂了马,然后靠在栏杆上抽烟,“他是好人,救过我的命,头不能这么对他。”沙威是那种典型的混混,有着一把好力气,但没什么头脑,不会出谋划策。 “帮派不能有两个同起同坐的首领,目前我们事业稳定,只要那群神秘人不找麻烦,就把他除掉。就算是龙脉,也抵不过一群人的偷袭。”沙威想着克瑞根的话,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该怎么让心里塌实下来,天性告诉他应该服从跟随许多年的头,但尚存的良心,又劝告着人起码应该懂得点知恩图报。 这时他看到劳薇塔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怀特迈恩小姐,晚上好。” “你也好,”姑娘无精打采地拍了拍马匹的头,朝沙威伸手,“给我来支。” “妈妈说女孩子抽烟对牙齿不好。” “噢,难道你妈妈没告诉你,拒绝女孩子的请求不够绅士?”劳薇塔沮丧地摆摆手,“算了。”她抱怨地想,整个庄园里没一个对象,能倾听自己的烦恼,他们不是五大三粗的傻大个,就是笑里藏刀的渣滓。 “那个……范.格莱先生……”沙威吞吞吐吐地喊着福兰在海湾地区经常使用的假名,“对日后有什么计划没有?” “你干嘛问这个?”劳薇塔警觉。 “没什么。”沙威不安地转着眼珠。他不算聪慧的头脑觉得,如果范.格莱能主动离开帮派。就皆大欢喜。 “哦,克瑞根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确定帮派不会受到报复后……不……”沙威说露了嘴,紧张地盯着姑娘,下意识地从口袋掏出配枪。 “想灭口?”劳薇塔冷笑,“我听说头救过你地命,而你,现在却谋划着怎么杀掉救命恩人?”她抓住枪。把枪口抵在自己胸口,“开枪呀。如果你是个货真价实的人渣,就开呀。” “我……我……”沙威涨红着脸,这个大汉越激动越容易结巴,随后,他诧异地喊着,“小姐,你的眼睛……” 他看到姑娘灰色的眸子。放射着丝丝诡异的绿芒,如夜狼的眼睛。 我的眼睛?劳薇塔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她觉得眼前出现了什么东西,一行行,像文字般,在空气里隐约模糊……“已使用两年,0.38英寸口径,转轮。六发子弹,顺时针第三粒火药比例超越正常标准,轮轴有0.34%地可能性故障,在三秒内,能将故障可能性提高到71%……”她呢喃念着像刻在眼球上的字,这是什么?姑娘用手在鼻子前赶苍蝇似地挥来挥去。能触碰到地,惟有空气。 “放手!”劳薇塔拿过枪,对准地上扣动扳机,前三下扣不动,转轮像生了锈,直到用力扣第四下时,子弹才呼啸而出,在泥土上砸到小坑弹开。 “小姐,你怎么呢?哦,你还是劝范.格莱先生离开吧。对大家都好……” 劳薇塔突然感到一股脱力般的眩晕。她靠在马厩的木墙上,喘着气。“天,我变成了什么怪物?”姑娘在心底呐喊。 她望着沙威,嘴唇颤动,刚想说话,一阵悲惨的叫声在远处传来,是庄园主宅的位置。 “头!”“老大!”他们分别喊着福兰与克瑞根,朝宅子跑去,刚跑几步,劳薇塔两脚发软,摔倒在地上,沙威停下来,不知怎么办才好。“有敌人!快过去。”劳薇塔把枪扔给他,双手支撑着地,冒着冷汗。 沙威咬了咬牙,转头跑去,刚奔了几步,又转回来把转轮枪塞到姑娘手里,“我……我有拳头就够了。当年跟着老大,就是靠拳头抢地盘的。”他羞涩地笑了笑,露出满是烟垢的门牙,“保护好自己。” …… “我拥有七成股份,你每年可以得到三成地分红。但没有发言权,”克瑞根正在福兰的房间里,“如果帮派遇到了麻烦,你得帮忙。” “你越来越像个奸商而不是大佬了。”福兰说。 “得了,这是很优惠的条件,能避免我们再起争执。”克瑞根说。 “在黑道帮派,保障协议是靠武力而不是嘴皮子,你在打鬼主意。”福兰笑,“遇到什么麻烦了?不然以你的个性,一成都不会给我。” “这是友谊,你帮过我。”克瑞根解释道,然后,他疑惑地朝窗外张望,“我好象听到了什么?” “叫声……有敌人!”福兰站起来,披上外套,“你最近得罪了哪些人?” 难道是那群龙脉者?克瑞根面色苍白,“该死,来得真是时候!” 刚冲到一楼大厅,福兰看到一个守卫摇晃着走进来,“头,怪物……”他喊着,满脸是泪,不光是脸上,浑身的汗大滴大滴的把衬衣裤子染得透湿,每走一步,都在地板上留下潮湿的脚印。 “在哪?几个人?”克瑞根赶过去,抓着守卫的肩膀直摇,马上,他惊骇地连退几步,那个卫兵肌肉揉动着,像皮肤下躲藏着无数小虫子,然后,指头大小钢珠样地白点钻出躯体,**到四面八方。守卫的身体,如破烂不堪的皮革袋子,盛在其中的血液,溅得满地都是。 “这是什么?他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克瑞根瞪着双眼,紧张地四处张望。 “这是……晶盐?”福兰拣起其中一颗,是坚硬的黄白色晶体,他在萨拉镇的晒盐场,见过这种结晶地粗盐,但,人类的体内,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诸位,晚上好。”一个矮胖的男人从门外走进来,“影王的命令,你们必须接受惩罚。” “影王?” “喔,请尊敬点,别用这种疑惑的语气。”男人摇摇手指,“不过对死人来说,有无礼貌,已经不重要了。” “我管你**礼貌!”克瑞根怒吼着,拨出枪射击,但子弹刚接触到对方的身体,就被弹开,仿佛他穿着坚固无形的铠甲。 “别激动,有古怪。”福兰拉住准备冲上去的克瑞根,他看到胖男人的皮肤表面,覆盖着淡淡一层晶莹洁白地东西,鳞片似地刀枪不入。 “盐分,生命地源泉,瞧,”胖子打了个响指,克瑞根的右臂鼓起一个大包,“该死!”大佬中弹似地一阵剧痛,他拨出匕首,猛地刺了下去,割开自己地肌肉,用手指把正在结晶的晶盐扣了出来。 胖子却露出疑惑的神情,“你怎么没事?”他向前踏了一步,浑身氤氲着绿色的光芒,“奇怪,你的身体……” 见到这个能自由操纵人体内盐钙物质的龙脉者,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福兰身上,方才还豪迈勇敢的克瑞根,慢慢的,悄悄的挪动脚步,朝后厅敞开的窗户跑去。 “这不是我能面对的战斗。”他气恼地想。 “不,真不明白。”胖子不停施展着力量,但对方的体内,有股更强大的能源,宛若巍巍的要塞,在嘲笑着投掷过来,有气无力的标枪。 “你嘴里的影王,是指乔.考利昂?”福兰朝他走去,“他在哪里?” 大厅里的两道影子,在灯火下晃动着,一个是矮胖的男人,另一个,是狰狞的巨人。 “请选择,是现在就说,还是在受到痛苦后交代。”巨人低喃。 ※※※ 马车在林荫大道上飞快的前行,“安德烈呢?他怎么还没回来?”乔.考利昂询问。 “也许出事了,他的任务是惩罚海得附近的帮派。”回答他的,是那位能弹奏幽灵乐章的艺术家。 “虽然安德烈只是下等的游骑级龙脉,但普通的黑帮份子也难以对抗。”乔想。不过,他的思绪很快转移到别的方向。 去坦丁,在那里,他将有更大的发挥空间。 得到一个高贵的爵位,受领一片广阔的封地,这是第一步。 迟早,只属于龙脉的国度,会在这块土地上建立起来。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八章 前路 四点钟的时候,天蒙蒙亮,墨蓝色的夜空,被晨曦稀释,呈现出一种深邃微白的颜色,银灰色的月亮淡薄得宛若透明,本极稠密的星星,只余下点点几颗,在穹苍闪闪烁烁的,跳动着细小的光点。庄园依然肃穆,偶尔角落的草丛,会传出小虫细弱、空蒙的唧令声,像半睡半醒的人,呢喃地说着梦语。 从推开的窗户望出去,地上依旧是浅黑的,半明不暗,光与影纠葛成一团。凌晨的风带着冷意,扯动着帘子,襞褶舒徐,像舞蹈般晃动着。 “红雀明星大剧团的巡回公演在海湾地区引起轰动,目前,她受回皇室的邀请,前往都城坦丁,预计在皇家大剧场,与同样出众的名剧团联合演出——” 福兰弗莱尔放下几天前的旧报纸,把它塞进壁,看着火苗将纸张吞噬。然后整理着行装。他在箱底放上两把手枪,然后把粽黄色的毛绒衬布盖上,衣服,银行单据,少数现款,还有那本植物学的书,依次了装进去,想了想,福兰把那封置名不清的文件,也放了进去。 他在桌子上放了封信,推开门走了出去,刚走几步,就看到姑娘披着外套,靠坐在楼梯的黑漆栅栏上,室内阴暗,看不清楚姑娘的神情,“准备甩下我了么?”她问,语调轻微凄楚。 “我给你留了封信与证件。里面安排了你离开帮派,用新身份去重新开始生活。韦伯港不错,黑王号我也送给你了。”好吧,你等等。“劳薇塔说,走进福兰地卧室,片刻又转回来。把没有开封的信朝地扬了扬,然后撕碎,”喏,这是回答。你要去坦丁。我也去。” 福兰静默了片刻,“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帮忙?” “留在黄金湾,替我收集情报管理债卷,还有韦伯港的实验室。”福兰说,他拿出笔,借着昏暗的光线,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我的帐户号码。”他把纸和代表客户身份的银行信物交给劳薇塔。 “你还是坚持单独离开。” “请相信,你地任务对我同样重要,有个好管家。让我后顾无忧。”他顿了顿:“恰当的时刻。我会通知你前来都城会合。” 既然这个好姑娘坚持留在我身边,那至少我得让她安全点,坦丁即将到来的战斗,过于危险。 “但帮派怎么办?你一走,兄瑞根会高兴到哭。"; ";现在还不会。乔秀利昂的威胁让阴影般压在他地心头,至少在半年内,他会老实地当个忠诚的盟友。” 半个星期前,那场战斗,被福兰抓到的龙脉者,意志显然没有能力那么卓越,在克瑞根小小的施展了几次刑法后,就老实地交代了一切。 “影王是不可抗拒的。”叫安德烈的龙脉者说,不过他在乔考利昂的组织里。只能算个小角色,知道的情报并不多。但单纯的龙脉集团,已经让克瑞根心惊肉跳。 “伙计,收益对半分,承认你的地位。”走出关押安德烈地地牢时,克瑞根说。 “在我需要你协助的时候,请安份点。”福兰回答。 “瞧你说地,我们是朋友,生死间产生的友谊。”克瑞根笑着,脸色不那么自然。 他舍不得好不容易占据下的地盘,为了利益,巨拳大佬发誓,别说是龙脉的剩客,就算是神灵,他也得对抗到底。 而且能生擒到那个拥有神奇能力的刺客,让克瑞根对福兰地力量大为改现,不光是治愈,他还藏着些手段。在这个时局,不是翻脸的时候。 福兰沉默着走回宅院,他耳边回响着刺客将死时绝望的喊叫,他默认,他冷眼旁观,看着克瑞根杀死对方。 “这些残暴的手段,不知不觉,我已习以为常,瞧,死人,在心里,同杀死鸡杀死牛没有区别。不,有区别,那是为了到嘴的食物,是为了生活无法避免的杀戮。可现在呢?我没有劝阻,只是为了对方可能会泄秘密,他死了会让克瑞根彻底同影王敌对,站到我这边,拥有共同的敌人。卑鄙的想法,难道我地心底,只剩下憎恨与地狱了么?” 他想着,觉得心里越来越冷。像寒风,刮过僵硬的冰原,留下没有一丝绿意,荒芜的冻土。 劳薇塔点头,“最多三个月,无论如何,我都会去找你。” “你别再参与帮派的事物,克瑞不值得过于信任。” “你别再参与帮派的事物,克瑞根本值得过于信任。” “听你的。”姑娘突然走过来,像个小妻子,细心地用手掌把福兰有些上翘的衣领抚平,因为低着头,福兰没看到,劳薇塔的眼睛中闪过一抹绿芒。 他们从马厩取过两匹马,离开庄园,驶进旷野。在离海得城半哩的地方,福兰在路边林子旁停下,跳下马背,走进村子,变身成巨人的模样,换上大号衣服。劳薇塔再次走过来,没有在意福兰丑怪的样子,给他把粘在衣服上的毛绒一一摘掉。 “除了我,有多少人知道你会变身?” “除去赋予我变身能力一位法师,就你一个。” 这回答让姑娘突然间容无焕发起来,她觉得阴郁的清晨变得可爱,空气中仿佛流淌着柔和的旋律。“他信任我,不把我当外人。”劳薇塔欢愉地想。 在海得城郊,福兰与劳薇塔仔细商议过各种细节后,分了手。姑娘看着男人逐渐走远。咬着嘴唇,掉转马头,没有按吩咐去韦伯港,而是朝庄园地方向奔去。 “我必须帮助他,监视住克瑞根。平淡的新生活?算了吧。”姑娘轻轻说,“我能对付。能保护自个,老天爷给了我神奇的力量,一定有它的道理。” 她回想着刚才对头偷偷运用能力后,分析出来含糊结界。“生命特征无法解析,崩溃可能性3.449%,三秒内——无法提高危险,警告——” “在更好的控制住帮派后,必须赶快回到头身边。”马背上,劳薇塔略有不安地握着拳头。 今天中午,住在海得城城门附近地居民,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穿着延伸到膝盖处的黑色昵子风衣,戴一顶深檐帽子,棕色裤子的裤脚。被塞进光亮地长筒马靴,手上是皮革的手套。提着箱子,总之,这是个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人。 他把马栓好,走进一家小餐厅,点了一份凉拦莴苣,烤鱼块和黑面包。再要了一杯咖啡,慢慢吃了起来。服务生在上菜时说,“先生,你可以摘下帽子,我替你送到衣架上挂好。” 那个人捏着帽檐抬起头,笑了笑,这笑容立即把服务生吓了一跳,从帽子与领口的缝隙处。她看到了一张满是交横伤疤的丑脸,幸亏是早上,假如是夜间,服务生不敢确保自己会不会惊恐地尖叫。 光听点菜时,那口流利用词讲究的声音,完全想不到会是这种长相。 她没有再提摘帽子的事。 福兰要了一份当天晨报,细细阅读着。“虽然在海湾地区已经取消了通辑令,但不确定都城的安全厅是否还备案在录,所以,这副样子比较可靠。”他还记得被秘密警察追捕过的情况。“ 红雀剧团在韦伯港演出后,又去了费都,推断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前往都城地路上,受到官方邀请的剧团,在路上不会受到过多地盘查,混进去,通过剧团抵达坦丁,更妥当安全。”我骑着马,比剧团要快。最多四天,就能追上去。“福兰想,”不过该怎么向团长解释马蒂达呢?我到现在都没找到她。” 快一点钟,福兰接过帐,牵着马离开。服务生这时才松了口气,她小声对同事嘀咕,“刚才的客人长得真怪。” “管它的,至少他给你的小费比我伺侯的客人要多。”同事不已为然。 “那倒是。”服务生说,然后,在老板地催促眄,拿着菜单,朝新客人的桌子处走去,很快就将怪人的模样忘光了。 卓尔法,隆奇数着薪金,从马车上下来。 “侦探先生,我对你的表现很满意,还有件小事能拜托你。”马车上的富翁把头伸出窗户嚷嚷,“报酬提高到一千块。” “不了,我马上会离开这里。”卓尔法回答。他还是穿着秘密警察惯用的行头,但身份已经不同。目他专门帮有钱人调查难以启齿的私事,或者打探商业上竞争对手的商业机密。 收放时少时多,勉强够他和小马蒂达地生活。 对于姑娘,卓尔法总是会产生父亲般的疼爱,他四十二岁,这些日子,苍老得更加厉害,而鬓已经涂抹了几缕班白,看上去有五十岁了。但眼神没有变,依然是那种秃鹫般凌厉。 难以想象,这个一心想着向乌鸦报复,性格怪癖的前秘密警察,会从一个弱智的姑娘身上,体会到久违的亲情。他很久前就打听到,红雀正在海湾巡,但出于某种不愿与姑娘分开的念头,卓尔法迟迟没有把小马蒂达送回来。 不过是时候了,卓尔法得知,有一位在西部暗警厅时关系还不错的同缭,被调到坦丁诚安全厅参谋局当了个小官员,也许能去拜托他,让自己恢复原职。 而且据说红雀明星剧团也会去坦丁,到了都城,就是和姑娘分手的时候。想到这点,卓尔法觉得蛮依依不舍。 “借用安全厅渠道,能更容易找出乌鸦。”他考虑,边想边走。在一家卖烧鸡腿的店铺前,卓尔法从口袋掏出票子,买了一只,又在隔壁的摊位买了一包糖,小马蒂达爱吃肉食和甜品。 他住在一家普通公寓的二楼,三急一停地敲着门,私人侦探是很有风险的职业,不能指望雇主能保守住口哕,而那些被调查的对象,会千方百计打听到他,然后报复。 所以每次离家时,卓尔法都会嘱咐马蒂达,只有听到约定好的敲门方式,才能开门。 门开了,从缝隙里,出姑娘的脑袋,“隆奇叔叔,回来啦?” “嗯,还带着你喜欢吃的。”他扬扬手中的袋子,在姑娘欢呼声中走进去,把食物放在餐桌上后,进了卧室,把枪放进带锁的抽屉里。 等他换好衣服,去浴窗冲了个头出来时,却看到马蒂达没有大吃着鸡肉糖果,而是盯着一张破纸喃喃念着什么。卓尔法奇怪地拿过纸,是包糖果的废纸片,上面还油印着不少模糊的字,“——信我者,得永生。”卓尔法念,是教会经常在大街上散发的宣传单,大概是糖果店老板拣回来,当了包装纸。 “我不信神。”卓尔汉摇摇头,把宣传单揉成小团,扔进垃圾桶,“你怎么了?”他见姑娘呆愣地凝视着桌面,样子很古怪。 马蒂达慢慢把头转过来,一种很陌生的眼神与神情,“——天国的命令,即是圣焰与枪卑微的命运!”她梦游般,站起来,嘴里不停念叨着,眼睛空洞无光,卓尔法从那张绷得很紧的小脸上,没有看到平日里欢快的灿烂的笑容,而是——虔诚的庄穆,像圣殿之中被人膜拜的雕塑。 他抓住姑娘的双肩用力摇着,又摸着额头看是不是再发烧,急着满头是汗,正当他准备抱着马蒂达去找医生时,姑娘仿佛从梦中醒来,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叔叔,你怎么啦?”她说,然后一眼瞟到桌子上的食物,大叫着扑了过去,把嘴塞得满满。 “叔叔,什么时候带我去找爸爸呀。”马蒂达边吃边说,差点被咽到。 “马上就去——慢点吃——”卓尔法擦着汗,看着恢复原态的姑娘,心下狐疑不已。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九章 卡西莫多.伯骑士归来 傍晚时分,费都老区一条胡同最深处的宅屋,迎来了位特殊的客人,租客是个收旧衣服的布贩子,听到敲门声,“谁啊?”他推测是买卖来了,等打开门,一个高大身影带来的压迫感让布贩子后退了两步,来客站在阴影中,戴着大帽子,看不清楚脸,神秘极了。 布贩子猛地冒了身冷汗,他想起自己租的房子是所凶宅,几年前曾经发生过命案,但等他瞧清楚来客那身料子不错的行头后,很快打消了他的恐惧。 “先生,能让我进来吗?” “请问您有何贵干?”布贩子让开身子,暗想着有钱人为什么会来这种又破又烂的鬼地方。 “五十个恺撒,先生,您可以将这间屋子借我使用一个小时。” 这笔交易很快谈成了,布贩子甚至没询问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他摸着兜里的票子,走出屋子,站在巷子外,随便找了台阶蹲下,摸出烟咀着。 “嘿,你在这干什么?”有认识他的人路过,问道。 “说起来你肯定不相信。”布贩子得意地说,“我在这站一个钟头,就能赚五十块。” “得了吧,你这个想钱想疯了的财迷。”听到这说辞的人哈哈大笑,没人相信。 布贩子耸耸肩,继续抽着烟,他望着夜色笼罩下的租屋,那栋残缺的破宅子,难以相信地想,“有钱佬都是群喜欢干怪事的神经病。” 福兰·弗莱尔在房间里慢慢走着,微弱的烛光摇摇曳曳,家具摆设在地上投射出巨大的影子,一明一暗的光芒下是靴子踩踏在腐地板上嘶哑沉闷的声音。 “别闹了,饭好没好呢。” “如果再让我吻一次,就放过你。” “汪、汪……”小狗摇着尾巴,抱怨主人们慢手慢脚,还没准备好食物。 厨房现在已经是堆满杂物的储藏室,只有钉在壁上的小柜子。与油烟留下的黑印记,提醒着这儿曾是烟雾缭绕,飘着饭菜香味地地儿。他闭着眼睛,仿佛在寻觅着往昔的回忆,良久。 穿过客厅,走上楼梯,手指摸着油漆班驳的扶手,在二楼的一间卧室里。他停下来,凝视着靠窗的墙壁上,刻着一道道痕迹,那是他曾经寄出求职信后,在期待不安的日子里,自我安慰计算时日画下的。 他在这里拥有过贫苦但幸福的家庭,在这里重新振作,确定过新地人生目标,也是在这里,流下了他家人的鲜血。 “复活后。我第一次回到这里。也是最后一次。”福兰轻轻地自言自语,“都改变了,无论是人。还是物。永恒的,惟有回忆与时间。” 在走出大门时,福兰深呼了一口夜晚的空气,“我在这里叹息就能改变什么?已发生的,不会重来,凶手们还没惩戒完毕,他们把残暴的手段施展给我,很好,我学会了,一定会照着教训。奉敬回去。伊戈·安德希杀了我,我还给了他。金雀花毁了我的人生,我也得毁了它的未来,还有那个叫乔·考利昂的同谋……罪罚相等,这即是人世间的公正。” 他走出巷子,牵过马,离开了老区,在出城地路上,经过巡警厅门前地广场时。稍微停留了下。“老朋友,祝福你。”福兰念叨着莱姆探长的名字,每年在探长的生辰,他都会邮寄一份匿名礼物过去,“希望日后,我还能继续祝福你。” 然后,他纵马,离开了费都,不再回头。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伊费茨塞是一座喧闹地镇子,因为地处从海湾地区通往都城的要道上,人流量比得上一些大城市,住宿服务业发达,全镇有二十四家提供客房的大型旅馆,而圣乔治大饭店则是其中的佼佼者,这家老字号的饭店原名“老酒鬼”,以自家酿造的高度白酒著称。 但在几十年前,先帝圣乔治七世的御驾,曾在老酒鬼住过一晚后,精明的主人立即把店名改成圣乔治,来纪念这次体面的荣誉,而皇帝的房间,则被改成超级豪华地套房,只提供给过路的达官贵人租用。 他打探过红雀去坦丁的路线,知道剧团在圣乔治大饭店订了整整一楼的房间,但因为抄小道,来早了一天。 福兰于树木苍翠的前庭下马,对前来接待的侍者说,“客满了吗?” “还有几间房。”侍者接过缰绳。 他进入饭店大厅,因为出众的身高,与摘下帽子后,奇异的外貌,很快引起了饭店客人们的注意,“瞧刚进来地那个人,像个魔怪。” “也许是战场退役的军官。”有人打量着,猜测道,“看那些疤痕,真恐怖,死人堆里爬出来似的。” “为什么说是军官?” “嘿,小兵可住不起圣乔治,没瞧见那身滚着花饰与金线的外套么,地道的品牌货。我猜这个人至少拥有过少校军衔。” 还有些猎奇心理的贵妇人,盯着强壮的身躯,把扇子搭在脸上与女伴嘀咕,“这个人应该有不少离奇的故事,也许在晚餐时能邀请他一道。” “得了,故事也许有趣,但长相会影响食欲。”女伴咯咯笑着。 名牌华服能省很多麻烦,假如不是这身衣服,说不准自己连门都进不了。福兰想,他来到前台,“一间房,住两天。” “好的,请您登记一下。”前台服务生解释,“这是本镇的规定,客人得登记身份。” “卡西莫多·伯骑士,拥有英格玛联众国勋爵头衔。”福兰回答。 伯骑士是岛国英格玛的姓氏,福兰在出发前就想方法弄到了伪造的勋爵证书与详细的背景资料,并且以外国贵族的身份在拜伦官方注过册,想调查这头衔的真伪,必须专人前往遥远的英格玛调查,费时且费力。 服务生在册子上飞快地写下几行字,然后把挂着门牌号码的钥匙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下来,“爵士阁下,希望您住得愉快。” 他住进了三层的307号,在去房间地路上。福兰接到了一次邀请,对象是一个携带着妻子,正在渡假的青年子爵。上流阶级的人,总是对新鲜事物充满着好奇与兴趣。特别是发现,自己的阶级中,突然多出位奇特的成员。 “假如爵士阁下能挪出时间,希望与您共进晚餐。”子爵说。 “很荣幸。”福兰点头。 “第一步,我得逐渐进入拜伦的贵族圈子。新身份与红雀剧团目前的名誉,都是相当好的助力与伪装。”在约定好会面地具体钟点后,福兰边上着楼梯边想。 黄昏时,一位急冲冲的男人一阵风似地卷进了饭店,他喊来经理,“我是红雀明星大剧团的顾问,本来预计剧团在明早抵达,但走得快,晚上七点左右就会到来,希望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当然。这是大事。就算贵团早来一天都没关系。”经理表明着饭店的恭维与服务质量。 “那就好。”顾问松了口气,“我骑马赶了几个小时,给我来顿吃的。” “随我来。”经理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凑到顾问耳边小声说,“能帮我弄一份妮可女士的签名么?” “没问题。”顾问拍拍胸膛,他刚跟着经理离开,旁边几个竖起耳朵偷听的服务生立即嘀嘀咕咕起来,随后,红雀明星剧团即将到来的消息,在饭店传开。有几位准备赶夜路的客人,也留了下来加住一晚,想近距离目睹大明星们地风采。 消息传到福兰耳朵里时,他正在二楼地沙龙与子爵夫妇交谈。“那个夜晚,我至少击退了十名海贼,瞧,左脸的伤痕就是那次留下的。当守到天明时,我们终于带着藏宝,等到了援军地接应的船只。” “请再说说,您的冒险经历。特别是传说中的香格里拉。”子爵听得激动极了,福兰绘声绘色描叙了他编造的人生经历:一位喜欢四处游历的贵族勇士,在子爵眼中。他已然是个大冒险家,野蛮的黑大陆、马摩尔克无边的沙漠,甚至更遥远的香格里拉,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他从小接触到地草药学,父亲对东方描叙过的笔记,法师威廉教导给他的丰富知识,再加上出色的口才与想象力,让福兰能扣住每个细节,尽善尽美。 那些伤疤与丑怪模样,反而让子爵觉得应当如此,这才是个身经万险,与野蛮人搏杀的冒险家应有的样子。 而他穿上周到的服装,出现在沙龙时,优雅的谈吐与举止,又表明这是个受到过高等教育的文明人,野性与理智,在这位先生地身上,融合得非常完美。 “哦,那可是个只在梦中出现的乐土,宽广的墙壁连绵,保卫着比拜伦还要辽阔十倍的国土,也许有些不恭敬,但我只是如实的述说”,福兰望着子爵夫人的帽子上的丝绸彩带,“在香格里拉,这种质量的丝绸,满街都是。” “噢,我真羡慕那个国家的女士们。”子爵夫人说,“这顶帽子可花了四百恺撒。” “不能与梦之国攀比,就像再伟大的国君,也无法比拟天国的威严。”福兰安慰道。 “您刚才说,曾在香格里拉面会过皇帝?” “对,这是毕生的荣耀,就如同阁下对香格里拉兴趣浓厚,那位统治着无边领土的皇帝,同样也对西方感到好奇,我曾在皇都那座地面都是金子的宫殿待过十天。” “这真是荣耀。”子爵感叹。 “还有份更大的荣誉,我被香格里拉皇帝赐予了正治卿的头衔。” 子爵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名词与发音,“正治卿?” “就如同西方的贵族称号,香格里拉将上流阶级分为十品。” “喔,那正治卿是几品?” “在我说出来之前,请阁下务必注意,在西方,正治卿只是种单纯的荣誉,并没有实际上的意义。”福兰顿了顿,“二品。” “天,在东方,您至少是位候爵大人。”子爵惊呼。 子爵夫人问道,“伯骑士正治卿阁下”,她为这新鲜的称呼感到快乐,“那么您目前在干什么?计划下一次冒险么?” “虽然冒险的血液依然在沸腾,但一个男人,应该创下自己的事业,而不是冒险的探索与飘渺的名声,我投资了一家剧团,并且正在拜伦寻找新的投资项目。” “剧团!”子爵夫人很感兴趣地问,“能告知名字吗?” “嗯,叫红雀。” “噢,原来这就是让我们在圣乔治相遇的原因。”子爵夫人轻轻喊到,“这个有名的明星剧团,将要抵达饭店。” “我因为一次冒险,在一年多以前,离开了红雀,现在正在这里等候它。”福兰说,“证明我的投资很正确,它发展得相当不错。” 正巧这个时候,红雀的顾问走进了沙龙,子爵刚才见过他,还询问的剧团具体抵达的时间,于是将他叫过来,“顾问先生,我们刚好谈论到剧团,并认识了贵团的主人之一。”他指着福兰。 “主人?”顾问有些摸不着头脑,“阁下,您贵姓?” “伯骑士。” “伯骑士?很抱歉,我并没听过。” “噢,我离开剧团时,也没见过你。”福兰笑道,“那么卡西莫多呢?” 顾问立即记起,团长经常提起过这个名字,但并不清楚到底是谁,不过能被团长挂在嘴边的人,至少在团里拥有相当的地位,“原来您就是卡西莫多先生,方才真是失礼。” “红雀什么时候能到?” “快了,也许还有半个钟头……”话没说完,他们听到楼下大厅里传出沸腾的声音,然后一位服务生匆匆跑上来,对沙龙里不少等待着见到剧团的人说,“先生们,打扰了,红雀明星剧团刚刚抵达了本店。” !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十章 丑人的感情债 红雀明星大剧团正在走红,圈子里的人都议论着,在这次受皇室邀请的演出结束后,务必能达到事业上的最高峰,一些戏剧评论家公开发表的评论,简直如同传统风范的骑士,写给高贵名娱的情书,从妮可的演技歌喉到劳伦的剧本,丝毫不吝啬赞美之情在海湾巡演期间,红雀甚至占据着几家著名报纸的头版,标题都包含着“绝妙”、“举世罕见的唱腔”之类的字眼,据说剧团的名声已经传到外国几位醉心艺术的王储大公耳中。 芭蕊·席拉娜团长丽质袅袅地从车子上走下来,一双小皮靴紧囊着两只纤巧的脚,这个女人天生就有一种让男人疯狂的气质,随着年龄的增长,成熟让这韵味没有一点衰减,反而更显雍容。她虽然已退居幕后,不再参与演出,但长期锻炼下的,属于舞者的优美步伐,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圣乔治饭店的主人亲自前来迎接,“席拉娜团长,很荣幸贵团能选择本店。” “您客气了。”芭蕊把手递给他。 在吻过手背后,饭店主人提议,“也许您与那几位明星能抽出一点时间,在饭店的名人墙上留下掌印。” 自从圣乔治七世光临后,饭店开始了一条新传统,每位住宿的名人,都会受到请托,在彩色油泥上印下自己的掌印,等倒模后,包装妥当,悬缀到二楼沙龙的墙壁上。 在名人墙,我们能看到许多耳熟能详的大人物,最高的当然是先帝圣乔治七世,还有前任政务大臣、几位名声显赫的大公、大师级的艺术家,文豪。这是饭店最出众的风景之一,也彰显着饭店的品位与地位。 “我这种老女人就算了,您可以去询问绮莉小姐。”芭蕊说着妮可的姓氏,笑。 “噢,真心话。您地魅力更出众,真的不考虑重返舞台?我看到《海湾报》在描叙您时,可是对您曾经的演技大加赞叹!” 瞧,这群虚伪的家伙。芭蕊巧笑盈盈,却在心里喊着:你们又有谁看过我的表演?我站在舞台上时,你们又有谁关注过?我的黄金时期就在默默无闻中过去了。好吧,现在我演不动了,你们再来叫唤着请回来吧。只因为剧团有钱了,有名了,你们眼里看到的不是天赋,不是真正的才华,而是芭蕊·席拉娜正担任着红雀地团长。 长期支撑着剧团的劳累,让芭蕊的嗓子与腿都出现了不大不小的毛病,她唱不出高音,也无法坚持高难度长时间的动作,这个年轻时颇有天赋的女人,现在只能站在幕后。看着比她更幸运的男孩女孩们。在舞台上发光发热。 她努力压抑着愤慨的表情,微笑着,但“为什么当初不捧场”的念头却咬啮着脑子。她觉得悲哀。 先行抵达饭店的顾问这时走了出来,他迎上去,对芭蕊说,“席拉娜团长,伯骑士爵爷在等着您。” “伯骑士?爵爷?”她莫名其妙。 “他自称是剧团地股东之一,我曾也听您提起过。”顾问解释,“是卡西莫多·伯骑士勋爵阁下。” 芭蕊捂住嘴,把惊呼堵了回去,神色由欣喜转到疑惑,又变到愤怒。她站了好一会,声音冷漠地说,“是他呀,我等会去找他算帐。” “找谁算帐?有人欠你钱?”妮可刚从请求签名地人群中摆脱出来,这个妙龄少女的红发依旧热情奔放,与发色相近的红裙子让姑娘仿佛是一团艳丽地火,她挽过团长的臂湾,好奇地问。 “没什么,先去就餐吧。晚饭的钟点都过了好久。” “就当减肥,少吃一顿没什么。”妮可看到团长脸色不对,偷偷吐了下舌头,然后把顾问拉到一边,小声询问,“怎么了?” “绮莉班长,卡西莫多.伯骑士勋爵正在饭店里,但团长似乎不高兴。”顾问说。 “大个子!那个家伙消失了快两年。”妮可露出恍然大悟又怪异的表情,“等等,你是说……”她睁大眼睛,强调着嚷嚷,“勋爵?” “对,但是异国的爵位。” “好家伙,他到底瞒了我们多少事。”妮可气呼呼地说,“那个骗子!” 一楼餐厅里的餐桌在十分钟内就布置好了,淋着黑鱼子普的馅饼、鸡肉蘑菇丸子、芝士酥皮土豆……一道道菜肴被呈上来,正好饿了的剧团员工们,带着欣喜的表情就座,但有些细心的人,发觉团里几位至关重要地人物,都显得略有些神经叨叨。 芭蕊冷冰冰地在用刀大力切着馅饼,仿佛那道菜与她有深仇大恨,妮可绮莉正窃笑着,仿佛期待着一场喜剧的上演,剧作班的管事劳伦奇怪地低声向妮可问了几句后,惊讶地朝楼上看了看,连忙叫过一位服务生,让他带自己去二楼的沙龙。 劳伦一眼就看到,靠左的桌子上,那个高大的身影。 “嘿,老朋友,我正考虑着是狠狠给你一拳,还是先拥抱你。”他兴奋地喊着,走过去。而对方同样微笑着,展开双臂。 “我回来了,老朋友。”福兰喃喃。 …… 楼梯处的骚动吸引了福兰的目光,这是半小时后,他刚把劳伦引见给子爵,谈得正投机。 “斐瑞,你去安排房间,护送队士兵们的房间尽可能大点,明天中午继续出发;妮可,注意通知员工们半夜不得外出,还有,明早有几位当地名流地邀请,你去准备下,但不要太晚……”芭蕊一边走,一边像将军般下达着各种简明拖要的安排,她走到福兰的面前,目光并没有看着他,先是对子爵夫妇礼貌的招呼,然后转向剧作家,“劳伦,你的新剧本,难道不用再改改么?” 妮可从团长背后伸出脑袋,同情地看着劳伦,又用眼神告诉福兰,“你完了。” 劳伦凑到福兰耳边。“老朋友,你来应付,发飙中的女人是没有理智的。” “子爵阁下,很抱歉打扰你们,剧团有点私事,需要伯骑士先生前去处理。”芭蕊说,然后看着福兰,“爵爷。可以私下谈谈吗?”她的声音甜甜糯糯,但那眉梢的怒火假如能提炼出来,足够烧死一头龙。 芭蕊·席拉娜的单人房在四楼的最里间,而整个四层,都被红雀包了下来。走廊上地人都是剧团的成员,他们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着美艳的团长,带着一个长相奇特的丑大个,走进了房里。 “绮莉班长,他是谁?”他们问跟在后面的妮可。 “别多管闲事。”妮可说。然后喊来服务生。“我需要一个玻璃杯。” 服务生为能与大明星当面交谈而振奋,他恭勤地说,“绮莉小姐。 您是要茶还是热可可?” “都不要,空的就够了。” “你真八卦。“劳伦严肃地谴责,“偷听是种极不礼貌的事儿。” “得了,难道你不好奇吗?” “也对,但和你不同,一位剧作家,需要随时得到灵感与素材。” 劳伦叫住服务生,“请拿两个空玻璃杯来。” 剧团外务管事斐瑞,望到一向举止优雅地台柱妮可,和以诗人般气质著称的劳伦。颠着屁股,眯着眼睛,各自拿着玻璃杯贴在某间房的门上,聚精会神干着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擦着汗,急步走到楼梯口,挡住两位想来拜访剧团的艺术家,“真的很抱歉,我们赶了一天路,已经很累了。” 为了往后的票房。绝对不能让他们看到这种不雅观的场景。斐瑞管事在心中呐喊。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这是圣乔治最奢华的房间之一,棕褐的窝钉沙发,玻璃台面地茶几上点缀着各种小工艺品。深色调地手工地毯与彩色丝绸的帘子,让空间里满溢着丰富色彩,胡桃木的酒柜上各种美酒琳娘满目。 她从柜子上取来一瓶酒,摆上两个高脚杯子,倒满酒,却一直不说话。 福兰抬头打量悬挂天花板上地吊灯,与垂在灯旁的淡黄色帷幔,“很漂亮的房间。”“我倒觉得,住起来还不如以前那些小铁床的屋子,但没办法,这些也是剧团的广告之一,假如要别人相信你是明星,就必须表现得是个,明星的样子,吃精致的食物,喝纯粹的酒,住奢华的地方。”芭蕊说,歪着头,如云的发丝垂在右边地肩膀上,“你应该说些其它的,而不是这个房间。” “我很抱歉…” “噢,我的爵爷,你不需要抱歉。”芭蕊的眸子似乎发着光,“那些钱是你留下的吧,一共十五万四千一百六十二块,你是剧团的恩人,没有那些钱,现在红雀还是个野班子,为着明天的开支愁眉苦脸。瞧,多么离奇的故事啊,剧团一个打杂的工人、临时接手地主演,突然间消失不见,等他再出现时,已经换上好衣服,戴上勋爵的头衔,与上流人士谈笑风声,我该怎么理解呢?隐姓埋名游历的公子哥,像上帝般拯救了一个快破产的剧团,然后悄然隐退?哈,现实中的童话,赞美吧……” 她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不知是酒精,还是情绪,整张脸上,都染着醉人的红色。 “其实,我是因为……”福兰正要讲准备好的说辞,却被打断,“两条路,要么,我把钱还你,再加上六厘利,从此我们就互不相欠;要么,请给我一个承诺。” “承诺?” “留在剧团,和我一起经营红雀,如果你想这样,请承诺”,芭蕊盯着他,“别在突然消失了,至少你在离开前,如同在神都前发誓般,告诉我,你要干什么,会何时回来。” 福兰望向墙侧的立式镜子,那里面,倒影着一个狰狞的,丑陋的怪人,他想,“我到底在什么时候,又背上了一笔感情债?” “我……”看着团长期盼的眼神,福兰张了张嘴,嘴巴仿佛变成了熔炉,将舌头化成了铁水,什么也说不出来。 当打开门时,芭蕊的眼眶红红的,有些落寞。她看到劳伦和妮可,正站在走廊的尽头,神色慌张地把手中的杯子藏到屁股后。 “我觉得,台词应该再升华些,你没写出那种热情似火的味道。” 妮可表情认真。 “等会去改,不过在第四幕结尾时,你表演的力度还不够。”劳伦严谨得如同最挑剔的学究,“力度!” 一瞬间,走廊中洋溢着浓浓的学习气氛。 “很为你们的敬业态度感到高兴。”团长奇怪,“卡西莫多目前是红雀的大股东,他会随剧团去坦丁。” “大个子,你到底是什么身份,神神秘秘的。”妮可发挥着想象力,“因为家族斗争,流落他乡的骑士,还是……” “够了,已经很晚了,都去休息吧。”芭蕊说,“到坦丁后,我会再找几家报纸,刊登马蒂达的寻人启示。” “谢谢。”福兰点头,松了口气,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没承诺,但也没拒绝。芭蕊乐观地想。老女人,当爱情来临时,就一定要想方设法抓到手。 ! 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十一章 金雀花的皇太子妃 金雀花的大小姐佩姬·唐·莱因施曼皱着眉头,看着镜中,那个绝妙的美人儿。 金黄边饰的连身长裙与绸缎束腰,让她的身体从头到尾,展现出诱惑的曲线,而绣边,用金线银丝,钩描出繁杂的缠枝纹,精心烫过的头发,卷卷地在脑后盘成两个旋儿,在白狐皮制成的半身斗篷,能清晰地看到,一朵栩栩如生,被羽状复叶衬托着的红黄色花,而花瓣的上方,有一枚如同戒指般的王冠。 除去头发间微微露出的玛瑙发结,浑身再无多余的饰品,因为她本身,就如同活着的宝石,与实物化的梦境。 美人儿傲慢地抬起下顾,神情活似个人世间的大君。“真像个猴子。”她无视自己的美貌,反而刻薄地谴责着。 “皇太子妃殿下,也许能加条项链。”宫廷造型师打开珠宝盒,在耀眼的珠光宝气中,寻觅着搭配衣服的胸链。 “已经可以了。“佩姬不耐烦地说,“你下去吧。” 宫廷造型师无奈地鞠躬,走出去。他服务了皇室二十年,给不下三十位公主、公爵候爵家的千金小姐设计过出嫁时的造型,每个姑娘都是千挑万选,到最后时刻才从十余种方案中决定出最合心意的,但这位准皇太子妃,在短短两个小时内,就敲定了,仿佛将要出嫁的,是自己想陷害的仇家。 “你是莱因施曼家族的人,就理应为莱因施曼做出牺牲,没得选择。”她那位父亲,斩钉截铁地命令道,“我真不知道会有你这么个怪胎女儿,嫁入皇室是每个女孩的梦想,而你却把它当成地狱。” 佩姬无意识地将拳头捏紧,如果不是门又被打开,有人进来了。说不准她会一拳头砸向镜子,把镜中那个美丽但呆板的人偶打个粉碎。 “我不需要再做修改了,衣服就按这个款式。”她以为是造型师又来了,说道。 “莱因施曼,不,佩姬小姐。“男人用有些懦弱地声音说,“你真美。” 她回过头,看着那个面容苍白。但瞳孔里闪烁着欣喜光辉的男孩,这就是被家族与皇室强塞给她的小丈夫,帝国的第一继承人,虚岁刚满二十的朱利尔斯·冯·科摩皇太子。 从年龄上看,他已经不是男孩,但长期生活在深宫,让这个小伙子个性柔弱得如同纯洁的处女。不过对于让一位年长六岁地女人成为自己的妻子,朱利尔斯并没有丝毫的反对,这位轻微恋姐癖的太子殿下,望着佩姬时的表情。仿佛是最狂热的艺术爱好者。在颤抖着欣赏一幅举世无双的名画。 佩姬对这个男人毫无兴趣,她努力没让自己露出厌烦的表情,两手稍提裙摆两侧。“殿下,在婚礼前就来看望未婚妻,可不符合礼仪。” “您很讨厌我么?”朱利尔斯敏感地察觉到语气里地冷漠。 “不,瞧您说的。” “佩姬,我发誓,会成为您心目中最完美的男人,我会将这个世界都送给您。“男孩激动地说。 “谢谢。”佩姬平静地回答。整个世界?如果我想要,会用自己的手夺过来。她想。 离婚礼,还有三个月时间。 诸国的外交官员、安诺的红衣主教、拜伦的大小贵族、受到邀请,前来为典礼增光添彩的艺术家、剧团。正纷纷云集坦丁。 而正式向全国民众发布婚礼通知,就在这几天,事已定局。 每过一天,甚至时钟的指针每走动一秒,都会让佩姬感到无比的烦躁,她打发走未来地丈夫,推开窗户,望着阳光下,庄穆奇美。让皇太子妃在婚礼前暂时下寝地东宫庄园,恨不得有颗陨石从天而降,将眼前的一切都毁灭。 “父亲……无论我多么努力,在你心目中,都是能被交易出去的道具。”她嘴唇发白,“那么,我也不再将家族当成值得侍奉地对象了。 从今天开始,金雀花的归金雀花,佩姬的,归佩姬。”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车队前行于熙熙攘攘的省道,再走上两天,就能抵达目的地。 福兰·弗莱尔奇异的容貌,在剧团中非常醒目,“红雀明星大剧团的主要投资人、英格玛联众国勋爵、寻找新投资项目的百万富翁”这即是他公开的身份,当然,团长芭蕊·席拉娜的秘密情人这个说法也在剧团内部流传开来。 妮可发誓,她只是在被好奇地演员们围起来询问时,小小地暗示了那么一下。 不过有次午餐,几个员工正聚在餐桌旁议论这件事时,被路过的团长听到,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你们应该把精力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 然后所有人都瞧见,芭蕊团长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用叉子挑着肉酱面条,偷着乐,完全是恋爱中的小女人表现。 对流言蜚语,福兰保持了城默,他正忙着拜托塞西莉亚,翻译那本兽人文字的植物书。 “我见过这种字,但不怎么会读。”塞西莉亚说,这个才十二岁的兽人小姑娘非常可爱,毛茸茸的耳朵与尾巴,还有粉玫瑰色泽的小脸蛋,让剧团里人人都爱她,而只要一包零嘴,就能让塞西莉亚把你当成世间最亲密的人。 福兰把书中地文字打乱拆开,让塞西莉亚一一翻译,好多字她不认识,但凌乱翻译出的字与词组,已经让福兰对植物书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必须把实验室搬过来,重新采购仪器太麻烦。”他想,“难道通知劳薇塔么?不,尽量别把她卷进来。” 全剧团里的人经常看到,懒洋洋的午后,在敞篷马车舒适的垫子上,壮硕的大汉拿着笔,写着谁也看不懂的符号与方程式,然后托着下巴陷入沉思,而穿着公主裙,像个洋娃娃的塞西莉亚,如只小猫,躺在他的膝盖上打哈欠。 “塞西莉亚小姐,你还有家人么?”有时候福兰会问。 “我有个叔叔,不过好久没见到他了。” “他叫什么,我去帮你找。” “大个子,别去找!”塞西莉亚吐了下舌头,学着妮可对福兰的称呼,“他老叫我干这干那的,还是这儿舒服,总有姐姐们拿好吃的喂我。” 看着以宠物自居的姑娘,福兰啼笑皆非,他没有再追问下去。 塞西莉亚亲热地朝福兰怀里蹭了蹭,她埋着头,圆圆的黄褐色瞳孔不为人知的,变成细窄的小缝。她透过衣服,透过皮肤肌肉,透过最细微的纤维、细胞,着迷地凝视着福兰体内,只能用塞西莉亚特殊的天赋才能察觉到的,某种正在成长的事物。 “吃起来,一定很美味。”姑娘像个见到了美味奶油泡芙的谗嘴孩子,她揉动着喉咙,吞了吞口水,又用小拳头敲自己头,“那样大个子会变成石头的,我不喜欢他是石头!” 理智、感情与觅食的本能,让塞西莉亚矛盾极了,最后她终于说服了自己,“看上去还不熟,等它再长大一些……” 她像个护食的小野兽,整日跟在大个子身边,谁要是无意间碰到了福兰,姑娘就凶狠狠地扬着指甲,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一大一小感情真好。”旁人都这么说。 芭蕊经常看着这一幕微笑。 妮可偷偷问,“你不吃醋么?”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吃小女孩的醋。”团长自信地挺了挺胸膛,“我蛮喜欢塞西莉亚,也许能……” 她幸福地幻想着,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她能收养兽人姑娘,再找到马蒂达,与爱的人,组建一个家庭。 在夜与昼交替了两次后,雄伟的坦丁,就在前方。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还有三天,转乘两班车,就到都城了。”卓尔法·隆奇牵着马蒂达从公共马车上下来,准备用过餐后,再去买下一趟班次的票。 “老先生,您需要什么。”驿站餐厅的服务生拿着笔和纸问。 卓尔法苦恼地摇摇头,瞧,我才四十出头,就被人称为老先生了。 他随便点了些碎鸡肉和油菜,然后听到驿站外面传来一阵沸腾。卓尔法奇怪地伸头张望,看见两辆被教会骑士团护送的黑十字马车,正由着大道,缓缓经过驿站。道上的车辆,纷纷移到路旁,人们用恭敬的眼神,望着神圣的车队。 “安诺的红衣主教。”卓尔法喃喃,他把目光移到队伍最前列,一位穿着宗教礼服的姑娘正庄严地昂首,马鞍上插着一杆描绘着滴血十字图案的旗帜。 卓尔法想了想,这应该是教廷法王厅的“悲哀十字骑士团”,他听说教会骑士团的团长,都是由纯洁无暇的狂信少女担任,想必那位小姐就是。 忽然,某个画面触动了卓尔法的神经,他慢慢地转过头,看着正伸着手掌,无聊玩着指头的马蒂达。 那天她脸上的表情,与方才看到的狂信少女,太相似了。 “为什么安诺的大老爷会出现在这里。”他问上菜的服务生。 “您没看今早的报纸么?拜伦的皇太子殿下要成婚了,他们是来参加典礼的。”服务生笑着回答。 前秘密警察点点头,但心中仍有疑虑。 第三卷完 !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与血骑士 第一章 坦丁狩猎场 黄昏时,他看到了坦丁。 站在远方,凝视着地平线上,那座宛若天宫般的辉煌城市,让人觉得,仿佛魂灵也挣脱开了躯壳,飘荡沉迷于世间最不朽的建筑之中。 它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震撼,连绵如山脉般的白岩城墙伸展到视线无法触及的远端,夜幕低垂,不由分说地把青的山绿的水,都绘上淡黑的颜色,但这大自然的威能,仿佛无法接近坦丁,那巨大城市璀璨的灯火喷薄到四面八方,夜也同白昼。 粗厚甚至包上铁板的高首发大墙壁、重重叠叠的塔哨与炮楼、异常雄伟的城门,完全给人一种力的象征,但它又不是粗鄙的,单纯以防御为目的的要塞,在众多匠人与大师的艺术魔力下,铁块和石头、巨柱与穹顶,他们甚至连花岗岩壁的色泽与纹理都没放过,让这些建筑互相契合,狂野的力与细腻的典雅,这两种极端完美的融合成一体。 城墙整整有三层,每道中间都留下宽阔的空间,车队是从东侧的凯旋门进入的,城门悠长隧道的上面,正悬着连着绞盘的铁栅栏门,这些铁条的底端,也被浇灌成狮头的模样,当门被放下时,仿佛一群匍匐于地面,准备扑食的狮子,正窥视着敌人,据说这道门的原址,就是当年科摩大帝放下马鞭的地方。 如果抬头仔细看,会发现栅栏正中的那条,底部不是狮头,而是一张人脸,这又是个有趣的典故,负责修建东门的,是一位非常著名的建筑大师,他从家乡被召集到坦丁,对没日没夜的设计工作感到疲倦和不满,为了报复,他将科摩大帝的容貌特征。混杂到了一只狮头中。 当然,这个举动很快被嫉妒他才华的人举报了。建筑大师被押送到了大帝的行宫,他看到拜伦的君主敲着腿,满脸怒火,暗想着自己在劫难逃。 一位喜爱艺术地公爵代他求情说,“至尊的陛下,请宽恕这个蠢人吧,艺术家除了追随着美。在其它方面都是愚昧的。” “噢,你叫他蠢人?”大帝生气地斥责,“你竟说出即便我也不敢对他说的侮辱的话!” 大帝走下御座,亲手为大师解下捆绑的锁链,赦免了他的罪,甚至连那只人面狮也没有下令更改。 “在艺术面前,惟有神灵才能媲美,也许几百年后,不是坦丁因我,而是我因坦丁才变得不朽。”大帝说。 而现在。时间的伟力。让人与事都变成了尘埃,惟一能留下地,供后人欣赏的。只有传说与这巍巍的城市。 “坦丁,连每块砖头的缝隙里,都隐藏着一段故事。”不少诗人都这么感慨。 进城时,红雀剧团得到了热情的欢迎。 宽阔大街的两侧挤满了人群,气氛热烈极了,女孩们高呼着几位英俊男演员的名字,而妮可从马车上下来,准备走进下寝饭店时,人群骚动起来,疯狂的口哨与掌声四起。 皇室礼仪大臣的特派官员亲自来饭店接待了红雀。并向他们传达了皇室的赞叹之情。“先生小姐们,正如你们所知,三个月后就是太子殿下地婚礼,很高兴贵团能为这庆典增添光彩。”官员说。 有几个并没有受到邀请,没资格进入坦丁大剧院表演,到时候只能租下广场搭起帐篷地小团子,用嫉妒地眼神打量着红雀的马车,“我不觉得他们有多么好。”小剧团酸溜溜地说,“不久前。红雀还是和我们一样呢,现在居然能给大人物们演出。” “没办法,听说他们弄到了一笔投资,要是我有钱,也能成为明星。” 红雀剧团住进了莱茵大道一号的黑河饭店,四十多号员工占了整幢建筑地顶楼,包括一间准备临时改成排演厅的大会议室,“第一场演出是在一周后,希望大伙加把劲。”芭蕊团长说,她去坦丁大剧院表演的梦想已经要实现了,“在这三个月里,受到邀请,能在大剧院演出的剧团,连同我们在内,只有六家,红雀一定要成为受到掌声最多的那家。” “我听说婚礼在皇家教堂举行,当天,最出众的剧团,能得到于教堂门前广场表演的机会。”劳伦兴奋地说,“如果到时候是我们,那红雀将得到拜伦首席大剧团的美誉。” “其它的剧团都会这么想,所以绝对不能放松。”芭蕊提醒,“比起花与剑、圣殿这些老字号的剧团,咱们地水准并不见得会高过。” 福兰微笑地看着他们聚精会神地商讨着每个细节,悄悄从会议室里退出来,“佩姬将成为皇太子妃,代表着至少在一段时间内,皇室与这个豪门世家会和睦相处,想扳倒她,难上加难。” 他想着刚从报纸上得到的消息,看了看怀表,九点一刻,福兰先去房间换好衣服,走廊上,他外套的袖口被人拉住,福兰看到兽人小姑娘塞西莉亚正在用湿润的大眼睛盯着他,“大个子,我也想出去玩。” “乖,回自己房间,回来时我会给你带糖果的。”福兰想一个人出去静静,他连劝带哄,把姑娘送回了房。 在饭店门口,福兰挡住辆马车,“先生,想去哪?” “去……坦丁司法厅第一法院。”他犹豫了会,说道。 “您是去办事?现在法院应该已关门了。” “不,我去参观。” 车夫有些奇怪,要说游览,坦丁多的是地方,宏伟的斗兽场、历史悠久的名建筑、大教堂、夜间开放的博览馆比比皆是,和它们地艺术价值比起来,第一法院简直就是栋破楼。 “如您所愿。”车夫耸耸肩。 虽然是夜晚,但路上的车辆仍然多到数不清,各式各样的单马车、公共马车、轻便马车把路口拥挤得只能缓缓穿行,福兰租下的马车,艰难地转过路口,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 “好饿。”塞西莉亚趴在窗台上,看着夜景,普通剧团成员都是四人一间房,与姑娘同住的女演员告戒着别把身子太伸出窗外。小心摔下去。 “没关系的。“塞西莉亚笑嘻嘻地说,又抓了一把葡萄曹夹心饼干,塞到嘴巴里。 但还是饿。 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更深层次的饥饿感,塞西莉亚望着窗外,眼睛上流淌起微微地绿芒,以前和伊戈叔叔在一起时,每过段时间。叔叔都会把她带到一个奇怪的房间里去,指着被绑在柱子上的人说,“吃掉他,就不饿了。“然后在恐惧的尖叫声中,塞西莉亚直接从对方的身体里,把生命力吸收成自己的能量。看着渐渐失去性命的人,肌肉、内脏失去水份,变成石头般颜色的干尸。不光是生命,奥术、神力甚至是龙脉,她是个不挑食地好孩子。什么都能吃。 而吸收那种纯能源所产生的快感。深深印在灵魂里,仿佛每根毛发都随之愉快地呐喊着,比起连吃十支鸡腿。都来得满足。 塞西莉亚偷偷看了眼身后忙碌的女演员,用力摇着头,“不能吃姐姐们,也不乐意吃大个子,但是,我好饿。” 她还记得,在又冷又黑的夜晚,是剧团把她从树林里拣了回来,是这些大哥哥大姐姐们,给她端来热水。拿来香喷喷的食物,还有柔软温暖的床铺。塞西莉亚虽然年龄小,但知道,谁对她好。 兽人姑娘轻轻地呻咛着,她居高临下,望着楼底街道上的人群,“那些都很好吃……”姑娘舔着嘴唇。 她的鼻子抽动了几下,瞳孔猛地收缩起来,贪婪地凝视着远处。正在走近的模糊身影。 那是塞西莉亚最喜欢吃的食物,是龙脉者地气味。 她装着没事地样子,从卧室走出来。 “别跑太远了,乖孩子要早早睡觉。”女演员在房里喊着。 “嗯,我马上回来。”塞西莉亚说,然后,看到周围没人,推开走廊上的窗户,轻盈地从三楼跳到对面一座屋子的房顶上。 她遥遥跟踪着食物地气息,在屋顶间飞快地移动,将这个城市当成黑夜中的丛林,籽猎与捕食的天性,正在血脉中沸腾。 吃个饱,再睡个热乎觉,再舒服不过了。 马蒂达靠在卓尔法·隆奇的背上,昏昏欲睡,旁人们用好奇地目光,打量着一个老头,背着个大姑娘,穿过闹市。 “慈祥的父亲和他宠坏了的女儿。”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这么想。 “我进城时询问过卫兵,红雀已经到了坦丁。”卓尔法想,“明天就把她送回去吧,今晚先找个地方住下来。” 他路过黑河饭店,看了看奢华的装潢,摇摇头,这地方他可住不起,得找家小旅馆。 姑娘突然在他背上动了动,“怎么啦?”卓尔法问。 “好象有人再看我。”马蒂达不安地四处张望。 “因为你已经是个大孩子,还赖在叔叔的背上。”卓尔法把姑娘放下,“下面的路自己走。” “哦。”马蒂达乖乖地回答,但她似乎觉得,刚才那道目光带来地感觉,并不是好奇,而是,饿肚子的人在马路上,瞧见了热乎乎的鲜肉馅饼。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阁下,这里并不是对外开放的游览场所。”在坦丁司法厅第一法院的门前,看门人挡住福兰。 “噢,先生,请成全我小小的私人兴趣,每到一座城市,我优先选择参观的,不是名胜古迹,而是法庭,因为比起那些仿佛萦梦中的美,我更欣赏现实中的庄严,而第一法院,在凡夫俗子地眼中,宛若天国的审判台。” 看门人很有眼力,虽然对方的相貌很碜人,但能从衣饰的细节与谈吐中,推断到这位品位独特的游客,就算不属于贵族,也是上层社会的一员。他还是有些迟疑,“先生,您首发知道我的职权是……” “一百恺撒。”福兰说。这个数字显然打动了看门人,他拿出钥匙,打开侧门,“好吧,既然您坚持,但只能在一楼大厅参观,不过别开灯,万一哪里检控官大人路过,见到庭子里还亮着光,会斥责我没有尽心职守。” 福兰从看门人手中接过蜡烛台,走进了黑漆漆的走廊。 烛光在阴影中被拉得很长,笔直的墙壁也似乎扭曲起来,整侗建筑物里鬼域似的寂静,只有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走廊上挂着一副副肖像画,均是司法厅历代大人物的画像,在油布的右下角,写着他们的名字。 “亚尔维斯法庭长拜伦历214-266、班克罗夫特首席检控官拜伦历321-358……”他念着那些名字,然后,在走廊尽头的一张画前停了下来。 “佩姬·唐·莱因施曼大检控官现职”,福兰看着画像上,穿着灰黑法袍的女人,轻轻说,“女士,我刚知道了,您将成为尊贵的皇太子妃殿下,但请相信,这并不能延缓我复仇的脚步,不光是您,还有您身后的莱因施曼一族,您与这个跋扈的家族,都喜欢将人心视为玩具,把阴谋当成游戏,那么现在,和我来玩一场游戏吧,它会很有趣。” 二十分钟后,看门人见到游客从里面出来,“可否满意。”他接过归还的烛台时问。 “还成。”福兰回答,忽然觉得裤角被什么东西叼着,他朝下看,是一条杂毛大狗,正伸出舌头,拼命摇着尾巴。 “快走快走。”看门人挥着手,对福兰解释,“这只畜生在附近好多天了,赶也赶不走。” “它好象有主人。”福兰伸手摸着大狗的头,看到它的脖子上有脏兮兮的红色软皮项圈,圈子还连着半截被扯断的链条。 “或许吧,也许这畜生从家里偷跑出来,回不了家,现在已经是只流浪狗了。”看门人说。 当福兰离开法庭广场,准备在路边找栖回饭店的车子时,他回头,瞧见那条大狗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想跟我回家?”福兰蹲下来,逗弄着大狗,扳开项圈,看到皮革内侧,烫着“猴子”的字样,他好笑地耸耸肩,对大狗说,“你主人起名字的方式真奇怪。”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养过的黑杰克,也许能暂时再收养一条。 !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与血骑士 第二章 第一夜 在谷物广场侧对面的巷子深处,有一家大致象饭馆那样的小客店,名字倒也响亮,叫“哨音”,主要出售一些并不美味但廉价的熟食。老板将阁楼改成两间窄房,没客人时自己睡,假如有了主顾,就让出房间,睡到楼下厅里。 小客店的矮厅里只点燃着两根羊脂蜡烛,不过托福,客店的窗户正对着街角的一杆路灯,老板总是高兴地想,“靠这路灯的余辉,夜晚能节省不少点灯的开销。” 马蒂达与卓尔法就住在这里。前秘密警察把一只卤肠切成两截,将长的那段放到姑娘的碗里,自己一口把剩下的吞下,烧得不是很烂,这让他费了老半天才囫囵咽下。 “我出去一会就回来,这肠子慢点嚼。”卓尔法说,他迫不及待地想去拜访昔日的同僚,看能不能在皇城安全厅弄到一份差事。 “哦。”马蒂达愁眉苦脸地用指头蘸着餐盘里的土豆泥,她刚把碗里的鱼肉挑着吃光了,只剩下不少不爱吃的土豆粘糊。 他又仔细叮嘱了姑娘几句,戴上帽子,拿着地址朝老板仔细询问过路线后,推开旅馆的半身木门,走了出去。 马蒂达见没人注意,一只手把裙摆拉起来,将土豆泥和嚼不动的卤肠统统倒在上面,踩着破旧的小楼梯,爬到了阁楼上。她想从二楼窗户扔出去。 没有蜡烛,只有凭借着从窗户缝隙透过的路灯亮光,来辨认床铺、柜子、桌椅的位置。 她惊讶地睁大眸子,在昏暗的房间中,漂浮着两团幽绿的光点,马蒂达奇怪地眨眨眼,努力从绿光周围的轮廓上,看清楚这是个象只小猫般,长着耳朵的小孩子。 “咪咪……咕……”马蒂达学着猫叫,探视着伸出手指。轻轻碰了对方秀气的额头一下,又连忙缩了回来。她把没吃的卤肠拧着,“要吃么,猫猫?” 然后那只“小猫”伸长脖子,好奇地闻了闻卤肠,扑到了马蒂达身上,惊呼中,马蒂达搂着小猫。摔倒在地上。 她觉得一条湿漉漉,带着毛糙钩刺地小舌头,在自己的脸和脖子上舔来舔去,痒得姑娘咯咯直笑,“别闹。”她拍着对方的脑袋,而小猫没有理会,把头埋到了马蒂达胸口,似乎在探索着什么。 塞西莉亚并不是个合格的猎人,她以往的经验告诉自己,猎物应该惊恐地大叫。拼命挣扎、反抗。但这个猎物的友善的举动和欢快的笑声,让她迟疑。不过疑虑只维持了几秒钟,胸腔里心脏有力地搏动。 和圣力、龙脉纠缠于一体的香甜诱惑,几乎让饿肚子的小兽人丧失理智。 “你真香。”塞西莉亚甚至有些舍不得就这么一口吃完,她抬起头,朝着马蒂达缨红的嘴唇亲了一下,眼中绿芒大盛,夹着阴森诡异的气息。 虚空中一阵波纹荡漾,小小的房间似乎被无形的屏障所封闭,光与暗、温度和声音,仿佛都凝固了起来。 正如安·考利昂的“深红检控官”,塞西莉亚的龙脉“猪笼草”虽然没强大到能让法则混乱。但禁锢住猎物绰绰有余。在她的龙脉范围内,任何人体内地能源,都会被强行抽离出来,变成养料。 一瞬间,马蒂达寒毛都立了起来,她把眼前地小猫,与方才路上,那道令人不安的目光对上了等号。 苍白神圣的焰火在召唤下,像一条条锁链。捆绑住敌人地四肢,但丝毫没有作用,火的锁链很快就崩溃、溶解,变成黯淡的光点,迅速没入塞西莉亚的身体里。 “还不够。”她舔着嘴唇,用手指探索着猎物的身子,每摸到一处,那白暂嫩滑的皮肤,就像枯萎的花瓣,开始焦黑凋零,剧烈的痛苦让马蒂达叫喊着,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每一丝力气从肌肉血液骨髓里喷涌而出。 满脸的绯红让年幼的小兽人姑娘仿佛发着高烧,浑身因为进食时地剧烈快感而颤抖。 马蒂达虚弱地用手,想把对方从身子上推开,痛楚与死的气息让绝望的感觉如无边的黑暗,席卷而来。 “恍铛”,像玻璃炸裂的声音,马蒂达觉得身体里,某种东西,破开了。 “……律令:庇护。”她的脑海里闪过一段段奇妙的符号,发青的嘴唇无意识地念叨着,淡黄色的光模从体内伸延到外面,强行将坐在她身上,正大口大口喘气地塞西莉亚弹开。 “异端!”马蒂达像个提线木偶,关节僵硬地慢慢爬起来,双目无神,“在天国的审判下,肮脏与亵读,皆得飞灰湮灭。” 耀眼的纯白火焰重新燃起,像拍打礁岩的海潮,一滚接着一滚,冲撞着“猪笼草”布下的屏障,塞西莉亚觉得脚下摇晃不止。 在火的海洋中,泛起一阵涟漪,无数火苗窜动着,在虚空间形成一把纯粹由能量组成的,双手巨剑模样的火焰武器,凝聚剑上的火焰像光芒一样,将低矮的小客房映照得如同神圣庄严的弥撒厅。她握住把柄,将巨剑举起来。剑上缠绕的圣火所带来的威压,让塞西莉亚本能地后退两步,贴到了墙。 “异端,请忏悔!”马蒂达的声音,仿佛从天外飘过来似的。 兽人姑娘着迷地望着那把火焰之剑,又摸了摸小腹,“吃不下,肚子会胀暴的。”她吞着口水,像只明知道眼前是极端威胁的陷阱,但又舍不得陷阱里那只鸡的小狐狸。 “算了,还是先逃吧,反正已经饱了。”塞西莉亚转着眼珠子想。 在她收回猪笼草,朝窗外跳出的一瞬间,失去支撑的房子,猛地倒塌了。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卓尔法·隆奇步伐轻快地从街边走过来,他那位同僚答应,会向上头推荐自己。 哪怕是当个小暗探,也比目前的窘境强上许多。 在快回到饭店时,他望到一大堆围观的人群和哭丧着脸,在大声喊着什么的饭店老板。 如同被头巨熊蹲蹦过一番,巷子里的那间饭店,屋顶被掀翻,嫩的木板墙。残破得只剩下几块木头,整栋建筑的根基,从土地里硬被提高了几分,歪斜着芶延残喘,遥遥欲倒。 “我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老板激动地对前来调查的巡警说,“突然间房子就晃动起来,我还以为地震了呢。” “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没注意。”老板摇头。在他头顶上战斗地声音,都被塞西莉亚的能力屏障掩盖了。 巡警仔细看着塌屋。这间有几十年历史的建筑,本身就没得到过妥善维护,他在薄子上写下处理意见,认为这是起危房倒塌事故。 “她呢?马蒂达呢?”卓尔法挤开人群,冲了过来,扯着老板的衣领吼道,就算聋子也能听出,他语调里的焦急不安。 老板这才想起来,房里还有人。他的脸立即白得吓人,“里……里面是有个女孩……”他求救地看着巡警。 “等救援队。”巡警望着说不准立即就会完全崩塌的房子。有些心虚地说。话还没说完。卓尔法就冲了进去。绕过坍塌的矮墙,在石砾砖块地缝隙中,他看到断裂成几段的横梁、洒落满地的砖块。丝毫没有接触到姑娘的身体,反而象被只无形的手挡开,以马蒂达为中心,形成一个近三码的离奇空地。 她双手抱膝,安静地坐在地上,茫然地抬着头,从屋顶巨大的裂缝中,仰望着浩瀚夜空。 璀璨的星子,一闪一闪,在仰望者的身上。涂抹着淡淡的光。 废墟、少女、星光,仿佛一副精致地画卷。 “没事吧。”卓尔法满头大汗,想把姑娘抱出危险地带。 “我好象记起了一些画面……塌陷地下水道……战斗……”马蒂达把脸对着他,但卓尔法觉得,姑娘并非望向自己,而是看着冥冥中的虚空。 “似乎有件至关重要的事,我还没做。”马蒂达疲惫地轻声自语,“到底是什么呢?让我再想想……” …… “你跑到哪去呢?弄了一身灰,也不怕迷路。”芭蕊团长在走廊碰到塞西莉亚。皱着眉头,蹲下来,拍打着裙子上地泥巴,又用手指擦着她脸上的污垢。 随后团长的疑惑被走过来的福兰打乱,“你从哪里弄了条狗?”她看着跟在男人身后,那只吐着舌头,眼神温润的大狗。 “拣的。”福兰说,把手中的糕点盒递给塞西莉亚,“给你买的小点心。” 塞西莉亚摇着头,“我吃不下了,好饱。” “那你吃么?”福兰看着团长。 “好啊。”芭蕊甜甜地笑着,接过来,拿出一块塞到嘴巴里,“味道真不错。”她不停赞叹,脸上灿烂的表情像朵盛开的花。 “喜欢地话,下次再买一盒。”福兰奇怪,那家普普通通的糕点屋,手艺会如此出众? 这个夜晚,很多人睡不着。 福兰·弗莱尔关上灯,靠在床头,点燃烟,轻轻地吐着缭绕烟雾,在黑暗中,想着谁也无法了解的心思。 腹中的绞痛让芭蕊·席拉娜白着脸,跑了几次厕所,天知道,她怎么能在刚吃过丰盛晚餐后,又美滋滋地朝肚子里塞了满满一盒子巧克力蛋糕。 贵族区莱因施曼家奢华的宅院里,佩姬正朝着仆人大发雷霆,“混蛋,我几天没回来,就把狗给弄丢了。” 而在皇家大教堂,代表安诺前来主持婚礼仪式的罗兰红衣主教,在路过阳台时,看到悲哀十字骑士团的吉祥物费怡·李莉斯穿着睡袍,遥遥望着浓浓的深谧夜幕下,坦丁全城逐渐减少的灯火。 “李莉斯圣骑士,您在看什么?”他问。 “噢,我想吹吹风。”年轻地圣骑士回答道。 “早点休息吧。”罗兰慈祥地说,“这次教廷可是托付了你重任。” 在道过谢后,李莉斯转过身,状似随意地靠在栏杆上,但手却在微微发抖,她摸着胸口正在发烫的宝石吊坠,美丽的眼眸中孕育着一股恶毒的怨恨。 “是苍白的正义没错,那龙脉与神术混杂的臭味,我一辈子都铭记于心。”李莉斯愤愤地想,“马蒂达·赫本,你这混血的杂种,已抢走了我太多的光辉,这次,又想和我争么?—— !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与血骑士 第三章 赛马会 管乐队穿着优雅的蓝色制服,定音鼓、路特琴与风笛悠悠鸣奏,替餐厅里正在早餐的客人演奏着泉水叮咚般的轻音乐。 芭蕊·席拉娜头疼得要命,发着低烧。昨夜的几趟厕所让她着了凉,本来今天的计划是参观坦丁大剧院与各个名胜古迹,但她实在迈不开步子。为了不扫大伙的兴,芭蕊强忍着不适,与员工们一道就过餐后,随便扯了个理由留在了饭店。 盘子里芥末贝壳肉的辣味使芭蕊的鼻子稍微舒服了些,但马上喉咙被呛得直咳嗽。“算了,去睡一觉吧。”她扒拉着剩下的贝肉,叹了口气,放下叉子,勉强站起来,头重脚轻地朝楼上走去。 “你没事吧。”刚才早餐时,卡西莫多似乎问了一句。 “当然没事,好得很。”芭蕊满不在乎地说,心里却紧张极了,团长兴奋地在心里说,他看出来了! 卡西莫多点点头,没有追问。这让她再松了口气的同时,失落不己。 “哎,谁都没看出来,我生病了。”芭蕊幽怨地想,虽然假装着健康,怕给别人带来麻烦,但内心深处,还是渴望着能有个人察觉到,关心她。 团长没瞧见,正有个人注视着这边。当她脚步不稳地消失在楼梯转角后,福兰从隐蔽处走出来,来到前台,递给接待员一包退烧药。 “三楼的席拉娜小姐似乎生病了,替我交给她。”福兰对接待说,“如果到中午时烧还没退,就去请位医生来。” “好的,伯骑士爵爷,您不亲自送过去么?” “不了,我还有事。”福兰又叮嘱道,“别说是药是我买的,嗯。 就说是你注意到她的不适。” “但为什么呢?”接待员很奇怪,他知道这两个人都是红雀的成员,却弄得神神秘秘的。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请帮我保守这个小秘密。”福兰回答,“对你很有好处,在适当时候,我会向大堂经理夸奖你的工作表现。” “哦。”接待员虽然摸不清头脑,但聪明地没有追问下去。贵宾的推荐和及时发现客人的不妥。都会让自己地评价上升,这对日后的升职与薪水大有益处。 “这个不会照顾自己的蠢女人。”福兰摇摇头,走出饭店。门前有不少正在揽客的出租马车,他挑了辆看上去最整洁的。 “我听说今天有场赛马。”福兰对车夫说,“带我去跑马场。” “您是去城里的大竞技场还是郊外的天空跑马场?” “我听人说起过,今日天空马场的比赛是正式地锦标赛,就去那里吧。” 他上车前看了看天,阳光正灿烂,不过在威廉大师的教导下,福兰曾掌握了一些初步的星象学。 昨夜的星星告诉他。今天下午也许会有场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暴雨。 天空跑马场设在坦丁郊外的河畔。离城门只有一里路。以前这儿应该是片树林,周围的土块上还长满了高大的栋树。沿着道路往里走,就能看到一块四分之一里长。大约一半那么宽的马场。 这里的地形非常适合跑马,河边地如茵绿草本就长得旺盛,只用妥善地裁剪出圆形绕圈的跑道,再钉上牢固的木栅。大理石为基座地平台设在左边最中心的地带,在看台上空,十二根柱子支撑着一个硬帆布天棚,棚子上是斑谰鲜艳的马塞克画。 平台边缘是绕着箩蔓纹理的栏杆,栏杆上每隔一段距离,都包着厚厚的软皮垫,这是当赛马跑过平台后。观众用望远镜追看时搁肘的地方。大大的太阳伞与小桌子罗布在平台上,这个钟点,都坐满了人,城里有闲的官僚、富翁与淑女,几乎全都汇集到了这儿,观看赛马在坦丁,是件时尚的社交活动。 如果要下注赌点小钱,只需要唤来服务生,在特制的纸上写清楚投注地金额与马号。 右边。则是遛马场与带着马厩的休息室,每匹赛马与骑师都拥有其中一间。 “嘿,老伙计,一定要赢!”麦克用干草擦着赛马的身躯,让它的肌肉发热,以便在奔跑时能立即进入状态。这个骑师很年轻,嘴唇上还有着微微的绒毛,蓝眼睛显得羞涩。 他嫉妒地看着从门前经过,谈笑风声向赞助人保证能取得一个体面名次的骑师们。 “以前多少人拿着钱,想当你和父亲的赞助人。”他摸着马背上湿漉漉的汗,这是门学问,优秀的骑师能通过坐骑出汗地多少,来判断是否已进入最佳状态。 如果是赌马的常客,应该会记起“割风”这匹名驹,它与主人至少拿过十四次正式赛事的冠军,是马场上的常胜将军。但一次意外,毁了一切。 两年前,在一次常规的转圈中,割风蹄下打滑,摔倒了,折断了前腿。而麦克的父亲,则被狠狠抛了出去,像个砸到地上的西红柿,一动也不能动。 一位残疾的骑师,与一匹曾断过腿的赛马,注定了退出竞技跑道的命运。 当那位骑师的儿子麦克,牵着割风再次回到跑马场时,立即引来了嘲笑。没人相信,菜鸟骑手与断腿马,还能有所作为。事实上也是如此,割风跑了三次比赛,每次都是垫尾的名次。 “父亲的药钱,和家里的生活费,都靠你了。”麦克低声说,骑师的收入主要依靠奖金与赞助人的投资,他只能拿点微薄的出场费,而马场老板前几天对他说过,假如再次跑出最末一名,那么连出场费都没了。观众不会下注到一匹注定失败的赛马身上,马场也不会允许付给没有收益的员工任何酬劳。 “这是匹好马。”正在胡思乱想时,麦克听到有人说话,他回过头,看到一位高大的丑汉。那个人穿着灰色衬衫和一条深棕色斜纹布长裤,将外套搭在肘弯,正赞叹地注视着割风。 “您有事吗?” “我刚才听说,整个跑马场,只有你的这匹没人赞助?”福兰摸着马。“我本来想买下赤电,但他的主人,一位爱马的伯爵阁下,不肯出售。” 麦克涨红着脸,这个人是来打击自己信心的么,“对。”他咬着牙说。 “如果我来投资,怎么样?”福兰说。 “先生……”麦克不敢相信自个的耳朵,“您愿意赞助?” “每月四百块。或者直接用两万块买下来。“答应他,就不会为钱发愁了!麦克在心里喊着,但年轻人诚实的品性逐渐占了上风,“您也许不知道,它以前受过重伤,而且年龄很大了,想跑出好成绩地几率并不高。而且,这是匹阉马。” “阉马?” “对,割风的血统很好,但最先开始。是当做军马的。您知道,为了防止发情时的骚乱,军马都得被阉割。”麦克说。“所以它也不能做为种马,您的投资没法子收回来。” “原来如此,但这样更好。”福兰想,他微笑着从荷包里数着钱,“为了赞美你的诚实,一个月五百,我决定赞助了。” 在马场公证人的见证下,他与麦克签署一份两年的合同,直到将合约握在手中,小骑师仍觉得再做梦。 “我很期待半小时后地比赛。”福兰拍拍骑师的肩膀。 他摸着怀中的瓶子。里面是那瓶绮红色的精力剂。 不得不说,这种属于魔药学范畴的药水,效果恐怖,而且对任何生物有效。连福兰这种由圣力维持生命的活尸,只是尝了一小口,就能失去理智,陷入欲望的深渊。 塞西莉亚翻译过来的文字,让福兰对精力剂的用途与功效更加了解。当稀释时,它能当成引发欲望的促情剂。如果浓度到了一定范围,还附带着让心脏麻痹地能力,而且不会被任何测毒手段值查出。 如果福兰还是常人,喝地那口,足以让自己丢掉性命。 而且通过增添或者减低某种媒个可以让药水再指定的环境而不是马上产生效用。 这才是那本书最前面的几个小配方之一,难以想象,后面那些成分更复杂,制作工艺更烦琐地药剂,威力能到何种惊人的程度。 他拿出瓶子,将条红绸手帕染湿,又来到马厩。 “怎么这么多汗?”福兰装着不懂行,用手帕仔细擦了擦割风的屁股。 “这是预热,能让马的肌肉在赛前处于好状态。” “噢,你是个不错的专家。”福兰说,他祝福了几句,走了出去。 在偏僻的角落,他将帕巾与沾到药水的手套,扔到地上,用打火机烧成灰烬。 自从出过那次难以启齿的事故后,福兰对药剂的使用,格外小心。 坦丁的赛马爱好者中,有一所要求严格地顶级私人俱乐部,这家俱乐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会员必须是拥有冠军马的人,否则再有钱有势,也不能加入。 财务大臣皇帝党的核心人物,金雀花的反对者之一,就是俱乐部的重要成员。 想在仓促间,买到一匹好马,聘请到优秀的骑手和训练师,再去夺取几个赛事冠军,太耗时日了,只好耍点小花招。 “伯骑士正治卿阁下,居然能在这里重逢。”福兰听到有人喊他,是在伊费茨塞的圣乔治饭店遇到过的凯特子爵夫妇。 夫人兴高采烈地朝他招着手,“我刚才还在和丈夫谈论到您。” “能被美丽地女士挂在唇边,是我的荣幸。”福兰在她递过来的手背上吻了下,“您的新帽子很美。” “谢谢,今年晚夏最流行的款式,您瞧,这特意裁剪出的菩丝……” “好啦,亲爱的,谈论衣服可不是男人的话题。”凯特子爵哈哈大笑,“抱歉,她一提到打扮就诣滔不绝。” “瞧你说的,请允许我抱怨一声”,夫人对福兰说,“他爱马胜过爱我。就算夜里,也恨不得睡到马厩中去。”子爵夫妇互相间埋怨着,话语中却洋溢着打情骂俏的浓浓甜蜜。 “我记得您上次说过,拥有一匹好马。”福兰问,在圣乔治饭店时,他就听出。子爵是位马痴。那天的话题,除了福兰的冒险故事,就是凯特的育马经。 “马是造物主的杰作,不瞒阁下,等会我的月神就要出场,第二代纯血马,跑起来像月亮洒下的光辉。”凯特子爵眉飞色舞,“它获得过六次冠军。甚至有人想花十万块从我手中买过去。” “哦,真不赖,我也刚投资了一匹马。” “太棒了,它今天会出场吗?” “嗯,就是第7号。”福兰指着场地跑道上正在慢慢遛马,准备比赛地骑师们。 “天,7号?那是割风!”子爵叹息,“我的大冒险家,对冒险你是好手,但对马。眼光可就不怎么样。” “我觉得除了年龄大些。这马很不错,而且得过十多次冠军。” “就如衰老的战士,凋零的花朵。失去速度的赛马也同样是让人悲伤的事情。”子爵说,“割风断过腿,当年让人窒息的速度,已然不复存在。如果你观赏过前几次比赛,肯定不会为它掏半毛钱。” “我倒希望它为我赢来几个冠军头衔。”福兰不以为然地耸肩,“而且我对自己的眼力非常有信心,割风是匹运势之马。” “运势?” “对,无论是智谋还是武力,都比不过运气地重要。我在大海上遇到过最惨烈的风暴,在沙漠断水几天的情况下。奇迹般地寻找到绿洲。 运气,始终贯彻着人的一生,无论是国主还是皇帝,都得受到它的恩惠与眷顾。” “您说得太神奇了,但我始终不认为割风能跑出好名次。” “那么打个赌,假如我的马能在赛场上胜过您的马,那么月神就属于我,如果结果正巧反过来,我送您十万块。” “不。这对阁下不公平。” “您就当个怪癖的冒险家,想挥霍掉自己的财富。”福兰恳切地说,“十万,只是个小数目,却能让我再度体会到那面对未知时,血脉的沸腾。” “那……好吧。“凯特不相信自己地爱马会失败。 很快,赛场上地钟声敲响,七名骑手操纵着马,走到跑道上。其中月神、赤电两匹马的骑师都套着鲜艳的红色外套,而其他人都是穿着浅色衣服。在拜伦,只有近期内得到过冠军地骑师,才有资格用红色骑士服,来炫耀自己取得过的荣誉。 在皮革马铠与骑士服上,都能看到醒目的家徽或者标志,它们都分别属于赛马赞助人的家族。比如月神骑师的衣服背部,就有着一只侧面像的豹头,那是凯特子爵家的徽章,而赤电,则是四只黑色直立狮子。 因为时间上来不及,割风没画上任何印记,当麦克深呼吸几口后,指领着坐骑走到起跑线时,看台上响起热烈友善的掌声,不少人都认识这匹好马,并为它的遭遇感到惋惜。 钟声敲过十下后停止了,全场猛地寂寥了下来。短暂的沉静后,号角“呜呜”地吹响了,骑师纷纷用踢马刺迅速击打着马腹,风驰电掣般冲了出去。 在前两圈,割风是倒数第三名,而排在第一地赤电,领先了第二名月神大半个马身。 “干得好,咬住它!”子爵放下望远镜,捏紧拳头,满脸都是潮红,“月神的耐劲十足,越到后都越容易发挥优势。” “噢,正治卿阁下。”子爵夫人爱死了这个新鲜的称呼,“您的马似乎落到了后面。” “我说,奇迹总会出现的。”福兰回答。他推算着,渗入体内的药水,经过汗水的排泄与奔跑时皮肤的高温蒸腾,该发挥效用了。 混乱发生在第五圈。天有些阴,似乎一场夏雨就要落下,滚滚雷声也在天际沉闷地奏鸣。每匹马都是大汗淋漓,月神已经跑到了最前列,但这个时候,它突然疑惑地摆着脑袋,不再听从骑师的指挥,嘶叫着直立而起,不光是月神,其它地马也不同程度出现了莫名其妙地兴奋不安,甚至有一匹赛马,张嘴咬向临近的同类。在发情时,公马之间往往会产生一场激烈的争斗。 只有割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笔直冲向了终点。 整个看台都目瞪口呆,特别是凯特子爵,望远镜从他的手中滑落,“怎么可能!”他喃喃说道。 福兰对剂量把握得非常精确,混乱只维持了半分钟,等赛马们大梦初醒般地重新恢复驯良时,冠军已经产生了。 直到锦标赛结束,人们还议论着方才的事情,能被大家都信服的意见是:马匹被比赛中途的雷声所惊吓。 “割风虽然速度不行了,但经验还在,不愧是老牌的冠军马。”他们赞叹。 凯特子爵脸色白得完全失去血色,他的脚在颤抖,“伯骑士爵士,愿赌服输,月神归你了。”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喉管里挤出来般,一个,爱马之人,将自己珍爱的马输给别人,这感受几乎是毁灭性的。 “您别当真,那只是玩笑。”福兰拒绝。 “如果一位贵族,不能按约定符行自己的诺言,那他将颜面无存。”子爵把月神牵过来,把缰绳塞到福兰手中,别过脸,不忍再看。 “噢,美丽的夫人。“福兰笑着对安慰着丈夫的子爵夫人说,“似乎我还没送给任何礼物您。拜伦的礼仪我并不清楚,但在英格玛,这实在是严重失礼。” 他把马绳递给子爵夫人,“希望这份礼物您能喜欢,请务必接受,让我能挽回不讲究礼仪的名声。” 子爵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做,他感动得几乎落泪。 福兰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已经由冒险家上升到慷慨慈善家的地位。 在告别时,子爵喊道,“对了,不知您对飞马俱乐部感兴趣不?” “听说过这个俱乐部,不过要求严格,不但需要拥有名马,而且还得有会员推荐。” “您的割风已经有这个资格,而推荐……”子爵爱怜地拍拍月神的大头,“我正好就是飞马的老会员。” “在下次俱乐部聚会时,我会向会员们推荐阁下。”他承诺,“请相信,如您这样的绅士,一定会受到欢迎。” 在回饭店的路上,福兰想,“第一步,很顺利。”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昨夜的星星告诉福兰,今天会有场暴雨。 也许这预兆并非单纯指气候,在走进黑河饭店时,他望到了烧退了大半,又恢复了活力的芭蕊团长,以及她身后,那位白金色头发,象牙般肌肤的漂亮姑娘。 “天,刚才一位叫卓尔法·隆奇的好先生,居然把我们的马蒂达送回来了!”团长捂着胸口喊,“赞美天国,让父女能重逢!” “你……是我的父亲?”马蒂达茫然地看着福兰,又抚着额头,“有点印象,可……” “亲爱的女儿,想死我了。”福兰走上前,拥抱住姑娘,演戏要演足。而且他注意到,圣武士小姐说话的口吻与行为举止,不再像个弱智少女。如果说以前是个几岁大的孩子,那么现在,已经像个十二、三岁的小小姐。 难道她的记忆正在恢复?想到这里,福兰低下头,看着马蒂达修长的脖子,眼眸中流淌过一阵犹豫,以及残暴。 “我说过,下次,我绝不会留情,女士,请不要带来,我不愿面对的未来。”他想。 “我记得,这个男人照顾我的情景,但,他真的是我父亲么?”她想虽然在旁人眼中,这是值得祝贺的父女大相逢。但无论是拥抱的,还是被拥抱的,彼此间,都觉得对方,非常陌生。 !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与血骑士 第四章 血骑士 塞西莉亚把整个身子缩在被窝里,只露出条小尾巴,她在发抖。 她刚换了房间,而新室友,却是昨夜,那位很美味又非常危险的食物。“早知道她也是剧团的姐姐,我就不吃了。”兽人小姑娘嘟囔着,她已经习惯了剧团安稳的生活,此刻的心情,活像个偷吃了锁在橱柜里的蛋糕,却被长辈发现的孩子。 过了很半天,外面没有动静,塞西莉亚偷偷把头伸出被子,马上尖叫了一声,马蒂达温婉地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正凝视着她。房里的灯调得很暗,昏黄的光使整个屋子显得朦胧模糊。塞西莉亚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 “你,想杀我?”她轻轻说,“昨晚,偷袭我的,是你。” “呃”,塞西莉亚点点头,马上又拼命摇头,“我只是肚子饿,而且,又不知道你是自己人。”她大声辩解。 “靠掠夺能量来成长的体质,真特别。”马蒂达伸手,想摸摸小兽人的头,可塞西莉亚一看到她抬手,立即敏捷地闪到床尾,眼珠也变成了细缝,摆出一副张牙舞爪的姿势,“我道过歉了!想打架么?” “不,其实我倒要感谢你,让我想起了许多事。”马蒂达五指慢慢绽开,掌心中升腾起一缕摇曳的白焰,“想吃吗?” “你真的不生气?”塞西莉亚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吞着口水,望着那美味佳肴。 “我保证不生你的气。” 马蒂达微笑,看着兽人姑娘兴高采烈地将白焰吸收掉,那条尾巴不停摇晃着,如只正在讨主人欢心的小狗。 “好象我脑子里曾被下过禁锢,不过托这个龙脉姑娘的福,她企图将我吸干的同时,也将禁锢给吃掉了。”她有许许多多未知的疑惑。 谁给自己下的禁锢。 为什么刚才看到的父亲,那般陌生。 最让她困惑地是一幅宛若梦魔般的画面,阴沉得似乎举手就可触摸到地乌云。骇人的闪电在云缝间耀动,附近的山脉丘陵也颤栗起来,黑色的阴暗里包裹着的惨叫和呻吟,以及冲天的火与鲜艳的血,那代表着什么? 马蒂达皱起细细弯弯的眉毛,揉着脑袋,“现在还乱得慌,像团糨糊。” 妮可拿着糕点糖果推开门。“姑娘们,要不要来点?”她得意地扬扬手中地甜点。“我肚子还不饿。”塞西莉亚说,刚才那缕白焰的能量,比得上一整盘夜宵。 “我要吃,最喜欢甜甜的了。”马蒂达雀跃地跳起来,拍着巴掌。 “吃完记得去刷牙,不然嘴巴里会长虫子的。”妮可装着严肃的神情告戒,这个姑娘虽然只小自己三岁,但令人叹息的智力让妮可像个长辈般爱怜着马蒂达。 马蒂达乖乖答应一定会唰口。等妮可出去后,她欢乐的表情马上又恢复了冷漠。转头问塞西莉亚。“你不吃。” 兽人姑娘摇摇头,“没你的小火苗好吃。” “如果你想再吃,就听我的话。”马蒂达推开窗户。将甜点扔了出去,在空中,包着彩纸的糖、用奶油绘出漂亮图形地黑森林蛋糕,泛着苍白地火光,在落地前,就化成了灰土。 “在寻回记忆前,继续让别人认为我还是个弱智,会更好的保护自己。”她想,“天国会祝福我的,别急。让我再理清楚头绪。” 第二天即将破晓时,福兰站在马蒂达地床前,望着姑娘熟睡的面庞,长长的睫毛在微微抖动,脸颊呈现着迷人的粉苹果色泽,窗户只关了半扇,风窜进来,让瀑布般披在枕头上的白金色香发不时泛起小小的波纹。 塞西莉亚没有睡在自己的床上,和马蒂达挤在一起。也睡得正香,不时咋着嘴,仿佛梦见了香喷喷的食物。 他望着马蒂达,眼神闪烁不定。最后,重重叹了口气,“希望,你别打扰到我的复仇。”“第一次在费都的下水道,第二次在黎明堡地树林,我已救过你两次,而你也差点杀死我两回。”福兰想,“宽恕与怜悯,不会无休止地付出,事不过三,否则我会抛弃优柔寡断与最后的良心,变得凶恶残酷。” 他伸手把有些凌乱的被子提了提,又将帘布与窗根拉紧,走了出去,轻轻合上门。 在福兰离开的同时,马蒂达睁开眼睛,斜靠着坐起来,盯着关闭的房门,若有所思。她蹑手蹑脚地爬下床,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许久,然后走到窗前,把玻璃窗再度推开。 这样她能在危险时刻,立即逃出去。 马蒂达深深缺乏着安全感。 灰朦朦的雾笼罩着街道,坦丁驿站的晨班车,在迷雾中有如幽灵,慢慢地在城区内穿行,通过奥古斯都广场、公牛广场后,由海滨大门驶离了坦丁。 车上没多少人,出城后乘客就更少了。做晨班车的人一般都是赶着去临近镇子上班的职员,在第三站,福兰跟着到站地乘客,走下马车。 他特意朝回走了一段路,绕到丛子里,催动戒指的魔力,变回了英俊男人的相貌,再把合体的衣服换好。 出于城里的地皮昂贵,许多二三流的小公司都把办事处或者总部设在城外,所以这个镇子一大早就人来人往,夹着公事包的会计、握着传单,提着产品的推销员,匆匆在餐厅吃过点早饭,就朝着公司或与客户约定的地点奔去。 福兰走进了一家装潢普通的咖啡馆,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一边朝嘴里塞火腿,一边望着女招待圆滚滚屁股的小比斯。 很好,没有爽约。他想,坐到小比斯对面。 “头,我连夜赶来的,半点也没耽误。”小比斯连忙把火腿肉吞下,又灌了几大口咖啡。 “查到了么。” “是的,海湾一个专门做伪造证书的老手,认出了最后的标记。” 从伊戈·安德希提箱里找到的那封文书,一直让福兰很怀疑。 “…… 仍效忠于他们。像狼样的潜伏……假如有关键迫及的情报,按规矩于指定时间指定地点等待,雷蒙德上议员是你的指引者。” 他分析过几遍,比如“仍效忠于他们,像狼样地潜伏。”中的“他们”,似乎是指安德希的主子金雀花,可能安德希是个双面间襟,投靠了两方。拿着两边的好处。 这说明金雀花有个潜伏的敌人。但福兰没有任何线索,文中的雷蒙德上议员,经过调查,坦丁元老院的参政议员中,没这个名字。 唯一能追寻的,只有文件结尾地印章。那是一枚黑色圆形底层,蓝色的边饰,正中简约描绘着一位鲜红如血的持矛骑士。 福兰在离开黄金海湾前,特意让克瑞根调查这件事。他们约好,无论有没有结果。都在今天碰面。显然。巨拳大佬找出了线索。 “那个饰章很稀罕……”小比斯说,“但伪造老手从几个细节看出了蹊跷。它不是哪个家族的标记,因为没有正式的贵族。会在家徽中加上人与马,这不符合纹章学的规矩。” “继续。” “而一般行事神秘的结社或地下组织,他们在设计饰章时,就比较随心所欲。” “这等于没说。” “头,别急。伪造老手曾见到过类似的标志,金底插黄布边,白色持剑步兵的图案,和红骑士似乎是一套。” “持剑步兵是什么组织?” “伪造老手一开始并不愿意说,怕惹来麻烦。但最后拳头与票子终于让他开了口。”小比斯炫耀着办事手腕,但看到福兰淡漠的表情后。 马上停止了夸夸其谈,“是直属坦丁安全厅政治部地秘密警察。” “安全厅?”福兰摸着下巴,与伊戈·安德希密谋地血骑士,极有可能也是官方机构。在坦丁上层,有着一群对金雀花深怀敌意的大人物。 小比斯继续报告,“不过乔·考利昂的行踪无法确定,影王组织仿佛从人间蒸发了般,找不出半点踪迹,这也是克瑞根老大最担心地事。” “调查考利昂要格外小心。”福兰说。“目前帮派怎么样?” “蒸蒸日上,克瑞根老大准备开扩军械走私市场,而怀特迈恩小姐负责证卷方面的投资,咱们黑与白一起来。” “劳薇塔……”福兰头疼似地摸着前额,这个姑娘没听从自己的劝告,还是与黑帮混在一道。“替我给怀特迈恩与克瑞根带声好。”他无奈地说。 大概谈了半小时后,福兰准备离开。“以后每个月的第二个星期四,都在这个地方碰面。我需要帮派的情报,也有些新任务要你们完成。” “好的。不过头,你在坦丁的据点是哪里?也许有紧急消息时,更方便联系。” “你不必知道”,福兰不可能将红雀剧团与变身的事情告诉他们,“如果事情紧急,嗯,我将在坦丁邮政总局租一个私人收件箱,在邮箱底部,会画只紫色的乌鸦。有消息,就投放到那里。”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四层楼高的坦丁司法厅坐落在奥古斯都广场地右侧,连带着最高贵族法庭、最高刑事法庭、不对外开放的政治犯法庭,以及巡警部情报共享中心。这里审判的每一起案子,都是惊动全国的要案,它在历史上,曾经判决过四十多位大公或亲王有罪,颁布过几百名大盗的绞首令,每起裁决采用的律法条例,都是其它城市地方法庭审判相同案件时,效仿的对象卓尔法·隆奇将目光投向司法厅气派非凡的镀金穹顶与摆设着古董花瓶的壁余,他面无表情,但手指却不停地扣着自己地膝盖。这是紧张的标志。 “还得多久才能见到情报中心的负责人?”卓尔法问杰佛他那位在都城安全厅当秘书官的前同僚,“我已经等了两个小时?” “不能急。老朋友,只有我们等待上级,而不是大官们等我们。”杰佛说,“在西部的办事手法,可不适合坦丁。” “但不能把我弄进安全厅吗?我骨子里都流淌着秘密警察的血液。” “没法子,安全厅对秘探的要求非常严格,而你无故旷工,不听从指令的前科,很难通过审核。”杰佛用力拍了拍卓尔法的肩膀,“相比起来,当巡警部情报中心的分析员,就容易得多。” “该死,难道我只能做个整天埋在文件里的小分析员?” “慢慢来,你先混几年资历,到时……”正说着,大厅里的一阵喧闹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卓尔法看到,一位穿着笔挺制服,将头发绑成马尾,显得英姿勃勃的美女,大步穿过前厅,边走边斥责着跟在后面的助手,“几天来就弄了这么些狗屎证据?让我怎么上庭。难道离开一阵子,你们就不懂得如何工作了么?” “殿下,可……”助手刚准备解释,美女猛然停下,转身,直瞪着对方,“别叫我殿下,在司法厅,我的名称是莱因施曼大检控官阁下!” 那种喷薄而出的压迫感,连待在一旁的卓尔法·隆奇都感同身受,他不禁同情起那位正在被怒火倾泻的可怜人,“这女人是谁?”卓尔法小声询问。 “佩姬·唐·莱因施曼,司法厅之花,金雀花家族的大小姐,即将成为我们尊贵的皇太子妃殿下。”杰佛回答。 “哈,婚礼不是三个月后就要举行吗?我没听说过,哪位要嫁入皇室的女人,还在继续工作。” “这位大小姐脾气古怪,个性嚣张,仿佛被女武神附体般,想做什么,谁也无法阻止。”杰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自己,轻笑着调保,“不少人暗地里都称呼她为女暴君,虽然是美人,但没人消受得起。” 卓尔法托着下巴,眼眸追随着佩姬的身影,“好一个厉害女人!” 他想。 !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与血骑士 第五章 超级明星大剧团 明晚就是红雀在坦丁大剧院首次公演的日子。一整天,芭蕊·席拉娜都处于种焦躁的神经质状态,从昨天开始,她就根本没睡觉,一时拿着剧本不停翻,想从已推敲过几百遍的台词中,找到不妥的地方;又跑到道具房,检查舞服有没有脱线,她看每个人都不顺眼,只要有谁闲下来,就大声嚷嚷,“你真的准备好了么?准备好了么?” 直到傍晚,实在看不下去的福兰把她拉到房间里,“冷静,对大家都有好处。” “你不知道,那里是我梦寐以求的天国!不能失败,不能有半点马虎。”对剧团来说,坦丁大剧院就等于骑士受封勋章的荣誉厅,就是国王戴在头颅上的庄严王冠全文字閱讀,盡在(文.學网,芭蕊提起大剧院时的语气和表情,都透露着敬畏。”“我知道。”福兰温和地说,他把团长推到镜子前,“瞧,一切都很好,唯一不好的,只有你。” 芭蕊在镜子中,看到一个头发散乱,面容憔悴,黑眼圈的蠢女人。 “天”,她捂着脸,“我这是怎么呢?” “别担心,明天,荣耀与胜利全属于你。” “真的会成功吗?” “观众都在欢呼,连苍穹的星星,都仿佛被掌声震动。”福兰催眠般,在芭蕊耳边低诉,“坦丁大剧院的舞台,将是红雀的天下,它将被所有人崇拜。” “那将是红雀的天下。“芭蕊喃喃重复着,她长舒了口气,“谢谢,我感觉好多了。“她转过身,双手搂着福兰的脖子,颠起脚,狠狠地吻了一口,因为身高差距过大的关系,她柔软的嘴唇只碰到了男人的下巴。 “做为绅士。这时候应该稍微弯下腰。” “好好去睡一觉。”福兰把芭蕊的胳膊从自己的脖子上拿下来。 “这是邀请么?”团长眯着漂亮的眼睛,显得妩媚又有神采,“我不介意在床上和你约会。” 天,这女人丢掉心事,活泼起来时,真让人难以招架。福兰好气又好笑地想。 然后他看到芭蕊动作自然地脱掉外套与裙子,只穿着紧绷绷地小内衣,露着盈盈一握的蛮腰与修长的大腿。爬到床上,钻进被子里。 “人一放松,瞌睡就来了。”她打了几个哈欠。 “女士,这里是我的房。”福兰提醒。 “让我睡一晚,求你了。”芭蕊说,“在我睡着前,别离开。一个人时,心里还是挺慌乱。” 福兰在床头坐了半小时,握着芭蕊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手,看着她慢慢睡着。发出轻轻的鼾声。 他无奈地走出去。这天夜里,他只好睡到了团长的那间房。 第二天,当剧团员工们。看到福兰与芭蕊分别从对方的房间里出来时,无不惊讶。 妮可偷偷对劳伦嘀咕,“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居然错过了最令人期待地八卦。” 劳伦哈哈大笑,“你似乎一点也不紧张,晚上就是首演了。” “没那个必要,我们肯定会成功,能欣赏到红雀的演出,是坦丁人的骄傲。”妮可自信地昂着头。 她没说错。 晚上,坦丁大剧院。全场都被迷着了,剧目是《拉美莫尔的露西亚》,劳伦原创的五幕悲喜剧,讲述两位恋人悲欢离合的历程。 当舞台上的妮可,念着悲哀的台词时,剧院中传来一片饮泣声,而进入欢快的剧情时,仿佛连天花板上的吊灯都跟着在微笑。 音乐渐渐消停,帷幕慢慢合上地瞬间。沸腾地掌声像响雷般隆隆蔓去,足足响了十分钟,芭蕊带领着全体演员集体谢幕了三次,才让观众们满足。 不少受邀前来观摩的报刊主笔,都已经想好了明天头版标题的关键词:“征服!”是地,红雀征服了所有人。 大剧院的负责人与坦丁礼仪部的官员同时来到后台,“如果有荣幸,明晚请贵团再加演一场。” “按先前的日程安排,明天是花与剑剧团的巡演时间。”芭蕊问。 “没关系。”负责人说,“观众需要你们,难道刚才的掌声还不够说明问题么?” 随后连教会都派出了主教,不过这次是批评。 “无论欢笑还是悲哀,都是廉价的感情,惟有赞美天国与虔诚,才是戏剧的正道。”主教严厉地说,“在坦丁的巡演结束后,我代表安诺,邀请贵团去圣城演出,我相信,每位信徒,都希望欣赏到由红雀来演绎经典道德剧《坚忍的堡垒》。” 一夜之间,红雀已经不是明星剧团。 而是超级明星大剧团。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红雀地表演惊人的出色,皇室婚礼的主演剧团很可能是它。”财务大臣唐恩柯利福伯爵把两粒方糖投入咖啡中,用银勺慢慢搅拌。 “正巧的是,我推荐的新会员卡西莫多·伯骑士勋爵,就是红雀剧团的大股东。”凯特子爵笑着说。 “好啦,我们的子爵阁下,关于那位伯骑士先生的事迹,已经听你谈论过好几次。“坦丁有名的银行家埃尔罗说,“足迹踏遍整个世界地大冒险家、能将价值十万块的月神,豪不犹豫还给你的慷慨富翁、被香格里拉大皇帝接见过,并授予候爵头衔的名士,现在又多了个身份:著名剧团的老板。” “东方可不是叫候爵,而是正治卿!”凯特强调。 “噢,管他叫什么,反正东边的爵位又不能沿用到拜伦。”埃尔罗耸耸肩。 这是在飞马俱乐部的休息室,几位大人物正在随意地交谈。“子爵阁下,你曾提起过,那位英格玛的勋爵伯骑士先生,是正在寻找投资项目?” 埃尔罗立即笑了起来,“不愧是握着拜伦金库钥匙的财务大臣,什么时候都能想到投资上。” “但我这个财务大臣可不好当,几个月后的那场婚礼,可是笔不小的开支。”财务大臣摊着手,“这笔钱我该从哪个部门的预算中扣除一点呢?无论是安全厅,外交部。还是上议院,只要动了他们一毛钱的预算,就能闹得我焦头烂额。” “得了,难道一场婚礼,就能淘空皇帝陛下的腰包么。” “这倒是。“财务大臣回答。 婚礼倒没什么,最令柯利福伯爵担忧地是那位新娘的身份。老人党地领军家族金雀花,把势力延伸到皇室,这对身为皇帝党一份子的他来说。可不是好现象。 虽然当今圣上的威严,能压制住老人党,但他百年之后呢?皇太子的个性能算个仁君,但绝对称不上手腕强硬的名君。据说,朱利尔斯皇太子可是相当迷恋他的新娘。 到底皇帝陛下准备干什么呢? 柯利福伯爵努力把思绪抛离脑外,继续说道,“关于让伯骑士先生成为飞马俱乐部的会员,我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埃尔罗说,“倒是凯特阁下的描绘,让我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这位仿佛传奇故事中地人物。” “这很简单。”柯利福伯爵说。“几天后皇室有场晚会,邀请的都是各国使节以及坦丁的社会名流,为一位异国勋爵开封邀请函的权利。我还是有的。” “晚会?” “对,主题是向使节们介绍即将成婚的两位新人,同时也向各国表明,拜伦的政治稳定。” 埃尔罗没有再问下去,他当然清楚党派间的争执,不过做为以钱滚钱为目的的银行家,没必要卷进去。 情报共享中心存放着近六万份能够公开地档案卷宗。而卓尔法·隆奇地任务就是将每天送到中心的情报,按类型归档放好。这是件根本不用动脑子,烦琐到极至的无聊工作,从忙到早。只一个星期。他就怀疑自己地屁股是不是已经和椅子粘在了一起。 他此刻正揉着通红的眼睛,把手中的档案合上。卓尔法不甘心只当个小小的情报分析员,但眼前,就有个能让他摆脱困境的大好机会。 佩姬·唐·莱因施曼,司法厅最尊贵的大小姐,目前正在为一桩缺乏证据的案子发脾气。而卓尔法相信,自己从情报共享中心那六万份布满灰尘的案卷中,翻出来的文书,对案情大有帮助。他把档案拿在手中。 推开档案室的门,下楼,朝司法大楼走去。 “隆奇见习分析员,你在档案室泡了三天,总算舍得出来了。”路上碰见地同僚,都笑着说。才一周,他就成功地在旁人心目中建立起了怪人的形象。 “这群蠢货,宝藏就埋在那里,却不懂得去挖桩。”卓尔法想,“如果这次能得到莱因施曼小姐的信任,也许我能重新当上正规的暗探。” “我的狗终于有消息了。”在办公室里,佩姬嘲讽地说道,“整整一个星期,你们才把猴子找着,真不知道每年高达四百万预算的安全厅,会有如此蜗牛般的办事效率。” 情报官愤怒地想,“只是为了条狗,你逼得安全厅的探员几天睡不好觉,天知道,在几十万人口的坦丁城,找出一只走失地杂毛狗是多少困难。”他强忍着不愉,“请原谅,我们刚查到,是位住宿在黑河饭店的客人收留了它……” “行了。”佩姬打断情报官的话,走到衣架边,把白色狐皮外套穿上,走出办公室,对秘书说,“给我备车,我要去黑河饭店。” 这时,一位穿着黑制服,斑白头发的老男人从走廊那边走过来,“莱因施曼大检控官阁下,我是情报中心的隆奇分析员,能打扰您几分钟吗?” 佩姬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而受命保护她的几位皇宫侍卫,警觉地挡住了老男人。 “班森,那个您负责起诉的嫌疑人,十年前,一起著名的欺诈案可能与他有关。”卓尔法急急地扬着牛皮纸档案,“犯罪手腕极为相似,这是个绝妙的突破口。” “给我看看。“佩姬转回来,接过档案,飞快地阅读着,但翻页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在某一页,她停了下来,反复看了几遍,“的确有这个可能。”她说。 “每个罪犯,在谋划阴谋时,总有相同的逻辑思路。只要掌握住规律,就能辨别出。”卓尔法解释,“如果有宽裕的时间,我相信,能找出更多没有抓获到犯人的死案,和班森对上号。” 佩姬饶有兴趣地望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卓尔法·隆奇,目前担任巡警部情报中心的分析员。” “很不错,至少比找条狗,就得耗费一周时间的安全厅要强。”佩姬赞赏地点点头,“而且懂得称呼我为大检控官阁下,而不是讨厌的殿下。” “车准备好了,就停在大门前。”气喘吁吁的秘书赶回来说道。 “我不用车了,替我通知首席法官和巡警部的探长,案子有新进展。”佩姬说,然后问卓尔法,“你目前有空么?” “随时愿意为阁下效劳。”卓尔法以为大小姐会让自己参与案情分析。 “那好,你现在立即去黑河饭店,帮我把一只名叫猴子的狗接回来。在下班前,我要看到它。” 看着佩姬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卓尔法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是苦涩还是羞耻。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福兰在见到前秘密警察的时候,愣了愣,他认出来,这个人在西部曾经追捕过自己。 芭蕊团长亲自为卓尔法端来茶水,她对福兰说,“就是这位好先生,把小马蒂达送了回来。” “非常感谢阁下。” “不必客气。”卓尔法说,“您一周前是否拣到条戴着红色项圈,叫猴子的狗?” “怎么呢?” “那条狗是我正在服务的,一位大人物的宠物。” “原来如此,您是来替他取回狗?” “对。”卓尔法不愿多说,一位曾经是暗警厅队长的人,现在却干着跑腿杂工的活计,这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 当他准备离开时,芭蕊问道,“您不去见见马蒂达么。” “下次吧,我赶时间。” “真是个好人。”在送走卓尔法后,芭蕊充满感激地说道。 “卡西莫多·伯骑士,他就是马蒂达的父亲?”卓尔法牵着狗,边走边想,暗探长期养成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有些蹊跷。 “卓尔法·隆奇……”福兰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又是个值得关注的对象,自己必须格外小心。 !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与血骑士 第六章 宴会 黄金角海湾的批发商托索流着汗,“这不可能,用我的仓库偷存军用货,被当局查到就全完了。” 他后悔为什么会傻到不在城外仓库多安排几个保安,结果在巡视库房存货时,被三个黑帮份子请上了马车。 “头有些事请您帮忙,别害怕。”他们不怀好意地嘀咕。然后托索在萨拉镇某间屋子里,见到了当地的大走私头子克瑞根。 “我们的货总得更好更快地卖出去。”巨拳大佬说。 这关我什么事?托索在心里想着,不敢把话说出口。他是个为利视图的人,低价买进克瑞根的走私货,然后通过贿赂的方式弄到销售许可证,当成完税品高价再卖出去。 但不代表,他敢碰当局查得最严厉的军火。 “沉默,就等于拒绝。“克瑞根站了起来,拿出根包着铁皮的棍子,“哪只?” “哪只?”托索重复着这话,他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左手还是右手。”克瑞根像望着待宰的肉猪,“你总得留下一件。” “天,看在先前曾合作过的情分上,我可帮你们卖了不少东西。” “同样,你也因此赚了不少。”克瑞根放下棍子,“选择继续做朋友,还是当个残疾,你好好想想。”这时劳薇塔·怀特迈恩捧着一叠文书走过来,托索早前在与黑帮合作时,见过这个漂亮妞,他求救似地望着她。 姑娘皱了下眉毛,“你们再干什么?” “让一位老朋友懂得我们的友谊。” “这里不是西部乡下,粗暴的手段可不适合。” 克瑞根哈哈大笑,“怀特迈恩小姐,您是在教导我如何做事?” “我是头在海湾地区的代理人。” “对您的权利我心中有数,但身为女人,唯一的价值就是洗干净了在床上伺候男人。”克瑞根用铁棍隔着裤子,触弄了下托索的生殖器。 这让批发商恐惧得直颤抖。 如果是别的事,劳薇塔可以不管,但这个批发商,对头交代给她的一件任务很有帮助。 劳薇塔冷笑着说,“哦,原来你这么认为。”她掏出随身携带着手枪,打开转轮,把里面地子弹倒出来。只留了一颗,然后当着克瑞根的面,把弹膛飞快地拨了几圈,再把枪合好,“那好吧,也许这事能用你们男人的蠢办法来解决。” “轮盘赌?” “敢玩么,如果我赢了,就放了托索。” “难道我会害怕胆子就母鸡那么大的女人?” 劳薇塔低着头,眼眸散过一丝诡诵绿意,“……在三秒内。将碰到子弹的几率调低到1.32%。”她私下做过多次实验。来分析自己神秘能力的价值。但这能力一天最多用五次,可以将左手碰到的人或重量很轻的小物件,遇到事故地可能性调高或者降低。 但非常有限。她可以让火炉上烧水的锅子因为承受不了高温而破裂,可以在赌桌上,发牌的瞬间,有八成的可能性拿到王牌,但无法凭空创造出事故,比如让一个身体健康的敌人,因为不存在的心脏病发作而死翘翘。 而且控制的时间只局限于三秒。 在特定环境下很有效,但大多数情况,这能力只是摆设。 用枪口顶着脑袋,劳薇塔快速拨动扳机两下。然后把枪扔给克瑞根。 该死,这妞真的敢玩!巨拳大佬想着,但手下都看着自己,他不能逃避一个女人的挑战。克瑞根拿起枪,皮笑肉不笑地咬咬牙,扣动了扳机,空响一声后,他安然无恙。 “我劝你算了,万一死在这种无聊的赌博上。我不好给范格莱首领交代。” 回答他地又是一声弹膛地空响。 克瑞根感觉到汗水正从他的腋窝往下流,两只手紧紧扭在一起。继续玩下去,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他地头会像个摔烂的番茄。终于,他恶狠狠地吼道,“疯子,算你赢了!”然后摔门而出。 “你可以走了。”姑娘看着批发商。 托索感激地直道谢,但劳薇塔下面的话让他脸色唰地下白了。 “我记得你有双鹰费都分行发行的二十万股债卷,嗯,在一个星期内全部抛售出去。” “但双鹰债卷涨得不错,现在卖非常不合算。” “或者我把你再交给克瑞根?” “……好吧,女士。” 送走托索,劳薇塔疲惫地坐到沙发上,连续使用控制命运的能力让姑娘体力透支。她半躺着,默默计算手中全部的双鹰债卷,以及被自己通过各种方法说服的拥有该债卷的人数。 几百万的债卷同时抛售,再加上散布倒闭的流言,会导致双鹰分行地现金链出现短缺,如果由此引发兑现风波,务必会波及到都城的总行。那么,头的计划,就能更顺利。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以佩姬与朱利尔斯为主角的盛大宴会是在显赫瑰丽的红馆举行。 出于对皇室的尊敬,所有的马车都停在离红馆正门百米远的广场上,密集的车轮将地面上五彩缤纷地马赛克镶嵌画也掩盖,以至于一些官职与爵位偏低的宾客,不便与大公亲王们抢个靠前的停车位,只好将车子停得更远。 由马车上走下来,步行到宫殿大门的距离,越短,越能体现出来人身份的尊贵,这无形中,也是种炫耀的攀比。 通往宫殿的白银大道,车水马龙,能容纳六匹马并列而行的道路,被描绘着各种徽章的马车和沿途的皇宫侍卫所占据,车上的人,一边暗暗埋怨着道路更宽敞点就好了,一边羡慕地看着不少没乘坐马车,而是骑马来的宾客,自如地在车辆的缝隙间穿行。 福兰穿着黑色紫衬边的正式礼服,袖口纹着只淡紫色的乌鸦。这乌鸦图案,同样是已没有继承人的英格玛伯骑士勋爵家族的徽章。 骑着最早买来的,落到剧团的老马洛西南特,从黑河饭店来到建在坦丁内城地达夫纳宫。 洛西南特还认识他,动物永远比人类要忠诚。这匹克莱兹代尔驮马迈着小步,精神抖擞。 “伯骑士爵士。”凯特子爵骑着月神,从后面赶过来,“你也不愿为了停车而耗费半个小时?” “虽然猜到会很热闹,但没想到人会如此多。”福兰说。 “当然,只要是坦丁的名流,无不想方设法弄到请贴,礼仪部的官员们。再最近几天,可是最炎手可热的一群人。”凯特笑道,又低声说,“你的这匹马有些不适合身份,如果骑割风就妥当多了。” “这匹马跟了我很久,感情可比价值重要。” “喔,您真个是慈悲的人。” 他们边交谈着,边把坐骑送到马厩,然后走上铺着锦缎地毯的大理石台阶,在出示请贴和经过必要的安全检查后。走进了通往红馆大厅地拱门隧道。隧道上方金链悬吊着许多银制大灯,正散发着柔和恰到好处的光线。 光鲜华美的衣裳与金银珠宝互相辉映的浮华,是红馆此刻的主题。 坦丁的权贵。各国的外交大使,颇有名望的富翁,那一张张似乎普通人必须仰视的面孔,正装出或温文尔雅或严谨值得信赖的表情,嘴里吐出虚伪地恭维。 人群里,还有不少身上没有明显标识,眼神警惕地人。他们应该是暗中保护会场的秘密警察。 “如果用铁条焊住门,再放上把火,明天整个拜伦就会崩溃。”福兰有些不怀好意地想。 “唐恩柯利福财务大臣已经来了,他是飞马俱乐部的主席。”凯特望着远处一角。说道。 “能为我引见么?” “当然。”凯特回答。 在人世间,任何事物都不是绝对地。如果一个喜爱醺酒的农夫,会被旁人视为注定穷一辈子的莽汉,但换了艺术家,整日沉湎于酒国的行为,则是种于醉乡寻求灵感的优雅,缺点与优点,永远因为身份、背景的不用而互相转换。 福兰此刻在飞马俱乐部的主席眼里,那应该送进修道院钟楼。一辈子别放出来的容貌,也因为腰包里的百万身家,异国的贵族头衔,与凯特子爵绘声绘色述说过地那些冒险经历——特别是面会过东方大皇帝的那一段——而变得不同,财务大臣对这位长相奇特的先生,怀着浓厚的兴趣。 “在东方,主管财务的官员,被称呼为尚书,领有正治上卿的爵位。” “喔,我听闻阁下在香格里拉,被叫做正治卿,不知同上卿又有什么不同。” “顾名思意,相当于公爵阁下。” “赞美那制度,财务,可是一国兴旺的血脉,由公爵担任理所当然。”唐恩柯利福大声说道,这种巧妙的恭维让他很受用。唐恩起先只是个小小的男爵,因为皇帝地恩宠,得到了伯爵的身份,但对老人党那些传承百年的公爵世家来说,不值得一提。 所以柯利福在私人信笺的落款上,往往只写下自己大臣的职务,而不是本身的头衔。 “不知皇帝陛下是否会御架光临。”福兰探试地询问。 “众所周知,陛下的身体一向不太好,我有消息说,今天陛下不会来。”柯利福回复。 “很遗憾。”福兰说,然后把话题转到伯爵的专业领域,“听闻财政厅有项大工程,而您知道,我正在谋求投资,钱放在口袋里,只会发霉发臭,惟有流通,才能焕发出它本身的价值。” “阁下的信息很灵通,不过这工程的投资,已经由官方与双鹰银行共同负责。” “太可惜了。”福兰耸耸肩,继续谈论着一些在都城最时髦的话题。 “无聊的交际场,但必须适应。”他想。 “无聊的宴会,就像被绑架到台上的猴子,被他人任意议论观看。”佩姬说,她身穿一件白色镶边低胸礼服裙,洁白的胸口悬着幽幽发光的红钻项链,盘起的发髻间佩带着工艺不凡的王冠似头管,看上去华贵极了。 “今天是我们初次在公众前共同亮相的好日子。”朱利尔斯皇太子充满笑容地说道。 也许是倒霉的衰日。佩姬想,她打发粘在自己身边的朱利尔斯先离开单人化妆间,确定没人后,朝窗外说,“查得怎么样?” 石头缝隙与装饰间的一团影子,逐渐显示出轮廓,那个是矮小的男人,“主人,皇帝身边守卫森严。很多地方,我们去不了” “难道影王的手下,只会夸夸其谈?” “宫廷里有两位大师级的法师,而且,我们还发现了一个秘密。” “秘密?” “和影王组织的身份一样,宫廷里还有群神秘的侍从,如果不出所料,他们也应该是龙脉者。” “这倒是个好提醒。”佩姬想着,问,“如果正面开战,你们的胜算如何?” “按组织里的等级划分,皇宫中能力最强的也只是贵爵级,那些佩带着红色骑士勋章的家伙们不是对手。” 皇太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佩姬小姐,宴会开始了。” 她吩咐,“现在别打草惊蛇。最为最隐蔽的棋子,你们得在最关键的时刻出场。”然后朝门外走去。 对与皇室的婚约,佩姬感觉是场阴谋,皇帝一直身体衰弱,指不准几年后就会再处理不了政务,得让位给朱利尔斯。 这时候,陛下却冒着风险,让金雀花的女人成为日后的皇后。虽然在公众的眼中,这是皇帝与贵族势力和睦的象征,但真的会如此简单? 她在家族与皇室暗中角力的夹缝中,似乎成为了牺牲品与人质。 “得建立只属于自己的势力,人材,我需要更多的人材。”佩姬在心里想,然后努力在脸上挂出笑容,去参加那该死的宴会。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ps:这两天差大家的章节,迟早会补回来。 !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与血骑士 第七章 乌鸦与金雀花 豪华的大厅里拥满了身穿华丽礼服的宾客,制服笔挺的仆人不停地送上一杯杯冰镇的香椎酒或白兰地。舞厅的四周摆着铺着白绸的长餐桌上,摆放着大量珍馐美味,由小鸣禽肉制成的薄饼、碎牛肉派,丁香鹿肉、糖煮小鹧鸪,银壶中盛着各种汤水,以及水果酱和炖得很烂的栗子、冰糖梨羹。 还有全烤孔雀,在烤熟后,把干净漂亮的羽毛再重新贴上去,这类食物味道并不美,主要是在餐桌上起装饰作用。 “以前就有位没受过正规礼仪教育的先生,见到烤孔雀,就撕了一大块肉,结果全年,他都成了最滑稽的笑柄。”凯特笑谈。 子爵说的是拜伦流传颇广的一件名人迭事,当年拜伦第一家银行的开创者,是乡下地方的土财主,他来到都城,想干番大事业,却因为不懂礼仪,惹出了不少笑话。 “我倒觉得这是故意为之。”福兰说,“银行家特意装成小丑,赢来了许多上流聚会的邀请,虽然主人都是抱着‘再闹点笑话让我们乐乐’的念头,但这些难得的社交机会,却使他结识了许多能提供帮助的大人物。当银行家功成名就后,那些蠢事,也变成了不拘小节的趣闻。” “哈,很有意思的见解。”柯利福回答,“按你这么说,当初所有人都被他骗了,真是狡猾的推销手段。” 凯特正准备说什么,眼角看到了门口涌进来,穿着红色袍子的宫廷随从,他忙说,“殿下到了。” 皇太子与他的未婚妻到来的一刻,全场欢呼,在致词时,有段小插曲。当朱利尔斯优雅地向来宾表示欢迎与感谢后,轮到佩姬。她只是简单地说,“祝福你们。”脸上冷淡的表情与话中喜庆的内容毫不相符。 “以这一杯酒,向这对尊贵的佳人祝贺!”一位打扮时髦的贵族,高举着杯子,大声说道。 这又换来了一阵欢呼,各种盛满了橘黄鲜红纯清的玻璃樽,被一只只手高高举起,在灯下交织着迷离地光。 华尔兹舒缓流畅地像轻风吹拂窗帘般。悠扬响起,挑动着人们的心思。 第一支舞,是由两位主角来跳,人群自动在大厅内空出一大圈地。 那对旁人眼中的璧人,在乐曲中,伴着节奏,翩然起舞。朱利尔斯是个英俊贵气的青年,笑起来的时候脸颊的旋涡牵动面部肌肉使得表情显得柔和,苍白得软弱。从雕塑与油画中,我们能看到。科摩大帝是个额头宽阔。鹰勾鼻,神情中永远凝聚着铁与力的君王。不过血脉传承到了今天,那些坚毅的特征。已然荡然无存。 爱情地鲜明的火,在朱利尔斯眼中点燃。 当舞曲终止时,他依依不舍,甚至暗暗抱怨曲子为何不能再长些。 佩姬从未在公开场合和男人跳过舞,但不代表不会跳,事实上,她跳得棒极了,这又引来赞叹声。 福兰在人群最后,望着佩姬,眸子中似乎有某些激烈的情绪在跳动。他朝嘴里倒了口酒。用杯子来掩盖住脸上古怪的神情。辛辣的酒入了胃,又让福兰觉得,自己随之吐出的气息,都充满着怨毒。 他几乎克制不住心底呼之欲出的愤怒,怒火强烈的程度令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别急,仇恨就如地窑秘藏的陈年佳酿,要忍受住等待的苦,才有饮用时畅快地乐。”他用听不见地声音轻轻说,深呼吸。让自己平静,平静到冷酷。 舞会过半,又一支曲子结束了,跳舞的人四散到周围的幽暗中,或去后庭透透风,或到餐桌取点食物。 现在还留在舞池上地,大多是些热衷于交际的年轻人。而那些更老道的政客、权贵,不会放弃联络感情的好机会,三五一群的结成小圈子,不时发出热烈的笑声。 福兰相信,在这场宴会中,至少有十几桩关于利益上的分配、政治上的投资,在私下完成了协议。 “这并非是同行间的挑拨,但做为一个专业人士,我不得不说,鸵铃银行并不可靠,上个月他们投资失败,亏了六十多万。”双鹰银行的董事埃尔罗挥着手,“双鹰更值得阁下信任。” “噢,您地建议我会考虑,也许在适当的时刻,我能将钱转存到贵行。”福兰转着手中的杯子,他将目光投到大厅的一角,“我们的皇太子妃殿下,整晚只跳过一支舞。” “金雀花的人,总是如此傲慢。”财务大臣说,他发觉自己似乎将反感过于暴露,于是缓和语气说,“也许是因为苦恼,我们都知道,莱因施曼小姐是司法厅的大检控官,她正负责的案子遇到了难题。” “难题?” “这案子我正好清楚。”财务大臣解释,“不过因为涉及到贵族长老院,所以具体情况没对外公开。 “能详细说说么?”福兰问。 “当然,案情只是瞒着公众而已,又不是我们这些贵族和官员。” 财务大臣将事情详细地描叙了一遍。 这桩案子,是最近司法厅最头疼的事情。不久前,一个名叫班森地人,向贵族长老院提起申诉,他声称自己是某子爵的私生子,而那位子爵是个退役的老军官,刚刚病故,无妻无子。 班森用巧妙的言辞和逼真的道具,再加上贿赂,让长老院的审核官员,相信了他的身份,并颁发了承认地位的证书。 恰好这个时候,子爵府都的一个杂仆,以前认识班森,他以此为要挟,想从骗子手中弄到好处。 骗子不想和外人分享利益,于是恼羞成怒的杂仆举报了他的骗行。 但班森玩了个花招,他向拜伦的慈善机构捐了一大笔钱,接受了不少报刊的采访,还花钱上了报纸的新闻头版,一时间成为拜伦的焦点人物。 在公众眼中,这是位热心于公益的慈善家。 很多记者在追踪这件慈善家被公诉的案子,对外,司法厅只能宣称暂时无可奉告。 这时候。如果法庭立即判罚班森欺诈贵族罪名成立,把他干地事抖出来,无疑是狠狠给了长老院一耳光,让公众得知,长老院的议员都是群白痴。 长老院为了掩饰尴尬,提议先别忙着判骗子有罪,先稳一段日子,等公众的关注程度减低。 但不起诉。骗子就会大摇大摆地溜之大吉。 “很滑稽。”凯特子爵哈哈大笑,“为了面子,宁可被骗也不吭声,的确是那些古板议员们的风格。” 福兰用手指摸着酒杯的边沿,他思索了一阵子,忽然说,“也许我该去请她跳支舞,让美丽的女士忧愁,可是男人们的耻辱。” “怎可能,那位小姐从来不接受过别人地邀舞。如果不是婚约。 我相信她今天也不会跳。”财务大臣吃惊地劝告,“在坦丁,哪怕最风流的亲王。都不会去碰这个霉头。” 而且出于尊重,有句话他没说——连漂亮的小伙子都不能成功,何况是你这副丑模样? “总得去试试,失陪一下。”福兰笑了笑,放下酒杯,走了过去,他了解佩姬的性格,知道从哪方面着手。 想除掉这个权势无边的仇人,自己必须先接近她。 “伯骑士先生疯了。”凯特悄悄说,“可能这就是冒险家的疯狂。 挑战最危险的旅行,溶解最顽固女人的冰封外壳。” 一群司法厅的大人物正围在佩姬身边。朱利尔斯带着温柔地笑容,坐在一旁倾听他们的谈话,因为插不上嘴,他显得很无聊。 “太子殿下,能跳支舞吗?”一位有着卷卷地头发与长睫毛,如洋娃娃般可爱地公爵家漂亮小姐挤开人群,邀请道,她挑衅似地看着佩姬。 在坦丁上流社会中。朱利尔斯是所有贵族少女在闺房中的遐思,显赫的身份、美少年地外貌,而即将成为他妻子的佩姬,无疑扮演了夺走王子的狡猾巫婆形象。 按照传统礼仪,一位绅士不能拒绝女士的小小邀请,否则是种不够优雅礼貌的行为。朱利尔斯不安地望向未婚妻,生怕她因此而气恼。 “你去吧。”佩姬没有在意,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是种高兴的解脱。 与将社交和勾引男人视为表现魅力的蠢女人争风吃醋?这种滑稽的情绪从未出现在佩姬的思维模式中。 何况她并不爱这个小丈夫。 当朱利尔斯被兴奋地少女拉到舞池时,皇太子的脸阴沉着没有笑容,“如果你稍微表现出点嫉妒就好了。”他郁闷地想。 “无聊的人终于走了,现在我们能认真讨论下案情。”佩姬说,“到底给那家伙安个什么罪名好?” 几位检控官擦着汗,将皇太子殿下称为无聊的人,的确符合这位司法界女暴君一贯的作风与辛辣的唇舌。 “目前证据确凿,唯一的难点就是长老院的颜面。” “我们得为长老院地愚蠢擦屁股。”佩姬耸耸肩。 “不是有人查到他以前还犯过案子么?”一个检控官说,“我们只公诉那几起案子,把关系到长老院的绕开不理。” “如果不把骗子的贵族头衔拿掉,根据贵族法典,他只需为以前的罪行赔笔钱。”佩姬说,“然后就能变卖骗到手的家产,溜到国外去。” “拖延时间怎么样?” “多少时间呢?六个月还是一年?” “干脆将他抓起来先关着。” “班森请了不少著名的律师,这路走不通。” “朝律师工会施加压力?” “真是个笨办法,目前许多报纸关注这件事,你嫌司法厅的丑闻还不够多么?” 佩姬不甘心让这个罪犯逍遥法外,这不是大小姐多么信奉法律公正无私,而是她会认为自己遭遇了可耻的失败。 “其实很简单。”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佩姬看到一个高大怪异的丑汉,朝自己走过来。 大小姐不快地看着丑汉,“你是谁?” “卡西莫多·伯骑士,来自英格玛。”福兰说,“我平时对各国的法律很感兴趣,方才听说了您的苦恼。” “哈,果然是坏事传千里。可能整个坦丁,都在等着看司法厅的笑话。” “如果耍点小手腕,这桩案子并不难解决。只是诸位没想到。” “难道我们得靠个业余爱好者的帮助?”一个检控官生气地回答。 “不,听他说说。”佩姬很感兴趣,“它让所有人都头疼,而一个外行,却大言不惭地说很好解决。” “目前案情的难点,就是长老院因为公众地关注。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所以,欺诈贵族罪,在官方并不成立。虽然你们已经掌握了他以往的罪行,但又因为他骗来的贵族身份,无法审判入狱。甚至司法厅还不能将他关起来,只能眼看着骗子得逞。” “正是如此。”佩姬点点头。 “那,我们就放他走。” 佩姬成功地被勾起了好奇心,“放他走?” “对,结束这起公诉。向外界宣布。嫌疑人班森没有罪。” “然后呢?” “然后,再让长老院补颁给病故的老子爵铁狮骑士勋章,而且这份荣誉让骗子也继承。” “这算什么建议!难道你是班森的说客?”先前那位检控官几乎是吼叫。“他骗到了爵位和十几万恺撒,还主动再给他荣誉?” “不,很有道理。”佩姬明白了福兰的意思,“铁狮骑士勋章是对有军功的战士颁发地,而那个死去的老子爵,就是军官出身。所以,继承了铁狮骑士勋章的骗子,名义上必须去军队服役几个月。” “骗子接受,就得去军队,而只要事先和军部说好。他服役的要塞,就相当于监狱。什么时候公众就将他淡忘了,才取消掉他的服役期;如果不接受,属于藐视罪,长老院就有足够的理由,马上录夺掉他的爵位。” “所以,铁狮骑士勋章等于是暂时给他,迟早会收回。” 福兰和佩姬一人一句的说下去,配合得默契。 “虽然很麻烦。但为了照顾长老院的猴子们,只能如此。”佩姬嘴角荡漾出漂亮的涟漪,这个丑汉地聪明劲和办事手法,让她觉得非常有趣。 “现在,我能请您跳支舞么?”福兰鞠躬,做了个邀请地手势。 姑娘眯着眼睛,从头到脚将福兰打量了一遍,想了想,“为了感谢你的建议,好吧。” 福兰搂着佩姬纤细的腰,伴着音乐地节奏,在舞池旋转,一个强壮狰狞的大个子,与一位美人,活像戏剧里美女与野兽的桥段。 “你曾经到过东方?有空给我讲讲,我对东方的文化很有兴趣。” “没问题,这是我的荣幸。”福兰望着大小姐白暂修长的颈子,与迷人的锁骨,“游戏刚刚开始。”他在心底冷笑。 许多人议论纷纷。“那人是谁?刚才我还见他和您交谈。”有人问凯特,“他居然能成功邀请到厌恶社交的太子妃殿下。” “卡西莫多·伯骑士。”凯特还处于震惊中。 福兰的假名一经讲出,立即从一张嘴飞向另一张嘴,没几分钟,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位由英格玛而来,有勋爵头衔的冒险家兼大富翁。 就如红雀剧团是演艺界地大明星,福兰在今晚,成为坦丁社交界耀眼的大明星。 因为容貌的关系,福兰并没有被朱利尔斯视为情敌,皇太子还委托财务大臣对福兰传话,“您是怎样做到的?请一定要教我,瞧,我的未婚妻对我,还没对您热情。” 在凌晨一点钟,宴会结束了。 福兰骑着马,走在回黑河饭店的路上。他抬头,看到被笼罩在淡淡乌云中的朦胧月亮。阴暗的乌云像一只预报凶信的乌鸦,在夜色中盘旋,无声地朝着璀璨地坦丁城嘶叫。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3月底4月初的事儿真多,老同学的婚礼、在下的生日、去老家祭祖,我又是那种一分心,就写不出字的废材作者,最近慢了点,请包涵。 !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与血骑士 第八章 调查 八月底,也是福兰来到拜伦一个月后,一切都很顺利。 他通过财务大臣的推荐,在靠近白银大道的富豪区购买了一栋美丽的房产,两层,这房子相当不错,地段良好,原主人是刚离职回国的外交官,所以装潢与标准的拜伦建筑风格有细微的不同,在一众楼房中显得格外别致。 底楼有着装修豪华的大厅,墙壁、地板、天顶的嵌板,全是地道的手工雕制品。 二楼包括六间卧室,顶层并不是惯见的穹拱屋顶,而被改成天台,栏杆雕满了精致的石像,还建筑着一座半裸露的温室,在夜晚,在温室种植的花卉与藤蔓旁,摆放一张桌子,伴着夜风与繁星,享受一瓶口味纯正的葡萄酒,的确是种享受。 福兰买下后,唯一改动的,就是将地下酒窑重新修饰了一遍,在储藏酒桶的架子后,另挖了间小小的秘室,从韦伯港秘密运送到的仪器,大部分已经抵达。他希望自己能尽快开始新的实验。 不过总有点小麻烦,当福兰从黑河饭店搬出来后,芭蕊·席拉娜很不爽,她埋怨着“你为什么要出去单独住。”直到福兰答应,有间卧室特别留给她,欢迎随时来居住,才罢休。 根据妮可透露,团长已经有退休的想法,“噢,估计在坦丁大剧院演出结束,再去圣城安诺的晨曦修道院剧场巡演一次,最多一年,芭蕊团长的所有梦想都实现后,就准备安稳下来了。只要大个子向她求婚,说不准她立即会答应。” 劳伦则说,“可卡西莫多的态度还是暧昧模糊得很。” “哼,如果他敢欺骗团长,玩弄女人的感情,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以后剧本里所有的反角。都变成他的名字。”妮可说。 如果福兰听到这番话,估计会郁闷地想:我什么时候玩弄过芭蕊的感情? 另一个麻烦是马蒂达·赫本,女儿当然要和父亲生活在一起。福兰对这位圣武士姑娘颇为不安,他察觉到马蒂达的变化,虽然依然智力低下,在以前,马蒂达总是笑嬉嬉地天真无邪,而现在。常常流露出阴暗的神色。 福兰偷偷观察着她,有时候,他觉得,只要转过身,总有双眼睛在凝视着自己,但回头,只瞧见马蒂达坐在椅子上,玩着手指甲。 惟有小兽人姑娘塞西莉亚来访时,马蒂达才显得活泼点。她俩地感情很好,经常像姐妹般睡在一起。不过福兰总有些怪想法。马蒂达与塞西莉亚之间,似乎是饲主和宠物的关系。 在外界看来,这是个事业成功的男人。正在享受着自己的生活。 事实的确如此,“卡西莫多·伯骑士”勋爵阁下在各个银行都有大额存款,投资的剧团在演艺界引起的轰动热潮持续不衰,交际的对象包括皇太子、财务大臣等身份显赫地人物。 “就是他”每走进拜伦富豪区的某家餐厅或者俱乐部,总有服务生肃然起敬地低声议论,话里带着羡慕和嫉妒,“刚来坦丁的百万富翁。” 他拥有了小人物梦想的一切。当福兰还是小检控官时,租上一栋复式的公寓房就满意得不行,在周末带着安玫与奶奶去酒店聚餐,都是值得兴奋的节日。现在他在黄金角海湾拥有两幢房子。在韦伯港还有一座别墅,在拜伦的住所,他的邻居都是达官显贵,但他站在空旷的大厅里时,却觉得,这又有什么意义。 他扮演着各种角色,用虚假的伪装和巧舌如簧地谎言隐瞒过去。复仇,这人类最激荡不安地情绪支撑着他,难以想象。当一切尘埃落定时,他如何在这已被扭曲被改变的人生轨迹中,找到生活的意义。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流金街坦丁邮政总局地局长在早晨七点钟,邮局正准备开始营业的时候,接待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来客直接出示了证件,“我是安全厅的调查员。” “先生,不知我在哪方面能给您帮助。” “卡西莫多·伯骑士,这个人是否在贵局租凭有收件箱?” “请让我查一下……”局长从身后的架子上取过来一份客户名录,翻到“b”开头的那行,半分钟后,他抬起头,“对,有此人的名字,贵宾级邮箱。” “近期此邮箱收到过信笺吗?” “嗯,昨日清晨有一封。” “被取走了?” “还没。” “很好,请打开他的邮箱让我检查。” 局长摊摊手,“先生,出于本局的保密制度,这个要求极不合理。” “这不是建议,而是命令,如果有任何疑问,你可以事后向安全厅申诉。” “好吧。”局长愤懑地说,“假如这件事被伯骑士先生发觉,而引发纠纷,安全厅得负所有责任。” 没有人喜欢安全厅的秘密警察,他们蛮横无礼,行为粗鲁,借着各种由头打探隐私。 他亲自带着调查员,来到一间面积不大,但却雅致地房间。在白漆的墙壁边,靠着十来个坚固的方型收件箱,在箱子上端有条投放信笺的小开口,左边有一把密码和钥匙的双重锁,除了邮局与租凭人,没人能打开。 “密码的数字是由租凭人自己设定的,但出于安全考虑比如客人忘记了自己的密码每把锁都有个原始密码。”局长边解释边翻着本子,“8043,是这个。”他拨动锁上的转轮,让相应地数字组合起来,然后朝锁眼里插入备用钥匙,轻轻一扭,“铛”地一声,邮箱的门打开了,里面躺着一封用蜡封好的信。 调查员拿出信,细心看着信封上的蜡印,“蜡印没有盖上私人图章,这样更方便我们事后还原。” 他让局长准备好一个空房间,从衣兜里掏出各种工具,小心翼翼完整无损地将信揭开,取出信纸。这是黄金角海湾一家著名的投资行给他写来的。 “卡西莫多·伯骑士阁下亲鉴,您委托本行投资的船厂债卷,目前已获利十六万纯利润。本行认为,值得出售,我们几乎用不着向你保证我们正在未雨绸缪,现在将本金转到另一家商行,能获得更丰厚的利润增长点。 本行期盼阁下的答复,有未尽事宜,容后速议。” 没有任何疑点的信,单纯说明了伯骑士地确是位富翁。调查员将信的内容按原来的格式和排列顺序抄撰在笔记本上。然后用打火机熔化自己带来的蜡条。将信重新封好。 完美无缺,最警惕的人也不会发觉,信曾经被拆开过。 福兰看了下表,十点二十,他骑着洛西南特,从白银大道西侧拐进流金街,通过几个路口,在坦丁邮政总局的大门前停了下来,把马交给邮局的接待员暂时看管后,缓步走了进去。 自他出门起。一辆不起眼的灰棚马车缓缓地跟在他身后。这辆车地款式和街头巷尾的出租车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车厢里有个穿着黑大褂的男人。微微揭开窗上帘子,凝视着福兰,不停在笔记上记载被跟踪者的日常经历。 “目标没有值得注意的疑点,行为完全符合自己的身份。”黑大褂在笔记上写道。 几分钟后,福兰从私人邮箱取出信笺,装到口袋里,很快就离开了,回到了自己的宅子。 马蒂达和赖在“饲主”家中不肯走的塞西莉亚,正在天台上享受阳光。 福兰关上房门,拿出信。看着信封上的蜡印,他卧室地桌子上,摆着一只不起眼地烧瓶。这只烧瓶里的燃料,并不是普通的酒精,而是温度更高地火油。 他点燃烧瓶的棉怂,用夹子将蜡迹挑了一点,在火焰上烧烤,一瞬间,那团蜡就冒着轻烟融化了。 “果然被安全厅调查过了。”福兰想。封在信上的并不是蜡。而是由植物提取出的一种油质纤维,就算在火油的超高温下,也只会发白。 对每位值得关注的人物,都城安全厅总会调查一番,来确定身份的真伪。 能瞒过这次秘密警察的调查,他往后与海湾黑帮的联系就会更顺畅。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三天后,佩姬接到了调查员的总结报告,这次针对福兰地调查,出自她的授意。 “如果暗探们没有偷懒,卡西莫多·伯骑士是个能拉拢的对象,我需要能在智谋上提供建议的助手。”大小姐思索,“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对这个丑汉另眼相看,佩姬只和他接触过两次,一次是红馆的那场无聊宴会,另一次是某位公爵家的小圈子聚会,每次交谈,佩姬总觉得自己对卡西莫多愈加欣赏。 办公室外传来敲门声,卓尔法·隆奇牵着狗,刚刚散步回来。 佩姬讨厌这个半老男人,因为他企图接近自己,谋求利益的举动太明显。但再另一方面,又觉得卓尔法的确蛮有能力。所以她将他调到自己身边,担任秘书官的职务。 但更多时候,卓尔法扮演着大小姐爱犬保姆地角色。午后,司法厅的人总能看到,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人,牵着狗,在广场上溜达。 “你这只猴子。”佩姬摸着大狗的头,脸上流露着一种温柔又奇特的表情。而卓尔法站在一旁,眼睛瞟到了桌上的调查报告。他伸手拿过来,仔细读了读。 “我似乎觉得,伯骑士先生颇有可疑。”卓尔法看完后,说道,“报告的内容太完美了,一个喜欢与大人物交际的富翁,在私底下查不出任何不合乎法律的勾当,这不太现实……” “谁允许你动我的东西呢?”佩姬叱呵,“出去!” 她对卓尔法的定位是在询问时,可以提供参考建议的属下,而不是以自我为中心,喜欢随时发表意见,以为自个很高明的盟友。 “伯骑士英格玛勋爵,马蒂达的父亲。也许我该单独行动,没有可疑的人,本身就值得怀疑。”卓尔法惘然若失地从办公室退出来,他边走边寻思着,褐黄眼眸中反射着犀利的锋芒。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推荐本仙侠作品:大唐国师,书号,峨毖,文笔真不赖,我正在追看。 !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与血骑士 第九章 窥探 夜与梦笼罩着大地,窗户外漆黑一片,月亮周围朦胧的光,将夜空烛成淡淡的银灰色,点点月色,洒落下来,又被树叶与窗根格子分割成一块块,琐碎班驳。 卧室里静悄悄,借着微薄的光,能瞧见,两个小美人儿,相拥着入眠,白金色、橘黄色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因为暖和的被子与相互的体温,睡美人们的脸上,都泛着红晕。 楼下大厅的钟声在寂寥中传来,响了两声,时起比伏,富有节奏地鼻息,突然混乱了。马蒂达·赫本猛然睁开眼眸,在被梦魔惊醒的一瞬间,她仿佛觉得自己已经死了,黑暗如厚重的石块,又像囊尸的帆布,让她的身躯麻痹无法动弹。几经挣扎,马蒂达才完全清醒过来,她动作缓慢地直起身子,捂住脸,痛苦剧烈地喘息着。 塞西莉亚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口水将枕巾染湿了一大片,睡得正香。马蒂达动了下,就看到兽人小姑娘的耳朵跟着颤动,嘴巴里也嘀咕着模糊不清的话语,将醒未醒。这姑娘就像只敏感的野兽,稍有动静就会醒来。 “律令:安抚。”马蒂达在塞西莉亚的额头上,用手指轻轻划着神秘的符号,让她再度陷入沉睡与充满美食的梦中。 她跳下床,赤裸着脚,走到墙角的柜子处,倒了一杯水。冷茶水带来的冰凉感,让姑娘稍微平静了些。 “这间屋子里,似乎有个鬼魂。”马蒂达想,苏醒的圣武士天赋,让她觉得自己的父亲不对劲,但混乱的思绪,又阻止她想明白。 犹豫再三,马蒂达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再经过隔壁的卧室时,她稍微停了下。芭蕊团长正睡在里面。自从塞西莉亚赖在这里不肯走后,团长也有样学样,三天两头地跑来,以“帮助粗心的男人照顾女孩们”为理由,将福兰的宅子当成自己的半个家。 马蒂达在漆黑的走廊中继续前行着,尽头,就是父亲地房间。 她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没有声音。而值测神术,也显示房间里没任何生物存在,“出去啦?”马蒂达小声说,她刚要扭动把柄,听到有人在身后走动,马上闪到了转角处的黑暗里,蔽着呼吸。 芭蕊·席拉娜涨红着脸,扭扭捏捏地来到福兰的卧室前,汹涌的胸膛,从丝绸薄睡裙的小吊带下。丰盈聘婷地露出大半个。 她洗过澡。睡裙里成熟绰约的身体,也涂满诱惑的香油。另外再提一句,芭蕊那条黑色蕾丝的内裤。此刻正压在枕头下。嗯,请诸位不要邪恶,让我们一起来虔诚地赞美让女人充满勇气地爱情。 “夜袭?” “对,一鼓作气,趁着迷离的夜晚,冲进他的房间,女人有时候要豪迈些,喜欢他,就一口吃掉,不然时间拖得越长。就越容易出砒漏。” “可他不愿意怎么办?” “带条绳子呗,不愿意就绑住,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芭蕊想着妮可曾经说的话,手里握着房门钥匙,福兰经常不在家,她有的是机会去复制一把。将钥匙对准锁,刚准备插进去,却马上又缩回,重复这动作好几次后。她干脆跺跺脚,逃似地窜回了自己的房间。 “什么狗屁夜袭,我和他连正式约会都没有过呢。不能把爱与欲望混为一谈。”芭蕊把头塞到被子里,脸红得滚烫,最后决定,再去洗次澡,好好睡到天亮涂着香油睡觉可不舒服。 她一直没注意到,在方才的慌乱中,把钥匙弄丢了。 “席拉娜阿姨在干嘛?”从转角,马蒂达探出头,奇怪地想。然后,她望见门前的厚地毯上,躺着一把锡制的钥匙。 这是老天给马蒂达窥探自己父亲的机会。 门开了,姑娘钻了进去,轻轻把门再合上。 和别地房间一样,卧室地四壁漆成乳白色,最下面大约手掌的高度是棕木制成的边框,矮茶几放在正中间,雕花衣橱和柜子顺着墙排开,单人床在靠窗户地那一角,床上铺着整齐的花白色罩单,说明今晚一直没人睡过。 衣橱旁另有扇小门,那是浴室兼卫生间。 床头还有个小保险柜,马蒂达俯下身体,用手指敲了敲,厚且坚固。 她环顾室内,想找出点能证明自己离奇感觉的事物,但没什么发现。茶几上的小摆饰毫不希奇,橱柜里全是以深色为主的衣服,马蒂达失望地合上门,却立即又拉开。 在挂着的衬衫、袍子、风衣中,明显有两套型号要小上许多的衣服。 这也不是什么大发现,可能是买错了款式。 马蒂达坐在床头,这趟冒险没任何有意义的收获,除了父亲瞒着旁人,偷偷跑了出去。 钟声再度敲响,把姑娘吓了一跳,三点了,父亲随时会回来,她可不能被逮住。 在离开时,马蒂达没忘把床单的褶皱抚平。 在一家充满流莺的通宵酒吧里,吧女娇笑着缠住福兰,虽然这男人丑陋,但鼓鼓地钱包,立刻让露出厌恶表情的吧女们,又觉得他英俊极了。 福兰哈哈笑着,甩出一把票子,看了看表,三点十二分。 “的确有人跟着我。”他装着不经意地扫了眼酒吧的角落,那里坐着个把脸藏在帽子里的人。从福兰离家开始,他就远远追随在身后。 按推测,安全厅的调查应该已结束,但这几天来,福兰明显感到,还是有人在暗中窥探自己。 难道秘密警察们发现了什么不妥?又或者,他被另外的组织盯上了? 所以今晚,福兰装成想买欢的饥渴男人,特意神神秘秘地从家里溜到风月场所,想把追踪者引出来。 “开几大瓶最烈的白兰地,我请全场人喝一杯。”福兰大声喊,这马上让欢快地酒吧又沸腾了几分。 他做出醉蘸蘸的样子,举起酒杯,摇晃着在酒吧大厅里走来走去,与每一个人碰杯。然后,他来到了那个追踪者的身边。 “嘿,伙计,来一杯!”福兰醉眼朦胧地嚷嚷,大手一挥,“不小心”把对方的帽子碰掉了。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人,幼稚的脸上藏不住内心的慌张,“哦,好……好的。”他急忙举杯,猛喝了几口,又被酒呛得直咳嗽。 “不是演技,他完全不像个秘探。”福兰望着扣着喉咙想吐,只喝了半杯,就醉得开始晃悠的年轻人,很奇怪地寻思。 两位最漂亮的吧女,搂着福兰从酒吧里走出来。她们盘算着今天能从这男人口袋里掏出多少票子。 醉汉与女人们在大街上来回转了十几分钟,大半夜,路上行人不多,偶尔有几辆马车从身边经过。 “我的好老爷,您不是去旅馆,而是想在路边来?这真刺激,不过得加钱。”一个吧女把手伸近福兰的衬衫,摸着他的小腹,然后解着裤腰上的皮带。 “可以了。”福兰抓住她的手,“你们回去吧,当然,钱我照给。” 溜达了半天,福兰确定酒吧里的探子没跟上来。 几分钟后,两个吧女整理着衣裳,用莫名其妙的眼神望着远去的男人。 “那家伙不会是不行吧。” “管他的,反正给钱了。老实话,那么大的个子,我还怕咱们两人应付不了。” 吧女们把票子塞进口袋,心满意足地商量着明天去一道去品牌店大采购。 …… 卓尔法站在街角建筑物的阴影下,遥望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他在追踪上的经验丰富,能巧妙地隐蔽自己。 酒吧中,被灌醉的小伙子,就是他请来的一个报童,故意让目标发现,以转移他对真正追踪者的警惕。 “如果你真带着女人去快活,那我就觉得阁下是个正常人了。”卓尔法摸着下巴,“但现在说明,你今晚做的一切,都是故意演给外人看的。那位大小姐相信阁下,我可不信。”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福兰在回到家中时,又发现了另一个窥探自己的人。 他在卧室大门的把柄上,缠绕着一根头发丝,现在,那根头发却断了。 “有人进过我的房间。”他想。 芭蕊?塞西莉亚?或者是……马蒂达?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琐事都忙完了,更新恢复正常。 !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与血骑士 第十章 工程 从办公室门前经过的银行职员,无不心惊胆战地听着室内的咆哮声。 每个人都知道,双鹰银行遇到了麻烦,大麻烦。 所有银行家,绝不会白付着利息,把客户的存款锁在抽屉里。如果手头有一千万恺撒,那么其中至少有八百万,被投资或放贷出去,帐面上能随时支付的现金永远是少数。 挤兑恐慌,对银行家来说,无疑是金融上的黑死病。 费都分行目前就染上了这种瘟疫,来历不明的倒闭流言在海湾地区传播,而十几个富翁忙着将银行债卷抛售的事情被透露出去后,又引发了新一轮的恐慌。 银行门前排起了长队,消息灵通的人们争先恐后地取款。几百人的队伍,让每个路过的行人吃惊不己,而打探而来的消息,又被他们传播开来。 到现在,哪怕是只有百把块存款的小商贩,都握紧存单,生怕在轮到自己取款的前刻,银行宣布倒闭。 先是周边镇子中的小营业厅的现金告竭,然后是海湾地区的几座中型城市,到最后,费都的海湾分行总部,只能绝望地让运钞车在后院等待,他们的钱也不够了。 广场上聚集了数千人,推开百叶窗望过去,就算是最有魄力的银行家,都会被黑压压的人群弄得心肌梗塞。 双鹰费都分行的行长在这几天头发几乎全白了,他除了拜托几位老客户尽量提前偿还数额只是杯水车薪的贷款,以及朝坦丁总行求助外,毫无办法。 劳薇塔·怀特迈恩伫侯在走廊上,灰色眼眸里蕴涵着某种特异的笑意。她穿着米黄色的连体套裙,鱼网袜让修长的腿更加迷人,蓬松的卷发搭在肩头,黑框眼镜又让姑娘增添了几分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味道。 转回来的秘书对她说,“法琪亚女士。行长能见您了。” 法琪亚是劳薇塔的化名,她地公开身份是家投资所的大股东。 行长疲惫地坐在沙发椅上,他甚至没力气体现出绅士风度,亲自去迎接女性客人。 “女士,希望您带来的,是好消息。”行长苦笑着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他的前任德博拉,就是因为挪用了公款,身败名裂。没哪家银行敢聘请一个出过问题的人。 他可不想被解雇,被指责成导致挤兑风波的傻瓜,和德博拉一样,住到贫民窑去受罪。 “投资所的一位大客户拥有贵行总价值一百四十万零两千地债卷,我必须对他负责,贵行能兑现么?” “能宽限几天么,等坦丁的钱到帐了,一定没问题。” 劳薇塔用极其严厉地语气说,“按合约,我可以随时兑现的。” “请相信。以本行一贯卓越的信誉。外界关于倒闭的流言,绝对是谣传。”行长觉得自己是在哀求了,如果是平时。一百来万根本不算什么,但在这关键时刻,就如能压跨骆鸵的最后一根稻草。 姑娘思考了一阵子,“我的客人其实很同情双鹰目前的遭遇,而且他与坦丁总行的埃尔罗先生关系良好,所以,他写信告诉我,不必立即兑现。” 这是行长在一周来,听到的最好地消息了。 “那位先生简直是我地恩人,请您答复他。不,不,请告诉我他是谁,我要亲自感谢。” “卡西莫多·伯骑士勋爵阁下,目前人在都城,如果您想致谢,那么埃尔罗先生应该可以找到他。” 五分钟后,劳薇塔与行长达成了延迟支付,但事后多付百分之十额外利息的协议。离开了办公室。 她步履轻快地往沿着长廊走出银行,从人群中挤下台阶。头吩咐给她的任务,完成得很出色。 伯骑士勋爵,在整个拜伦,只有她才清楚,那是头地化身。 从一张以头版头条详细介绍了红雀剧团的报纸上,劳薇塔看到了头的名字,这让姑娘很不安。谁知道,会不会有某个因为钱,想勾搭老板的下贱女人,引诱了头的心?剧团里可都是漂亮妞。 劳薇塔恨不得长出翅膀,立即飞到坦丁去。但聪明的大脑又告诉她,现在自己应该扮演个完美的、没有任何野心的好助手角色。总有天,头会发觉,已经离不开她了。 “他是属于我的,任何女人想成为我的情敌,那么,她就会遇到一大堆麻烦。”劳薇塔咬着牙想,“我发誓,那是比死还难受地麻烦。” 行长正在给上司埃尔罗先生写信。 在信中,他描叙了目前分行的困境,如果没有几千万救场的现金,很可能,银行的信誉会在海湾地区一撅不振。末尾,行长写道,“在这紧急关头,您的朋友卡西莫多·伯骑士慷慨地给予了延期,这使得分行能暂喘口气,请代我问候勋爵阁下,并表达衷心的感激之情。” 这封信到达埃尔罗手中时,双鹰银行的总行长正在召开临时董事会。在会议上,董事会成员决定,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挽救海湾分行的信誉,如果处理不妥,坏名声会像多米诺骨牌般,使双鹰在各个领域的投资都受到影响。 “这一定是鸵铃银行在搞鬼,明面上不是对手,就暗中来阴招。” 有董事说。驼铃是拜伦规模第二大地联合银行,时常与双鹰竞争每个投资项目,势如水火。 “讨论是谁搞鬼没有意义,问题是,我们从哪里立刻拿几千万的现金出来?”埃尔罗冷静地说,“总行金库里的备用金不能动,得预防坦丁也出现挤兑,必须将计划里的某项投资取消,“边界要塞的投资暂时取消如何?” “那不成,合同已经签了,假如不能按期完工,亏损起码近八位数。” 双鹰银行目前达成意向协议,但没有正式签署合约的项目共有六桩,将这些项目中的钱抽回来,勉强应付危机。半小时后,董事会全体成员一致同意,这是最明智最能减少损失的做法。 其中一桩项目,就是同财务厅签定的都城地下隧道工程。 坦丁城的历史太悠久了,当初的设计者,没想到几百年后,当初格外宽阔的街道,因为人口的剧烈增加,已显得拥挤不堪。而修建新街阻力很大,在城里,随便走两步,就能碰到在历史上留下影响或者逸闻的名建筑。 炼金师与工程学家终于想出了折中的方法,用挖桩矿井的手段,在坦丁城的地下,开辟出人工道路,让马车分流,来缓解地面上的压力。 长明不灭,附有永久光亮术的灯能驱逐幽暗、掺入固化药剂的坚硬水泥,可以支撑住隧道的墙壁,总投入约六百万,预计两年内完成。 如果确实有效,官方将在全国推广。 而选择的实验点,是东城区僻近奥古斯都广场的公牛大街。 投资方在完工后,将拥有十年的所有权,向使用隧道的马车收费。 双鹰银行的投资顾问通过详尽的道路、人流分析,认为除去维护金,十年间,至少能产生两百万的纯利润。 埃尔罗与财务大臣私下的友谊,使得他能牢牢将这桩与政府有关的项目抓住,但现在,他只能放弃了。 “伯骑士先生也对隧道工程颇感兴趣,与其最后便宜了鸵铃银行,还不如给他。我现在欠伯骑士一个人情。”埃尔罗想着信上的内容。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半周后,在双鹰银行的退出以及财务大臣的关照下,福兰同当局签署了正式的合同。 拿出六百万,对福兰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 但因为工程期长达两年,前期只需要一百来万的投入。 “伯骑士阁下,您的眼光绝对正确,这是笔好买卖。”同他签约的官员说,“不过这关系到公共安全,所有工程质量,官方会随时检查。” “当然。”福兰回答道。他看着当局提供的规划图,思绪中浮现出一张潜伏在地底深处,硕大的蜘蛛网,“出于工程进度考虑,我需要下水道的建造图。” “这是自然,我们会提供一切便利。” 公牛大街的隧道?不,那不是他的目的。福兰准备在修建马车隧道的同时,挖掘出通往四面八方的小形通道。这种只准备同时容纳几人通行的小道,挖起来并不算难,而且同坦丁的地下水道相连后,将覆盖全城所有的重要地点。只要从黄金海湾的帮派中抽调出人手,保密也不成问题。 福兰之所以处心积虑地将工程弄到手,就是为了这个。 不管是派遣队伍,还是遇到危急时逃亡,还有很多得暗中行动的事儿,都将不成问题。 不过还有个想法,隐藏在福兰的脑海最深处,这想法以近疯狂,令人不寒而颤,连福兰自己也没意识到。 如果在小道中放下大量炸药,同时引暴,他能让整个城市,连同所有的居民,一起沉沦。 “金雀花,你在地面上,权势无双,连皇室也要畏惧三分,但在地下,由我做主。”福兰微笑着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打开放在一旁,用来庆祝合约达成的香槟酒。 !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与血骑士 第十一章 苍白的少女 费怡·李莉斯静静坐在大教堂藏书室厅中央的椅子上,午后的阳光从穹顶的天窗透过,但厅中高大的书架,色泽灰暗的帘子与空气中弥漫的淡淡油墨臭味,让藏书室依然显得幽暗。良好的隔音效果使这儿像一个,死寂的世界,四层架子、供人取书的小梯子、那些躺在书架上,珍贵的典籍、天顶斑谰的壁画,永远沉默不言。 方桌堆满了书,《论圣歌》、《深渊恶魔研究》、《晨祈仪式的本源与变化》、《父在天国》等经典教会著作……她轻轻合上手中古老发黄的《赞美!》初印本,觉得想吐。这本书已反复看过十几次。 但不得不看,她必须把那些枯燥的文字深深刻在脑海里,不被时间冲淡。 比起被称为法王厅之花的马蒂达·赫本,悲哀十字的团长李莉斯和其他骑士团的吉祥物一般,被视为毫无个性,在战斗或者宴会时,只需要跟在别人的身后微笑的漂亮花瓶。 唯一不同的,只有李莉斯的记忆力,她能不假思索地背诵出三百多首赞美诗,翻开任何一本教会典籍的某一页,她能滔诣不绝地继续背下去。 但在外界眼中,这种才能并没有什么意义。李莉斯还记得十岁那年,教皇陛下光临了神学院的幼年班,当她被抽查功课时,站起来,将七十三条律戒内容,清楚无误地当着全班人的面背出来时,尊贵的教皇摸着她的头顶,赞叹道,“真是个虔诚的好孩子。” 真是个虔诚的好孩子。 自从被教皇夸奖后,连最严厉的神学班老师,在看见她时,神情也柔和下来。 同学们围绕在她周围,李莉斯如同最高傲的公主。 那时马蒂达·赫本小她半岁,是个不起眼的黄毛丫头。与自己同住一个双人寝室。经常因为背不出功课,挨罚被打手心。 在夜晚,马蒂达手痛得难受,埋在被子里直哭时,李莉斯总是悄悄跑到厨房,偷来苹果,让这个笨丫头破涕为笑。 “喏,给你吃。少哭啦,真吵人,我还想睡觉呢。” “谢谢。”笨丫头小口小口啃着苹果,脏兮兮的脸蛋上还挂着泪痕,脆生生地望着她笑。 有那么一段时间,在虔诚到残酷地神学院里,李莉斯觉得,照顾马蒂达是件极为有趣的事儿。 但这美好的生活,如精致脆弱的薄瓷花瓶,被轻易地打碎了。当笨丫头被发觉拥有学习神术的天赋。以及醒觉了龙脉后,一切全变了。 所有神学班的学生,在马蒂达·赫本灿烂得像天使光辉之翼的照耀下。都显得黯淡无光。 “神术与龙脉!”、“奇迹!”、“法王厅百年一遇的天才!”不论是红衣主教、大主教,还是威严慈悲地教皇,从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在神学院,马蒂达就像故事里纯洁的天鹅公主,头冠上最耀眼夺目的明珠,而小小的,只有记忆力比常人优秀点的李莉斯,如同躲在阴影里的丑鸭子,点缀在明珠周围的衬托品。 在初级班毕业典礼上,李莉斯手捧着优异的试卷。满以为自己会迎来关注与掌声。 但那天,该死的马蒂达第一次成功召唤出了圣焰。前来主持典礼地大主教,震惊得嘴唇都在颤抖,得到消息地异端审判长和暗堂厅黑袍主教,甚至为了日后马蒂达该在哪里就职,当场引发了口角。 所有人都在为一个只会玩火的姑娘混乱、惊讶,没人记得,李莉斯那张满分的卷子。 召唤火焰有什么了不起地!那只是最鳖脚的流浪诗人,愚弄村民。 骗点钱财的小戏法!站在角落里,被人遗忘的李莉斯在心底呐喊,她眼眶通红。 典礼结束后,李莉斯躲到没人的后花园,默默流泪。而马蒂达捧着一大堆苹果,兴高采烈地找到她,跑到面前说,“这是主教大人给我的,分一半给你。” 李莉斯把苹果,连同撕碎的试卷,全扔到了下水道中。 在她心里,再无友谊。 就算按传统,同样担当了骑士团团长后,马蒂达的部下们都尊重她。而李莉斯,连调动半个圣武士的权利都没。“团长小姐,别插嘴,如果不是传统,在团里,你根本是个包袱。”有什么决议时,他们总不屑地说。 嫉妒,像熊熊野火,将姑娘吞噬掉,连点骨头渣子都不剩。 “不能将马蒂达出现在坦丁的消息告诉任何人。”李莉斯想,她胸前地项链,是教廷分发给每个骑士团吉祥物的装备,可以探测到附近的魔法波动,“那个杂种,几年前离开教会做骑士巡礼,却一直没回来,已经错过了复命期,引来教皇陛下的不悦。如果我再加把火,能给她好看。” 本属于自己的光辉,她一定要夺回来。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拜伦,九月十三日,星期六,午时流金大街是坦丁的新兴商业区,每栋临街的房子,在门前都挂着小型私人企业或者大商行办事处的铝制招牌,从东朝西走,数着门牌号码”号是著名的豪斯医生私人诊所,2号是迈克尔兄弟地建筑工程公司主要负责监狱工程,3号是鲍尔值探行……福兰在六十四号前停了下来。 那里有一座棕红色砖墙,颇有些年头的老房子,墙壁上用颜料和碎石组合出的图案已经黯淡模糊,绿色的长春藤精力旺盛地爬满了墙,门上的招牌有些字母已经剥落,写着“李察基果品进出口公司”的字样。 走进室内,里面非常空旷,地板上覆盖着一层灰,屋后连着不算大的草坪,屋里的霉味与落在绿草上的阳光交织蒸发。 “这属于李察基先生的产业,不过他目前正处于破产边缘,急于将房产脱手来偿还债务。”提着黑色公文包,跟在福兰身后的地产经济介绍道,“外观虽然破旧了些,但地段与建筑内部都很良好,您只需要稍微地装潢”,福兰打断经济的话,他在支票上写下一连串数字,“两天内,将全部手续办好。” “伯骑士建筑行。”福兰得为自己的拿到的工程项目,注册间公司。 他和地产经济分手后,在大街上游荡。 直到太阳西沉,繁星在如墨的夜空闪烁时,福兰才回到家。自从那天夜晚,他发觉有人进过自己房间后,一直怀疑暗中被家中的某人窥探。 如果是芭蕊或者塞西莉亚,都有理由好解释,团长总想找机会了解自己的过去,而兽人姑娘,肚子饿时,会到处找食物。但如果是马蒂达,就是最糟糕的事。起码说明,姑娘的智力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正在为自己的处境感到不安。 所以他今天做了个小测试。 餐桌上,用银盘盛着冷冰冰的饭菜,还有一张纸条,是芭蕊写的: “我回剧团了,明后天都有演出,塞西莉亚也带走了,小马蒂达吃过饭后觉得困了,正在睡觉。你回来后,记得把菜热过后再吃。” 他放下纸条,直接走上二楼,打开卧室的门。 保险柜的钥匙,依旧躺在枕头下,仿佛没人动过。 但柜门的边缝上,他故意留下的一点蜡渍,已然不复存在,有人打开过。 福兰转身,走向马蒂达的房间。在门前,他检查了下手枪里的子弹,然后走了进去。 姑娘没睡着,正半躺在床头,皮肤像个陶瓷娃娃,苍白得呈现一种病态的光泽。看到他,轻轻喊着,“父亲,您……” 放在被子外的手,在右手上,有一末黄绿色的污垢。福兰深吸了几口气,他在钥匙上涂过某种无色药水,如果沾染到皮肤,在大半个小时后,由透明转变为黄绿,而且很难清洗干净。 一个弱智少女,会懂得从枕头下翻出钥匙,打开保险柜? “吃过饭就睡觉,会长胖的。”他努力让神色显得和蔼,坐到床铺上,“你长大了,以前只会喊我爸爸,也不会用您这个称呼。”福兰瞧见,马蒂达的脸瞬间又白了几分。 “要喝水么?”他装着没事的样子,走到柜子旁,朝玻璃杯中倒满水,而他的口袋中,就有着一包提炼成粉末状的魔药,按最大浓度制成的,功效不是催情而是使心脏麻痹。 制造一场悲剧:可怜的女儿因为心脏病去世。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再权威的尸检官,也无法从尸体中查出毒素的成分。 马蒂达似乎偷偷松了口气,乖乖接过杯子,咕咯地将水喝个干净。 “好好睡吧。”福兰喃喃说,他拍了拍姑娘的小脑袋,替她把被子盖好,离开了。 “该拿她怎么办?”走廊上,福兰想,他没有在水中下毒。 他还记得自己的承诺,“事不过三”。 不能以尚未发生的罪行为依据审判他人,这本就是律法的精神。 至少在现在,马蒂达还没有表现出完全恢复记忆,想再一次杀死自己的意图。 “得想个办法,不能让她的状态继续好转下去。”福兰想起了一件事,昔日在西部法庭,希伯·达尔马克曾经用药物控制住马蒂达,让这个姑娘像个木偶任人摆布。 “有麻痹神经功能的植物,我倒知道不少。”福兰用手指敲着走廊上,刷着红漆的雕花栏杆,做出决定。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热感冒中,坐在电脑前,已经用了一盒纸巾,更新完了吃过饭,就去睡一觉了。 !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与血骑士 第十二章 晚餐 在情报中心里,卓尔法正在研读海湾地区犯罪档案的副本。他疲倦地揉着眼睛,喝了口没加糖的浓咖啡,让苦涩刺激味蕾,使自己更加清醒。 挂钟的指针转向了两点整,中心安静极了,每半小时,楼下就传来守卫巡检的声音,有时脚步声会停在门外。“隆奇先生,您今天又要通宵么?”守卫隔着门板喊道。 “对。”卓尔法回答,继续把思路投入案卷中。 他将海湾近几年来数百起诈骗案仔细辨别归类,其中有六十三起,手法很相似。“费都虚拟绑架案”、“商行集资诈骗”等等,罪犯利用了受害者的贪婪与弱点,将对方一步步引到陷阱,而且没有任何暴力因素。 受害者在名声上都有着不好的前科,要么是迷恋女色的花花公子,要么是声名狼藉的奸商。 “把自己当成了黑暗法庭,用犯罪的方式来审判罪行?”卓尔法冷笑,“乌鸦,你的真面目到底是谁?” 桌子上还放着安全厅的新报告,他再三建议下,金雀花的大小姐重新让调查员对那位新晋的名人伯骑士勋爵,又做了一份报告。但出于勋爵长年生活在海外,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行了,这是最后一次,我并不相信,卡西莫多是敌人的间谋或者刺客,除此之外,就算他犯过什么不名誉的罪行,只要接受了我的友谊,那又有何关系。”佩姬对他说。 大小姐被那个丑汉迷住了,她更喜欢聪明的大脑而不是容貌,本月,佩姬至少单独和伯骑士共进了四次晚餐,而他与财政大臣的关系,让一些政治嗅觉敏锐的人认为,皇帝党与老人党都将这位先生视为值得拉拢的对象,目前伯骑士勋爵在坦丁可是灼手可热的人物。卓尔法想着。耸耸肩,将目光扫到新调查报告的末行。 “十六万恺撒?” 这是红雀剧团在官方注册认证的原始资本,调查表明,伯骑士地确是剧团的大股东,这笔钱就是他投入的。 而且秘密警察指出,第一次伯骑士与红雀公开露面的时间,是在两年前的费都。 卓尔法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飞快地在大叠案卷中搜索。文件最底部压着份某桩读职案的资料,那是一个名叫德博拉的银行家,挪用了公款,买了张事后证明不值一文的假画。 虽然案子是以渎职罪办地,但在其中,涉及到很隐蔽的诈骗,而且骗子的手法,与乌鸦的风格非常相似。 “费都、银行家、红雀、伯骑士,事与人都出现在同一时刻同一地点。”卓尔法沉思,但这构不成任何证据。甚至一般人都不会想到。 这会有什么联系。 他从原点整理着思路,自己开始追踪乌鸦,是由西部冒充检控官的案子开始。而在那桩继承权的纠纷中。取得胜利的是金雀花家族,这个家族巧妙地控制了西部蕴藏量最丰富的金矿之一。许多人都在私下怀疑,那个假检控官应该是金雀花指派的,所以最后不了了之。 不,卓尔法拍了下额头,如果换个方向,最大的受益人不是金雀花,而是将家业双手奉上地帕丽斯·达尔马克小姐,她一举由落魄地孤女,成为莱因施曼的远房亲族。领有丰厚的年金与爵位,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 帕丽斯很忌讳提起自己地过去,她认为那段生活是一位女男爵的耻辱。而她的表哥希伯与找来的假继承人,却在一场离奇火灾过后,不是丧生就是失踪。 德博拉、帕丽斯,他由老秘密警察的本能觉察到,也许这两个人是突破口。 所有的线索都是模糊的猜测,他必须行动起来,把这些乱成一团的想法整齐清楚。 “你要请假?”佩姬不悦地说。“你在这位置上才坐了几天?” “一个月的假期,请别介意。” “好吧,我准许。”佩姬虽然讨厌卓尔法的个性,但对他地头脑还是颇为欣赏,这位大小姐对聪明人往往很大度。 在故意让他当了几天狗保姆后,佩姬将他提拨成自己的秘书总管。 鞭子与糖果,总得轮流来。大小姐喜欢让下属顺从而且随时知道敬畏。 “谢谢。”卓尔法刚准备离开,又被佩姬喊住,“你要去哪?” “费都。”孤僻的中年人顿了顿,回答。 “费都?”福兰笑着说,“您的秘书官是个懂得享受的人,那城市可是旅游的好地方。” 这是白银大道的豪华酒店,受到邀请,福兰正在和佩姬进行本月的第五次晚餐。他们在等菜的过程中,将话题带到了卓尔法身上。 “但他地性格太怪异了。” “那您还乐意聘用一位古怪的人?” “我又不是把隆奇秘书官当成朋友,做为下属,只要他的能力合格,哪怕在其它方面一塌糊涂都没关系。比起打扮干净装成人样的猴子,我更喜欢有头脑会思考的人。”佩姬说。 福兰一边谈话,一边想着卓尔法去费都的事。 他对这个一路上紧咬不放的前暗探的个性深有了解,那可不是个喜爱旅游休闲的人。得弄清楚卓尔法.隆奇的真实目的。 “听闻你刚注册了一家建筑行。” “对,流金大街64号。” “本来政府的公共工程不会包给外国的投资商,事实上财政厅提议时,还引起过争议,但我相信阁下的友善,所以帮了点小忙。” “实在是感谢。”福兰谨慎地说,佩姬的这段话至少透露了三个信息:她在给自己甜头、皇帝党的财务大臣并不能完全掌握财政厅,以及,佩姬在暗示,这并非是家族而是她私人的恩惠。 福兰太熟悉大小姐的言行了,“这是家族的利益……金雀花总是慷慨万分……我希望你能回报莱因施曼的友谊……”她总是将家族挂在嘴边,但这次,她强调地是自己。 正想着,菜来了。侍者托着银盘,褐色的酱汁中,躺着十来个圆滚滚,烧得透烂的大眼珠。 佩姬一如既往地喜欢炖羊眼这道菜,而且以自我为中心的个性,向其他人推荐。 “我喜欢它的口感,而且蘑菇酱很搭配。”姑娘说,看到福兰没有动叉子,奇怪地问,“你不吃?凉了味道差了一大截。” 福兰在费都时,就讨厌这菜肴。他回答,“其实我今天让酒店准备了一道新菜,纯粹的东方口味。” “图兰卡咖啡么?我曾经吃过,还成,就是洋葱味浓了点。”佩姬放下银叉和勺子,“好吧,我很期待你的推荐。” 侍者很快又转了回来,盘子里一只只油炸成姜黄色的虫子,并配上奶油和生菜叶,并洒满碎核桃与黑芝麻。 “蚕蛹,丝绸就是蚕的创作品,就如丝绸是衣裳最完美的原料,蛹,也是种很棒的食物。” 佩姬望着那些肥胖的小虫子,突然想起了蛆虫,她皱着眉头,感到胃里一阵翻涌。“抱歉,我去下洗手间。”她面色不善地急急站起身来。 大小姐至少吐了三次,她仔细用纸巾擦着嘴角的污垢,脸侧却露出了细微的涟漪,“那家伙不爱吃炖羊眼,所以在拐弯抹角地报复。”佩姬笑着想。 偶尔被人,用聪明的手段小小的戏弄一次,让她感到新鲜。这种小游戏,总比无聊的应酬与纸牌有趣。 如果发怒,显然不符合风度与智斗的游戏规则。 佩姬走出洗手间,喊过路过的侍者,“将我桌上的菜都撤掉,换两份牛肉。” 她走回餐桌,挑了挑眉头,“好吧,我们吃点正宗的拜伦口味。” “听您的。”福兰回答。 煎得正好的牛腰肉与配菜让两人都很满意。临出门,准备告别时,佩姬忽然大声对福兰说,“伯骑士阁下,请放心,你那起在英格玛有伤风化的案子,在拜伦并不算严重,我们可没岛国那么保守,喜欢男人不算什么。”然后她走上马车,“碰”地关上车门。 姑娘在车厢里哈哈大笑,她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福兰尴尬地看着周围议论的人群,不少人他在宴会上见过,都是坦丁城的名流。“很有趣不是么。”他耸耸肩,将帽子戴在头顶上。 现在有件重要的事,得通知黄金角海湾的帮派,让他们盯住卓尔法·隆奇,这是个不安定的因素。 !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与血骑士 第十三章 暗战 培罗经过那条满是风月场所的街道时,严肃地凝视着前方,觉得这里的空气污秽极了。 他是个颇有洁痹的正经人,很不合群,聚餐时绝不吃别人碰过的菜,不管天气多么炎热,手上永远带着手套。甚至他的同僚在私下调侃,“那家伙在和女人亲热时,会不会在某个东东上也用皮筋绑上厚布。” 在政府的普通档案中,培罗斯图尔是安全厅处理内务的小头子,也就是那种从不出现在第一线,负责评定他人工作表现的官僚。但在最机密,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查阅的红色文卷中,他是坦丁最隐蔽的部门:血骑士中的一员。 血骑士所有的成员都具备着超自然的能力,也就是被地下世界所称呼的龙脉者。这支特别的队伍,对皇室忠诚不二,执行着暗中保护政要、刺探机密以及暗杀等最艰巨的任务。 街道两旁的站街女郎朝他丢着媚眼,故意舔着嘴唇,发出诱惑的声音。培罗暗暗皱了下眉毛,不是调查到的线索,指向坦丁最放荡的地区,一座名叫猫爪的小酒吧中,似乎隐藏着某个鬼祟的秘密社团,他绝不会涉足半步。 按道理,任何线索应该先提交给机密局,由情报员分析出可靠程度与处理方式。但血骑士的人,总对自己充满着自信,而培罗,更是部门中能力最杰出的一员。 “能单独完成的小事,何必劳师动众呢?”他们笑着说。 自信膨胀到一定程度,就属于傲慢。 培罗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巡警制服的人,正在和一位抹着浓妆的女郎调笑。他走了过去,出示了证件,“我是安全厅的斯图尔探长,根据规章制度,我有权调遣你做任何事。” 那个小警察吓了一跳。他别扭地敬了礼,说,“探长先生,有什么我能效劳?” “猫爪酒吧在什么地方?带我去。”培罗刚刚遇到了麻烦,从未来过风月区的他,不知道路该怎么走,而道德与肉体上的洁痹,又让他不屑于询问肮脏的流莺。 “哦。我知道,请来。”巡警对他身旁的女郎说,“嘿,甜心,猫爪是你工作地地方,正好一起回去。” 培罗在心里想,“工作时间,却准备与妓女进行下流的交易,这件事明天我会告诉负责此地区的巡警局局长。”他严肃地跟在巡警身后。 在拐过两条街后,他们来到一条漆黑的小巷。巷口的路灯不知何时熄灭了。培罗斯图尔心生警觉。站着不动,厉声喝道,“不是去猫爪酒吧么?” 巡警回过头。脸上毫无表情,“斯图尔先生,不,被称为皇家暗探的血骑士成员,为何会突然对一家小小的酒吧感兴趣,我非常想知道。” 夜的影子中,培罗觉得阵阵黑浪朝他涌来,有种被人拔光了地感觉。他在街边,随意找的两个带路者,居然就是秘密社团的一份子。 不是巧合。可能在踏入风月区的同时,就被人盯上了。培罗眼中滚起绿芒,手指交叉着划出符纹,只要几秒钟,就可以将目标肺腔里的空气固体化,再强壮的人,也只能哀嚎着,在内出血的痛苦中窒息而亡。 但手指刚动了一下,就和躯体脱离了直属关系。不光是指头。手臂、耳朵、鼻子、腿,一瞬间,整个人就变得四分五裂。小巷黑魁畿的空间中,布满了肉眼难以察觉,锋利,蜘蛛网般的线。 有大人物和这个社团勾结,血骑士的资料被敌人掌握了!这是培罗在死前,脑海中最后地思绪。 “别干得太过火。”巡警脱下帽子,抱怨道。 “不用你提醒,我特意把头颅留着完好无损,下面该你了。”艳抹浓妆,打扮成妓女地女龙脉者娇笑着。 巡警拣起培罗还露着震惊表情的脑袋,“好了,让我来uc电子书皇家暗探们究竟发现了什么。很抱歉,按影王地命令,我们不能现在和血骑士发生冲突,但不代表,会放过主动送上门的猎物。” 他们没发觉,一枚黑底蓝边,刻着红骑士图案的徽章,从培罗破碎的衣服中,滚落到墙角,血红色的淡光急促地闪动了几下后,黯淡了下去。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福兰喝着茶,数着邮来的信笺,五十二封。他在坦丁的几家著名报纸,花大价钱买了版面,刊登了伯骑士建筑行的招聘启事,新公司百废待新,从经理、财务到文员,所有的职位都空缺着。 不过这泄露了他的地址,有一大半信都不是求职,有空想家声称自己制造出了不消耗任何能源地机器,呼喊着只要一点小钱,就能分享这划时代的发明;有半宗教性质的小团体,在字里行间喋喋不休地宣传莫名其妙的理念;甚至还有一封带有勒索性质的恐吓信,信里写道:我知道你的秘密,一万块就能让我闭嘴。写这信的人大概向每个能得知地址的富翁寄信,希望有谁私下屁股不干净,因为害怕让他大捞一笔。 而诚心求职的都付上了个人简历,福兰仔细阅读,将那些吹嘘得天花乱坠地都扔进垃圾桶,然后给筛选出的诚实者,回函具体面视时间。 然后他开始看坦丁的报纸,出于掌握信息的目的,几乎所有出名的名牌大报或者销量不佳的小报,福兰都订阅了一份。 坦丁晨报头版刊登了巡警局抽查风月区的行动,报道中说,这次突击行动并没有任何收获。而不少在该市区有投资的富翁,在采访中强烈谴责,他们表明,风月区一贯治安良好,而巡警局的行为显然有歧视的意味。 而另一份经常以出格的报道来吸引读者的小报,以红色的大标题,刊登出一则消息,“政府隧道工程黑幕。” 文章里,记者质疑为何是由外国的富翁接手这份利润丰厚的投资,财政厅是否存在接受赌赂的交易。英格玛勋爵卡西莫多·伯骑士来到坦丁一个月不到,拥有的建筑公司刚刚成立,其人的财政状况与个人信誉如何保证。” 福兰注意了下文章的属名:“黎拉·贝瑞。”是个女记者。 随后由黄金角海湾送到的秘件,很快让福兰把这个名字甩到了脑后。 “款项已到费都,目前存在双鹰银行,本所正在跟进投资。”劳薇塔暗示着卓尔法的动向,这个前秘密警察在来到费都后,第一时间拜访了双鹰银行的行长。 在信中,劳薇塔还提到了卓尔法正在打听一个名叫德博拉的人。 “嗅觉真是敏锐!”福兰想,难道卓尔法是在调查当年的德博拉渎职案?那是自己复活以后,报复的第一个仇人。 比起逻辑的推理,本能的直觉往往能驱散迷雾。 卓尔法现在已不是潜在的麻烦,而是迫在眉睫的威胁。 不能让他再近一步调查下去。 !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与血骑士 第十四章 另一只野猫 墓园看门人将长至脚踝的灰色外套扔到小屋的椅子上,摇了摇破铜壶,里面的粗麦酒空了。他叹了口气,颓然地坐到简易木床上,咳嗽了几声。 在两年前,他还是穿着有十几个扣子的华装,踩着小牛皮靴,领着两万恺撒的年薪。就连身家百万的富豪,看见他都会满脸堆笑,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凑到耳边说,“嘿,德博拉分行长,我需要一笔贷款,如果你能尽快批准,我愿按常规多付百分之一的利息,当然,这多出来的利息不用写进合同里……” 德博拉非常会享受生活,吃穿用度都比拟着真正有钱的富翁,喝着最上等的红酒,乘坐私家马车,在几个上流俱乐部都拥有会员名额,身边的情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但显然有魔鬼在嫉妒他,一个狡猾的骗子,用一副烂画让自己挪用了十五万的公款,而当他为月末的报单四处借钱时,那些平时殷情地邀请他参加奢华聚会的富翁们,连一块钱都不愿拿出。 他惟有变卖房产,填补了亏空,才躲开了牢狱之灾。但这件丑闻,让他在金融界中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臭得发酶的狗屎。 最后,他只能离开物价昂贵的费都,去了海湾的某个小镇,好不容易寻觅到一份看守墓地的工作。 一个月十个恺撒,这真是讽刺,他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管理着费都规模最大的银行,曾经掌握过千万资金的大人物,现在却整天与墓碑和死人为邻。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人声,“德博拉先生在吗?”这让他吃了一惊,傍晚的墓园寂静得只有蟋蟀的虫鸣,而且小镇的居民,也只会称呼他“管理员”或者“老头”,而不是“先生”。 他打开门。看到一个神情阴沉,眼睛中闪烁着狐疑与不信任的陌生中年男子。 “你是谁?” “阁下就是曾担任过费都双鹰分行行长的德博拉先生?”男人说,“我是坦丁司法厅的隆奇特派员,想和你谈谈。” 德博拉皱起了眉头,飞快地在脑海中想,难道银行还不肯放过他? 为什么都城司法厅地人会找上门来?“什么事。”他小心翼翼地回答。 “我对你受骗的经历很感兴趣,希望阁下能详细地说一遍。” “那件事我不想提了,请回吧。”德博拉知道公民的权益。也不愿回想那段难堪的经历,“除非你有搜查令,否则我可以不说。” “阁下难道不恨那个骗子么?”卓尔法·隆奇说,“没人会再关心一个信誉有污点的人,而能帮助你的,只有我。” 怎能不恨!那个骗子毁了他的一切。 德博拉犹豫了一会,让开门,“请进吧。” 他把蜡烛燃亮,仔仔细细描叙了一遍骗局的全过程。当然,德博拉特意说明。自己一贯表现良好。只是偶尔地贪欲,使他犯了错,人怎么可能不犯错呢。这应该被谅解与宽舒。海湾的银行家们不能排挤和忽视一个经验丰富的同行。 但卓尔法对他的自辩毫无兴趣,“从法律上来说,那个骗子没有触犯任何的律文,他从来没说过画下有画,也没有主动提出交易,这一切都是你自愿的,的确够狡猾。” “天国在上,难道法律不能保护我这个正经人吗?”德博拉呢喃着。 “你有没有什么仇家?” “没。”德博拉说,他顿了顿,想起自己曾为了讨好赫赫有名的金雀花家族。做了份假帐,陷害过一个人,但据说那个倒霉的检控官早就死了,死人可不会来报仇。 “那个骗子,眼睛与头发都是黑色?” “对!”德博拉恨恨地拍了下大腿。 卓尔法从箱子里拿出一副画像,那是当年在西部的通缉令,“你看看,是否是他?” 德博拉对着烛光,认真地看着。然后大喊起来,“是他,就是这个人!” “散乱地线索接上来了。”卓尔法想,“费都地骗子,与曾经冒充过西部巡回法庭检控官的乌鸦,是同一个人。” 他站起身,“很感谢你的信息。” “噢,好先生,看,你能不能帮助我,找到份银行地职务?”德博拉迫切地说。 卓尔法没有回答,直接走了出去。 帮他?且不说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就算有,他也没必要帮助一个,再无价值的人。 “下一个目标,是达尔马克女男爵小姐,我要弄清楚,她以前是做什么的,以及乌鸦为何会帮她夺得遗产。” “该死,我还以为这是个机会。”德博拉小声说,他沮丧地关上门,走到屋子一角的炉子旁,朝煨在炉上的瓦罐中,撒了几根菜叶,拿勺子搅了搅。 等蔬菜汤烧开时,又传来了敲门声,德博拉以为是那位特派员转回来了,立即跑去开门,嚷着,“好先生,您忘了什么东西?我得说,只要你帮点小忙,回报……”他停住嘴,门外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姑娘,眼镜下灰色的眸子炯炯有神。 “我是紫鸦投资商行的法琪亚投资经理,您是德傅拉行长?”姑娘笑着说,“似乎刚才有人拜访过您了?” 投资商行?而且称呼他为行长!德博拉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跳出来了。 “您毕业于名牌大学的金融系,有多年地商务经验,虽然,曾有不名誉的事发生在您身上。”投资经理看了看对方的表情,继续说,“但商行看中了阁下的能力。” “噢,世上总有欣赏我的人!”德博拉兴奋地期待她说下去,但姑娘话锋一转,“刚才是谁来拜访您的?很抱歉,按商行的规定,雇员的简历,以及与其他同行接触过的经历,我们都必须清楚,这事关本行地商业机密。” 德博拉开始恨那个特派员了,什么忙都帮不上。却阻碍了从天而降的大好机会。 “不,那个人不是什么投资所的员工,而是从坦丁司法厅来的一个,小调查员,我能发誓,并非自己又犯了什么过错,而是在配合官方提供线索。” “那请您把方才地经过再描叙一遍。”姑娘拿出笔,记录着,“那个人是谁?又想知道什么?”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黎拉·贝瑞。坦丁街报的记者,资力浅薄,才入行不到半年。” 佩姬挥手请福兰坐下,用手指敲打着桌面上的报纸,“这篇《政府隧道工程黑幕》的报道哗众取宠,你不准备控告么?司法厅贵族法庭也会为异国勋爵服务。” “我在英格玛时就听闻拜伦是个言论开明的国家。而且一篇小小的报道,并没什么。”福兰说。 “你倒是很大度。”佩姬奇怪地耸耸肩,“不过由外国富翁取得政府工程,的确会引起拜伦本国财团的不满,你有想过加入本国国籍么? 拜伦承认双重国籍。” “但根据法律。,必须在拜伦有五年以上地居住期。” “特殊人材不受限制。我可以用司法厅的名义邀请你,比如法学客座顾问。”佩姬拉拢的意图已十分明显。 “嗯,这点我会仔细考虑。”福兰回答。他看了看表,告辞道,“我的公司在下午有场招聘会,已经和求职者约好了面视时间。” “好吧,祝你找到有用的人材而不是愚笨的猴子。”大小姐笑道。 等福兰离开后,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喊来秘书,“替我带话给文化局的摩尔局长,我觉得新闻的尺度不能过于放纵,比如坦丁街报就是个,不好的例子。” “欢迎您来到伯骑士建筑行。” “我们会在周三前通知阁下。是否被聘用。” “很抱歉,您并不适合监工经理这个职位。” 福兰今天在流金街64号待了整个上午,接待了十四位求职者。招聘已持续了三天,伯骑士建筑行在广告上承诺的薪金,让不少经验丰富地资深工程师心动,这让他很顺利地在几个主要岗位找到了合适地人选。 下午还有一批人等待着面视。 他揉着眼睛,靠在沙发椅上休息,想着海湾的劳薇塔还未传递来卓尔法的新行踪。 这时候他听到经理室地外面,传来争论声。 “上午的面视已经结束。而且您并不在名单上。”福兰在第一天就聘用,负责文案与协助招聘的贝拉米太太,正高声喊着。 门被猛地推开了,福兰看到矮胖的贝拉米太太急着满脸是汗,她抱怨地说道,“老板,这位小姐非要见您,但面视名单上并没有她。” “我不是来找工作的。”来人愤怒地喊着,“我是来给自己讨个公道!” 公道?福兰奇怪地抬起头,一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安玫……”他低喃着,站起身,连桌上的文件被扫落在地都没有察觉。 金色灿烂的头发,绿玛瑙般的瞳孔,鼻梁周围点点的雀斑,发怒时,瞪着的眼睛,与嘴角不自觉展开地涟漪,让人感到,她连生气都带着撒娇的味道,就像只气呼呼,伸着锋利的爪子,眼神却无辜得要命的小猫。 “你就是卡西莫多·伯骑士?你这个卑鄙的小人!”她擦着腰,继续骂道,“你耍阴招,你心虚,所以让我丢掉了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福兰才从恍惚中恢复过来,这个陌生女人不是安玫,他的妻子现在还行踪不明,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望着眼前的姑娘,仔细打量,太像了,除了眼角稍微有些上挑,显得更为泼辣,她简直就是安玫的孪生妹妹。 也许是目光过于灼热,也许是凝视的时间太长,姑娘不安地顿了顿,马上又更加愤怒。 福兰看到姑娘仰起手臂,自己地脸上狠狠被扇了一耳光,“下流!”她吼道。 “非法闯入私人地点,行暴以及侮辱。”福兰在姑娘准备再来一下时,抓住她的手,转头对一旁目瞪口呆的贝拉米太太说,“叫巡警来。” 他不是爱屋及乌,因为长相相似就能产生感情的无聊情圣,既然她不是安玫,那么,就和自己没任何关系。 !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与血骑士 第十五章 影子 “这不公平,我不是囚犯,你们不能把我关起来。”黎拉·贝瑞挣扎着,但她敌不过两个身强力壮的巡警。 她被甩进警署拘留间的同时,铁门与墙壁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这时候姑娘才冷静下来,流金街街道警署的拘留间散发着阵阵臭味,每个房间都关着面色阴沉的嫌疑犯,小偷、妓女、抢劫面包店的流浪汉。 和她同房间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醉蘸蘸的大胖子,满地都是肮脏的呕吐物,还没醒来,躺在潮湿的水泥地板上打着呼噜,另一个是位头发乱蓬的女子,嘴唇上的口红残缺得只剩下几块鲜艳的痕迹,她靠在墙上,抽着烟,上上下下打量着新室友。 “你好。”黎拉紧张地堆出笑容,她觉得应该和对方搭搭话,“我不是犯人,这一定是误会。” “每一个人都这么说。”女人嘟起嘴,吐了个烟圈,“你犯了什么事?” “没……哦,我想是因为殴打了一个男人,但不是我的错,那是个卑鄙的小人!” “哈,我也是犯这个事,有个杂碎过了夜不肯给钱,于是我咬掉了他的鼻子。”女人大声笑着,露出满是烟垢的门牙。黎拉畏缩地退了退,轻轻辩解,“只是给了一巴掌而已。” “法官可不相信你的话,对方有钱么?” “应该有,至少比我有钱。” “那你完了,只要塞点小钱,在法庭上,一巴掌和捅一刀的罪名没什么两样。” 黎拉·贝瑞呆呆地回答,“法律是公正的。” “狗屎的公正!法律永远是个婊子,谁给的票子多,它就和谁好。”咬了别人鼻子的妓女甩掉香烟,用脚狠狠践踏着,“你第一次进牢子吧。乖乖等着法庭的排期审讯,如果运气好,交笔罚款,如果不好,就去监狱蹲几个月。” 我完了。姑娘沮丧地想,双手环抱在胸前,但身子还是急促地颤抖。她希望这只是一场梦魇,睁开眼。一切不愉快的事都烟消云散,她还是白天背着包,在城市里寻找新闻,晚上坐在桌子前,咬着笔头,构思稿子该怎么写的记者。 “你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倔强,一冲动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妈妈经常对她说,“以后去了大城市工作,这毛病可得改改。” 黎拉·贝瑞地家乡是南部一座风景优美的小镇。她从小就是个假小子。爬到树上掏鸟窝,去草丛里抓蛇,和男孩们打架。乡村的太阳与郊野,让她的皮肤呈现一种健康的浅综色,也赋予了她旺盛的活力。 但这个假小子在十九岁时,已经是全镇最漂亮的姑娘,身姿依然有些清涩,但修长的腿与苗条地腰,已经有了成熟女人的味道。有男孩为她私下决斗,半夜,那些笨小子们,偷偷溜到屋子前。朝她卧室的窗户扔小石子,希望得到回应。 她的父亲是位乡村教师,父亲的教育,让她没有变成愚蠢只知道约会,与男孩打情骂俏的傻女人。 而她也渐渐不满足于平静的生活,总渴望着去大都会见识一番。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爱情。 为此黎拉还和妈妈吵了起来,她的母亲不希望女儿离开得太远,也不认为女人会能奋斗出什么大事业。 最后还是父亲说服了妈妈。在她离开镇子,准备去都城坦丁闯荡地那个夜晚,父亲对她说,“好女儿,我没什么好在叮嘱你地,但你得记住一句话:做个正直善良的人。无论有什么借口,堕落就是堕落,一万句辩解,在这个事实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地呢?那个两年前的女孩,自信地拍着胸口,“老爸,放心啦,你的女儿,在太阳下,永远仰着头走路。” 她当过餐厅服务生,卖过旅游景点的门票,直到半年前,黎拉终于在坦丁的一家报社,找到了份体面的工作。起初,只是负责整理稿件,为主编们端茶送水的小文员。但她学得很快,新闻格式、发据线索、采访手段…… 在一个星期前,机会终于降临了。 主编把她叫到办公室,扔过来一叠资料,“你负责这个新闻,如果表现够好,报社会考虑将你升职为正式记者。” 《政府隧道工程黑幕》就是她根据报社提供的资料,写出的第一篇新闻稿。 那天,黎拉把登着她名字的报纸买了十份,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折叠好,精心地锁到抽屉里。 以后,还有更多地,黎拉·贝瑞,会是全城最出名的大记者。 在梦中,她仿佛看到,自己能采访到德高望重的大主教,为最出名的事件发表独家新闻,甚至梦里还出现了一位英俊的王子,他们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邂逅,然后相爱…… 但在现实中,绯色的幸福没有降临,苦难却不约而至,一个丑陋的奸商,毁了她的一切。 “很遗憾,那篇稿件的内容太出格了,文化局正式警告了坦丁街报,你得负上所有责任。”主编对她说,“可能是伯骑士勋爵地报复,我很欣赏你,但……” 黎拉精疲力尽地倦缩在墙角,不知想了多久,从警署里的光线来看,已经是黄昏时分。 拘留间的铁栏旁,放着一盘炸得焦黄的薄面包,和已经凉透了的土豆汤。 “你不吃么?我还没吃饱呢。”妓女室友嘀咕着。 “那你吃吧,我不饿。”黎拉摇摇头,又不好意思地问,“请问,洗手间在哪?我该喊警察带我去吗?” “洗手间?小姐,你当自己在酒店?”室友嚷嚷喝着汤,不耐烦地朝墙壁另一侧指了指,“那里有个下水孔,记得屁股对准点,事后用盆子接水冲干净。” 黎拉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个简陋到极点的“厕所”,又瞧了瞧还在呼呼大睡的醉汉,觉得自己快发狂了。 她拼命摇着铁栏,大喊,“我要个律师!我要出去!我要个没有男人在场的洗手间!” “嘿,安静。”很快有个看守走过来,用警棍敲着栏杆上的铁条,“律师和自由,等上庭了再和法官谈。” 姑娘绝望地想,“这里是地狱。” 夜,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半睡半醒中,黎拉似乎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她裹着拘留间有股霉味的毛毯,抬起头,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铁栏外,他示意守卫将门打开。 “你是黎拉·贝瑞小姐?”男人长着龅牙,身材矮小,“恭喜你,我是司法厅的卡洛公益律师,你自由了。” 她疑惑地擦擦眼睛,“不是得上庭么?” “原告撤消了指控,所以没必要再通过司法程序了。” 那个奸商会这么好心?黎拉认为这是阴谋,她不由想起,在一本推理中看到的案子:一个无耻的反派角色,为了加重主角的罪名,故意让他逃起监狱,然后埋伏在外面的警察,马上将主角又抓了回去。 说不定奸商和警署串通好了,她只要离开拘留间半步,就会以逃狱罪的名头,被关上二十年。 “不,我绝不离开。”黎拉坚定地说。 五分钟后,和来的时候相同的场景又重复了一遍,两位巡警抬起挣扎着大喊救命的姑娘,扔出了警察局。 凌晨的风,和硬梆梆的的路面,让黎拉觉得恍惚和不真实。她盘腿坐在地上,头发乱成一团,又冷又饿。 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面前,“你好。”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 “卡西莫多·伯骑士!”姑娘从地上蹦起来,尖叫着,“你在耍什么花样?” “请冷静。”福兰走下马车,递给黎拉一张写满字的纸,“你应该看看,从头到尾,你都扮演着受骗被出卖的角色。” 姑娘没有理会,绷紧脸,绕开马车,她在心底告戒自己,“别理他,骗子不会说真话的,他想陷害我。” 没走几步,强烈的饥饿与伴随而来的眩晕感,让黎拉失去了平衡。 朦胧间,她似乎感到,自己跌入了某个人的怀抱里。 “放开你的脏手,别碰我。”姑娘呢喃地拒绝道,然后失去了意识。 …… “老爷,该送这位小姐去哪。”马车夫询问道。 福兰翻开黎拉的钱夹,藏青色的小钱包中,放着几十块零钱,和家中的大门钥匙,“她住在西城的公寓,送她回去吧。” 在福兰调查到的线索中,这个姑娘,只是个廉价的牺牲品。 报社早知道那篇充满诽谤的报道会引来当局的不满,但为了提高销量,他们什么都不顾。 于是一个才入行,不懂得业界阴暗面的新鲜人,在报社的诱导下,当了执笔的撰稿记者。 受到文化局的书面警告后,就将她开除掉,来平息管理部门的不满。一个新人的前途,当然比不上销量所带来的利润,很合算的买卖。 福兰在当年,也遭遇过这类事,只不过他度过了难关。 “如此繁忙的时刻,我居然会花了一夜时间,来帮助个无关紧要的人?”福兰想,“不,我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回忆逝去的往昔。” 他在黎拉·贝瑞的身上,仿佛瞧见了自己的影子,那个热血、冲劲、朝着梦想奔跑的影子,已不复存在的影子。 “我所拥有的,只剩下过去的回忆了。”他喃喃说。 !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与血骑士 第十六章 宽恕? 黎拉·贝瑞醒来时,已是下午。 褪色的红漆地板,有些漏水,导致角落处长着点点霉菌的天顶,天蓝色的薄窗帘,桌子上摆放着闹钟和堆得老高的书籍、笔记、做资料用的剪报。 是她的家,每月六个恺撒的租金,稍微贵了点,但附带着厨房和独立的洗手间。 黎拉迷惑地扭动麻木的脖子,记得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一瞬间,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从被子里跳了出来,姑娘发觉自己只穿着贴身的内衣,外套与裤子都被干洗过,挂在墙壁靠窗户一侧的钩子上。 昏倒了……该死的奸商……床……半裸,黎拉惊呆了,坐在床上,浑身僵硬,她深呼吸了几次,试着使惊慌的心平静下来。只到她没感到身子有什么不妥,床单上也没发现可疑的血迹,这才松了口气。 但她的衣服是谁脱的?一想到被那个奸商的脏手碰过,姑娘就浑身不自在。 钥匙开锁的声从门外传来,“谁?”黎拉喊着,赶忙把自己藏到被子后。 “女士,你醒了?”走进来的,是个中年妇女,套着围裙,手捧着几大袋食物。 黎拉并不认识这个人,“你是谁?” “我是家政公司的工人,一位先生聘请了我,并给了我房间钥匙,来照顾你直到晚上。” “卡西莫多·伯骑士?” “嗯,登记册上是这个名字。” “我的衣服……” “是我换的,有什么不妥么?” “不,没。” 他在打什么鬼主意?一方面让自己丢掉工作,一方面却表现得像个绅士。黎拉咬着嘴唇,缩在被子里。床头柜的陶瓷装饰品下,压着一张纸,黎拉拿过来,上面详细写明了报社干的勾当。 从头到尾。她都被人利用,傻忽忽地以为自己能成为正式记者。 黎拉心乱如麻,是自己误会了他?刚蹦出这个念头,另一个声音就在心底呐喊,别相信,越肮脏的人,表面上越虚伪。 家政公司的女服务生看到姑娘在发呆,奇怪的耸耸肩。将蔬菜和肉拎到厨房里,“半个小时,饭菜就能好,如果饿了,我这有香肠和碎牛肉,能先做个三明治……” “可以了,你回去吧。”黎拉回答。 “按规定,替顾客做晚餐也是服务内容之一。”服务生说,“您瞧,如果提早回公司。我的薪酬也会相应减少。” “我马上要出去。好吧,你做好了就直接离开,也许我回来时会吃。”姑娘把衣服穿好。顾不得肚子正在抗议地叫唤。 想不通,就去事情理清楚。呆坐着只会让自己更迷惑。 黎拉·贝瑞永远是个行动派。 福兰此刻并不在坦丁城区。 他正在离城市二十里地某座疗养所里。 疗养院建在一处丘陵南麓的缓坡上,向阳避风,规模并不大,占地大约十来亩,有两栋主建筑与洁白的围墙。周围的自然景色优美别致,大片杵树林围绕在附近,不远处就是通向都城的运河水渠,清澈见底的运河水,在黄昏的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 起初这家半公益地疗养院是供老人安度晚年的。虽然每年享受当局提供的津贴,但收益并不景气,一直亏损,与政府合作的股东无法再承受,准备将属于他的股权转让出去,但因为地段问题,一直没卖出去。 两周前,福兰用五万恺撒,分别从股东与当局手中将它买了过来。 成为私人产业。看护依旧沿用了老员工,原来仅有的几个被家人送来的老人,他出钱都送到了其它设施更完善的大型疗养所。 这里唯一的病号,只有马蒂达。 “我女儿情况怎么样?”福兰询问道。 “小姐和往常一样,很乖巧。”护士长回答,这是个很有责任心的老太太,满脸慈祥,“就是不爱说话,不过您做为父亲,应当经常来看她,当药物无法治愈疾病时,爱往往能创造奇迹。” 像马蒂达这么俊秀可爱地姑娘,却染有自闭症,这让护士长感到惋惜。 而做父亲地,像为公主修建一座独属于她的城堡般,给女儿买间疗养所,专职请人照顾,却每隔大半个星期才来看看,这让她觉得很不负责,但对方是自己的老板,她只能委婉地提醒。 “我会注意地,目前本所还需要采购什么设备,人手充裕吗?” “因为只有小姐住在这里。”护士长谨慎地没有用“病人”这个,词,“医疗设备方面倒充足,不过人手少了点,现在院里有一个看门人,三位轮休的护士,不过有个护士已经准备辞职,本月做完就会离开。” “那就再聘请一个。”福兰点点头,穿过前院的走廊,来到马蒂达的房间前。 马蒂达木然地坐在桌子旁,眼眸黯淡无光。手里捏着蜡笔,正在一张纸上涂鸦,画着谁也看不懂,乱七八糟的图案。 仿佛整个屋子的阴郁都集中在她身上,姑娘就像只被囚禁在笼子里的白鸽,望着铁做的栏杆,无力的扑扇着翅膀。 “我们每天都会为小姐测量体温,带着她在院子里散步,并制定符合营养学的食物。” “如果,”福兰琢磨了下用词,“如果她地情况一有好转,就马上通知我。” “这是当然,对了,小姐很喜欢画画,我将她的画作都收集了起来,您要不要看看?” “好的。” 护士长离开房间,匆匆忙忙去办公室拿画,福兰复起眉头,关上门后,他朝盛满水的杯子中倒了一抹青色的药剂,搅拌均匀,喂到姑娘嘴里。 由植物提炼出的麻痹药剂,如囚牢般控制住了姑娘的大脑。这种药效果强烈,但时效颇短,每半月就得服用一次。 像木偶娃娃一样活着,也许是比死了还难受。 “慢慢喝。”福兰轻声细语地说。马蒂达迟缓地抬起手,接过杯子,顺从地将水喝干。 “不能怜悯。否则这位圣武士小姐。将会变成噬人的猛禽。”福兰努力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在所有地复仇完成前,他必须这么做。 等老太太回来时,福兰已经完成了他来访的目地。 “回家在看,晚上还有应酬,我先走了。”福兰接过文件袋,又看了眼毫无反应的姑娘,微微摇了摇头。 送走老板后。护士长又来到病房,端来热水,为她擦洗手指上五颜六色的蜡笔痕迹,“真希望你能健康起来。像你这样的好姑娘,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和病床和疗养院呆在一起。”护士长摸着姑娘的脑袋,慈爱地说。 马蒂达抬起头,瞳孔没有焦距地看了她一眼,继续沉默。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黎拉非常郁闷,那个奸商居然吝啬到没有请管家或者帮佣。她在宅院外叫破了喉咙。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排徊在大铁门前,从下午等到天黑,也没看见卡西莫多·伯骑士回来。 这姑娘有股疯劲。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当她因为肚子饿得不行,跑到路边摊买了块黄瓜土司,边吃边守侯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 福兰刚下马,就望见宅院的铁门前,有个影子晃动了下。 他借助着路灯地光线,看清了来人的脸。是那个名叫黎拉·贝瑞的女记者。这个女人正手忙脚乱地将只剩一半的食物吞下,然后胡乱擦了下嘴。 “你留下的字条,我已经看过了。并不是十分相信你的说辞。” 她装着很平静地样子。 福兰跳下马,仔细地打量着她。冷冰冰的眼光使黎拉觉得局促不安。 “你就为说这事?”福兰说,“不管你有什么想法,都和我无关。 如果你依然恨我,那么,尽管找机会报复,假如你有这个能力的话。” 他打开铁门,走了进去。 “报复?为什么要报复。”姑娘奇怪地睁大眼睛,在福兰身后喊到。“我父亲说过,宽恕是种美德,正直高尚的人,会对着磨难微笑。 所以,无论是你让我丢掉了工作,还是报社把我当成随时舍弃的棋子,都无所谓了。” “那你还来干什么。” “至少,我得为清晨昏倒在路边,你送我回家地事儿致谢。”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福兰转过身,眼眸地光在夜色中,像荧荧的幽火,“难道你对自己的遭遇,一点也不愤怒?” “怎可能不生气,但我想,如果为了仇恨而报复,那我岂不是变成了曾经鄙视过地那类小人?”姑娘回答,“我并不是很聪明,就算现在,也无法分辨,你是好人还是坏蛋,但,我不会再自艾自怨地想这件事了。明天,我就去找份新工作,一切都会美好的重新开始,难道不是么?” 一切都会美好的重新开始。 福兰点亮灯,疲倦地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想着这句话。 他倒了杯茶,随手翻开马蒂达的画作。 那都是一幅幅漆草的涂鸦,红的绿的黄的蓝的,纠缠在一起,没有任何意义地线条。 但翻到第七副时,他冷笑了起来,那包含着火,夜鸠般的笑声,在无人的客厅里,显得恐怖。 粗糙的黑色线条,勾绘出一个模样奇特的怪物,拿着利剑的女子,正将冰冷的武器,插入了它的胸口。 红色的蜡笔,大块大块地涂满了画纸最底部。 这鲜艳的红,仿佛刺痛了福兰的眼睛。 药物只能让马蒂达暂时无法思考,但不能消除她潜意识的记忆与天性。 “瞧,她依旧想要杀死我。”福兰凝视了片刻,将画揉碎,“宽恕?他们可曾宽恕过我?” !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与血骑士 第十七章 杀意 十月三日,星期三,晚上7时,海湾以南的蒂罗莱城。 达尔马克公馆门前,穿着笔挺黄色制服的管家塔尼,正抱怨着闷热的鬼天气,让他的背心湿透了,但不管是出于礼仪,还是主人异常挑剔的品位,塔尼都不能脱去严实的礼服。 每逢月初的星期三,帕丽斯·达尔马克女男爵都会在公馆举行隆重的舞会。 公馆被布置得颇有节日的喜庆味道,从全国各地运来的山珍海味堆满了餐桌,厨房里正在赶工,仆人们进进出出,不停将美味的烤肉、松鸡和鳗鱼端到桌子上。 在蒂罗莱,这座南部与海湾地区交界处的中等规模城市里,女男爵是社交界最出风头的人物。 难以想象,会有如此沉迷于社交的女人存在。 一场成功的舞会,主人最少得拿出三千恺撒,来聘请著名的歌手、全国各地的美味佳肴、手艺出众的大厨,有时还会邀请最近正流行的服装设计师与模特,在宴会中途举办沙龙性质的新品发布会。 在商人眼中,宴会是谈成一笔好买卖的捷径,在政治家的心里,则是亲近友谊,私下达成结盟的场所,但女男爵既没有从商的念头,也无在政治上取得好处的心思,她纯粹地为了风头,奢华地大把大把撒钱。 就算知道帕丽斯发迹历史的人,也不由怀疑,金雀花到底承诺了她多少好处。有心人曾偷偷算了笔帐,这位一步青云的小姐,在上个月,光是采购珠宝与服饰,就花了四万恺撒。 “塔尼先生,地下储藏室的冰块不够了。” “那赶快去附近的酒店买来,不管价格多少,达尔马克家可不能让客人们喝没有冰镇过的红酒。” 管家既要接待络绎不绝的来客,又要应付各种突发状况。忙得不可开交。 这时候他看到一个披着黑褂子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经常参加舞会的来宾,管家都能记住模样,但这个男人对他来说非常陌生。 塔尼满面堆笑地迎了上去,“先生,您的请贴。” “喔,正在举办宴会?很遗憾,我是坦丁司法厅地卓尔法·隆奇。 想询问男爵小姐一些事情。” “很紧迫么?”管家显得很为难,“我去询问下,主人是否接见阁下,我不能做主。” 帕丽斯站在二楼的阳台上,这个刚满十七岁的姑娘,身姿早已不再青涩,胸口与臀部,都如妇人般成熟,化妆品掩盖掉不够白暂的皮肤,修饰了过于高耸的颧骨。让她看起来还有几分姿色。 每月的今天。她的公馆将是整个蒂罗莱最热闹的地方,市长、议员、政府官僚、有名望地文人挤满了豪华的大厅。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感到。自己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仰仗着别人鼻息生存的寒酸丫头,而是货真价实的上流阶级一份子。 她不停举办宴会,不断大把花钱,用这种方式来满足自己扭曲的虚荣心,掩埋内心最深处的自卑感。 “我的甜心,不下去喝一杯么?”端着酒杯的拉米走进阳台。这男人是城里一个勋爵家族没有继承权的么子,经营不善的勋爵家每月只能给他两百恺撒过日子,长得还算英俊,但身上地服饰都是半年前流行地款式,牛皮靴子虽然打了蜡。边缘处还是隐约有破损的痕迹。 帕丽斯和拉米上过几次床,也经常出钱贴补他。她清楚这个男人只是为了钱,假如哪天,她破产了,男人会像扔条狗样抛弃自己。但姑娘就是忍不住,每当拉米堆满虚假的笑容,从她手里弄来千把块时,帕丽斯就会产生一种比高氵朝还强烈地情欲。 “瞧,以前我只能仰望的贵族。现在却在面前摇晃着尾巴,等着我扔出几块骨头。”她光想想,就觉得下面潮湿不己。 “也许在正式舞会开始前,咱们能乐乐。”拉米摆出最性感的笑容,在她耳边呢喃,手慢慢伸到衣服下,抚摩着。 管家的声音打断了卧室里的调情,“主人,有位来至坦丁司法厅的隆奇先生,想私下见会您。” 帕丽斯摆脱了拉米刚伸进嘴巴里的舌头,“隆奇?我没听说过这个人,他有什么事?” “据本人所说,他正在调查一桩案子,想请您提供线索。” “案子?”帕丽斯一头雾水,但堂堂坦丁司法厅的官员也要找她帮忙,这无疑是提高了自己的地位,“好吧,请他去大厅,我马上就来。” 姑娘没想到,这次会面是场噩梦的开始。 在大厅靠墙地角落里,摆放着一排没扶手的圆型沙发,不少客人都坐在那里,窃窃私语,帕丽斯微笑着和他们打了声招呼,请卓尔法坐下。 “您在司法厅担任什么职务?佩姬表姐和我关系很好,她的同僚,我当然会好好照顾。”姑娘炫耀着,虽然那位真正的大小姐只是偶尔给她写几封简短的信,但在蒂罗莱,所有大人物,都会因为金雀花的名字,对她另眼相看。 普通的女男爵与莱因施曼家族的远亲,地位可大大不同。 “我正是她的秘书官。” “太巧了!”帕丽斯故意用能让其他人听到地声音呼喊,“请代我向皇大子妃殿下问好。“周围投过来关注的眼神,让姑娘舒服到骨头里。 “好了,正事要紧。”卓尔法掏出笔记本,“男爵阁下,您是什么出身?” “出身?我当然是达尔马克家族的继承人。” “我是想问,您在继承爵位之前,干什么营当的。”卓尔法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委婉,“当初找到您的表兄已经过世,而西部法庭也没有您过往的记载,我很想知道。” 帕丽斯的表情沉了下来,她最不能容忍地就是,有人企图挖据自己的往事,一位社交界的明星,在以前是个破烂剧团卖身的兼职妓女? 不。她不能容许有人知道这件事。 “我曾经做过一家诊所的护士,也当过修女院地工人,人总有落魄的时候,不是么?”帕丽斯冷冰冰地说。 “另外,在西部法庭那场著名的继承权纠纷里,替您辩护的检控官,当然,我们都知道。那身份是假冒的,那个骗子是谁?” 姑娘后悔为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接见这个灾星,“也许是法庭在制度上出漏洞了,谁知道他是谁。” “一个陌生人,会帮助你,继承了莫大的遗产?” “听你的语气,好象是在审问我?”帕丽斯实在忍受不了,站起来,“我现在很忙。你还有什么问题。也许另选时间。” 她不敢将卓尔法当场赶出去,这男人是佩姬的下属,但那个傲慢地大小姐。不会突然对自己的过去感兴趣。 “那明日再来拜访您。” “本周我都没有多余的空闲时间。” “我就住在本城的闪金旅馆,具体的日子,我等您通知。”卓尔法遗憾地收起笔记,朝门外走去,“她在撒谎。”前秘密警察暗暗寻思。 “这女人在撒谎。” 劳薇塔·怀特迈恩坐在离着不远的沙发上,目睹了整个过程。 受头的指示,她直接来到了蒂罗莱城,弄张舞会请贴,并不算难事。 “帕丽斯·达尔马克认识头?”劳薇塔想,“对。据我所知,头与克瑞根,就是从西部逃亡到黄金角海湾。” 她思考着,“这个叫卓尔法·隆奇的男人,是在私自调查,并没有官方势力介入,所以,让他从世上消失,太容易不过了。但在目前,他倒值得利用。” 劳薇塔无时无刻都想知道,自己心爱的男人到底是怎样的人,他隐藏着什么秘密。 爱情总会让最精明地人,变得愚笨。 她决定暗中帮卓尔法一把。 …… 帕丽斯沮丧地将自己锁在房间里,牙齿不停咬着指甲。 她好不容易摆脱了过去地阴影,但现在,它又回来了。 “我只要紧闭住嘴巴就成。”姑娘想,“不,虽然那位便宜表哥死于火灾,但还有人知道,高贵的达尔马克女男爵,以前做过下贱的妓女。” 芭蕊、劳伦、妮可,对了,还有大个子卡西莫多,他们不会为我保守秘密。 帕丽斯曾从报纸上,看到过红雀剧团已经发达,但她依然瞧不起过去地同伴,再怎么出名,也不过是个戏子,怎能和贵族相提并论。 她的地位与名誉,可不能因为这些卑微的戏子而动摇。 “只要他们死了,那永远没人知道,我的过去。”帕丽斯的指甲被咬着鲜血淋淋,但她全然没感觉到痛,眼睛中闪烁着某种狂热的光芒。 “拉米那个不顾正业的家伙,好象认识一些黑帮份子,只要有钱,混混什么都愿意干。也许,我能找他们帮忙。”帕丽斯开始用她算不上聪明的大脑,来谋划一场鳖脚的阴谋。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福兰摸着额头,躺在卧室的床上,翻看着那封盖着血骑士图章地秘密文书。 影王与佩姬,属于同盟关系,那位小姐,对我尚未信任到知无不言的地步。所以我无法通过和佩姬虚假的友谊,来找到他们的行踪。 “比起对金雀花复仇,我更迫切找到安玫。”福兰想,“这封由安德希尸体上找到的文件,还能派上用场。” 如果能同有血骑士称号,与金雀花敌对的官方秘密组织取得联系,那就能从坦丁的茫茫人海中,将影王揪出来。 福兰有办法能联络到血骑士,但该用怎样的身份呢? 他望着天顶,手指敲打着膝盖,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 “如果别人认为,伊戈·安德希,昔日地黑帮大佬还没有死?”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让大家久等了。 《圣徒》按河图出版社编辑给在下提供的出版安排,将在本月月中上市,出书是作者们的梦想,这梦想就要实现了。 不过不会因为出版,缩短网络版的更新。 有时候想法太多也不好,《圣徒》的下一步发展,我甚至想出了三条主线,这几天一直在推敲提纲。 在下只能厚颜无耻地说一声:慢了点,大家包涵。 !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与血骑士 第十八章 食物与战争 坦丁上流圈子的人都知道,卡西莫多.伯骑士,这位著名的英格玛富翁是个优雅的绅士与精明的商人,也是位有着传奇故事的冒险家,但同时,又是个性格孤僻的怪人。 虽然在各种聚会时,但在私底下,他并不好接近。 初次见到勋爵的人,都会觉得他的举止符合最完美的礼仪,但更深一步的交往,就会发现,他对待你的态度,永远不愠不火,既不会特别冷淡,也不会将你当成知己。 勋爵从来不聘请仆人与管家,只是偶尔从家政公司请几位帮佣打扫卫生。自从将令人同情的患病女儿送到疗养院后,偌大的屋子只有他一人住着。每到夜间,宅邱的灯火总是黯淡阴沉,惟有黑色缕空的雕花窗扇,隐约露出点微弱的烛光。 只有红雀剧团的老朋友们来访时,这座气氛死寂得有如陵墓的豪华公馆才显得生气颇颇,比如今天,餐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家常菜,妮可拿着精致的糕点,恶趣味地挑逗着嘴谗的塞西莉亚。 “叫姐姐,我就给你吃。” “马蒂达才是姐姐,你比她大好几岁,应该是阿姨。”塞西莉亚天真地说。红发的姑娘一脸沮丧的表情,拉住正在和福兰高谈阔论着文学艺术的劳伦大作家,“我很老么?要知道喊一位二十出头的妙龄少女为阿姨,可是很伤自尊的咧。噢,阿姨……”她用那种充满控诉的舞台腔呐喊着。 “塞西莉亚太不懂事了!”劳伦温柔地握住妮可的手,义愤填膺地说,“怎可能是阿姨,大婶才更贴切。” 然后福兰看到,姑娘气呼呼地用锐利的爪子在多嘴的男人脸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血痕。 “卡西莫多,来厨房帮我下。”芭蕊·席拉娜围着围裙,把头探出来。 橘红色的火焰在壁炉里跳跃,铁皮罐子正吊在火上。里面是乳白色的鱼头海藻汤,团长撒了把胡根末和盐粒,搅拌均匀后,添了一小勺子,倒在碗底,用嘴吹着热气。 “有什么我能效劳?”福兰问。 “尝尝看,味道淡不淡。“芭蕊把碗递给他。 味道很鲜美,鱼头熬得正是火候。让汤水有一种半胶质的绝妙口感。福兰记得团长在以前,厨艺只能说普通。她最拿手地是煮白蛋和蔬菜沙拉。 “很棒,你的手艺大有进步。“福兰由衷地说,“怎么练的?” “女人只要到了一定年龄,就会和炉火与厨房变成朋友。”芭蕊得意地眨眨眼,“这是只属于女人的魔法。”团长当然不会说出来,她用空闲时间,报名参加了坦丁一家沙龙性质的厨艺培训班。 “勾引一个男人,就先勾引住他的胃。”就是这句很俗气的广告词,让在金钱方面很吝啬的芭蕊。毫不犹豫地交了每节课六十恺撒地学费。 鱼头海藻汤就是培训班教导的第一道菜。 不过她属于那种味觉迟钝的女人。当其他学员们开始挑战马尔克摩宫廷炖羊腰时,芭蕊还在练习如何搭配好鱼汤中调料的比例。 “席拉娜小姐,您实在太浪费了。”培训班的导师。一位著名的大厨兼美食家,心疼地看着昂贵的东方调料,耻辱地在芭蕊手中,变成味道难以述说的“毒药”。 每周三节课,芭蕊在浪费了一打食材后,终于学会这道鱼汤的做法。 “魔法?”福兰莫名其妙,“汤已经好了,要我端出去?” “你真是个木头,没看到我们的大剧作家和小妮可,有些不对劲么?”芭蕊神秘兮兮地说。“就如戏剧里那种常见地暧昧关系,也许剧团会产生一对明星情侣。” “我倒是常看见他们为点鸡毛蒜皮地小事吵个不停。” “这是情调,木头不会懂的。”芭蕊瞪了福兰一眼,在厨房蔓延的香气与白烟中,挥舞着手中地勺子,“要给他们多一点空间,所以,你老实和我待在这儿。” “暧昧!”妮可望了望手腕上小巧的钻石表,面容上浮现出狡默的笑意。“团长和大个子已经在厨房里待了半小时,还没见出来。” “绮莉女士”,劳伦很正经地喊着妮可的姓氏,“我们是不是该给他们点单独相处的空间?” 妮可立即明白了劳伦话语中的涵义,她凑过身子,小声说,“但我还饿着肚子,真的现在就溜掉?” “白银街有家馆子,正在推出图兰卡风格的套餐。” “你请客。” “女士,您挣的钱比我多。” “你真不是个绅士。” “比起当一个严谨无趣的绅士,我更乐意宰你一顿。” 塞西莉亚一边朝嘴巴里塞着草莓酱饼干,一边奇怪地看着两人地脸越来越接近,互相在耳边轻声密谋着什么。“你们是要接吻么?”她恍然大悟地问。 “绝对不是!”劳伦和妮可立即地转过头,拉开足够远的距离,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还有些肉,该做什么好呢?”芭蕊为难地摆弄着盘子里的肉条,做道孜然烤肉?天,到现在她还分不清楚,孜然与干胡椒粉有什么不同。 “我来吧。”福兰说,他看了看厨台上的调料,熟练地将肉块用刀刨成薄片,放到面包屑里滚几滚,然后扔到锅子中。 等肉片在沸腾的油里变成金黄色后,他用漏勺捞起来,逼干残留的油,再撒上葱末、姜丝以及不能缺少的橘皮。 “手艺没有丢。”福兰闻着香味,满意地想。 “我居然没发现,你的厨艺这么出色。”芭蕊用手指拧了一小块,扔到嘴里,赞美道。 “其实我拿手的只有炸肉条。” “有一门手艺已经相当不错了。”芭蕊身有体会地嚷嚷,她拿手地也就是鱼头汤,“说不定,哪天放弃剧团了,能去街边开家小店,招牌菜就是鱼头汤和炸肉条。” 福兰沉默了几秒钟后,不自然地笑了笑。“该开饭了,他们应该等不及了。” 大厅里空无一人,桌子上,茶壶压着一张的便笺,芭蕊把餐盘放到一旁,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拿起来读道,“伯骑士。我们带塞西莉亚去吃图兰卡菜了,晚饭你俩吃吧。”署名是劳伦。 便笺最底下还写着一行小字,从字迹看是妮可加上的,“团长,晚上你不用回黑河旅馆了。哦,对了,去准备几根蜡烛。” “怎么呢?他们去哪了?”福兰将盛满汤的罐子小心放好,然后看到芭蕊红着脸,手忙脚乱地把便笺揉碎,扔到垃圾桶里。 “他们饿坏了。跑去外面吃。”她强作镇定地回答。同时想着,“要蜡烛干什么?” 仿佛回答她的疑问般,天顶上的吊灯。开始变得昏黄,闪烁了几下后,熄灭了。 餐厅一片黑暗,只有月光从窗根渗透进来的淡淡银辉。 “大概魔晶地能源用光了。”福兰抬起头,“家里没备用的,我出去买几块回来。” “不用那么麻烦。”芭蕊微笑着,发誓明天一定要好好报答妮可,“蜡烛放在哪?” 这是顿令人愉快的烛光晚餐。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妮可绮莉愤怒地将餐巾摘下来,望着劳伦,“与其再饿上三天。我也不会吃图兰卡菜了,咖缠辣得令人翻胃。” “猪肉末甩饼的味道还不错。”劳伦辩解,“用餐就像生活,要懂得寻找乐趣。” “噢,难道花了几十恺撒……塞西莉亚呢?”妮可突然想到了什么。 “塞西莉亚不是去洗手间……天,也太久了吧。” 一刻钟前,兽人小姑娘被辣咖喱熏得泪眼淋漓,跑去洗手间冲把脸。 不过此时,她早就趔手趔脚地溜出了餐馆。 塞西莉亚无比怀念马蒂达姐姐白焰的味道。世上没有比纯能量更好吃的东西了。 自从马蒂达因为生病,被送走疗养后,她就像个吃惯了大餐的谗嘴孩子,对廉价的食物不屑一顾。 饿着肚子,又被咖喱败坏了胃口,姑娘烦躁不安。既然饲主们——嗯,我们地小塞西莉亚一直以宠物自居——没有尽好责任,那惟有自己去觅食了。 她追踪着前面的目标,一位刚走出餐馆的中年男人。 那人的身上,有龙脉的味道,比一百个奶油泡芙还要美味的龙脉。 中年男人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当然,他没注意到潜伏在黑暗中的塞西莉亚。男人摸了摸胸口,转进了坦丁行刑场。 行刑场是坦丁著名的古迹建筑,司法厅按传统,每年的秋末,总会在这里,处决一批罪大恶极的死囚。但大多数时候,行刑场开放给游客随意观赏。 锤刑、绞首、断头台,无数恐怖地刑法总让坦丁人热血沸腾,崇拜暴力,永远是人类心灵深处地阴暗面。 百来年,这里处决了数以千计的犯人,广场地面上,满是无法擦洗干净的暗红色痕迹。鲜血、挣扎地魂灵,与这间古老的建筑溶为一体。 漆黑的广场,空无一人的建筑,水泥与钢筋搭建的丛林。 此夜此地,是塞西莉亚籽猎的森林。 “来早了么?”中年男人坐在台阶式的观众席上,他属于坦丁最神秘组织的联络人,正要按惯例,与地下世界的代理人取得联系。 在大晚上,独自待在行刑场,风穿过砖瓦间的空隙,发出诡异地声音时,仿佛耳边也回响着悲惨的哀鸣。 男人皱了下眉头,他总不习惯这里的气氛。 不远处似乎传来了微弱的脚步声,他顺着声音望去,看到黑暗中,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是个漂亮的小女孩,穿着蕾丝公主裙,白暂的肌肤上覆盖着淡淡玫瑰色泽的绯红,正歪着小脑袋,用黄褐的眼眸打量着自己。 男人走过去,正准备询问,听到天使般地女孩,可爱非常地笑了,她露出白白的牙齿,湿润的舌头舔着嘴唇,“你闻起来好香。” 不得不说,任何大叔叔,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听到某位可爱的小萝莉,说出这番话,都会产生奇妙的遐思。 “叔叔涂过男用香水,真的很好闻么?”男人高兴地在手背上嗅了嗅,等他注意到,在阴森的建筑群中,离奇出现的小女孩,这本身就值得警惕时,已经晚了。 夜晚的城市,喧闹的街道,没人听到,在空旷的行刑场中,某个人的血肉被掠夺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命案是由一位参观古迹的游客发现的。 安全厅的秘密警察们包围了行刑场周围所有的大街小巷。但他们接到命令,不能进入行刑场半步。 这桩案子,由一群佩带着红色骑士勋章的神秘人负责。 “从衣服上来看,是约翰没错。但他的勋章被凶手拿走了。”血骑士的首领皱起眉毛,翻看着死者的遗物。 多么令人恐惧的尸体啊,浑身上下失去了所有的水分,枯萎得似乎在地底埋葬了几十年,骨骼脆得一碰就碎。 “先是培罗,现在又轮到约翰,短短时间,我们失去了两位队友。”另一位血骑士的成员愤怒地咒骂着。 首领站直身体,将帽子摘下来,闭上眼睛,简短地默哀了半分钟后,严厉地说道,“敌人就潜伏在坦丁,和以往的对手不同,不少隐约的线索表明,他们也同样是一群龙脉者。” “先生们。“首领咬牙切齿地低吼,“把敌人找出来,属于我们的战争,开始了。” !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与血骑士 第十九章 麻烦制造者 芭蕊·席拉娜思量着如何婉转地向卡西莫多表明,自只今晚想留下来的意愿。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天很阴,连月亮都看不到,万一半路上遇到雨就狼狈了。”团长从盛着温水的小盆里拿起毛巾,拧干,轻轻擦拭着嘴角,她暗示着。 “嗯,是快下雨了。”福兰望了望窗外,皎洁的明月已然退隐于乌云之后,稀疏的星子暗淡无光,“我去喊辆出租马车来。” 芭蕊咬住嘴唇,暗暗埋怨着木头的不解风情,也许她该更主动一点,女人要牢牢掌握住自己的幸福。她风韵犹存,岁月对容貌的摧残还未在脸上体现出来,三十五岁,正是女人最成熟灿烂的年龄,仿佛丰满香甜的果实。 除去石头与呆子,有谁能拒绝这样的女性呢? 福兰明白芭蕊的心意,一直在装傻。团长独立坚强的性格是他所欣赏的,他珍惜着与她的友谊,但不愿将这份感情升华成爱。 爱情? 奢侈而且无望,至少对他而言。 所以福兰很高兴,焦急不安冲进屋子的妮可,化解了短暂的尴尬。 “小塞西莉亚走丢了!”红发姑娘大声喘着气,“我真该死,居然连个孩子也照看不了。” 跟在她身后的劳伦,显得冷静得多,他简洁地描叙了一遍,在白银街的餐厅,塞西莉亚溜出去玩,再也没回来的事情。 “我已经向警署报案了,局长承诺,已经让街头巡逻的警察,注意寻找走丢的孩子。”劳伦说。 福兰皱了下眉毛,“我们分头出去找,一个小孩子,不会跑得太远。” 刚要走出门时。雨来了。 秋夜的雨狂野肆虐而淋漓。 一瞬间,宽阔的街道跌入了洋洋洒洒的水幕中。密集的雨珠敲打着黑拍油路面,风撕裂空气,扯动树梢枝叶的呼啸,驱逐着夜间游荡地路人们,飞奔到可以避雨的商铺和屋檐下。 “要赶快找到她,我们的小塞西莉亚会淋病的。”芭蕊忧心忡忡地自语着。 塞西莉亚蹲在某条不知名小巷的黑暗中,伸出舌头。舔了舔滑落到嘴角的雨水,她的头发湿透了,长长的睫毛也缀满水滴,让视线模糊。 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脚丫上都是黑糊糊地淤泥,因为影响奔跑的速度,公主裙的下摆被她撕起了一大截,露出藕色的小腿。 “三个。”兽人姑娘凝神静听,敏锐异超凡人的感官,让她知道。 还有三个追兵。半包围地朝自己的隐蔽地点赶来。 她咬着指甲,疑惑不解,为何把速度加到最大。也甩不掉身后的追兵?姑娘有点暴躁地跺跺脚,但野性的本能告戒她,来者的实力不弱,在一对三的情况下,不受伤很难取得胜利。 塞西莉亚恰恰很怕疼,在以往地战斗中,一点小伤口,就能让她丧失勇气。姑娘哭丧着脸,抬头望了望不远处地一栋公寓楼,身子矫捷地化为残影。窜了过去。 两分钟后,在她刚才藏身的地方,三个人影小心翼翼地接近。 “已经跑了。” “血骑士徽章的能源反应,显示敌人就在附近。还没走远。” “对方地速度非常快,我们甚至连模样都来不及看到,应该是敏捷型的龙脉者。” “总之一切小心,约翰不是弱手,却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从他的遗体可以推测出。敌人还拥有吸收能量的天赋。” 这时候,巷子的深处,有团阴影揉动了下,这让三位血骑士的追兵,立即警觉地摆出防御姿态。 一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小老鼠,似乎被雷电吓坏了,吱吱叫唤着重新窜到了墙壁的窟窿里。 “该死的耗子。”他们松了口气,继续交头接耳,“继续追上去,但别急着出手,等待支援。” 在人影消失后,那只灰毛老鼠,悄悄地探出头,突然打了个喷嚏,像只猫样,弓起腰,甩着毛皮上地水迹,“龙脉者现在量产了么?怎么一次就遇见了四个。”老鼠抬起爪子,弹掉了枯在胡须上的一块泥巴,“算了,别自找麻烦,我来坦丁,也就是为了找老伯瑞追债,那个吝啬的老东西,当了宫廷顾问法师,却还不偿还欠我的十克精金。” 老鼠迈着小步,溜到街上,“好冷,怎么没辆马车经过。”它嘀咕着,“谁说变耗子没用,至少一路上,我省了几百块车费,不懂得开源节流,就当不好炼金师。” 这是栋年代古老的旧公寓楼,潮湿的木地板在阴天,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塞西莉亚呆在走廊的角落里,用手指把玩着一枚红色的胸章。 她眯起眼睛,把俏挺地鼻子凑过去,仔细闻了闻。 “哈,你这个坏东西在捣鬼。”姑娘朝胸章做了个怪脸,“难怪怎么也甩不掉。”她的手掌涌现出一团跳跃地,像鬼火般的绿色气雾,将胸章笼罩在其中。 “一点点能量,真不过瘾。”塞西莉亚挑剔地说道,像丢垃圾般,顺手扔掉。“现在安全了。”她得意洋洋地甩甩尾巴,从走廊尽头的窗户又钻了出去。 等她冒着雨,回到大个子的宅院时,留守在家中等候消息的芭蕊团长,揉着通红的眼眶,欢呼着跑过来,一把将姑娘抱住,拼命地训斥,“笨丫头,我一定要打你的屁股,怎么敢一个人出去,遇到坏蛋怎么办。” 塞西莉亚把头埋在团长的胸口,满足地揉揉肚子,吃饱了做做运动,有利于消化。 她闻着芭蕊身上母亲般的味道,听着溺爱地责备,突然抬起小脸,狠狠在团长的脸颊上亲吻了一口。 “阿姨你真好,我最喜欢你啦。”兽人丫头很认真地承诺,“谁要是欺负你,我就吃了他。” “小家伙,肚子饿了吧,我去给你热热菜。”芭蕊当然不会联想到。“吃”这个字的真实涵义。 塞西莉亚盘腿坐在椅子上,将先端上来的热可可喝个干净,等待着在睡觉前,再来顿纯食物的宵夜。 吃饱喝足,偶尔出去打打猎,永远有暖和的被子和大人们温柔的关怀,姑娘无比满意现在的处境。 如果有谁胆敢破坏她地幸福生活,塞西莉亚绝对会让坏蛋们知道。 君王级龙脉愤怒时的威能。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福兰的马车在老区的一处十字路口,被盘查的巡警挡住。 “先生,请出示您的证件。”巡警说道。 “出什么事了,一路上我遇到过三次临检。”福兰推开车上的窗根,将盖着司法厅颁发的特别通行证递过去。 “卡西莫多·伯骑士,司法厅顾问。”巡警阅读着证件上地名字。 这证书是佩姬给他的,福兰在名义上,是这位大小姐的私人顾问,但因为时间太短,信任有限。他一直没办法打入佩姬势力的核心圈子。 “伯骑士顾问先生。有起大案子,我们正在搜捕逃犯。”巡警敬了个礼,语焉不详地回答。事实上。他也不清楚,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行刑场,有人被谋杀了。 “谢谢,对了,我正在寻找一个失踪的女孩子,大约十三岁,有兽人血统。”福兰将证件放回口袋,不急着离开。 “先生。很抱歉,我不负责这起案子,您可以先回家等待,请相信警署的破案能力。”这位巡警是个当官僚的材料,回复的内容刻板而毫无意义。 福兰点点头,想继续询问些细节,这时候,街道口传来一阵喧闹。 “逮住了。”远处,巡警的同僚朝这边呼喊道。 然后一阵尖锐的叫声。连急促地暴雨与天际地闷雷,似乎都被它压过。 “你们弄错了!” 福兰奇怪地把头伸出去,这声音他听上去很耳熟。 黎拉·贝瑞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被命运诅咒了,否则为何会如此倒霉? 先是失去了工作,还被迫在看守所呆了一整晚,今天,自己好好地在家中睡闷头觉时,被破门而入的强盗吓了个半死。 “我……我失业在家,没钱。”她抱着被子,可怜巴巴地哀求道。 “别装了,你跑不掉的。”来人捏着一枚灰漆漆地胸针,这是血骑士在这个女人的门前发现的,他眼眸中燃烧着绿色诡异的火焰,“地下世界的龙脉者?” 黎拉拼命地摇着头,龙脉者?她发誓,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随后她穿着睡衣,被强行从被子里抓了出来。 “不是追踪的那个凶手,是个普通人。但也许有关联,带她回去审讯。”姑娘听到“强盗们”交谈着,她这才发现,强盗和受害者的身份,似乎倒转了过来。 “你们弄错了!”她拳打脚踢,但还是被拖到了雨中的街道。 停在公寓楼前,黑色的囚车,像口巨大的棺材,令姑娘恐惧得浑身发抖。而其他被惊醒地住户,推开窗户,朝这里张望。 “那不是住在203号的贝瑞小姐吗?”有人认出她来了。 “天,出大事了。”还有人看着几编制的巡警,包围了整栋公寓,不由怀疑起,那位看上去漂亮和善的邻居,到底是什么身份。间谋?变态杀人犯?黑帮女头子?他们隔着窗户议论不休。 这一刻,黎拉恨不得找根绳子把自己绞死。 然后,她望见路旁一辆停着的马车上,有个男人将脑袋伸了出来。 一道闪电劈过天际,整个夜空,在瞬间,颤抖着变成白昼,她怒火冲天地认出,是那个奸商。 “卡西莫多·伯骑士,你这个灾星!每次见到你,我都会倒霉!”姑娘扭着头,既愤怒又委屈地喊着。 福兰头疼地摸着额头,“见到你,我才会倒霉。”他已经看到,几十个巡警,掉转枪头,遥遥围住了马车。 “车上的人立即下来。”警察们命令道。 福兰警惕地观察着人群中,至少有十个衣着不同于普通警察的男人。 “那不是巡警制服,也不是安全厅的秘密警察。”福兰注意到,那些人衣领下端,隐蔽地佩带着小巧的勋章,那款式他非常熟悉,黑底蓝边地血红骑士。 “我正在想方法找你们,没想到,你们自己出现了。”福兰想,不过这时候,他得顺便把另一个人拖下水。 “我是司法厅的伯骑士顾问,请通知我的上级:佩姬·唐·莱因施曼大检控官。”在走上囚车前,福兰微笑着对巡警说道。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凌晨五点的时候,雨停了。 灰蒙蒙的天空,也隐约出现了淡淡的乳白色。 一夜没睡的芭蕊·席拉娜,走进卧室,细心地把塞西莉亚踢到地上的被子拣起来,盖到姑娘身上。 她看着熟睡的兽人姑娘,不安地想,“卡西莫多怎么还没回来。” 而今晚麻烦与骚乱的制造者,正满意地抓住被角,翻了个身,含糊不清地呢喃,“……真好吃。” !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与血骑士 第二十章 安全厅 房间里的米线被故意调得很暗,穿着灰黑制服的秘密警察坐在五米远的办公桌后,脸在阴影下模糊不清。 “卡西莫多·伯骑士,国籍英格玛,两月前抵达坦丁。”暗警用那种冷漠的语调询问道,“十月二十一号凌晨2时许,你为何出现在老区红树广场。” 福兰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微眯着眼眸,紧紧靠在柚木制成的椅背上,表情显得很悠闲,他甚至真诚地建议,“应该给我换个新椅子,这把烂木头恐怕负担不了我的体重。” “回答问题,囚犯!”秘密警察猛然拍了下桌子,叱呵道。 “一,在没有律师的情况下,我有权拒绝当局的任何询问;二,在没有司法宣判之前,我的头衔是协助调查人而不是囚犯。”福兰摇摇手指。 “这里不是巡警局,而是安全厅!”秘密警察恐吓着,“很好,你可以把自己的嘴巴关得牢固,但我们总有法子抚开,请相信,合作对你有好处。” “根据拜伦法典第十六章第九条,任何执法部门,对嫌疑人只有48小时的封闭拘留权,超过这个时间,就必须开始司法流程。嫌疑人可以与外界接触,可以聘请律师”,福兰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早晨八点,“现在还有42个小时,当然,叛国罪或者间谍罪,不在此列,不过”,他摊开双手,“你们没有证据。” 暗警冷哼了一声,如果对方是个普通市民,他有大把办法,让口硬的家伙哀求着将十年前穿过什么颜色的内裤都吐露清楚,但安全厅的资料告诉他,面前的男人,是本城的名流绅士,哪怕动点小刑,在他身上留下任何伤痕。在日后都会引来麻烦。 除非上头有明白无误的指令,否则秘密警察不会轻易给自己树立一个敌人。 “一杯咖啡,还有一份鱼子酱吐司。”福兰说,“这要求也是我的权利,另外,给我的朋友黎拉·贝瑞小姐也送一份。对了,我是个很尊重法律和道德地人,可不希望两天后。在朋友身上,发现逼供的痕迹。” 秘密警察在心底诅咒了几声,推开门走了出去,他真希望这时候上头派人来告诉自己,“我们已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你可以用任何法子,干你想干的事情。” 福兰合上眼,用拇指轻轻摸着下巴。 前来审讯口供的是普通的暗警,自从来到安全厅,那群佩带着血红骑士勋章的人。就再也没出现过。 潜伏在坦丁的影王组织和安全厅最神秘地血骑士暗警部门。这两者间发生了什么冲突? 他已经成功地在坦丁扮演了富豪的角色,也挤身于上流阶级的圈子。 但还不够,得更进一步。才能掌握更多的机会。 还有件关键的事,他身体的秘密,会不会被旁人察觉。福兰不相信,整个拜伦最高的权利机构之一,不会掌握着具备有超自然能力的人。 正想着,福兰猛然睁开眼睛,疑虑地朝右侧望去,但那里只有光秃秃的冷色调墙壁。 在刚才的一瞬间,他明显感觉到,有人在窥探自己。 “很超凡地直觉。”在审讯室地隔壁房间。一个穿带灰色毛绒袍子的男人皱了下眉毛,“刚施展探测术,就引起了他的警惕。” “没有线索可表明,这位英格玛勋爵和我们正在追查地某个秘密结社有关联。”另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翻阅着文件,“而那个名叫黎拉·贝瑞的嫌疑人,也没有发觉可疑之处。” “那个女人没什么好怀疑的,我肯定她只是个无意卷入事故的普通人。”灰袍男人迟疑了会,“但卡西莫多·伯骑士,却值得研究。他给人的感觉很奇特。就像落单的野兽总能在十里外。就嗅到族群的存在,法师对同行的感知,总要灵敏些。我从他的身上,似乎察觉到了奥术地气息。不,不是纯粹的奥法……”他沉吟片刻,搜索着合适的词汇,“……某种更繁复的混合体。” “伯瑞·罗希大师,我们还有一天半的时间,足够找出他的秘密。” “还不够。”对未知事物的狂热,也许是每个法师的通病,“我要准备心灵读取的法术与媒个而且彻底研究也得花费至少五天。” “根据法律,最迟在明天黄昏,就必须释放。”魁梧男人提醒道,“伯骑士勋爵是社交圈地名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们无法对外界交代。” “制造伪证不就是秘密警察的长处么?”宫廷法师伯瑞不以为然地回答,“间谋罪,足够让他消失于公众的视野。” 而在这时候,一位安全厅的高级官员走进房间,他手上握着一卷拆开的公函,“宫廷法师阁下,尼恩队长”,官员说道,“厅长刚下命令,卡西莫多·伯骑士先生,必须立即释放。”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一小时前。 坦丁司法厅最有权势的大检控官、世家豪门的千金名暖、皇太子储妃殿下,有着诸多尊贵头衔的佩姬正冷笑地说道“秘密警察何时有权利,在没有司法厅允许的情况下,逮捕直属于我的官员?” “莱因施曼小姐,安全厅有对危险人物,在未经传讯的情况下,施行抓捕的权限。”安全厅厅长,拜伦的情报头子高德佛里伯爵摘下吊在右眼前的玳瑁单片眼镜,安全厅一直是皇帝党的重要据点,他没理由在任何事上,都给金雀花家的大小姐面子。 “很好的回答。”佩姬盯着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凝固着冷霜,“看来你在无视司法厅的威严。” “您太激动了。司法与安全两厅之间,一直存在着互不干涉的私下协议。我从不过问贵厅的事务,相反亦然。”厅长显得很平静。 望着哑口无言的佩姬,高德佛里伯爵在心底嘲笑她的幼稚和冲动。 如果走司法流程,至少有五种约定成俗的条款可以命令安全厅立即放人,但这位大小姐只晓得来硬的。 顽固和傲慢永远不适合政治,学不会圆滑的手腕,迟早会面临失败。 看来这位金雀花家族新生代中最卓越出众地女士,只是言过其实。 说穿了。她只是个借助着家族权势胡作非为的千金大小姐罢了。 伯爵缓和了下语气,他轻轻笑着说,“假如我们证实了伯骑士顾问对拜伦的安全并无恶意,当然会依法办事。” “我坚持,立即释放。”佩姬的话,听起来像个娇宠的孩子在嘴硬。 高德佛里收敛了笑容,安全厅是他的地盘,应该由他说了算。容不得别人指手画脚。厅长凝视着姑娘,严肃地回答,“难道要我将话说得更透彻么?如果是您的父亲,或者司法厅的克洛厅长前来,我也许会答应,但您地职位”,他强调,“只是大检控官,可能您应该回去请示那两位阁下。” “高德佛里先生,那我呢?”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我够资格吗?” “殿下。”高德佛里伯爵诧异地从座椅上站起来。 朱利尔斯皇太子显然已经站在门前良久。听到了刚才的那番对话。 他将装饰用的黑漆礼仪手杖敲了敲地面,又重复了一遍,“如果佩姬小姐不够资格插手安全厅的内务。那我呢?” 皇室的专用马车正停在安全厅前的广场上。这辆马车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和雕琢,在停车位几十辆马车当中,毫不起眼。往往越是没有品位的暴发户,才喜欢用表面看起来华丽奢侈的东西。真正有权势地人,不会用外物来衬托自己地地位。 至少一打穿着便服的皇家护卫分散在广场四周,看到皇太子与储妃由大楼中走出来,不露声色地跟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佩姬边走边问,“不过方才,你表现得很好,这才是一位殿下应有的威严。” 朱利尔斯地脸立即红了。在许多人眼中,皇太子温文尔雅,脾气好得如同大家闺秀,今天是他第一次冲着大臣发火。 他有些害臊地说,“我是在路上,遇到了长老院的霍拉议员,他说看到你怒气冲冲地去了安全厅,我担心……” “担心什么,难道高德佛里那个滑头会吃了我不成。”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很感谢你的帮助,我要回司法厅了,你还有别的事么?” “我想说……不,算了。” 望着未婚妻的身影消失在马车上,朱利尔斯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他觉得佩姬对他,似乎和善了一些。 “殿下,您回宫么?”皇家护卫的队长走到他身前,问道。 “今天好象有场珠宝拍卖会,有两件由大师设计的名品要拍卖。” 皇太子想了想,“那两条项链,佩姬小姐戴起来,一定很好看。” 佩姬·唐·莱因施曼半靠在车厢的软垫上,她今天起早了点,有些睡眠不足。 “霍拉议员办得不错。”佩姬用手背盖住红润的嘴唇,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是她授意霍拉,向皇太子透露自己的行踪,已达成目的。 其实有更好更有弹性的办法来解决今天的纠纷,她甚至能利用这件事,将高德佛里从厅长的位置上赶下来。但一个有手腕有心计的儿媳妇,对那位御座上至尊的陛下来说,并不是件值得欣喜的好事。 她正在演一出戏,来减低皇帝陛下对自己地防范。 无脑的贵族小姐,显然不符合她以往的形象。佩姬在司法厅的表现,一惯优秀。 所以有点能力,但对政治没有敏感度,喜欢挥舞着权势的大棒,按自己的喜好随心所欲,行事粗暴不够圆滑的角色,正适合不过。 “要忍耐,迟早,我会将金雀花与皇室,都玩弄于手掌之间。就像他们现在,正在操纵着我的人生。”她微微昂首,看着车厢顶上,蔓延的楼空浮雕,蔚蓝如天空的眼眸中,流泻过一丝阴森的乌云。 !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与血骑士 第二十一章 宫廷法师 秋季的黄昏来得总是很快,大块的火积云占据了天空,绚烂的晚霞将周遭都渲染成橘黄,宽阔的护城河仿佛液体的黄玉,荡漾着半透明的金色波纹。 夕阳下,高耸的城墙、威风的塔楼、交错纵横的街市、具有古典气息的博物馆、富丽堂皇的公馆,显得格外金碧辉煌,仿佛每一块砖瓦上,都流淌氤氲着宛若实质的金色颗粒。 如果说坦丁是大地之上,穹苍之下,最璀璨夺目的王冠,那么皇城区,则是雕刻在王冠正中,象征着权柄与威严的狮头鹰浮雕。 金色盾状的底纹,一只手握权杖,头戴帝冠,直立而起的狮头鹰,这就是拜伦的皇室徽章。 朱利尔斯·冯·科摩刚由父亲的寝宫出来,漫步在庭院的拱廊间,他摸了摸腰间的金丝袋,里面躺着两条华贵的项链。 这是他几天前,在面向贵族的沙龙拍卖会上,买下的首饰。 一想到美丽的佩姬小姐,修长的脖颈上,将佩带着自己送出的饰品,皇太子的嘴角,就会浮现出喜悦的涟漪,他的心都飞到了一个月后,那场万众瞩目的婚典中。 “这孩子太幼稚了,眼睛只会欣赏到美好,而不懂得探寻到阴暗,就像他的爷爷。”拜伦至高无上的约安八世大皇帝陛下,半躺在病寝上,由推开半扇的窗根,凝视着儿子逐渐远去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约安八世的身体一向不好,为了弥补先帝执政时,软弱的政策,他穷尽一生,一点点从世家豪门的手中,将权利夺回来,避免了主人,被势大的仆从们完全架空的局面。 这也让这位五十多岁的君王。心力憔悴,斑白的花发,与脸上深邃的皱纹,就是最好地明证。 他挥手让医生与侍从退下,披上袍子,慢慢走到桌子前,翻阅着直属于皇室的秘探们,送来的报告。 里面事无巨细地记载了金雀花家族。所有重要成员在最近的日常生活。 “里德尔·唐·莱因施曼,目前人在南部,频繁出入于长老院几位退休议员的府都;托曼·唐·莱因施曼,正在对诺那亚公爵的千金发动攻势,三天前,曾单独与公爵在密室中交谈了四个小时,具体谈话内容正在深入调查中……”皇帝笑了笑,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老对手,你的子女们,各个都是野心勃勃。这对家族。既是幸事,也是衰败的开端。”约安八世将目光停留在关于自己准儿媳地报告上,这位担任大检控官的大小姐。刚刚在安全厅闹了一番。 “聪明,极富头脑,为人护短,政治上的嗅觉迟钝,傲慢的个性让她为自己树立了许多敌人。”老皇帝沉思着,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假如报告真实无误,那么她是谋划中最适当的人选。 皇帝清楚自己的身体,无论如何,自己得给继承人。留下足够安全的环境。 否则老狮子百年后,虎视耽耽地豺豹,将会毫无怜悯地,尽情玩弄年幼的狮怠。 坚固的要塞,沦陷时往往是因为内部的争斗。 人是种贪婪地生物,当得到一块面包时,总会想着,糕点上地黄油还不够多。 团结的金雀花,几乎是拜伦的半个主人。小贵族依靠着它,豪门纷纷与它结盟联姻,长老院近半地议席,都是它的追随者。 但如果金雀花,分裂成数个相互敌视的小家族,那么,这朵辉煌的,如参天巨木般硕大无朋的植物,将变成任人践踏的杂草。 “佩姬·唐·莱因施曼……”老皇帝将密件揉碎,扔到火盆中。 这是颗至关重要的棋子,务必得万分小心地使用。 而且,他提醒自己,永远不要信任金雀花的女人。 皇帝心中,绝不会信任的女人,此刻正在福兰的府上,她好奇地打量着缩在沙发椅上瞌睡地塞西莉亚,“你养了只兽人宠姬?”大小姐捉狭地笑道。 塞西莉亚已经完全堕落成混吃等死的懒精虫,剧团正在做最后的冲刺,期盼得到皇室婚礼当日,在大教堂广场前表演的荣耀。而兽人姑娘那水准不高的本色演技,只能拖后腿。 整个剧团忙得不可开交,为了防止姑娘再来次迷途的事件,芭蕊只好委托福兰来暂且照顾。 “您误会了,这位是塞西莉亚小姐,红雀剧团未来的大明星。” “我差点忘了,你是红雀的大股东之一。”佩姬像个粗鲁的男人般,耸耸肩膀,毫无礼仪地将右腿抬放到左腿上,紧绷地长裤下,露出修长的曲线。她抿了口茶水,说出了来访的目的,“有两件事需要拜托阁下。“福兰拍拍塞西莉亚的脑袋,兽人姑娘迷糊着睡眼,嘟嚷着,“开饭了么?” “等会出去吃,你先上楼去睡。” “哦,好吧,我要吃烤鹅。” 望着姑娘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福兰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我马上要进宫了,按传统,在婚礼前一个月,我必须老实待在行宫里学习无聊的皇室礼仪。”佩姬颦眉,“所以猴子你帮忙照看几天。” 猴子是大小姐眷养的宠物,那只并不名贵的杂毛犬,却深得佩姬的喜爱。 “没问题,还有呢?”福兰爽快地答应。 “在司法厅,我还有不少工作没有收尾,你是我的私人顾问,又精通法学,所以在下个月,帮我处理掉余下的琐事。” “我是英格玛人,按律文条款,不能代表司法厅上庭。而且,法学只是私人爱好,不是职业,您别忘了,我的建筑行刚开业,正要走上轨道。” “你只需要提供点微不足道的协助,罗克检控官是我的人,他将接手余下的工作,不过,那家伙不够精明。你帮我提点他。” “做为朋友,我会提供一些纯粹法学上的参考意见。”福兰强调,“但主要精力还是会放在生意上,这点很抱歉。” 这位大小姐不会坦然地将一个才认识两个月的人,当成自己势力中的核心成员,任何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这么草率行事。在外围处理那些鸡毛蒜皮地小事,并不会加深她对自己的信任。 福兰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着佩姬必须得借用他的力量。 无论是站在光明下趾高气扬的金雀花,还是潜伏在黑暗中的影王组织,都不是能单纯依靠外力来击溃的。 离间、驱虎吞狼,让敌人互相残杀,也是兵法家们最推崇的策略。 “我理解,商人当然得照顾生意,祝你的建筑行蒸蒸日上。”佩姬听出了对方地话外之意,伯骑士勋爵委婉地告诉她,自己不愿意过多的卷入政治。 “谨慎的人。”佩姬想。她微笑地站起来,“我该告辞了。” 屋顶突起的背脊上。蹲坐着一只蝙蝠般大小。浑身漆黑的小魔怪,额头上耸着粗短的棱角,它眨着三角型的眼睛。居高临下,望着面前的庭院。 它瞧见一个雌性的人类,刚走出宅院,上了马车,而另一个和主人描叙非常相似,身材高大的男人,在门前与她交谈了几句后,返回到屋子里。 凡间地气味让它很不适用,风中也没有喜欢地硫磺味道,它将长着倒钩指甲的手指塞进鼻孔。用算不上聪明的脑袋,回忆了自己地任务。 “乌卜……侦察……大个子的男人。”这只名叫乌卜的魔怪,是召唤系法师当中,最常见的异界仆从。它展开肉质薄模的翅膀,无声无息地围绕着建筑飞了几圈,寻找着溜进屋子的通道。然后,它将目光停留在二楼敞开的某扇窗户上。 塞西莉亚梦见了烧得喷香的炖鹅。 金黄色的鹅皮、咬下去满嘴是油的大腿、蛋白、香菇、花菜均匀地撒在盘子地边缘,咸淡恰倒好处的瞥汁,嗯。再加上鹅肚子里那只肉质鲜嫩的鹌鹑。 她甚至能闻到美食的香气,那浓郁地,散发着魔力的香气…… 魔力? 姑娘瞬间睁开了眼眸。 乳白色的墙壁,窗外树枝在月光下的倒影,琐碎地在墙上晃动着,塞西莉亚小巧的鼻子一皱一皱地抽了几下,将头缓缓转到了衣柜后的角落里。 那儿空荡荡地,什么也没。 “奇怪,真的有食物的味道呀。”塞西莉亚迷惑不解,她跳下床,闭上眼,用超自然的嗅觉探索着。 隐身术是小魔怪的天赋,这些弱小的异界生物,力量甚至比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孩童,但无尽深渊残酷地生存环境,让它们能运用天生的魔力,隐藏自己的行踪。 胆怯的本性,让乌卜在钻进卧室的同时,就运用了与生具来的天赋。 就算是凡间的刺客大师,也无法做到如此完美的潜行。 “小女孩……不是目标……乌卜……继续”,小魔怪念叨着,开始研究如何从这间卧室出去。它笨拙的手指,拧不开门上的把手。 正严肃地思考着,把手与门锁之间物理关系的时候,乌卜的身子,猛然间腾空而起,它被人提了起来。 一张幼稚的脸蛋,凑到小魔怪的眼前,触感冰凉的鼻子,在它身上嗅来嗅去。 乌卜勉强听得懂凡间的语言,它从优美快速的音节中,拼凑出语句的含义:“眼睛看不见,却摸得着,真奇特。” “梦……迷糊……快回去睡觉……”小魔怪努力让身子不要发抖,在心底呐喊着。 然后,它看到小女孩如花般的笑辰,以及两瓣嘴唇后,洁白锋利的牙齿。 “管它是什么,闻起来味道蛮好,先尝一口试试。” 众所周知,伯瑞·罗希是位宫廷法师。 传说中,远古的传奇法师在穹苍之中建筑起飞行城堡,如神灵般鸟瞰着大地;他们只需要动动手指,念颂魔咒,就能撕裂空间,或者召唤来漫天的陨石。甚至在一些古老文献的残卷中,记载着历史上曾出现过纯粹由魔法师组成的奥术之国。 现在的魔法师,已比不得前辈的威能,无数惊天动地的法术,也湮灭于时间的灰烬中。但在俗夫凡子眼里,这些掌握着奥法之秘,几近非人的存在,依旧神秘莫测,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值得畏惧与尊敬的。 不过避世隐居,往往是法师这族群惯有的寿好,是尘世间行走的并不多见,这也进一步加深了世人们对法师既恐惧又好奇的猜测。 皇城区一栋塔楼里,宫廷法师脸色苍白,嘴角慢慢淌落出一丝血迹。 “我的魔宠……”他痛心不己地低语着,企图再次召唤乌卜,但毫无回应。 那只小魔怪胆小到极点,一遇到危险,就会自己强行逃窜回异界,没有十天半月的时间,休想它能再回来。 而且,与魔宠部分感官共享的伯瑞。明显觉得,跨越空间,传递而来的痛觉,非常奇怪,既像是被利器砍了一刀,就如被钝物夹住撕扯压榨。 能完美潜行的魔怪,被那个名叫伯骑士的男人看破了? 虽然伯瑞像个政客多过法师,花在实验中的时间,远不如交际与应酬,但仍然保持着对神秘事物的好奇心,半周前,在安全厅,他察觉到那位异国富翁,似乎并非单纯的常人。 伯瑞点燃令心神平静的檀香,将思绪沉陷于虚无的冥想中,遥遥呼唤着异界的魔宠,想知道,它到底遭遇了什么。 乌卜依旧拒绝来到凡间,伯瑞体会着由魔宠身上,断断续续感觉到的剧烈情绪,仿佛由虎口逃脱的羚羊,那是种弱小的生物,对食物链最顶端的猛兽,发自内心的深深恐惧。 宫廷法师面色沉重地从冥思里恢复过来,无论是出于私人的兴趣,还是职责所在,他都不能允许,一个具备着超自然能力的危险份子,不在掌握之中。 但在朱利尔斯的御令下,秘密警察与血骑士组织,都放弃了对那伯骑士勋爵的深入调查,而且对方是敌是友,尚未明朗。 伯瑞来回渡着步,他想起了自己的老友,正在坦丁等待着自己还债。 精金是种奇异的金属,无论是打造魔法武器,还是奥术实验,都能发挥极其完美的作用。 一克精金,等同于自身重量数百倍的黄金,而且有价无市。 伯瑞当年用坑蒙拐骗的手法,硬是从老友手中,弄到了十克,一直赖着不还。 在这个魔法材料日见枯竭的时代,背债的才是大爷。 “让他帮我点小忙,否则,别想从我这里,拿回半克精金。”伯瑞厚着脸皮地想。 他信心十足,没人能抗拒,两位法师联手的威力。 !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与血骑士 第二十二章 初秋的谋杀 夜色像墨水一般在黄昏的余辉画卷上泅染开来,盏盏华灯次第亮起,整个城市笼罩在金银红绿的璀璨灯火下。坦丁城的夜生活就在喧哗中正式拉开了序幕。 公牛广场附近的青石大道,是都城最繁华的夜市街之一,在白天宽阔整洁的街道,一到天边出现隐约的星星时,就如雨后湿润的林地,冒出蘑菇般,由帆布和铁皮搭成的简易小亭子,占满了道路两侧。 款式符合当前时尚,做工却不甚精致的服装、一些模样喜人,看起来手艺还算不错的工艺品、由麻布编制成的薄地毯、号称是百分百小牛皮制造的鞋子,应有尽有。 囊中羞涩的普通市民,追求潮流但弄不到更多零花钱的年轻人,比起那些标签上写着许多零的精品商铺,更热衷流连于廉价的夜市。 最吸引人的还是散发着各种香气的小食摊,鱼杂碎汤、肉丸子、蜜糖炒栗子、葡萄干、奶酪火腿,没什么比端着一盒小食,在夜风徐徐的街上游荡采购,更打磨光阴的了。 漆成深紫色的马车在夜市附近缓缓穿行,受过良好训练的纯血马,优雅沉静地跺着小步。 佩姬将头微微探出车窗,眼神怅惘地望向簇拥的人群,倾听着喧闹沸腾的声音,手指抚摸着包在窗台上的柔软毛皮。 某种奇异的负面情绪在大小姐心底骚动。 那是种无精打采的脱力感,纯粹心灵上而并非肉体的倦怠。 只剩下一个月,她就得变成包装精美的礼物,躺到床上,接受一个,小男人,成为自己的夫婿。 “我下车走走吧。”她吩咐车夫。 “储妃殿下,这里是平民聚集的地方,并不适合您的身份。”驶车的皇家骑士兼保镖,面露难色地劝阻。 佩姬扬了扬眉毛。将叱喝的话语咽了回去,她突然没精神责备骑士地冒犯,推开车门,直接从行驶得很慢的马车上跳了下去。 这举止让车夫惊惶失措了一阵子,他慌忙地从驭座上下来,暗示着便衣随从们紧紧跟过去。 身为储妃,保障她的安全,是头等大事。而且这位准皇室成员。 不肯乖乖待在守卫森严的行宫里,坚持着在婚礼前,继续司法厅的工作。 但佩姬讨厌连出门溜次狗,都得被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骑士围着的感觉。 所以他们只好脱下盔甲,穿着便装,将人数精简到五人,离着好几米,遥遥护卫。 这种夜幕下,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的场所,是最麻烦和危险地。而且是主人临时起意。骑士没办法清场和盘查可疑份子。 金雀花家的大小姐,漫无目的地在人群间穿梭,偶尔在售货的摊位旁停下。随意翻看下商品,夜市的便宜饰品与衣服,自然入不了她的眼,也没胃口品尝下没那么卫生,但味道蛮不错的庶民小吃。 不远处的声音吸引了佩姬的注意。 卖蓝莓蒸糕的摊子前,一个衣着简朴地中年男人,正为难地数了数包中地铜板,那些大概是明天的菜钱,男人蹲下身子,小声劝女儿。 “不是说好了不买东西,只是出来逛逛么?” 他几岁大的女儿,望着冒着热气地蒸糕,吞了吞口水,依依不舍地移开目光,“爸,那我不吃了。” 拉着女儿的手,男人刚走了几步,下定决定似地。又转了回来,拨拉出衣兜里的大半铜子,买了整整一块。 佩姬出神地看着这寻常的一幕,小姑娘像只小动物,抱着父亲的脖子,轻轻咬了一小口,又把蒸糕递到他的嘴边,“你也吃。” “乖女儿,爸爸不饿。” 她的视线追随着父女俩,直到他们消失在人潮中。 这种朴素的亲情,自己曾经体会过吗? 似乎在遥远的童年,她曾无比崇拜过父亲,觉得他就是天地间最伟大的神祗。 这子女对父亲出自本能地崇敬感,在童年还没结束时,就已逝去。 在金雀花的精英教育中,亲情,属于软弱与幼稚的。 你需要的是,效忠于整个家族,在它的麾下,奉献自己的一切。 维护家族成员之间的钮带,是共同的利益。毕竟情感这玩意,廉价而且容易背叛。 但佩姬仍记得一件事,那是她九岁那年,母亲去世了。 虽然那是个性格苍白,没有多少头脑,只对贵妇人间的交际、购买服装首饰感兴趣地女人,出身于另一个显赫的公爵家族,嫁给父亲,也单纯是政治上的联姻。 在记忆里,她的脸是模糊的,每次回忆起,反而是不同颜色款式的豪华礼服与脖子上明晃晃的珠宝更加鲜明。 但佩姬还是很伤心,趴在床上,哭到累得睡着。 朦胧中,她感觉到,有人坐到了床头,用手轻轻抚摩着自己的头发,从掌心传来的热力,让她很安心。 那应该是父亲的手吧,姑娘迷迷糊糊想着,逐渐停止了抽泣。 秋季是个潮湿多水,让人情绪低落的季节。 暴雨总是来得不是时候,劈里啪啦的雨点,忽然急促起来的晚风,让路人朝路边建筑的屋檐下避去,商贩们不满地埋怨着妨碍赚钱的鬼天气,手忙脚乱地将厚实的帆布盖到铺面上。 佩姬将滑落到手肘处的丝织披肩提了提,返身,用惯有的步伐节奏,往几百步远的马车走去。 她为方才浮现出的软弱感到羞愧,无论是受过的教育,还是现实中的磨炼,都明白无误地告诉她,人,准许偶尔有点低潮期,但绝不能沉陷于其中。 临面而来,一个慌慌张张躲雨的男人,撞得她差点摔倒。 佩姬望见,逡巡于不远处的便衣卫兵们,脸上露出的惊惧表情。 他们张大嘴,仿佛在竭力呼唤,朝自己奔来。可能是风声太大,环境嘈杂,佩姬没听清楚在说什么。 “大惊小怪。”她不耐烦地想继续前行。却猛然发现双腿软棉棉地,腰间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视线已开始模糊。 她疑惑地摸了摸,一股暖融融的液体,溅污衣裳,将手掌染得彻红。 “刺客?”佩姬喘息着,瘫倒在地上,冰凉的雨水落到脸上。让她觉得很冷。 “控制住广场……别过于紧张……以免引起公众的不安……活捉……”她虚弱而冷静地下达了几个命令,然后意识沉入了黑暗无光的旋涡中。 许多震惊诸国地大事,往往由不知名的小人物一手促成。 布斯塔是个粗通武艺的混混,每天的工作就是跟着道上的大佬耀武扬威,晚上去小酒吧找相好的鬼混一番,或者到赌馆来上几把。 如果不是欠了一屁股赌债,相好的又瞧上了一件漂亮首饰,天天缠着他要,布斯塔绝对不会老远从蒂罗莱跑来坦丁来。 “上头有件任务,得去坦丁除掉某个小剧团的四个人。报酬是一千恺撒。”那天晚上。相熟地一个伙计找到他,“这笔买卖你接不?” “这可是大买卖,还要去都城。太过危险。“布斯塔不情愿,“事后跑路,一千根本不够。” “这样得了,一千六百块,而且,又没必要完全照着来。”那伙计诡笑着,“稍微弄出点事就成。” 布斯塔明白了,肯定是某个有钱,但与黑道又没多深关系的老板,找到了大佬。 如果说谋杀。是真正刺客的天职,那么坑蒙拐骗,就是混混们的拿手好戏。 那个白痴又不懂得内幕的老板,将刺客组织与收保护费为生的普通黑道帮派混为一谈。 上头想弄到票子,又不愿帮不相干的外人,做出能引起当局格外重视的大案。 这么一想,一千四百块完全划得来,只要他到了坦丁,找到目标。 制造点车祸之类的意外事故,上头就有理由对送钱的老板说,“已经尽力了,瞧,那人地遭遇,就是我们干地,但他运气够好罢了。如果不满意,再拿笔钱来,我派人再去试一次。” 再试一次,当然,又是将上回的勾当,重新耍一遍。 …… 直到抵达了坦丁,调查一番后,布斯塔才发觉有些不妙。 谁说目标是小剧团的小人物? 红雀剧团地席拉娜团长、绮莉女演员、劳伦剧作家、伯骑士勋爵,各个都是声名鹊起的当地名流。 “妈的,老子受骗了,这一千来块可不好赚。”布斯塔骑虎难下,预付的款子,他离开蒂罗莱前,就花得干净。 黑河饭店地处繁华要道,人来人往,他根本没机会下手。 布斯塔只好把目光投到了伯骑士勋爵的私人府郊,盘算着在门口放把火。 就在计划妥当,避开灰佬们的眼线,准备动手时,从院子里出来的马车,引起了他的注意。 隔得老远,布斯塔只瞧见一张女人的脸,在倘开的车窗处,闪动了一下。 “席拉娜还是绮莉?”他正想着,发现街道另边,有两个警察巡逻过来,连忙装着若无其事地样子走开。 巡警怀疑地打量着他的背影,蛇般地视线让布斯塔背脊发凉。 直到拐过街角,布斯塔才松了口气。“今晚没机会了。”他暗想。 半小时后,沮丧地在夜市逛街时,他又看到了那辆表面上很普通的马车。 混混当然没眼力察觉到,马车的车身是由最贵重的紫松木镶嵌而成,车轴是地道的,只供应给军队的合金钢管,外厢的角落里,那朵巧妙隐蔽在装饰花纹中,羽状复叶的红黄色花,背后蕴藏地涵义。 从勋爵家出来的女人,刚跳下车子,朝夜市街走去。 “是个漂亮妞,大概是那个勋爵的情人吧,有钱人就是会享受。” 布斯塔轻轻吹了声口哨,他衣服的内兜里,正放着把抹了毒的匕首。 一个用光了酬金,却完不成大佬交代任务的混混,可不能指望他懂得怜香惜玉。 “管它的,这也是和目标相关的人,给她一刀,趁乱立即出城,谁也查不到我。等回到了蒂罗莱,也好有由头交差。“布斯塔决定。 大概是老天爷也在帮他,突如其来的暴雨,给了兼职杀手机会。 布斯塔没发现伪装良好的便衣守卫,而骑士们,也没可能,在喧闹着躲雨的拥挤人流中,立即警觉到一个陌生人的杀意。 兼职杀手将匕首藏在衣袖里,朝恍惚地陷入回忆中的佩姬走去……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福兰在第二天,得到了储妃殿下遇刺,生命垂危的消息。 因为伤势严重,无法承受马车的颠簸,佩姬被就近送入了附近的一家小型私人医院。 皇室卫队,封锁了医院所在的整条街,清空了所有居民。 从睡梦中被惊醒的皇太子殿下,供奉于宫廷的御医,紧张得不行,以为这是起关乎政治谋杀的高官们,几大车最先进的医疗器械和药品,以及闻讯而至,被堵在外街的报刊记者,更远处窃窃私语,充满好奇的市民,汇集于此。 “先生,请停下。“福兰刚抵达现场,就被卫兵阻止。 “我是储妃殿下的私人顾问,请问,她目前的现状如何?” “无可奉告,请您离开。“检查了福兰的证件后,卫兵的语气和缓了几分,但依然坚持职守。 福兰踌躇地回到马车,心乱如麻。 他没足够的身份与原由,得到最新的情况。 但目前的局势,让他猜测到,佩姬的状况很糟糕。 “不,你是我的,就算死,也得由我来结束。”低沉的咆哮在复仇者的心底狂乱地吼叫。 这时候,他听到耳边,传来一个苍老男人的声音,“福兰·弗莱尔,我的老友,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但你的表情,却告诉我截然相反的情绪。” ! 第二十三章 魔药大师(一) 福兰·弗莱尔,这是个深深埋葬在心底,属于亡者的名字。 几年前,在黄金角海湾的要城费都,发生过一桩残忍的凶案,一位就职过检控官的公民,全家三口惨遭谋杀,而且那位前检控官,与他的妻子,至今连尸首都没寻找到。 费都的莱姆探长,发誓要将凶手送上绞刑架,为自己的朋友伸张正义,却一直寻觅不到线索,甚至受到过上头施加的压力,最终,只能悲愤叹息。 随着岁月的流逝,弗莱尔灭门案,这桩轰动一时,成为人们口中谈资的案件,已悄然被记忆淡忘,只存在于巡警厅的档案室,一叠叠布满灰尘与蛛网的案卷最底层。 无论是罪犯与帮凶、当年调查过此案的探员,还是曾抱着猎奇心理,分析过原由的无聊闲客,都无法想到,本死去的人,已重返凡世,正用自己的方式,用那幽翳无光的正义,惩戒着昔日的仇家。 连最亲密的人,都无法知晓,他的过去。 所以,当听到这个名字在耳边响起时,瞬间,福兰觉得惊惧万分。 那是种正行走于黑暗中,突然光亮四起,自己最隐讳的秘密,在白昼下暴露无疑的慌乱。 福兰浑身的肌肉绷得很紧,以至于,骨骼在蓬勃的巨力下,咯吱咯吱地发出微响。转头望去前,他心底掠过无数的可能性,但马上,他惊讶地睁大眼睛,语调也变得兴奋起来,“天,是你!” 不知何时,马车的软垫上出现了一位干瘦的中年人,头发乱蓬蓬的如同鸟窝,嘴唇上的小胡子,许久没有打理了,有点像顾废的野草。身上那套白色丝绸的长套衫,皱巴巴的,显然是前夜,被他当成了睡袍。 在套衫外,披着一件带兜帽的淡灰色斗篷,斗篷上用细密地金线银丝,以及掺了神奇物质的涂料,勾画出繁复的花纹。 用当年在法师塔当兼职助手时学到的知识。福兰能认出,那些是由充满魔力的符纹,组成的法阵。 这件充满神秘氛围的法师斗篷,与那身从款式上来说,只有商铺经理或者小官僚才会穿的套衫,搭配起来,却显得滑稽可笑,不过,这位老朋友本就是以不修边幅著称。 魔法地探索,日夜不休的炼金实验。的确是极为耗费精力的事情。 比起数年前,他老了许多,眼角蔓生出细碎的皱纹。声音也苍老了不少。 “威廉……”福兰的嘴唇抖动着,老友重逢的喜悦,让他忘记了自己正在马车中,刚激动地站直身体,头却撞到车厢顶上。 “从伯瑞那个老骗子的描叙中,我就猜到了是你,果然没错!”威廉法师也同样兴奋不己,不停搓着手,直嚷嚷,“就算酒精会耽误一整天的冥想。我们也一定去喝上几杯。” “当然,我家里有几瓶地道的白兰地。”福兰说,但喜悦之情没有冲淡他地警惕,“伯瑞?他是谁?” “还能是谁,一个人品差到极点地骗子,当年真是交友不慎。如果不是最近的实验材料中,正好缺少了重要的精金,市场上又采购不到,我才不会千里迢迢来到坦丁……”一提到伯瑞。威廉立即露出受害者地表情,他滴滔不绝地控诉道。 “全名是伯瑞·罗希?深受皇帝陛下信任的宫廷大法师?” “对,不过管他受谁的信任,人品不好就是不好,我猜皇帝国库里收藏的珍宝与魔力材料,都被老骗子洗劫一空。” “他向你提起过我?”福兰的眉毛微微跳了下,他关上车窗,“去我的宅子吧,先来上一杯,在谈其它的。” 马车缓缓驶动,绕过被戒严的地方,由公牛广场的另一侧,朝毗邻白银大道的富豪区驶去。 一路上,威廉喋喋不休地述说着自己最近地经历,他在南部靠近边境,一个地图上找不到的小镇附近,买了片森林中的土地,隐居起来,研究变型术。 他甚至还遇见了一位已很稀有的德鲁依,共同探讨过将自然变身,奥术化的可能性。 不过那传说中的变形巨龙,或者牛头怪蝎尾狮,依旧是镜花水月。 “不过我倒在炼金上取得了突破。”法师指着身上的斗篷,“无限次的变身成老鼠,不需要额外再记忆复原术,而且,在转变体形时,它还能将随身的衣物,转化为老鼠地皮毛,这样就省去了还原时,赤身裸体的尴尬。” 他拍拍胸口,保证道,“等拿到了精金,我帮你把戒指重新打造一番,嗯,按那些科学工程师的说辞,这叫系统升级……咦,你的戒指呢?”威廉这时候才发觉,福兰的十指上光秃秃的,没有魔法戒指的踪影。 福兰带着笑容,看着像正在倾听法师的话语,但思绪已经飘到了别的地方,直到威廉又问了几遍,才回过神来。 “我曾遇到过一次袭击,似乎戒指和身子熔为了一体。”他感到了马车停止了前行,“到家了,等会我详细地解释给你听。” 马车夫吃惊地揉揉眼睛,从车上居然下来了两个人。 他完全不记得,还有位打扮怪异的乘客。 不过出于职业上的谨慎,他只在心里嘀咕了一番,在收过车钱后,疑惑地离开了。 家里没人,一大早出门时,福兰就顺便把塞西莉亚送回了黑河饭店,今天剧团没有演出,芭蕊要带着全团人,出城野炊,舒缓下紧张繁忙的日常节奏。 福兰从橱柜中取出一瓶年头与口感,均属上佳的白酒,又找来一些下酒的小食,干了一杯后,他抚摸着左手中指上,隆起的老茧,选择性地讲述了离开法师岛后,自己的历程。 快到中午时,福兰才停了下来。 “狂信徒,的确是让人费解的生物。”威廉摇摇头,“幸好最终脱险为夷。魔法器具,因此与肉体溶为一体,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不过目前看来,并没有不良的后果。”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难怪,老伯瑞从你身上,察觉到了奥法的气息。” “那位宫廷法师阁下,发现了什么?”福兰不动声色地问,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法师解释道,“经验丰富的渔夫,能从海潮的流向与气候的变化中,追踪到鱼群的踪迹,法师也是如此。我们能感知到魔力的存在,这也是我没有考虑妥当的地方,大概伯瑞从那枚变身戒指留在体内的奥术中,发觉了你与普通人的不同。” 福兰暗自惊心,他想起了半周前,在安全厅时,那阵被人窥视的离奇感觉,难道当时,就是伯瑞·罗希在运用法术,观察自己? ! 第二十三章 魔药大师(二) 对干世俗的谋略,福兰能防备而且精明的利用,但对超自然的事物,却防不胜防。他担忧地询问,“他知道了我的秘密?” “怎可能,如果不是当初运用读心术,看到了你的记忆,我都不会相信,世上会有如此离奇,让人愤怒的遭遇。” “那他有什么目的呢?” “好奇,这是法师们难以磨灭的天性。”威廉挤了挤眼睛,“请放心,我当然会帮你隐瞒事实。一位法师学徒,具备着奥术气息,拥有几件魔法装备,自然是最合理的解释,也能打消他无聊的好奇。” 福兰立即明白到了威廉的用意,“我就是那位师从于威廉法师的学徒?” “这也是事实,难道忘了,我们曾一同参与过的那些炼金实验吗?” 福兰的心中暖洋洋的,这位亦师亦友的相知,总是出现在最危急的关头,慷慨地予以帮助。 在以怪物之身,逃出下水道,谋寻返回世俗社会的方法时,是他倾尽全部精力,为自己整容,并制造了能转换形体的戒指。而现在,又是他,避免了自己在无所不能的奥法面前,暴露身份。 他握着酒樽,在大厅里来回踱着步,衡量这件事,给自己带来的利弊。 半刻钟后,福兰做出了决定。 他走到正在贪杯的法师面前,问道,“能帮我约见伯瑞·罗希大师么?” “没问题,我正要讨回精金呢。不过,没必要见他,以免被发觉疑点。” “不,既然已被发现,就坦然点。”福兰将大半杯酒,倒入嘴中,感受着辛辣的液体,划过喉间的刺激。“正好我能卖个人情给皇室与莱因施曼家族,并且,让一个人活下来。” 在审判日的风暴到来前,那朵傲慢的金雀花,必须继续活着。 圣德慈善医院,建在一栋科摩四世时期的双层老宅楼里,门前有木篱笆围起来的一小圈前院,黄绿的灌木与花草中。一条洁白的鹅卵石铺垫地两人宽小道,直接通向正门的三级石头台阶。 台阶被涂抹成红蓝白三种颜色,这是一种由现代医学理念沿生出的传统,红色代表动脉、蓝色代表静脉,白色则代表绷带。 在古代的年代,当神术正处于黄金时期时,人们依靠着教廷的神官们救死扶伤,但在这天父的恩赐之术逐渐衰败的近世纪,药物、急救以及仍处于摸索阶段的外科解剖学,成为了健康地守护者。 医院内部是全木制结构。整个一楼被完全打通成宽敞的大厅。两排能同时容纳十个人的连体椅,面对面的摆放在墙边,以便患者在等待着医师的诊疗时就座。陈旧的木窗框在前不久刚喷过清漆,质地一般的玻璃窗也擦拭得明亮。 二楼分为六个小单间,提供给需要留院看护的重患。 在两层楼之间的楼梯边墙上,悬挂着每家医院都有的誓言:“凭良心和尊严从事医业,在医者眼中,惟有职责和病人,而无任何宗教,国籍,种族,政见或地位之别。” 这间收费便宜。面向普通市民地简易诊疗所,此时挤满了声名显赫地大人物,室内的空气中,孕育着一股紧张压抑的气氛。 皇太子朱利尔斯,正在被悲伤所侵袭。他半秒钟也无法安座,时而像只暴怒地狮子,看什么都不顺眼,指责着医院设施的简陋,时而叱呵走廊上的官员。认为他们的喧哗,影响了医生的救治。 但片刻后,他又瘫痪似地半靠在墙边,低声抽泣,举止几近疯癫。 自从半小时前,一位内廷的管事,上前安慰殿下应稳住情绪,被他推倒在地,当场革职后,没人再敢去自碰霉头。 这一幕,显然令在场的内阁重臣与地位不凡的大公侯爵们暗自摇头,毕竟一国之储君,就算在最危急的时刻,也应当表现出足够的冷静与威严。 身为离御座只有一步之遥地人,永远应将实际的利益,摆在软弱的感性之前。 佩姬的处境很危险,刺客的匕首,造成了大量内出血,脏器也不同程度的开始坏死,而抹在凶器上的毒药,被查明是一种由月籽藤提炼的汁液,毒性猛烈凶残,因为毒素已进入了血液循环,中和毒性的解药起不了作用,医生们也没法用放血疗法,将致命物质全部排出来。 目前人们唯一地希望,就是由圣城安诺前来,参加婚典的罗兰大主教。 楼梯处传来了嘎吱的响声,朱利尔斯第一个迎了过去,可那位号称精通治疗神术的主教阁下,面色灰败,精疲力竭,由随从搀扶着,慢慢地走下来。 “主教阁下,希望是个好消息。”皇太子似乎预感到了不幸,他声音震颤地询问道。 “连续施展了四个治疗术,稳定了现况。”罗兰的话立即引起了一阵解脱似的欢呼,但随后而来的言辞,又让气氛重新归于沉寂。 “储妃殿下只是暂时安全了,仍然处于危险期,如果是单纯的内出血或者中毒,都好办,但这两者结合起来,就……” “你只需要说,假如我们再找不到更好的治疗方法,她还能活多久?”朱利尔斯这时候反而恢复了镇定,他打断主教的话,平静地说道。但眼眸中彷徨不安的光芒,暴露出,他只是在勉强支持。 “最多六小时,压制伤势的神术就会失效。”罗兰回答。所谓的精通治疗神术,只是单纯的宣传手段,毕竟一位拯救伤患的圣者形象,更利于教会吸引信徒。他只擅长于戒律系的神术,最多施展几次轻微治疗术,对严重的伤势无可奈何。 如果是教宗陛下,或者暗殿的几位长老主教,显然能完美的治愈,但最快的马车,也无法在伤势重新爆发前,让他们从千里之外,赶来坦丁。 朱利尔斯愁惨地笑着,那是种令人心碎的笑容,就算最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因此黯然叹息。 但更多的人,想到了象征着皇帝党与老人党,在利益分配上各退一步,缓和矛盾的联姻,看来尚未开始,就已结束。 日后的政治局势,又将是个未知数。 ! 第二十三章 魔药大师(三) 大门被猛地推开,与地板发出尖锐的摩擦声,敲碎了厅里近乎凝固的空气,宫廷法师的出现,让人们觉得诧异。 伯瑞·罗希厌恶地瞟了眼罗兰主教,奥法与神术,本就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对立学派,前者讲究个人的资质,认为魔力,是由人来指挥操控的工具;而后者,则将一切摆放于虔诚的信仰,神圣的光环之下。 他从众人的表情中,猜测到事态没有好转,于是快步走到朱利尔斯身边,小声问道,“储妃殿下还没脱离危险?神术没起作用么?” 朱利尔斯苍白着脸,良久,才绝望地点点头。 “的确,神恩在治疗领域,比起奥法,颇具优势,但并不代表,它就是万能。”伯瑞用恰好能让旁人听得到的声音,郑重其事地说道,“不知主教阁下,是否听说过魔药学。” 罗兰在胸前划着十字,眉关紧皱,“萨满巫师的魔药?那是几百年前,就以失传的学派,肮脏,而且亵渎。” “在教廷的眼中,圣城安诺以外的一切事物,都是亵渎不洁的。” 伯瑞椰愉似地耸了耸肩膀,“魔药学,从根本上而言,隶属于炼金的分支,可以由塑能系和附魔系的理念来解释。” “但您为何提起它?”罗兰显然不愿继续争执下去。 “两小时前,我正式结识了一位对魔药学颇有研究的先生,在神恩与医术均无法奏效的情况下,我觉得应该试试魔药的疗效。” “请容许我冒昧地问一句。”安全厅的高德佛里厅长,似乎因为储妃遇刺的压力,显得杯弓蛇影,而且众所周知,不久前,他曾与储妃发生过一点不愉快的小事,很有可能。会因此成为替罪羔羊,被政敌趁机踢出政界。他谨慎地问道,“正如主教阁下所说,那是门失传百年的学派,很难相信,当我们束手无策之际,它又恰好出现在面前,指不准。这是起骗局……” “那位先生的导师,是一位与我相熟的炼金大师,容不得虚假。而且”,伯瑞环顾四周,“在场地许多人,都认识他。” 朱利尔斯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花,“他是谁?” “卡西莫多·伯骑士勋爵。“宫廷法师回答,“他正在准备药剂,随后即到。” 那是一只细腻精致的东方薄胎瓷瓶。宛若半透明的青玉。轻轻泛着温润的光泽。瓶壁薄得如同蝇虫的翅膀,仿佛放在手中,只要微微用力。就会破裂开来。连堵口的瓶塞,都是由最上等地翡翠楼刻而成。 在光线下,能隐约看到,里面盛着小半瓶淡青色的粘稠膏剂。 “这就是能起死回生的魔药?”朱利尔斯颤抖地接过瓶子,他虽然不懂得什么魔药学,但光从这价值千金的容器上,就凭空增添了几分信心。 “正如以前讲述过的,我曾以冒险家的身份,在东方游历过数个年头,这瓶药。就是在一次奇遇中得到的。”福兰回答,“想必伯瑞·罗希大师,方才赞赏过我精通于炼制魔药,但人必须忠诚,对于魔药学,我只是个入门汉。” “你能确保它的效用吗?” 福兰的语气很沉重,“起死回生太言过其实,那毕竟是属于神灵的领域。但它对重伤,有着万分神奇地作用。至少有六次。就是这瓶药,将我从冥主地手中夺了回来,这也是它为何只剩下一点的原因。做为一个对魔药学颇有兴趣的学徒,我本想留着它,进行实验,研究出详细配方,但显然,它所蕴涵地知识,是我无法理解的。” 伯瑞赞同地点点头,“魔法的历史能归纳到上古时代,那些传说中的传奇法术,也是我们这些法师后辈,望尘莫及的。可能这件魔药学的产物,就属于那个遥远的年代。与奥术相比,神恩还算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在许多古老的记载中,魔法,的确比神术早出现了数百年。 当着大主教地面,炫耀奥法的悠久传承,顺便奚落神术的无能,是每位法师,最乐意干的事情。 罗兰脸色铁青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既然神术派不上用场,那我先告辞了。” 没人挽留他,所有人都盯着那只装着神奇药膏的小瓶。 “希望它能有效,让佩姬醒过来。”朱利尔斯深深吸了口气,“请您务必试试,只要她能康复,我愿意封您为拜伦伯爵,再加上南部一片丰饶的土地。” 这承诺马上让旁人窃窃私语起来,皇帝党的拥护者,朝福兰投来嫉妒的眼神;而属于老人党的公候们,则是对皇太子地轻易封赏,感到不快,一位新晋的伯爵,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福兰轻笑着拒绝,“难道伯爵的头衔,能比得上在危难时,挽救一次生命的机会?请相信,这完全是出自友谊,以及对皇室的尊敬。” 这答复出乎人们的意料,坦丁上流阶级的成员们,都知道这位英格玛富翁的慷慨,但没料想到,他居然慷慨到如此地步。 老道的政治家,揣测着也许他另有所图,但在皇太子的心目中,卡西莫多·伯骑士,已然是超凡的圣人。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圣德慈善医院的病房很狭窄,厚实的帘布,挡住了西斜的阳光,让病床上,正陷入昏迷的女子,笼罩在一片死寂的阴影中。 她的脸毫无血色,惨白地吓人,紧闭的嘴唇,呈现出病态的青紫,只有鼻翼的微微抽动,与断断续续的呼吸声,显示着她仍然活着。 福兰默默凝视着她的脸,心中居然离奇地涌现出一阵莫名的快感。 这位傲慢无比,企图将所有人踩在脚下的大小姐,也有如此脆弱无助的时刻。 神器残余的圣力,赋予了福兰,超乎世人常识的治愈能力。 安诺的圣武士马蒂达·赫本、西部驿站镇的小警察布兰,还有克瑞根的忠实手下沙威,他曾让三个人,从死神的镰刀下逃脱。 但这回,他是怀着一种恶毒的复仇之心,再次运用永恒之柜的恩赐。 根据福兰的要求,所有人,连同守在病人身边,随时观察病情的御医,都退出了病房,在一楼等待。 为了防范超自然之力,对房里的窥探,他还向威廉大师,借用了一件屏障各种值测类法术的魔法道具。 福兰弯下腰,将手掌放在佩姬受伤的部位,他凑过身子,在她耳边,冷笑着低语,“罪人应等待着宣判的法锤落下,由那公正的意志,来执行死刑。死在病床上,未免太过幸福。” ! 第二十四章 愤怒(上) 威廉法师缓步走在阴暗的过道间,不知从哪儿传过来的风,搅动着空气中弥漫的绝望。 “无论是皇室,还是公众,都想知道,那个谋害杀储妃殿下的刺客,到底是私人疯狂的举止,还是受人指使。”伯瑞·罗希说道。 “难道没有我,就无法取得一个人的口供?”威廉皱着眉头。 “你知道,我是召唤系的法师,并不擅长于直接探索精神的法术。”宫廷法师无奈地说道,“但这是你的老本行,记得你曾在费都的法庭,专门负责从本书轉載文學网犯人脑子里,拿到证据。” 酷刑与拷问,是抚开囚犯嘴巴,最有效的工具。 但显然,这对一个半疯的人,没有作用。 兼职杀手布斯塔,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流氓,当他被扭送到摆满骇人刑具的审讯室时,精神就已然被莫大的恐惧所压倒。 他倦缩在墙角,两眼翻白,浑身抖索如同筛糠,只要一见有人进来,就疯狂地大叫,“我没想着杀人……没有谋逆……” 在医学上,这种因压力而崩溃的精神疾病,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就能逐渐康复。但皇宫里那位因未婚妻受伤而愤怒不己的殿下,没有耐心再等待了。 宫廷法师伯瑞,在皇太子再三的要求,只好一边鄙视着安全厅的不入流水准,一边拉来老友威廉,借助他的记忆读取法术,来弄清真相。 威廉准备着法术,回想着在来之前,福兰所说的话。 “我不觉得,这会是场政治谋杀,任何党派,在目前的局势下,只会在暗中玩点花招。绝不会用谋杀来破坏联姻。”他推侧道,“那个凶徒,无论刺杀的技巧,还是行事手法,都不够专业却就像个临时起意的混混,误打误撞造成的。” 在黄金角海湾的经历,让福兰对黑帮非常了解,他不认为。这会是起有预谋的行动。 没人会傻到,让一个鳖脚地刺客,来谋害堂堂帝国的储妃。 一个想发财的混混,当众持刀抢劫,不知是他犯了霉运,还是佩姬的不幸,混混偏偏在夜市街上,将储妃殿下当成了容易下手的肥羊。 这个解释,反而比所谓的党派相争、政治阴谋,更加可信。 威廉慢慢吟唱着充满魔力的音符。朝不停发抖的鳖脚刺客。扔过去一把细砂似地粉末。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落幕,粉末化做了一道道银丝,在半空中相互纠缠。然后融合成水银般的半液体,顺着被审讯者的耳孔,利索地钻了进去。 奥法的魔力,将一幕幕画面,透过虚无,传递到施法者的脑子里。 所有人都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结果,特别是高德佛里厅长,这几天所承受的压力,差点让他也跟着凶手一起发疯。 半响,威廉才缓缓舒了口气。“不行,思绪太混乱了,完全得不到有价值的线索。就算是读心术,也无法观测到疯子的记忆。” “魔法也不是万能的,读心术受到许多制约,而施法对象必须保持精神地完整,就是前提之一……” 高德佛里厅长没心情再听法师地解释,他呆愣地转身,准备回办公室。写一份辞职报告。 “天,你真得当心了!”威廉刚离开安全厅,就急急来到了福兰的府邱。读心术并没有失效,但法师却发现,这件事,居然和福兰相关,于是隐瞒了事实。 “我受到老伯瑞的委托,用魔法协助安全厅审讯刺客,却让我看到了一个令人吃惊地秘密。”威廉喝了口掺了白蜜的热水,喊道,“就如你推侧的一样,储妃的确遭受了无妄之灾,因为,那个刺客的目标,是你,以及红雀剧团。” 当法师讲叙了他由读心术探察到的秘密后,福兰陷入了沉默。 由蒂罗莱而来的黑帮份子,想谋杀芭蕊团长、妮可,劳伦,还有自己。 那买凶的人呼之欲出,虽然混混只是个小人物,不知道具体谁是主使,但结合劳薇塔送过来的情报,福兰已经猜到了是谁。 人性,丑陋而且肮脏。 帕丽斯,当初受到全团人照顾的小妹妹,已经变得不择手段。只是为了照顾自己地面子,就敢痛下杀手。 “在西部,那场继承权的案子中,我被你背叛,但并没有计较。” 他的眼神变得冰冷,流泻着仿佛幽灵般,令人不寒而林的寒光,“但你不该,将手伸到,我所珍惜的朋友身上。” “对了,是否有什么魔法,将那个发疯的刺客,彻底洗脑?并输入一段虚假的记忆。”深呼吸了几次后,福兰平静了下来,问道。 “有是有,但洗脑有异常严重的后遗症,会导致他在最迟一年后,完全脑瘫,变成废人。” “有何不妥?” 威廉奇怪地说道,“有何不妥?虽然那人的确是个人渣,但未免也过于歹毒了。” “迟早会被施以死刑,我只是让他在死前,废物利用罢了。” “这也没错。”威廉点点头,没本书轉載文學网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心底,觉得有些怪异,这种手段,似乎与当年,老朋友地行事方针,有点细微的不同。 具体哪里不符合,他也说不上来。“不过这也是好事,福兰他脑子好,但就是心肠软,想要对付那些恶棍,必须来硬的。”威廉高兴地想。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帕丽斯·达尔马克女男爵每天的生活总是很奢华。 她经常在下午,才从悬缀着薄绸幕帏的软床上起身,吃一些用银盘盛着的干酪与蜜汁煎里脊,其余时间,大多耗费在最面对达官贵人的高档商铺,帕丽斯已经被蒂罗莱商业区的老板们,视为最不吝啬于采购的恩客。 夜间,如果没有舞会,她就会去剧院的私人包厢,看几场最新创作的音乐剧,或者由著名指挥家指挥的交响乐。 不过帕丽斯总是抱怨,嫌蒂罗莱只是个乡下地方,最新的时尚风,总比费都或坦丁晚上一个月;偌大的城市,居然没有高档的跑马场,而供给粗鄙人的赛狗会,倒是满街都是。 ! 第二十四章 愤怒(下) 储妃遇刺的消息,在半周后,随着邮车、报纸与政府公文,抵达了蒂罗莱。而帕丽斯显然没想过,这件事和自己有关,事实上,她给了情人拉米一笔钱,让他去找几个黑帮混混除掉红雀剧团的几位知情人后,就在整日的纸醉金迷中,逐渐淡忘了此事。 这个星期四,本是个风平浪静的普通日子。帕丽斯心满意足地从一间成员大多是本地名暖的俱乐部走出来,在方才的沙龙上,她因为和佩姬在名义上的表亲关系,成为了焦点,所有人都围绕在她身旁,想打听点明儿能朝别人炫耀的八卦。 “其实我与表姐很久没见面了。”帕丽斯一边装着推脱,一边随意编排了些耸人听闻的八卦,“似乎有位英俊的骑士少佐,迷恋着表姐,说不定,都城的那桩谋逆案,就是因爱生恨的产物。” 名媛仕女们捂着胸口,睁大眼睛,发出的惊叹声,让女男爵爽到了骨头里。 直到走上马车时,帕丽斯还在回味着成为中心人物的感觉。 “回去吧。”她对车夫说。 “嗯。”将身子裹在防风斗篷里的车夫扬起马鞭,含糊地答应了一声,帕丽斯并没有发现,对方的体格,与自己的私家车夫,有些细微的不同。 这个美妙的夜晚,很快变成了梦魔。 当她发现,马车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宅院,而是驾驶到城西一处荒芜的空地,而且车夫,变成了一个陌生的,长相凶残的大汉时,“绑架!”她恐惧地瘫倒在座椅上。 绑架者皱了下眉毛,他没看到,自己的同伙,在指定时间内出现在空地。但没关系,对付手无搏鸡之力的女士。一个人绰绰有余。 “小妞,别做出反抗的举止,这对你我都好。”他恶狠狠地威胁到,随手扯下女男爵的袜子,堵到她正准备大呼大叫的嘴巴里,再用一根手指粗地绳子,打包货物般,将帕丽斯捆绑个结实。 “那三个笨蛋。如果误了怀特迈恩小姐的事,待会有他们好看。”绑架者嘀咕着,关上厢门,摸了只香烟,他环顾四周,但空地只有一片黑魅魅的阴影,与他嘴上,一明一灭的火花。 按那位女大佬的要求,他们应该在这里,换上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车。迅速离城。 突然顶在后脑勺上枪口。让黑帮打手,明白了同伙为什么会误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东方的谚语,很符合现在的场景。”身后传来一个男人地讽刺,然后,就是一声沉闷的枪响。 男人将手枪放回衣兜,俯下身子,将手放在绑架者的胸口,确认他已经死亡后,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爬上马车。 他并没有立即解开帕丽斯身上的绳索,而是用慎重的语气说。“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如果不是要从你嘴里,知道一些消息,我犯不着冒着危险救你。所以必须得听我的,否则,再把你扔给那些残忍的黑帮。” 帕丽斯惨白着脸,从喉咙深处发出呜呜的哀鸣,拼命点头。 当该死的袜子。从她嘴巴里取出来时,帕丽斯狠狠咳嗽了几声,然后喘息着轻喊道,“我认识你,你是坦丁司法厅地隆奇秘书官!” 随着储妃殿下地日益康复的身子,起死回生的魔药,与那位神秘富有地英格玛勋爵,像荒原蔓延的野火一般,迅速成为了时下最热门的话题。 医学界的学者们,撰文分析神奇疗伤药的配方,本来,这个时代的医学,就与神秘主义密不可分。有人信誓旦旦地推敲道,魔药中应该含有曼陀罗雌性根的成分,这种传说中的植物,在神秘学派中,一直具有万灵魔药的声誉。 教会对此事保持了沉默,并庆幸这魔药独此一瓶,而且剩余的份量,都已使用在了储妃地伤势上。毕竟治疗能力,一向是教会神甫们的金子招牌,假如有别的学派超越了他们,这无疑是沉重的打击。 而小报的编辑们,则把重点放在描叙那只盛药的珍贵瓷瓶上,文章中还穿插了勋爵昔日在东方的冒险生活。已经有出版社,急迫地给福兰发来信笺,邀请他写一本回忆录。 “根据现在的热潮,本社能保证,销量至少会在五万以上。阁下也许并不看重微薄的稿酬,但本社仍然决定,将版税确定于百分之二十,已表本社对阁下地尊敬。当然,如果阁下事物繁忙,本社会派出一位资历丰富的传记作家,您只需在一周时间内,每日抽出两小时的空闲,口述即可。” 福兰是在马车上阅读了这封信与近日来的报刊。“事态在能容许的范围。”他想。 起死回生,对世人的冲击,显然是可以想象到的恐怖狂热。没人不想获得多活一次的机会。 连凡尘的君主们,都会顶礼模拜他,但同时,各种势力也会制约他。当一个地位尊崇的治疗机器,可不是福兰的追求。 所以他编造了魔药的骗辞,并强调,那是冒险生涯中意外所得。 一个魔药学大师,虽然神秘,但并不脱离凡人见识的范围。 他收敛了思绪,朝车窗外望去,马车刚行驶过白银大道中段的一个,十字路口,朝皇城区开去。 佩姬在恢复意识后,由医院搬到了金蔷薇行宫疗养。出于礼节,福兰准备去探视一次。 金雀花家的大小姐康复得不错,正精神不错地依偎在床头,天鹅绒芯的靠垫上。精美的锦缎地毯、绚丽多姿的彩色玻璃、楼刻着松石藤箩纹的象牙壁挂和珐琅漆的檀香木家具所组成的奢华寝室里,堆满了一束束浓郁芬芳的鲜花。 正对着庭院的一整面墙被打通,安着一扇落地大窗,正半开着,新鲜的空气,冲散了房内飘荡着的徐徐清香。 “刺客疯了?”佩姬疑惑地问道。 “无论是医生,还是经验老道的审判官,都能确定,他的精神是真的崩溃而不是装疯卖傻。”一位穿着便服的中年人,沉稳地坐在床边的沙发上,他刚五十四岁,除了浓密的金发中,点缀着几缕细碎的银发,再也看不到任何衰老的痕迹。 脸部的轮廓与佩姬有几分相似,但显得更为刻板刚强。特别引人注意的,是那双灰蓝色的眸子,总是不经意地,流淌着威严、不允许任何人逾越的光。 这是一副标准的强硬派铁血领导者的形象,他只是优雅从容地坐在沙发椅上,微微凝视着你,就会让被注目者觉得,自己必须屈服与顺从。 ! 第二十五章 大公爵 萨玛·唐·莱因施曼大公爵,金雀花的主人,帝国贵族上议院首席议长,拜伦最有力的权柄者之一,以及,佩姬的亲父。 他抬眼望了望落地窗外的常青灌木,又说道,“这件事不会是皇帝党那群猪锣干的。” “我清醒后,曾分析过遇刺前后的经历,但,这不像是场计划精密的谋杀。”佩姬说。 “这点无所谓,我现在正在考虑,能通过此事,给家族带来什么利益。”萨玛说道,“高德佛里伯爵已经提交了辞职报告,而新人选,应该是金雀花的盟友。” 佩姬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用手臂撑住身子,想坐得更靠上一些,但这动作,马上引来伤口处的痛楚。她倒抽了一口凉气,片刻后,揣摩地问道,“父亲,一月后的婚礼,是否……” “最好照常举行。”萨玛公爵摆摆手,决然打断了女儿的话,“父亲已给你铺垫好了黄金与宝石堆砌成的大道,你只需要听从安排。” 公爵的随从书记官,在门外唤道,“大人,下午两点,您约好了与三位元勋议员会谈。” 萨玛抿了抿嘴,对佩姬叮嘱,“好好休息,你只需要听从安排。” 他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佩姬眯着眼,追随着父亲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门外。“瞧,这就是我尊敬的父亲。”她的嘴角氤氲着意味不明的浅笑。 有时候,连她都怀疑,父亲的胸腔里,是不是跳动着一块冰冷的钢铁。 就算是女儿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他也只来探望了半个小时。 只有命令,毫无温情的半小时。 在这一瞬间,如果有外人在场,会从姑娘的脸上,读到许多表情。 烦暴、气愤、心灰意冷,以及更多更诡异,难以用语言来述说的情绪。 风无声无息地将深色调的帘布流苏,卷起又抛下,温润的阳光,也因此时而倾照入房间,时而被隔断,光与影。交替地在佩姬冷且媚地容颜上,轻轻抚过。 福兰在金蔷薇行宫的前庭,遇见了大公爵。那时,他在宫娥的带领下,刚穿过一座柱廊环绕的方庭。 方庭的路面全由白色的大理石铺就,日冕、鸟舍、雕像等的装饰类建筑,巧妙地放置在庭院四周,而最外围,是划分庭院区域的树篱镶边。在一道道树篱地间隔中,种植着姹紫嫣红的花卉。 一位步伐稳重的半老男人。从不远处。铅顶木柱的拱廊经过,那人身后的随从,朝福兰望了几眼。疾步跟上去,在男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卡西莫多·伯骑士勋爵阁下。”男人从拱廊的通口走过来,用肯定而非疑问的语气打着招呼,“我一直想对阁下表达感激之情。日前,就是您,挽救了我女儿的性命,莱因施曼一族永远记得朋友的恩情。” 这番说辞,让福兰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他礼貌地微微鞠躬,“大公阁下。很荣幸能见到你。” “爵士先生,这里不是正式场合,所以不必过于拘谨。”萨玛点点头,“能陪一个无聊地老头,散散步么?” “当然。”福兰回答。 方庭外是一片缀花草坪,灌溉用地沟渠和喷力系统,被巧妙地隐蔽在草皮下。在晴天,每隔两个小时,就能看到。缤纷的水雾,由地面的漏口喷薄而出,闪烁出红掩蓝靛紫地璀璨光斑。 “伯骑士,据说是英格玛建国时就存在,历史悠久的姓氏,虽然只是勋爵家,但血脉的尊贵,就如绝世佳酿,需要时间的沉积。那些立门不过十来年的家族,就算拥有子爵伯爵的头衔,也不过是暴发户罢了。” “很感谢您的夸奖。”福兰淡淡地回答,同时小小地吃了一惊。 他伪造的身份,是遥远的岛国英格玛,一个在几年前失去继承人的没落家族。 但这位大公爵,了如指掌般地随口道来。 福兰不相信,公爵有什么手段,能跨越空间地约束,到英格玛调查一番。 就算自己初到坦丁时,就派人前往英格玛,来回耗费在路途上的时间,就得大半年。绝不会被人过早地发现航漏。 唯一的解释,就是公爵年轻时,在学习每个贵族的必修课:纹章学时,附带着研究过异国的贵族谱系。 光拜伦的古老贵族,以及家族的分支,就近四百个,如果加上他国,足以让人光瞟一眼,就头昏眼花。 以大公的身份,不会为了自己,特意再去翻遍有三十本之多的《纹章谱系学》。几十年来,记忆居然没有衰退。这位金雀花地家主,光强记博闻的功夫就值得赞叹。 “我记得,伯骑士勋爵家的徽章,是绿底金穗边的白兰花。” “金穗布边,在英格玛,惟有伯爵以上的贵族,才有权使用。”福兰叹了口气,“伯骑士家历代只出过一位伯爵,那就是曾祖父,绿底金穗,也惟在那一代出现过。” “我记错了。瞧,年龄永远是记忆的天敌。”萨玛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解释道。 福兰微皱了下眉头,公爵显然是个非常警惕的人,刚才那番对话,不是出于怀疑,而是习惯性的探试。 如果不是在伪装身份的同时,仔细研究过伯骑士家族的谱系,就已经露了马脚。 “大人,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随从在身后提醒到。 “我知道了。”萨玛点点头,继续对福兰说道,“我在年轻时,也做过冒险的梦,渴望环游世界,见识各国的风情。在不少宴会上,我听旁人提起过,你还是位冒险家。下次有机会,也许我能听听你的故事。” 这属于非正式的邀请,福兰微笑着回答,“那下次吧。” 他向公爵告辞后,朝佩姬的居所走去。 刚转过身,笑容就从他的脸上消失殆尽。 如果说佩姬是将他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凶器之一,那这位公爵,就是持着凶刀的手臂。 他绝不宽恕,不值得宽恕的人。 ! 第二十六章 猎物(上) 离蒂罗莱四十分钟路程的某个郊区小镇。 “在空地上发现了格纳的尸体,脑后中了一枪,而另三个接应的人,半路上,和蒂罗莱本地的帮派成员,发生了冲突,一死两伤。”劳薇塔脸色阴沉地注视着下属,“更不可饶恕地是,不但女男爵没抓到,另一个本该牢牢盯住的目标,也突然失去了踪影。” “我们马上去找。” “找?蒂罗莱四通八达,光本城就有十几万居民,人手根本不够。”劳薇塔毫无表情地说,“启动备用方案,现在得依靠当地的黑暗势力了。“她揉了揉额头,“蒂罗莱城最有话事权的教父,是狄克·唐纳修。但从先前的交往中,他完全不允许,我们踏入城中半步,现在,我没时间再陪那个老顽固讨价还价了。” 等下属们退出房间,按命令行事后,劳薇塔几乎歇斯底里,烦暴地将桌上的花瓶,摔在地上。 头先后交给她两个任务:盯住卓尔法·隆奇;抓住帕丽斯·达尔马克,将她以奴隶的身份,卖到马摩尔克去。 姑娘不能容忍自己,将尊敬与爱慕的头,托付给她的事情办砸。 “不能让头觉得,我只是个派不上用场,无法和他共同进退的废物。”劳薇塔的胸脯起伏着,大口喘着气,她咬着红润的嘴唇,在上面留下深深的牙痕,“如果没猜错,杀掉格纳的人,应该就是前秘密警察隆奇。正好将两件任务,一起解决掉。他们跑不了。”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每个月末的星期六晚上,狄克·唐纳修,蒂罗莱城当地赫赫有名的黑帮大佬,会在郊外的豪华别墅中赌上几把。 牌友从来都是他值得交往的人,比如今晚,来宾就包括市政府的一个秘书长。法庭的一个大法官,还有道上的另几个帮派头目。 他计划在牌局结束时,把书房抽屉里准备好地几叠票子,塞进法官的口袋里。并让香料区的费奇与负责赛马彩票的杰拉尔握手言和,这两个小帮派头子,最近发生了几件小冲突,而费奇与自己走得更近,他准备让杰拉尔多让点利益出来。 还有。最近城里,多了几个外地口音的可疑人,他还收到风声,海湾地区的某个帮派,似乎介入了他的势力范围。 狄克是蒂罗莱城的教父,他地立世哲学就是:将任何不利的因素,扼杀在摇篮里。小冲突会演变成帮派间的全面战争,他得明确告诉别人:没有唐纳修教父的允许,绝不能让冲突升级。白道上的官员们,也不能只在有事时。才去贿胳。渔池里的锦鲤,要经常喂食,才会追随着饲养者投食的手腕游动。 整个蒂罗莱的地下产业。都应该是唐纳修池塘里的家养锦鲤。 而狄克,更是有名的地域主义者,他从不允许,别处地帮派,染指他在黑暗中地权利。 他等会应该提醒头子们,这几天多加留神,防患于未然。 每个牌友都很守时,这让狄克很满意。 他们随意吃了些准备好的酒与食物后,就围着房间里铺着红色呢绒的牌桌坐下。 “还是老规矩,下注最低一百恺撒。上不封顶。”狄克指着桌面上地一堆筹码说道,“麦基法官第一次来,所以可以先试玩两把练手。” “唐纳修先生,我还有位朋友,稍后就到。”在发牌前,坐在狄克下家位置的杰拉尔,凑过来,用尊敬的语气小声说。 狄克没放在心上,商人、刚上任的政府官僚、想投怀送抱。用身子换件首饰的漂亮姑娘,总有各种各样的人,通过各种渠道,联系上他。 所以在半个钟头后,他望见一位穿着米黄色套衬,仪态高雅,曲线窈窕的灰眸姑娘,走进房间时,还在想,这妞不错。 狄克有许多情人,他精力旺盛,欲壑难填。 也许今晚再谈妥正事后,能在床上,品尝一道新鲜口味的甜点。 “我是怀特迈恩。”福兰的忠实助手劳薇塔,步伐优雅地走了过来,打量着蒂罗莱的地下教父,“有件事,需要请你帮点小忙。” 语调中蕴涵着某种烦指气使地味道,狄克微微皱眉定眼,难道这女人不清楚,她面前的人,是什么身份么?不过没关系,一晚的功夫,再强势的女人,都会被他调教得服服帖帖,用满是泪水的惨白容颜,酥软地讨饶。 “去隔壁的卧室等我。有事明天再谈。”狄克朝门抬了抬下巴,然后把注意力放回了手中的牌上,这把牌很好,是四个a的顺子,他朝桌子中间扔了十个筹码,“再加一千,你们跟不跟?” 出乎意料,牌桌前的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狄克似乎嗅到了不祥地气息,“怎么了?” 杰拉尔耸耸肩,“唐纳修先生,你应该先听听怀特迈恩小姐的要求。” “你再说什么……”秋克突然停住了口,这个掌管着非法赌彩业的头领,刚才说的是“要求”,而不是通常的“请求”。他疑惑地扫视着其他几位牌友。 市政府的秘书长轻咳了几声,“对,牌我们等会再继续。” “正事要紧。”麦基法官也搭腔道。 正事?他们居然说,这个来路不明的娘们是正事? 门外大厅传来了一阵凌厉的枪响,不一会就哑然而止。狄克眼皮跳了下,他听到自己保镖在临死前的惨叫。 某段本无关紧要的思绪,从脑海里跳了出来,似乎黄金角海湾地区,一个首领绰号为巨拳克瑞根,主要负责走私军火的帮派里,有个名叫怀特迈恩,地位几乎和走私头子平起平座的女人。 那时,他还讥笑,女人怎可能靠得住,只要见点血,她们就会吓得六神无主。 但现在,那个应该见血就会晕倒的胆小女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 唐纳修教父脸色阴沉,感到自己被算计了,他将眼神投向没说话的费奇,“为什么海湾的帮派头子,在没有任何人知会的情况下,会来到蒂罗莱,而且还在我的家中!” 费奇擦着额头上的汗,声音沙哑地嘀咕,“您就听她说说吧。”香料区的小头子只知道,他接了笔该死的买卖,派出个鳖脚的刺客,居然阴差阳错,给了皇室的储妃一刀。更重要的是,本应无外人知晓的事儿,却被这位小姐弄得一清二楚。 他可不想,下半辈子在通缉中度过。 贿赂、把柄、敲诈,以及从海湾秘密抵达南部的四十个枪手,让白道上几位权高位重的大官,和城里近半的头领,都默许了她的越界行为。 有实力挑战唐纳修教父地位的大佬,更是取得了私下协议,事情一了,她立即退出蒂罗莱。 所以他们乐见其成,有人给唐纳修制造点麻烦,最好是大麻烦。 ! 第二十六章 猎物(下) “我现在只需要你做一件事。”劳薇塔微笑着,将手搭在教父的肩膀上,俏皮地歪着头,脸颊上绽现出漂亮旋涡,狄克眼中,这笑容无异于恶魔。 劳薇塔的虹模上,悄然抹上一层诡异的绿意。 “生命特征:五十二岁……弱点搜索:血液粘稠性微高于常人…… 三秒内……将脑血栓可能性提高到浓……” 她满意地看到,狄克大佬面色铁青地摔倒在地毯上,眼球震颤,四肢像拨了皮的青蛙般,不停抽动。 “看来他因为激动中风了。”劳薇塔似乎很可惜地叹了口气,“本来我还想好好和他谈谈。但算了。”姑娘将头转向费奇,“四十八小时内,我要找到那个女人,以及,帮助她逃跑的,一个名叫卓尔法·隆奇的秘密警察。” 沿大道往南,离蒂罗莱四小时路程的某个小镇。 浓郁的咖啡香味,并没有冲淡帕丽斯的焦虑,她疑神疑鬼望着端着银壶,在餐厅间穿梭,随时为客人蓄杯的服务生,又猛然被推门近来的新顾客吓了一大跳。 从一个六神无主的女人口中,打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对卓尔法而言,非常简单。 “那个骗子,在左手中指上,有一块凸起的硬茧,而伯骑士勋爵,也在同样的位置,有着相同的体征。” “他在扮作检控官,接走帕丽斯,参与到西部继承权案前,曾对剧团的人,亲口承认,自己认识卡西莫多。” “在黎明堡的演出中途,小马蒂达突然出现,两人离开了一夜后,以父女的身份。重返剧团。”“当时帕丽斯只是个没多少戏份的小配角,所以能有闲暇观察台下。只有她注意到,马蒂达在一开始,并不像个精神失常的人。” “卡西莫多离开帐篷的方式,不像是与,女儿,叙旧,而是……逃跑。” “乌鸦在黄金海湾犯下大量诈骗案时,卡西莫多消踪匿迹;而卡西莫多以外国贵族的身份,同剧团来到坦丁后。乌鸦也再没出现了。“无数的新线索,在卓尔法地脑子里冲撞,让他觉得,头开始微微做疼。 作为一个视抓捕乌鸦归案为自己命运的前秘密警察,他追踪了对方整整两年,无时无刻不在分析着乌鸦的身份与残留的蛛丝马迹。 可能除了乌鸦自己,只有他,才最了解这个命运安排的对头。 “他们俩,是同一个人?”卓尔法大胆地推测,但马上又为这个荒谬的想法摇头。无论多么完美的易容。都不可能制造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他不了解奥法地神奇,智慧被局限于世俗的常识,无法再深一步地挖桩到真相。 “最合理的解释是。他们都是同个秘密犯罪组织的话事人,一人在明,一人在暗,分工合作。”卓尔法摸着咖啡杯把手的背脊,掏出了一个写满追捕思路的黑皮笔记本,在卡西莫多·伯骑士与乌鸦两个名字之间,用力划了一条相连的粗线。 暂时将激动之情抛开,卓尔法抬头望了望帕丽斯,“红雀剧团…… 买凶……储妃遇刺……”这个愚笨的女人,居然在无意中。干出了这么荒唐的事,而且,到现在为此,还没明白,自己干了什么。 想必坦丁,很快就能从刺客嘴里,挖出事实的真相,通缉令也正在路上。 不过这样更好,既然刺客是冲着卡西莫多来地。而他又有相当地证据,来证实勋爵的罪犯身份,那么,很容易将佩姬小姐的怒火,引到对方身上。 “我们应该报警。”卓尔法抿了口没放糖地咖啡,说道,“绑架你的是外地的黑帮,而且,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勒索一笔金钱那么简单。 但警察能保护你。” 他现在应该甩掉这个女人了,至于她是又被黑帮抓到,还是被官方以谋逆罪送上审判台,那可不关他的事。 帕丽斯不知所措地点头同意了。 这个暂时落脚的小镇警署,设施简陋,警察们连配枪都没有。假如被黑帮们追查到,根本无法保障自身的安全。 “我们回蒂罗莱。那里有巡警总局。”卓尔法拍板,他准备用官方身份,在警察的保护下,大摇大摆地回到坦丁。 他买了两顶假发,一顶黑色,一顶栗色,还买了几件款式普通的衣服,乔装打扮,让他们看上去,就像朴素地小买卖人。 由驿站公共马车,他带着帕丽斯,在下午,安全地返回了蒂罗莱。 蒂罗莱巡警总局有四百名武装到牙齿的警察,没有任何黑帮,胆敢直接于它对抗。 卓尔法走进巡警局大厅,望见前台,正被几个失窃了钱包的市民围着,于是心情很好地伫侯在一旁。 只要回到都城,他准备亲自抚开卡西莫多·伯骑士的嘴,亲自带队,去逮捕乌鸦。 他与乌鸦的战争,终于要结束了。 但大厅墙壁上,某张刚贴出来的通缉告示,让卓尔法嘴角喜悦的浅笑,瞬间凝固了。 “卓尔法·隆奇,原西部暗警厅探员,现任坦丁司法厅秘书官,他涉嫌于近日发生的谋逆案有关,目前下落不明,望知情人提供线索,当局将奖励……” 他微微颤抖,直愣愣望着告示上,自己的素描画像。 “有线报,通缉犯几天前,在城里露过面。立即将告示分发到各个,地区分署,另外,让城门地卫队提高警惕,每个出城入城的人,都得严加盘问,这可是大案子。”他听到,不远处,几个探长边走边吩咐着下属们。 如果不是还没脱下乔装的假发,探长们也没想到,通缉犯居然近在眼前,他已当场被捕。 “我们应该直接去找局长,毕竟我可是蒂罗莱有名的人物…”帕丽斯走了过来。 卓尔法在她看清楚通缉令前,一把将女男爵拖出了巡警局。 猎手与猎物的位置,似乎颠倒了过来。 那个该死的卡西莫多·伯骑士,不知用了什么花招,将罪名,安在了他的脑袋上。 官方在通缉他,地下世界的黑帮,也在虎视耽耽地寻找他。 卓尔法面无血色,必须想办法,立即离开城里。 整个蒂罗莱,对他而言,已是布满罗网的地狱。 ! 第二十七章亡命(一) 卓尔法·隆奇一贯很谨慎。 他先到城门通口观察了一阵子,发觉守备得很严格,每一个进出的人,都得脱下帽子,拿出身份证明。车栖也要接受搜查。 显然他们已经得到了半戒严的通知。 “看来硬闯不行。”他退了回来,用化名在东城区的一家高档旅馆订了房间,和帕丽斯假扮夫妻,顺利地住了进去。通缉令才出来没几个,小时,还没到街知巷尾的程度,而假发与化装,也掩盖了他的几个重要特征。 “你为什么会阻止我报警?要知道,现在有人想谋害我!”不明就里的女男爵,刚进房,终于忍不住责问道。 “刚才在警署,有个熟悉的人影闪了下,我认出他是黄金角海湾的黑帮头子”,卓尔法撒谎,“警匪勾结,可以想象,你前脚刚得到警察的保护承诺,后脚,就会重新落到歹徒的手里。” “我们可以找市长,他和我有几分交情。” “但躲过了这一次,能躲过下次么?”卓尔法恐吓着,“你目前不能回家,也不要和任何人联系,否则只会害了你自己。” “不过,你为什么要帮助我?钱?还是名誉?”帕丽斯依然狐疑。 “莱因施曼小姐是我的上级,你又是她的表妹,如果我能保护好你,就能名利双收。” 这解释符合女男爵对人的观点,她满意地点点头,暂且打消了疑惑。 而卓尔法的内心,却没表面那么平静。 他走进舆洗室,锁上门,像只被关进笼子的土狼,恐惧又暴燥。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逻辑、逻辑。 刺杀储妃的主谋就在门外,但通缉令上却写着自己的名字。 那个笨妞还一无所知,不是她在搞鬼。 某个神秘人在幕后。推了一把,笨妞解脱了,自己却倒了大霉。 这罪名足够他死上十回。 袭击笨妞的黑帮……自己来蒂罗莱调查乌鸦……有人想把一切都掩盖在黑暗里。 根据利益得失的原则,卓尔法很快推测到了幕后黑手是谁,“卡西莫多·伯骑士!”他兀自诅咒着这个名字。 “我必须回到坦丁,那样还能放手一搏。不然,只有流亡海外一条路可走。”他把头伸到水管下,将笼头扭到最大。近乎窒息地冲了半天,然后抬起头,望着镜子里那张湿漉漉、形容枯槁的脸。 冷静、冷静。 目前只是暂时安全,刚抵达南部时,他并没有刻意隐瞒过身份,那么,警局很快就会查到,通缉犯就在蒂罗莱。全城搜捕,落网只会是时间问题。 唯一的盟友,那个愚笨地女男爵。也只是在慌乱中。轻信了谎言,估计等她平静下来,仔细一想。就会发觉漏洞百出。 更不提,还有一群黑帮,正桩地三尺地找自己。 “当年,那人是用的什么手段?”卓尔法深深吸了几口气,他的处境,居然和乌鸦逃出西部时很相似,而且,比乌鸦更孤助无援。 半刻钟后,卓尔法露出了一丝笑容。 与其坐已待毙,还不如故意让人发现“踪迹”。 第二天中午。卓尔法·隆奇走进蒂罗莱商业街一家专卖野外用品的连锁店铺,这家店商品琳琅满目,大到野营帐篷,小到攀岩用的钉子,都能购买到合心意的款式。 柜台一角,还放着一叠彩印版的地理风情类期刊,供顾客们翻阅。 卓尔法慢腾腾地在店里参观,他将钓鱼用的钩杆从墙上取下来,试了试手感。又走到一旁,翻看了几本杂志。 杂志印刷得很粗糙,主要是描叙了野外旅行地注意要点,猎场的分布,攀登爱好者的经验之谈等等。 他翻书的速度很快,然后,在某一本某一页上,赫然停了下来。 “先生,需要什么服务。”身后有人问道,卓尔法转身,是穿着店铺制服的一位营业员小姐。 “这种刊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卓尔法说。 “当然,这是本店自动印刷的内部刊物,只提供给店里的会员。” 营业员回答。 “会员?” “您在本店消费的金额超过了二百恺撒,我们会颁发给您一张会员卡,而附送的刊物,就是福利之一。” “很不错的经营头脑。“他将杂志合上,“我需要一套钩杆、一顶便携式帐篷,还有防风火柴、水壶、野外工具包。对了,还要山地用地鞋子。”“您是想野炊还去钓鱼?”营业员热情地招呼,“帐篷地话,我向您推荐这一款,由最高级的帆布编织,顶盖设计成通风的纱窗网;而套索,则推荐‘兽血’牌,地道地六股牛筋揉成,还加了坚固的钢丝。” “秋天是个旅游的好季节。“卓尔法回答,他试了试绳子的韧性,“就要这种。” “您是现款还是支票?” “我今天出门时忘了带足够的现钞,帐户里的余额也不足,干脆一半现款一半支票吧。“卓尔法掏出六十恺撒的票子,又拿出银行私人帐户的单子,在上面填写数额,签署了自己的名字,他故意将字写得潦草。 “嗯,您需要送货服务么?” “后天上午,将货物送到东城三百二十号三楼劲号房。”“没问题。“营业员在纸上记录到。 临走时,卓尔法随手将包着火柴、山地鞋,攀岩套索等物什的包裹拿起来,“这几种我顺便带走算了,付地现款够了吧。” “完全足够了,很高兴为您效劳。” “对了,请问,公共车行在哪里?我是外地人,不是很熟悉蒂罗莱。”“本条街朝左的拐弯处,就有一家。” 卓尔法走出店门,摸了摸包裹,他要的东西已经弄到手了。 按商铺的普遍运营方式,他们会在下午四点左右,将当日收到的所有支票,拿到银行兑现。 希望今天也不例外。 五分钟后,卓尔法来到马车行,他说,“我要预定一个位置,今晚六点的车。”“您准备去哪?” “去与俄沙交界的边境。“晚上六时许。 蒂罗莱巡警局接到了一家银行的通知。负责通缉犯的探长,立即召回了正在城里盘查地所有探员。 “根据银行传来的情报,犯人动用了被冻结的私人帐户。他光顾过一家野外用品店,还留下了地址。现在立即出动。“探长兴奋地吼道,他没想到,通缉令才贴出来一天,就有了犯人的线索,顺利得简直难以想象。 他们很快包围了东城三百二十号那家有六层楼的高档饭店。 但徒劳无功,房间里空荡荡,而地面上一些凌乱、没来得及带走的私人物品,显示出对方走得很急。 ! 第二十七章亡命(二) “让他跑了!”探长狠狠跺着脚,。 这时候一个探员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我刚调查到,通缉犯曾买过一张长途公共马车的票。” “具体什么情况?” “六点整的车,朝北开,目的地是俄沙边境。” “现在是七点十分,车早已经出城了,该死,负责城门的守卫,怎么就没发现!”探长马上指示道,“将新线索通知局长,我需要巡警骑兵队的协助,封锁朝北的要道。” 劳薇塔几乎同时,得到了这个情报。 “帮派在巡警局的线人,传来了消息,卓尔法·隆奇刚逃出城,前往北边的边境线。“小头子费奇说道。看到通缉令后,他松了口气,但也更加畏惧劳薇塔身后,那股连都城安全厅都能蒙蔽的力量。 “既然唐纳修教父那棵树倒了,我得另找个靠山。这位小姐的目的,应该不止于此,黄金角海湾的帮派势力,开始朝南部渗透了,那么,我……”费奇偷偷打量着劳薇塔。 “警署是怎么查到的?” “好象是由银行帐户顺藤摸瓜,那家伙去买了不少野外旅行用的设备,但还来不及取完货,就溜掉了。” 姑娘眯起灰色的眼眸,沉默了很长时间,“昨天通缉令才出来,今天灰佬们就能逮住犯人?如果巡警局有这种效率,那世间就没人敢犯罪了。而且,头警告过我,那人不是个会轻易露出马脚的蠢货。” 她忽然站起身子,大声说道,“去问问接待过隆奇的营业员,我想知道他的购货单据,以及他说过什么,干过什么。” 饭店正对面的小餐馆里,卓尔法抬手压低头上的帽子。对帕丽斯说,“蒂罗莱警察的效率真低,比我想象中的要来得晚。现在主要的警力都被调走,城门地警戒也不会那么森严。七点半我们就走,和他们打个时间差。” “可我们能去哪……” “西部,我在西部暗警厅认识几个身居高职的朋友,他们能帮助你。” 他发觉帕丽斯神色有些犹豫,“她已经起疑心了。”卓尔法暗想。 不过没关系。只要出了城,他也准备立即将女男爵甩掉,让这蠢妞成为麻痹敌人的诱饵。 四天后。 福兰一直在关注蒂罗莱方面的消息。 由安全厅传出的情报,刺杀储妃的主使人卓尔法·隆奇,已经不知所踪。 根据当地的巡警局调查,通缉犯应该是逃往北部的边境,现在警察们撒下天罗地网,并与俄沙地边境巡逻队合作,务必要在他流亡到海外前,将犯人抓获归案。 比起这个世人瞩目的焦点。另一件小事就无人关注:蒂罗莱城的一位富有的女男爵。日前失踪,下落不明。 劳薇塔在昨天,写密函告诉了福兰两件事。卓尔法·隆奇秘密出城后,将帕丽斯扔在了荒野,只身逃亡,目前女男爵被她的人抓住,已掌握在手心里;那个狡猾的男人蒙骗了警方,他的目的地绝不是北部边境。 “目前有两个线索,由帕丽斯嘴里拷问出事实上,还没怎么,那个滑稽的女人,就哭喊着说出了一切卓尔法想回西部。不过我查过他曾在一家店铺。买过不少野外旅行的用品,其中包括厚底钉鞋、攀岩钩,固定架等山地工具。“劳薇塔在信中说,“西部是他地出身地,兔子在受惊时,总会选择逃回熟悉地老巢,但他离城前的举动,似乎并不像只是在故布迷障,南部与坦丁之间。除了便捷的大道,还横着一条广无人烟地陡峭山脉,也有可能,他想攀登过山岭,前往都城。我将人手分为两组,一组去西部搜查,另一组我会亲自带队,跨越山峦追踪。 我保证,不会让您失望。” “她想干什么?”福兰将燃尽的烟掐熄,又从夹子里摸出一支,他的瘾头越来越大了,“以劳薇塔的聪明劲,怎么会放纵他查了这么久? 除非,她也想通过卓尔法·隆奇,知道我的秘密。” 福兰知道,姑娘对自己怀着深厚的好奇心,女人产生感情时,往往不会那么理智。 他敲了敲额头,继续思考,“福兰·弗莱尔仍然活着,这件超越了常识的事,世上只有两个人知道,料想隆奇也无从知晓,但他目前掌握的情报,足够对自己造成不大不小的麻烦。” 福兰有很多种方法,让麻烦泯灭。比如死人就永远不会吐露真言。 是啊,只要他稍微狠下一点心,复仇之路就会顺坦得多。 杀掉马蒂达·赫本,杀掉卓尔法·隆奇,将所有阻碍者,变成墓园的泥土下冰冷地尸体,很容易不是么? 他就能摆脱掉许多不可预料的麻烦,将所有精力与时间,投入到与敌人的暗战中。 只要狠一狠心……福兰的呼吸声有点粗浊,这恶念象魔鬼甜美的低语,引诱着他。 福兰苦笑,“我绑架帕丽斯,是因为她违背了律法,意图谋杀,无论是文明世界,还是野蛮的王国,这都是不值得饶恕的罪名。但卓尔法·隆奇针对我的举止,并没有偏离律文规定的轨道;马蒂达地追杀,也是依行着教会的神则和信仰。” “不,别把自己想得那么伟大,那么符合公正。那冥冥间的不朽意志,又岂是凡人可以代表的。“他又想,“我不想染上杀戮,只因为它是毒品,只要尝过那种血腥,享受了它所带来的便捷与利益,就无法自拔。我只不过,不想变成盲目的疯子。” 福兰从笔筒拿出笔,沾上墨水,给姑娘回信,交代她如果追上目标,不能危及到性命,将对方禁锢在安全地点,直到一切都尘埃落定。 “希望这封信来得及送到劳薇塔手里。她太有自主的意志了,总会根据自己的考虑来行事。”放下笔,福兰长长叹了口气—— ! 第二十七章亡命(三) 刺客带来的恐慌,逐渐消失无踪,这时候,整个坦丁的上层阶级正处于兴奋与忙碌的氛围之中。 筹备良久的皇室婚典,并没有被刺客事件所影响,根据外界传闻,储妃殿下的身体已经好转,这让人们又一次赞叹那疗伤魔药的神奇。 但福兰心里清楚,佩姬的健康状况很糟糕。就如狱房中的死囚,在绞刑架开启前,法律依然不会剥夺犯人的生存权。他刻意压抑了圣力治疗的时间,只是单纯将佩姬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制止了严重的内出血,驱逐了毒素,不过,把那些后遗症也一起治好,并不是他的责任。 小半个月的时间,因刀口和毒药受损的肌肉脏器,没那么容易自然康复。 为了消除公民的不安,佩姬在疗养了区区一个星期后,就高调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几天内接受了两次报刊记者访问、回司法厅处理了些琐事、出席了一位亲王的宴会。 福兰也是亲王的邀请对象,他在宴会上,曾故意询问过佩姬,“我在司法厅曾见过那位隆奇先生一面,很难想象,他会干出这样的恶行。” “我也很难相信。”佩姬直言不讳,“现在外界都在传言,因为我对待那个秘书官的态度过于恶劣,导致他因恨丧失了理智。虽然卓尔法·隆奇个性令人厌恶,但他并不是个疯狂的无序主义者。” “您确定?” “我看人不会错,就像你是个值得提携的聪明人。等逮到隆奇,我得好好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佩姬轻轻笑了笑,伸手从经过的侍从手中,接过一杯红酒,但这举动牵动了尚未愈合的伤口,让大小姐咬着牙,面色白了白。 “那剂魔药。可没灵验到让那么严重的伤势,在短短几天内完全恢复,你应该多休息。“福兰注意到佩姬洋溢着苦痛的神色。 “没关系,反正伤好了,该发生的事,依旧会发生,还不如早点结束。”佩姬嘀咕着,忽然问道。“那次你来行宫探望,曾见到过我的父亲?” “是的。” “觉得他如何。” “公爵阁下是个强硬,让人敬畏地对象。” “没错,他总喜欢让人抬着头敬畏,因为想站在他上方的,从精神到肉体上,都被统统抹消掉了。” 最后那段话说得很轻,如微风穿过廊间,所发出的窸窣呢喃,以至于福兰根本听不清楚。但他从佩姬神情中。转尔即逝的某种表情上。猜到了什么。 “您似乎很疲惫,就不多加打扰着。” “好的,对了。无论是我,还是金雀花、皇室,都不会对在危难时,伸出援手的人,表示出吝啬。那份报答,就快来了。” 福兰耸耸肩,并没有在意,他告辞后,朝财务大臣的位置走去。 “现在看起来,我左右逢源。以中立商人的身份,与政治党派间地关系都处置良好,但谁知道,明天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局。”他边走边想,“得牢牢控制住麻烦,比如卓尔法·隆奇,比如马蒂达……” 但幸运和灾祸,均是神灵的恩宠与玩笑,并非俗世的智谋。可以掌握的。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苦尽甘来,盘踞天际的阴翳云层,终究被轻快的风吹走,这就是黎拉·贝瑞此刻真实的内心写照。 姑娘哼唱着家乡俚语的小调,游走在院落里。她秀雅的发式外,套着一顶白色地护理帽,正提着装衣服地篮子,走到一排排竹竿旁,用指尖摩宇着晾在竹竿上的被单,午后柔软的阳光,侵润在布匹与棉花地颗粒中,摸上去舒适极了。 她满意地点点头,颠起脚,将被单拉下来,用下巴夹住一角,双手麻利地折叠好,放进篮子里。 一群麻雀,被姑娘的步伐惊飞,随后又落到不远处,在沙地上蹦跳。 抓麻雀,可是黎拉的拿手好戏,小时候,她经常用一点面包屑和簸箕做陷阱,为晚饭的菜谱上,增添一份油炸小禽肉。 “不知道那个丫头喜欢吃不。有机会我抓几只。”黎拉想,出身于乡间小镇上的她,一直看不惯疗养院所谓的营养餐,油尽量少放,晕素的搭配必须合理,就连磨豆浆的具体浓度也有明确的规定。菜单上标明了各种每日得摄取的养分剂量,天,那一串串数字看起来,像是会计撰写地财务报告。 “我从没吃过这么麻烦的食物,还不是健健康康。”她撇撇嘴,“整天在房里,半步也不出来,没病也会变得有病。” 当黎拉找到一份护理员的新工作,来到疗养院,第一眼看到马蒂达时,就喜欢和同情上了这个像瓷娃娃般的小姐。 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但不会言笑,整日坐在窗台边的桌子旁,偶尔会拿着彩笔,在纸上涂抹着谁也看不明白的图案,更多的时候,是在发呆。瞳仁没有焦距地透过印花窗帘,望着远处,丘陵上的树林。 再热烈地太阳,仿佛也无法驱逐冷清死灰的气氛,黎拉每次给打扫房间时,都会有种错觉,这间装饰豪华,连床垫下都安着小弹簧的卧室,像个有着无形笼子的监狱。 黎拉不懂“自闭症”、“先天性大脑发育不全”之类的医学名词,但她觉得,对健康来说,太阳与草地,比一百粒药丸都来得有效。 “找机会,我应该给护士长说说,多在野外运动,比安静的疗养更有效。”黎拉把篮子搂在怀里,边走边想,这时候,她愕然地看到守门人将铁门拉来,一个身材高大的,披着旅行大鳖的男人,骑着马,奔驰进来。 护士长嫉嫉迎了上去,“先生,您来了。” “我女儿最近还好么?”他跳下马,摘去皮革手套,将外套脱下来,随手挂在马鞍上,和护士长交谈着走进白石砌成的门厅里。 ! 第二十八章 行宫伯爵 (一) 那张丑陋的脸,差点让黎拉失声尖叫,“卡西莫多·伯骑士她颦眉,心脏剧烈地跳动,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怎么自己老和这个灾星碰到一起。就算在坦丁郊外的疗养院都会遇见他。这种该死的孽缘,值得以深渊恶魔之名来诅咒。 “我宁愿同坦丁最没风度最龌龊的男人约会,也不愿再被灾星传染霉运。”黎拉没好气地想。 她寻思着刚才听到的“女儿”这个词,整个疗养院只有一位病人,但她死活不相信,马蒂达与那个丑陋的奸商有亲属关系。 “别生气,就当他不存在,我现在是在干护理,一定记得保持微笑。”姑娘故意绕到侧门,好和灾星错开。 左侧走廊的尽头,就是马蒂达的病房,她路过时,护士长嬷嬷正巧从病房中快步走出来,见到黎拉,便吩咐道,“伯骑士先生正在探望病人,两点左右的体温测试暂且取消,四点钟再来吧。” “他是……马蒂达小姐的亲属?”黎拉探试地问。 “你还不知道吧,那位先生是疗养院的所有人,也是小姐的父亲。” 我居然在为最讨厌的人打工!黎拉捧着晒好的衣物被单,沮丧地来到存衣间,开始考虑是否辞职。但她舍不得疗养院附近优美的环境,舍不得可怜的小马蒂达,而且,因为上次被秘密警察抓到安全厅的事,让房东宁可赔偿违约金,也急着取消了租约。 她在坦丁,已经没有家了。 “我塌塌实实地工作,拿应得的薪水,又不是受了他的恩惠,干嘛要辞职呀。”终于,黎拉说服了自己,向现实妥协。她看了看壁钟。 按照安排,三点钟,要去厨房准备下午茶;四点,得给马蒂达测量体温;下班前,还要整理好今天的护理报告。 姑娘很快就将奸商的影子,从脑袋中抛开了。 四点钟,她先去医疗室,从垫着厚毛绒的盒子里取出体温表。小心翼翼地拿着,这由玻璃与水银制成的精巧玩意,价值不菲,几年前才根据现代医学理论发明出来,惟有真正有钱的人才用得起。 来到病房,卡西莫多·伯骑士已经离去,马蒂达和往常一样,呆坐在椅子上,听到有人走进来,漠然地转过头。眼神涣散。 “该量体温了。乖,把胳膊稍微抬起来。”黎拉亲切地笑着,怜惜地摸了摸马蒂达已垂到肩膀上地白金色头发。将她的外套扣子解开,把体温剂放在姑娘的腋下,“夹紧,五分钟就可以了。” 她叮嘱了几句,开始收拾屋子,将桌上半空的水杯收起来,地上还有两个被踩熄的烟头,这让黎拉轻骂了几声,“怎么当父亲的,病人闻烟味。对身体可不好。” 当她擒着烟头,转过身时,呆住了。 马蒂达将体温表握在手上,仿佛把它当成了一支彩色铅笔,用力地在纸上划着,黎拉还来不及制止,脆弱的玻璃就破裂开来,一大滴水银滚落在桌面上,绽成许多更细小的珠子。 就算黎拉并不是个接受过正规医护训练地护士。也知道,水银有毒。她呆愣愣地看着,然后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喊。 “别慌,赶快取些硫磺粉来,硫磺能中和水银,让它停止挥发。” 听到叫声赶过来的护士长冷静地吩咐,她用勺子,仔细地将渗透在马蒂达衣服上的水银珠弄下来,然后异常严肃地问,“体温表破开时,有水银进了小姐的嘴么?” “我……我没注意……”黎拉不知所措。 “你怎么负责的!才工作几天,就出现这么严重的事故!”护士长恼火地吼道,“为了防止意外,马上准备蛋清和催吐剂。” 整个疗养院乱得像喧哗的菜市集,直到马蒂达吐出胃中的残渣,体征反应也没显示汞中毒后,才平息了下来。 “贝瑞护理员,瞧你干的好事。”护士长把黎拉唤到院长室,“本院从来没发生过这种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地事故。” “抱歉……”姑娘局促不安地低着头,她预感到自己又要失去工作了。 难道我真地不能在大城市里站起脚?黎拉悲哀地想,她等待着判决的到来,犯了错,就得受罚,没什么好辩解的。 “虽然你有严重过失。”嫉嫉叹了口气,慈祥地望着年轻地姑娘,“但给人弥补的机会,是种美德,这次就算了,不过,绝不能再犯错。” “我保证!”黎拉欣喜若狂地喊道。 等再次走进病房,姑娘瞧见小马蒂达,依然坐在窗边,她快步走过来,雷嚯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能否听懂我的话,但真的,很抱歉。” 回答她的,还是一张冷漠毫无表情的脸。 福兰并不清楚疗养院发生的事情,他来得匆忙,走得也很仓促。 为了防范那位危险的圣武士姑娘出什么砒漏,他特意加重了精神药剂的份量。 “一年,给我一年的时间,等那朵金雀花枯萎,罪人们在地狱找好位置,我就恢复你地神智。”福兰带着些许负罪感想。 他敬仰法律,因为那是公正在人间的化身,但仇恨,迫使他必须以罪恶的手段,来为敌人挖桩坟墓。矛盾的思绪,总是在心底纠缠不清。 马跑得很快,在坦丁城外的郊野奔驰,接近晚餐的钟点时,他回到了城里。 在快到家门口时,福兰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外。 那是辆荣耀显赫的仪式马车,一匹金线绣花的天鹅丝绒毯子,披盖在黄铜色的车身上,绒毯地边缘,垂落着以金与银为主色调的缎子,车轮轴承、挽具、四匹马的笼头,都点缀着彩色的翎毛与砂金石片的装饰。 十名穿着华丽制服的长号手,伫侯在一侧。 一位穿着仿佛舞台演员般夸张服装,披着蓝块肩的仪式官,手里捧着一柄黑色的权杖,大概等了些时候,他的站姿没那么严谨,正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 福兰隐约记得这个人的模样,他应该是长老上议院的一位参事。 “您有何贵干?”福兰问。 “卡西莫多·伯骑士阁下,我受命于拜伦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以及上议院众位主席议长之令。”参事微微鞠躬,用那种非常传统的口吻说道,“特通知阁下晋升爵位一事,阁下请于七日后的上午,移驾坦丁大教堂。“号手们举起黄金长号,伴着参事的话语,吹出庄重的乐调。 “爵位?”福兰想起了宴会上,佩姬曾说过的话。 “本次是例行通告,具体的事宜,上议院、纹章院以及皇家礼仪厅,均会派遣专人来协助阁下,您有七天的时间,来准备和熟悉拜伦的授勋仪式。”参事深深打着躬,“恭喜您,我的伯爵大人。” ! 第二十八章 行宫伯爵 (二) 在天授神权,君主的口喻即是法律的年代,行宫伯爵是一个显赫到极至的封号,它通常只颁布给大皇帝陛下最亲密信赖的人,在历史上,出现过多位亲王兼任这爵位的情况。它曾代表着皇室最高发言人、最靠近御座的贵族等多种荣誉。 但这个时代,大宪章、议会、法庭、行政机构,左右着政治,繁复到连最细微的地方都会注辞的律文、身居高位的议员官僚,分薄了御座的权威。 既然连皇帝都无法自由施行自己的意志,那行宫伯爵,也只是个漂亮的花瓶。现在,这种没有继承权和封地,纯粹荣誉意味的终身制爵衔,在实际的收益与政治发言权上,甚至比不过地区的行政长官。 这显然是议院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伯骑士勋爵家财万贯,物质上再多的恩惠,也不能额外表现出皇家的慷慨;而多出位在本国拥有采邑的外国贵族,也不符合拜伦的宪章,所以,行宫伯爵既荣誉光鲜,又不会损害到大多数人的利益,再适合不过了。 虽然有议员私下质疑过,封一位出现在坦丁才两个多月的人为伯爵,未免过于草率,但没人会不识趣地公开讲出来,人人都知道,卡西莫多·伯骑士是储妃殿下的恩人,皇太子甚至为不能再赐给一块采邑而感到不快,而且,他还是披着神秘面纱的魔药师。 有适龄女儿的坦丁贵族家庭,开始寻思是否要和这位新贵来次联姻。就算行宫伯爵的头衔不能传给后代,但那位英格玛爵爷手腕灵活,谁知道他日后,会不会弄到拥有世袭权的参政伯爵身份呢? 福兰没功夫理会这些无聊的事儿,他正等待着黄金角海湾那家施工队的到来。 巨拳大佬克瑞根,特意找了一些没有案底,表面上身家清白的帮派成员,成为了伯骑士建筑行的雇员。 “那位先生。是我最可靠的朋友,他地命令,即是我的意志。“福兰用乌鸦的身份,给克瑞根指示道。 “头,难道我们又要多出位首领?”当时,小比斯曾说,“帮派有今天,都是咱们用命换回来的。就这么给人当苦力?” “范格莱老大不会害我们的。”沙威瓮声瓮气地说,他感激福兰的救命之恩,以至于克瑞根开始逐渐不信任这个在西部就一直跟随着他的手下。 克瑞根思索片刻后,眼神闪烁地说,“范格莱毕竟是老大,如果违背了命令,且不说没有他的帮助,我们无法对抗那些恐怖地龙脉者,就连小狐狸,都得造反。” 目前帮派的生意大概分为两块。走私与军火交易归他负责。而明面上洗钱用的连锁商行、投资所,与官员们交际,则完全被劳薇塔掌握。 连克瑞根都不知道。海湾地区与边境海关的官僚,有人收过贿赂;具体又有哪些注册公司,是帮派的产业。 他控制住了帮派的基石和大多数成员,但那只油盐不进的小狐狸,却掐着整个帮派的脉搏。 没有她点头,走私进来的商品,就没渠道销售;赚取的黑金,在帐面上也不能洗成清白纯洁地票子。 克瑞根尝试过自己来,但新公司刚开业三天,就被当局查封了。秘密帐户也被永久冻结,损失了二十几万地。 “请您尊重协议,别把手伸到我这边来。”劳薇塔对他说,眼神中有种嘲弄。 “误会而已。”克瑞根只能这么说,虽然他知道是谁在搞鬼。 “那好吧,十三万,一周内打到我的户头来。” “十三万?” “别忘了,帮派每期的收益,有一半属于头。你私自行动,亏损了二十六万,不能让头给你擦屁股。” 那一瞬间,克瑞根甚至想用最残忍地酷刑,来折磨面前的姑娘,但他终究忍着了,他害怕乌鸦神奇的力量。 “这女人到底被乌鸦操过几次?居然被操得这么服帖。”他只能在心底恶毒的咒骂。 现在,卡西莫多·伯骑士,这个突然出现的名字,让克瑞根似乎看到了一丝曙光。 世上没有不会背叛的同盟,如果能同那位即将成为伯爵大人的富豪达成协议,也许能撇开劳薇塔与她身后的乌鸦。 “先合作一段时间,摸清楚那人的底细。”克瑞根寻思,“多条路子,总比被劳薇塔吃得死死的强。” 他又望了望沙威,说,“你做好准备,带几个人去南部。” “南部?” “劳薇塔那小妞还不赖,居然硬生生在蒂罗莱弄出块地盘,但她不能继续逗留下去,你去接管。” “哦,包在我身上。”沙威豪爽地拍拍胸膛,他不擅长动脑子,但冲在前面抢地盘,却是他地最爱。 克瑞根恶狠狠地想,“蒂罗莱势力错综复杂,小狐狸也只是蛮横地弄倒了当地的大头子,半点根基都没,你去那里,能活着回来就算不错了。” 居然一直帮着乌鸦说话,沙威不再是自己人。 迟早,他要踢开所有绊脚石,包揽整个黄金角海湾的地下生意。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隧道工程开工后,外围交给坦丁的两家施工队,真正核心的部分,得自己人来。”福兰在纸上划着,“克瑞根永远是个独占欲望强烈的人,可以共苦,不能同甘,对他得多加提防,用看上去很诱惑的鱼饵远远钓着,还有劳薇塔,她很能干,但将一位姑娘,放在帮派里与狼为伍,始终不妥当……” 急冲冲地闯进来的芭蕊·席拉娜团长,打断了福兰的思路,他装着随意地样子,将备忘录放进抽屉。 “这段时间,剧团一直在忙着准备婚典时地节目,目前准备工作如何。”福兰找着话题。 团长面容苍白地盯着福兰直喘气。等她的喘息声消停后,冒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要相亲?” 跟在芭蕊身后的妮可,也神色不善,尖牙利嘴地嚷嚷,“哼哼,背信弃义,吃完了擦干净嘴就想走?” ! 第二十八章 行宫伯爵 (三) “什么叫吃完了擦干净嘴就想走?相亲又是指谁?”福兰哑然失笑,“两位好女士,你为什么会说一件,连本人都感到莫名其妙的事儿?” “是指我么,可是我嘴巴上很干净呀。”塞西莉亚显然是先去了厨房,她端着一碟花生酱溜过来,大喊着,“大个子,没面包啦,只有花生酱不好吃。” 芭蕊的脸瞬间红了,她恶狠狠地在妮可腰部的软肉上掐了一把,“死丫头,别乱说话。” “咦,你还没被吃么?”妮可对她唧咕,“不是曾住过好几个晚上吗?居然有人整天对着一块大蛋糕,却不下嘴。” “你才是大蛋糕!”芭蕊羞得想对着妮可的大屁股,狠狠来上几巴掌。 “好啦,到底发生了什么?”福兰问。 妮可快嘴道,“剧团的消息很灵通的,这几天,老是听见有人说,你准备和某某家的大小姐联姻,还有谁家在外地读书的女儿,被家里拉回坦丁,难道当了什么伯爵,就了不起啦?” “是没什么了不起的。”福兰将塞西莉亚手中的烟拿过来,“别乱翻大人的东西,小孩子,不能抽这个。” “我已经很大了!”塞西莉亚骄傲地拍了拍胸口,嗯,的确比扁平的搓衣板,稍微大上了那么一点。 “别乱信谣言。”福兰说,“时候不早了,一起去午餐?” “哦,没这事就好。”妮可说,又奇怪地问,“大个子,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知道,你为何还没再婚?是因为仍追念着小马蒂达的母亲? 虽然为逝去爱人守身很伟大,但人,还是得注意眼前……抱歉…” 福兰脸上的表情,让妮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不。没什么,不说这个了,去白银大道的饭馆吧,我知道那有家店的煎龙虾肉,味道很棒。”福兰将外套拿在手里,朝门外走去。 “我会找到你的。”他在心底,对着某个思念的影子低述。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礼仪厅的教师正在书房给学生上课,房间的四壁包嵌着棕色地软橡木。靠书桌左手的墙壁并排着三张四阶书橱,里面装满了封皮精美的书籍。而另一角,则是红木的陈列橱,陈列着许多用盛满烟草的小铁盒,拜伦限量生产的高档烟叶,来自马尔克摩,口味甚重的嚼烟,英格玛人喜爱的,由粗草纸卷成,在尾部包上金箔地长嘴烟…… 教师的声音在室内回荡。“拜伦的传统。伯爵衣饰上显示爵位的白色招皮毛边,必须是三条,在正式场合可不能出错。” “虽然在普通的书信来往中。对收信人的名字可以简约,但依据古礼,如果是正规严谨的交际,得加上对方的氏姓。这在每个国家都是惯例,您是英格玛出身的贵族,想必已然清楚。” 这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有着一张端庄地贵妇人脸,从头到脚都显示出一丝不芶地严肃挑剔。不过他的学生,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中设计精致的打火机。 “伯骑士爵爷,在礼仪上。您这样是严重失礼地行为。” “今天够了……”福兰停顿了一会,他发觉自己还不知道这位礼仪教师的名字,“女士,您请回吧。” “授爵仪式,有许多讲究,我很担心您会逾礼。”教师满脸无奈,在略作收拾后,告辞离去。 他望着礼仪教师合上门,打开抽屉。拿出今日的坦丁晨报,头版红色的大标题《谋逆者依然在逃,边境巡逻队一无所获》。 福兰的目光略做停留,将报纸翻到第三版,里面有则所占篇幅很小的新闻《大雾笼罩坦丁之屏,当局警告待猎爱好者,慎入灰岩山脉》。 “我有十种方法对付卓尔法·隆奇,就算他能回到坦丁,也没关系。”福兰用手指抚摩着那几行字,“你可要当心呀。”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闪电不时在迷蒙的苍穹划过,山峦间滚滚闷雷乍然响彻。 劳薇塔·怀特迈恩穿着全套粗皮革制成的登山服,伫立在山洞前,望着滂沱瓢泼的雨水在夜色中从天而降,冰冷的山风,呼啸着让洞穴里地筹火剧烈颤动。 “鬼天气。”一个枪手萎靡不振地靠在岩墙上嘀咕,一口将小瓶里的酒吞干。 几天来的跋涉,让他们筋疲力尽。在险象环生的崇山峻岭中,搜寻一个人的踪迹,如同大海捞针。 “应该没错。”全然不顾飘进来的冷雨染湿了衣裳,她不停思索着,“卓尔法·隆奇不可能事先就想到,自己会被通缉,如果逃进山里,也是临时起意。而且也没资料表明,他是个野外运动好手。” 姑娘借着筹火一明一灭的光芒,又一次核对了手中的那张地图。 蒂罗莱野外用品店,几年前出版的一本内部期刊中,曾刊登过一副灰岩山脉最安全地路线图。 当然,安全只是相对而言。 劳薇塔所带领的十名帮派成员,已经有两人,在路过险峻地段时受了伤。 “卓尔法在商铺里,买了许多设备,但真正带走的,全是攀登工具,而且,柜台上一本四年前的老杂志中,少了第三十八页。” 幸好野外用品店里,还存着不少过期杂志,让劳薇塔发觉,缺少的那页,就是这副路线图。 雨下得更急了。 劳薇塔将脸上的水迹擦干,朝山洞深处走去。 “风很大,大概明天雾就会散,我们走得慢,目标的速度也不会更快,按时间推断,我们只比他晚半天的路程。”她宣布,“凌晨就出发。”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怎么啦?”劳薇塔露出不悦的表情。 “头,我不明白,那个叫卓尔法·隆奇的人,对帮派有何威胁。” 终于有人鼓起了勇气,讷讷地说“加里腿断了,韦夫也伤得不轻,指不准,下一次遇险的,就是你或者我。” “你不用明白,只需要服从。”劳薇塔一把扯住说话人的衣领,“或者,我现在就让你滚回来。从海拨七百米的地方直接滚下去,想必只需要半分钟。” 一阵狂风穿透进来,敲打着岩壁,发出宛若哀嚎的怪响,箸火的亮光,骤然转暗。 那个枪手,畏惧地发现,劳薇塔·怀特迈恩灰色的眼眸,仿佛升腾起一股绿色的薄雾。 姑娘的脸在黯淡的微光中,模糊不清,“凌晨,我们就出发。”劳薇塔再一次宣布道。 ! 第二十九章 意念与神祗 (一) 黎明时分的寒流,让他从噩梦中醒来。 刚清醒时,他的思绪还停留在梦境里,浑身蜷缩成一团,手脚冰凉僵硬。 “妈妈……那不是我的错……他们才是凶手……”他低喊着,语调宛若哭泣。 卓尔法·隆奇出生于西部一座枯调乏味的偏僻小镇中。他刚被分娩时,瘦弱得像只没睁眼的狗崽,医生甚至说,“也许活不了,就算能活,以后身子也是病怏怏的。” “死小子,我已经够倒霉了,你还来烦我!”老隆奇跋着一条腿,用牙齿咬开酒瓶上的木塞,将劣质的麦酒咕隆灌进喉咙里。 所以当他健康地长大时,已经让许多人惊讶。 从卓尔法懂事时开始,他就恨自己的父亲。 在无数个夜里,他躺在床上,听着楼下的争吵与大骂声,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第二天,他总会看见妈妈红肿着半侧脸,默默地在厨房里忙碌,而爸爸,不知又在哪家酒馆里烂醉如泥。 “宝贝,吃早餐了,今天有你最爱吃的玉米。”妈妈微笑着摸着他的头,变魔法式的,让空荡荡的餐桌,摆满马铃薯饼、肉肠、豆腐丸子和白煮玉米。 虽然他的母亲,只是个普通的乡下女人,但在卓尔法眼里,妈妈是世上最绝色的美人。他依恋着母亲的关怀,将全部的爱都投入到了她身上。每天父亲不在家时,他坐在矮桌旁,拼写刚学来的单词,妈妈就在一旁,碌碌叨叨地说着家常话。这就是卓尔法在整个灰暗的童年里,最感到幸福的时光。 终于有一天,他对母亲说,“妈,离开那个男人吧。我们俩一样能生活得很好。” “什么那个男人,他是你爸爸。”母亲责怪道,将他搂在怀里,安慰着,“你爸当年可是镇上最有力气的好手,每个车站卸货的工人都服他,但一场意外……” “这就是生活。”最后,母亲悠悠说道。 这就是生活?小卓尔法想。不,它不该是属于我和妈妈的生活。 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设计出不少杀死父亲的方法,反复推敲着每一个步骤,但在十一岁那年,他脑子里的计划,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就像每一个酒鬼地归宿,那年冬天的夜里,父亲醉倒在街头,当天亮后被人发现时。已经是厚雪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在葬礼上,卓尔法只想笑,他拼命憋着快意。以至于眼角酸痛得流出了泪花。 从十一岁到二十岁的九年间,他从半大的小伙子,变成了稳重的大男人。 曾有不少姑娘主动追求他,卓尔法谁都不喜欢,他只爱母亲一个人。 当他成为了镇上警署的一名正式警员,领到薪水时,卓尔法想,“总有天,我能在城里,买栋大房子。和妈妈生活到老。” 小巡警的微薄薪金,让他离那栋大房子很遥远。卓尔法开始学习前辈们地办法,向商铺收保护费,与黑帮称兄道弟,同老警察们套交情。 不过他有个嗜好,就算再热闹的场合,也从不喝酒。 有一天黄昏,他在街角,挡住个长着综栗色头发。穿着灰短褂,神情诡异的人,在搜查时,从那人的衣兜里,发现了一把带血的匕首。 “转身,将手抱在头后,蹲下!”卓尔法警惕地吼道。 嫌疑犯眨眨眼,看到四周没有行人,赔笑着说,“一点小案子,别太紧张。” “如果你立即交代,可以得到减刑的机会。” “警员的薪水又不高,不如……”嫌疑犯小声说,“五十块,你就放了我吧。” 这等于普通巡警大半个月的工钱,他心动了。 “你干了什么?”卓尔法凑过去,小声问。 “偷了个钱包,但被失主发现,于是我给了一刀,放心,没扎中要害。” “这案子可不算小。”卓尔法犹豫了一会,“按规矩,起码得二百。” “二百,是几个人分,现在就你知道,干脆,一百五吧。” “一百八。” “成交。” 他放过了嫌疑犯,满意地回到警署,将制服脱下锁进柜子里,换上便装回家。 家里没人,妈妈还没回来。 “大概去了教堂参加弥撒,那今天我来准备晚餐吧。”他走进厨房,穿上妈妈做饭时用的围裙。 一锅杂恰汤煮好时,夜已经黑透了,卓尔法听见了急迫的敲门声。 局里地一位同僚站在门口,面色沉重地说,“隆奇兄弟,两小时前,在教堂附近地广场,发生了一起劫杀案,你最好有心理准备,你的母亲,因为失血过多,刚被医生宣布抢救无效,已经……” “哦。”卓尔法平静地说。 他不顾同事惊愕的表情,用力关上门,回到厨房,用勺子添起一瓢汤,尝了尝,“味道不错,妈妈喜欢吃清淡点地。” 他布置好餐桌,盛好汤,“妈妈回来,就能直接吃了。”他微笑着说,然后回房睡觉。 第二天早晨,卓尔法下楼时,望见桌上凉透了,动也没动过的汤,“不……”他这才嘶哑地叫喊道,痛哭了起来。 凶手早跑得无影无踪,直到现在,都没逮住。 但卓尔法崩溃了,因为在警署,他见到了目击证人的口供:身材中等,灰短褂,棕栗色头发。 “……五十块,你就放了我吧。……” “一百八。” 阴郁开始成为卓尔法·隆奇的代名词,他狂热地工作,行事不择手段,不放过任何向上爬的机会,这让他在三十五岁时,就荣升为西部暗警厅的分队长。 对一个小镇民家庭出身,没有后台、背景的警察而言,升迁速度,已经是异常快了。 “只要隆奇队长接手的案子,没有不值破的,他最喜欢咬住罪犯不放,直到将他们送上审判台。”暗警厅的官员们都赞叹道。 …… 雨停了,猛烈地山风吹散了残余的雾霄,卓尔法查点着行囊,除了必要的罗盘,还剩一盒攀岩钉,两卷套索,半包火柴,几罐腔肉,一把小手枪和六粒子弹。 他掏出地图,开始查看目前的位置,但一些登山界专用的术语,卓尔法不是很清楚。 “希望别迷路。”卓尔法自言自语,抬头望了望破晓的晨曦,在路线图上做了个记号,然后提起包裹,顺着一条倾斜的坡子,朝山脉的另一侧走去。 “凶手……”他呢喃,额头上冒出虬起的青筋,“你们都是凶手,我一定会活着,将罪人送进地狱。” 三小时后。 “在前面地山洞里,发现了情况。”一个帮派枪手报告说。 劳薇塔蹲下身子,用手试探了下熄灭箸火的温度,“最里面还有点暖,我们和目标的距离已经很接近了。” 她振奋地想,“这下你跑不掉了,灰岩山脉,就是你的葬骨之地。” 在下午两点半,劳薇塔终于追上了卓尔法·隆奇。 “追上了!”坦丁大跑马场的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欢呼和口哨声。 “不愧是割风,看来这匹昔日的冠军马,在伯骑士勋爵手中不,即将是伯爵大人了,又恢复了活力。”主持司仪叫喊着。 年轻的骑师麦克,牵着马,满脸充满兴奋的红晕,骄傲地绕场一周。 “月神的风头,都被你的割风夺去了。”凯特子爵放下拍着巴掌,小声对福兰抱怨。 “麦克的骑术也不赖,不愧是骑师世家出身。” “如果割风不是匹阉马,真想让它和我的月神联姻,它们的后代,肯定是全拜伦最出色的。”子爵哈哈大笑道,“与伯骑士家族的联姻,可是目前人们口中出现得最多的话题。” 福兰感觉到了善意地调你,他笑着刚准备说什么,穿着礼服的侍者走进包房,将一只托盘递给坦丁当前最受关注的钻石单身汉,盘子里躺着一封由红色彩带包扎,烫着狮头鹰标志的请帖。 “有皇室成员私下驾临了跑马场?”子爵对皇家专用的物什并不陌生。 福兰将请帖拆开,飞快地扫了一眼,对凯特说,“抱歉,失陪一会。” “没问题,您请便。” 跑马场最上层的贵宾包厢里,永远有一间视野最开阔的房间,属于皇家的专厢,大概是出于不久前刺客一案的影响,门前的警卫多达六人。 “殿下,伯骑士先生来访。”在验证过请帖后,为首的警卫用恭敬地声音对房间里的人说。 “让他进来。” 刚走进门,福兰就望见大小姐佩姬独自坐在软椅上,刚放下手中的望远筒,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打量着他。 “储妃殿下,你也对赛马有兴趣?” “没兴趣,但总比待在行宫里强,那些下人们只会说:殿下,您身子尚弱;殿下,您需要我效劳么……比起看无聊的畜生们绕圈子,和聒噪的猴子在耳边唠叨,还是和有趣的人聊聊天比较对胃口。”她的舌头还是一如既往地呛人。 “哦,很荣幸成为你口中有趣的人,那么,想聊什么,正巧我也挺闷。”福兰问。 “你。”佩姬简洁明了地回答。 ! 第二十九章 意念与神祗 (二) “我?” “对,卡西莫多,你有考虑过成婚吗?” 福兰又听到了那个令他感到头疼的话题。 “梅泰娅德米,19岁,坦丁子爵家庭的次女,虽然德米子爵算不上大贵族,但他的家族年代悠久,血脉纯正;安娜莱丽索西蒙蒂,24岁,西蒙蒂侯爵唯一的女儿,而且那位侯爵没有子嗣,如果你有了后代,甚至能让他用老侯爵的头衔,换取拥有世袭权的正式伯爵身份,据我所知,他们可是对你兴趣浓厚。”“我的殿下,这让我觉得,您正在为一匹马配种。”福兰摸着下巴,发出了笑声,“很抱歉,我必须得婉拒了。” “配种?”佩姬同时也笑了起来,“的确是很恰当的说法,贵族们之间的婚嫁,可不是为了维护血脉的纯正,与让家族繁衍得更加枝繁叶茂,繁荣昌盛么。”“单身,让我过得愉快,至少现在,我并没有组建家庭的念头。” “但你身边可是汇集着许多娇艳的花朵,红雀剧团那位著名的团长,还有曾在你家中,见过的那只漂亮的小兽人,而且,你的前妻,也应该是位容貌美丽的女性。”望见福兰疑惑的眼神,佩姬耸耸肩,解释道,“我听闻你的女儿,虽然并不健康,但也是个小美人儿,那显然是继承了母亲一方的血统。” “无论你是觉得我在缅怀逝去的妻子,还是迷醉于花丛,都不重要。”福兰回答,“我更想追求其它的事物。” “卡西莫多,行宫伯爵的身份,配不上你的救命之恩。但宪章的条款,制约了我赐给你更为实际的爵衔。欠别人一个人情,却不能完完整整的报答,可不是件让人感到舒服的事儿。”佩姬说。“假如你能与拜伦本土地贵族联姻,那么,宪章就有不少漏洞可钻。” 她继续说道,“又或者,你更喜欢美人?梅泰娅与安娜的确只是中人之姿,我倒有个更好的推荐,伊莎·唐·莱因施曼,我的一位表妹。刚满17岁,虽然头脑里装满了糨糊,但模样非常俊俏,至少是只裹着漂亮皮囊的猴子。” “你真的认为,我对爵位感兴趣吗?”福兰几乎是冷笑了,他恨佩姬这种企图将旁人的一生,玩弄于股掌的态度,“说起钱,我地资产足够几辈子的挥霍;说起地位,我拥有着良好的信誉;说起爱好。我更对冒险与投资更充满激情。我能将整个世界,都当成供我游戏的乐园。 而一个贵族,只能想着家族。将人生耗费在虚无的政治上,这种生活,光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标准的享乐主义者。”佩姬并没有在意福兰的语气,她兴致勃勃地评价,“好啦,亲爱的卡西莫多,我只是探试下,你是怎样的人。” “好殿下,我当你是朋友,而不是想着从你身上谋求利益。”福兰擦了擦额头上因激动而流出的汗水。他从包厢酒橱里,取出瓶红酒,替自己倒满,咕隆喝了下去。 佩姬注意到,空酒杯地玻璃壁上,残留下手掌大小地汗迹。 “虽然头脑聪明,但在某些方面,会依照强烈的性格行事,并不是那种完全深沉的阴谋家。对这样地人,信任与友谊,远比单纯的物质引诱更为有效。”她想。 “过于冷静和淡泊,会让别人认为另有所图,偶尔,我也得装得冲动点。”他想。 他和她,都已将虚假和伪装当成本能。 “别介意,我再延续会刚才的话题。”佩姬脸上浮现出一种莫名的表情,“事实上,刚才说的那几位小姐,可是哭哭啼啼地在家里大闹,我的猴子表妹,更是嚷着要自杀,说自己宁可死,也不愿嫁给一个长相狰狞的怪人。” “这样更好。“福兰不以为然地说道。 “坦丁的女人们,都是群凭貌取人的猴子,她们不了解,比起容貌,脑袋里的东西,更重要几万倍。” “我能将这理解为夸奖吗?” “随你便。”她向前倾着身子,润泽花瓣般地嘴唇,露着诡异的浅浅旋涡。那张漂亮的脸蛋,靠得很近,福兰甚至能够感觉她呼吸时,鼻翼微微地翕动,温热的鼻息,瘙痒似地抚摩着他的面颊。 蔚蓝的瞳仁里,映着福兰的模样。 “那么,和母猴子相比,你觉得我如何?”她说,声音略有些沙哑,一种挑逗的,成熟女人的嗓音。 “殿下,请别再开玩笑了。”福兰稍微偏了偏头,“我可不想,接到皇太子殿下要求决斗地白手套。”“当然是玩笑,想戏弄一下你。”很快,佩姬轻笑着靠回到了沙发上。 “她想干什么?”福兰朝那位正显得很开心的大小姐,投去警惕的目光。 发令枪响了,包厢外传来骑师们哟喝坐骑的叫喊,新一轮跑马竞技开始了。 “砰砰,砰,砰砰砰……” 子弹在岩石上擦出白色的痕迹,从卓尔法·隆奇的鼻尖划过,数着子弹间的节奏,他觉得自己的肺部肯定充满了血,以至于伴随着大口大口的喘息,一股血的腥味充盈在口腔中。 右肩挨了一枪,血染湿了大半边衣服,失血让卓尔法的头昏沉沉。 他颤抖着检查枪上的转轮弹匣,还剩三发子弹,对方有九个人。 这是条沿着峭壁突出来的窄道,一侧是山岩,另一侧是近三十米高的悬崖,卓尔法靠在峭壁当中一片四下去的岩壁上,动弹不得,山道两端都有敌人,他陷入了包围中。 也幸亏这条只容许一人通过的窄道,使他没有立即被击毙,但对方可以轮流休息,他单独一人,最后只会被疲劳和伤势所击跨。 微微探出头,卓尔法观察着悬崖下的地形,那是处山峦间的盆地,长满了灌木和两人高的树木,快黄昏了,假如他能逃到那儿,就能借着天黑,摆脱杀手。 卓尔法侧过身,从放在地上的行囊掏出套锁,全部绳子只有十来米长,他用还能动弹的那支胳膊,加上牙齿,耗费了半天,才在一块岩角上打了结。 把绳子的另一边缠绕在腰间,卓尔法深深吸了几口气。 百分之三十的可能,在下落中途,因为承受不了冲击,绳结会散开;还有百分之四十的可能,他的身体经受不住剩下的十多米高度,当场摔死。 但困守在这里,百分百会死。 ! 第二十九章 意念与神祗 (三) “活下去!“他趁追杀者装弹药的空闲,步伐不稳地从凹壁后窜出来,朝着两侧连开2枪,然后一咬牙,顺着山崖滚了下去。片刻后,他悬在了半空。 灾祸并没有轻易收手,绳结从岩角滑了下来,正在解腰上套锁的卓尔法,身体猛然一空,直撞撞跌落了下去。 幸运也同时眷顾着他,经年来的落叶,让盆地的地表,满是松软的腐土。这救了卓尔法一命。 他头昏眼花地勉强站起来,强忍着浑身剧烈的苦楚,听着呼啸的子弹声,连爬带滚地朝着林地深处逃去。 “把绳梯准备好。”劳薇塔冷静地吩咐道,“伤势让他逃不远,两人一队,追过去,先发现目标的队伍,鸣枪报告位置。” 卓尔法跑不动了。 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肋骨至少断了一根,每动一下,就会感受到刀割般火辣辣的疼痛,右臂脱匆加骨折,完全废了,他挣扎地在地面爬行,血撒在黑色的泥土上。 终于,他慢慢爬到一棵树旁,半靠在树干上,咳嗽着,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 空气间弥漫着腐烂的气味,静悄悄的,就像露天的墓场。 “死…”卓尔法抬起左手,展开手掌,仿佛想在冥冥的虚空间,抓到什么,他绝望地嘶哑地愤怒地喊着,“不……我得活着……那些凶手……” 似乎传来了人踩过腐叶的沙沙声响,追兵到了?卓尔法握紧枪,惨笑着,还剩一发子弹,死前,他准备干掉一个陪葬。 脚步声停了,在右边。他胸膛起伏着,猛地扣下扳机,用力之大。 让卓尔法觉得,手指会不会断掉。他将全部的怒火,全部的愤慨,全部的信念,都集中在这最后一枪上。 “凶手!”血沿着额头淌下,让卓尔法的眼帘间一片血红,他疯狂地吼骂。 子弹在空气中,带着滚滚绿芒。飞了过去。 绿芒? 死前的幻觉么? “咦?”右侧,传来清脆的女声,那枚子弹,从她不远处划过,狠狠撞击在一棵大树上。整棵树,居然晃动起来,半枯黄的叶子,雨般地洒落。 女人缓步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凝视着卓尔法,“濒死前醒觉地龙脉。有趣。这种将能力灌注在外物上使用的天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龙脉?”卓尔法没听过这个名词,不过那不重要。他勉强再睁开眼睛。他仿佛见过了冥主御座前的死神。 多么美的死神啊,多么美的眼睛啊,那对看不见瞳孔的绿色眸子,如最珍贵的玛瑙,在阴暗中幽幽发光。 “你……要带我走吗?”卓尔法费力地问。然后一支冰凉的手指,轻轻擦拭着他脸上地血垢,动作舒缓轻柔。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童年,回到了母亲在的那个家。 “妈妈……”卓尔法喃喃呼唤着,昏迷了过去。 安·考利昂伸出手。摸了摸卓尔法的胸口,“还有微弱的心跳,及时治疗的话,也许能活下来。任何龙脉者,都是我们宝贵的战力。” 她忽然皱起眉头,透过从丛林木,朝远处望了过去。 “九个人朝这边赶来……其中一个,也是龙脉者。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出来散散步。就能遇见两个。”安·考利昂念叨,“不过,组织的秘密基地,就在盆地的深处,既然来了,你们就将所见到的,带进棺材吧。”她的声音,冰冷得宛若冥土降临人间地寒意。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刚回到行宫,佩姬望见表妹伊莎已等待多时,正好奇地注视着跟随在她身后地皇家骑士。 她的相貌和佩姬有几分相似,但脸部的轮廓更为柔顺,大小姐没说错,地确是只非常漂亮的猴子。 “姐,你回来啦。“姑娘欢呼着扑了过来,抱着她撒娇,随即又不安地问,“姐,我能在你这住几天吗?” “你又和舅舅闹脾气了?这么大的人了,至少懂点规矩。”佩姬冷漠地拉开表妹的手,“我不想被人打扰,你可以去找家饭店住。” “你不知道,姐,爸爸他居然想我嫁人!他要是再提,我真的自杀给他看!”伊莎夸张地将胳膊伸到佩姬眼前,手腕上有几道浅浅的,连皮都没破的红印子,“我听别人提起过那个什么卡西莫多·伯骑士,就是个长得恶心的有钱土财主。”她喋喋不休地叫嚷,“天,爸爸不知怎么想的,我可是堂堂金雀花家的小姐,怎么能嫁给一个乡下贵族!”她想了想,强调道,“还是个,很丑陋地土包子,如果让我见到他,一定狠狠地嘲笑一番,居然敢打我的主意。” “别人?是你那几位蠢驴般的闺友吧。” “行了,姐,你是最聪明的。”伊莎的眸子中,有种崇拜的光芒。 “这件事我早知道了,而且刚才还和他提起过你。”佩姬讥笑着说,“很遗憾,对方拒绝了。”伊莎吃惊地睁大眼睛,让她更像个呆傻的玩具娃娃,“那家伙竟……竟然敢拒绝我,而不是由我来踹掉他!” 伊莎的父亲,在家族中并不得志,虽然空有莱因施曼的姓氏,但没什么能力,靠着每年地例行俸禄过日子。 他估计打着将女儿许配给个有钱有前途的新晋贵族,好重立家门的念头。 伊莎·唐·莱因施曼,和她爸爸同样,也是个只知道衣裳首饰,毫无头脑可言的人。可笑的是,她还没有自知之明,以为自己是家族中受宠的公主。 打发走表妹后,佩姬让仆从们都退下,走进卧室。 她缓缓褪下外套和内衣,赤裸着站在金框银角的镜子前,用指头轻轻划着腰间那道微微泛红的伤疤,还有些微微作痛。 镜子中那具娥娜的娇躯,美妙极了。佩姬抬起手,在平坦的小腹回来摩挛,直到发烫发热,象牙般白滑的肌肤上,泛起红晕,如同囊就了一层粉色的轻纱。 “我需要一个孩子,来应付日后局势的变更。”她对着镜里的倒影说,“一个健康、聪明、尊贵的孩子。但他的父亲,不该是那个软弱幼稚的朱利尔斯。”对大小姐来说,男人,只是她计划里的生殖工具。 她不要求容貌和家业,只要求,对象必须有头脑,而且健康。 当然在事后,她会让孩子的真实父亲,从人世间消失,永远埋葬这个秘密“婚礼就快逼近了,到底该让谁,来当这个工具呢?”佩姬想。 合她心意的,并不是很多。 ! 第二十九章 意念与神祗 (四) “卓尔法的接应人?看起来不像。”劳薇塔·怀特迈恩狐疑望着不远处,阴暗潮湿的林地里,莫名出现的女子,正看着黑洞洞的枪口,露出不屑的表情,这让她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她是无意闯入的攀山爱好者?但穿的衣服是那种休闲的家居服,也看不到登山包等工具。她的表情和举止,就像一位贵夫人,百无聊赖地在自家后院散步时,终于找到了能打发时间的乐子。 八个凶神恶煞的帮派成员,不约而同地放下枪,显得很放松,追踪了数日的目标,已倒在血泊中,而多出来的漂亮姑娘,看上去丝毫没有威胁力。 “请你离开。”劳薇塔探试地说,“这是私人恩怨,我们不会伤害无辜者的。” 安·考利昂仿佛听到了非常有趣的话,她昂起头,用食指顶着下巴,想了想,说道,“很难办咧,如果有人对我很客气的说话,总让我不好下手,喂,你们至少表现得野蛮点吧。” “野蛮?”一个帮派成员发出粗野地笑声,“这妞喜欢咱们暴力点。” 他把枪别在腰间,大步走了过去,望着漂亮妞洁白修长的脖子,颈窝处的柔嫩肌肤,流里流气地吹了一声口哨,凶狠地吼道,“老实点,信不信,我把你扔下悬崖,直滚到山底!” 漂亮妞动作可爱地用手做了个翻滚的动作,她眼睛弯得像个月牙,笑得明媚灿烂,“这么滚?” 帮派成员啼笑皆非地回头询问,“头,我们该怎么处理这个傻妞? 留着日后可能会出麻烦,不如……” 剩下的话,湮灭在一股泛着气泡的血沫中,枪手捂着脖子上那道仿佛被利刀砍过的伤口,发出“沙沙”的急促喘气声。他用难以置信地惊惧眼神,看着从指缝间喷涌而出的血。 然后他的视平线猛然间变低了,映在眼睛里的物事,上下颠倒起来。 那颗头颅,枯辗枯辗地在腐叶与苔薛之上滚了几圈,卡在藤蔓间的缝隙中。 “我很好吧,满足了你地愿望。”姑娘粉红的舌尖出现在微启的唇角,她像只刚享受了美食。心满意足的小猫,舔了舔嘴,用那种人畜无害的表情,清脆利落的语气说,“希望你们给自己选择的死法,能让我感到新鲜。” 这种将自己扮演成食物链最顶端的猛兽,玩弄着弱小羚羊地游戏,总能让她觉得充满乐趣。 劳薇塔·怀特迈恩在发抖。 刚才的一幕,远远超越了她理性的认知。 手枪的射击完全不起作用,肉眼甚至能看到。刚飞出枪膛的子弹。 速度就莫名的缓慢了下来,在空气中划着完全不符合物理与弹道学规则的轨道,仿佛它们不再是金属。而是有了生命力的飞虫。 八名下属,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毫无生气的尸体。那一地地血肉残块,让人几欲呕吐。 她拿枪,对准那位不像人类地神秘女子,颤栗着喊道,“别过来!”虽然声色厉茬,但苍白的脸,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乖,如果听话。我不会杀你地。除非完全敌对,否则龙脉者之间不该轻易撕杀,这是我们生存的法则。当然,这免死的权利不属于普通人。”安·考利昂和善地笑了笑,但在劳薇塔眼中,这个女人就如同一只披着美丽外皮的深渊恶魔。 劳薇塔冒着冷汗,龙脉者?她似乎明白,自己可能遇到了头一直在寻找的影王组织。 “尽量在外围搜索影王的情报,但切记。不能与他们正面为敌,那只会造成无益的伤亡,那群人,都是自称为龙脉者,掌握了超自然能力的怪物。”福兰曾对劳薇塔叮嘱过几次。 怪物?劳薇塔为头嘴里的这个名词而伤心,所以她对福兰隐瞒了自己身体的奇妙变化。 “好吧,你是怪物,但我也是。”姑娘盯着越走越近地敌人,努力让自己抛弃恐惧,保持冷静的头脑。她手套下的手掌,悄然覆盖过一层绿芒,然后抬起枪,扣动扳机,枪膛却空响了一下,向旁人告诫着子弹已空空如也。 “没子弹了?不过就算有,对我也没任何作用。”她优雅地走过来,用指尖托着劳薇塔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兴趣盎然地打量了一番,“真是个漂亮的小姐,我更舍不得杀你啦,毁灭美好的事物,总让人心疼。” “你……你到底是谁?” “有礼貌的姑娘,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 “我叫凯……凯丽法琪亚。”劳薇塔乱扯着假名,同时手微微触碰了安地身体,能力瞬间发动。 “生命特征:超过探索范围……弱点搜索:超过探索界限…无法读取…极其强太…警告,危险…”下一个瞬间,姑娘的左手,被安·考利昂牢牢抓住,力量之大,几乎让劳薇塔的腕骨断裂成几截。 “很严重的错误,能力最多只算尊爵级的你,不该主动攻击君王级的龙脉者。我对同类怀着友谊,但不代表你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 尊爵?君王?劳薇塔还没弄懂这两个词的涵义,就被一把推靠在树干上。 安脱去对方的手套,看着臂膀上那片青色的鳞甲,“歌德人血统? 那么你让我更感兴趣了。”她突然将手探入姑娘的衣裳里,冰凉的触感,让劳薇塔起了层鸡皮疙瘩。 那只滑腻的手,用力捏了劳薇塔的胸脯一下,“你干什么!”姑娘尖叫着拼命挣扎,但动弹不得。 “检查你有没有私藏武器。”安·考利昂分析着“你使用的武器并非官方制品,应该是黑帮成员或者杀手组织的刺客吧。一个训练有素的刺客,最喜欢在身上藏一些危险的小东西。” 她的指尖,逐渐向下滑去,“而且女性刺客,有个地方,更适合藏东西……” “该死,真……真的没……混帐……别摸那儿……”劳薇塔发出一阵打颤的咒骂声,声音到最后,变成了告饶式的呜咽悲鸣。 ! 第二十九章 意念与神祗 (五) “噢,那你的身份?还有,为什么要追杀那个男人?”拷问者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姑娘抽泣着,显得非常害怕,“我……我是西部蛮牛老大的下属……” “蛮牛老大?”安·考利昂有点好笑地念着这个听上去即土气又鳖脚的名字。 “因何目的来到灰岩山脉?” “因为……”劳薇塔低着头,眼眸闪过一丝阴谋得逞的光芒,她猛地抬起一直握在手中的枪,连着三声枪响。 安·考利昂被冲击力撞得连连退了几步,她疑惑地看着衣服上的弹孔,“不是已经没子弹了么?” “我不知道什么龙脉者的实力划分,但力量强大的人,往往会迷信于自身的能力,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你居然不懂得数对方开了几枪,来判断弹药是否耗尽。”劳薇塔说,她刚才运用自己的天赋,让手枪暂时出现故障,来迷惑对方。 “我刚才可没说谎,并没有藏着其它武器。”劳薇塔得意地笑着,但很快,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我也没说谎,尊爵级,的确没法子挑战君王级。而且以前,我曾被一个讨厌的圣武士拿枪伤过,所以,很注重自身的防备。”安·考利昂回答,三枚子弹还没来得及钻进肌肤,就被诡异的黑气包裹住。 那团黑气,像地狱最具腐蚀性的酸云,撕咬着将子弹融化成破碎的残渣。 “虽然还不知道你玩了什么花招。”她的声音,充满了恼火,“不过没关系,组织拥有几个能催眠大脑的龙脉者,再狡猾的狐狸,也会乖乖口吐真言。连什么时候和丈夫来过四次,都会全部讲出来……丈夫? 四次?这是什么意思?” 那麻烦的头疼症和模糊不清的场景碎片,总是不合时宜地打扰安·考利昂。 劳薇塔不再犹豫,趁着那个女恶魔莫名其妙地呆住了。转身就跑。 夜幕终于降下来了。 姑娘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完全看不清山峦间的路。 她不敢用探路灯,生怕光亮会引来追兵。但在“头,我好怕。”不知是夜间猛然降低的温度,还是被深植于内心地恐惧,劳薇塔剧烈颤抖着,咯吱直响的牙关。 她只有一个念头,赶快离开这里。去坦丁,将敌人的情报告诉福兰。 以她的估计,影王的实力超越常识的强大,就算只有刚才那个魔鬼一人,就足以扫平整个帮派。 “你很不错,在危急时依然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做出最合理的选择。如果换了别人,估计方才就死到你手里了。” 劳薇塔战栗地回头,黑夜中,女恶魔地身影。如同噩梦。 “再说最后一次。龙脉者对同类总是慈悲无比,如果你愿意停止反抗,在接受过必要的检查后。会依你个人的意愿来安排,如果愿意留下,我能给你选个好位置,如果想过平凡的生活,只需要待在基地里一段时间,以免在目前的关键时期,泄露了组织的秘密和存在。”那声音在黑暗中,幽幽传来,“如果你非要站在我的敌对面,那我惟有送你一程了。” 劳薇塔知道自己该怎么选。面对超越想象的敌人,选择屈服并不算懦弱。 但姑娘没有自信,在对方神奇的力量前,能隐瞒住脑子里的秘密。 如果被他们得知,有个人正在追查影王,会导致头面临巨大地危险。 她惨烈地笑了笑,向后直退。然后一脚踏空,从一处峭壁上摔了下去。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帕丽斯·达尔马克,已由人带往约定地地点。由您发落。 至于卓尔法·隆奇,我目前能肯定他逃往了灰岩山脉,现在我正带队停留在山脚处的镇上,准备稍做补给后,立即入山。他想回到坦丁,向您报复。哪怕死,我也不会让他完成自己的计划。 如果任务完成,头可别忘了对我承诺,让我来到坦丁,回到您身边。” 福兰读着这封五天前写成地信,他合上信纸,折叠好,放到打火机下,看着黄蓝相间的火焰将它吞噬。 “劳薇塔带着十个人,而且她头脑灵活,我不担心卓尔法能再玩什么花样,只是担心,会有什么意外,比如山间糟糕的天气,比如各种难以预料的事故……”他摇了摇头,把不安从心里甩掉。 一股风,从窗户处吹了进来,将燃烧后残留的纸灰,吹得满室都是,那些黑色的灰烬,仿佛阴郁的魂灵,在风中飘洒狂舞。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一大早,福兰走进黑河饭店,来到被剧团包租下来的顶层,正打着哈欠,才起床的小塞西莉亚一眼望见他,就欢叫着扑到福兰怀里,缠着他不肯放手。 “大个子你来啦,我好久没见到马蒂达姐姐呢,很想她呀。”小丫头直嚷嚷。 “她和马蒂达的感情真地很好,就像亲姐妹一样。”芭蕊端着一杯香味四溢的咖啡走过来,笑着说,她羡慕地望着兽人小姑娘用双手搂着福兰的脖子,把他当成个大玩具。 “如果我年龄再小点,就能像塞西莉亚那样……”她吃着莫名的飞醋。 “你怎么啦。”福兰揉了揉丫头还没梳理,乱成一团的头发,奇怪地看着团长有些魂不守舍。 “噢,没什么。我只是再想,有空把马蒂达带出疗养院,大家一起去野外郊游。”芭蕊努力让脸上的微微臊热平息下去,她这时候才注意到,福兰手中提着一个小行李箱。“你要去哪?” “建筑行有件商务上的合同要处理,我得出城一趟。” “天,三日后,你就要接受封爵仪式了,来得及么?” “路途并不算长,我骑割风去,那可是匹很棒的快马,估计不到两天就能回来。”福兰回答,他看到芭蕊还是不放心,于是笑着安慰,“虽然我并不看重所谓的伯爵头衔,但也没理由将皇室地谢礼置之不理。” “我只是担心,你又会消失……”芭蕊脸上突然浮现出几丝忧虑,“上次也是,你说走,结果两年后才回来。” 福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妮可的尖叫声从隔壁的排演室里传出来。 “劳伦,打死我也不穿这件该死的戏服,瞧这些亮晶晶的彩片,实在是毫无品位。” “根据剧本,这样的服装,很符合剧中人前期暴发户似的心态。” 劳伦辩解道。 “暴你个大头鬼,我的声誉,会被这衣服全毁掉。”“好啦,我亲爱的小姐,其实你穿什么都好看。” “以为说好话,我就会上当么?想让我穿也可以,除非你先穿上,去外面走两圈。” ! 第三十章 惩罚(一) 听着那两人习惯性的斗嘴,福兰微笑着,剧团的气氛,是他唯一能感到温暖和安宁的地方。 “我得走了,不过保证,两天后回来。”他将塞西莉亚从怀里放下,朝芭蕊保证。 从走廊窗户朝下望去,团长看到他将行李箱挂在鞍座后,骑上马,很快消失在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她出神地望着远方,望着早已不存在于视线里的人,直到裙角被狠狠拉了几下,才回过神来。 “芭蕊阿姨,该吃早饭了,我叫了你好几声,都不回答人家。”塞西莉亚委屈地抱怨道。 “瞧我这脑子,走吧,今天想吃什么?”芭蕊说,然后又俯下身子,严肃地警告,“说过好几次了,要叫姐姐!姐姐!” “哦。”小丫头点点头,“芭蕊姐姐,那大个子叔叔要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他去谈生意……等等,你叫卡西莫多叔叔?” “我虽然小,还是知道礼貌的,马蒂达是姐姐,那她的父亲,当然应该喊叔叔啦。” “那以后,你还是称呼我为阿姨吧。”芭蕊不自然地转了转脖子,见没人注意到她们的谈话,于是带着点羞涩,偷偷笑着。 塞西莉亚摸着鼻子,完全被团长的善变与那些乱七八糟的称呼搞糊涂了。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二十八小时后。 夜幕降临的山野里燃起了一堆堆箸火,六栖装满货物的马车遥遥围成一个大圈,形成了一个简易的营地。几顶盖着普通塑料布的帐篷,并排搭在营地靠后半段的地方。 帕丽斯·达尔马克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经过名师裁剪的头发乱得像个鸡窝,已经五天没洗澡了,衣服上充满了臭味”浑身痒得难受。这让已习惯了整洁的她难以忍受。 “我愿意付赎金,多少都可以,只要你们放了我。”帕丽斯不知说过多少遍,但没人理会。甚至连她身上值钱的首饰都没有拿走。 帕丽斯想起了那个救过她,但又将自己抛弃在野外地隆奇秘书官,“你得罪了来头很大的人,我认为他们不是为了钱,而是想报复你。” 秘书官曾这么对她说过。 绑匪守卫森严。行车时将她扔进车厢里一个用木板和装饰物巧妙挡着,从外表看天衣无缝的狭窄暗厢里,晚上则捆绑结实,单独关押在一顶帐篷中,每隔半小时,就会有人进来检查一番,就连吃饭喝水,都不会解开绳索。绑匪还给她吃了一种镇定药,让她浑身无力,有好几次。 帕丽斯明明听到车队在进入镇子时。有巡警过来例行检查,可她就是没力气发出求救的声音。 “坦丁伯骑士建筑行海湾分行……”巡警念着通行证上的公司名。 “对,我们要前往都城。帮老板干笔大工程。”有人笑着回答。 “确认无误,先生们,可以走了,祝你们顺利。” 每次,那些白痴警察,都没发现,车子里还有一位可怜的肉票。 “我一定要逃出去,这群渣碎,居然敢这么对待我,对待一位尊贵的男爵小姐!”她发誓。只要能回到蒂罗莱城,一定要动用所有的关系,将绑匪通通送上死刑台,还有沿路值勤地警察,也得追究玩忽职守的罪行。 思绪翻滚间,帕丽斯听到帐篷外传来一阵嘈杂,然后杂乱的声音变成了充满尊敬的呼喊,“头,您来了。” “人呢?”那位神秘的头领问道。声音低沉,纯粹的拜伦口音。 不知为什么,女男爵觉得仿佛在哪里听过。 “就在这里,请随我来。” 帕丽斯不安地期待着,终于要见到绑匪的头目了,也许她能交涉一番,拿出十几万块的票子,可能会更多,管它的,只要他们能放过自己…… 遮挡眼睛的黑布被人拿开,“求你们了,要多少钱只管开口……” 从敞开地帐篷帷幔处,透进来地火光,让帕丽斯一时间适应不了光亮,等她的视力逐渐恢复正常后,哀求变成了吃惊的叫喊,“你……你就是在西部冒充过卡尔·蒂文,帮我打赢过官司地人!” “对,很久没见了,女士。”福兰挥手让帮派成员们都退出帐篷,然后坐在一把木头板凳上,打量着帕丽斯,这个曾在剧团共过事,蒙骗过他,利用过他的姑娘。 那冷漠得像毒蛇的目光,让帕丽斯恐惧地挪了挪屁股。 “先生,我想……我们间一定有误会。” “误会?帕丽斯小姐,请别在我面前隐瞒,你所犯下的罪。” “我……我不知道您在讲什么。” “好吧,让我来提醒你,一个月前,你曾委托过蒂罗莱的帮派头子费奇,做过什么?” 帕丽斯恍然大悟,她终于记起了,想买凶杀害红雀剧团成员的事,肯定是黑帮泄露了风声,卡西莫多,或者是芭蕊那个老女人想报复她。 “该死!那团丑陋的烂肉!还有那个婊子!”帕丽斯咬牙切齿地想,但眼前的局势,让她不得不用哀怨地语气请求,“我……我只是一时愤慨,其实,事后我也很后悔,幸亏没出什么大事……饶了我吧,我拿五万块来弥补剧团的损失……”姑娘望了望男人的眼神,畏缩地小声说,“十万也成。” “只是一时地愤慨?”福兰怒极反笑,“当初,全团人是多么的照顾你,芭蕊、妮可,像母亲和姐姐般疼爱着你,在你快饿死,找不到任何工作时收留了你,教导你谋生的技巧,让你干力所能及最轻的活。还记得在黎明堡,剧团濒临倒闭,那时,芭蕊还愿意拿所剩不多的钱,请镇子上最昂贵的医生,来治疗你的高烧。好吧,你不领情,在成为贵族,有了身份后,从不寻思报答,甚至将剧团的人当成垃圾避开,这都没什么,但结果呢?你居然想买凶杀人,用刀子来回报恩情,瞧瞧,得多么歹毒,蛇蝎般的心思,才能干出如此卑鄙地事儿!”他疾风骤雨似地训,斥道。 在呆愣片刻后,帕丽斯终于疼哭了起来,“我知道错了。”她哭叫着,“我真该死!” ! 第三十章 惩罚(二) 福兰让内心平静了一会,说道,“好吧,你得为过错付出代价,现在有两条路,一,我将你绑上前往马摩尔克的船,东方的酋长们,会很乐意多出一个免费的奴隶;二,你给当局留下信,讲明你想出国寻找新生活,愿意放弃目前的爵位,将所有的钱和房产,捐献给慈善机构,然后我给你一笔足够平民生活两年的费用,送你去国外,这辈子,你都别回到拜伦来。” 帕丽斯几乎崩溃了,每听到一个字,她就打着颤,反复喊着,“宽恕我吧,宽恕我吧。” 福兰铁石心肠地回答,“必须选一条路。” 姑娘绝望地匍匐于地,“……我不想去当奴隶,愿意去国外,重新开始生活。”她看到对方思索了一阵子,点了点头。 “这是一张前往葡荷公国的单程船票,港口就在附近四十里的镇上。还有价值四百恺撒的债卷。”福兰将一个小皮夹和纸笔递给帕丽斯,“写捐献信吧,记得末尾要盖上私章,喏,你手指上的家徽章戒还在。” 天快亮时,帕丽斯被释放了。 直到一条偏僻的小公路出现在眼前,她已经看不见那个充满噩梦的营地时,才松了口气。 “想把我赶出国?没门。”她胡乱用衣袖擦去脸上早已干掉的泪痕,“芭蕊那个婊子的确对我有恩,至少从她身上学到了逼真的演技。” 时候尚早,公路上没有来往车栖,帕丽斯揉着走痛了的脚踝,恶毒地想着。 道路远处出现了一团黑影,越来越近,帕丽斯欣喜地望见,那是栖黑色的,有着警署标记的轻便巡逻警车。 警车很快在她身边停了下来,“小姐。您出什么事呢?”车上的巡警探出头,疑惑地注视着姑娘身上皱巴巴的衣裳,和满是泥巴的裤角、鞋子。 “我要报警!”她兴奋地喊道,“我是有着男爵身份的贵族,刚从一群强盗手中逃了出来,快带我去城里,强盗们还谋夺了我的财产,我得立即去市政府重新写份声明。” 警察马上紧张起来。“绑架贵族?这可是大案子,您快上车!” “终于安全了。”车上,帕丽斯长舒了一口气,恨恨地咬着牙,“你们等着瞧,那个骗子冒充过检控官,还被通缉过,我一定要把这事讲出来,让红雀地婊子们成为通缉犯的同伙,吃上十几年牢饭。” 无意间。帕丽斯发现。巡逻警车的路线越来越偏离大道,窗外都是野地和丘陵,看不见其它的路人和车栖。 “我们这是要去哪?怎么还没到城里。”她莫名其妙地问。 “一座由走私客开辟的隐蔽港口。女士。”伪装成巡警的黑帮成员,正望着她狰狞地笑,“头让我告诉你,机会,只会给予真正忏悔的人,马摩尔克的一家奴隶场,正等待着你。” “最终,她还是没有忏悔,替自己选择了不归路。”福兰摇了摇头,“人地天性。就是这么阴暗。” 他又转头望向“坦丁伯骑士建筑行海湾分行施工队”的负责人,“穆尔,你是个不错的好水手,为何要参与到黑帮中来。” “因为我要报答您,乌鸦先生。”穆尔早已激动万分,“您帮助过我,用水手的法律,惩罚了夺走我未婚妻的男人,现在。该我报答您了。” 福兰看着小伙子涨红的脸,与坚定的眼神,在黄金角海湾,他在搜寻伊戈·安德希时,帮助过不少人,建立了广阔的人脉,穆尔就是其中之一一。 但最知道感恩图报的,就是这位曾经的海船二副。连最后福兰仇人地下落,都是他提供了线索。 “你已经帮过我大忙,就算有恩,也还清了。” “不,您不知道,被最心爱地人所背叛,那时我真的是想死。如果不是您替我出了胸中的怒火,也许现在,我早就自杀了,变成海里腐朽地浮尸。”穆尔将手放在胸前,大声说,“我亏欠您的,一辈子都赔偿不清。” “此人值得信任,而且对你深怀感激,所以我招揽了他。”劳薇塔也曾在来往的信笺里,提起过他。 “那好吧。“福兰站起来,拍了拍穆尔的肩膀,“我不能久留,你抵达坦丁后,会见到我的朋友卡西莫多·伯骑士,你不必对他隐瞒任何事情,而他的任何命令,也等同于我的指令。” 穆尔尊敬地弯下腰,捧起福兰的左手,亲吻着他的手背,“如您所愿,我的教父。” 灰影谷位于灰岩山脉间,一处在地图上没有详细坐标地山坳深处。 事实上,连这个名字,也只有为数很小的一群人知道,即便是老道的攀山家,也无从得知。 那是一片长满三叶草和蔓藤植物的平整土地,被茂盛的丛林和嶙峋壁立的山峰所环抱。一座披着神秘面纱的庄园,就建筑在其上。 庄园的格局并不算大,占地大约四英亩,几排厚实的尖板木条篱笆整齐地置立在草地上,但这些篱笆并没有连接成一圈,只是在形象上,勾绘出山庄地外围。 由上好木材搭建的别墅式楼房、整体外观上像个长面包的大仓库,以及马厩、灶房、洗衣房,罗布在庄园的四处。 极目环顾,漠漠的山坳沓无动静,阳光透过斑驳的云彩照射木屋上,偶尔几只飞鸟在半空中掠过。深秋的清晨,带着青草与泥土味道的风,轻轻吹拂过一幢别墅窗户栏杆上的帘布。 安·考利昂半躺在自己柔软的床铺上,她寻思着该怎么打发新的一天,床边茶几上的书籍与杂志,都已经看完了,平静的生活并不适合她,几年来,充满着暴力与血腥的刺激,早已充盈到她身体里每一个细胞之中。 “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想的,甘愿带着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组织,隐居到荒芜人烟的山里。”姑娘无聊地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前。一只长着漂亮羽毛的山雀,正停留在窗栏上,见到动静,急忙展翅飞走。 ! 第三十一章 神血 “很漂亮的小东西呀。”安随意地弯曲手指,那只山雀飞翔的动作,立即凝固住了,它象被无形的绳子捆住了身子,被倒拖回窗户旁,姑娘将它抓到手里,用指头挑逗着小鸟。 “叫几声来听听。”安笑着说,山雀在她掌心里拼命挣扎,棕红色带着褐斑的羽毛纷纷撒落,坚硬的鸟喙,啄在姑娘的手指上。 “真不听话。”姑娘无趣地嘀咕着,摊开手,将它放生。 如释重负的山雀,恐惧地扑簌翅膀,朝远方飞去。 还没飞远,一枚包裹在绿芒中的子弹,无声无息地掠略而过,那只可怜的雀鸟,没来得及发出悲鸣,躯体就炸裂成无数血肉碎块。 “刹风景。”安皱着眉头,将目光投向楼下的一块空地,她喊道,“那个谁?你伤好了?” 卓尔法·隆奇眸子里闪着奇特的光芒,他兴奋得浑身发抖,这股新生的神奇力量,仿佛让他看到了一片新的天地。 他的双眼就是准心,无论怎么射击,子弹都能完美的击中视线里的目标。连最优秀的枪手,都不能达到这种境界。 他实验过无数次,直到枪膛发热,所取得的成果,无一不在告诉他,这不是梦,而是货真价实的现实。 龙脉者?卓尔法刚刚了解这个名词,并顺利地成为其中的一员。 “妈妈,这是命运给我的恩赐,凶手,这次看你们怎么跑。”他在心里呐喊。 “还算不错的远程阻击能力。”有人说道。卓尔法回首,望见那位拯救他的美丽死神,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 “考利昂小姐,打扰您了。”卓尔法恭敬地说。 “无须瞄准,就能自动攻击到目标,你能当个好杀手。”安评价着。“但能量构成很奇怪,我居然从你身上,感觉不到能源的存在,可能……” 卓尔法入迷地看着安揉动着的鲜艳双唇,觉得心里扑通直跳,胸口在发烫,一种特异、陌生的感情,让这个老男人感到恍惚。 他见过不少标准之上的美人。比如马蒂达,卓尔法对她只有种长辈地关怀,而佩姬,他则欣赏那种生机勃勃,压迫似的气质,但在眼前这位小他许多岁的姑娘身上,卓尔法居然体会到了那种从未感受到的情感。 他隐约还记得,在濒死时,感受到的温暖,感受到的。妈妈的气息。 这个近五十岁。顽固偏执的老男人,人生中第一次恋爱了。 这感情来得是那么地迅猛,以至于让他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像个清涩的毛头小伙子,茫然不知所措。 “……你在发什么呆?”安说了半天,却看到卓尔法露出奇怪的神情,在脸上交替变幻。 “小姐,你刚才在说什么?”卓尔法努力将姑娘的颜容,暂且从大脑里驱逐。 “说不清楚,你来,我们做个小测试。”安朝他挥挥手,既然无聊,就帮这个新生的龙脉菜鸟。完整地评估下能力,以便打发时间。 在别墅群的后面,有一间武器仓库,虽然龙脉者更多地是依靠天赋战斗,但影王认为,如果能熟悉各种武器,百利而无一害。 毕竟绝大多数龙脉者,在苏醒前,都是毫无战斗技巧的普通人。一个身居龙脉的战士,绝对会比只知道单纯使用天赋的人恐怖。 来到库房,安从放置枪械的房间里,随手拿出一把上满子弹地手枪,她递给卓尔法,指了指窗户外两百米处地一丛灌木,“你试下,能否打中。“卓尔法依照吩咐,举起枪。 第一枪,偏得老远。 第二枪,更是直接钻进了泥土里,激起一片灰尘。 他打起精神,慎重地开了第三枪,子弹“砰”地从离灌木四米远的地方划过。 “再用你原来的枪试试。”安露出意料之中地表情,她“原来如此”地点点头,说道。 连续三枪,子弹划出完美地轨道,如炸弹般,将那丛灌木炸得粉身碎骨,只留下一圈焦黑的泥巴。 卓尔法疑惑地望着安,他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看来真正变异的不是你,而是你的配枪。实在是太罕见了,不,不是稀罕,简直是绝无仅有!”安笑得阳光灿烂,“请爱护你的这把枪吧,它是你能力的来源,或者这么说,它已经是你身体上多出来的一个,器官。” “小姐又在训练新人了。”裴吉雷克斯站在三楼的窗前,望着远处发生的事情,他说道。 这是一间极其奢华的房间,水晶大吊灯、长沙发、包裹着金箔地家具和椅子,影王组织的首领乔·考利昂,坐在一张桃花心木的桌子后,他穿着舒适的深蓝色丝绸睡衣,正专心致志地用刀叉切割着四成熟的带血牛肉。 “由她去折腾吧,她就是闲不住。”乔说,“那位尊贵的女士,透过我们在坦丁的分部,传递来什么新指示?” “目前还没,她依旧让我们按兵不动。” “那么,拜伦的另一个龙脉组织血骑士,可有新动向?” “血骑士似乎隐约发觉了分部的情况,但现在不是我们和它正面冲突地时刻,为了防止事态恶化,我已经让分部的绝大部分人手,暂时撤离了坦丁,只留下必要的联络人。” “有意思”,乔讽刺地笑着,“从调查的情报来看,所谓的皇室秘密卫队血骑士,实力单薄得难以想象,按我们对龙脉者的实力划分,血骑士只拥有五个尊爵级,十七个游骑级,他们的队长宫廷法师伯瑞,如果以龙脉的级别来衡量,也最多是个准君王。” “现在只剩四个尊爵,十六个游骑了,他们死了两个。”裴吉说道,“但奇怪地是,分部成员,只刺杀了死者中的一人,另一个,却不知是何人所为。” “迟早我们会和它起冲突,少一个敌人是一个。”乔将嘴里的肉咽下,“而我的影王,光君王级就有两位。” 裴吉却露出尴尬的表情,他吞吞吐吐地说,“可能我还称不上君王。” “哈,虽然龙脉比不得奥法神术严谨的体系,也不为世人所知,但它一直在地下世界秘密的传承,雷克斯,以你的姿质,完全能称得上顶级,就算那个死鬼伊戈·安德希,昔日最倚重的君王龙脉塞西莉亚,也不见得能战胜你。” “我曾和小姐切磋过两次。”光是嘴巴说说,裴吉雷克斯就露出畏惧的神情,“但在她面前,我就像个还没断奶的孩子,毫无还手之力。” “安成为君王级的时间比你长,你有的是机会超越她。”乔拍拍他的肩膀,“你先下去吧,我单独待会。” 直到裴吉退下,乔·考利昂脸上那种威严的上位者表情,才变为一丝不安。 ! 第三十二章 授爵(一) 影王能有今天的规模,完全得益于安的探测能力。 组织里几乎百分之七十的人员,都是被她发掘出来的。 假如姑娘只是个优秀的人型雷达,那就皆大欢喜,但她实在是成长得太过迅速了,是龙脉之中,百年一遇的天才。 连最资深的龙脉者,都认为她是个怪物。 “你真是我妹妹就好了。”乔想,整个组织,也许是整个世间,除了乔自己,没人知道这个便宜妹妹的来历。 “你们杀了我奶奶,杀了我丈夫,毁了我的家庭,卑鄙的凶手,我要用人类能讲出的最恶毒的语言,来诅咒你们!” 乔·考利昂还记得,在催眠与药物控制前,那个费都的姑娘,眼眸中滚滚如铁水般火焰。 如果有一天,她失去了控制……光是凭空想象,乔·考利昂就觉得一股深深寒意,沿着脊柱蔓延而上。 “她现在的能力,已无法用平常的等级来划分,而且前几天,光是离开庄园散步,都能拣到一个新生的龙脉者回来,这只是单纯巧合么?”乔·考利昂觉得整个心都被抽紧了,“难道…她真的是传说中的……” 在龙脉的秘密传承中,一直有着这样的传说。 在游骑、贵爵、君王之上,有着另一个至高无上的等级。 所有的龙脉者,无论是已经醒觉的,还是拥有潜力的,都会有意无意间,汇集到她身边。 她是龙脉的教宗,龙脉的国王。 影王的头子几乎是在咬牙切齿地呻咛,“不可能吧,这世间,真的会有神祗之血?” 福兰在授爵的前夜,赶回了坦丁。 当他从礼仪马车上出来,踩在一直延伸至台阶上的红色地毯时。稍微停下了步伐。 从昨天开始,就有股疲倦之感,侵袭着他。 “难道圣力的副作用,又要发作了?”福兰想。他希望能坚持完繁复地仪式流程。 坦丁大教堂的年龄,几乎与拜伦同岁。它并不对普通信徒开放,实际上,在传统中,它是皇帝接受教会的加冕。以及王国贵族们进行授勋封爵仪式的场所。 这是间严谨敦厚的巴西利卡式建筑,厚实的墙壁,穹隆覆盖的格式,它和拜伦其它地区,以优雅著称的神会教堂相比,最大地区别是,支持重量的柱子非常少。 帆拱、扶壁、直墙、护壁镶板分担着重量,教堂顶端,是坦丁所有的建筑物中,最大的圆顶穹隆。 四座巍巍高耸的石塔。分别挺拔在教堂的四只角上。在塔楼的中段,有悬空的乳白色行廊,与主厅相连。 但坦丁大教堂最引人关注的特质。是窗户,在大大小小的穹隆下,密布着一扇连一扇,镶嵌着五彩玻璃地尖拱窗户,色泽斑斓,光彩照人。 那些位置不重要地窗子,在玻璃后会有层遮光的镶板,以便让室内不会过于明亮。 “爵爷,请随我来。”一位负责引路的礼仪官小声说。 随着他地话音刚落,长号手举起乐器。伴奏着悠长的号音。 顺着台阶,排列在两侧,穿着华美盔甲的骑士,在领队高昂的命令下,拔出用丝绸和金线包裹的仪式剑,剑端朝天。礼仪官领先福兰半步,在台阶的最上层,中厅大门前,他弯下腰。朝右边退开。 另一个穿着长袍的礼仪官员,迎了过来,他如引路官一般,深深鞠躬,双手捧着一条绣着三条招皮毛边的披肩,“皇家礼仪厅为您效劳,爵爷。” 福兰接过披肩,按仪式内容,套在自己的礼装外,然后继续朝大厅内部走去。 他即将成为一个帝国的伯爵。 “记得很久前,我也有过重振家门地念头,弗莱尔子爵、弗莱尔伯爵、甚至弗莱尔候爵大公,让自己与所爱的人,光鲜体面的活着。”他想,“不过对现在的我,一切又有何意义?” “伯骑士阁下,我是政务局的奥斯顿男爵,祝贺您”、“爵爷,我是财政厅的格纳副厅长,谨代表厅长先生与我本人,向您表达欣喜之情”、“后天晚上有个宴会,希望伯爵大人能光临。”随着脚步,观礼席上的人,纷纷朝他打着招呼。 “虚伪呵。”福兰适当地显示出感激之情,在心里想着。 他的目光,扫过大厅里那些前来观礼的达官显贵。 “我承认,在这些人当中,也存在着不少真正扼守美德地人,但更多的,都是那些热爱权利胜过道德的伪君子。”他想,“我曾经的人生,不是就毁在他们手中么。金雀花只是他们的代表,就算没有莱因施曼,也会有另一个名字另一个家族,干着同样的事情,践踏世间的公正。” 这时候福兰望见角落里,坐着一个穿着兜帽袍子的瘦弱男人,朝他点头笑着。 是法师威廉,他也来参加观礼了。这些日子,威廉一直待在老朋友伯瑞那里,共同探讨那些魔法的实验。 虽然法师嘴里经常称呼伯瑞是个老骗子,但他们的私交非常不错。 福兰遥遥向威廉点了点头,朝仪式台前走去。 代表皇室前来主持仪式的,是上议院的一位拥有公爵头衔的主席议长。 “卡西莫多·伯骑士勋爵阁下,你是否愿意在剑与王冠前誓约,永远对拜伦忠贞不贰,所作所为,符合身为贵族的责任与义务,保持一切光荣和良善?” 福兰半跪在仪式台前,用手捂着脸,身体微微颤动,以至于旁人认为他太过兴奋。 没人能看到,手指下,那张因突然激起的仇恨,而扭曲的脸。 “……我宣誓,将保持一切的光荣和良善。”他声音低沉地回答。 罗兰大主教正在进行授爵仪式最后的准备工作。按古礼,在仪式的最后,应由教廷的高级神甫,为授爵者洗礼与祈福。 他将酒倒入圣盘,在镜子前整理着身上的大主教服。“还不错,但如果颜色能换成红色,就更好了。”他总这么怅惘地想。 ! 第三十二章 授爵(二) 四年前,罗兰不但没能将圣器夺回,反而让它埋葬在了费都深深的地下,永恒之柜对教廷的意义重大,哪怕只剩下半块碎片,也应该找到供奉回圣城里。 “安诺负责全部的修缮工程,只允许皇帝陛下,给予我们自由行事的权利。”他曾提议道。 “这是项大工程,近十里的道路损害,而且地下的水道已完全崩塌,光清理那些重达百万吨的石头,就得一年时间。”由坦丁而来,带着大皇帝御令的使节对他说,“陛下已经给予了安诺最崇敬的礼仪,但即便是教廷神圣的骑士团,也不能在拜伦驻扎太久。本国海湾地区的经济,主要依靠于远洋贸易,而圣武士们的存在,无疑会让东方商人们不满。” “也就是说,大皇帝陛下对异教徒们的恩宠,远胜过与教廷之间的友谊?” “您说得太过了,教廷应当尊重本国独立的政治。” “安诺拥有九个骑士团,而且在大陆的教圈国中,存在着数以百万的信徒。” “拜伦丝毫不敢质疑教会在国际政治上的影响力,但自由贸易与内政独立,早已是教圈诸国的共识,而且,拜伦同样也拥有近十万训练有素的战士与强大的海军。” 交涉到最后,他与使节间的言辞,早以抛开虚伪的面纱,赤裸裸地互相威胁。 那位约安八世,似乎铁了心,要得到圣物的残骸,自己研究出能延长寿命的方法。 在长生面前,没人不会发狂。 如果时间能回流一百年,安诺绝对不会允许这天大的冒犯,但教皇发出御令,国王们一呼百应,组建十字军讨伐敌人的时代,早已只存在于历史类的书籍之中。 “我对你很失望。大主教阁下。”回到圣城后,教皇陛下曾冷漠地对他说,“本来我以为,能亲手为一位新晋的红衣主教,披上神圣的法袍。” “陛下,现在所有的线索,以及马蒂达团长亲眼所见,都表明读神者里奥安格特斯已葬生于费都地地底。”罗兰流着汗。想让教皇大人想起自己还是有所贡献。 “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把你贬职到乡下,去间小堂子度过余生的原因。”教皇突然叹了口气,“其实无论是渎神者,还是圣物,都算不上什么,安格特斯再狂妄,终究也敌不过教会几百年来累积的力量,而永恒之柜,也只是个荣耀的摆设,我最需要的是。使用驾御它的方式。”这位在宗教上尊贵无比的老人,用灼热的语气喊到,“那么。 光明之印,才能重现昔日地辉煌,君临于万国万城之上!” 他挥了挥手,“拜伦是教圈实力最为雄厚的国家之一,目前教会没法子和它彻底撕破脸皮,不过,也不必担心,门外汉能从圣物的残片上研究出什么,迟早,永恒之柜会回到我们的手中。” 罗兰将思绪拉回到眼前的典礼上。他再次整理好袍子上的褶皱,用手托起银色的圣盘,来侧厅来到仪式台。 他认识那个人,一个会捣鼓点什么魔药,名叫卡西莫多·伯骑士的英格玛人。 将对魔药的质疑与不屑藏在心底,他微笑地走过去。 “愿天国赐福给他的孩子。”罗兰将酒涂抹在对方地额头上。唱诗班,随即高呤起庄穆地歌调。 由中厅二楼的室内阳台上,洒落无数玫瑰花瓣。 福兰觉得头开始发晕,精神连同肉体上的疲惫。让他昏昏欲睡。 主席议长再次走过来,将一把雕刻着伯骑士家族徽章地权杖,放在福兰手中,然后高声宣布,“……故兹晓谕,以皇帝陛下之命,与安诺教廷以及在场诸位的见证下,卡西莫多·伯骑士,正式成为拜伦的行宫伯爵。” 在仪式结束后,福兰勉强与观礼的人们交谈了几句后,微皱着双眉,在这种交际的场合,做为主角的他,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离开。 但他快坚持不住了。 福兰礼貌地向一位好奇的候爵夫人告辞,快步朝威廉走去。 “恭喜你,想必成为了伯爵,对你大有帮助。”威廉做了个你知我知的表情。 “希望如此,但目前有件更为紧迫的事情。”福兰急急说。 法师也从福兰的面色上,发现了不妥之处,“怎么呢?”他小声问。 “似乎要发作了,我曾对你提起过,已经有两次,我陷入了深层次地睡眠。”福兰回答,“这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症状,又要出现了。但我不想让过多的外人知道,也不能请医生。” 正说着,凯特子爵朝福兰走过来,他笑着说,“伯爵阁下,今天午后,一定要赏脸,参加我们飞马俱乐部举办的一场冠军马赛。” “您的邀请,我本不应该拒绝,但……”福兰望了望威廉。 “我与卡西莫多,正准备探讨一件学术上的事情。”威廉对副厅长说道。 凯特子爵并不认识法师,他疑惑地问,“学术?请问阁下是……” “这不是威廉先生吗?”这时候,安全厅的一位高级官员喊道,“您也来了。”他对子爵解释道,“这位先生可是一位赫赫有名的魔法大师,安全厅在不久前,就是因为他的帮助,从那个发疯地刺客脑子里,找到了幕后的指使人,也就是目前正在通缉的要犯卓尔法·隆奇。” 子爵恍然大悟,关于威廉的传闻,他也听说不少,在那桩刺客案上,就连宫廷法师伯瑞,都得谋求眼前这位大师的帮助。 他同时也记起,卡西莫多·伯骑士,不光是跑马场上的常客,也是位精通于魔药研究的人。 想必他与威廉大师,要研究什么新的实验。 “噢,能见过阁下,实在是我的荣幸。”凯特回答,然后好奇地对福兰说,“我的好伯爵,具体是什么研究?您激起我的好奇心了。” “一种魔力振幅药,我正有个新发现,用魔药学,能让使用奥术时的魔峰,振幅一倍。假如实验能成功,会是一件大发现。”福兰说。 ! 第三十二章 授爵(三) “魔力振幅?魔峰?”凯特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耸耸肩,“好啦,请原谅我的无知,光凭语言的描叙,我无法想象出那是什么。 不过等实验大功告成,请一定通知我。” “没问题。”福兰看了看表,“我得走了,估计会闭门研究数日,这段时间,看来我不能参加任何宴会和跑马比赛了。” 正在谈论着刚才仪式内容的人们,奇怪地望见主角匆匆离去。“发生什么事了?”他们互相询问。 “我们的新伯爵,可真是忙人。”拿到第一手消息的凯特子爵大声说道,他准备卖弄一下刚学到的两个新名词。 刚走上马车,福兰就靠在椅子上,疲惫得动弹不得。 “别担心,一切由我来照应。”威廉说,“正好我能亲眼目睹这症状的发生,以便找出它的原由。” “拜托你了。”福兰的眼皮,重得像挂上了铁块,很快,他就昏昏睡去。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费怡·李莉斯穿着深色斗篷,走过一家私人沙龙的行廊,这个时候整个沙龙空无一人,静悄悄的,惟有她的鞋跟,在硬木地板上所发出的清脆叩击声。 两侧的墙壁上挂满了各个时代大师们的油画,这些映入眼帘的艺术珍品,并没有让她稍微延缓步伐。 她沿着长廊走向左手边的最后一个房间,在尽头,她停在一处房间的门前,一个侍者打扮的人,对她点了点头,小声说,“李莉斯女士,主人就在里面。”圣骑士团长走进门,恭敬地深深鞠躬,“殿下。日安。” “不必虚礼。”那人正半伏着身子,拿着一只放大镜,仔细观赏着平摆在桌子上的画作,她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你如果不介意,可以直接喊我佩姬小姐。” “是,我的殿下。”李莉斯再次鞠了个躬。 佩姬仍然将注意力放在油画上,足足三分钟后。她才扔掉手中的放大镜,摇了摇金色的头发,无趣地说道,“再具有视觉冲击力的画作,在放大镜下,也只是一块块的色斑。我始终学不会观赏艺术地闲情逸致。” “这是米开朗先生的《原野》吧,的确是视觉艺术上的奇迹,而这副画,则是他的转型之作,由此画开始。大师放弃了对细节过多的雕琢。让画面变得狂野起来,这反而能让人从灵魂里都感到震撼。颜料的渲染,大胆的布局。无处不充满了大师天才地火花。” “我原以为,安诺的圣骑士,都是群古朴严肃的清教徒。”佩姬轻轻地笑着,“没想到你对绘画,也有深入的研究。” “其实我不怎么懂画,刚才的言论,只是曾在某本评论类的书籍上见过。”李莉斯说,“殿下,您透过坦丁大教堂的主持神甫,特别吩咐我来到这里。还叮嘱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不知到底何事。” “李莉斯小姐,您担任悲哀十字骑士团的团长职务,有多少年了?” 虽然费怡·李莉斯并不明白,为什么拜伦的储妃殿下会提起这个,出于礼仪,她如实回答,“五年,从十四岁那年。我就被指派到了骑士团。” “按安诺的传统,团长一职,必须是美貌年轻地少女,而且只能担任到二十岁就会换人。”佩姬说,“这是出于私人地兴趣,最迟到明年,您离开了骑士团后,教廷会对您有什么安排?” “殿下,您的嗜好真特别。”李莉斯语气中夹杂着些许不满,“按惯例,我会去某间修道院担任主持修女,或者,留在圣城做辅祭执事。” “噢,辅祭执事,那离正式主教只有一步之遥,也许日后,您还会成为一位女大主教。” “对我而言,信仰永远在第一位,职务的高低对虔诚地教徒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佩姬抱歉地说,“瞧,我失礼了,世俗之人,总会用世俗的想法,去衡量信徒的心思。” “您这么神秘的吩咐我前来,只是为了询问我的私事?”李莉斯非常奇怪。 “当然不。”储妃回答,她转身坐在椅子上,说道,“我只是想知道,安诺为何会派遣悲哀十字骑士团来到拜伦?” “您的话真奇怪,骑士团是为了护送罗兰大主教阁下,来主持您的婚礼。” “对此,我深感教会的关照,所以对贵骑士团格外重视。”她敲了敲椅子的横脊,“入境时,贵团一共有六百八十二人,但我奇怪地发现,现在只剩下六百五十八人。那七位骑士,也许有家眷在坦丁,以至于他们回家团聚,就此失去了踪影?” “尊贵的莱因施曼大公爵阁下,难道在私下,并不信任安诺对拜伦地友谊?”李莉斯的额头,微微透着汗。 为了掩埋真实目的,一路上,骑士团曾打着传达圣城命令的幌子,派遣了数个分队,前往各地的教堂机构,没人会注意到,那些分队在回来时,都不约而同的少了几个人。 “父亲并不清楚这件事。”佩姬说,“而且,正因为想巩固教会与拜伦之间的友谊,我才会请您来。” 她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我不久前,由某个渠道,得知了一件很离奇的事情。” “不知何事,会让您感到诧异。” “永恒之柜。”佩姬说。 圣骑士姑娘的瞳孔,猛然间收缩了一下。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福兰是在第五天黄昏恢复意识地,那时,他听到耳边传来了什么沉重的闷响。 他费力地转过头,视线模糊,只能看见隐约晃动的影子。 然后有什么人摇晃着他,某种柔软湿润的事物,凑在耳边,发出嘈杂不清的声音。 “谁?”他问,但喉咙像被火烧过一般疼痛,以至于话语,变成了粗灼的气息。很快,他的头被微微抬起,一碗水放在唇边,那清凉的液体,让喉咙好受多了。 直到半小时后,所有的感官,才清醒地回到他的身上。 ! 第三十三章 圣力(一) “你吓死人了!整整睡了五天!”芭蕊大声喘了口气,仿佛要把胸中所有的郁闷都倾泻出来,她坐在床头,拿毛巾敷在福兰额头上,小声问,“还要水么?” “不,我感觉好多了。”福兰说,他看着团长憔悴的脸,深深的黑眼圈,满怀歉意地说,“这几天你一直在照顾我吧,真辛苦你了。” “没关系,反正这段日子有妮可和劳伦主持剧团大局,我倒清闲。”芭蕊拍拍胸口,装出一副很有精神的模样,她随即又忧愁地说,“你这是怎么呢?我根本没听过,会有这种一睡几天的病症,你是不是最近太劳累呢?” “可能吧,看来在适当时候,我的确要好好休息一阵子。”福兰回答,他看了看房间,“威廉大师呢?” “你是说法师先生,天,太神奇了,他搬到家里来的那些神秘兮兮的仪器,我都从未见过。”一提到威廉,芭蕊立即兴奋了起来,她看到福兰想从床上爬下来,马上制止,“你继续躺着,我去喊他来。” “我身体已经没事了。” “这可不由你做主,病人必须乖乖躺着。”芭蕊发号施令,颇有点女主人的架势。 五分钟后,威廉捧着一大叠图纸走了进来,他满脸的胡子,眼睛眯成一条缝,边走边犯困,显然是熬了几宿。 “你们谈吧,我就在楼下,如果需要什么,喊一声就可以了。”芭蕊将门轻轻合上。 “多亏你们了。”福兰说,“我记得和上次比,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这太影响我的计划了,假如下次在最关键的时刻发作,会将我推上失败的道路。” 法师将手中的图纸展开,里面满是一条条颜色不同的波浪线,每条线旁。密密麻麻注释着各种数值。 “五天来,我一直在用魔法器械追踪你体内的各种能量源。”威廉用手指划着那些波浪线,“我必须得说,你是这世上,最奇特的人类了。你之所以能活着,完全是因为,那件名叫永恒之柜地圣物,所残留在体内的能量。它是你鲜活生命的源头。” “这些我都清楚。”福兰点点头。 “该怎么说呢,如果用最通俗的解释,你就是个大水瓶。”法师用手比画着,“而那些能量,则是装在瓶子里的液体。圣力如果没有你这个载体,就会像阳光下的水迹般,马上消散干净;而你,也依靠着圣力存活。但瓶子里的水,终究是有限度。我们来想想,你每次昏迷前。 都做过什么。有没有什么共同点?” 福兰回忆着,“第一次,是在圣保罗城。第二次,是被通缉,由西部逃往黄金角海湾,至于共同点,如果加上这次……”他叹了口气,“我想自己早就知道了,但没有重视,每次在进入睡眠前,我都使用过圣力,拯救过濒临死亡的人。” “平衡。对,这就是我想说地。”威廉喊道,“你这个水瓶上,挂着名为死亡的重物,惟有靠着瓶里大量的水,只能保持着平衡,你终究不是源源不断的永恒之柜,每使用一次圣力,就等于消耗掉了一部分瓶中水。圣力必须重新找到平衡的支点,来继续维持你的生命,这就是你进入睡眠的原因。 如果再这样下去,当水被浪费干净,或者只剩下一点点时,你这个,再也无法平衡下去的空瓶子,就会被死的重量所压倒,‘砰’地破碎掉。” “虽然我不认为拯救生命是浪费,但得承认,的确是有些挥霍了。” “福兰,我地朋友,我只是个鳖脚地法师,没法子创造出能与圣物相同的力量,来补充你的消耗。”威廉难得地严肃,“如果你不想再变成冰冷地尸体,我惟有一个建议,别再使用你那所剩不多的圣力了。” “我保证,绝不会比仇人们先行死去。” 威廉笑了笑,“好吧,我还等着你复仇之后,能来我的实验室,要知道,天底下再也没有像你这么合拍的助手了。” “嗯,到时候,我们一起把你的终极变形术彻底地完成。”福兰也笑了。 他们都说着也许并不可能实现的诺言,以至于那笑容带着丝丝苦涩。 “我昏迷的事,目前外面应该无人知晓吧。” “我保密得很好,除了楼下的那位漂亮小姐,所有人都以为咱们在研究什么……”法师想了想,“魔力振幅药。结果老骗子伯瑞,还特意找到过我,想弄到一瓶,来完成他的强力召唤术。” “那得想个理由来解释。” “理由早就准备好了。”威廉从口袋掏出一小瓶泛着气泡的蓝色液体,“这就是五天来,我们所取得地成果。” “这是什么。” “一小抹蜥蜴尾粉末,三盎司提纯过的蛤蟆脓泡汁,再加上一勺苦棘花油。”威廉摸着胡子哈哈大笑,“那个骗子,总是占我便宜,这回轮到我报复了!” “喝了这种怪东西会怎么样。” 威廉滑稽地做了个鬼脸,“天知道,反正没毒,让老东西拉几天肚子罢了。到时再宣布,经过宫廷法师的亲身实验,魔力振幅药的研究以失败告终。” 威廉和伯瑞的关系的确很好。 这种以互相恶作剧和占便宜所形成的友谊,是最难破坏的。 福兰好笑地摇摇头。 “我该走了,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威廉打了个哈欠,他走了几步,回头说,“对了,我准备离开坦丁了,好久没回南部的法师塔,也不知道那个狗窝,会不会成为老鼠们地乐园。” “你什么时候走?” “估计后天。” “那我就不送行了。” “没必要,反正不久的将来,我们会再见面的,不是么?” “当然。” “你是说法师先生要离开了么?”芭蕊边在厨房忙碌,“哎,他也不能多留几天,也许会发觉我是个魔法天才。” 闻着飘过来的香味,福兰心情很好地回答,“对,然后还会求着收你为学徒。” 芭蕊快活地笑了几声,不一会,她端着一锅咸蛋粥走出来,笑咪咪地看着福兰,“大病初愈,吃点清淡的。” “你不吃么?” “太晚了,我得回团子一趟。”芭蕊想了想,“你真的不要紧吗? 要不,半夜我再过来。” “没关系的,我能照料自己。” ! 第三十四章 圣力(二) 芭蕊犹豫了一会,点点头。她拿起手提袋,叮嘱道,“吃光后把锅泡到水里,早点睡,我明天上午过来洗……”正说着,她突然侧了侧头,似乎听到了什么。 “伯骑士先生,您在家吗?”宅都外,有人正拍着围栏门上的铁环,大声呼喊。 “又是他!”芭蕊气呼呼地说,她显然很熟悉这个声音,“这人在两天里来过六趟,非要见你不可。” “非要见我?” “他是你建筑行不久前聘请的工人头子,但再紧迫的事儿,也不能和老板的健康相比呀。更何况,你当时还处于昏迷中。” 福兰终于记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同时,也听出了那个人的声音。是“建筑行海湾分行施工队”的负责人穆尔。 “快让他进来。“福兰说。 “头将我们托付给您,是出于他对您的友谊与信任,并嘱咐,有任何事都能与您商量,但我却整整在门外等了两天,才得到了见您一面的机会。”穆尔的话里充满了牢骚。 “他这几日身体都……”芭蕊想辩解,但被福兰挥手制止,“到底是什么紧急的情况。”他没有在意话语中的不满之情,沉声询问。 “一位受伤的帮……”穆尔看了芭蕊一眼,他不了解这个女人的身份,警惕地没将帮派枪手说出来,“……帮工,回来报告说,灰岩山脉出事了,怀特迈恩小姐,以及她带领的九名队员,下落不明。” “到现在还没任何消息?” 穆尔点点头,“按约定,怀特迈恩小姐在六天与两天前,都应该传来新讯息,但直到今天。仍然了无音讯。” 怀特迈恩小姐?芭蕊立即竖起了耳朵,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而且还是个女人的名字。团长偷偷瞟了眼福兰,发觉他的脸上,极其少有的流露出一丝紧张和不安。 依照女人敏感的心理,芭蕊居然对一个刚听说过名字,素未谋面的女子,产生了淡淡的敌意。“请容许我打断一下。怀特迈恩是谁,而且,发生了什么事?” “她是我在黄金海湾分行的助理,你没见过。她去灰岩山脉考察当地地石料,似乎出了意外。”福兰简单地回答,他觉得芭蕊不应该再知道得更多,于是对她说,“你不是还要回剧团吗?” “哦。”芭蕊无可奈何地走出大门,一路上,她还在想。怀特迈恩?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 “我们是在进入灰岩山脉的第三天。发现了卓尔法·隆奇的踪迹。 但之前,我和加里因为在攀爬险坡时,遇到了意外。我被撞得吐了血,而加里的腿更是骨折了。为了不影响前进速度,怀特迈恩小姐决定让我们暂时停留在山洞里,带剩下的八个人去追击。”幸存者之一的韦夫说道,“我和加里等了两天,留下的水和食物就快吃光了,可他们一直没有回来。我们只好冒险下山,加里地腿在山上得不到治疗,刚到山脚伤口就感染了,发起了高烧。我只好将他送到当地镇上的医院里,独自赶回来报告。” “该死,你就不追上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扔下小姐,自己逃了回来。”穆尔愤怒地叱责,他焦急不安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整个,帮派里,除了乌鸦老大,他最信服的就是劳薇塔。 韦夫灰败着脸。低着头,局促不安。 福兰望了望韦夫没有血色的脸,还有咳在毛巾上,带着血丝的痰,“他尽力了,如果前路上真遇到了莫大的危险,连同劳薇塔在内的整整九个人,没一个能回来,那么他们两个受伤的人赶过去也于事无补,反而全部葬送到那里,没一人能回来请求支援。” 韦夫感激地看了福兰一眼,虽然当初选择后撤,有一定的懦弱因素在里面,但更主要的,是他怕连个能活着回帮派报告地人都没有。 “那么,你还有什么情报能报告地?” “枪声,小姐离开了大约六个小时后,我隐约听到了很密集的枪声,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 “你确定?”穆尔怀疑地问。 “确定。”韦夫肯定地回答。 “山路盘旋崎岖,在单纯的地理上来说,要比平地近上许多,而且山里很静,能听到六小时路程外地枪战,也很有可能。”福兰想,“那就能找到劳薇塔遭遇敌人的位置。” “还有点,枪声大部分是自己人发出的,而敌人,就只一个。” 穆尔不相信,“你根本没参与,光凭声音能判断出。” “可以的,我们的枪,是从葡荷走私过来的配件,自己组装,开火时发出的声音有些打颤,而我只听到一个不同于此的声响,声音较为凝重低沉,是官方灰佬们的配枪。”见穆尔还是露出质疑的表情,韦夫拼命地解释,“我枪法很普通,但耳朵很灵,这也是小姐为何会带上我地原因。” “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么敌人就是卓尔法·隆奇一人?”福兰皱眉,“这不可能,他没神勇到能对付九个全副武装的枪手。” 他仔细看着韦夫的神情,不似作伪。 到底劳薇塔和她带领的小队,遇到了什么? 光想象,起不到任何作用。 “必须去那里一趟。”福兰说。 “伯骑士先生,您说得很对,目前我们以施工队名义来到坦丁的人手是十六人,全部出动,也许还来得及。” 十六人不够,福兰摇摇头,敌人不依靠任何枪械,能完全歼灭九名枪手组成的小队,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利用山峦间的地理环境,设下陷阱,但福兰不相信劳薇塔会如此不小心到全军覆没的地步,还有种可能,以他对神秘力量地认识,几个拥有着超自然能力的人,也能做到。” 但卓尔法·隆奇如果拥有如此强大的帮手,就不会落到被他逼得走投无路的地步。 事有蹊跷。 ! 第三十五章 战争没有和平 “让克瑞根带齐人手,在灰岩山脉汇合?时间上来不及。但十六个人,起不到多大的作用。”福兰想,“去请求威廉大师的协助?他现在还没离开坦丁。不,如果真按猜测中的那样,敌人是另一批法师或者龙脉,我只会让朋友卷入危险中。劳薇塔已经因为我生死未卜,不能再让威廉也陷进来。” 最后,他下定决定,“你们等候消息,我独自去一趟。” 穆尔叫道,“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单独前往的话,目标比较小,容易隐蔽,除非近百人的大队,否则十来人的小队伍,除非让敌人发觉,起不到其它的作用。” “那就让我去,您是个商人,虽然很魁梧,但……”穆尔停下了话语,他吃惊地看到,福兰只凭借着指力,就将坚固的袖木桌子,给活活撇下一角。 “那就拜托了。请您一定要找到怀特迈恩小姐。”穆尔沉重地说,“无论是活着,还是已死去。” 正在安排更详尽的计划时,施工队的一名成员赶了进来,“穆尔老大,还有伯骑士先生,似乎有小姐的消息了。”他面色苍白,吞了吞口水,对福兰说,“先前我们一直见不到您,穆尔老大为了防止万一,想借助警察的力量,以走失家眷的方式,向警署报了案,现在巡警局回复,在离灰岩山脉不远的一座小城外,当地警方发现了一名女尸,那尸体和小姐很相似,巡警局希望我们去一趟……认……认尸……”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难以听见。 “小姐是在山脉间失去消息的,不可能在外面被发现……尸首……”穆尔的声线有些颤抖。 福兰站了起来,“……无论如何,我得去次小城。希望不是劳薇塔。”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四天后。 割风几乎大汗淋漓,刚被牵到马厩,就四腿发软地匍匐在地上。 福兰没有稍作停留,直接赶到了当地的警署。 “你是伯骑士爵爷?”接待他的探长非常惊讶,“请恕我冒昧,死者是您的什么人?” “可能是我不久前失踪的一位朋友,我现在只期盼,等会见到地不是她。“探长知道辨认亲属朋友的尸体。是件莫大的折磨,他同情地叹息,“您随我来吧。” 从办公室到停尸间的路并不长,一路上,探长喋喋不休地叨叨着。 “那可是个很年轻的姑娘,看上去也就比我女儿大几岁。” 是啊,劳薇塔很年轻,都是因为我。 “她是在一周半前,在城外野地的灌木丛中,被路人发现的。幸亏现在是深秋。天气并不炎热,否则我们早已下葬。” 福兰似乎看到,那一捧捧黝黑的泥土。慢慢撒在劳薇塔僵硬地身体上。 “致命原因是重物撞击后脑,直接导致死亡,我们怀疑凶器是铁锤。” 福兰的眉毛抽蓄了下,铁锤…… “到了,先生,请稍候。“探长从腰间摸着钥匙。 门开了,因为是建在地下室,临面吹来一股阴湿的冷气。 一张小小的铁床,那具冰凉的尸体就躺在那里,瘦瘦的。仿佛缩了水。一层棕黑色的塑胶布,从头到脚盖在她的身体上,因为床太小,两支胳膊垂了下来,微微摆动着。 “您可以去确认下容貌。“福兰刚走到跟前,手在颤抖,他刚准备掀开塑胶布,动作突然停住了,他目光凝聚在那双垂落的手上。满是泥巴的指甲,青紫色地皮肤…… 她并不是劳薇塔。 劳薇塔并不喜欢向外人透露,自己有歌德人地血统,所以总是戴着长及至肘的厚手套。除了他,没人知道,姑娘的左手,有着一层青白色地角质鳞肤。 所以穆尔报案时,也无从向警方描叙这一最明显不过的特征。 福兰觉得心里,猛然间松了口气。 “你怎么呢?”探长见福兰站着不动,询问道。 “她不是我要找的人。” “您还没看呢!” “已经确认了。还有,刚才听你说,是在路边的林子里被发现的?” “对,有问题么?” “那不是第一案发现场。”福兰又望了望尸体的手指,“指甲里,有不少绿色的苔薛。”“野地里到处都是,我认为是受害者在遇害时挣扎,双手刨到地面所致。” “确切说,这些是类苔薛的水生藻类,叶片与根部都和陆生的有不少区别,死在林地中,指甲里可不会出现水藻。”福兰朝门外走去,“死亡地点是在河边,而且,后脑的致命伤,很可能是撞在河岸边地岩石上。粘上的河水与树林夜间的湿气,都会让衣服呈现阴干后的褶皱,所以你没能直接判断出来。” 探长呆了片刻,兴奋地喊道,“我就知道,肯定是那个混混干的,发现尸体的前晚,他就是在河边逗留到大半夜,如果不是误以为命案地点是在林子,早就把他抓起来了。” “真感谢您,爵爷……”探长喊着,但福兰,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现在就要走?”马厩的管理员摊开双臂,“但我必须得提醒,您的马已经很累了,它如果再跑二十里,绝对会瘫倒,再也起不来。” “那我现买一匹。” “看来你真地有很紧急的事。” 既然警署里的不是劳薇塔,那姑娘可能还在灰岩山脉中。从这里直接去山里,只要半天路。 他随身携带着韦夫画出的地图,还有几日份的干粮。 刚骑着新马,走出城门,准备奔驰时,福兰听到一阵气喘吁吁的声音,“伯骑士先生,她回来了,怀特迈恩小姐平安无事!” 命运在今天,眷顾了福兰。 如果穆尔晚来一步,又或者福兰没因为买马耽搁时间,那么,他会顺利地找到韦夫曾停留的山洞,找到劳薇塔枪战过的山间窄道,找到那片峭壁中的山坳盆地,找到隐蔽的灰影谷庄园,见到他失散的珍爱妻子。 但无论是已不再认得他的安玫,还是影王的首领乔·考利昂,恨他入骨的卓尔法·隆奇,以及为数众多的龙脉者,都能从肉体上,将他彻底摧毁。 “小姐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截住你,她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向您禀报。“穆尔长舒了几口气,讲道。 “劳薇塔没事?” “嗯,受了些不太严重的伤,人也消瘦多了,但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我看小姐的表情,她的确是死里逃生。” 福兰沉默地调转马头,顺着来时的路,奔驰而去—— ! 第三十六章 女人们的时间(一) 下坠…… 耳边呼啸的风,仿佛冥神告死的吐息。 她双手乱舞,想抓住什么来延缓下落的速度。 快落到地面时,她终于抓住峭壁上一条蔓生的藤蔓,随即而来的,是手臂肌肉近乎撕裂的剧烈痛楚。 人的求生欲望终究战胜了疼痛,坠落的巨大力量,让她悬在半空,在冷风和黑稠稠的夜空下,荡来荡去。身子不停地撞击在两侧的岩壁上,血肉模糊,他仿佛能听见骨头咯吱咯吱的呻咛。 难以想象的痛苦叫姑娘几乎把嘴唇咬下一块肉来。她拼命忍受着,缩着头,以免撞到脑袋,荡动逐渐减慢,她轻轻喘息,朝下望去,剩下的高度,足够让一个,已经重伤的人当场丧命。 双手越来越没力气,她快坚持不住了。 “……生命特征:极度虚弱……弱点搜索:九处骨裂……三秒内……让肌肉纤维和脂肪层变得更有弹性……”将左手捂在胸口,她两眼发黑地使用着能力,同时松开了另一只手。 两秒钟后,她躺在灰土四扬的地上,咳嗽着,姑娘想,然后眼皮愈来愈沉重,“如果能醒来,要去见头,告诉他敌人就在……” 如果能醒来…… “喂,你睡了一天一夜了。”劳薇塔费力地张开眼眸,她看到一个胸部很夸张的漂亮女人,正面色不善地站在床边。 “只是去山里考察石料而已,居然弄成这副模样。”芭蕊团长似乎想摆出一副厌恶的表情,但她看了看对方裸露在衣服外大块大块的青紫淤伤后,于心不忍地稍微放缓了口气,“医生已经检查过了,又重新给你包扎了伤口。断了几根骨头,至少一个月内,你得尽量卧床休息。” 过了好一阵,劳薇塔才记起。她还没死,而是活着走出了山脉,在镇上医院里略作处理后,直接租凭了一辆前往坦丁的马车。 无论是痛苦地在山峦间穿行,还是忍受马车的颠簸,都是段噩梦般的回忆,光想想,她就觉得皮肤发紧。 劳薇塔慢慢地倾起身体。环顾室内,她只看到一大一小两个陌生的女人。 “你是谁?” “芭蕊·席拉娜,卡西莫多的……合伙人。” “我是我是……”兽人姑娘扑到床铺上,露出非常可爱的笑脸,“塞西莉亚,你是大个子地朋友么?” “大个子?你是说伯骑士老板吗?”劳薇塔记得头在坦丁使用的名字,“我是他的下属,也可以说是朋友。” “哦。“塞西莉亚点点头,“又是个不能吃的人。”她很遗憾地想。 “头,不。我是说老板呢?我并没看到他。”“卡西莫多去灰岩山脉找你了……”芭蕊吃惊地看到姑娘脸色大变。 “走了几天?” “还不到一天。估计是半路上和你恰好错过……” “穆尔目前在都城吧,我是说建筑行施工队的负责人,快让他来。” “急什么?”芭蕊莫名其妙地耸耸肩。“我这就去。对了,要开饭了,你受了伤,就在客房里吃吧。” 下午六点半。 劳薇塔·怀特迈恩对满桌的食物毫无兴趣,她换过一身干净衣服,心神不宁地用刀叉拨弄着盘子里的蘑菇。穆尔能追上头的,她安慰自己。 “卡西莫多并不在乎金钱,真地有什么亏损,不会责怪你的。” “怎么样,客房还舒适吧。你想住几天都没关系,直到养好伤。” “你是因为工作受的伤,所以医疗费用还有事后的补贴,一定不会少算。”与劳薇塔的沉默呈强烈对比的,是芭蕊团长的喋喋不休。 劳薇塔努力将担忧压抑在心底,她微微扬了扬眉毛,卡西莫多?眼前这个女人,居然敢这么亲热地称呼头的名字。 话里行间,她很明显地在宣告和头之间的亲密关系。就像一只下贱的母狗,在警告着他人,别侵犯自己地领地。 “对了,你具体是在建筑行负责什么?”芭蕊继续说。 “这属于公司地内部人事,外人并不适合问。” “瞧您说的,我虽然不管建筑行,但多少也是卡西莫多的合伙人之一。” “很奇怪,老板什么都对我说,但从来没提到过您。” 突然间,餐桌上,弥漫出一股肃杀地气氛。 团长放下叉子,冷哼一声,“你只是个小职员罢了,懂什么。” 劳薇塔·怀特迈恩眯着眼,没有回答,但眼眸里流露出一丝凛冽危险的光,让芭蕊没来由的有些害怕…… “我认识卡西莫多时,还不知道你在哪鬼混呢!”芭蕊壮了壮胆,不屑地想。 “就知道,会有剧团自以为很漂亮的骚娘们,缠着头不放!”劳薇塔恨恨地在心底说。 就连并不怎么懂得大人间人情世故的塞西莉亚,也感受到了两人间的扭曲紧张气氛。 “她们怎么啦,你看着我我瞪着你。”兽人小姑娘奇怪地问吃好饭,正坐在沙发上翻书的劳伦。 “你还小,不懂得这些。不过这是最好的学习机会,你迟早会面对的。”劳伦用朗诵十四行诗般的语调,轻轻说道,“瞧,势力地毒、傲慢的香、撩人也杀人芬芳。这就是女人间的战争。” 芭蕊·席拉娜坐在梳妆台前,垂阒眼睫,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 微微突起的颧骨、柔嫩的面颊都呈现一种典雅的轮廓,而丰满的嘴唇和睫毛下波光流转的大眼,又给她带来令人勾起情欲遐想地艳美。 眼角有几丝淡淡的皱纹,让她比起小姑娘来,多出了几分成熟妇人的韵味。那种由骨子里透出的妩媚与风韵,就如醇酒,需要时间的积累,才能恰到好处。 现在就是酝酿得正好的时候。 “团长,一周后就是皇室的婚典了,觉得我们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么?”妮可推门进来,然后看了看芭蕊身上那套藏青缎高领套衫,以及脸上的淡妆。 晚上化什么妆呀?妮可奇怪地想。 “我漂亮吗?”芭蕊抚摸着细微的鱼尾纹,又拿出粉笔,将它们轻轻涂盖。 妮可定起迷惑的眉头,“怎么突然说这个?”她转转眼珠,娇笑着说,“咱们的席拉娜团长,可是红雀的当家大美人。瞧瞧,简直是可以把男人们甜死的蜜糖。” “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词。”芭蕊瞪了她一眼,又幽怨地在心底说,“三十多岁了,又能漂亮到哪里去,人家还是个小姑娘。” 妮可觉得团长的神情,都透着点与平时不同的感觉。她偷偷溜出房,找到劳伦,“发生什么事啦?怎么今天从大个子家回来,芭蕊就神经兮兮的。” “没什么事,就算有,也是席拉娜团长的私事。”剧作家回答,“好妮可,至少在这节骨眼上,你得把心思全部放到戏剧里。” 红发姑娘奇怪地摸摸头发,“私事?” ! 第三十七章 女人们的时间(二) 劳微塔天亮时才停止颤抖。 整整三天了,她无法入梦,每一闭上眼眸,那个影子就从意识里跳出来,踩着满地的鲜血,望着她诡异地笑。 那笑容阳光灿烂,但劳薇塔只感到冷得刺骨,如同笼罩在永冬般的寒意中。 在灰岩山脉的遭遇,那个实力恐怖到难以想象的神秘女子,让她恐惧不得安宁,这仿佛烙印在意识深处的惊骇,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慢慢消退,反而愈演愈烈。 夜黑时,她总是笑着说,“什么狗屁君王,以为靠点超能力就能为所欲为?下次遇到她,我一定好好设计个陷阱,让她知道人和野兽的区别。” 破晓时,她双手抱膝,蜷缩在床头。身子不听使唤地发抖。 她很渴望某个男人的臂膀,渴望听到某个男人赞叹地说,“做得很好,我真离不开你了。”甚至渴望重温被某个男人压倒,被那只大手握住乳房时的胀痛。 “头,你快点回来”劳薇塔微微抽泣。 不过当白天来临,她出现在别人面前,姑娘总能装得镇定自若。 特别是每天见到大胸脯的骚女人来访时。 芭蕊越来越讨厌那个长着灰眼睛的姑娘。 女人的直觉,往往在某个方面特别灵敏。 这也是为何每天一大早,她来到福兰的屋子,示威般地隔着桌子与劳薇塔相对而坐的原因。 劳薇塔摘掉眼镜,把头从一堆文件里抬出来,“老板还没回来。” “哦,估摸时间和路程,大概今天能到坦丁。” 然后就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芭蕊看着杯子里的茶水由热气腾腾慢慢变得冰凉,忍不住开口道,“你该卧床休息。“最好睡到病好立即离开。劳薇塔清楚对方的话外之音。 “老板没怎么把心思放在公司里,帐务和人员安排都很乱。他不在时。负责理清这些细节,本来就是我的任务。“劳薇塔在一封合同末尾签了字,把文件夹合上。 伯骑士离开我不行,你懂得他公司商业上的运作么?芭蕊知道这个,什么建筑行副经理的意思。 她气呼呼地把刚端起的茶杯,放回桌面,嗯,如果团长地动作再大一点点,溅出来的水花再多点。我们可以把“放”这个字换成: “摔”。 “这骚女人年龄真的比我大么?”劳薇塔椰愉地想,“幼稚。” 她不懂头想追求什么。 她不知道头的真实身份。 虽然劳薇塔也不怎么明白,头在干什么,但她已经猜到,那是个大计划。 现在她应该做的,就是默默的协助。而不是热烈地表达自己的感情,来制造他现在并不需要的困扰。 “你喜欢老板?”劳薇塔突然说道,“所以对我怀有敌意。” 这句话让芭蕊猝不及防,她以为灰眼姑娘正式宣战了,于是不甘示弱地回答。“我与卡西莫多在三年前就认识。相处得很好,而且……” 劳薇塔打断她地话,“那就大胆地去示爱吧。不说出来,又有谁会知道。” 团长吃惊对手会这么说。 “我作为雇员,不应该对老板的私生活有过多的干涉,但您这几天来的表现,让我十分困扰。”“难道你不…” “莫非你以为我喜欢伯骑士先生?”劳薇塔笑着说,“他是个好老板,我和他有许多默契,但感情只局限于工作,所以被无妄的嫉妒纠缠,并不是我想要的。”芭蕊半信半疑。但劳薇塔脸上那种慎重的表情,实在不像骗人。 “记住,老板是个木头,别看他心思细密,但在情感上很迟钝,我不相信,你没作过什么暗示。”她探试着问。 “有是有……”芭蕊想起了许多,那些故意作给他看的暧昧,穿着睡衣在他门前排徊。换来的却是冷漠的反应。 不知不觉间,团长地思路顺着劳薇塔地言辞,一步步走了下去。 当中午时,芭蕊已经完全相信,劳薇塔并不是想像中的坏女人,她什么都说,想把心里的郁闷都吐露出来。 “卡西莫非还想念着他地亡妻,不能释怀。”她幽幽叹了口气。 亡妻?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劳薇塔暗忖。 “那就用你的热情去融化他。”她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着肉麻的台词,同时关切地问,“你知道他妻子的多少事?也许我们能分析下老板的偏爱。” 从一个普通女人嘴里套出想知道的事,对劳薇塔来说易如反掌。 芭蕊回到黑河饭店时,她满脸笑容,步伐轻盈。 “一大早就出去,遇到什么好事啦?”正在反复练习舞台细节的妮可,莫名其妙地问。 “我得说,卡西莫非的助理怀特迈恩小姐,是个大好人,天,先前我居然还对她产生了厌恶之情。”芭蕊大声说,“我想我们一定能成为要好的朋友。”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在凌晨一点时,福兰赶回了坦丁。他让穆尔先回建筑行提供地宿舍,然后快马回到了家里。 他推开门时,看到劳薇塔正在灯下,披着脚,将一叠叠文件归档放好。她面容苍白,身形消瘦,手臂与脚踝都绑满带着消毒药水味的浅色绷带。 家里灯火通明,连厨房和转角走廊的壁灯都开着,亮得有些刺眼。 当听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时,她就已回过头来,站在半开的橱柜前,眼眸里闪动着期盼的光芒。 很快,跳跃欣喜的光,转变成一种沉稳。 劳薇塔慢慢挪到福兰面前,用交流公事的腔调说,“有件事你必须得知道,关于影王的。” “影王?难道在灰岩山脉,你遇到了他们?” “几乎全军覆没,对方只有一个人。而且我还不能确定,隆奇是否真地死了。”劳薇塔将手探进柜子,翻出了一个牛皮纸袋,“这几天,我一直在分析影王的情报,但线索太少了,还有一些推测,你应该……” 福兰打量着那张枯槁的脸,下陷的双颊和深深的黑眼圈。 “以后再说。”他斩钉截铁地命令。 “事态急迫,他们的实力,并不是我们现在能对抗的,必须争分夺秒。” “你现在应该好好睡一觉。”福兰皱眉,“既然对手很强大,那更得保持好充沛的精力,以应付各种突发的状况。” “嗯。”姑娘顺从地点点头,朝楼上的卧室走去。 楼梯台阶让身体有伤的姑娘爬起来很吃力。肌肉牵动身上的瘀伤,骨裂处也刺痛无比,劳薇塔额头泛出微微冷汗。 然后她被拦腰抱起,劳薇塔的心脏开始忤忤地跳动,她欣喜地抬头望去,但只看到一张漠无表情的脸。 直到卧室门口,福兰将她放下,“明天,把你知道的全部都告诉我。” 姑娘觉得一股失望弥漫在心头。 她并不期望能发生什么,但头,能对她更热情一点就好了。 “等会我去调配两种药,对骨伤和淤血很有好处。”在劳薇塔刚走进门时,福兰说道,他顿了顿,“你没事,我很高兴。” “那就给点奖励。” “奖励?” “没人时,变回你另一个的模样,说实话,头的这副壮汉样子,我还真不习惯。”姑娘举起双手,把福兰因赶路而翘起的衣领翻好,笑着,把门关上。 卧室黑漆漆的没有开灯,她靠在门背后,嘴角凝固着淡淡的淤涡。 女人总会因为男人的一句话,改变心情。 劳薇塔站在黑暗里,突然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了。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书房。 福兰把姑娘整理好的文件放到书桌上,走到摆放烟草的柜子旁,拉开小玻璃门,拿出其中的一个铁盒,将褐黄的烟丝撒在薄页纸,慢慢卷好,点火,很快,浓郁的烟雾在书房中飘逸开来。 “影王。“他用力吸了一大口烟,手指习惯性地敲着桌面。 “去找乔·考利昂,你的仇人还包括着他,当时就是那个杀手,杀了你奶奶,带走了你的妻子。” 伊戈·安德希临死前的话,在福兰的脑海里嗡嗡作响。 虽然劳薇塔还没详细阐述她在山脉的详细经历,但至少已经说明,他寻找的敌人,大概隐藏的方位。 可能安玫也在那里。 福兰努力克制住冲动,他必须得承认,目前所掌握的世俗力量,无法战胜那群超自然的龙脉者。 从理性上来说,正面冲突绝对是下策,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激荡的情绪。 “杂种!”他自言自语,声音虽然很轻微,但语调中混淆着克制不住的戾气,“考利昂,我发誓,如果安玫有半点损伤,我宁愿将地狱带到人间,也要把你碎尸万段。” ! 第三十八章 光的影 清晨,劳薇塔来到书房时,被弥漫的烟气呛得眼睛发酸。她看到福兰把头埋在手肘间,趴在书桌上,似乎正在酣睡。他的手边摆着一副象棋,棋面是个残局,黑方的棋子所剩无几,国王孤零零地呆在本方的边线。 唯一剩下的兵离白方底线只有一步,而对方将帅齐全,王后、象与车,牢牢保护着白王。 一只玻璃烟灰缸放在桌角,里面的烟嘴堆得象座小山。 “很不习惯啊。”劳薇塔看着男人宽厚的肩膀,没被衣裳遮住的手腕和脖子处,露出交错的淡红色伤疤,与她熟悉的那个形象截然不同。 她摇摇头,轻步走过去,拉开帘子,把窗户推开,让旭日晨光与新鲜的空气涌进来,然后打量着房间四周,想找条毛毯给男人盖上。 “不必了,我没睡着。”她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回头,福兰已经坐了起来,脸上没有半丝疲倦的痕迹,反而透露着极为旺盛的精力。 “你自己跟自己下了一夜棋?”姑娘笑吟吟地说。 “你说,谁会赢?”福兰朝棋盘仰了仰下巴。 “白,局面太明显了。“劳薇塔倾过身子,将白方的象朝斜线推进一格,吃掉了黑方逼近的兵卒,“持黑的人再没机会了。” “对。”福兰抚摸着被拿掉的棋子,“如果说黑方是我,那白方,就是我的对手。他们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结束这场对奕。” 劳薇塔愕然地望着福兰,“我知道你有敌人,但一直没对我明说。” “他们实力强大,盘根错节。”福兰回答,“而我能掌控的棋子少得可怜。” “现实又不是下棋。” “人世间本就是个大棋盘。”福兰语气很慎重,“你还来得及退出,拿着百万财富离开拜伦,好好享受人生的绚丽多彩。这样才幸福。” 姑娘的眼睛和嘴唇都弯成薄薄的漂亮弧线,露出盈盈笑意,“是呀,不愁吃穿,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着怎么花掉荷包里的钞票,和英俊的男人约会,与名流绅士为友。真是很棒的人生。但,我已经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这你可得负责。是你将我带到了目前地生活中,并让我爱上了刺激与诡计所带来的甜美。”看到福兰想说什么,劳薇塔作了个,“别出声”的动作,继续说,“我知道自个的幸福是什么,所以,别替我选择。”她凑过来,拿着一枚黑色的象,放到国王旁边。“瞧。如果我加入,那黑色的棋子就多了一个,扭转必败的棋局。打倒不可能战胜的敌手,比起平淡地人生,更让我感到快活。” 有个前提她没说出来,只是在心底想,“当然,是待在你的身边。” 福兰凝视着姑娘,城默了一阵子,“有些事,我应该告诉你。”他指着棋盘,“我的敌人。一个是金雀花,拜伦威名赫赫的豪门世家,国王与白象,就代表着它;另一个你也知道,是影王,两枚白车就是他们。而权势、金钱等等,则是白方的八只卒子,我的力量,吞不下任何一个子。而且。随时会被反吃掉。” “那你有什么计划?” “第一步,也就是我来到坦丁,一直在做的:让白方忽视我这颗潜伏在身边的黑兵,目前做得还算成功;接下来第二步,则是要制造一个,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敌人。“福兰将一只黑车放到棋盘中间,把白方的车象卒都移了过去,将它围住,“让本不存在地威胁,来吸引了国王地火力。而我的兵,就能更顺利地抵达底线,升变为象棋中威力最大的王后,将白王击得粉碎。”他拿掉王,一把推倒白棋地所有棋子。 劳薇塔兴致勃勃地听着,问道,“你忘了,白方还有一个王后。” “她是关键。”福兰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也许你听说过她:佩姬·唐·莱因施曼。这是个不符合规则的棋子,能吃掉我的兵,也能吃掉自己这方的力量。” “这倒是个货真价实的王后。”劳薇塔显然早已从报纸上,得知了拜伦储妃的名字。 “敌人之间都存在着利益上的钮带,我得知道,国王想要什么,王后想要什么,臣服于他们的车与象,又想要什么。让他们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剪断脆弱地钮带,棋盘上只有黑白双方,对我太不利了,如果能多出红方绿方紫方蓝方,就能一个个分开击败。” “一座森严的城堡,和一堆互不相干的石块,当然是后者好对付。”劳薇塔赞同道。 福兰站直身子,拿起烟缸,走到墙角的字纸篓,将烟灰倒掉,“还有一件事,我看过你分析影王的报告,在灰岩山脉发生的一切,你再详细地说一遍。” 劳薇塔用手指捋了捋头发,把当时的情景完整地描绘出来,“…… 八个拿着武器的精悍枪手,在那女人面前毫无抵抗力。” “女人?” “仿佛魔鬼般的女人。”劳薇塔地腿肚子有点抽筋,那种挥之不去的恐怖感让她很不好受,姑娘隐约察觉道,这恐惧,似乎不是心理上的慌乱,而是种仿佛本能般的敬畏,就如免子见了猛兽会逃窜,会颤栗。 “她有多高?” “比我稍微矮点,一米六五左右。” “怎样的相貌?比如头发、瞳仁的颜色。” “金发,绿色的眼眸,单纯来看,象个人畜无害的姑娘,但下手歹毒得很,而且,我总觉得她……”劳薇塔捂着额头,秀眉紧蹙。 “觉得什么?”福兰追问,声音中渲染着一种意味不明的语调。 觉得很面熟,就好像堑淖非蟆?(原文就是这样) 索着,她好像于很久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女恶魔,是在……费都? 劳薇塔暗恋过一个好心肠的落魄检控官,那人和妻子,在郊区的市集上开过食摊,自己曾无数次,站得远远的。羡慕地看着他们。 “今天赚了不少咧。” “咱们的连锁餐厅,又多了两块砖头,再加一座大门口的摆设雕塑。” “喂,想好名字没有?” “叫安玫连锁便利餐厅如何。” “不好,应该叫福兰与安玫连锁便利餐厅。” 黄昏时,他们边收着摊,边充满梦想地交谈着,脸上那种出自内心的幸福微笑。仿佛发着光。 姑娘努力从泛着黯淡的回忆中挣脱出来,“不,没什么。”她回答。 那个女恶魔,不可能是检控官地可爱妻子。虽然模样很像,但气质上截然不同,那位步伐轻快得如只俏皮小猫的女子,怎可能在短短几年内,变成身手恐怖得宛若梦魔的杀手。 劳薇塔以为头听完后,会愤怒,会震惊。或许也会稍微紧张。但福兰沉默地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两个小羊皮袋。劳薇塔好奇地打开袋子,闻着从里面飘出来的酸涩草药气味。“植物?” “一副敷在伤口,另一副煮沸后熏洗,对你的伤有好处,而且不会留下疤痕。”福兰点点头,他对姑娘说,“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悲” 那种沙哑地声音,和突然流露出的疲惫,让劳薇塔觉得很不安。 这一整天,福兰将自己锁在书房里。谁也没理。 “安玫,那是你么?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天再次黑透了,房间里昏暗无光,螺形托脚的衣架、深色木纹的红木书桌、胡桃木包革地沙发椅、墙边的书柜、墙上的装饰油画,天顶的吊灯,以及呆坐如雕像的人,这些无生命的与有生命的,都在夜的侵扰中死寂。寒冽的深秋冷风在屋檐壁角撞击、哀号,让玻璃窗轻轻发出细微的颤动。 “请原谅我不够聪明。想不出更快速更有手段地方法,将你从敌人地掌控中拯救;请原谅,我现在还竭力保持冷静……遭天谴的,你们胆敢……”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第二天的客人很多。 先是芭蕊·席拉娜拎着一袋刚从市集采购地食材,来到福兰家,她一进门就嚷嚷,“我刚在培训班学会了土豆泥花菜填鸭、蘑菇炖牛小脊肉……咦,卡西莫多呢?”她问坐在客厅里的劳薇塔。 “紧急事务,老板正在楼上处理。我想,还是不要去打扰他。” “哦,那就让你来尝尝我的手艺。”芭蕊已视劳薇塔为亲密的闺友,爱情的参谋。 “算了吧,早餐吃得太油腻了,会败坏胃口。” 好不容易打发走团长,建筑行的穆尔跟着来访。 劳薇塔和他谈了谈最近发生的事。 “也就是说,头最后企图让那个女人忏悔?”姑娘皱皱眉梢,“头的性格怎么也变不了。” “怜悯也是威严的一种体现。达…”穆尔想了想名字,“达尔马克女男爵如果乖乖地闭嘴,按吩咐前往国外,那她的下半生虽然不能富裕,但能平平安安。总比被装进了海船变成终身奴隶强。” “但就是怜悯多了些,威严少了些。”灰眸姑娘淡淡地说,“以头地能力,如果处事手腕更强硬冷血,不必被那些虚渺的所谓公正纠缠,他甚至现在就已成为地下世界最有实力的掌控者之一。” 穆尔显然不愿非议自己尊敬之人的价值观,他转变话题说,“伯骑士先生和教父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只需要知道,他值得信任。”劳薇塔回答。 “噢,差点忘了,我是来向伯骑士先生报告的,当局刚派人前来通知,建筑行的地下隧道工程设计图,已经审核通过了。” “好的,我会转达给头。“劳薇塔话刚说出口,就察觉到失言了,她补充道,“这项工程也有头的私下投资,与伯骑士先生合作完成。” 在让穆尔离开后,姑娘暗自谴责自己的慌乱,她忧心忡忡地望着楼上,头从昨天开始,就关在书房里没下楼。 “刚开始时,头还没不妥。”姑娘思索着福兰地变化,“从我提到那个什么女君王龙脉之后,他就变得很奇怪了,但那不是因为敌人的强大而感到不安……” 她凝视着天花板,悠悠想着。几个小时后,楼梯口的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劳薇塔的分析,她看到福兰穿着衬衣,步伐缓慢地走了下来,衣服上半截的两颗扣子没系上,袒露出结实的胸口。 “头,穆尔刚才来过,他说政府已经让工程图通过了。”劳薇塔识趣地没有问出她的疑虑。 “以后你负责建筑行明面上的所有事务,不必知会我。另外,给我盯紧马蒂达·赫本。” “建筑行的事我会处理妥当,不过,那个圣武士,虽然被药剂所控制,但始终是个不安的因素。”劳薇塔趁机说。福兰曾告诉过她一部分关于圣武士的事,虽然尚不清楚他们之间恩怨的来源,但劳薇塔知道,那个姑娘对头怀有敌意。 “她还有用,当然,是指再被控制的情况下。”福兰说,“一旦发现,她有清醒的迹象,就立即清除掉,我要的是一个听指挥的木偶,而不是多出个敌人。”“嗯。”劳薇塔瞄向福兰,继续问,“那关于我们的敌人,准备怎么来把那张棋盘变得混乱?” 福兰语调很慢,流淌着一种很冷的平静,冷得有些苍白,“一个名声显赫,无人可动摇的家族,最需要什么?财富?他们唾手可得。地位?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所以稳固住现有的辉煌,直到千秋万代,才是他们的追求。 还有影王,一群有着超自然能力,能让黑暗中所有帮派都敬畏的人,为何要依附于他人?因为他们并不满足通过地下世界所带来的利益。 而那位大小姐,从来不喜欢屈居人下,受人摆布。乖乖服从指派,成为家族控制皇室的道具?我想这个念头从未出现在她的思绪里。 人与人之间,总是互不信任的,特别是那些喜欢玩弄权谋的人。一个想牢牢抓住权势,一个想伸手要权势,一个不希望权势掌握到别人手中。就象三条交汇的河流,迟早会因为互相争道,冲垮河堤。 十年,或者二十年,积累财富,寻找敌人的弱点,是最妥善的。但我没耐心慢慢陪他们玩下去了。得将那道脆弱的大堤,提前炸开。” 劳薇塔觉得一夜之间,头有些变了。但她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 “现在,我需要一个擅长伪造文书,模仿笔迹的专家。” “专家?” “须得是此行中顶尖的老手。” 姑娘若有所思地领首,“我印象里,有这么一个人。” ! 第三十九章 凶杀 晚上八点三十分,商馆汇聚的流金大道不同干白天的嘈杂,处于一片安静的的氛围里。 门牌号码为六十四号的伯骑士建筑行里,仍还有几盏灯亮着。偶尔有几位晚下班的职员,在路过时,无不同情地想,“唉,加班真是件苦差。” 福兰的公司已经上了轨道,古旧的办公楼被修葺一新,看上去颇有几分气派。一人半高的半墙将室内分隔成许多小隔间,人为的给大楼划,分出区域。保安室、文员室、器材室在底楼,设计工程师们则集中在二楼。 行长办公室占据了大半个顶楼,装潢得很雅致,墙壁镶嵌着隔音的棕黄色雕花软木,门窗的边缘也包裹着一层胶垫,就算里面发生了地震,门外也很难听到声响。 “建筑业利润很高,如果良性发展,每年能获得投资额姚的回报。”劳薇塔查阅着财务报表,评价道。 “我不希望在别人眼里,是个捞一票就跑的风险投机商,拥有稳固的产业,能更好地隐蔽自己的目的。”福兰回答,他坐在带木扶手的皮椅上,正在翻看一份写满暗语的名单。 劳薇塔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这两天她忙得不可开交,处理商行的琐事、通过私密渠道拿到一些精通伪造的人士的联络方式,但姑娘洋溢着一股勃勃的兴奋,她正陪着心爱的男人,在一场实力悬殊的赌局中,与敌人角逐较量着智慧。 有什么比这更有乐趣的呢? “梅莱是个老手,而且与帮派关系密切,忠实可信。”她提议道,姑娘走到窗台边,拉开百叶扇,窗外的夜幕中,满是星星点点的灯火,远远眺望。天上璀璨的星光,仿佛与城市的光亮连为一体,夜空与大地的边疆,模糊不再分明。 “鲁本·奈哲尔……”福兰将目光停留在某个名字上。 “噢,这人我略有耳闻,他很浮夸,而且正处于破产边缘,像这样不够低调而且急需用钱的人。很不安全。”劳薇塔很感兴趣地追问,她提交给福兰的名单上,全是在伪造行当出类拔萃地大师。她奇怪头为何会选他? “梅莱更可靠,但他不在拜伦,还有几个不错的人选,不过找到他们得花上大半个月。而奈哲尔,目前人就在佩拉斯特,离坦丁只有一天路。” “应该慎重点。” “皇室的婚礼就在五天后,当那位大小姐拥有了正式的名分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呢?”福兰眉宇间流露着莫名的烦恼。“在那之前。 我们得准备好。”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佩拉斯特是个中产阶级汇聚的富裕城镇,毗邻坦丁,而鲁本·奈哲尔则是镇上有名的人士。他经营着一家艺术品交易行,经常在报纸上发表关于艺术方面地评价,住在私人的豪华别墅,喜欢马球,每年花在马球队上的票子,多达十五万,举手投足间都流露着成功人士的气息。 每个行当都有佼佼者,鲁本·奈哲尔先生对外的身份,是个混得不错的鉴赏家和艺术品商人,但在一些别具用心的人眼中。鲁本是位天才。 他的手指如沾染上了魔力,任何绘画、文字、雕塑,都能在自己的家中,把它们完美地临摹出来,而且与真货难以区分。 行里每年只卖出极少部分厦品,混在真品中,真真假假让人难以察觉。 但现在,鲁本却遇到了麻烦。 他不久前,刚伪造了一副名为《盛宴》。据称下落不明的名画,通过自己地交易行卖出了高价。买家很快又找到他,“天,我花了二十六万,你却卖给我一件赝品!” “这不可能,一定是某些自以为是地鉴定师又在夸夸其谈。”鲁本反驳,他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就连颜料与画布,都使用了特殊的制旧方法,让这副新出炉地画,在任何甄别下,都是百年前的古董。 买家拿出一份报纸,“昨天刚出版的,葡兰的皇家博物馆,宣布获得了一件珍宝,但在两周前,我却从你手里买到了它。为什么会有两副《盛宴》?我是该相信您,还是相信皇家博物馆几十位著名的专家?” 这该死的外国黑市交易!这该死的葡兰博物馆!这该死的,突然出现在市场上的《盛宴》!简直害死他了。 “糟糕,看来我得解雇行里负责收购的鉴定师了,不瞒您说,我这回赔惨了,为质品付了二十万,还搭上了交易行地声誉。”鲁本只能这么说,“我将钱退还给您,是要现金还是支票?” 因为这件事,交易行的生意一落千丈。鲁本开始周转不灵了。 往往伪造大师只在初出茅庐时,会从外人手中,接一些领域内的活计,当他们有了钱,通常只选择性地接受老熟人的委托,和陌生人合作,风险太大。 鲁本现在需要钱,来维持自己的开销。他向道上放出风声:奈哲尔开始重操旧行了。只要有钱,我就给你干。 所以他正待在交易行的办公室里,用手扶着下巴,仔细聆听顾客的需求。 “一套指纹模具?”鲁本·奈哲尔奇怪地问。指纹学的理念最初是由四十年前,拜伦一位司法界的人士提出地,他认为这是鉴别罪犯身份最有利的武器,但流通并不广,而且没有便捷的检测器械,来完善他的观点。 “对。”回答他的,是位长得非常俊俏的年轻男子,栗色的柔顺头发,眼眸深邃如墨,手指修长干净,身上的衣饰均价值不菲。 鲁本懂得行当的规矩,绝不询问顾客的名字和目的,他转入正题,“那你可找对人了,但这活很烦琐,所以……” “钱不是问题。“客人回答,将一只小提箱放到桌面上,打开,里面是一叠叠崭新的票子。 “两天。”鲁本贪婪地看着钞票,“我需要留着原始指纹的纸张或者布料,而且,最多7成象。” “已经够了。” 交易很快谈妥了。 敲门声。一位模样不错的交易行秘书走进来,她偷偷望了眼福兰,脸有些红。 鲁本问,“什么事?” “老板,有位先生坚持要见您。” 又有客人上门了,他的手艺简直是赚钱机器。鲁本点点头,“莫莉,你先送这位先生出去后。再请他进来。”他喊着秘书的名字。 “我两天后再来。”变身后的福兰站起来。 “请随我来。”莫莉秘书说道。 走廊上,福兰与一个穿着高领风衣,戴着帽子的男人擦肩而过,当肩膀相碰时,福兰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体内的圣力瞬间窜动了下,马上又波澜不惊地恢复平静,似乎错觉般。 “抱歉。”风衣男子稍微颌首,“奈哲尔先生就在走廊尽头地办公室吧。” “对,您直走。朝右转。第一个房间就是。“莫莉认出了,这男人就是刚才在大厅,要求见老板的那位客人。 望着男人消失在转角处。秘书嘀咕着,“不是让他在厅里等着么,居然乱闯,真没礼貌。”她又转向福兰,“您……” 福兰摸着胸口衣服下的项链吊坠,那是威廉法师临走前留给他的,能隔绝超自然能力的窥探,隐藏住自己的非人。 “那个男人……”他体会着方才瞬间体内的变化。这种圣力不受控制,仿佛受到吸引般的情况,曾出现过一次。 那发生在圣武士马蒂达·赫本身上。 “先生、先生。“莫莉秘书地连番呼喊让福兰回过神来。 “怎么啦。” “我看您站着没动。” “噢,刚才我在想,贵行的生意不错。” “谢谢夸奖。”莫莉回答,她不清楚老板私下的勾当,以为交易行的生意开始好转了。 “我自己能出去,你去忙吧。”福兰笑了笑,唇红齿白的笑容,让莫莉的脸开始发烫。 瞧他的模样和打扮,一定是个喜欢艺术的贵公子。天。我有未婚夫了,明年就要结婚了,别在胡思乱想,离这种危险的花花公子远点。莫莉想。 她语无伦次地说,“您今晚有空么,我六点整下班,也许,我能为您介绍下佩拉斯特镇。”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鲁本·奈哲尔小心翼翼地朝装着一满底海草灰的小铁桶里,倒入硫酸,铁桶中央搁着一条三角支架,他将顾客提供地一大块薄碎布放到支架上,等着融入硫酸地海草灰,升腾起一股黑紫色的烟雾时,把桶盖子紧紧扭上。 新鲜海藻在菜市上随处可见,而硫酸,则要去文具店买,人们习惯在使用羊皮纸时,朝墨水里添入一点硫酸,让字迹更清晰更容易保存。 制伪的成本很低,“我可是吃手艺饭地。”鲁本想。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鲁本捂住鼻子,揭开盖子,等呛人的烟幕散去,用铤子将碎布夹出。 布匹上显示出不少淡淡的紫红色指印,鲁本在小型聚焦灯下仔细辨别,根据经验,他辨识出大拇指、食指与中指的形状。 “指纹留下的时间太久了,不是很清晰。幸亏我是个行家,换了别人可搞不定。”鲁本自豪地想。他将布固定在灯下,凑过身体,小心翼翼地将粘性极强的胶水顺着纹理一点点涂上去,然后在胶水干透前,用软毛刷蘸铁矿粉,将粉末均匀地抖落在指印上。 手指的异常灵活、精力的高度集中,让鲁本干得很顺利。 再稍等一会,用磁石吸附掉多余的铁矿粉,剩下的就是用粘土制造指头大小地泥块,将指纹烤制上去。 制伪专家忙了两天,他完成了两项委托,虚脱似地瘫倒在椅子上。 “凌晨四点一刻。”鲁本望了望表,看着窗外依然阴沉的天空,挣扎着站起来,决定先去洗个凉水澡,吃点东西,在美美地睡上一觉。 他径直向浴室走去,在笼头下擦了几把脸,然后打开等待着紫铜盆浴缸放满水。 睡意让鲁本的眼皮直打架,“赚了七万。”他盘算着收入,打着哈欠。 “奈哲尔先生,您忙完了?”鲁本突然听到有人问自己。 “忙完了。“他随口回答,然后惊跳起来。 “我时间很紧,所以不约而访,请您不要见怪。”来人温文尔雅地说道,仿佛自己是个受邀前来的贵客。 这天下午,佩拉斯特警署的警察们接到了一起报案。 他们在现场,看到一具脑袋埋在浴缸里的尸体,窒息而死。浴缸里盛满了水,以至于死者的头发,像纠结的水草,在清水中晃动。 ! 第四十章 一小时 凌晨四点零六分。 四时许的光景,仍然看不到半点破晓的曙光,黑色的、黑灰色的、浅灰色的云层层叠叠,布满佩拉斯特的天际。空气中飘浮着潮乎乎的味道,几丝冰凉的,难以察觉的细雨伴着风飘洒,也许即将有一场滂沱的大雨到来,也许随着太阳的出现,又将是个沉闷的晴天。初冬的气候,永远阴冷得让人捉摸不定。 福兰把衣领提了提,以便能遮挡住大半个脸,他避让开一辆早起的运货马车,在行道树下的阴影中穿行。 “梧桐大街,103号。调查过,没有旁人,也没有养狗。” 他来到一道被常春藤布满的高墙旁,辨认了一会门牌号码,然后微微一弯腰,腰腿发力,在跳跃的同时,拉扯住藤蔓的茎叶,攀了过去,片刻后,来到了宅院的前庭。 正门紧锁着,福兰转到一侧的窗台前,用胶布粘住玻璃窗,戴着皮质手套的拳头砸了过去,玻璃发出细微的声响,如蜘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开来。他清理干净碎片,探入手,将插销拔开。 福兰站在熄着灯的黑屋,听到有水声传来,他摸了摸腰侧的口袋,朝传来声音的方向走去,步伐却略带着迟疑,仿佛步入的不是普通民宅,而是黑魅魅的无尽深渊。 制伪专家睡眼惺忸地坐在浴缸旁,哗啦的水声宛若催眠曲,让他哈欠连天。 “不约而访,请您不要见怪。”福兰说,“我是来取货的。” 鲁本·奈哲尔显然吓了一跳,他看清来人后,惊魂甫定地捂着胸口,嚷道,“你怎么进来的。” “出门左转的第二扇窗户,你需要换块新玻璃了。”福兰微微领首,“时间很紧。抱歉。” “天,我得说实话,我讨厌你们这些道上的人,总把别人家当成咖啡馆。” “可能你需要几个警卫,或者养条狗。” “我讨厌牲口,而且干这活,能让家里有外人么。”鲁本嘀咕着。 “模具你完成了吧。” “当然,我在道上的声誉可是顶呱呱。说两天,就绝不会三天。”鲁本随手关上水笼头,走出浴室,“你稍等。” 福兰望着他上楼的背影,摸了摸口袋。 当天傍晚五点整。 佩拉斯特镇是个喧闹的地方,夜生活极为丰富,中产阶级将烟幕缭绕的雪茄馆、带点小彩地牌球室以及有舒缓音乐的咖啡厅当成社交与休闲的好场所。 日间的流言闲事,飞快地从一张嘴巴钻进另一只耳朵,然后耳朵的主人,为了显示自己的见解。加油添醋地将刚听到的事。如同亲眼目睹般,绘声绘色地再次描叙出来。 大概晚饭快结束的钟点,这桩耸人听闻地案子就已街知巷闻。 而佩拉斯特警署也如人们闲不住的嘴般忙碌。调查官格林探长注视着别墅左侧,第二扇窗户上破裂的玻璃,他走了过去,将手伸进半肘宽的空隙里,握住了背面的插销。 探长视线下移,拾起一片胶布,上面还粘着几块碎玻璃,“凶手是这么进来的。”他将这个线索写进了笔记里,又来到凶案现场,浴室里满地是水。湿漉漉的。 法医官刚结束了检查,他脱下塑胶手套,对等候消息的探长说,“肺腔有大量的积水,从后脖的伤痕来看,被害者被人从身后袭击,而且凶手地握力非常大。”法医官将躺在灰色塑料布上地尸体翻过来,指着脖子上五道青得发紫的瘀斑说,“瞧这力度。简直象个老虎钳子。” “具体死亡原因?” “昏迷后倒在浴缸里,而浴缸的水笼头正在放水,他是在晕厥中,被水溺死。” 探长不由得想象,一个骨骼粗壮地大汉,拧小鸡式地将死者提起来,把他掐昏,狞笑着扔进浴缸,然后打开水笼头。 冷血的家伙,说不准,他就是站在一旁,看着冰凉的水,逐渐淹没受害人的头颅,灌涌进口鼻。 “能查出准确的死亡时间吗?” “从僵硬度来推测,大概是在凌晨四点至六点。” 凌晨四点二十分。 制伪专家返回时,递给福兰一个小巧的硬皮盒子,海绵底衬,躺着三只手指造型的粘土模型,指端精致细碎地烙印着螺旋状的纹理,“使用前,用汗水或油脂擦擦,这样就能留下你所期待的指纹。” 福兰拿出一只枯土手指,仔细观摩了一阵子,他掌心都是粘稠稠的汗。 鲁本张大嘴,深深打了个哈欠,“我得好好睡睡了,如果有下次,希望别弄坏我家地玻璃。否则”,专家拉开外套,展示着别在腰间的小手枪,“子弹会让人学会礼貌。” “我想,应该没下次了。”福兰嘴唇上扬,但脸部僵硬的肌肉,让他露出怪异的笑容,他将手伸进口袋,握住触感冰硬的枪柄。 傍晚五点十分。 “弹壳?”探长蹲下身体,拣起墙角的一小团金属,“附件的居民有听到枪声么?” “已经询问过了,没人听见。今天清晨的风有些急,声音传不远。” 探长注意到证物里有把枪,他退出弹夹,“少了枚子弹,是受害者开的枪,显然他没打中。“一位警员喊道,“瞧,我发现了什么,有间暗室!” 二楼地卧室布置得富丽堂皇,室内安装着一个墨绿色的大理石壁炉,沙发与坐椅上都铺垫着厚实的绣边软垫,悬挂在墙壁的壁余上,放满了贴着各种名贵标签的好酒,看得出主人很爱享受生活。而在壁余后,隐蔽着一间狭窄的密室。地上放置着一只铁桶,桶中有一堆来历不明的黑灰,墙壁上横贯一根铁丝,上面悬挂着好几张白纸,入门的左手有一张桌子,刻刀、墨水、钢笔,颜料……各种精致的小器械琳琅满目,宛若大型文具店的展览台。 探长扒拉开铁桶里的灰烬,里面混合着大量紫黑色的结晶体。“碘结晶?”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取下铁丝上的白纸,用手指感受着纸张地滑腻,“是制作证件用的特种纸。” 毫无疑问,这里是一处制伪的工作室。受害人有着不为旁人所知的身份。 桌子边放着一台被打开的小型保险柜,警员正记录着柜中的发现。 探长弯下身体,保险柜分为三格,上两格都堆放着几万块现钞和一些商务上的正规合同。但最底层空无一物。 这又是个线索,说明凶手取走了柜中的某些东西。探长将这些支离破碎地残片,在大脑里拼凑成一副完整的地图,受害人参与到某桩非法的勾当,或者掌握了对某些人不利的消息,于是被灭口。很合理的推渊,探长顺着思路想下去,将案子定性为黑帮仇案。 凌晨四点二十一分。 “没下次了。我想,我们应该永远不会再见。”他看着鲁本·奈哲尔,刚准备拨枪。 “太好不过了。赚完这趟。我得收手了,如果被女儿撞见你们这些深更半夜破窗而入的黑帮份子,可大事不妙。” “你女儿?” “当然。我的宝贝公主。”一提起女儿,鲁本的脸就洋溢出欢快的幸福,“虽然只会找我要钱四处旅游,一年回不了几趟家,但票子,不就是让她快活的吗?”他停住嘴,挥挥手,“我干嘛要和外人说这些?你还不走?” 他也有家庭,我毁灭地不是一个人地性命,而是一个家庭的幸福。 杀戮的决心赫然间如海潮过后。滩涂上沙子堆建地虚枉城堡般,崩裂开来几分钟后,福兰伫立在漆黑的街角,紧皱眉关,流露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烦躁。沉重的黑暗,宛若给他披上了一件阴郁的外衣。 人是种不可相信的生物,特别是在贪欲面前。福兰不信任制伪专家会永远地保守秘密,除非他变成坟墓下的白骨。 他苦闷地想,“还是真是软弱呵。我曾放过了帕丽斯,结果差点让芭蕊与剧团的朋友陷入危险,幸亏那个女人与她的计划都同样幼稚;没有向卓尔法·隆奇痛下杀手,却让劳薇塔险些遭遇死亡。瞧,我曾经都干过什么,那愚蠢的公正与滑稽地怜悯,是让我给朋友和同伴带来危险的么?” 他面容扭曲着,身子在颤抖,额头爆凸起青紫色的血管,喉管发出低沉嘶哑的咆哮,内心天人交战。 我相信公正,冥冥间总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 如果你相信,那为何要复仇?只需要等待,等待那遐想中遥遥无期的审判降临。 我不愿沾染上疯狂无止境的血腥。 你早就沾染上了,混入清水的一滴污浊,与一片污浊,难道有质的不同么? 我只是不想堕入地狱。 你已在地狱。 “我已在地狱。”他喃喃,返身,朝着方才离开地地方走去。 傍晚五点二十七分 一个探员疾步走过来说,“我们有个奇怪的发现。” 阁楼屋顶破了个大洞,抬起头,就能望见天际逐渐隐退的夕阳余辉。地板有层薄薄的灰尘,能看出一排延伸到走廊的鞋印。 “两个入侵点?的确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屋子外墙长满了滑腻的苔薛,我们却没发现攀爬的痕迹,而且,”探员指着散布在地板上的一诧挖焦黑的残渣,“除了这些,再找不到任何瓦片和木头,那些被破坏的建筑材料,到底哪里去了?” 凌晨五点零三分 福兰再次越过墙壁时,听到了一声枪声,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的。 他停住脚步,观察着四周的环境,风在街角巷间穿梭的声音,灌木草丛里微弱的虫鸣,除了刚才的枪响,依然是个死寂阴潮的黎明。 “不,不对,屋子里有什么东西?”福兰微眯起眼睛,掏出了枪,墙壁上的藤蔓将他的身形隐藏。 不到五分钟,别墅的门开了,一个男人缓步走到前庭。那人大约一米八几的身高,肩膀宽厚,脑袋囊在斗篷里,他翻转手指,“律令:探刻人形生物。” 福兰胸口防御侦测类法术的魔法吊坠,微微晃动了下。 “没有目击者。”男人满意地点点头,在虚空中划了个十字,然后敏捷迅速地跳过围墙。 “两日前,我曾在奈哲尔交易所遇见过这人。”福兰从隐蔽处走出来,暗付道,“能施展神术,是圣武士?拜伦有圣武士并不稀罕,安诺的骑士团就停留在坦丁城的附近,但为何,教廷的神圣战士,会出现在一个伪造专家的府都中?” 因为马蒂达的缘故,福兰对安诺格外敏感。追上去打探究竟?他思索片刻,放弃了这个打算。比起追踪一个身手高超的圣武士,有更直接的方法。 在浴室,他瞧见鲁本奈哲尔面朝下躺在往外溢着水的浴缸里。福兰把枪放回口袋,下意识地将鲁本捞了出来,人正昏迷着,但还有虚弱轻微的脉搏。 压挤胸口,排出肺腔的水,有四成可能性救活他。 救活他? 福兰颓然地松开手,让鲁本的脑袋重新栽回了水中。 他在对方的衣服上搜索了一阵子,没发现要找的东西,于是朝楼上走去。在主人的卧室中,福兰发现了那间暗房。 保险柜的柜门敞开着,正在寻找的钥匙就插在锁眼上,但柜中除了钱和普通文书,没有福兰感兴趣的东西。 “圣武士取走了他所委托的事务,并且杀人灭口。”福兰无不讽刺地想,“所谓的光辉与神圣的使徒,和我不正是一路人么?” 他刚准备离开,又停了下来,伸手拨出那串钥匙。诈骗的经历,让福兰了解各种锁的型号,保险箱的锁芯以繁复的构造著称,而开启它的钥匙,齿牙也显得格外众多,在链圈上,分明有两把保险箱专用的钥匙。 “其它房间并没有保险柜,那么,另一个应该在……” 等福兰走出别墅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栋黑黢黢的屋子,已是座货真价实的墓穴。 “请安息,我只能如此虚伪地说。”福兰嗫喏,“公正并不愚蠢,怜悯也并非滑稽,但这些,不是我这种渺小的罪人,所能够掌握的。” 傍晚六点一刻取得了搜查令的探长,率人前往属于死者的艺术品交易行。 以经验来分析,涉及到地下交易的人,不会把秘密都放在同一个地方。 但他只看到,放置在交易行办公室一个橱箱中的保险柜,已经被人打开。 “歹徒委实狡猾,我们晚了一步。”探长沮丧地想,没有更明确的线索,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一个个排查受害人近几个月来,接触过的所有人。 那将是个漫长烦琐的过程。 而这个时候,福兰正坐在马车上,早已远离了佩拉斯特镇。他一边寻思着找个合适的地方下车,转变体型,以便返回坦丁城;一边翻阅鲁本奈哲尔近段时期接受各种委托的交易备忘录,看着末尾那行文字,福兰想,“贾萨文教授是谁?圣武士为何要托人伪造他的证件与档案,并不惜事后毁灭人证?” ! 第四十一章 梦想 下蹲……屈膝……脚跟离地……直立……韧带绷紧再松开…… 理疗运动让劳薇塔大汗淋漓,吊带小背心几乎透湿,伤口愈演愈烈的隐痛开始向全身扩展,仿佛正在埋怨她的鲁莽。一刻钟后,姑娘瘫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比昨天多坚持了五分钟。”半响后,劳薇塔才缓过气来,头配置的药对骨裂与肌肉拉伤非常灵验,但始终无法超越肉体的局限,能行走,但一旦奔跑或者跳跃,就会感到力不从心。“我可不能扯头的后腿。”姑娘咧嘴一笑,勉力站起来,朝浴室走去,热水应该烧好了。 泡澡的确是种舒适的享受,劳薇塔躺在浴缸里,微闭着眼眸,清晨阳光透过浴室百叶窗的缝隙,在荡漾的水波氤氲的热气与雪白的肌肤间袅绕。 泡了大半个小时,直到微烫的水变凉,她才从水中站起来,用一条长毛巾裹住展现着美妙曲线的身体,让潮湿的头发披散在背后,拿出药,将那些黑色的药膏覆在大腿左侧一道鲜红的伤痕上。 “希望别留下不雅观的疤痕。”姑娘将干净的新绷带帮扎好,打开门,走到书房,从福兰放在书桌抽屉里的银箔烟盒中,拿了只细长的卷烟,嘬到嘴里。 楼下的厨房传来肉排和鸡蛋在煎锅滋滋作响的声音。“大胸脯今天倒来得早,不过说实话,除了个别的菜式,她的手艺差劲透了。”劳薇塔以为是芭蕊·席拉娜团长又来了,蹩了蹩嘴,扶着楼梯的扶手走下去。 如果抛开大脑,单纯从美学的角度来说,劳薇塔私下承认,芭蕊的确很漂亮,特别是胸脯,汹涌澎湃得能让男人们失魂落魄。而且那些自然而然,充满着成熟女性韵味的肢体动作。自己怎么也学不来。 女人的天性让姑娘嫉恨地愤愤不平,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蹙起眉头,一屁股坐到沙发椅上,猛吸了一口烟,干涩的烟的味道让她地喉咙挺不舒服,难以相信,头一天居然能抽两包。 “小心点。别让热油溅到身上。”调整了一会心情,劳薇塔扮演着好闺友好妹子的角色,笑着喊道,“这次别把鸡蛋煎糊了。” “虽然我比不上饭店大厨的水准,但对付煎鸡蛋和炸肉条还是游刃有余。” 劳薇塔吃惊地把烟掐熄,扔掉,快步走进厨房,她看见福兰正熟练地将肉块用刀刨成薄片,放到面包屑和打散的鸡蛋里滚几滚,然后扔到锅子中。 “头。你回来了?” “刚回来。正赶上吃早餐的钟点。” “事办得顺利吧。” 因为背对着,劳薇塔没瞧见福兰咬了咬牙,目光里闪现出一丝隐约的迷惘。他很快恢复平静,“很顺利。” “但指纹,我是说连伊戈·安德希的指纹也要假冒,会不会太谨慎了。” “细节决定成败,就像做菜,多放或少放盐,味道截然不同。”福兰注视着煎锅,等肉片在沸腾的油里变成金黄色后,用漏勺捞起来,逼干残留地油。再撒上葱末、姜丝以及不能缺少的插皮,接着说道,“今天,我不想谈论这些,随便聊聊别的吧。” “偶尔让自己放松也不错。”劳薇塔靠在门边,手指把玩着发梢,柔声说,“那,头想过以后的事情么?” “以后?” “比如梦想之类的。记得小时候,我非常喜欢费都西大街商店里的一个红色发夹,现在回想起,也只是很普通的货色,早没得卖了。但那时就是很喜欢,做梦都想买,隔着橱窗望着它,仿佛是看见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现在就算是价值十万的钻戒,也带不来那种感觉了。我想,这就是梦想吧。” “也许有过,但现在,怎么也找不到了。” “一定会有的,人生很有趣地,可以去旅行,可以去冒险,也可以再找个对手斗智斗勇,总有种乐趣,会让你沉迷于其中。” 福兰轻言轻语地回答,“大概吧。”他拿起一块肉条,咬下半截,品尝了下味道,满意地想,“手艺没有丢。”随手把盘子递过去,“味道不错。” “那我得好好试下头地手艺。”姑娘伸出手,刚接过盘子,失去手臂阻碍的浴巾随即滑落,浑圆柔软毫无遮拦的身子暴露在福兰眼前。 “噢,我忘了换上衣服。”姑娘耸耸肩,这是个事故,但是个好事故,劳薇塔想。 “倒让人难堪。”福兰拾起毛巾,表现得很自然地披在姑娘身上,“你去换好衣服,吃过早餐,我们去街上逛逛。” “这算约会么?” “算假期吧,可能以后,再也没休闲地时光了。” 直到走上楼,劳薇塔脸才开始泛红,一种羞涩与眷恋的感觉萦绕着她,“我身材不比大胸脯差,好吧,就算差,也只逊色一点。” 福兰挑了挑眉毛,刚才他的确很尴尬。除去曾经的那次意外,他和姑娘一直保持着某种程度的距离。 不过当坐到餐桌前时,两人谈笑风生,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每个人都带着面具,无论是对敌人,对亲友,对同伴,对爱人,天性让我们掩饰真实感情,表现出想展现给别人看的情绪。 人生,本就是一场假面舞会。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坦丁热闹非凡,皇室近在眼前的婚典让达官贵人们蜂拥而至,而根据传统,颁布给公众的假期,更让街道上人山人海,车水马龙。 两名观光客打扮的游人,正兴致勃勃地游览着都城的风情,他们参观了奥古斯都广场地雕塑群,在美术博物馆逗留了一个小时,又去了一家舒适的餐馆吃午饭。 “我记起你不喜欢吃内脏的,刚才点餐时忘了。”福兰用刀切着盘子里的烤鹅肝,在姑娘的再三请求下,他变成了乌鸦的模样,穿着相当合身的浅灰色外装,在嘴唇上贴着整齐的假胡子,带着眼镜。并且用化妆技巧修饰了颧骨地阴影,让他看上去是个充满学究气,有点英俊地小伙子。 “如果有人请客的话,我倒什么都吃。”劳薇塔偷偷皱着眉毛,整个吞下一块带着涂满瞥汁的肝脏,带着俏皮的笑容凝视着男人的脸。虽然她并非容貌至上,但姑娘对头的这种相貌更感到亲切。 然后他们到东城广场攀缘了有467级台阶的皇帝圆柱,圆柱是座如塔楼般地建筑。人们可以顺着柱子里的台阶,爬到带着围栏的顶端平台,这里是坦丁海拔最高的名建筑,能一览城市的全景,只在庆典和节日对外开放,两名穿着华丽礼仪制服的验票员伫立在底楼出入口的旋转式栅门旁。 “验票不能快点么。” “很抱歉,游览者太多了。” “我看到转角处还有道侧门,能从那儿进吗?” “先生,那是管理间,不对外开放。” 福兰点点头。安静地排着队。不再言语。而劳薇塔凑到他耳边嘀咕,“总觉得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从高处鸟瞰城市,那些气派的屋子、交错纵横的街道、以及马车和行人。都变成方块盒子和黑乎乎的蚂蚁。风很大,以至于劳薇塔多花了五分钟,在楼梯间地过道整理发型。 隔着皇帝圆柱塔一个街道地是议会大楼,防守很严,临近大楼的地段都被漆成红色的链子拦开,每隔十步,就站着一名全副武装地守卫,进出的议员都在胸前挂着通行证。 “阁下,这里是政府私密的区域。”守卫挡住越走越近的福兰。 “抱歉,我是建筑专业的学生。坦丁议院是科摩二世时期修建的,据说使用了当时最杰出的交叉拱梁技艺。” “如果没有通行证,您不能再靠近了。” “但,我看到也有不是议员的人出入。”福兰指着一个刚从大楼走出来,穿着淡黄色夹克的小个子男人说。 守卫有些不耐烦了,“那是负责议院日常用品的供货行员工。请您立即离开。” “好吧。”福兰嘀咕着走开。 劳薇塔正坐在不远处地花坛旁,她把额上的头丝轻轻拂到后面,迎了过去,“我现在能肯定你再动歪脑筋了。从奥古斯都广场开始。你就围着临近议会大楼的几条街道打转,看来今天只有我在一个人享受闲情逸致。” “我承认,正在探测下地形,考虑如何能不动声色的进入议院。” “用你的伯骑士行宫伯爵头衔,想参观议院易如反掌。” “那太引人注意,而且,也没理由能单独待在楼里的某个房间。” “某个房间?” “主席议长的办公室在五楼。”福兰简单地说明,“我们再去市集看看。” 坦丁最繁荣的商铺街就在附近,整条街店铺林立,商号钱庄比邻。 福兰兴致勃勃地进出商铺,观赏着各式各样的商品,一直逗留到黄昏。 “这又是什么计划。”劳薇塔忍不住问道。 “随便瞧瞧。” “你做事总有用意,让我来猜猜,你准备洗劫商铺来制造混乱?” 福兰调你,“这想法挺不错。” “看来不是,那就是想买家铺子来当秘密据点。” “值得考虑。” 他们在人流间慢慢穿梭,劳薇塔喋喋不休了一路,咬定福兰肯定又在继续构思某种邪恶而完美地诡计。 福兰突然在一家地段偏僻门面狭窄的店铺前停了下来,看着玻璃发黄的橱窗,窗里角落的台布上,躺着一个款式老旧的鲜红色发夹,边缘有些脱漆,露出青白的底色。 劳薇塔脚踝酸痛,半靠在路灯的柱子上,弯下腰,揉着腿,笃定地说,“很破的店面,倒适合伪造,看来我猜想的秘密据点很正确……” 姑娘的话音变轻了,她看见了那只发夹。 “小时候,我就是对这个望眼欲穿。”她惊呼,又想到了什么,怀疑地望着福兰,“莫非,你一直在找它?” “怎可能,我又不清楚款式。”福兰哈哈大笑,“不过很高兴你能完成童年的梦想。” 很便宜的价钱,店主甚至庆幸能把它卖掉,但劳薇塔捧着发夹,脸上的表情迷离。 “谢谢。” “别谢我,应该感谢你的运气。” “嗯,我知道,但还是谢谢。” 直到晚餐时,姑娘一直抿着嘴微笑,头发上原先那只镶嵌着白银丝的玛瑙夹子,已被打入了冷宫。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暴食的确是原罪啊,连吃了几回的麻辣大虾,在下的肠胃罢工了。 闹肚子不是大毛病,但挺麻烦,特别是坐在电脑前压迫菊花时的滋味。 现在差不多好了,开始奋发了。 ! 第四十二章 密林的交易 “砰……”枪的余响在猎苑御林的深处回荡,大群宿栖在枝头的乌鸦从树梢腾空飞起,发出嘶哑刺耳的鸣叫。临近黄昏,密集的树叶遮挡住夕阳的光,让林地充满着鬼魅魅的影子。 佩姬·唐·莱因施曼将满头金发高高绾起,穿着一套蓝紫色的待猎服,从右肩至腰部的黑色皮带,捆得紧紧,裤脚扎在长筒靴子里,她英姿飒爽地踩在覆盖着一层软软松叶的泥土上,手里正握着一把膛口冒着淡淡白烟的短管猎枪。大狗“猴子”摇着尾巴,欢快地在前方奔走,不时回首巡视主人的位置。 “我还真不是个好猎手,至少枪法烂得一塌糊涂。”佩姬注视着地面一只摩鹿仓皇奔跑留下的痕迹,懒散地甩了甩手,无论政治还是阴谋,大小姐都能用狡猾的智谋应付得游刃有余,但人终究无法完美,在骑术、待猎、击剑等各项贵族运动方面,她一直保持相当的弱势。 大狗在鹿类丛生的灌木间嗅来嗅去,忽然疑惑地抬起头,湿润的鼻子抽动了几下,对着空气吼啸起来。 “殿下,请看好你的狗,以免引来侍卫。”安诺的圣武士使节费怡·李莉斯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即便是扮演着密探的角色,她仍然穿着端庄的浅色上衣,扣子扣到领间,显得刻板和一丝不芶。 “他们还在一里之外,最快也得十五分钟才能抵达。”佩姬隔着衣裳,揉了揉腰部,那道刺客留下的伤口,老是隐隐作痛。 李莉斯轻轻走过去,如个顺从的侍女般半跪在大小姐身侧,将手掌捂在她腰间受创的位置,“律令:一级治疗术。”微弱的白光渗透进布料,一股温暖的感觉轻柔地抚摸着伤痕,驱散了隐痛。 “神术的确很奇妙。” “过奖了。先前您在危难时,教廷却束手无策,教皇陛下一直感到深怀歉意。”李莉斯回答。神术在治愈领域终究是没落了,安诺最具威名的大师,也最多能施展三级治疗术,对危急到生命的严重伤势早就力不从心。 “虽然没法子让我立即完全康复,但能起个镇痛剂地作用,倒也不赖。”佩姬笑着说。但声调冷静,“安诺的那位陛下,决定要和我合作了么?” “教皇陛下尊重和信任您的虔诚,天国善待它的一切子民。”李莉斯说,“只要能拿回圣物,教廷愿在一切事务上支持您。” “噢,听上去很不错。但我收到消息,罗兰主教近日内的行动诡异。”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佩姬摸着大狗毛茸茸的脑袋,眼睛眯成一条线,露出种揶揄的笑意。“看来教廷地情报工作挺有效率。已经得知了永恒之柜所在的地点,准备自己动手,那么。我怎能相信圣城的承诺?” 李莉斯沉默了片刻,“安诺给我的指示,就是对您表达友谊。” “看来我只是教会选择的退路,而你,也无法参与到核心的任务,他们不相信我,同样也不信赖你。” “信徒并不会因为天国的抉择而犹豫动摇。” “把余后的人生,烂在某个封闭的修道院,就是天国对你的恩情吗?你是以神学院第一名成绩毕业地优等生,应该有更好地前程。”佩姬满意地瞧见对方眼眸里闪过一丝动摇。她清楚李莉斯并非像表面上那么古板虔诚,这个女人心中有股火般的欲望。 “但……我无法选择。”李莉斯觉得嘴干涩得说不出话来,不可否认的痛苦爬进她地眼中,姑娘想起了神学院的生活,因为一个叫马蒂达·赫本的混血杂种,她从云端高高跌落到庸俗的凡间。 教廷并不看重一个只会背书,勉强能施展一级神术的末流圣武士。 她清楚自个的未来,成为一个修道院的地区长老修女,差不多就是她在教会席位上的终点。 “我需要教廷的支持。你期盼得到认同与重视。”佩姬诱惑着,当务之急是说服圣武士配合她的计划,“以外交官地身份,担任安诺长驻拜伦的使节,才能施展你的才华。” 李莉斯深吸一口气,接着长长吁出,她久久凝视佩姬的双眸,好像要看透对方的魂灵。 “安诺太自以为是了,教廷必须清楚,没我的援助,他们没法子得到想要的。别人求我,与我求别人,之间的区别宛如百丈鸿沟。” “您也贪图着永恒之柜的神力吗?” “我对那几块破烂地残骸毫无兴趣,且别说能否有机会复原,就算完整的圣物摆放在面前,也算不上什么。 “那可是永生。” “人生太漫长了,而乐趣有限,当对所有的事物都感到索然无味时,永生是种绝望的牢笼,我并不打算体验被关进笼子里的屈辱与磨难。”她凑到圣武士身边耳语,“同我合作,能带来你所渴望的一切。” “狡猾!”李莉斯下顾颤抖着,“你让一个虔诚的女人堕落了。” “这是人与猴子间的区别,我们享受着地狱的甘美,同时也要披上天国华美的光辉。” 圣武士消失在繁茂的林丛后不到五分钟,举着火把的皇家侍从们看到太子妃若有所思地透过树木华盖的罅隙,凝视着支离破碎的黯淡天空。 “殿下,你不舒服么?” “不,只是有些疲倦。” “太子殿下的车队,已经来到猎苑庄园了。” “唉,结婚,的确是件麻烦的事儿。”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贾萨文教授在林荫小道前行,在道路的尽头,他看到了一堵高耸的白色隔断墙,顶端竖立着锋利的通电铁丝网。在墙壁转角处建筑着塔楼,守备着面容严肃的卫兵。这里是一片外界隔绝的区域,周围三十里地了无人烟,四周满是长满灌木与松树的林地。一路上,教授不下十次,看到路旁插着硕大的警告牌,上面用鲜艳的红字写着:“私人土地,闲人莫入。” 整块区域受到精心的保护,只有一条公路毗邻,道路上设着岗哨,只有持有邀请函与特别通行证的人,才能继续上路。每隔十分钟,就会有一只骑兵巡逻队在公路上逡巡,而越靠近核心区域,戒备就愈发森严,显示着并不欢迎不相干人士的来访。 “离此地十里,驻扎着一只骑兵营,有任何变故,他们会在一刻钟内赶到事发地点。”贾萨文教授盘算着,“大规模的部队调遣,瞒不过拜伦当局,悲哀十字派不上用场,只能当成吸引密探目光的诱饵,我得弄清楚这儿的警备情报,来决定特别分队的人数。” 三名穿着灰色皮革夹克,牵着猎犬,在腰间藏着武器的警卫走了过来,“您是洛比教授,还是辛努博士?请出示证件。” “噢,我听过他们的名字,都是声誉崇高的同行。”贾萨文从上衣口袋掏出证书与邀请函,若无其事地回答,“看来有项大发现,否则全行业内的精英,断不会聚集到一起。” “贾萨文先生?”一名警卫扫了几眼证件,转身朝隔断墙的门内走去,看样子要去核对资料。 “证件完美没有破绽,而邀请函更是货真价实的原件,真正的贾萨文教授远在英格玛,这里也没人见过他的真实容貌。”他想着,“即便被发现,作为暗堂厅圣武士大师的我,也能在三名依靠枪械的守卫夹击下,全身而退。“前去查询资料的警卫很快转了回来,他微微鞠躬,“教授,请随我来。” “顺利极了。“圣武士满意地想,教廷的目标,安诺遗失的圣物,就在眼前了。 他走进一条前后左右都是高墙的过道,面前有扇镶着厚约十厘米钢板的大门。“因为很机密,所以有几处警哨。“守卫解释着,做了个请稍后片刻的手势,走进虚掩的铁门,然后将它紧紧合上。 紧紧合上? 不到五秒钟,圣武士就察觉到自己落入了陷阱。高墙上出现了至少三十名荷枪实弹的卫兵,居高临下将枪口对准自己,过道两端的门被从外面牢牢锁上。 刚才那名带路的警卫出现在墙头,“我是卫队官麦瑞,本所有理由怀疑阁下是极端危险人物,请接受禁锢与审查。” “我受邀请而来,这便是对待客人的礼仪吗?”圣武士紧张地转动着眼球,狡辩道。 “本所不记得有邀请过安诺的客人。” 一瞬间,圣武士明白伪装被识破了,优秀的危机意识与反射神经,让他躲开了射击过来,含着麻痹药剂的子弹,他朝外门冲去,“律令: 巨力术。”他低喝着,只要十秒钟,就能将铁门砸塌。 几乎让心脏都停止跳动的麻痹感,让圣武士扑倒在地,浑身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淡蓝色的电弧将他的衣服和皮肤烧得炭黑。 钢铁门板上,早已通上了能瞬间击倒一只野猪的强烈电流。 直到丧失知觉,圣武士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犯了错,露出马脚。 ! 第四十三章 感情 “能力?” 姑娘坦诚地脱下手套,青白的鳞肤微微泛起氤氲的淡绿光泽,她握住福兰正在点烟的打火机,“……机械簧轮制品,故障率2.7%,三秒内,火石无法发挥作用。” 福兰疑惑地按下打火器,铁制的磨沙轮铿锵有力地空转了一下,但火嘴没有喷出火焰。但几秒钟后,手指已经离开了按轮后,出气口却冒出熠熠生辉的火苗。 “就如影王的成员,我想,我也是个龙脉者。”劳薇塔很紧张,她害怕头会流露出厌恶的表情,把她当成怪物。 但福兰平淡地语气让她安下心来,“也许你会对此觉得难堪,但,有时与众不同并不是坏事。” 他张了张嘴,决定还是隐瞒自己那治愈的圣力。 “所以说,我有资格陪在你身边共同战斗。” “你帮了我太多太多,有时我在想,该怎么报答你。” 用你的整个人来报答。劳薇塔当然没说出口,她笑妍如花,“头很温柔,经常替别人着想,但太温柔,反而不好。日后的斗争会很艰辛,不能把没自保能力的人卷进来。” “你是说……” “芭蕊,头虽然装得象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但心里比谁都清楚。” 福兰眼睛望着远处,“是呀,我比谁都清楚。芭蕊是个很好的姑娘,我的确不能给她带来危险。” “也许是我多嘴了,头,你真的喜欢她么?” 他沉默良久,“其实我很自私。” “自私?” “红雀剧团是个温暖的地方,像家般的感觉,妮可泼辣热情,劳伦总是乐呵呵的,小塞西莉亚惹人疼爱,而芭蕊。懂得照顾人,自强而善良。我贪图着他们的温暖,仿佛想找个心灵的庇护所般。和他们决裂,形同陌路,才能让整个剧团安全。” “不能让他们这么继续暧昧下去,否则潜移默化,头会被那个该死的大胸脯勾跑的。“劳薇塔暗忖,“现在头全心思地想着对付敌人。 但事成之后,他也许会试着选择一份感情。” 任何企图出现在头身边地雌性生物,都必须拖杀掉。 他只能属于我。 她想将他完全地占有。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在我的身上,没有不曾被你征服的东西。你夺去了它的生命,也就将它的死亡携去……” 微风吹进黑河饭店五楼的排演室,棉布帘轻拍着窗,芭蕊·席拉娜把散落鬓角的几绺头发整理好,手支着下巴,靠在窗前的圆桌上,心不在焉地倾听着剧团最后地排演。 自从上次被劳薇塔鼓励后。芭蕊团长就一直在想着感情上的事。 按预定的计划。剧团将在婚典表演结束后,前往圣城安诺巡回演出,但只要想到。她要和福兰分离,心头就觉得不安和刺痛。 “……但愿你将我带去,只求你给我留下一双眼睛,让我能看到你。”妮可在幕布前继续朗诵着爱情剧的台词,不时和劳伦交换着默契的眼神。 芭蕊微笑着看着俩人间无声的交流,挑了一勺糖,撒进浓咖啡里,抿了一口,掺杂着淡淡苦涩的香甜,萦绕在她的味蕾。 “如果说咖啡就是我和卡西莫多之间隔着屏障的关系。那主动与热切,就当是蜜糖,现在咖啡有了,糖却不够。”芭蕊的脸红得有些凶,一个无意识地想法不请自来,“亲爱地劳薇塔说得对,暗示对那个呆木头没作用,我得更加坦然。” 她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幅度大了些。妮可停了下念诵,“台词有什么不妥么?” “不,很好,你们继续,我出门办点事。” “你还要……” “剧团又不是离开了我就不行,有什么事你和劳伦处理。”她说完,匆匆走进自己的房间,在镜子前拉平裙子起皱的部分,整理仪容,充满勇气地对镜中地可人儿点点头。 但来到福兰的府都,按下门铃后,芭蕊突然又觉得整个人乱糟糟的,像一艘迷航的帆船在人生之海的雾霄中失去了方向。 门开了,灰眸姑娘探出头来,“我以为你今天肯定会忙着处理剧团的事务。“她侧开半边身体,示意团长先进来。 “卡西莫多呢?”芭蕊的声音有些失望,“我没瞧见他。” “老板有些公事要处理。”“几时能回?” “估计晚上十点左右。“团长低头看着双手,一遍又一遍地摸着手背,“呃,我……我……”她想和劳薇塔商量下,没竞争关系的女人间,不存在着什么秘密。 劳薇塔朝她走过去,脸上闪着暖人的微笑,她轻言细语地问,“吞吞吐吐的,你一定想说什么,难道……” “卡西莫多在坦丁有蒸蒸日上地事业,不能任性地要求他丢下工作,陪着我一起去安诺。“芭蕊说着,“在坦丁大剧院表演的梦想已然实现,而圣城的修士礼拜剧场,也同样是一个舞者的荣誉所在。” “嗯。”劳薇塔是个好听众。 “暧昧下去,永远没有结果。” “如果能追逐到幸福,女人本就该主动。” “我准备从圣城巡演回来后,将剧团交给妮可,大约会花半年时间。那样就能陪在卡西莫多身边,但是应该在回来后再表白呢,还是在离开坦丁前。” 劳薇塔紧紧握着拳头,指甲都刺进了掌心,她平静地说,“拖泥带水的人永远不会成功。” “但……” “老板最近经常吐苦水,说觉得虽然事业有成,但很孤单,言辞间流露着对你的欣赏。”她暗示着,“我晚上会出去,能确定关系,你去圣城也安心。”本来芭蕊还寻思着半年后,结束剧团生活时再挑明,但劳薇塔的话让她有了信心。 下这样的决心是彷徨的,但一旦拿定了主意,她又感到松了口气。 布满浮灰地书架一字排开。手抄本、装订册、羊皮卷,无数的图书堆积在架子上,福兰从带着滚轮的梯子上爬下来,凝视着手中书本上的名字。 “《论自然雷电与电流力学地关系——贾萨文》”,福兰花了一整天,在坦丁大学的图书馆查找资料,但结果让他疑惑不解。 “安诺的圣武士,为什么要冒充成一位科学领域的教授。追捕异教徒?没可能,又不是洪荒的中世纪。”他心念微微一动,“电流力学? 我听过这个名词,那是在费都的下水道,自己刚刚苏醒时……” 他回到家时,大约晚上九点多钟,劳薇塔似乎已经离开了,大厅中静谧无声。福兰打开灯,随手脱下衬衫,露出满是伤疤的身躯。 吊灯突然熄灭了。一具温暖的身子。从背后拥抱住他。 一阵几乎令人心跳停止地时刻过后,福兰轻轻扳开环绕在腰间的手,“芭蕊?”他轻声问。 “呃。”身后人有些手忙脚乱。福兰回过头,望见团长眼带幽怨地看着自己,性感的嘴唇微微地开启。她没穿内衣,只披了件薄绸睡套,在月光渗透窗根淡淡的光下,娇媚的朋体在绸缎下若隐若现。 月的清光。 半裸的美人。 有比这更诱惑的事么? “你……” “我是想通知你,明天就是最隆重的公演了。”芭蕊笨拙地说。 “哦,我会捧场的。”福兰微笑,“但也犯不着高兴得来个拥抱。” “演出结束后,剧团会去安诺。我已经收到了几位主教地邀请。” “率领剧团,在名剧场表演,是你地梦想,恭喜了。”福兰望了望楼上,“劳薇塔呢?她留你今晚过夜?” “她今晚不会回来。” “哦。”福兰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他摆摆手,宽阔的肩膀与肌肉上,那一道道丑陋的伤疤,在为情所困地人眼里。散发着野性刚强,但眼神安详深邃,有种与黑夜极为契合的气质。 “可能你有些误会。” “误会?你很明白我想要什么,而且我愿意承认,是的,每当我在夜晚想着应该组建家庭,醒来时能感受到枕边人的体温时,我都想到了你。”芭蕊拼命说着,生怕一旦住口,就丧失了勇气,“卡西莫多,告诉我,你也同样这么想的,哪怕只有一丁点。” 她捂着胸口,手指旁,因兴奋冲动而勃起的乳首,紧紧顶着顺滑的绸缎。 再出点好主意,我不会亏待你的。芭蕊兴高采烈。 我是想办个真正的巡回剧团,有朝一日,能在大城市的歌剧院演出。芭蕊苦笑。 留在剧团,和我一起经营红雀,如果你想这样,如同在神都前发誓般,请承诺,别在突然消失了。芭蕊期盼。 她是个美丽值得去爱地女人,怎能让人不动心呢? “不,我从未想过,只是把你当成商业经营上一个不错的同伴。” 福兰听到自己这么说,“不想耽误剧团明天的公演,你请回吧。” “噢……我明白了。“芭蕊死死凝视着他,惨然地笑着,“那,我们再试点别的。”她踮起脚,用手勾住福兰的脖子,整个人陷入他的怀中,咬着他的嘴,她的唇焦躁炙热,他的嘴冰冷彻底。 她牵着他地手,带领着它,缓缓向下移着,触摸着一片湿润暖和的所在,“看,我都湿透了。” “这不像平时的你,别疯了。” “那你就当遇见了一个寂寞得要命的女人,你就当可怜她,慰藉她,只需要一晚。请别这么冷血,后天我就带着团子离开坦丁,你不必背负上什么责任。” 福兰握住芭蕊的柔荑,将一件宽大的外套披到她身上,“我投资在剧团的钱,就……”他想了想,应该做得更绝然,“明天过后清算给我吧。” …… 劳薇塔站在路灯下黯淡昏黄的光里,心绪不宁地看着手腕上的表。 当指针移向十点二十时,她望见铁栅门被猛地推开了,芭蕊团长泪眼朦朦地冲了出来,恍惚地看了看四周,扯紧身上的袍子,大概站了五分钟后,挥手档住一辆出租马车。 “黑河饭店。”她听到芭蕊的声音带着弱弱的哭腔。 “很好。”劳薇塔将手上只剩小半截的烟一口吸到底。“幼稚的女人,我还真怕你牵牵扯扯的,不过,别以为我会这么放过你,请相信,嫉恨地女人狠起来,比蝎子还歹毒。” 她朝屋子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今晚,还是让头一个人呆着,我不适合出现。”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抬头望去,夜空缀着稀疏地星辰,月亮被黑纱似的云遮去了一半,显得很冷。 福兰平吸了一口茶,坐在藤椅边缘,马匹与马车川流不息经过屋外的主干道,远方的建筑物像琼楼玉宇似地耀着闪烁的灯火。空气里好像流淌着千亿个薄明的光斑。让城市包裹在辉煌之中。不时有礼炮隐约响起,彰显着又有一位值得由皇家礼仪队迎接的大人物抵达坦丁城,因为距离太远。传到耳朵里时,已变成了细细的微响。 人世间地沸腾,让郁郁的夜也溶化。 诸多的思绪在福兰的脑子里交织,还有一种可怕的,难以言喻的暴躁折磨着他。他喝了好几杯凉茶,但还是觉得燥热不安,阴暗的,负面的,正在燃烧着的强烈情绪,正从体内烫得他坐立不安。 外面。人的声音、车地声音,雀跃地欢呼、狂热地叫喊,交织成无数嗡嗡作鸣地噪音,伴着黑暗将他团团围着,渐渐一切又变得死寂,无声、无光、无语…… 曾经有个美好的日子。 “你准备卖掉金袖扣?”安玫问,“现在家里还有些余钱,礼服、金箔怀表都没了,你得有点体面的事物。好出去应酬。” “有更重要地东西需要买,午餐弄丰盛点,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小野猫仿佛明白了什么,染红双颊的些微羞赧让她楚楚动人,“早点回来,其实那也就是传统,不必要太破费。” 快十一点,他回到家,屋子一尘不染,让人感觉温馨美好,餐桌铺上洁白的餐巾,奶酪、肉末煎鸡蛋和碎饼浓汤香气袅绕。 “奶奶还在楼上休息,等会我送饭上去,你有什么话要说么?”姑娘穿着仅有的缎质衣服,双手紧紧交叠在胸前,期待着,嘴角有幸福的涟漪。 “瞧。”他从外套口袋掏出一只红绸包裹的小盒子,内衬的硬海绵上躺着枚闪亮的戒指。 “我可没说非要答应。”安政努力保持矜持和不以为意,一颗心其实怦怦狂跳。 “答应什么?”福兰奇怪地说,“费都的司法界很难聘请一个被怀疑有不良记录的检控官,我得找点路子,等会有位法庭长要来聚餐,我准备送给他地妻子来示好。“安玫脸上有股难以掩饰的失望和沮丧,“哦。” “如果能找到工作,你不高兴吗?” “当然。“姑娘勉强笑了笑,“我去加两套餐具,他们几时来。” “不会久的。” 半小时后,福兰说,“我们先吃吧。” “但法庭长夫妇还没来。” “来了再重新做点小菜。“安玫食如嚼蜡,她望了望手指上的戒指,福兰非让她戴上,说庭长夫人的手指粗细和她差不多,先试试戒圈的大小是否合适。 “现在都过了午餐的钟点。“吃完后,安玫小声说。 “我去巷口等等,你收拾好桌子。” 不一会,福兰转了回来,“庭长夫妇派人通知我另有应酬,想邀请我一起参加。马车就在屋外。”“你去吧。”“嘿,一起去。“车轮压挥在青石板路上,让车厢微微颤动,没多久,安玫惊叫着,“天,快停车,我还把礼物戴在手上,也没拿盒子,待会怎么送人呀。“她慌乱地脱下戒指,捏在手里,害怕因此影响了福兰的前程。 “不是已经送出去了么?” “咦?” 当她看到福兰从座位底下,拿出一束娇艳的鲜花,以及手中戒指地背面,刻着自己名字的缩写时,明白了过来。 “那……我们现在是去哪?” “民政署的附属教堂,莱姆探长正等着呢,他是见证人。奶奶和黑杰克也在后面的马车上。”“坏东西。“她轻声说道,依偎过来,脸颊轻蹭他的锁骨。 “嫁给我好吗?” “嗯。”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佩姬默然地伫侯在明镜前,粉色的帷幔在她头顶飘荡。华美地珠宝首饰都佩戴齐备,纤细修美的手指上,戴着由最名贵材质打造的戒指,镶嵌了六颗璀璨圆玉的耳钉,幽雅地躺在耳垂。曲卷有致的秀发间,那只锦绣繁花的王冠正中,镶嵌着蔚蓝无瑕的蓝钻。 曼妙的纱裙轻披在有如象牙地娇嫩肌肤,白色贞洁的婚纱,衬得她愈显矜贵。 朱利尔斯·冯·科摩明显正抑制着心中的欣喜,他嘴唇颤抖,眼眸迷乱,竭力平缓呼吸,生怕粗浊的鼻息声,亵读了眼前那世间难逢的美。 “佩姬小姐……”他喃喃地呼唤。 “请不要加上小姐二字。明天我就是你的妻子。” “嗯。佩姬……佩姬……”朱利尔斯叠声嗫喏着,仿佛要将这个名字,永远凝固在唇齿之间。 大小姐淡淡笑了笑。嘴角上扬,这浮着微微媚意的笑容,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他体内闷烧的火突然爆发,积累的爱霍然喷薄,血涌上了头,他略有些踌躇地走过去,慢慢捧起她地脸,指尖滑落眉梁,轻柔地抚摸着,想将那总是蕴含着傲慢与自尊的眉宇。宽慰得柔情似水。 佩姬的身体僵硬了,手紧紧抓住飘逸地裙摆,渐渐地,她放松下来,睫毛闪动着,阖上了眼眸。 朱利尔斯魂驰梦移了无数次,他妻子娇艳的唇,该是怎么的味道。 有如山泉般的甘甜? 有如火焰般的滚烫? 有如天鞋般的幽香? 那是有如冰川般的寒冷,毫无温度和感情。令人不寒而林。 厨师长快疯了,他咆哮着,“谁擅动过蛋糕?” “噢,太子和太子妃两位殿下,都分别来过厨房,检查过婚宴的准备工作。” “我是说外人。” “没瞧见。” 在一张铺垫着棉布的桌子上,放着一块由酥黄的鸡蛋面粉、雪白地奶油、暗红的蜜糖制成的九层高的结婚蛋糕,蛋糕上用棉花糖和消毒过的绸缎作了两个精致的小人新郎和新娘。 新郎的头被拧了下来,压在银色的糕点托盘的底下,妙笔点缀地五官,已经变得一团粘糊。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婚礼第二天的报纸,纷纷用头版头条刊登着皇室婚礼的盛况。 “当礼车驾过街道时,万人空巷,人们载歌载舞,当盛装的佩姬·冯·科摩殿下走下礼车时,整个坦丁沸腾了。 王都的上空,响彻着公众的欢呼:太子妃万岁!” 福兰放下报纸,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我正站在无数人的对立面。”大概是距离产生美,抑或是价值观不同的缘故,拜伦的新太子妃很受公众的拥护,人们欣赏她的美丽,赞扬她拥有自己的事业,而并非又一个深闺里的贵族花瓶,将她的傲慢视为理所当然的骄傲,她具备着一切强力偶像的元素,男人热爱她,女人崇拜她,她的婚典,已然成为公众的节日。 “太子妃殿下万岁!”人们都这么热情洋溢地喊着,大概,当欢呼变成皇后万岁或者女皇陛下万岁时,也同样显得自然。 他将目光停留在副刊,“著名的红雀剧团表现出众,又受到安诺的邀请,现以离开坦丁……”他凝视片刻,把报纸合上。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ps:我果然不擅长写很细腻的感情戏,这章写得真累。 ! 第四卷 狗男女 第一章 蜜月和司法厅 福兰将玻璃樽搁在阳台的石制栏杆上,两臂齐伸向前,舒展筋骨关节处传来咯吱咯吱如小鞭炮式的摩擦声。晚上九点,天已经黑透了,松软的雪片,被凛冽的寒风卷起,铺天盖地在空中飞舞,月亮高悬空中,光芒惨白,与雪夜相互辉映。路上稀疏的行人步伐匆匆,朝着暖和的家中赶去。待在寒冷的街上,可不是个好主意。 这里是一栋古朴幽静的两层楼别墅,坐落在坦丁城区与郊区的边界处,属于司法厅的产业。雪堆满了别墅大门两侧种植着常青灌木的花坛,一杆曲线流畅的私人路灯正发出橘黄色的光,让落入光线范围内的雪花,宛若雾霭。 别墅正在召开司法厅高官的聚会,餐桌上放满了干酪和鲜果,壁炉里炭火融融。福兰之所以能参加,出于他的荣誉职位,王妃殿下的私人顾问,和普通法官的私人顾问,身价截然不同。 “伯骑士顾问,美酒与雪景,都是优雅的享受。”另一个人走到阳台来,他体格瘦弱,戴着金丝眼镜,说话喜欢拿腔拿调。 “罗斯大检控官。”福兰朝他点点头,这人是那位大小姐在司法厅的心腹,实际上,司法厅就两派人,每个人在职位外,都添加上额外的名头。秉持中立的,估计只有清洁工人和杂工。 “关于赦令的结果,差不多已经出来了。出于平衡的目的,两边提议的人选各占一半。”罗斯显然不是特意来找福兰聊雪景。 在国家重大庆典时,颁布赦令,让监狱里的幸运儿离开冰冷的牢笼,重返社会,一贯是古老的传统。赦令由皇帝陛下与议院共同签发,但具体人选,则由司法厅说了算。 某个家族想拯救他那不争气身陷囹圄的子弟;大人物有意把他情妇的远房亲戚从牢子里拉出来;富翁们花了大笔票子,只想在赦令文书上增加一个名字。 真正符合条款的普通囚犯不足40%。剩下地名额,往往变成了法官们馈赠的礼物。 “现在有个难题,名单上有维巴爵士,财政厅的次官,四年前因为中饱私囊被判处二十年徒刑,那人掌握了一些金雀花的隐私,虽然莱因施曼家族并不把这个曾经的中层官僚放在眼里,但也不愿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爵士懂得明哲保身。紧闭着嘴巴,这也是他能在监狱安享晚年的原因。但谁也指不准,他出来后,会受到诱导,说出不该出现在社交场的话。” 名单将在三日后司法厅地正式会议上审核公布,但人选,已经在今晚私下敲定。 福兰想了想,“他知道的秘密很重要么?” “已经是过去式,无关紧要。但多少会给金雀花的颜面带来难堪。” “更重要的是政治上的倾向,金雀花的敌人。却被皇帝党释放。 如果不加以应对,会被视为示弱。”福兰说。 “很正确。” “厅长怎么想。” “态度很坚决。” “这么说,厅长并不是出于和爵士之间的私人友情?” “对。纯粹是想给金雀花制造点小麻烦。” “噢,那就赞成吧。不光是赞同,还要装得非常高兴。”福兰的眼眸乌黑乌黑的,几乎看不出瞳仁来。 罗斯大检控官愣了愣,诧异地望着福兰。 旁人并不清楚福兰在司法厅佩姬派系中的重要性,认为他只是游走于势力间地投机者。但罗斯知道,这位伯骑士顾问兼拜伦荣誉伯爵,深受王妃殿下地信任。 他擅长布局,精通法学,总是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扭转局势。在佩姬因为婚典和蜜月,无法亲自指挥司法厅的空档期,伯骑士顾问俨然已成为半个运筹帷幄地统帅,在私下安排重要事务的步骤。 “维巴爵士应该有家庭吧。” “他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 “生活窘迫么?” “因为贪污罪的缘故,几乎所有财产都被没收。” “嗯,随便找个隶属于金雀花的一流公司,给他们安排有高额薪水的闲职,并且让厅长在名单公布前知道。时间最好选在会议当天。这样他没空闲仔细分析。” 罗斯明白了用意,他走回了大厅,笑着对众人说,“我没有任何异议。” 司法厅的克洛厅长则怀疑地思索,“居然没激烈地反驳,这不像金雀划贯用的风格。” 阳台外的雪落得更怒了。 “仿佛又将以往的人生重新演示了一遍。”福兰想,他在费都第一庭时,就曾扮演着如此的角色。 他曾经痛恨过地、无奈过的,现在却主动接受,只为了复仇的目的。 人生真是场滑稽戏。 三天后,特赦名单上果然没有维巴爵士的名字。 克洛厅长揉着额头,“幸好我及时发现了,维巴的长子正准备去天剑远洋事务所担任副经理,谁都知道,事务所是金雀花的家族企业,维巴肯定和他们达成了协议,用保密来换取安稳。如果把他放出来,倒衬了莱因施曼的心。”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赞美殿下,拜伦万岁!” 皇室的新闻永远是公众最热门地话题,而佩姬的蜜月之旅,是每个,祈祷着能在邂逅王子的灰姑娘,在最大胆的绯梦中也难以描叙的美好。 他们在拥有最舒适暖冬的南部度过了一个月,住在谷地林间仙境般的蔷薇行宫里,配有暖水灌溉和保温棚的花圃,让宫殿一年四季长春不谢,色彩斑澜。猎苑就在附近,朱利尔斯很高兴地发现,他终于有项能力比自己的妻子强。 有一回甚至枪声惊醒了一头冬眠的熊,当然,在它笨拙地从雪洞中钻出来时,侍卫们就紧张地开始齐射。 “最致命的一枪是我开的。”殿下容光焕发地指着棕熊额头的弹洞说。 “噢,看来我得多练练枪法。”佩姬耸耸肩。 然后,他们到赌城佩纳寻求那些刺激的游戏,市长的礼仪卫队替他们开道,所有博彩业的负责人做梦都想皇室成员驾临自己的赌场,佩姬只选规模最大的,一抛千金,大小姐尤其爱纸牌,她享受那种在牌桌上谋算的感觉。其次是斗牛,每当牛喷着血轰然倒下,或者斗牛士被顶翻践踏,总能让她兴奋得双颊潮红。 “我真想亲自试试。”她说。 大惊失色的朱利尔斯擦着汗,庆幸妻子只是随口说笑。 冬季的最后阶段,是在城市间穿梭,这是带着让皇室与公众更加亲密的旅程。每到一处,气氛沸腾得仿佛在火焰上沸煎的油,储君夫妇殿下坐着倘开式的马车,缓缓经过广场,佩姬每一次挥手,就引起人潮欢呼雀跃,彩色的纸屑,伴着最隆重的礼炮,铺天盖地。 他们下寝于最奢华的饭店,有手艺高超的大厨制造美味可口的菜肴,黑鱼子酱、獐肉脆皮馅饼、金栗酒,还有佩姬一贯热衷的炖羊眼。 “只有东方那些野蛮的酋长,才吃这道菜。”皇太子努力没露出想呕吐的表情。 “他们认为眼睛是生物灵魂的居所,而吸收魂魄,能使自己更强大。”佩姬回答,快活地吮吸着眼球里伴着酱汁的汁液。 每当夜幕降临时,总有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我真想蜜月能持续到永远。”朱利尔斯说,他眼眸里有股欲望和期盼。 “腰间的伤又在痛。”佩姬的表情很冷淡,“真受不了,可以去找侍女,也可以去自渎。” 朱利尔斯叹了口气,站起来吻了妻子的唇,走到套房的另一个房间。 他们分房睡。 “其实,我根本不在乎那层模,男人和黄瓜或者茄子,没什么区别。”姑娘嘲讽地在心底说,“如果能强硬点要求,并采取避孕措施的话,早就让你碰我了,这种软弱的个性,也许是温柔,但只会让我感到轻藐。” 她望着窗外,透明的玻璃隐约反射出她高傲的脸。 蜜月将在初春时分结束,那时,她就能回到坦丁,卑鄙与辉煌、肮脏和崇高的王城。 “伯骑士干得不赖,司法厅是我的地盘,可不能让人趁机抢走了。”她想,“一切都在掌握中,政治上,安诺的骑士团已经离开了拜伦,它没理由再待下去,而留下的圣武士探子,已经让影王负责清除了,必须彻底了断教廷的念想,只要它不敢用战争的形式来夺回圣物,就得依赖我。” 至于影王,佩姬从头到尾就没信任过这个龙脉组织。 任何人,包括伯骑士,都得是一台名为佩姬的精密机器上的零件,互相制约,合伙工作,如果哪颗螺丝钉想跳槽到另外的机器上去,就得被拨出来,扔进熔炉,化为铁水。 ! 第五卷 狗男女 第二章 叛徒 费怡·李莉斯萎靡不振地瘫靠在窗边的软椅里,这位以柔善地微笑闻名于坦丁交际场的安诺使节,此刻犹如一朵饱受风吹雨打的蔷薇,黑暗的魔鬼、欲望的火焰,已占据了姑娘的心。 她迟疑地,手指颤抖,拿起笔,纯黑的墨汁在一叠信纸上描绘出宛若精致蔓藤状的符纹,那是教廷的秘字,每一笔每一划的不同,都代表着截然相反的含义,唯有真正的高层神职人员才能书写和识别。 而李莉斯只见过一次,姑娘出众的记忆力,让她在片刻间就记住了全部的细节和规则。 当最后一笔完成后,李莉斯抛下笔,用手掌捂住脸,她感到手掌和脸颊间,有层湿漉漉的事物。 “不光是为了我的私欲,同样也为了安诺的利益,只有和佩姬殿下合作,教廷才能从强国拜伦手中,拿回圣物。”她轻轻说,“所以,请你们去死。”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二月十一号,陵丘市城外的荒郊。 通往城市的公路蜿蜒曲折,道路两旁的灌木早已枯萎,现在是凌晨三点左右的样子,除了呼呼的风声和偶尔从空旷的野外,传来的夜鸠鸣叫,再无声响。 “咳……这幅糟糕透顶的模样,真是丢尽了身为圣堂武士的脸……”,德贾·贝鲁斯喘息着靠在一棵秃树突出的虬根旁边,他想站起来,但两腿软塌塌的力不从心,内衬软甲的袍子破烂不堪,如烂布条般地缀挂在身上,最严重的一道伤在右胸,深入骨肉,裂开肌肉的边缘泛着紫黑的颜色。德贾甚至庆幸,自己的心脏没被当场挖出来。 他魂不守舍地环顾四周的环境,如果不是信仰与荣誉感支撑着肉体,他早已崩溃。 一切就像场连绵永恒的噩梦。来得突然,却无法结束。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德贾·贝鲁斯是安诺暗堂厅特别分队成员,他们的任务是潜伏在拜伦,查探圣物地下落,并随时根据高层的指示行事。 拜伦是安诺的教圈国之一,教堂和修道院林立,有信仰的公民都视光明之印为心灵的慰寄,这完美地掩饰了圣武士们的踪影。没人会对某个教堂多了位生面孔的神甫而起疑心。 一周前,由最私密的渠道,特别分队均接到了高层地密令,信上的字迹由一种添加了特殊材料的墨水所书写,灌注神力时能微微透出银白的光芒,而且约定的暗语也真实无误。 “一定有场大行动。”那时德贾欣喜地想着,他受够了潜藏的日子,一位光辉无限的圣武士,怎能明知道邪恶的异教徒学者——科学在教廷眼中,的确是不折不扣的异教学派——正在亵渎着神圣之物。却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 他们在一处偏僻隐蔽地地点会合。一共四个人,个个都身手高强。 接头点是处荒郊地风车磨坊,周围是被积雪盖住的几亩农田。灌溉水渠结了层厚厚的冰,因为正值严冬时分,并没有人居住打理,偏僻安全。 但直至日落,教廷地高层联络人,还没出现。 “怎么回事?延误时间,可是懒惰的大罪。”莫菲将手中的《圣典》合上,紧皱眉毛,这是个严肃虔诚的中年人,空闲时总安静地坐在一旁。默读着圣典上的经文。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罗迪略有些不安地摸摸佩剑,他是个,嘴唇上刚长出胡子的青涩小伙子,性格虽有些毛躁,但信仰笃定忠诚。 “而且迦太·莫托维塔大人也没来。”莫菲在胸口划着十字,“堕落啊。” 一提到迦太·莫托维塔这个名字,所有人都流露出种奇异的表情。 德贾走到磨坊的窗边,拨开钉在框根上陈旧的软皮革,朝外面查看。一片荒芜的土地,黑地泥白的雪混在一起。显得脏兮兮的,远处有孤零零的几棵柏树,叶子已经脱落干净,只残留下光秃秃的树枝,在愈来愈阴暗的低垂夜幕下,宛如鬼魂一般轻轻颤动。 他接口说,“得承认,莫托维塔大人不在,我反而觉得更轻松,我就是看不惯他的手段,如果不是他突发奇想,让马西米单独伪装成什么教授的身份,混进禁锢着圣物的居所,马西米也不会因此被识破,而死于拜伦地卫队手中。” “都安静,天国羽翼下的神佑战士,却因为一点小变故而聒噪起来,看来你们还需要磨练自个的心性。”说话的是考克,资历最老,经验丰富,身居暗堂厅长老圣武士的职位,同时是特别分队集体行动时的临时队长,他叱喝道,“在身后非议他人,本就是罪恶,更何况莫托维塔是教皇御前的长老级圣武士,按法王厅比暗堂和异端审判所同职高半级的规定,他的阶级均在你我之上。” “但现在莫托维塔违背了教廷的命令,没有按时前来会合,举止轻浮和我行我素,绝对不能凌驾于信仰。法王厅的圣武士就这幅德行么?”莫菲语调中掺杂着愤愤不平,还省略了“大人”的称呼。 考克队长同样对莫维塔的迟迟未至颇为不满,他把愤慨埋藏在心里,解释道,“其实,在离开安诺前,教皇陛下似乎对他另有一件特别指令“特别指令?” “我也不清楚,属于一级机密,想必这就是他没能前来的原因吧。”考克队长叹了口气,“虽然莫托维塔喜欢使些肮脏不洁的诡计,但他依然是天国忠实的剑与仆人。暗堂厅也不应该和法王厅的人员产生矛盾。” “别人还好说,但他是个隐患,不加以节制,说不准,圣城会出现另一个里奥安格特斯,另一个罪孽深重的渎神者。”罗迪轻声嘀咕。 “你这该拔舌的罪人,居然口吐如此亵渎的名字。”考克声色俱厉地吼道。 罗迪面露羞愧,刚准备解释和祈祷时,屋子外传来一声清澈地笑声,那种宛若娇小姐在野外游玩时轻松愉悦的声音。 “怎么吵吵的,难道起内红了?” 德贾贝鲁斯猛然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他觉得从内至外。从心灵到肉体,都冰凉无比。 虽然用律令召唤大天使的圣堂在几百年前就已不存在,能掌控高端神术的人也寥寥无几,但同时拥有三级神术和高超武技的圣堂武士,实力也远远超越了普通地战士。 而且还是四位圣武士联手,哪怕面对敌人整整一只骑兵营,也能全身而退。 但,莫菲死了。他的脖子被扭断,脑壳几乎被砸瘪,碎裂成好几块;罗迪死了,小伙子的腹部被划了个大口子,脏器流了一地,鲜血四溅。 “天国啊,这是披着人皮的恶魔么!”考克队长整条胳膊完全废了,压碎了的断骨骇人地刺穿了皮肤,“律令:庇护。”他勉强用剩余的力气施展着神术,转头对他叫道。“你快走。我挡住她!一定活着回去,把发生的事报告给教廷!” 没逃出一里路,德贾就看到远处的平芜之上。燃起了一股黯淡地银光,转瞬即逝,那是队长用生命施展的自爆神术。 除了他苟延残喘,全军覆没。 他走不动了,天穹惨淡的月亮,散发着青灰色的光。 “很痛苦吧。”他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嚅嚅私语,鼻子闻到了淡淡的胭脂香味。 “早追上你了,但猎物不跑了,猎人也就没兴趣在玩下去。”对方说。随手把一件事物塞到他怀里。 那是考克队长的首级,双目已被挖去,只残留下两个血洞,嘴微张着,仿佛正在无声的咆哮。 德贾想吼骂,想向天国祷告,但喉咙被勒紧的窒息感,让他的尖叫溢散成临死前的呜呜哀鸣…… “肩膀挨了一剑,手腕好像也有些骨裂。一次对付四个圣武士果然有些吃力。”女人笑着说,右脸颊绽出浅浅地酒窝,她甩甩头发,刚准备离开,猛然站住,疑惑地望向右边漆黑地灌木丛。 “错觉吧,一瞬间,似乎觉得有人存在。” 大概过了四十分钟,当尸体的血冷透时,一个影子才慢慢走了过来。这是个身材高大,穿着风衣的男人,从衣领处隐约露出地轮廓来看,他大约三十岁上下。 “可怕的女人,差点被发现。还有,我可怜的贝鲁斯。”他伸手抚下德贾仍睁大的眼睛,又翻开尸体的衣服,从死者的内兜里摸出一包防风火柴,给自己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不过,人笨就是笨,这次的密令,表面上货真价实,但总觉得透着陷阱的气息。看来我的嗅觉很敏锐,教廷内部果然出了叛徒。” 他弹了弹烟灰,思索着,“不是罗兰,那老东西已经灰溜溜带着悲哀十字骑士团离开了拜伦,那么,应该是还留在坦丁的费怡·李莉斯,教廷暗处地力量被一扫而空,又不敢因此发动对拜伦的全面战争,只能依靠政治上的交易,而那是她最擅长的,比起事后拿回圣物的大功,区区几个圣武士的死活,可不会被教皇记挂在心里。更何况,死的是暗堂厅的战士,而李莉斯是法王厅的人。” “但那丫头居然连我也算计进去了。”当烟抽完时,他扔下烟蒂,“我来拜伦,可是受教皇陛下地御令,寻找马蒂达·赫本团长。等事情了解后,一定好好和费怡·李莉斯算算帐。” “马蒂达·赫本。”他把名字又念叨了一遍,吹了声口哨,“安诺之花,神术与龙脉结合的高阶女战士,圣焰与枪骑士团的前团长,四年前做骑士巡礼时在拜伦失踪,标准的疯狂信徒,唉,那个只会把天国挂在嘴边,脑子里长满肌肉的教条狂,亏她还长了张漂亮脸蛋,安诺就是这种愚蠢之辈多了,才会日渐势衰。” 临走时,他踢了踢德贾贝鲁斯的尸体,“这样也好,有你们这群头脑僵硬的蠢货不停唠叨着什么信仰什么纯洁,只会碍事。天国的荣誉? 只有活着享受胜利时,才有荣耀。”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ps:闭关和麻烦的私人事务都结束了。 应该是第五卷了,更新第一章时打错。 ! 第五卷 狗男女 第三章 堕落的报复 车祸么?该死,差点把辜丸压破! 里德尔·唐·莱因施曼如此想着,但他马上将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抛离了脑外,贴身保镖霍多满脸是血,身体奇怪地扭曲着,喉咙被破裂的玻璃划断,就倒在脚侧,看上去已经死了。里德尔咬牙支撑起身体,就想从翻倒在地面上的车厢里爬出来,同时高喊着车外保镖的名字,“法斯特,出什么事呢?” 车外回应般地传来几声枪响,不一会,枪声霍然而止,随即阵阵令人毛骨抹然的悲惨叫喊,让里德尔停止了离开车厢的念头,他把身体靠在破损的厢壁上,屏住呼吸,伸手入怀,握住了手枪。 “遇到匪徒了?”他寻思。 …… 十分钟前。 “先生,不对劲。”保镖霍多警惕地将车帘拉开一丝缝隙,望向窗外,然后低声对他说。 “怎么呢?”里德尔摆弄着一只精致的限量版名牌打火机,他挑挑眉毛,停下手中的动作。 金雀花家族的贵公子正在南部度假,事实上,每年强天他都生活在假日中,旅行、马球、赌博、猎艳、游艇……一切奢华的游戏都是他的热爱,“游手好闲的里德尔”,家族中的人总是带着笑意评价他。 在信奉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这种丛林法则的金雀花,里德尔本应是个废物般的角色,但出乎意料的,不但是家族内部,乃至坦丁和拜伦的社交界,人人都喜欢他,里德尔长得并不十分帅气,但眼眸和脸上总洋溢着一种和谐的笑容,他喜欢交朋友,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乞丐,所有人都可以成为他的朋友。所有人也乐意成为他的朋友。 有段传闻,一天,和里德尔结伴游玩的一个青年,在某个以旅游业为主的镇子上遗失了钱袋,里面装着价值一万凯撒的即付支票。警察没办法马上值破,顺手牵羊本就是最常见也是最麻烦的案件。 “看来我得自认倒霉了。”朋友无奈地说。 里德尔得知后,笑着说,“我来试试吧。”他戴上帽子走了出去。 当天晚上。钱袋连同里面地票子,完好无损地被送了回来。 “你怎么办到的?”朋友惊讶地问道。 “噢,我认识当地的一个乞丐头子。” “乞丐头子?” “嗯,去年我瞧见街边有个老乞丐很有趣,就去陪他晒了一下午太阳,再聊了聊一些察言观色待人接物之类的理念,最后我们成为了朋友。” 朋友哈哈大笑,“你和乞丐聊这些?” “吾友,乞丐可是这方面的行家,他们能一眼辨别出。哪个路人属于荷包有钱。又乐于施舍,这里面诀窍可多着呢!” “堂堂莱因施曼家的少爷,学这些有用吗?” “是没用。但只要有趣就行了。”里德尔耸耸肩,“言归正传,旅游区的盗窃通常和当地的乞丐流民密不可分,于是我去拜托了那位朋友,所以,你地钱包回来了。” “你真是交游满天下。”朋友佩服地说。 里德尔此刻正在连夜赶往南部的蒂罗莱城,那里他有处私人宅都,漂亮的双层联体花园别墅,整个一楼被改建成聚会的场合,桌球室、牌室、酒吧台。仿佛像个商业性质的俱乐部,楼里摆满了古董和鲜花。 而二楼的卧室,则是欲望的居所,小美人儿纳奥米小姐,大概早就在床上等着他,这也是里德尔急匆匆地原因。 纳奥米是位伯爵家的千金,可惜的是,一年前刚嫁了人,夫家也是拜伦有权有势的家族之一。不过这并不影响两人间地紧密关系。而且对男人来说,和别人地妻子上床,更加刺激。 他们时常在蒂罗莱幽会,纳奥米胆大极了,里德尔爱死了在湿热的紧凑中,或者胸前那对雪白丰腻的夹击下,释放出坚挺地欲望。偶尔还尝试过从后面来,虽然教廷的经义中,曾指明过肛门是身体最不洁的所在,与此有关的床第行为是极大的罪恶,但没什么,他和她都不是无聊的信徒。 里德尔探头瞟向窗外,时至晚上九点,外面黑魅魅的,几名彪悍的保镖全副武装,骑乘着快马跟随着马车,“我没发现任何异常?”他问。 “后面有辆车,从四十分钟前就遥遥缀在我们后面了。” “也许只是同路。”里德尔不以为然,“加你,我一共有八名护卫,都是训练有素的好手。” “我告诉法斯特队长一声,让他去查探下情况。” 正说着,后面的马车突然加速,逼近了过来,保镖们立即紧张了起来,一手牵住缰绳,一手摸枪。 直到它超越了里德尔地车子,也没任何事发生,“看,没事的,拜伦没强盗胆敢打劫一辆戒备森严的马车。”里德尔轻松地说。 那辆马车行驶在前方不远处,碾过湿滑的路面,在一条弧度很大的转角,一个人影从驭座上站起身子,猛地砍断了勒马的套索,车厢按惯性继续向前滑行了几十米后,慢慢停了下来,横在道路中央。 距离太短,转弯处又很狭窄,来不及停车和改变方向,转瞬间,象雷鸣般“轰轰”地响了几声,和剧烈的摇晃后,两辆车狠狠撞在了一起。 头顶上的车门突然被打开了,里德尔大惊失色地举起枪,刚准备拨动扳机时,却松了口气,他借着淡淡的月光,瞧清楚了来人地脸,是法斯特,随行保镖的领队。 “治安真不好,等到城里,我一定要当地的警署给个说法。居然有强盗胆敢公开袭击金雀花家族的人。”自觉得已经脱险的里德尔顿时感到浑身瘫软,方才紧张时还察觉不到的疼痛,立即卷土重来,剧烈的头疼和额上正在淌血的伤口,让他痛苦地呻吟,“快点把我弄出来!” 法斯特没有回答,只是带着种奇异的神情死死盯着他,脸上油腻腻的冒着光,仿佛像个正在冒油的蜡烛。身体上微微漆透着一股诡异地苍白色火焰。 然后,他真的如点燃的蜡烛,融化了…… 里德尔呆愣地望着自己忠诚的保镖队长,就在距离不到一米的头顶上,变成了一滩粘稠的透明的油脂,慢慢滴落到他的脸和衣服上。 五秒钟后,里德尔才觉得,这时候自己应该昏倒。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福兰·弗莱尔在弥漫地氤氲水雾中轻吸了一口茶。玉浆琼液般的醇厚茶汤在舌间留下弥久不散的种种滋味,涩、苦、淡淡的甘甜。这里是位于流金大街著名的奥都伊奥浴场。供水系统虽然很完善,由魔晶加热的暖水器在中产阶级之间也相当流行,但除了非常古板的老人,和视在旁人前坦胸露体为不洁的虔诚教徒,普通坦丁人在严冬季节依然热衷于去热气腾腾的大浴场泡澡,并将它当成社交的场合。 “那么说,你和野蛮地东方人干过一架?” “野蛮并不适合形容东方人,实际上,他们地文明远比我们先进。 我在荒漠中。遭遇的是那些游牧民族,就如昔日征服过古迈锡尼的蛮族,游牧民族也同样是东方文明国度地心腹大患。”福兰让伫侯在狮头式出水口旁的浴池服务生收走茶杯和托盘。站起来,顺着有一半淹没在水里的大理石台阶,走上墙壁和浴池边缘的过道,他将浴巾囊在腰间,但胸背皮肤上大块的疤痕仍然醒目。 “噢,你的体格,是妇人们最渴求的。”凯特子爵遗憾地瞧了瞧自己消瘦苍白的身体,揶揄地笑道,“特别是那东东,简直是……”他想了会。“出类拔萃。” “这话题可让人难为情。” “得了,如果我有那种尺寸,会立即成为贵妇人圈子里的宠儿。” “刚才的话,有机会我会转达给珍蒂女士。”福兰说着子爵夫人地名字。 “如果你忍心让好友在寒冷的夜里,被赶到客厅沙发上辗转难眠,那么尽管告诉我的小珍蒂。”凯特哈哈大笑。 凯特在更衣间磨蹭着不出来,这个贵族青年随身携带着剃须刀、男式除毛器、薄荷味的头油和毛梳子,在这个时代,油头粉面并不是个指责没男人味的贬义词。它代表着一种有品味的舒适生活。 福兰将黑白细条纹的马甲背心罩在衬衫外,走上二楼。 奥都伊奥浴场二楼是一间颇有格调的高档沙龙,茶几和圆形小软椅上铺着喜马拉雅色天鹅绒的垫子,提供咖啡、茶和特色冷海鲜拼盘,他要了两份海鲜,手指摩擦着桌布,揉了揉额头。 里德尔·唐·莱因施曼,那位曾在费都见过地金雀花家族成员,已经被劳薇塔带队绑架了。 “为什么要从这个男人开始下手?”劳薇塔问道。 “如果想在莱因施曼内部制造不安因素,他很适合。” “从调查的资料表明,这只是个借着家族的权势胡作非为的花花公子。” “但我觉得,里德尔这个人并不简单,他口碑极好,而且颇有关系网,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交情,从他的处事态度来看,我能相信他是在隐忍,这样的人,一旦调动起所有的能量,非常可怕。” 整个绑架过程在一刻钟内就结束了,而他的便宜女儿马蒂达·赫本,总算派上了点用场,在魔药的支配下,圣武士姑娘就如个木偶般,没有思想,没有感情,听从任何吩咐。 事情很顺利,但福兰却觉得胸口堵着慌,死了八个人,虽然是目标人物的保镖,但罪不致死。他策划了一场卑鄙的屠杀。 福兰杀过人,他处死了伊戈·安德希,那是对方罪有应得;他出于自卫,在某个伐木营地,杀死过四个强盗,但这是第一次,他为了自己的仇恨,剥夺了无辜人的性命。 杀戮腥甜的味道,和莫大的负罪感,在他的思绪里翻滚不息。 他可以用许多堂而皇之的大道理来安慰自己,但却慰藉不了那作为人应有的良知。 地狱中有个位置正等着他。 拼盘很快端了上来,生蚝、扇贝、卤海带、鲜鱼子酱,味道鲜美,福兰食之无味。 “噢,我得继续刚才的话题。”换好衣服的凯特子爵笑着说,“强壮的男人总招人喜欢。你注意到右边第四张桌子了吗?” 福兰努力将脑海里的阴郁甩开,他转头望过去,靠近走廊的一张桌子上,正围坐着三名叽叽喳喳讨论着流行事物的贵族小姐,其中有一个,有着栗子色卷发,长而翘的睫毛,陶瓷娃娃般的姑娘,不停朝他张望,当目光接触时,那个姑娘眉宇间立即升腾起一股厌恶,狠狠地回瞪了一眼,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别过头去。 “我并不认识。” “那是伊莎·唐·莱因施曼,虽然只是金雀花分支家族的成员,但漂亮极了。” 福兰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他想了想,没有印象,摇摇头说,“首次听说有此人。” “你太冷淡了,在社交圈,伊莎可是众多男人追逐的对象。”凯特奇怪地问,“到底我的伯爵大人,喜欢何种类型的姑娘?” “我欣赏有自我意识,生机勃勃的女性,而不是除了模样,什么都不会的娃娃。”福兰无心回答这个无聊的话题,他随口说道,脑子里闪过安玫的模样,那个俏皮地,坚强地,张牙舞爪的小野猫。 但凯特接下来的调你,却让福兰紧紧皱起眉毛,感到莫名地滑稽和愤怒。 “原来你对强势的女人很有好感,天,那位女武神似地太子妃殿下,倒挺符合你的要求。”子爵瘪瘪嘴,“还真是特别的寿好。”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ps:好吧,佩姬和福兰之间的“奸情”,既是本卷名字的来源。 ! 第四章 幽灵 皇帝圆柱塔满身肥膘的管理员放下光线昏暗的马灯,缠好旋转式栅门上的链条,将弹簧锁的拉杆扣进锁眼,环顾四周,仔细检查了窗户,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他回到了管理间,弓起酸痛的背部,用毛巾擦拭着脑门上的汗珠,晚冬的寒夜,就是难熬。 大约晚上零点的光景,日间和傍晚的喧闹,已经消失在呜呜卷着雪的风中。 “这起码是三个人的活计。”管理员抱怨,“干嘛偏偏在下雪天轮到我值夜班。” 按规定,他得整夜待在管理间,每隔两个小时,就要巡视一遍圆柱塔的内部安全,看有没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侵入。 这时候他听到了一阵窸窣细微的声音,隔得很远,有点像走过木板的脚步声。 “我记得关好门了,但乞丐们翻窗捣锁的总有法子进来。”胖管理员郁闷地想,他从墙角拿起马灯,点燃,又从床底找出一支带电的赶畜棒,管理间左侧有段虚掩的木门,通往一段大约十五步路的过道,过道尽头,就是圆柱塔最底层的窄厅。 “我不管外面的风有多大多冷,这里是受当局保障的建筑,马上出去。”管理员嚷嚷着,但才走了几步,就遥遥望见窄厅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漂浮着一点微红的光,他愣了愣,心猛地抽紧了一下,当理智告诉他那不是怪谈故事里幽幽的鬼火而是叼在人嘴里的烟头时,热腾腾的汗清已经渗透了内衣。 浓厚的黑暗让管理员完全看不见来人的脸,他摸着墙壁,想去开过道里的灯,那缕红光落到地面,随即,胖子的咽喉被人掐住,自己笨重足有两百斤的身体被提了起来,双脚离地。悬在空中,马灯晃铠一下滚到墙角,火苗摇缀了几下就熄灭了。 “噢,好老爷,好先生,您看上了什么尽管拿。”管理员惊恐地叫道,勒在他脖子上的手微微松了松,他觉得触碰在皮肤上地那只手冰冷无比。没有半点人的体温。 “闭上眼,请相信,不会很疼。”黑暗中,那个人影在他耳边低喃着,吐出来的气息同样如屋外的冷风。 管理员翻了翻白眼,昏死了过去。 “抱歉,吓着您了。”福兰放下正准备将对方敲昏的拳头,缓缓将吐着白沫的胖子放下,望了望螺旋而上的石阶楼梯,走了上去。 十级。 二十级。 五十级。 他数着。在台阶第三百一十六级的转角处停了下来。那里墙壁距离地面一人高地地方,有扇黑色楼空的雕花窗户。 轻轻推开窗子,福兰从衣兜拿出单筒望远镜。朝外面望了过去。 镜筒里,显示着议院大楼五楼的一间正亮着灯光的房间。 “果然……”他喃喃自语,“这里恰好和公爵大人的办公室,是一条直线,在镜筒里能瞧得很清楚。” 如果用粗俗点的说辞,时至新年的晚冬,毗邻死寂之海,占据着香料航道的立宪帝国拜伦,那至高无上,让人神魂颠倒的权柄。就如个迷人的荡妇,表面上贞洁矜持,暗地里和男人眉来眼去地勾搭,而某件突发事故,打破了情夫们之间刻意维持地平衡,开始变得急不可奈起来。 “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萨玛·唐·莱因施曼大公爵精力旺盛得像只发情期地雄狮,毫无困意,拜伦有夜间召开会议的传统。大公爵阁下在今晚八点钟刚出席完一场会议,正准备离开议院时,得知了一件令他震愤的消息。 他轻轻敲着桌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群唯唯喏喏地亲信。 “两个月前,我曾收到过一封匿名信,上面只有四个字:背叛…… 惩罚……”公爵说道,“对于一位长老院议长来说,如果没有政敌,那倒显得不可思议,而且靠无聊的恐吓来威胁的敌人,我见得太多。但今天,纸上的恐吓,变成了现实。” 斯特朗是新任的安全厅代理厅长,自从萨玛靠自己女儿遇刺事件,趁机将支持皇帝党的高德佛里厅长赶下台后,随即将这个亲信扶上了厅长的位置,这个男人正坐立不安地说道,“我并没有查到有哪个家族想对尊贵的金雀花不利。” “没有?今天,我又收到了一张纸条,只写了三个字:开始了。起初我没有多加留意,可在会议结束前,莱因施曼在南部的消息网传来紧急讯息:里德尔·唐·莱因施曼,我的儿子,三天前在南部地公路上失踪了,当地的警察只发现了他保镖的尸体,而我们掌管安全厅的斯特朗先生,却只会说‘没有’!” “我马上让秘密警察的精锐探员前往南部,调动一切资源来找到公子的下落。”斯特朗满头大汗。 大公爵灰蓝色的眼眸中似乎喷薄着实质化的怒火,他停了停,让口吻保持平静,“但我奇怪的是,敌人为何要绑架里德尔,那孩子很少参与家族地私密内务,他们并不能从他身上得什么秘密,是想嘲笑莱因施曼?还是想展现自己的能力,以近一步勒索?请注意,能找到里德尔固然很好,但安全厅的第一任务,是查到敌人是谁,以及他们的目的。” “请恕我直言,拜伦没有哪个家族愿意直接和莱因施曼家族为敌,除了……”一名亲信皱眉说道,“除了……御座上的那位。” 萨玛一边沉思,一边在房间走来走去,他渡步到带着圆顶半弧形落地窗的封闭式阳台上,望着黑洞洞的天穹,“不像是那位的手段,但慎重起见,还是得对皇室更加留意……” 话没说完,萨玛身侧的一扇窗子,像被抛投的石子敲击般,发出脆响,两人高的玻璃窗户上,出现了蛛网式的细微弹裂。 枪击?!片刻的惊诧后,公爵大人立即被随从们团团围住。但这里是五楼,刺客从哪儿开的枪? “慌什么。”萨玛眯着眼叱喝,推开随从。大步走到窗前,推开窗子,风立即呼啸着灌进来,他观察着议院大楼周围在夜色中显得黑魅魅的建筑群,把目光停在远处的一栋高塔上。 “只有皇帝圆柱塔地高度,才能让刺客开枪,马上派人去查查。” 萨玛说,同时暗村。“这种距离,哪怕最高明的刺客最先进的枪械,也无法对人产生威胁,不是暗杀,倒像是一种挑衅和警告。” 福兰转身朝楼下走去。 他怀中的枪,是拜伦地下世界手工最精湛的私枪,但有效杀伤距离最多只有70米。除了大型的攻城弩炮,没有哪种武器能阻击到数百米远的目标。从望远筒看到,那发子弹力道以尽,连玻璃窗都没穿透。 而且。他的枪法只能算还不错。哪怕神灵赐给他能无视空间距离地神奇武器,想准确击中几百米外的人,也是万万不能。福兰是朝着宽阔阳台上的大落地窗开的枪,很幸运,第一发子弹就达到了目的。 “先得让敌人们互相猜疑,朝看似死谭其实暗流涌动的池塘里,扔进带来涟漪的石子。”他想。 胖管理员依然昏迷不醒,福兰绕过他的身体,扫了眼故意扔在地上的烟蒂,穿过连着管理间的走道,打开门,把黑色风衣地领口提了提。 很快消失在夜地暗影中。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秘密警察毫无头绪。 皇帝圆柱塔的管理员清醒后,直嚷着有个怪人袭击了他,但没瞧清楚对方的模样。“那人诡异极了,活像个幽灵。”管理员说着,不由打了个冷颤。 现场只发现了一个吸了半截地烟头,怀疑是刺客留下的。但这点微乎其微的线索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他们把精力放在了盘查近日内来到坦丁的可疑份子身上,依旧一无所获。 一周后,正在蜜月旅行中的佩姬,拿到了一份报告。虽然人不在坦丁。但大小姐有自己的渠道得到任何消息。 “通过化学测试,烟头和两封恐吓信上的指纹都属于同一个人,我们调查了司法厅情报中心的档案,但结果却令人震惊,这指纹和一个在五年前,于坦丁行刑场被处以碟刑的死囚非常相似,那个死囚名叫伊戈·安德希,是罪名昭著的黑帮走私头子,但如您所知,指纹检测学还属于摸索实验阶段,也有可能是误查……” “伊戈·安德希?”佩姬用手指拉扯着垂在颊侧地头发,“我曾看到过他被斩下的人头,虽然已经有些腐烂,但为什么他的指纹又出现了? 这倒值得深思。” 作为一位精通法学的专家,佩姬非常了解指纹学的起源和发展,这本就是几十年前司法界一名法官研究出的学识。 她还记得很久以前,曾经有过一场争辩。 “我觉得指纹学非常有创造力,简直是天才的构想,试想一下,如果对每个有前科的人都有份指纹档案,那么,只要他们再度犯案,我们就能从现场采集到的线索,和指纹库里地样本对比,马上能发现真相。” “可惜议会和财政厅不会对这种停留在实验阶段的构想拨款,拜伦有数以万计的犯人,指纹库相当于一个大工程,费时费力,而且这还关系到律法条款,没有律文能支持通过指纹定罪的。” “可以先试点进行,如果的确颇有成效,就能推广到全国的每一个,法院和警署。”那人笑着说。“律法条款?从法典确定以来,里面的条款都删除添加过好多次,如果不能随着时代改变,法典将会从公正的代名词,变为顽固僵硬的石头,法律必须保守,但保守不能无视新的发展。” “如果你不把公正挂在嘴边,会更不像个猴子。” “好吧,你不把猴子挂在嘴边,会更像个正常的好女人。” “这算是调戏么?” “不,是忠告。” 那还是她在费都当见习检控官时的事,那段时间,她曾以为自己拥有了一个朋友。 但终究是虚枉的,裂痕产生得似乎理所当然。 “朋友,是指能站在同一高度同一地位的人,仰望和俯视间的落差,会搅碎脆弱到极点的所谓友谊,所以我让你为家族办事,为你打造前程似锦的道路,不过被你拒绝了。”她眼神有些离乱,但马上又恢复了强硬,“所以说,猴子就是猴子,不过,我倒是帮你报仇了,让私下行事的伊戈·安德希丢掉了性命——虽然我也是幕后的凶手,看,你这猴子所坚持所信仰的,让你下了地狱,而被你鄙夷的我,现在依然享受着人世间千姿百态的乐趣。” “那么,这个本该死去,却活着出现的幽灵是谁?”佩姬把思绪转了回来,想着,“是影王骗了我,拿着相貌相似的人头来哄骗,还是有人披着伊戈·安德希的皮,在玩花招?” ! 第五章 肉票的怨恨 里德尔·唐·莱因施曼从黑暗中醒来时,头疼得厉害,眼前呈现出红稀稀不停闪烁的影子,等他回忆起发生了什么时,惊恐之情油然而生,只觉得一股冷气袭遍全身。 周围黑洞洞的,漆黑中只能瞧见一些模糊糊的轮廓,身下颠簸不已,这是个正在运动中的狭窄空间。 粗硬的麻绳捆扎在手腕脚踝处,紧绷绷地,几乎要勒出血来,嘴里塞着一团臭布,里德尔从光着的一只脚推测,那应该是自己的棉布袜子。 “至少有个好消息,那袜子我才穿了一天。”里德尔苦中作乐,他懂得尽量放松心情来保持头脑的冷静,失魂落魄的恍惚对目前的处境毫无作用,只能让事态更坏。 他继续思考。 为财的绑匪?不,能轻易地解决掉八名训练有素的保镖,可不是普通的角色;那是仇家?里德尔不记得他结过什么化解不开的怨恨。 耳边突然传来抽动木板的声响,里德尔立即屏住呼吸,闭上眼,保持着昏迷前的僵硬姿态。 “还没醒。“入耳的是个怪异地声音,声线模糊嗫喏,像是嘴里放了颗核桃,听不出男女,那人很快又关上了门。 里德尔飞快地睁开眼睛,努力把头伸向门板,他辨别出,这里是栖被改造过内部结构的大马车,正在路上行驶。 “按委托,必须让那小子好好接受惩罚。”不知是有意无意,门板没有关牢,留下了一点缝隙,头凑不过去,瞧不到外面的情况,不过能勉强听到细微的交谈声。 “哈,我们该怎么处理呢?” 声音明显犹豫了下,“事主不愿招惹上大麻烦,但得让和别人妻子上床的奸夫明白。如何管好自个的那东东。”是他那位漂亮情人纳奥米的丈夫在搞鬼?一位荣誉受到侮辱的发狂男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但有这么简单吗?门恰好没关上,这番对谈仿佛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一个看上去是无意中露了嘴风,但细加思索便觉得事有蹊跷的陷阱摆在面前,绑匪想隐瞒真实地幕后主使。里德尔头脑很灵活,金雀花家历来没有蠢货,他躺在车厢地板上寻思着。 “再去给那家伙打一针。免得他中途醒来。”很快,里德尔感到一根尖锐的细针粗暴地刺入了皮肤,随之而来的眩晕感让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免得中途醒来?他们早知道我醒了,该死,如果让我查到……”再度昏迷前,里德尔的嘴角微微淤起一丝冷笑。 …… 王都坦丁拜伦的大皇帝约安八世陛下咳嗽着,他觉得身体越来越虚弱,除非了眼眸中偶尔闪烁的清明,他就如个枯萎的老树。苍老、充满坟墓地气息。冬日呼啸的风。宛若死神无处不在的脚步声,时刻提醒着陛下: 蒙冥主召唤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实验仍然在进行,虽然我们已经集中了业内最有权威的教授。但他们都说,研究对象几乎违背了现实的法则,目前正在用光谱探测仪寻找淹没在神话中的真相。“皇帝忠诚的老主管说道。 “物理、化学、自然……科学这门学派,理念混杂不清,比如引力这个概念,他们就有十来种解释。”约安八世脸上老树皮般的皱纹愈发深了,“但根据在费都地下和圣物一起发现的笔记,安诺地渎神者已经接近成功,差点就获得了不朽。” “不朽,它真地存在吗?”老主管疑虑地说着。 “我不需要不朽。再给我五年,不,十年,我就能为皇室打造巩固无法动摇的地位,让国内的势力处于均衡互相制约地状态,给孩子扫清登基的道路。金雀花?拜伦的权柄应当是皇家的黄金狮头鹰。永恒之柜,我只能依靠它了。为此,哪怕和安诺翻脸。”皇帝揉着胸口想着,他又问道。“我的那位老朋友,最近遇到了麻烦事?” “莱因施曼议长的二公子,遭人绑架了。”皇帝忠诚的老主管回答。 “勒索金钱?威胁政治上的妥协?” “我们的密探正在分析,令人费解的是,肮脏地绑匪并没有传递任何要求。而且,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对方似乎有超越自然的能力。”主管想起了探子描叙地报告,至少有四名保镖,肌肉带骨头,被莫名的高温融化成一滩已经凝固成硬块的油脂。 “纯粹的报复吗?”皇帝笑着,但欢快地表情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他摆摆手,“不光是我,拜伦不少贵族世家,都或多或少地对莱因施曼不满,狮子威风凛凛时,豺狼们会退避恭敬,但只要露出衰老的迹象,它们就会谋求着分食一口血肉。” “您是说,我们坐视不理?” “不,莱因施曼目前的敌人是个疯子,还是个掌握着超自然之力地疯子,将恐慌付诸于行动,政治,不能单纯依靠恐怖行为,他干得虽然大快人心,但毕竟过了。”皇帝回答,“让血骑士出动,找到他,尽量控制住他,如果不能,就除掉。一个正式和拜伦最顶端的家族为敌的势力,不会突然凭空出现,我倒想看看它的真面目。” 真面目是张美丽的脸。 劳薇塔·怀特迈恩正兴致勃勃地观察着呆坐在床沿的木偶娃娃。 花团绵簇的蕾丝和层层叠叠的裙摆将圣武士姑娘打扮得如童话中的公主,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她召唤出的圣焰,劳薇塔也无法相信,在这具柔弱的躯体里,流淌着莫大的神威。 “真是个好用又省力的优秀工具。”她托起马蒂达纤细的下巴,打量着淹没在麻木表情下的天香国色,“大胸脯,再加你这个长着幼齿脸的丫头,头的身边老围绕着漂亮妞,真让人不快。”劳薇塔作了个凶恶地表情,“请放心,把追杀过自己的敌人好好供养起来,只有头才会这么温柔。我可是个歹毒的坏女人,一定把你的价值挥取得连骨髓都不剩。” 不知是手掐得脸颊疼,还是感受到了对方心中的恶意,马蒂达不安地开始挣扎,混浊无神的瞳仁掺杂着丝丝恐惧。 坏女人盈盈走到橱柜旁,从加了暗锁地抽屉中拿出一方由整块翡翠雕琢成的盒子,她揭开用藤蔓式银箔包裹的盖子,将一颗淡青色散发着酸涩气味的丸子拧在指端。 “吃药时间到。”劳薇塔浅笑着。把药丸塞进圣武士姑娘嫣红的嘴唇,看着她和着口水咕噜咽下。 “嘴张开。“劳薇塔谨慎小心,她深知如果对方醒觉,一个不受支配的危险工具将带来灾祸,姑娘仔仔细细地检查口腔,甚至将指头探入,轻轻翻开湿软的舌头,笃定魔药已进入圣武士的胃部才罢休。 当穿着白色护理服地黎拉·贝瑞走进卧室时,眼前就是浮现着这般暧昧的景像。 两个美貌如花朵儿似的姑娘,正用奇怪的姿势偎依在一起。蔷薇般艳丽带刺的劳薇塔,居高临下用双指夹着粉色的舌尖,马蒂达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哀鸣,面容憔悴苍白得如束娇弱的百合。 也许在某些男人眼中。美人儿间的亲密接触是赏心悦目的风情,但对心理取向非常健康地黎拉而言,这是难以理解地怪寿。 “你在干什么!”她尖叫。 劳薇塔抽出手指,牵扯出一条银色的细长唾液,“检查身体。”她不在意地回答,掏出丝制手帕擦着手,微微颦眉,每次看到这个护理士,劳薇塔就会想起灰岩山脉的遭遇,她与那个女恶魔地容颜何其相似。 “现在是晚上九点。到侧量体温的时间了,还有,请不要再干奇怪的举动。”黎拉气愤地说。 “好了,你照顾她吧。” “有个问题我必须问你,地下室为何有个绑着昏迷不醒的男人?” “你只是个小护理。” “但我有选择为谁工作的权利,你们这是非法禁锢!”黎拉正义感十足地嚷道,“我可不愿卷入什么罪恶的事件当中。” “那人亏欠了本商行的大笔款项,小小的惩罚。请放心,马上就会毫发无损地放他离开。” “果然是无恶不作的奸商!”黎拉想。如果不是舍不得可怜又可爱的小马蒂达,姑娘早就辞职不干了,也不会老远跟着他们来到南部。怀特迈恩小姐告诉她,这是趟在全国寻访名医,治疗马蒂达脑疾地旅途,需要一位专业的护理随行,虽然黎拉很高兴被别人称呼为专业,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对奸商卡西莫多的女秘书没什么好感。虽然看上去,对方待人接物温柔和善,姑娘心里却隐约觉得,这女人对待马蒂达的态度,并不如表面上的关心。 对,是眼神。她望着马蒂达时,不是看着病人的怜悯同情,也不是出于家人朋友的关怀,而是……像商店的老板,正打量着一件压仓底的货物,寻思着如何卖上个好价钱。 果然是什么人就会有什么样地下属。 “待会你去地下室送次饭。” “我?” “对,我总觉得你的工作时间配不上所拿到的丰厚佣金。”劳薇塔调侣地说,当她在坦丁郊外的疗养院,第一眼看到这个叫黎拉·贝瑞的女人时,就有了个好想法。 望着女秘书走出房间,黎拉嘀咕着,“我讨厌这个人。” 她感到衣衫被谁扯了扯,马蒂达紧紧拉住她的衣角,仿佛使尽力气般,导致指关节都泛白了。 “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你也要快快好起来。”黎拉承诺。虽然旁人不觉得,但她和马蒂达朝夕相伴,有时要守夜,甚至会睡在同一张床上,黎拉明显觉得,小马蒂达眼眸的神采不再是黯然无光,至少多了那么一丝生机勃勃。 等病患慢慢盏上的眼脸,发出微微地轻柔呼吸后,黎拉叹了口气,她关好窗户,先去了厨房,将凉透了的黄油土豆和炖油菜装进饭盒,穿过走廊,朝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两名体格强健,身着定制灰色外套的保镖,伫侯在过道的两侧,伸手挡住她,“请留步。” “是怀特迈恩小姐让我来的。” 保镖对视了一眼,“进去后别说话,办好事立即出来。”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黎拉手脚麻利地放下饭盒,准备离开时,忍不住瞟了畏缩在墙角,被脚铐锁着腿。依然处于昏睡的男人几眼,摇了摇头,想,“欠债可不是好事,特别是欠那个奸商的钱,祝你好运。希望那个坏女人说的是实话,只是个小教训,明天就会放你走,不然我一定想方法报警。“里德尔早醒了,镇定药剂的效力已经过去,他眯着眼,偷偷瞧着走进来的女人。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绑匪的真面目。 实在是好运气,煤油灯的光线虽然黯淡,但角度很好,那是个模样俊俏的女人,绿眼睛,挺鼻子,金发,身姿苗条。 “他们误以为我还在昏迷,所以放松了警惕,很好,终于被我找到了砒漏。”里德尔咬牙切齿,“等我恢复了自由,这将是我找到幕后黑手的好线索。”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分析着到底会是谁对自己下毒手,纳奥米的丈夫已经被排除再外,那个家族非常颇有权势,但也不敢同金雀花为敌,绑匪也从来没和自己谈过赎金之类的话题。 一个想法突然窜进了大脑:家族内部的争斗?有人在警告自己,乖乖地别惹什么多余的事。 是大哥,弟弟,还是那个没什么大本事,却总想着得到好处的舅舅? “莫非是……大姐?”里德尔感到腿肚子开始抽筋,“……她知道了,和皇室联姻的事,最先是我向父亲提出来的?” 里德尔畏惧他那位性格强烈的姐姐,不光是他,家族里所有指望着日后能继承父亲公爵头衔的成员,都暗暗视她为不安的因素和对手,没人想十年或者二十年后,拜伦的权利场出现一位名叫佩姬的女大公。 所以把她赶到皇室去,对,是赶,金雀花家的人以固有的傲慢不屑着皇家,特别是继承人是那个懦弱的朱利尔斯。 “等约安八世归天,朱利尔斯九世将是个完全的傀儡。”很多有远见的人都这么想。 他想了一整晚,越想越觉得是家族中的人在对付自己,大姐最有嫌疑,但其他人也值得怀疑,他指不准到底会是谁,天麻麻亮时——里德尔怀里滴答的怀表声提醒了他时间——门开了。 两个脸上蒙着黑布的男人走了过来,他们不发一言,开始殴打他,坚硬的铁头皮鞋几乎踢断了肋骨,让五脏六腑都在翻滚。 “瞧,老板吩咐过,得给她……他带个纪念品,所以,别怨恨我们。”男人耳语着,摸出一把锋锐的小刀,“这是你自找的,以后别多事。” 在里德尔恐慌的眼神中,他们切下了他的小指头。 这次不是麻药,而是深入骨髓的痛苦,让里德尔实实在在地晕了过去。 ! 第六章 伊莎 伯骑士建筑行负责的公牛大道隧道工程位于坦丁东城,全街有四里长,是连接凯旋门和城市内部的重要交通钮带,离大道半个街区的奥古斯都广场上,树立着代表拜伦公路起点的零里程标志,这条公路年头很久了,几乎与坦丁的历史同岁,维修改建了无数次,挖桩开表面的黝黑沥青,能找每个时代不同的道路材质,红砖、青石、水泥…… 福兰·弗莱尔眨眨眼睛,仔细阅读着由当局提供的地状资料,他在套装外披着一件麻色的厚帆布工作服,在一片被翻开的石砾砖块中穿梭。 “这里离坦丁的主下水道最近。”他在地图上用红笔划了个圈,对工程负责人穆尔说道,“将所有施工人员分为几队,每队只负责特定的区域,而我们的人,则完全接管有价值的地段。” “没问题。” “还有”,福兰拿出另外一张地图,指着城市往东大约十里的一片原野,“天鹅行宫,按传统是储君的采邑,我需要一条能潜入的密道。” “很麻烦,十里太远了,城外没有可利用的下水道,靠硬挖的话需要很多的人手,而且还得大型机械,这样很难瞒住外人。”穆尔回答。 “不用,坦丁东城外便是台伯河,有一条地下水渠负责引淡水入天鹅行宫,给我连通到那里。” 教父和面前的这位伯爵,到底合谋着想干什么?穆尔疑惑不解,但他压制住了好奇,点头赞同,“那么,能节省大量的时间。” 穆尔是个忠诚人,福兰很感谢劳薇塔带来了这个好帮手,不过对灰眸姑娘,福兰却对她的个性深感困扰,并不是指劳薇塔不值得依赖。而是这姑娘在考虑事情时,总将他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为此,劳薇塔不惜手沾血腥,与黑暗为伍。 “她总得为自己而活,而不是总想着我的事。”福兰在心里叹了口气。 下午三点多,福兰乘坐马车回到流金街的建筑行,刚走进一楼大厅,负责接待工作的贝拉米太太就对他说道。“有位女士在您的办公室等候您。” “是谁?” “她没说名字,但……” “也就是说,随便让一个陌生人待在我的办公室里?” 贝拉米太太揣揣不安,“但那小姐漂亮极了,我以为是您地……朋友。” 福兰准备再说点什么,但瞧见贝拉米太太惶恐的表情,摇摇头,“下不为例。”他朝楼上走去。 “难道不是老板的情人?”贝拉米太太奇怪地想,“那么可爱的姑娘,娇滴滴地说要见老板。又能说出老板的许多事。谁忍心拒绝她呢?” 谁忍心拒绝伊莎呢? 在坦丁无关政治,只尽情于玩乐的舞会,伊莎·唐·莱因施曼的名头远远比她的表姐佩姬要来得响亮。虽然很多人说这女人只是个肤浅地花瓶,但也得承认,那是最精致最漂亮的花瓶。 伊莎个子不高,虚岁刚满十八,带卷的栗色香发,紫罗兰色的眼睛,惹人注目的脸蛋和窈窕的曲线让人们心下赞叹,特别是那张娃娃脸,透露着一股天生的纯真,让人觉得。不管她说些什么刻薄的话,或者摆出目中无人颐指气使的姿态,都像个小妹子在撒娇赖皮,当不得真。 她崇拜自己的表姐,从小就跟在表姐地身后转悠,经常模仿佩姬地口吻,但同样评价别人为“猴子”,从佩姬嘴巴吐出来,像是带着毒气的冷风。令人怨愤难堪,而由伊莎来讲,就让人不以为然地哈哈大笑。 “如果那丫头能稍微聪明点,至少办什么事能比我顺利。”佩姬曾经说。 今天她本来很开心,在中午时,还有一位被社交圈的淑女们谓为俊小伙地贵族青年围着她打转。 “伊莎,美丽的伊莎,你的微笑让冬日充满焰火,你的颦眉又带来彻骨的寒夜,请别在折磨我了,残忍的伊莎。” 肉麻的情话让金雀花家族美丽的公主得意扬扬地神采飞舞,她并不喜欢面前的男人,但她爱这种被人视为珍宝的感觉,享受这种万众瞩目地光辉。 说到底,这只是个浅薄的小女人。和众多的上流阶级青年一样,不为生计发愁,也没有什么野心,衣食无忧没头没脑地在剧院、舞会、旅游、恋爱、交际场中渡过光阴。 “为什么说我残忍呢?亲爱的戴维仑。” “噢,我……我听说了传闻,这快让我崩溃了。” “传闻?” “您的父亲,不是想和伯骑士家族联姻吗?” 姑娘的脸垮了下来。 伊莎没谈过真正的爱情,她只将它想像成充满各种美好事物,有飞舞落叶、蔷薇花香、幽静小道和漫天星子,超脱世俗似的神仙境界,她的情人应当是容貌超凡,贵气而又温文尔雅地公子,知识渊博,知道达奇和米开朗在绘画流派上的不同,清楚所有诗人的代表作,并能提出自个的见解,而且怀着滚烫的情愫,如火般将自己融化。 比如朱利尔斯太子殿下,就是那梦境的实物化。 “真不愧是佩姬姐,总能抓住最好的,别人抢也抢不走。”她想。 但现在,他们居然把伊莎和一个块头粗傻,面容狰狞的英格玛土包子扯到了一起,真不知道表姐为何对他赞叹有加,连父亲都起了歪心思。 她把卡西莫多·伯骑士,看成一个早年四处游荡,弄得满身伤疤的野蛮人,一个身缠千万,但丝毫没有格调的土包子,一个会摆弄点什么植物的像这种人,怎么能和金雀花的公主相提并论呢? 他本应该欣喜若狂,满面红光地载着满车玫瑰,伫侯在门前;本应该笨拙地朗诵着抄来的情书,妄想着能讨来哪怕百分之一的爱情,而自己,则鄙视地哈哈大笑,嘲笑他的无知和自不量力,把他弄成圈子里最滑稽的笑料。 但他没成为笑料,自己反到是了。那个该死的野兽。浑身铜臭的商人,居然轻描淡写地拒绝了联姻,仿佛自己是个无足轻重的乡下丫头。 “我地伊莎妹子,听说你被个丑八怪给甩了?”某个和她互相看不顺眼,经常你讽刺我我嘲笑你的侯爵家闺秀,公开用这个话题来揶揄她。 所以她正坐在野蛮人的办公室里,准备狠狠地训斥一番。 房间装潢得考究,地板上铺着最上等的橡胶木。这种木头的质地酥软,踩上去又软又舒服,办公桌上摆着几本皮面装帧的厚书和一大叠报纸,她百无聊赖地翻了翻书,书名叫《霍贝尔人的原始法》,里面密密麻麻地铅字和一条条琐碎的注辞让伊莎有些发昏。 “……那是一种强力,它贯彻着野蛮法则地精神,将愤怒与报复充斥于规则之中,这虽基于人本主义,但法律却不能混杂入人的情绪。必须冷静、无情……什么烂书。连插图都没。”姑娘想,在她的概念里,书应当和配满彩画与广告的时尚杂志是等同的。 门无声无息地开了。把伊莎吓了一跳,她慌张地扔下书,又觉得这举止太示弱,于是轻微地咳嗽两声,端坐起来,瞟着眼观察面前的男人。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打量福兰。 衣服倒剪裁得体,没有浮夸的闪亮饰物,他走到门边,将黑色风衣和宽檐帽子挂到珐琅漆衣架上,衬衫胀得鼓鼓的。显露出一具异常雄健的男性胸脯,有着阳刚的优雅,手臂上也没有想象中又黑又密地汗毛,脸部被无数纵横交错地伤疤完全毁容,表情却很严肃,微微泛着点红的瞳仁正泰然自若地望过来。 “五分钟。”他的声音轻柔而富有节奏感,活像个生活在书本里地学者,与粗扩的外貌产生了奇妙的维和感,以至于伊莎没弄懂是什么意思。“呃?” “女士,你有五分钟时间说明来意,我非常忙,四点左右,还有一个会议要开。” 伊莎立即在诸多恶意的评语后面,加上了没有教养的字样,这么冷淡地对待一位淑女,完全不是绅士应有的行径。 “我是伊莎·唐·莱因施曼。” “哦,是金雀花家族的小姐?有何贵干?”语调平淡,“你是有生意上的事务吗?” “难道你没听说过,或者不记得我的名字?”伊莎觉得恼火,她难以忍受这种冷漠的无视。 “喔”,男人稍微思索了片刻,“我虽然和莱因施曼有生意上地来往,也保持着一定的友谊,但无法记住每个成员的名字。” “该死!”伊莎突然觉得自己来这里是个错误,她企图和没记忆能力的野蛮人沟通,只能尖叫着嚷道,“必须告诉你,别想打我的主意,无论是现在,还是日后,只要我的父亲,抑或佩姬表姐,像你提起有关于我的话题,你都得回答”不,!” 姑娘喘着气,脸颊涨红,她等待着男人说点什么。 “还有两分钟。”福兰平静地看了看表,“如果你再没别的事,我乐意将会面的时间缩短。” 如果我够力气,真想掐死他。姑娘想。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雪亮地光线将里德尔从意识的灰色地带拖了出来,他模模糊糊地看到几位警察打扮的男人围在身边,“发现受害者了,叫医生来。”有人嚷道。 “你们是……”他几乎发不出声音。 “先生,我是蒂罗莱警察总署的巡佐,请放心,您安全了。” 安全? 疼痛让里德尔从暂且的恍惚中清醒了过来,他挣扎着爬起来,急急地问道,“绑匪被抓住了吗?” 巡佐面露难色,“我们是接到线报,才找到这里的,但还是晚了一步。”他看到里德尔神情不悦,解释道,“歹徒逃得很匆忙,甚至屋子都没收拾干净,我想能找到线索的。” “那就去查。”里德尔望了望断指处的伤口,干枯发黑的血渍让这个模样英俊不俗的贵族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凶残。 ! 第七章 疯子 佩姬脸上荡漾着渴望的笑意,眸子里流盼着的热情,她比他大五岁,正值女性灿烂到极致的年龄,连呼吸都带着香甜的诱惑。她浑身**,除了脚上鲜红的,鞋跟足有半尺高的马靴,和脖子上皮革的项圈,再无半丝片缕。 “你要干什么?”他觉得心脏拼命跳搏,仿佛正有几百匹奔驰的马拽着,大脑一片空白。 “我想做的,便是你正在想的。”佩姬声线沙哑,带着**裸地挑逗,她轻咬他的耳朵,将手慢慢伸入睡衣扣子间的缝隙,轻轻抚摸,冰冷的触感让他开始呻吟。 “噢,请……请再用点力。”他喘息,浑身发抖。 力度似乎重了些,但不够。 “再用点力。” 还是不够。 “天,求您了,践踏,用力地践踏,让我感到痛,感到正在受折磨,这便是我正在想的!”他忍不住了,大声嚎叫,“请让我兴奋,鞭子……蜡烛……狗嚼具……什么都依你,等会再轮到你,你也得依我。” 剧烈的痛苦让他达到了**,让他眼球无意识地转动,让他醒了过来。 他滚到床边,脑袋正抵着床头柜的桌角,房间里阴郁幽暗,仿佛充满了诸多无形的魂灵,它们包围住他,无声无息地奚落与嘲笑。 果然是个梦。 “又来了……我该冲个澡了。”朱利尔斯·冯·科摩感到满身热潮潮的汗,睡袍的裤裆湿了一大片。 穿过走廊时,朱利尔斯看到妻子的房间还透露着淡淡的光,那张紧合的门遮挡了他的梦,拒绝了他的爱,他不由得又开始想象方才的梦境。 所有人都认为,拜伦地储君是个无害的好人,女孩儿陶醉地赞叹他的温柔,男人们则暗暗讥讽他的柔弱。总之,在物质社会中,好人、温柔或者柔弱,都算不上是个好形容词。 而对朱利尔斯来说,他觉得自己正处于地狱之中,一个孤寂,被**所煎熬的地狱。 他爱佩姬,刻骨铭心地爱。疯狂地爱,就像他爱那些曾养过的波斯猫。 猫真是种充满魅力的动物,野性勃勃,倨傲得藐视着主人,和他珍爱的妻子一般。 那些猫哪里去了呢?朱利尔斯记不起来了。 他得先去洗个冷水澡,也许自渎几次,让体内地火焰冷却。 浴室镜子里印着的美男子,有张苍白文雅的脸,身体消瘦,他看着镜子。里面的人仿佛正懦弱地避开他的凝视。他想起了父亲。 他伸出一只手死死扶着墙壁,感到突如其来的头昏眼花,胃中一阵痉挛。眼皮不断地跳动。 周围的一切都荡起了涟漪,一副副破碎的片段浮上心头…… “绘画?诗歌?戏剧?”父亲嘲弄着,却因为说话的声音过大,引来了咳嗽,“所谓的情操和文采,是有力量地人,继续充实自己地彩衣,你得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地方,学习那些能保护自己,能掌控他人的东西。” 父亲弯下腰。期待又严肃地说,“我地孩子,我爱你,不想你变成一个懦夫,科摩家族永远是拜伦的王,一位大君应当坐在御座上。” 这是爱么? 朱利尔斯不清楚,他只知道,父亲总是警惕又忙碌,从未听到。他温和地和自己说过话。身边的护卫侍从,没一个能交流的,只会回答,“是,我的殿下”或者“请别,很危险,殿下。” 孤独感让朱利尔斯发狂了,他不了解《君主论》和《强硬手腕》那些经典著作的内涵,只知道死记硬背,他用锐利地刀片割自己的手臂,疼痛让可怜人感到他不再是具行尸走肉。 “你再干什么!”父亲知道了这件事,赶来,揭开他的衣袖,心疼不安地看着结疤的伤口,问道,“疯了吗?” “不,我发觉自己怕疼,所以想锻炼忍耐。”慌乱中,朱利尔斯撒谎了。然后他看到父亲眸子里闪烁着赞许,“好孩子,科摩家的后代都是坚强地人,但这种锻炼的法子太疯狂,你可以……” 朱利尔斯没在意父亲的循循善诱,他只在心里呐喊,“父王夸奖我了!” 他突然爱上了受痛的感觉。 另一个人生中的意义,是十一岁那年的某个夏日。 他瞒着父亲,躲在花园里,想模仿昔日那些伟大和永恒的诗人,创造一行长诗。 他绞尽脑汁,用繁花似锦的修饰语来妆点文字,浑然不觉外界,直到一只纤细,皮肤白净得宛若透明的手,蛮横地将写满字地纸夺了过去。 “……那是装我罪恶的灵框,蛆虫、苍蝇和腐烂,地狱的尽头,我的归宿……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话的是位穿着男式夹克,头发短短的姑娘,她不以为然地评点着诗词,“无病呻吟,毫无力度。” 她背对着阳光,脸庞被阴暗的影子笼罩,金色的灿烂的光顺着她的身躯蔓延,一瞬间,朱利尔斯以为自己看到了游步人间的美神。 “我……我是想写首诗,力图描绘出绝望心境,您知道,悲剧往往是不朽的。”他结结巴巴地回答。 “只靠美丽的文辞,写出来的也是苍白无力。” “您很懂诗与艺术?” “不,我烦那些东西,不过世上许多东西都是相通的。”她斩钉截铁地说,“力!不论是欢喜,还是悲哀,文字想打动人心”必须充满力。”“那什么是力?” “嗯……”对方好像没词了,她跺跺脚,仔细想了片刻,忽然把手中的纸揉个粉碎,“瞧,这便是力,把喜欢的、珍惜的事物打烂,破灭。” 朱利尔斯不知道这位刚成年的姑娘只是在嘴硬,他从未见到过,有女性用如此成熟的口吻和他交谈,宫廷里的都是群说话细声细气的侍女,他又懂了两个词:“倾慕和……毁灭。” 他去问父亲那个女孩是哪家的小姐。“金雀花家族的长女。佩姬·唐·莱因施曼,我见过一次,小小年龄,就和她那位公爵父亲一般,把所有人都当成傻瓜。” 朱利尔斯没听出来父亲话语中地厌恶,他只念叨着那个名字,“佩姬。” “佩姬。”他无意中触碰到了水莲蓬头的开关,冰冷的水让朱利尔斯打了个冷颤。清醒了过来。 水虽寒冷,却浇不熄胸腔中的火,他又想起来了饲养过的那些猫。 他摸索着,从衣服内兜掏出一支被撕去标签的小玻璃瓶,匆忙吞下三颗黑乎乎的药丸。 第二天,出现的妻子面前地朱利尔斯,依旧笑容温柔,举止文雅,无论是谈吐、用餐还是细微的肢体动作,都完美得能当礼仪课上的模范。连最注重仪表的绅士也自叹不如。 良好的教育和皇室的优雅。在他身上显露无疑。 “睡得可好?”他用银柄的餐刀切下一小块煎嫩排,“昨晚凌晨,我还瞧见你房里亮着灯。迟睡对健康有不良影响。” “你偷窥我了?”佩姬挑着眉毛,把沙律包沾着盘子里的酱汁匆匆咽下,这动作很粗鲁,但姑娘做起来却带着一种豪爽的俐落劲。 “不要误会。”朱利尔斯有点害羞,“无意中看到的。” “我在思考弟弟被绑架地事情。” “前天不是已经传来了消息,里德尔获救了,虽然被残忍地切掉了尾指。你别因此过于忧愁了。” 为他发愁?佩姬不屑地想,她说道,“绑匪地行为逻辑很古怪,我觉得挺有趣。” “古怪?” “绑架只出于两个目的:利益和报复。从头到尾。歹徒都没有要求一个铜角的赎金,而报复?杀掉八个保镖,与莱因施曼一族为敌,只为了砍断他地一根手指?这复的哪门子仇。俗语说雷声大,雨点小,总有古怪。” “可能是个行事毫无理智的疯子所为。” “神经失常的人,往往走极端,只注意眼前的快意和满足,他们对周遭的事物疑神疑鬼。认为世上所有人都想谋害他,于是要么选择躲避,把自己藏得死死的;要么发狂,袭击他认为威胁到自己的人,歹徒动手了,又轻描淡写地放了里德尔,要知道,金雀花原以为这是场政治上的阴谋,还准备着应付所有突发状况。” “精神失常有很多种状况,躁狂、抑郁、焦虑,还有些人更特殊,比如我知道一个病例,有个病人,平时仪表堂堂,为人严谨极了,但只要犯病,居然会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裸奔。而且事后还对发生过地事一无所知,完全没有记忆。” “我才知道你还是个脑病专家。” 朱利尔斯含糊不清地回答,“书上偶尔读过的,觉得很奇异,所以记了下来。” “所以,那个歹徒,就算是疯子,也是个非常特殊的疯子。”佩姬耸耸肩,“我挺想念坦丁的。” “只要你乐意,提前结束蜜月也无关紧要。” “在回去前,我还想到个地方瞧瞧,可惜没有资格入内。” “拜伦的储妃,我的妻子,难道还有什么场合不能去?” “圣格朗王家研究院。” 朱利尔斯舌头似乎打了结,他停滞了一阵子,“以前那地方没什么,但现在……” “永恒之柜,安诺的圣物,我想看看,能让约安……不,父王为此发狂的神器,到底是什么模样。”她直言不讳。 “佩姬,我不愿拒绝你的任何要求,但,”朱利尔斯地声音有点颤抖,又带着恳求,“为何你会知道这个秘密?我爱你,不想在纯洁无暇的爱情中掺杂入政治,我不是傻子,不会不清楚金雀花和皇室间肮脏的斗争,但我不愿去想,只要你能陪伴在身边。父亲身子很不好,如果传言中的光明之印的圣物真的那么神奇,可以让父亲恢复健康,我不能让该死的政治打扰他最后的希望。” “你总算有了点勇气,表现得不错。”很难得,佩姬给了他一个笑脸,“和我出身的家族无关,单纯个人的好奇心,你不必清楚我是怎么知道的,但我保证,绝不会做出对父王不利的举止。” 当然不会。想彻底脱离金雀花的掌控,目前还得依靠约安八世的威严,直到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他老人家得安稳地继续活着。拜伦的局势平衡,还不是被打乱的时候。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坦然,良久,朱利尔斯微微点了点头,“你是我的挚爱,我会竭尽所能,来满足你的愿望。”-------------------------- 第八章残骸 拜伦南部,蒂罗莱警察总署,一位身材修长,打扮入时,左手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年轻人正听取着局长的汇报,他面容疲惫,一对眼珠深凹在青灰色的眼窝里。 细心人能察觉,手套处装尾指的那部分布料是空的。 “那小伙子是谁?连局长大人也毕恭毕敬。”有路过的探员,不明就里地询问同僚。 “喔,那可是坦丁大家族的公子哥,几天前绑架案的受害者,总之,是不与我们这些小警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人。” “一个人也没抓住?”里德尔的语调阴沉。 “很遗憾,歹徒仿佛人间蒸发了。” 里德尔冷笑,“人间蒸发?” “因为现场里没留下任何可以表明歹徒身份的东西,本署查询过原屋主的口供,那间郊外的小别墅在两年前就卖出去,一直没住人。因为是匿名交易,所以这条线暂时没法子追进。” “继续。”里德尔的语调阴沉。 “本署还用内线追查了当地黑帮,帮派的家伙消息总是比我们快一步,但这次,他们也毫无头绪。” “也就是说,你们根本什么也没查到。”他很愤怒,一群遭天谴的家伙,侮辱了他,把他变得缺了根手指的残疾,但当地的警方却说,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 “还有条线索,我得说,不是行家绝对注意不到。”局长夸耀道,“我们在屋外车栏里的马车上,找到了一间被巧妙隔开的小密房。” “对,我就被装在那里面,颠簸了几天。” “整辆车子已经确认是绑匪留下的,也被收拾干净,但我从一个细节发现了砒漏。马车的车轴是带弹簧的高价货,和别的部位相比还算暂新,摩擦留下的痕迹很少。显然是才换上去没多久。” “这线索有意义么?” “高价车轴不是普通小厂家能生产的,而注重品牌地大厂商,往往会在轴轮上烙印商标,绑匪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特意把商标磨损了,但他们没料到,有时候厂商也会在车轴内部多烙一个。 我们把车轴拆下来,切割开。钢管的反面,有着猫头鹰的商标与011的数字,夜鸠牌,著名的大厂商,制度严谨,那串六位数代表生产日期和出厂编码,所以我们连夜派人前往该厂,查到了这根车轴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被卖出的。” “我不喜欢别人卖关子。”里德尔的口气明显不耐烦了。 “抱歉,先生,在大半月前。佩纳的夜鸠车配件专卖店。” “赌城佩纳么?”里德尔摸着下巴。忽然想到了什么,“具体地时间,而不是含糊的半月前。” “是十九天前。下午六点。” 和他想的一样,十九天前,他那位倨傲,看谁都不顺眼的大姐,正在佩纳度蜜月,因为是储君夫妇出行,官方都有详细的记载,皇家的车队是在那天下午四点离城。 绑架他的凶手,与佩姬一前一后离开佩纳,这只是个巧合么?或者他们也同样想绑架王妃。但没得手?比起这个猜测,里德尔更愿意相信,是他的大姐在捣鬼。 “现在你是第一顺位的嫌疑人了,亲爱的姐姐。”里德尔觉得断指地部位疼得更厉害了,“假如是她想报复被兄弟们联手踢出金雀花地耻辱,那么我不会是唯一的受害者,大哥托曼和三弟弗朗士也同样面临危险。” 一位警察急匆匆地闯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封口处盖着红章的信笺,在拜伦警察局之间来往地官方信函上。绿色的章子代表普通,黄色代表特快,而红色则是非常紧急的事件。 局长飞快地拆开,扫了两眼,脸色大变,他对里德尔说,“天,大事件,托曼阁下,您的兄长,于前夜遭遇了袭击,所幸地是因为宅院防备严密,没有受到伤害。我们认为这是起有预谋,专门针对莱因施曼所有成员的恐怖行动,先生,从现在开始,您得接受警署全方位的保护。” 伤口火辣辣地疼,几乎让里德尔英俊的脸开始扭曲,“看来,我得找兄弟们谈谈了,既然有人不念血脉的亲情,那么,我们还顾及什么呢?” 佩姬不知道,她的弟弟正谋划着什么。大小姐穿着厚重的白色橡胶外套和长雨鞋,在鼻子前扇了扇,想把呛人地消毒药水味道驱散。 “两位殿下,请随我来。”圣格朗王家研究院的院长说道,他带着两人穿过几道被荷枪实弹的警卫守护的铁门,走廊墙壁是厚实的岩石块,隔几步路,头顶就出现监视仪。 “这项目直属于皇室内务局,没有陛下的口谕,任何外人不得擅自入内。”院长低声对朱利尔斯说,“最多只能待半个小时,我已经尽了全力,其实您大可直接请求您的父亲,尊贵的皇帝陛下,并不需要拜托我。如果陛下发怒,我这个忠诚卑微的仆人,难以承受那雷霆之怒。” “您别担心,父王不会知道,而且管理内务局地那位宫廷法师也已经私下默许了,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朱利尔斯微笑。 最后一道密封的门开了,佩姬环顾这层宽阔的大厅,心头涌上一股神奇的感觉。 钢铁的仪器、无数红、绿的管线,和一群表情严肃,同样穿着白外套的人,他们不停低声交谈,又为水晶屏幕上偶尔波动的电波而大呼小叫。 一切的焦点,是大厅正中间,半人高的青色台子上,由巨大玻璃柜笼罩着的事物,圣物、神器,诸多的称号让佩姬原以为那会是带着神秘符纹,光看看就觉得非凡的存在。但隔着柜子,她只瞧见,那里面摆放着几截褐黄色,腐烂衰败的烂木头,木头的纹理中,有着一丝丝血管似的暗红色细小条纹,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奇异之处。 “这里可以说汇集着全世界最顶尖的科学家。越研究,就越发现,这些不起眼的小残块,具有着伟大的能力。”院长示意实验开始,一位研究员走到柜子前的控制台旁,将手指摁进凹槽,不远处三台蒸汽机轰鸣了起来,连接着玻璃柜地电缆开始通电。瞬间,一道道电弧在柜中窜动。 佩姬看到,几缕淡淡的乳白色的光晕,出现于烂木头的周围,但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光的斑点就退隐于空气中。 “这次是三千伏的电压,但奇迹仍然只持续了几秒钟。必须得有更先进完善的发电设备。”研究员解释,他等电流完全消失,打开玻璃柜地小门,从里面取出一只透明的小托盘。上面钉着条正在挣扎的蚯蚓。 “半截蚯蚓。区区几秒钟,那无法解释的力量就让它完全恢复了,不可思议的细胞活化能力。” “那。它能对人产生作用么?就像传说中的,给予凡人不朽?” “人的结构太复杂了,而残骸能产生的力量有限,无法对比昆虫更庞大的躯体起作用。” “只能是虫子么?” “根据那本笔记所记载,它真的能给人带来无法衰老地生命,只要有更多地时间,我们也许能挖据出它所有的潜力。” “笔记?我能看看吗?”朱利尔斯好奇地问。 “我的好殿下,别为难我了,那属于特级机密。”院长擦着汗,“不过您有兴趣地话。可以去参观陈列室,那里都是在费都地地下水道,和圣物一起被发现的,其实也没什么,均是些破烂玩意。” 朱利尔斯看到妻子正聚精会神观察着圣物,决定不去打扰她,“那好吧。” 陈列室就在大厅的一角,但里面放置的东西,果然和院长说的一样。全是破烂,有带血的衣服,破碎的眼镜架,被压扁的仪器。 “收藏这些有用吗?” “起初就那几台坏仪表有作用,我们配合笔记的内容,仿造出了实验器械,而且功率更好,其它的”,院长不以为然,“如果不是怕遗漏了什么资料,这些污秽地破烂不配进入这栋最权威的研究间。” 朱利尔斯很快失去了兴趣,他随手翻了翻陈列品,准备离开,刚要出门时,注意到了什么。 “这是什么?”他问,那是一枚略带青色的石头,缺了一部分,材质有些像绿松石,但黯淡无光,死气沉沉。 死气沉沉?朱利尔斯不经意地给它下了个拟人的说辞。 “用仪器测试过,不是宝石,也没有特别,大概是下水道某块青砖的碎片,或者是仪器上掉落的按键。” 朱利尔斯夹着它,在眼前转动,他似乎觉得,接触到石头的手指,微微发烫,还带着一丝不为旁人察觉的闪光,刺痛了他的眼,粗燥地石子表面,那些岩石的纹理,扭曲了起来,像个黑色的旋涡,旋转着…… 旋转着……仿佛要把他吸进去…… “殿下!”院长的呼唤让朱利尔斯回过神来,他恍惚地问,“我怎么呢?” “您发了一小会呆。而且,事先约定好的时间快到了……” “好吧,我会记得您这次的慷慨相助。”朱利尔斯拍了拍院长的肩膀。 “虽然有严令,但谁不想在未来的陛下身上,投资一份友谊呢?” 院长兴高采烈地想,这个昔日优秀的学者,已经越来越像个政客。 欣喜若狂的院长,丝毫没注意到,太子殿下,偷偷把石头放进了衣服的口袋。 没人胆敢检查拜伦储君的行装。 回去的路上,佩姬感到很奇怪,只要待在一起,便不停地寻找着话题,仿佛只要能逗她稍微露出点笑容,就心满意足的小丈夫,正在发呆。 虽然这个懦弱的男人不在耳边聒噪,能让大小姐能安静地思考。但正在奔驰的马车并不是个想问题的好场所,她想随便聊聊来打发时间,“你在想什么呢?” “噢”,朱利尔斯的声音轻飘飘的,“我再想,不朽。” “能真正把握住人生的人,不会追求额外的生命,当死神光临时,可以心满意足地离开,只有寻找不到生存意义的人,才会幻想漫长。就如舞台上的戏剧,精妙绝伦的,看一次就能愉悦;鳖脚糟糕的,看一百回也是乏味。” “如果那圣物,真能治好父亲虚弱的身体,并让我和你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那多美好啊。”朱利尔斯幽幽叹了口气。 “别把我扯进你无聊的梦想,这让我恶心。”她把头偏向窗外,和猴子就是话不投机。 看着妻子轮廓秀美的侧脸,朱利尔斯把手伸入口袋,用指端抚摸着奇怪的石头。他嘴唇轻轻蠕动,似乎正在和冥冥中某种不为人知的事物交谈。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bxx,,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八章 残骸 第八章残骸 拜伦南部,蒂罗莱警察总署,一位身材修长,打扮入时,左手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年轻人正听取着局长的汇报,他面容疲惫,一对眼珠深凹在青灰色的眼窝里。看完美世界最新章节,去眼快杠杠的。 细心人能察觉,手套处装尾指的那部分布料是空的。 “那小伙子是谁?连局长大人也毕恭毕敬。”有路过的探员,不明就里地询问同僚。 “喔,那可是坦丁大家族的公子哥,几天前绑架案的受害者,总之,是不与我们这些小警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人。” “一个人也没抓住?”里德尔的语调阴沉。 “很遗憾,歹徒仿佛人间蒸发了。” 里德尔冷笑,“人间蒸发?” “因为现场里没留下任何可以表明歹徒身份的东西,本署查询过原屋主的口供,那间郊外的小别墅在两年前就卖出去,一直没住人。因为是匿名交易,所以这条线暂时没法子追进。” “继续。”里德尔的语调阴沉。 “本署还用内线追查了当地黑帮,帮派的家伙消息总是比我们快一步,但这次,他们也毫无头绪。” “也就是说,你们根本什么也没查到。”他很愤怒,一群遭天谴的家伙,侮辱了他,把他变得缺了根手指的残疾,但当地的警方却说,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 “还有条线索,我得说。不是行家绝对注意不到。”局长夸耀道,“我们在屋外车栏里的马车上,找到了一间被巧妙隔开地小密房。” “对,我就被装在那里面,颠簸了几天。” “整辆车子已经确认是绑匪留下的,也被收拾干净,但我从一个细节发现了纰漏。马车的车轴是带弹簧的高价货。和别的部位相比还算暂新,摩擦留下的痕迹很少。显然是才换上去没多久。” “这线索有意义么?” “高价车轴不是普通小厂家能生产的,而注重品牌地大厂商,往往会在轴轮上烙印商标,绑匪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特意把商标磨损了,但他们没料到,有时候厂商也会在车轴内部多烙一个。 我们把车轴拆下来。切割开,钢管的反面,有着猫头鹰地商标与011231的数字,夜鸠牌,著名的大厂商,制度严谨,那串六位数代表生产日期和出厂编码,所以我们连夜派人前往该厂。查到了这根车轴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被卖出的。” “我不喜欢别人卖关子。”里德尔的口气明显不耐烦了。 “抱歉,先生,在大半月前,佩纳的夜鸠车配件专卖店。” “赌城佩纳么?”里德尔摸着下巴,忽然想到了什么,“具体的时间。而不是含糊地半月前。” “是十九天前,下午六点。” 和他想的一样,十九天前,他那位倨傲,看谁都不顺眼的大姐,正在佩纳度蜜月,因为是储君夫妇出行,官方都有详细的记载,皇家的车队是在那天下午四点离城。 绑架他的凶手,与佩姬一前一后离开佩纳。这只是个巧合么?或者他们也同样想绑架王妃。但没得手?比起这个猜测,里德尔更愿意相信。是他的大姐在捣鬼。 “现在你是第一顺位的嫌疑人了,亲爱地姐姐。”里德尔觉得断指的部位疼得更厉害了,“假如是她想报复被兄弟们联手踢出金雀花的耻辱,那么我不会是唯一的受害者,大哥托曼和三弟弗朗士也同样面临危险。” 一位警察急匆匆地闯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封口处盖着红章的信笺,在拜伦警察局之间来往的官方信函上,绿色地章子代表普通,黄色代表特快,而红色则是非常紧急的事件。 局长飞快地拆开,扫了两眼,脸色大变,他对里德尔说,“天,大事件,托曼阁下,您的兄长,于前夜遭遇了袭击,所幸地是因为宅院防备严密,没有受到伤害。我们认为这是起有预谋,专门针对莱因施曼所有成员的恐怖行动,先生,从现在开始,您得接受警署全方位的保护。” 伤口火辣辣地疼,几乎让里德尔英俊的脸开始扭曲,“看来,我得找兄弟们谈谈了,既然有人不念血脉的亲情,那么,我们还顾及什么呢?” …… 佩姬不知道,她的弟弟正谋划着什么。大小姐穿着厚重的白色橡胶外套和长雨鞋,在鼻子前扇了扇,想把呛人的消毒药水味道驱散。 “两位殿下,请随我来。”圣格朗王家研究院地院长说道,他带着两人穿过几道被荷枪实弹地警卫守护的铁门,走廊墙壁是厚实地岩石块,隔几步路,头顶就出现监视仪。 “这项目直属于皇室内务局,没有陛下的口谕,任何外人不得擅自入内。”院长低声对朱利尔斯说,“最多只能待半个小时,我已经尽了全力,其实您大可直接请求您的父亲,尊贵的皇帝陛下,并不需要拜托我。如果陛下发怒,我这个忠诚卑微的仆人,难以承受那雷霆之怒。” “您别担心,父王不会知道,而且管理内务局的那位宫廷法师也已经私下默许了,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朱利尔斯微笑。 最后一道密封的门开了,佩姬环顾这层宽阔的大厅,心头涌上一股神奇的感觉。 钢铁的仪器、无数红、绿的管线,和一群表情严肃,同样穿着白外套的人,他们不停低声交谈,又为水晶屏幕上偶尔波动的电波而大呼小叫。 一切的焦点,是大厅正中间。半人高地青色台子上,由巨大玻璃柜笼罩着的事物,圣物、神器,诸多的称号让佩姬原以为那会是带着神秘符纹,光看看就觉得非凡的存在。但隔着柜子,她只瞧见,那里面摆放着几截褐黄色。腐烂衰败的烂木头,木头的纹理中。有着一丝丝血管似的暗红色细小条纹,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奇异之处。 “这里可以说汇集着全世界最顶尖地科学家,越研究,就越发现,这些不起眼的小残块,具有着伟大地能力。”院长示意实验开始。一位研究员走到柜子前的控制台旁,将手指摁进凹槽,不远处三台蒸汽机轰鸣了起来,连接着玻璃柜的电缆开始通电,瞬间,一道道电弧在柜中窜动。 佩姬看到,几缕淡淡的乳白色的光晕,出现于烂木头的周围。但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光地斑点就退隐于空气中。 “这次是三千伏的电压,但奇迹仍然只持续了几秒钟。必须得有更先进完善的发电设备。”研究员解释,他等电流完全消失,打开玻璃柜的小门,从里面取出一只透明的小托盘。上面钉着条正在挣扎的蚯蚓。 “半截蚯蚓,区区几秒钟,那无法解释的力量就让它完全恢复了,不可思议的细胞活化能力。” “那,它能对人产生作用么?就像传说中地,给予凡人不朽?” “人的结构太复杂了,而残骸能产生的力量有限,无法对比昆虫更庞大的躯体起作用。” “只能是虫子么?” “根据那本笔记所记载,它真的能给人带来无法衰老的生命,只要有更多地时间。我们也许能挖掘出它所有的潜力。” “笔记?我能看看吗?”朱利尔斯好奇地问。 “我的好殿下。别为难我了,那属于特级机密。”院长擦着汗。“不过您有兴趣地话,可以去参观陈列室,那里都是在费都的地下水道,和圣物一起被发现的,其实也没什么,均是些破烂玩意。” 朱利尔斯看到妻子正聚精会神观察着圣物,决定不去打扰她,“那好吧。” 陈列室就在大厅的一角,但里面放置的东西,果然和院长说的一样,全是破烂,有带血的衣服,破碎的眼镜架,被压扁地仪器。 “收藏这些有用吗?” “起初就那几台坏仪表有作用,我们配合笔记地内容,仿造出了实验器械,而且功率更好,其它的,”院长不以为然,“如果不是怕遗漏了什么资料,这些污秽地破烂不配进入这栋最权威的研究间。” 朱利尔斯很快失去了兴趣,他随手翻了翻陈列品,准备离开,刚要出门时,注意到了什么。 “这是什么?”他问,那是一枚略带青色的石头,缺了一部分,材质有些像绿松石,但黯淡无光,死气沉沉。 死气沉沉?朱利尔斯不经意地给它下了个拟人的说辞。 “用仪器测试过,不是宝石,也没有特别,大概是下水道某块青砖的碎片,或者是仪器上掉落的按键。” 朱利尔斯夹着它,在眼前转动,他似乎觉得,接触到石头的手指,微微发烫,还带着一丝不为旁人察觉的闪光,刺痛了他的眼,粗燥的石子表面,那些岩石的纹理,扭曲了起来,像个黑色的漩涡,旋转着……旋转着……仿佛要把他吸进去…… “殿下!”院长的呼唤让朱利尔斯回过神来,他恍惚地问,“我怎么呢?” “您发了一小会呆。而且,事先约定好的时间快到了……” “好吧,我会记得您这次的慷慨相助。”朱利尔斯拍了拍院长的肩膀。 “虽然有严令,但谁不想在未来的陛下身上,投资一份友谊呢?”院长兴高采烈地想,这个昔日优秀的学者,已经越来越像个政客。 欣喜若狂的院长,丝毫没注意到,太子殿下,偷偷把石头放进了衣服的口袋。 没人胆敢检查拜伦储君的行装。 回去的路上,佩姬感到很奇怪,只要待在一起,便不停地寻找着话题,仿佛只要能逗她稍微露出点笑容,就心满意足的小丈夫,正在发呆。 虽然这个懦弱的男人不在耳边聒噪,能让大小姐能安静地思考。但正在奔驰的马车并不是个想问题的好场所,她想随便聊聊来打发时间,“你在想什么呢?” “噢,”朱利尔斯的声音轻飘飘的,“我再想,不朽。” “能真正把握住人生的人,不会追求额外的生命,当死神光临时,可以心满意足地离开,只有寻找不到生存意义的人,才会幻想漫长。就如舞台上的戏剧,精妙绝伦的,看一次就能愉悦;蹩脚糟糕的,看一百回也是乏味。” “如果那圣物,真能治好父亲虚弱的身体,并让我和你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那多美好啊。”朱利尔斯幽幽叹了口气。 “别把我扯进你无聊的梦想,这让我恶心。”她把头偏向窗外,和猴子就是话不投机。 看着妻子轮廓秀美的侧脸,朱利尔斯把手伸入口袋,用指端抚摸着奇怪的石头。他嘴唇轻轻蠕动,似乎正在和冥冥中某种不为人知的事物交谈。。.。 第九章 罪 “我真是个歹毒、冷血、蛇蝎心肠、小心眼的女人。”劳薇塔·怀特迈恩自言自语“不过做个坏女人有什么不好呢?当我追求良善时这世道是怎么对待我的?我的好给头一个人就行了。” 她看着手下传来的密函“已经按照计划在那栋属于金雀花家族的别墅放了把火然后立即撤退没露出任何马脚。” 劳薇塔狡猾地笑着她留下不少似真似假的线索如果那个叫里德尔的家伙如头所料是个深藏不露的野心家和聪明人那么一定会被蒙蔽。 聪明人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话但会迷信于自己做出来的判断那么只需要设下误导思路用的陷阱让他自个推测出错误的想象。 姑娘又拿起另一份报告: “红雀剧团的车队正朝西行目前停留在离据**四十里的一处集镇如果再不采取任何行动按脚力她们会于五天后离开拜伦边境请指示。” “瞧你这个下贱的大胸脯居然敢勾引头我说过不会轻易放过你的。”灰眸姑娘伸了个懒腰“生活只教会了我一件事对敌人慈悲就是给自己留下后患这道理用在情敌身上也同样妥当。谁能担保你从安诺演出回来后不会又对着头死缠烂打?” “下贱的货色得有下贱的惩罚把你卖到东边去?不如果你突然失踪头会怀疑追查真相。“劳薇塔托着下巴“找几个大汉了你?该死虽然很适合淫荡勾搭别人爱人的你但我不喜欢。”她想起了自己曾受到的遭遇那是苦痛。充满灰暗的记忆“得找个方法彻底毁掉你的自尊让你没脸再见头对没脸我要亲眼看着毁了你的容酸液、火灼或者刀片!看你拿那副丑模样。再怎么去骚。”劳薇塔用舌尖舔了舔嘴唇眯着眼“请原谅头我知道你对大胸脯有好感但这恰好是我最担心的。无数诗歌和戏剧都描叙过嫉妒的女人是最卑鄙无耻的。请让我任性不遵从你地意愿一次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bp;镇上的居民热情地欢迎了红雀剧团的路过镇长携伴当地的名流绅士亲自接待还不好意思地朝著名的大明星妮可·绮莉女士索取了签名。 应付完众多的崇拜者后。妮可松了口气她卸下礼仪的面具回到被剧团整栋包租下来的乡村旅馆这是栋单层由红砖、灰岩石和木材混搭地大屋子有着红瓦片屋**和两根烟白毗邻集镇旁的长满浮萍的小湖。 厅里装潢得很随意刚添入大壁炉里的柴火有些受潮噗滋噗滋地跳着火星老旧的巴洛克式架子上摆放着几挂熏腊肉。虽不气派整洁却有种家的感觉。 斐瑞管事戴着老花镜在壁炉旁翻看着行程表妮可问“团长晚上又没胃口吗?” “劳伦先生刚送饭过去了。”斐瑞忧心地说“也许我们能找个医生来。” “心病靠药是治不好的。”妮可摇了摇头穿过走廊在团长的卧室门前。她瞧见劳伦端着餐盘刚从房间里退出来盘子中可口的烟熏肉烧菜心、腊肠片和皮蛋粥几乎没动过。 “这样下去身子会拖垮的。”劳伦说。 “卡西莫多真不是个东西亏我一直把他当成朋友。”妮可管不住自己地嘴嚷嚷着“长得又怪又不体贴只有瞎了眼地女人才会喜欢他。” “妮可别说了。”卧室的门开了一条小缝芭蕊·席拉娜憔悴无神的脸探了出来说话带着飘病怏怏地这个美丽地女人仿佛苍老了几岁“请让一个瞎了眼的失恋女人安静地待一会。” “女人得有魄力如果劳伦敢抛弃我我绝对不会有半丝半毫的伤心。”妮可插着腰“好好吃一顿再埋头睡上一大觉明天早上把所以不快乐的事儿通通忘掉。” “但我怎么能忘记呢?”芭蕊的声音有着种绝望的沧桑“我原以为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暖和的家庭心仪的爱人可能还有可爱活泼的孩子但全毁了他不喜欢我他甚至没来送行只是托人前来收回了当日投资在剧团地款子。”她越说越激动泪从通红的眼眶滚落“我连最后质问他的机会都没。” 她“碰”地关上门又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阿姨又在哭吗?我不喜欢她哭弄得我也很难过。”兽人姑娘塞西莉亚站在楼梯口微微抽泣着“以前不是挺好么?芭蕊阿姨总带着笑大个子虽然不笑但我能看出来他也很开心为什么要分开呢?” 妮可叹着气走上前抱住小丫头“大人的事你不懂人活着不能永远快乐”她又狠狠瞪了劳伦一眼“特别是男人最靠不住了你以后一定要当心。” “别教坏小孩。”劳伦无奈地笑着“卡西莫多可能有不为人知的苦衷他不是个无情的人。” “男人总会帮着男人说话。”妮可哼了几句拉着塞西莉亚的手“今天到姐姐房里睡我们不理臭男人了。” “我才不和姐姐同床睡呢你老说梦话吵死了还踢人。” “小孩子乱讲话鼻子会变长的。”妮可脸有些红然后小声问“我睡觉的姿势真那么难看?” 塞西莉亚坚决果断地****头。 “老朋友瞧剧团很温馨地气氛因为你差**变得一团糟幸好还有小塞西莉亚来缓和。唉既然知道没有结局当初就不要让人期待。”劳伦望着一大一小打闹的背影摇摇头“可能你最开始不忍心拒绝但温柔会把插在身上的刀子刺得更深。” 风景总会因人的心而变化被乌云笼罩着苍穹。无星的夜让快活的人觉得是种梦幻的浪漫而忧愁的人却更加心情低落芭蕊团长凄凉地将整个身子蜷缩在沙椅上头松散地垂着风从敞开的窗户飘进来将柄黄色地帘布踢来拽去。她知道应该理智对成熟的女人来说感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意义。 “我单纯在哀悼失落的感情罢了。只是……这哀悼期稍微长了**。”她嘴角有丝自嘲地笑。 从窗户望过去不远处的湖水黯淡像个黑糊糊的活泽集镇不比夜生活丰富的大都会才十一**多钟村里的灯火就逐渐消失芭蕊突然想喝**酒。 赶了一天路剧团里地人大多都早早睡下芭蕊不想和旁人打照面从侧边的长廊来到厨房。搜索了一阵子。在橱柜里找到了一瓶用了大半的料酒。 呛口极了芭蕊带着自怜自艾地心情将涩得要命的酒喝了一大口。揉着胸膛浑身热她一手提着酒瓶推开通往后院的门沿着一条碎石子小路朝湖边走去那里没建筑遮挡风很急让燥热的身体舒服多了。 “切死卡西莫多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难道我除了你就没别人爱了么?”她嗫喏鳖着嘴把剩下的酒灌下扬手狠狠地将瓶子扔进湖水里。她很快又安静了下来双臂环抱在胸口眼神却不知游到哪里去了。 空腹让酒精散得很快没一会。眼前的景物就开始晃。 她似乎感觉有人走近以为是劳伦或者妮可打了个嗝口齿不清地嚷着“又不是想自杀别管我等会就回去。” 然后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手掌里沾染了麻醉药剂的湿巾捂上了她地嘴鼻。 醉意让芭蕊大脑混乱她还没来得及明白生了什么就倒了下去。 距离大约两百米地小树林里有双幽幽的眼眸正注视着湖边生的一切娇小地黑影坐在一根横着的树枝上两条曲线优美的小腿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她非常不满地抱怨“效率真慢我还等着你们继续带路呢。” 安·考利昂最近的心情很不好生活简直没劲透了除了两个月前按哥哥的指派除掉了一群圣武士后就马上清闲了下来。 散步、在山谷里听鸟的歌唱翻看几本过期的杂志每天的时间凝固了般过得真慢。 直到一周前哥哥喊过她“里德尔·唐·莱因施曼先生几天前遭遇了绑架已经获救而之前金雀花家族还收到几封恐吓信大小姐查出上面有死鬼伊戈·安德希的指纹。” “伊戈·安德希?”她很吃惊觉得不可思议“那家伙的头颅可是我亲手斩下地。” “我跟了安德希十几年也检验过那颗级是他的不会错。”影王乔·考利昂轻轻敲着桌子“但大小姐却起了疑心她似乎怀疑我们用了什么法子欺骗了她。” “让我去面见大小姐亲自和她说说吧。”安心里乱得慌她想起了真正将伊戈·安德希引诱出岛杀死了他的那个能变身的男人安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起那人脑袋就涨得痛正犹豫着是不是对哥哥说出这个小秘密时乔摆摆手让她把已到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 影王知道一些秘密昔日的领伊戈就是因为谋杀了那位小姐的“情人”导致丧失了金雀花的扶植世上唯有他才清楚的知道面前地便宜妹妹就是那情人的妻子。 他可不能重蹈覆辙让大小姐认出安的容貌并猜测出自己是那场灭门惨案最大的帮凶。 当初是实在没有可信任的人手才让妹妹戴着面纱去和佩姬签订盟约现在绝对不能让她俩再碰面。 “其实我们为什么要听从一个没半**能力的弱女子指挥?就凭借影王目前的实力自由自在多好。”安耸耸肩。 “再强也无法对抗一个国家哪怕是你可以轻松地对付一百名普通士兵但敌人是一千名或者五千呢?”乔皱眉这妹妹在龙脉中的确强大无双也使她非常迷信自身的能力。但就算半神也得颓败于国家庞大的战争机器下。 现今的社会制度严谨文明驱散了蒙昧几百年前安诺的光明之印靠施展神迹引来无数追从者让皇帝大君也低下高昂的头的例子无法再复制。 更何况他们只是一群黑暗中高的刺客。能制造恐慌能让大人物们惶惶不安却无法靠恐惧来征服社会与人心。 “里德尔是在蒂罗莱附近被绑架地你去查查而且按大小姐提供的资料对方也拥有龙脉者。” “龙脉?”安来了精神她不懂政治也琢磨不透世间的法则只对生死间的搏斗有兴趣。 刚离开哥哥的宅楼准备去清**行装时。一个男人喊住了她。 “考利昂小姐。您是要去哪?” 是卓尔法·隆奇她捡回来的那个半老男人。 “蒂罗莱。”安简洁地向他说明了任务的内容卓尔法摸着乱成一团的斑白花。眼眸中闪着光。 “你再想什么鬼主意?”安笑着说对她而言这个男人实力并不强但很聪明什么也瞒不住他经常能揣摩出一些隐藏在幕后地真相在组织中隐约已经有了军师的架势。 所以哥哥明知道他是被皇室通缉的对象也仍然把他留了下来。组织里很多龙脉是没受过正规教育在醒觉前碌碌无为的平民出身。真正能依靠智慧行事的人寥寥无几。 “绑架……蒂罗莱……”卓尔法又详尽地询问了不少细节良久才说道“现在去蒂罗莱毫无意义等你到了南部想找的人早已离开。” “那么我就得白跑一趟罗?” 那群绑匪很奇怪的行为模式我似乎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卓尔法低头想着来回走了十几圈猛地抬起头来“你去巴拿城托曼莱因施曼公爵的长子目前正在靠近边境的城市巴拿守株待兔比盲目地寻找要方便得多。” “为什么?” “资料不足我无法近一步地分析来探究缘由也弄不明白这些计策具体是想针对谁。但如果没猜错的话托曼是下一个被袭击的目标。”卓尔法回答“这不是一场普通地绑架案也不是对个别的人他们是想让金雀花内部乱起来互相怀疑。” “但你怎么能笃定是托曼而不是别人?” “很简单巴拿城离蒂罗莱大概五天路假如是我想迅地把阴谋进行下来也会选择托曼阁下。” “隆奇那个老头简直神了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在安·考利昂赶到巴拿城的当天夜晚一群蒙面歹徒袭击了托曼的宅都他们和私人守卫对持了片刻虚晃几枪投掷了燃烧瓶在警察赶来前就溜之大吉。 姑娘不是来救死扶伤的根本没管只是待在阴影里观赏了一场好戏。 她没现哥哥所说的龙脉者只是群不入流的杂兵于是遥遥缀着歹徒跟踪了下去。 现在她望着歹徒又绑架了一个姑娘将她迷昏拖上了马从小路出了镇偏离大道朝荒野奔驰而去。 “还没见到幕后的指使者也没瞧见什么龙脉我快没耐心了。” 安玩弄着匕那柄锋利的锐器在指尖令人眼花缭乱地旋转大概等待了五分钟姑娘轻灵优雅地跳了下来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bp;塞西莉亚浑身颤抖双头抱头整个人缩在床底小尾巴上地绒毛都如钢针般竖立着。 “怪物是那个怪物来了。”她牙关打颤竭力隐蔽住自己的气息如果说在君王级龙脉的世界中安几乎没有弱**的综合能力最为强大马蒂达掺合着神术的招式攻击力非凡那么塞西莉亚控制能源和伪装自身的水准相当之高。 这也是上一回她能从女怪物眼皮底下逃掉的原因。 “芭蕊阿姨……被他们抓走了!”兽人丫头急得想哭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终于她用满是灰尘的小手擦了擦眼眶的泪珠把小脸蛋弄得脏兮兮地“我说过芭蕊阿姨对我可好了谁要欺负她绝对不放过。” 那黄玉般的眸子里有种视死如归的神采她告别似地看了眼酣睡正香的妮可努力抑制住刻骨的恐惧感蹑手蹑脚地从窗户翻了出去凝神辨别了一下方向全奔跑了起来。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bp;好像有读者找我推荐书嗯推荐本吧三生蘸酱的《魔装》书号缆留味道纯正的西幻我每日必追。 mm提供圣徒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mm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十章 联手 积聚了大半夜的乌云破开了闪电划过夜空飘洒的水珠纷纷泻入人间。 “这该死的雨。”帮派的七名枪手正聚集在野外丘陵地的一处半止坡点燃了两堆筹火现在不得不弄熄。他们把马栓在树旁不远处有几栋早以废弃的木屋。 “怀特迈恩小姐还没到我们约好在这里碰面的。”。 “耐心等候。”带头的帮派分队队长说道他示意手下稍安勿躁先把小姐要求的那个女人看管起来。 芭蕊被包裹在一个大麻布袋子里有魔药成分的麻醉剂效力相当强让她依然昏迷不醒。 “我得说这妞身材太辣了简直是伟大!”一个枪手将芭蕊从马背上卸下来扛在肩膀上他笑嘻嘻地说“不如我们先享用一番?” “你哪个指头动了她我就斩断哪根!”队长叱喝“多学点规矩这是小姐要的女人是死是活怎么对待完全由她来决定。” 他们把芭蕊扔进一间木屋锁好门随时派人查探。 过了一个小时天蒙蒙亮雨势稍缓时一个帮派成员从避雨的屋子里走出来抱怨着“小姐怎么还没到。” “快来了离这里不到四里路。”有人回答他。 “你怎么知道的?”枪手转头问这问题马上转变为“你是谁?” “如果说路过你会相信吗?”安·考利昂坐在屋檐上衣裳干净整洁纷落的雨水在她身边五码就改变了物理轨迹完全淋不到她。 “两个龙脉是我要等的人。”姑娘笑容嫣然“那么领路的杂兵也就派不上用场了。” 战斗持续了三分钟血伴着雨漆透长满青苔的泥土。 “似乎听到了枪声。迟疑着停止了前进。”安擦拭着匕上的血迹轻轻吹了声清脆的口哨“没关系我就去找你们。” 至于被绑架的芭蕊安根本没放在脑海里既然一直昏迷没看到自己的容貌那么。以她地自尊没必要多杀一个毫无危险的普通人。 猎人的待猎对象应该是相等的。 捕杀即将开始。 她离开后不久坡地一簇茂盛的常青灌木丛里悄悄地露出个满头都是泥巴碎叶的小脑袋。 “幸好女怪物没伤害到阿姨不然、不然……”塞西莉亚挥舞着拳头她小心翼翼从灌木中钻出来四肢着地一边警戒着一边慢慢朝关着芭蕊团长的屋子爬行而去。 血的腥味让姑娘有些兴奋。同时肚子开始饿了。 坚固地铁锁被手指轻易地拧断。塞西莉亚敏捷地跳进去解开麻袋。“阿姨醒醒。醒醒呀……”不管怎么用力摇晃芭蕊团长的眼眸紧盏着兽人姑娘只好将她背起来。 “幸亏我够机灵不用和怪物碰头又救了阿姨。”塞西莉亚得意地想她值测着敌人能量的轨迹好选择相反的方向逃跑。 那洋洋自得眉飞色舞的表情很快凝固冻结了塞西莉亚委屈极了她想撕心裂肺地痛哭一场。想随便找个陌生人来殴打以泄心里的愤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是马蒂达姐姐的味道她为什么也来了?我……我现在该救谁?”她带着哭腔问自己。 猎手于树梢间穿梭将身形巧妙地隐蔽在影子里用自然的感官牢牢锁定猎物所处的位置。 在龙脉之力的支配下哪怕蟋蟀在远处爬过地轻响风吹落树叶地微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二十分钟后她找到了她们近在咫尺。 “……先是死鬼伊戈·安德希现在又轮到这两个怪事难道有人在无尽深渊里搭了天梯让幽灵们重返世间么?”安·考利昂震惊极了她透过树叶的缝隙和满天雨雾看到出现在眼前地是两个曾经见过早该死透了的女人。 一个是会玩火的圣武士在黎明堡的郊外被她刺穿了头盖骨。 另一个是在灰岩山脉追杀过卓尔法·隆奇的狡猾姑娘也应该已跌落悬崖粉身碎骨。 “好吧也没什么。”安很快恢复了平静眼眸绿色的瞳仁和雾般的绿芒溶为一体“管它是鬼魂还是活人我倒要瞧瞧你们能反复活几次。”马蒂达停了下来她站在林间的空地虽然脑子不清醒但圣武士对危险的直觉让她迟疑警觉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肤起了层鸡皮疙瘩手慢慢挪动到腰间摸上了骑士剑地长柄。那张麻木不堪的脸流露着几丝不安和恐慌。 劳薇塔显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但她从马蒂达怪异的举止上察觉出了问题不由得凝重起来刚才传来的枪声也许不是走火或者那群枪手想打几只野味而是营地出了事。 她掏出手枪上膛警惕地向四周张望。 身后传来踩动落叶的细微响动劳薇塔猛然转身枪口火花四溅她看到一只被惊飞的长翎鸦雀惊鸣着扑扇着翅膀朝空去飞去。 “原来是鸟大惊小怪的。”劳薇塔松了口气刚想收起枪几滴鲜红的绝不是雨水地液体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骇然抬头那只鸦雀在飞过她们头顶时无声无息地炸裂开了。 落雨、薄雾、树梢的枝叶甚至空气似乎都被喷薄飞溅的血染成了红色那些血像巨大蜘蛛结成的网停滞在半空不停交融扭动。 一只飞禽哪来的这么多血? 手背剧烈的痛那几滴血仿佛拥有了生命如一只只长了锋利口牙的虫子朝着皮肤里钻。 “……未知能量三秒内皮肤纤维极度角质化”劳薇塔动着龙脉让肌肤变得坚硬。趁机甩掉血水。 更多的含有龙脉能量强烈腐蚀酸性的血比雨落得还急。 “律令庇护!”淡黄色的光模覆盖在猎物周围每一滴血落到上面光模就颤抖着微微缩小几分等血雨落尽时。能持续一分钟坚固得可以挡住火炮轰击的神术不到十秒就被腐化干净。 第一回合平手。 一道寒光突如其来划向劳薇塔的脖子“锑”地一声金铁相交的脆响一柄带着白火地长剑挡住了致命的攻击。 劳薇塔连退几步后怕地出了身汗然后举起枪。望着重新返回树上的人影。 她瞳孔瞬间缩小了。心脏不听话地乱跳居然是那个人型的女魔鬼。 “是你……我的手下呢?”她声色俱厉地喊道。 “待会你可以去地狱找他们。”安·考利昂没重量似地在枝叶上行走她寻找着下一次攻击的最佳角度。 灰眼睛的女人很好对付。除了枪近身能力几乎为零圣堂武士还有几分厉害不过动作比昔日僵硬多了刚才的法术和防御地那一剑更出于本能反应而不是自我的战斗意识。 第二回合安摸清了对手的底那么下一回合。该解决掉她们还是多戏耍一阵子呢? 太容易就弄死真没成就感。 她细长的手指弹奏般地在虚空划着概圆的圈一团团黑色的浓雾随着手指的轨迹凭空涌现然后被无形的手挤压捏扁化为如小石子般坚硬的固体“啪”安嘟着嘴念念有词。做了个弹飞石头的动作。 白色地光芒笼罩于马蒂达全身化为苍白地火焰一堵纯火焰的墙平地而起黑与白在嘶叫着互相抗衡。有的黑团被圣焰消融有地将火焰撕裂开一条条小口子。 火墙渐渐顷顾地崩塌了。 马蒂达杵着剑痛苦地半跪在地上脸、肩膀、腹部十来道弹孔似的伤口不停淌着紫黑色的血。劳薇塔反而毫未损第三回合的攻击全部被圣武士姑娘挡住了。 “怎么你只会防御不知道攻击?”安奇怪地问道“当初的你可比现在厉害多了居然连我放了水的力量都挡不住。” 独立思考能力被禁锢的马蒂达只知道依靠直觉本能地进行防备对付几个普通的保镖不成问题但遭遇了龙脉中的佼佼者连招架之力都有所欠缺。 枪声响起劳薇塔拼命开着枪直到子弹打光还浑然不觉地不停拨动扳机。 “什么准头啊。”安嘲笑“其实你就是个累赘说实话除了那半瓢水的龙脉你根本没资格参与到这场战斗十足地废物。” “切。”劳薇塔咬着白牙泄似地甩掉空枪。 影王的杀手为何会出现在面前?有地方露出了马脚? 她深呼吸用余光观察着周围的地形路况寻找着撤离的机会。 “该死我跑不过她的。”提起体能和敏捷劳薇塔也就是个普通女孩的水准。 “狡猾的小狐狸又在盘算鬼点子了?在真正的力量面前歪脑筋呀坏主意啊都是小孩子逗人笑的把戏这是姐姐教你地学问喔至于学费嘛就拿小命来换吧。”安有资格从容不迫地椰愉几句。 “厉害的刺客女士您今年满四十了么?” “咦?” “更年期的老女人就是喜欢聒噪。” “牙尖嘴利待会姐姐会格外调教你的……谁?”日子太无聊让安总舍不得早点结束美好的狩猎时光她正准备再斗几句嘴时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妥当。一瞬间情况突变周围的空气泛着波纹棕色的树皮、青色的苔藓、嫩绿叶片的颜色、风、雨、呼吸、心跳无数细微的声音以及光与影还有面前落败的敌手将被什么事物阻碍了般她什么也看不见了眼里的世界只剩下灰色。 不是她们消失了而是她被关住了。 “深红检控官”的领域之力全力开动安的身体化为一道虚影躲避开来的同时手中的匕呼啸着飞了出去直直插入地中。 “倒霉还差一点儿‘猪笼草’就能完全困住她了。”小女孩气急败坏的童音在林间回荡脏丫头满身淤泥。一头从铺满腐土和烂叶的地底钻了出来连爬带滚狼狈极了。她心有余悸地看到方才隐蔽的小地洞塌陷了周围十来码的黑泥都因为匕上地龙脉覆盖上一层非自然的暗紫色。 “能不被我察觉潜行到身侧的人。只有你呀亲爱的小塞西莉亚。”安·考利昂笑得就像个和蔼亲切的邻家大姐姐“今天是我的吉祥日吗?一直找不着的敌人居然会自投罗网。” 塞西莉亚有些抖还是坚定地挡在了马蒂达身前她低声下气地商量“考利昂大姐头我不和你打你把那个白金头的姐姐让给我而长着灰眼睛地女人。反正我不熟。想怎么处理都随便你。” “你的朋友?” “用不着你管。” “才离开地下世界多久你就有了朋友?对刺客而言朋友就是个拖累。”安似乎很遗憾地摇着头。“如果能忍住不出手好好躲着我还真现不了你。” “我们三打一人多欺负你人少。”塞西莉亚壮胆似地喊道浑然不觉她刚才准备把劳薇塔当成停战协议的赠送品。 “废物小狐狸就不用算在内了你这个昔日地下世界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龙脉者加上能召唤圣焰之影的圣武士两位君王级联手本来还有得一打。”安浅笑“可惜一个放弃了最拿手的潜伏。一个不知为什么变得又呆又傻挥不出五成力。” 第四回合开始。 氤氲缭绕的黑雾时而如满是倒刺的鞭子在兽人姑娘身上血淋淋的挖下一块皮肉时而像长短自如的匕几次差点割断她地喉管。 塞西莉亚只能凭借敏捷不停躲闪无法侵入到对方身边五码不触碰到敌人地身体。她掠夺生命力的本事就使不出来。光凭正面作战她差了安·考利昂老大一截小丫头的龙脉特点本就适合出其不意地偷袭捕食。 如果真被她地猪笼草完全抓住哪怕半神也得吃上大亏。 可惜塞西莉亚再没有机会了。 “不要逃、不要逃……呜呜呜呜你们也来帮忙啊。”她哭喊着一边流眼泪一边战斗这个姑娘一向怕痛但这次她坚持了下来。 劳薇塔根本插不上手眼看着援军逐渐力竭就快支撑不住她冷静地计算着利弊终于下定决心将一包粉色的药末塞进了马蒂达的嘴里。 那是头交给她的控制着圣武士魔药的解药。 不过挥作用还需要一段时间。 马蒂达含着药不知道吞咽劳薇塔只能俯下身子从地上的洼坑中吸入满口污浊的污水然后嘴对嘴的渡给她。 圣武士姑娘呛得直咳嗽还是有大部分药末顺着水流进了胃里。 塞西莉亚又急又羞那个只见过几次不怎么熟的女人不来帮她也就罢了居然还有空闲和马蒂达姐姐玩亲亲。稍一分神一条黑色的雾鞭狠狠地抽在了她地肩胛。 一声惨烈的尖叫塞西莉亚被弹出去很远深可见骨的伤口让她翻着白眼活活痛昏了过去。 “好了轮到你们了。”女恶魔拍拍手。 “我……我不想死……”劳薇塔嘶哑地吼着被雨打得透湿的头紧紧贴在额头她居然转过身来背对着敌人抓着马蒂达染满鲜血的衣服在细雨纷飞中大喊大叫若疯若癫。 没意思居然被恐惧彻底毁灭了理智安没劲地耸耸肩杀气腾腾的架势反而慢了下来。 灰眼睛姑娘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诡意她在尽量拖延时间让解药起作用。 被解除魔药的圣武士不再是工具而是敌人了那么就让她和女恶魔拼个死活总起全部死在这里强。 无数记忆的碎片失而复得地心智对世界与自身的认知不停涌入马蒂达的脑海。 她微张着嘴一种愤怒和莫名的情绪开始燃烧越烧越旺。她想呐喊。 当安·考利昂不想再看疯女人的表演了正准备痛下杀手时她望见本已失去战斗能力的圣武士。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而疯女人飞快地挪动脚步转身就跑路过塞西莉亚时她犹豫了下顺手把昏迷的兽人姑娘抱起不再回头地逃走。 安挑挑眉毛觉又被小狐狸地演技蒙骗了。但追过去的路。被突然恢复了精力的圣武士挡住。 “异端……”马蒂达还有些恍惚但她认了出来眼前诡异的女人就是曾经交过手差点丧命于其手的异端刺客。 曾经生过的一幕慕让马蒂达喘息几乎被之击倒。 “为什么我曾经救过你!” “请忏悔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种罪。” 她举着剑。对准那个搜寻了数年的深渊怪物。 “我要回归天国地怀抱了么?也好。你救过我现在还给你了。” 她眼神涣散地看着怪物慢慢合上眼。 “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她扑入怪物赤身**的怀抱小动物似地在他胸口磨蹭还有那根热热的逐渐昂起头来的东东。 “光明之印啊求您拯救我这个被亵渎被玷污的仆人吧。”马蒂达悲呛地大叫血如泉水般从伤口再度喷了出来滚滚苍白的冷火沸腾着、摇曳着哭泣着她眼睛像要滴出血来。“肮脏的、不洁的、都得毁灭在天国不朽的意志下一切邪恶终将土崩瓦解。” 仿佛比太阳还强烈的庄严肃穆地光以马蒂达为中心在林间升腾。一把以圣火为刀刃颜色苍白地双手大剑在光辉中诞生。 圣武士举起剑步伐不稳。 “又来这招?我不是说过。真剑反而对我更有效。”安不屑地看着劈斩而来的火焰巨剑在她混乱法则的龙脉领域里这种纯能量地攻击是最没效果的。 心头涌现的一丝危机感救了她一命。 如果说马蒂达所召唤的苍白之火是天国圣焰在凡间的投影那么这把剑则是完全由真正的神圣之火所形成。 福兰用永恒之柜的神力拯救过她那与神术同源的力量对圣武士而言简直是剂效果猛烈的大补药。不知不觉中已经改变了姑娘的身体。 苍白地正义只有在几名大主教的全力协助下马蒂达才能勉强使用的传奇级招式现在独自就能召唤出。 这是连大地也能劈开无法防御至高无上的伟力。 神圣的巨剑、沸腾的火焰让马蒂达宛若威风凛凛的神祗。 一条宛若自然之手雕琢而成蔓延几十米的巨大鸿沟出现在林地十来棵被掀翻的树东倒西歪地从中截断碎叶断枝漫天飘舞。 安·考利昂左臂地袖子被绞成布条整条胳膊血肉模糊软绵绵地垂下“骨头断了……只是稍微擦到就差点废了整条胳膊如果被砍中……”她惊魂不定地出了身冷汗。 “吃过**么?生猛了好多。”安犹豫再三恨恨地看了眼正持剑戒备似乎要蓄力动下一次猛攻的圣武士选择了撤退。 “目前的胜负是一比一平手下次我们再重新来过。”她留下这句话轻盈地后退很快消失无踪。 假如换了名更老练的刺客完全能看出圣武士已经是强弩之末。 但毕竟安在被洗脑前只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战斗层面因为天赋而强大但在战意和精神上却比不得真正在生死边缘排徊挣扎过的杀手。 剑的光芒越来越黯淡最终化为无数萤火虫般的光点溶解在空气里。马蒂达吐了一大血眼前黑这种完全由生命力施展的招式只一剑就几乎让姑娘当场气绝身亡。 “总算吓走了其实我连站着的力气都快没了。”她凄凉地笑了笑随便选了个方向艰难地一步步朝着林外走去。她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眼睛睁不开了支撑不住地倒下。 还没停息的雨带走她的体温。 “好冷呵我要活下去。”她轻轻地呻咛“求您了至高无上的天国别抛弃您已失去清白的仆人不然我还能去哪……” 穹苍闷雷滚滚快停了的雨又急促了起来。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bsp;好吧这章写完后仔细想想如果从后宫的角度考虑出场的都是猪脚身边的女人。 大妇秘书情人加叛逆养女加1o1i宠物完全是福兰家族的内部矛盾…… ... 第十一章 残局 在绝对优势的力量面前,歪脑筋呀坏主意啊,都是小孩子逗人发笑的把戏,你真是个废物。 “切,你也只是仗着超自然力量耍狠的野兽。”劳薇塔恨恨地想。 她仓皇地带着兽人姑娘逃走,但栓在林外的马,早因为那场战斗带来的威压,吓得瘫痪在地上,无论姑娘怎么指挥鞭打,都挪动不了一步。 没法子,劳薇塔只能背着昏迷不醒的塞西莉亚步行,因为要保守秘密,与帮派枪手约定会面的营地在一片布满丘陵的荒原,离大路有小半天骑马的路程,如果靠两腿来走,得花上一整天。 几次,劳薇塔都想扔掉塞西莉亚,好加快前进速度,但她还是忍了下来。 “马蒂达已经被放弃了,要完成后续的计划,得有个新工具,这兽人姑娘单纯得很,可以被我利用,不能为了一时的安稳,让以后寸步难行。” 只两个小时,本就身心交瘁,还带着一个半大姑娘在雨中跋涉的劳薇塔,实在走不动了,她气喘吁吁地在一条溪水旁停下,找到了一个不算深,洞口长满青草藤蔓,刚好能隐蔽住入口的洞穴。 “倒霉,干粮和备用的武器都遗落在马上了,当时只想着逃,没随手拿着。”淋过雨,浑身湿漉漉的难受极了,体力消耗过多,肚子也不识时务地叫唤起来。 “两次,头托付给我的任务,被你打乱了两次,还把我逼得狼狈不堪,好吧,我陪你玩到底,如果你不死,迟早会严重威胁到头的安危。”劳薇塔一边想,一边检查着塞西莉亚肩肿上的伤口,很深,皮开肉绽。不过没再流血了。她贴在丫头胸口,听到还有心跳声,松了口气。 得处理治疗下伤势,不然还是有生命危险。 在逃亡时点火,无疑是不理智的行为,劳薇塔犹豫再三,报着赌博的心理,走出洞穴。拾取了几把还算干燥的断枝。幸好打火机随身带着,她点燃树枝,一股浓烟呛得姑娘眼泪直流。 她脱下自己的开襟亚麻衫,只穿着小吊带,蹲在筹火边,把衣服烤干,然后撕扯成一条条布片,将塞西莉亚的伤口包裹好。 塞西莉亚的呼吸很平缓,这兽人姑娘生命力旺盛得就是只小野兽。 “等天黑就离开,不然没武器没食物。在荒原拖得越久越不安全。” 阴沉地太阳悬挂在天空。大概是中午时分,洞口的草丛忽然间被拨开了,还传来一阵从喉咙里发出的呼噜呼噜声。两点寒光在洞穴里显得格外分明。 劳薇塔骇然一惊,习惯性的摸腰,“该死,枪已经被扔掉了。”她从地上摸了块石头。 一只长得像猫,但比猫大上许多的灰棕色野兽,将半边身体探了进来,那是只猞猁,耳尖长满黑色簇毛,瞳仁是一条竖起的细长狭缝,应该是刚捕猎饱餐归来。两颊的毛发上沾了不少血。 显然这里是猞猁的窝,见有人侵犯了私人领地,它张着嘴,露出锋利地牙齿,发出示威的低吼。 火让它很畏惧,不敢更靠近,但也不愿离开,一直在洞口徘徊。 “该死,如果有把枪。十只也不怕。”劳薇塔颇有种英雄气短的感觉,这个能指挥着一个大型黑帮百来名枪手,与阴谋骗局为伍的女人,现在居然被只大猫给堵住了。 枯枝本就不多,筹火慢慢的黯淡了,大猫把头伸了进来,死死盯着,仿佛等着那发光发热的东西一旦熄灭,马上就和占据了它巢穴的敌人,来分个胜负。 “呼噜呼噜。” 声音是从劳薇塔身后传来的,把她吓得心中一紧,不知什么时候苏醒了的塞西莉亚也像只大猫般,向前伏着身子,两只小耳朵竖立着,嘴张得大大,露出一对小虎牙,黄褐色的眼眸同样闪烁着野性地光芒。 “食物……”她好像还恍惚着,完全把自己当成了茹毛饮血地动物,正贪婪地打量着面前的那堆肉。 检剜哀嚎一声,飞快地窜了出去。 “好饿。”塞西莉亚喃喃着,又把目光投向了劳薇塔,鼻翼煽动着,“好香,龙脉的味道。”她一副垂涎欲滴地饥渴表情。 她刚准备扑过去,身子一动,就栽倒在地上,被扯动的伤口重新冒出血来,剧烈的疼痛终于让姑娘清醒过来。 她愣愣地环顾四周,眼眸越来越湿,然后化为了号啕大哭,“芭蕊阿姨呢?马蒂达姐姐呢?怎么只有这个不太熟的女人在啊,呜呜,塞西莉亚好痛啊。” “这些君王级的龙脉,怎么都是群难以用常识理解的怪胎。”劳薇塔头疼似地摸着前额。 连绵一天的阴雨在黄昏时才逐渐消停,空气中依然散发着一股潮湿糜烂的气味。 “好一场恶战!”看着林间仿佛被龙卷风刮过的痕迹,特别是那道几乎将整个地皮翻起的鸿沟,劳薇塔觉得背脊发凉,高等超自然者间地战斗,果然不是她这个刚入门的新手所能够想象的。 她鼓着勇气,和塞西莉亚一道倍加小心地回到了遭遇到影王刺客的林地。 劳薇塔得知道那场战斗的结果,特别是被解开禁锢的圣武士,她必须要弄清对方的死活。 不然,头因为她的失误,在关键时刻,又多上了一个敌人。 “最好两个同归于尽。”她期盼地想。 兽人丫头趴在地上,像只小狗,仔细嗅来嗅去,寻找着战斗留下的痕迹。 “是那个臭怪物地血,她居然受伤了,呸呸,味道真恶心。” “呃,呜呜呜呜,另外的那滩血是我的,塞西莉亚好可怜啊。” 最后,在往东方向的地面上,发现了一滩滩延伸出林外的淡淡血迹,她用手指沾了一点,伸出粉嫩的小舌尖舔了舔,又哭又笑地喊叫,“这些血是马蒂达姐姐!她还活着!” 最糟糕的状况,两败俱伤。但一个都没死。劳薇塔尝试地问,那能找到她吗?” 塞西莉亚摇摇头,“有树叶挡着,雨比较小,血还没完全被冲掉,但出了林,我一点也闻不到了。” “该死,现在没有人手了。无法搜寻下落,而且真找到圣武士,兽人姑娘也不会帮我。”劳薇塔想,“要重新调遣来两队枪手,至少得一周时间,希望还来得及。” 坐骑没跑掉,似乎已经恢复了精神,正吃着嘴边的嫩草,不时打着喷鼻,抖抖毛皮上残留的水渍。 劳薇塔从挂在马鞍旁地插兜里面。找出备用的手枪。检查了下弹夹,又拿出干粮和肉干,和塞西莉亚分食。饿得前心贴后背的两人,总算让肚子有了些慰藉。 这一整天同甘共苦的经历,让她和塞西莉亚的交情深厚了许多,至少小丫头看到她,不再喊“不太熟的女人”而是“劳薇塔姐姐”。 “嗯,我好像忘了谁。”劳薇塔寻思着,她望了望兽人姑娘,而对方,正好也疑惑地看过来,两人对视了片刻。 十秒钟后。塞西莉亚又哭了,“我……我把芭蕊阿姨给忘了!” 芭蕊·席拉娜正躺在一处灌木丛中,大片隐蔽用的落叶树枝将她覆盖,只露出口鼻。 塞西莉亚为了来救马蒂达,只好把团长匆匆藏起来。 让人陷入昏迷的麻醉药,使她到现在还没醒来。 “按剂量,还会睡上大半天。”灰眼姑娘神情复杂地瞟着芭蕊,恨不得立即掏出刀子,在睡美人那张能让男人们犯罪地脸上。来上几刀,但旁边的兽人姑娘,让她打消了这个冲动的想法。 “在雨里冻了一天,最好让你得感冒病死。”劳薇塔咬咬嘴唇,然后摆出严肃的表情,她弯下腰,直视着塞西莉亚湿润的眸子,“知道吗,都是因为你的缘故,才让席拉娜小姐受到危险的。” 她用不容质疑地语气说道,“如果你还待在红雀,那么剧团里所有的姐姐,都会受到伤害。”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在这片没有大型肉食动物存在的荒郊野岭,它无疑是食物链最顶端的猛兽,至高无上地猎食者,旱獭、野禽、青蛙和蛇,都是它菜谱上地常客。 不久前,丘陵地的王者遭遇了严重的打击,被两只从未见过地生物,赶出了巢穴。 这让猞猁神经质的四处奔跑,每到一处,草丛里都传来小动物匆忙躲避的响动。 夜深了,它停在溪水旁,用长满倒刺的舌头,舔着清澈的流水。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血腥,猞猁停止了饮水,觉得倍加饥饿。它顺着美妙的气味,蹑步追踪了过去。 猞猁瞧见,在溪边某块平坦的岩石上,俯面躺着一只陌生的动物,手低垂在水里,动也不动。 是那种蛮横强占了它巢穴的动物!猞猁咆哮着,警惕地在远处排徊,血地味道诱惑着它。 本能的食欲终于超越了恐惧,它小心翼翼地走近,闻着气味,应该是具还没腐烂的尸体,完美的一大坨鲜肉,能安逸地享用几天。 纤细的手猛然间抬了起来,速度快得让猞猁来不及反应,它被死死掐住了咽喉。锋利的爪子不停撕扯着,在那只手臂上抓出深深的抓痕。 马蒂达·赫本喘息着,这个美丽的姑娘衣裳褴褛,遍体鳞伤,白金色的秀发已然被秽泥苔藓染得发污,她茫然地注视着手中地猎物,完全感觉不到痛。 “活下去。”她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手指的力量越来越强,检侧抽蓄着,随着喉骨的粉碎声,身体软塌塌了下来。 她慢慢凑过去,咬开猎物的咽喉,喝着滚热的血,那满是腥味的液体,让马蒂达没喝上几口,就得强忍住恶心欲呕。 她满脸是血,月光下、溪水旁,不停传来令小野兽们毛骨抹然地吞咽声。 热血让空虚的胃肠似乎好受了些,昔日庄严的圣武士团长,安诺最美丽的花朵,此刻狼狈落魄到极致,马蒂达大声喘着气,从胸腹到口腔的血的腥臭,让她像个鬼怪。 她望着溪流,水面上隐约反映出一张憔悴苍白的脸。 她恨水中的影子,恨自己这具被玷污了的身子。 被异端的怪物,赤裸着拥抱,还是主动入怀。也许对常人,只是令人难堪的经历,但对狂信徒而言,这本就是不可宽恕的,淫欲的大罪。 他们的洁寿道德观不仅是对别人,对自身也同样严格到顶点。 还有协助过异端,干出过灭绝人寰的杀戮。 就算是因为脑子受伤,被邪恶的异端支配监禁,但已犯下的罪,已沾上的血,再也清洗不掉。 淫欲、助敌、认异端为亲,马蒂达恨不得让自己去火刑架上死上十回。 更令她畏惧的是,她觉得心中有股恨意,不单是对亵渎了她的异端,还有……安诺的教会。 她什么都记起来了,包括童年的,本已被遗忘的记忆。 她是个混血的杂种。 这仇恨让马蒂达惶恐不安,几乎要丧失理智,从小被灌输的信仰,被认为是天地间必须得侍奉的对象,她怎么能去恨,怎么能去愤怒呢? 不然,这十几年来,在她心里搭建的巍巍圣殿,不都要崩溃了么? 那整个世界,她还能去哪? “光明之印啊,请宽恕我,请宽恕我这个不洁的,堕入黑暗的仆人。”马蒂达颤抖着,手指深深陷入臂膀的血肉,她突然宁愿自己还没有清醒,好逃避这无法直面的现实。 平静流淌的溪水,荡漾起了微微的涟漪,让她水中的影子,变得扭曲支离破碎。 又下雨了么? ! 第十二章 妻子 重感冒和低烧让芭蕊·席拉娜团长昏睡了好几天,当她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妮可焦急的脸。 “天,足足睡了三天,你当时喝了多少酒,把自己弄得这幅鬼样子?” “我……怎么呢?”她摸着前额,头疼得慌,完全不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最后的记忆是她醉眼朦胧地在湖边睡着。 “你完了,失恋到发疯了。三天前刚到镇子的那个晚上,你居然喝醉了酒,还梦游般地走了足足十几里路,最后在公路旁呼呼大睡了整夜。”妮可忧心忡仲地说,“淋了雨,还发了烧。”“抱歉……我怎么回来的?” “怀特迈恩小姐恰好要去边境办事,路过时发现了你,不然,我们得急死。” 劳薇塔?芭蕊在离开坦丁后,细加思索,总觉得当初自己对待感情的急近,完全是在劳薇塔的引诱下开始的。 假如她在矜持点,假如她能多点耐心,也许结果截然不同。 她可能上了当,被这个装成闺房好友,实际上是情敌的女人摆了一道。但芭蕊拿不出证据。 “还真是得感谢她。“芭蕊自嘲地说。 “席拉娜姐,我们不是要好的手帕交么?你别见外。”门开了,劳薇塔·怀特迈恩走了进来,塞西莉亚面色苍白,嘴唇有些发紫,脆生生地跟在后面。 “要好?关系再好点,指不准,我会被你扒拉个精光。”芭蕊愈看劳薇塔的脸,愈觉得暗暗气恼,她瞧见探头探脑的塞西莉亚,于是招着手,“丫头,来阿姨这里。”姑娘摇了摇头,闪身躲到了劳薇塔身后。她怕芭蕊阿姨看到自己身上恐怖的伤痕。棉布衣服下,正缠着厚厚的绷带。 “你醒了正好,我准备你商量个事。”灰眸姑娘打量着团长,伸手把塞西莉亚搂抱在怀里,“我挺喜欢这个孩子,想收养她为养女。” 正端着茶杯的妮可,一口水喷了出来,“养女?你多大啊。不会自己生么?” “爱心与年龄无关。”劳薇塔淡淡地说。 “我们都很喜欢塞西莉亚的。” “这不是喜不喜爱的问题,剧团奔波的生活不适合一个还未成年地小女孩,她应该更幸福,有洋娃娃,有丝绸床单,接受各种正规教育。” “你是说,我们虐待她了?没给她好吃的?没让她快乐?”躁脾气的妮可马上大声回答,“而且,剧团挺民主的,我们尊重个人的意愿。 不信你问她。愿不愿离开。” 她相信小丫头是乐意留在剧团的。 兽人姑娘偷偷瞟了眼团长。小声说,“我……我想和劳薇塔姐姐生活在一起,你们这早待腻了。而且,我又不是剧团的私有物,能自由选择留下或者离开。” “锵当……”杯子从妮可手中滑落,摔得粉身碎骨。 芭蕊凝视着畏畏缩缩的塞西莉亚,眼眶渐渐红了,她突然泄气似地笑了,“走吧,要走就走吧。” “还是席拉娜姐通情达理。“劳薇塔说,语气充满感激,但眼神中却蕴育着嘲弄。 这……这女人。不但破坏了我地爱情,还不知用了什么魔法,抢走了我本视为半个女儿的姑娘。芭蕊总算觉悟,劳薇塔对她而言,完全是种如猫和老鼠、蟾蜍与蛇,无法共存,天敌般的存在。 而劳薇塔想,“如果不是突发事故,你这荡妇早受到惩罚了。这回算便宜了你。”两人的眼神无意间碰撞了一下,空气中仿佛有着滋滋做响,令人头皮发麻的电花。 在离开剧团时,塞西莉亚抿着嘴,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这样,阿姨和姐姐们,就会安全吗?” “你清楚那个怪物的恐怖,如果还待在剧团,迟早会引来灾祸。而且,可怜的马蒂达到现在也没找到下落,所以,我们要坚强,要为你的马蒂达姐姐报仇。”小姑娘握紧拳头,眼睛中有股悲伤,和本不应出现在她这个年龄的阴翳之情。 “安·考利昂,透过塞西莉亚的口,我知道了你这个魔鬼地名字和详细地资料。“劳薇塔在心底喃喃,“我总会找到机会的,砍断你的爪子,拔掉你地牙齿,让你乖乖求饶。” 她满意地望着塞西莉亚,“失去了圣武士,现在,又得到了一个不错的帮手。”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无论白昼、黑夜,法律都不知疲倦地行使着它的权利,它保护着当保护的,惩戒着应惩戒的,这无关善恶,只代表着一个不容逾越的尺度,过界,即得受罚。 坦丁专门审判小案子和解决纠纷的夜法庭比起其它城市相等的场合,还是要整洁许多,至少座席上的垫子没有霉味,墙壁上也无斑驳剥落的油漆,今晚地代理法官是个瘦弱的,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满脸疲倦,眼球布满通红的血丝,他侧开脸,偷偷打了个哈欠。 夜法庭没有配置检控官,一切由法官本人快速地裁决,不得不快,每晚都有各色各样的案子像潮水般涌来,释放、罚款或者监禁的刑期,都得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 “斗殴罪,罚金一百。” “噢,法官阁下,我没钱。” “那入狱三个月,好了,下一个,。” 书记官将记录着案情的文书递给法官。 “本席宣判,被告因贩卖少量违禁药品,服苦役六周。” 大约能容纳二十人的旁听席只孤零零地坐着几个人,都是被审判者的家属或亲友。 福兰·弗莱尔正安静地坐在旁听席最后一排靠墙的角落,他把帽檐微微带翘的礼帽捏在手中,黑漆嵌银皮的手杖横在膝前,微闭着眼,像是在聆听,又似乎睡着了。 宣判声,认罪声,法锤敲打桌面的声音时起比伏,法警带着一名名犯人。或解开手铐,当庭释放,或宣布入狱,直接押上庭外的囚车。 嘈杂、喧哗以及洋溢在夜法庭上小小的威严,让福兰很安详,比起夜幕下,灯火辉煌的都会,这儿对他而言。反而是个世外桃源。 比起贵族法庭抑或高等商业法庭,最普通的夜法庭,却显得更加公正,没有政治筹码的交易,没有勾心斗角地争斗,比起气派不凡的大庭子,道貌岸然的大法官,和被报刊杂志争先恐后报道,有时会因媒体的过分关注而偏颇的要案,这里更接近律法的真谛。 不偏不倚。没有妥协。公正与冷静。 他用它们当成美梦的催化剂,心灵某处伤疤的慰藉。 殊不知,他地存在。让法官感到心慌意乱。 “最后一排那位先生是谁。”趁着两个案子间的空隙,法官低声问书记官,“看衣着模样,不是会出入夜法庭的人。” “难道是总庭负责考核工作的官员?” “不会吧。” 一名押解新犯人前来的法警,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仔细看了看福兰,笑着说,“原来是那位先生啊。” “你认识?” “怎可能认识,不过见过好几次,每隔一段时间。那先生就来到夜法庭,都是坐那个墙角的位置,仿佛将这里当成休息场所,直到闭庭才离开。” “怪癖的人,虔诚的教徒,每周必参加弥撒倒不稀奇,但没听说,有人像参加晨祈般,按时来法庭报到的。”法官嘀咕。“不过没法律不容许公众旁听,我也管不着。” “噢,我倒想看看,今晚地幸运儿是谁。”法警继续说。 “幸运儿?” “那位先生,每次来法庭,都会帮某个罪名轻微地犯人交保金和罚款,完全随机的,而且一次只帮一人。” “难以理解。”法官摊开手。 被带上来等待审判的犯人恰好听清楚了这段对话,他也不知道真假,扭着脖子,大声朝福兰喊道,“阁下,你就是传闻中地‘牧师’吗?我听说过你,来帮帮我吧。” 法官没在意犯人的喧哗,反正夜法庭也维持不了什么特别严谨的次序,他好奇地问道,“牧师?” “噢,这是绰号,我听朋友提起过,有位好先生总来这里帮助我们这些苦汉子。上次就是风月街的老贝蒂,因为缴纳不起税金,被你们这些披制服的家伙抓了起来,得三倍罚款,就是牧师帮她缴了。” “三倍的惩罚税,这可是法律规定的。”法官说,他看了看所谓的牧师,对方没听到似地,毫无反应,于是开始审判。 “敲诈罪,半年苦役。” “什么狗屁牧师,既然你帮了别人,怎么不来帮我!”那囚犯失望地咒骂,朝地上吐着口沫。 法官一直在猜测幸运儿是谁,他把这件事当成今晚难得的调剂品,当审判一位长着漂亮蓝眼睛的妙龄妓女时,他想,“不帮男人,大概是想帮漂亮姑娘。”但直到宣判结束,那人没有动静。等又审判完一个犯欺诈罪地老骗子时,那人对帮助老年人也没兴趣。 夜很深了,当堆积的案件都一扫而空时,那人还是安然地端坐着。 法官怀疑对方是不是真地睡着了。 他摘下有些脏的马鬃假发,这种司法界专用的假发价格昂贵,不是一个夜法庭的小法官靠薪水买得起的,这顶假发还是宣誓就职时由总庭颁发的,用了十几年,不少地方的发丝都脱落了,露出光秃秃的底边。 法官从席位上站起来,揉了揉酸痛地腰,闭庭时间到,这时候除了他,也只剩下那位怪寿先生。 “阁下,您得离开了。”他刚准备推醒对方,手还没碰到,那人就睁开了眼睛,这是个眼眸深沉,长得挺怪的大个子男人。 “你当了几年法官?” “哦……十二年。”他下意识地回答。 “今晚一共有四十八起案件,你没找人提示,没翻查条例内容,完全靠对法典的熟练程度,毫不拖泥带水,有种绝妙地,让人怀念的节奏感。最令人赞美的是,四十八次宣判,完全没犯任何错。连一些界限很模糊的律文都注意到了。要知道,越是小案子,所涉及到的条款越繁多,同样的偷盗罪,根据作案方式、盗窃金额、赃款归还数额和司法解释,就能有不下十二种的判罚,虽然之间的差别很小。但你没让犯人多在监狱待上一夜,也没叫他们少服刑一日。” “您过奖了。”法官不知道对方为何要说这些。不过他听出来,这人对法律颇有研究。 “无论资历还是经验,你都有资格当正式法庭地主审法官。” “我是自学成材,靠应聘撰写员进的法庭,没有法学院的文凭。在坦丁,文凭的高低通常决定着前程。” “怎么不去考。” “至少得暂时停职一年时间,如果我不工作,家里人吃什么?” “那好吧。”那人掏出一支金笔,在张匿名支票上写下一串数字,“这能维持普通家庭一年半的开销。适当的人应该坐在适当的位置。” 法官一直在猜想谁是今天的幸运儿。他没料到会是自己。 “可……可是……”他工作了十二年,兢兢业业,从小文员熬到夜法庭代理法官。本以为这辈子职位到头了,但今晚,这个被现实磨平了菱角地男人,第一次相信世上有奇迹的存在。 “别拒绝,我很感谢,你让我做了一夜好梦。”福兰轻声说,他把支票塞进法官的手里,戴上帽子,朝门外走了出去。 “梦结束了。”他叹息,“现在。我得继续回到现实中了。” 法官握着票子,愣了半天,当他记起,还没有询问恩人的名字时,急急追了出来。夜深沉,月黯淡,他只瞟见,那个高大魁梧,却莫名显得有些落寞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路灯照耀不到的街尾。 快到自家宅都时,福兰看到了一辆车厢上烫有“伯骑士建筑行”字样,涂着黑漆的马车,正停留在门前,小伙子穆尔正用警觉的目光默默地环顾着周围,远远瞧见他,立即从职座跳下来。 “伯骑士阁下,是怀特迈恩小姐的特急密函,不能耽误。” “先进来喝一杯,我看过信后,再决定是否指派新的任务。” “好地。” 内容是由一种繁复地通讯密码写的,表面上是普通的书信交流,只有将特定第几行第几排地字母单独挑出来,重新拼凑句,才能理解到信笺的真正含义。 所以即便遗失或落入他人手里,也不会被发现秘密。 福兰让穆尔自便,然后坐到桌子旁,用裁纸刀拆开牛皮纸封,抽出里面的信笺。 这种通讯密码有几种格式,每次都不同,操作手法只有他和劳薇塔知道。 “第一行左数七个字母是口,第三类格式,用倒拼法……”福兰一边看,一边解译着密函。 “阁下,有时候我总有种错觉,您和教父很相似。”穆尔从壁柜中拿出一瓶酒,“都是同一种人,深思而后行。”“你是说范格莱先生”,福兰说着自己另一个化身的名字,“所以我才和他亲密无间,互相信任。” “像我,怎么也学不会多动脑筋,也许小事上还成,但一涉及到大事,就犯迷糊。”穆尔倒着酒,“那种掌控人心,什么都懂的感觉,一定很美妙。” “怎可能有这种人。”福兰回答,“只有傻瓜才会认为,他能把所有人都谋算在内,相信别人都会由着他安排的道路一步步走下去。这种事,哪怕能透彻过往与未来的诸神,也无法做到。” “呀?” “人是世间最复杂的物种,就算身边亲密的人,也无法真正猜透他的内心,无论怎样地诡计和谋略,都无法完美无缺。” 正所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就如福兰企图挑起金雀花的内乱,是根据那本已存在的矛盾入手的,通过分析每个人的个性,要把就算现在不会发生,但三年或许五年后,肯定会上演的争斗,让它们提早提前地暴露出来。 他只是充满恶意地在身后推了一把,但日后会发生什么,会具体出现怎样的局面,那,只有天才会知道。 穆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福兰盯着译好的密函,嘴角抽动,手掌不自觉地紧紧握成一个拳头。 在南部在近日内发生的事情,透过字里行间,浮现在福兰眼前。 圣武士恢复了理智,失踪了,虽然麻烦,但没什么,只要事先做好布置,能将危害减少到最低。 塞西莉亚也是龙脉者,而且是昔日仇人地属下,了解许多关于影王的内幕。但她没参与到那桩灭门案,福兰不会蛮不讲理地乱怨恨人。 红雀剧团在芭蕊烧退了后,重新上路,估摸路程,现在已抵达了南部边境,前往圣城安诺。 福兰把目光停留在末尾,他觉得呼吸有些急促。 “安玫……影王的妹妹,地下世界最高端的龙脉刺客?”他在心底反复念叨,“瞧,他们把你洗脑了?失去了昔日的记忆?但我不生气,只觉得悬起的心,突然间安稳了许多,你没事,也没人能随意伤害你,太好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属于我的安玫,我最珍爱的妻子,这辈子唯一的,真正爱过欢喜过的女人。” “你也要喝点么?”穆尔举着酒瓶准备再来上一杯。但他突然看到,眼前一直举止从容不迫,深思熟虑,仿佛什么也不在乎的卡西莫多·伯骑士伯爵阁下,神采和眼眸里,流泻过一丝慌乱和急迫。 “有两件事,一,现在我把建筑行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你。”福兰用阴沉带着命令式的口气对穆尔说道,“如果你感到力不从心,可以适当地放慢进度,但得记住,把保密工作做好。直到等我回来。” “等您回来?” “这是第二件事,我马上出发,到南部处理些事。对外,你可以说我要去商谈一笔大生意,但不要泄漏具体的行踪。” “南部?” “南部。”他又重复说了一句。 “安玫,你等我,等我找到你,拥你入怀。”福兰在心底喃喃自语,那习惯于谋而后定的头脑,擅长计算的智慧,统统被他抛到了无尽深渊,他只想立即出发,飞到南部。 ! 第十三章 错过 “劳薇塔那只小狐狸越来越嚣张了。”黄金角海湾的巨拳大佬克瑞根嚼着牙花,粗壮的手臂撇断一根羊腿骨,伴着蘑菇酱汁,吮吸着里面美味的骨髓,发迹的他乐于享受一切值得好好品味的,美人、美食和权力。 “大部分财政紧紧把握在她手里,而且,帮派里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成员效忠于她。”小比斯说,“更何况她和坦丁的达官贵人们关系密切。” “所以,再不动手的话,迟早整个帮派会完全落到小狐狸和乌鸦的手心里。” “要干,就得一次解决掉所有麻烦。” “现在是个机会,劳薇塔属下最精锐的十几名枪手都出了事,损失惨重,势力大减,还有,很有可能,乌鸦也前往了南部。” “这消息可靠吗?” “沙威那只命硬的猪,现在站稳了脚跟。这消息是从他那里传来的。”巨拳大佬恨恨地说,因为沙威被乌鸦救过一命,所以一直对克瑞根想完全掌握帮派的计划颇有不满,这是巨拳大佬不能容许的,所以怀着让他去送死的目的,把沙威派遣到了南部抢夺新的走私渠道。 沙威是个蛮汉,没什么头脑,只有一身好力气,硬是靠敢打敢杀的气魄,居然从南部抢到了一块地盘。 “不会被骗吧。”“他和你一道,都是我从西部乡下带出来的左膀右臂,那家伙倒是个心直口快的忠实人,不懂撒谎和蒙骗,如果不是因为乌鸦,我还真舍不得算计他。”克瑞根有点沮丧,但这个心狠手辣的黑帮大佬,不会因为小小的感情波动,就取消自己的想法,“小狐狸损失了一票人,向沙威要帮手。无意中透露了乌鸦正在来南部的路上。我留在沙威身边的人,听到了这个消息。” “那么,一网打尽!” 摇曳的灯火下,克瑞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反正现在帮派实力强大,那些神秘地龙脉者也消失密迹,乌鸦又神出鬼没的没人找得着他,现在眼皮底下就有了个机会。那我还等什么。”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福兰·弗莱尔勒住割风的缰绳,在一条公路的分叉路口停了下来,他穿着双排扣的淡褐色骑士套服,齐膝的黑长筒马靴,脸上戴着浅色玳瑁框的防风眼镜。出城后,因为卡西莫多的模样太引人注意,又是坦丁为人熟悉地名流绅士,为了避免被人发觉行踪,他变换成了英俊小伙子的容貌,并贴上了假胡子。 洛西南特顺从地追随在骏马割风的半个身位后。福兰带着两匹马。 日夜不休地轮换骑乘着奔驰,现在是上路的第四天,无论是马还是人。 都疲惫不堪,体力透支。 特别是割风,因为跑得快,福兰主要骑它赶路,垂落到马腹,防止背脊被鞍子磨破用的红色绸垫,都已经被淋漓大汗染得透湿。 “得稍微休息一日了,顺便再添购些行装。”福兰想,虽然他的心已经飞到了南部,想寻找妻子的下落。但欲速则不达。 在劳薇塔的密函中,提到过安玫受伤撤退,很有可能,已经返回了影王不为人知的秘密据点,但福兰还是抱着一线期盼,希望她没有走。 只要有半点机会,福兰就绝不愿错过。 分叉路口处有个一人多高的标牌,木制箭头上都烫着醒目地红色地名,指示着每条路通往何方。福兰看了看,引导着割风转向右边地路。 维戈罗是个大规模的集镇,常住人口有一万多人,有着一段并不短的历史,无论是道路地整洁还是建筑物的规模,都不比真正的城市逊色,而且比起喧哗的城市,多了份安逸的乡村风情。 福兰顺着蜿蜒的石子路,大概在早晨八点钟来到了镇上,当地人并不对一个风尘仆仆的赶路人感兴趣,这太常见了,这些过路的商人或者旅客,总是一阵风似地,来来往往,不留下一点痕迹。 在镇西,有家小规模的两层楼饭店,门前放着许多装饰用的,种在花盆里地盆景,稍微偏左的位置立着根招牌:老马旅馆,这里有酒、肉和房间。 全是福兰正需要的。 旅馆是家族生意,从老板到接待员,都是一家人,所以对客人显得很殷勤,“住宿还是就餐?”接待员是个黄头发的小伙子,他接过两匹马的缰绳,询问道。 “都要。” “噢,你运气不错,还有最后间房,不然就得去镇东了,那里也有间旅店,不过,那家的饭菜可没我们香。”小伙子不浪费任何打击竞争对手的机会,“推荐你尝尝我家的特色菜,真正大厨的手艺。” “随便。” “您请进吧,先用餐,我马上去收拾房间。”小伙子说,然后朝门里喊着,“老爹,有客人了,快去准备你地拿手好菜。” 餐点味道是不错,有苹果派,炒鲜鱼片和特色菜:一种当地的著名小吃,用黄瓜、奶酪和碎鸡肉做成的馅饼。 房间在二楼,收拾得挺整洁,软和的被窝与枕头诱惑着福兰,他脱下外套,把窗户的帘子拉紧,以免阳光打扰了睡眠。当他靠在枕头上时,很快进入了梦乡。 旅馆的接待员兼老板的儿子,刚喂了马,擦着手从后庭转出来。 他看到门前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客人,于是走上前问道,“先生……不,小姐,住宿还是就餐?” 客人把脸转向他,“住宿。” 小伙子愣住了,多么漂亮的姑娘啊,柔顺的金发在阳光中透明似地闪着光,绿眼睛像玉石般湿润,身姿苗条,有着种少女的清纯,又带着些许成熟妇人的风韵,打扮很随意,黄夹克和紧身裤,不过左手垂落在腰侧,从袖口能看到有厚厚的白色绷带,一直绑到手腕处。 “住宿。”姑娘又把话重复了一遍,接待员才回过神来。他结结巴巴地说,“抱……抱歉,没空房了。” “那算了,我再找一家。”姑娘转身就走。 “小姐,镇东还有间,你顺着路左拐,穿过中心露天广场就到了。”他在身后喊道。 “谢谢。”姑娘回头朝他笑了笑,那荡漾轻灵的微笑。让小伙子懊悔地想,“天,如果咱们家能多出间房,或者少个客人就好了。” 安·考利昂觉得该找个舒适的地方,好好休息会了,特别是泡个澡。 她正在赶回组织秘密基地的途中,手臂的伤势越来越严重,圣武士惊心动魄的一剑,夹杂着某种非常强大地力量,让伤口迟迟无法好转。 普通的药物根本起不了作用。 连“绯红检控官”的龙脉之力。也无法驱逐伤痕里那些该死的能源,只能堪堪不让它恶化,她对此束手无策。 现在整条胳膊都麻木得失去了知觉。仿佛已经不再属于身体的一部分了,她本来还想继续留在南部,寻找与敌人再次一战的机会,但现在看来,只能先回去,让哥哥寻找能治愈伤势的方法。 安在荒野穿梭了好几日,龙脉的力量主要放在了抵御伤口地恶化中,让她的速度越来越慢,也许该弄匹马?她虽然不擅长骑术,但总比靠双腿走完剩下的归程强。 “先找个落脚的地。补充好体力,等晚上,在镇子里买或者抢匹好马。”姑娘盘算。 福兰足足睡了十个小时,他起床时,天已经黑了。 他稍作洗刷,享用了一顿晚餐,付过钱后,他离开时询问老板,“镇上有出售旅行用品的店铺吗?” “您可以去镇中的露天广场。晚上有夜市,那儿什么都能买到。” 什么都可以买到显然是夸大之词,不过货物挺多,摆满了卖各种杂货的小摊儿,人不少,福兰先把马停在广场边,栓在漆成黑色的栏杆上。 一对情侣从他面前走过,姑娘挽着小伙子的臂弯,他们在一个摊位前停下,木架的帆布上铺满五颜六色地发夹和外壳镀着薄银地铜袖扣。 选择合心意的、讲价、老板边抱怨着根本没赚钱,边笑呵呵地把袖扣递到小伙子手中。 “衣服得烫烫了,明儿我给你缝上,男人,就得打扮得精神点。” “我宁愿给你买个发夹。” “下次吧,等你领了薪水再说。” “上个月你也是这么说的,但现在还是买了袖扣。” 露天广场地灯光很昏暗,但姑娘笑得明媚。 很怀念的场景啊,他凝视着,在费都,有很多次,他的妻子,就是这样挽着他,依赖着他,什么都为他着想。 安·考利昂刚从下寝的旅馆结账走出来,之前问过店里的员工,哪里有马卖。 “那您得等市集日,到时才有贩牲口的商人来镇上。” 没法子,只好去弄一匹了。 沿路只瞧见了几只拉货的老马,毛发灰败,有气无力,她想找匹更好的。 远处,一个男人刚好跳下马背,背对着她把马栓好,一共有两匹马,其中有匹让姑娘眼睛一亮,那只马高大神骏,翼毛浓密,身躯的曲线美极了,一看就知道血统相当不错。 主人是谁?要去哪里?有机会下手么? 虽然如魔鬼般,解决掉眼前的所有人,并不算件难事,但无意义地制造恐慌和屠杀,并不符合刺客地隐蔽之道。 一群逛完夜市的姑娘叽叽喳喳地走进来,刚巧挡住了安的视线。等人群走过后,她伸长脖子,四处打量,却找不到马主人的身影了。 没关系,反正她要的是马而不是人。 姑娘俏皮地吹了声口哨,袖子里的匕首,轻轻滑落到手掌中。 福兰想买一些速食肉干和喂马的黄豆,还有火石与生火用的燃料,货物很杂,种类不全,他得绕着广场,慢慢选购。不知不觉间,他走得很远。 “您这是大票子,请稍等,我去找点零钱来。” “好的,请快点。” 找零又花了不少时间。等他从人流中挤出来时,不由紧颦眉毛。 洛西南特还老实地待在原地,割风却不见了,拴马地绳索被锐器切断,扔在地上。 没人注意到这场盗窃案。 他骑上洛西南特,顺着路在镇里跑了两圈,没找到,只好放弃。报警或者继续寻找。都得浪费很多时间。福兰不想因为一匹马,耽误了正事,越早抵达南部,找到妻子的机会就应该越大。 哪怕割风价值十万凯撒,也抵不过得到安玫的半点消息。 …… 镇外,洛西南特轻快地奔跑,马蹄踢踏,让路上的碎石子飞溅。 连通公路的小道蜿蜒曲折,没跑到五分钟,福兰隐约看到前方几百米远的夜幕下。有位同路的骑士……等等。似乎是窃马贼!他坐骑地马鞍下盖有鲜红色的绸布,正被迎面而来的风掀起,招展着。那是割风,该死的小偷! 福兰把手枪上膛,一路狂奔,但距离越拉越远,只是匹老克莱兹代尔驮马的洛西南特,怎么也跑不过马赛上的冠军。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窃马贼,骑着偷来的好马,消失在夜色里。 “我不介意损失一匹马,但你却让我耽误了最要紧的大事,天。千万别让我再碰到你,否则……”福兰发泄似地朝把枪口对着夜空,拨动着扳机。 风带来了枪声,和远处含糊不清地喊叫,安哈哈大笑,她糟糕透顶的心情,似乎好上了许多。 真是匹不错的马,速度快极了,迎面的风弄乱了姑娘的头发。路边树木的黑影,不断的后退。 她爱怜地拍拍坐骑的脖子,原来骑着马,在风中奔驰,让原主人气急败坏的感觉,是这般的愉悦。 安决定改变当初地想法,不是回到了组织就立即将马扔掉,而是长期饲养起来。 “那么,给你取个名字吧,以后你就是我地了,嗯……”姑娘想着,也许冥冥间真有种妙不可言的灵犀,她打了个响指,“跑得这么快,仿佛连风也会被切开,我就叫你割风吧。” 在分叉路口,姑娘瞟了眼路牌,指示着割风,朝北边奔驰而去。 十分钟后,福兰让洛西南特停下,道路四通八达,他无法分辨窃马贼朝哪个方向跑了,只好叹了口气,收起了枪。 “应该左转,就能到达去南部疆域的主干道。”福兰看着姑娘曾停眸过地路牌,拍拍马,转向南方。 两道相逢却错开的身影,各自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逐渐远去。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初起的晨曦和窗根上淡色的帘子柔和地交织在一起。 劳薇塔数着弹匣里的子弹,她留下一颗,将枪的转轮飞快地拨动,然后合上。 “非要受更多的苦才会说实话吗?我把你带在身边,难道你真地认为,已经获得了信任?”灰眼的姑娘残忍地说,“克瑞根如果想异动,一定会先和你这个奸细联络,取得我现在处境的情报,早盯着你了,一直没揭露,只是将你当成帮派主部出状况时地报警器罢了。” “小姐,我真地没背叛组织……”一位黑帮的枪手被反铐在椅子上,嘴角耷拉着,还流淌着粘稠的血,他痛苦地申辩,“您别道听途说。” 回答他的是枪的一声空响。 “最多还有四次机会,或许,连一次机会也没了。要赌么?”她浅笑着说,笑容里有股冰冷的寒气。 “如……如果,我说了,您会放过我吗?” “我保证,不再找你麻烦。” “巨拳老犬……不,克瑞根知道了乌鸦先生将与您会合,已经派遣了杀手,准备一网打尽。” “哦,杀手们的具体行踪?” “我不知道,克瑞根不可能和我说这些,他只让我借机在内部搞搞破坏。” 劳薇塔用胳膊肘碰碰正坐在一旁,埋首和丰盛早餐奋战的塞西莉亚,“下面你来处理。” “讨厌,我不爱吃这种普通货色。” “好孩子不应该挑食。” 对塞西莉亚而言,世间公认的善与恶,于她毫无意义,这个丫头就像只被驯养,但仍野性勃勃地小豹子,只对熟悉喜欢的人表现出亲密地娇憨,至于陌生人?那和盘子里的冻肉没区别。 叛徒不明就理,他不清楚眼前的兽人小丫头是何方神圣,但从对话中,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妙,于是尖叫着,“你不是要放过我么?” “当然,只要你能走出这间房,我绝不再做阻挡。”劳薇塔将枪和手铐的钥匙扔进他的怀里,“好好把握住机会哦。” 姑娘走出房间,关紧门,用手捂着嘴唇打着哈欠,“头对完全掌握帮派一直抱着抗拒的心理,不过克瑞根真可爱,恰当时机地来逼着头获取更大的权势。” 她早已有了对策。 但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她得去睡上一觉,恢复通宵处理事务带来的疲倦。等头到来时,自己能以精神抖擞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劳薇塔充耳不闻墙壁另一侧传出的凄惨叫声,她露出迷人的微笑,寻思到时候是否该打扮得更漂亮些。 ! 第十四章 男人们 朱利尔斯非常疲惫,这场蜜月之旅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没完没了的应酬,妻子的冷淡,夜晚的孤寂以及偶尔出现的噩梦,都让他觉得头昏目眩。 每位有资格出席皇室宴会的名流绅士,都渴望着能和未来的大皇帝单独交流几分钟,当一位市长,谈笑着与朱利尔斯举杯共饮之后,那么,市议会的议员,也得想方设法凑上前来,表现出他和朱利尔斯的关系同样亲密无间。 宽容软弱的天性使得储君殿下不擅长强硬地拒绝任何人,特别是别人笑面相迎时。他苦笑着喝了一杯又一杯,与记不起姓名的爵爷或者官僚,漫谈着琐碎无聊的事儿,每场光鲜浮华的宴会结束后,他的胃就会不舒服好几天。 “殿下真是宽厚慈悲,对每个人都很亲切。”人们赞叹地说。 “不懂得说拒绝的男人,真让人滑稽。就算是驿站的马车,也会为了减少磨损,休息一天暂不待客。”妻子嘲弄地说,有回还随手给他泡了杯醒酒的浓茶,这让朱利尔斯心里暖暖的虽然佩姬只是不想听到洗手间又传来令人不快的呕吐声。 “如果你是为了拉拢人心,倒可以理解,但我却没看出来,你有这方面的意图。”幽灵也慢悠悠地说道。 幽灵? 他的确遇见了一个幽灵。 这不稀奇,在不少记载或传说中,许多不朽的伟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比如伟大的诗人丹库,曾宣称遇到了导师的鬼魂,带他遨游过无尽深渊,让他因此写出了让人惊叹的绚美诗篇;又如朱利尔斯的先祖,拜伦的开创者科摩一世,就因为在梦中被魂灵唤醒,走出帐外。见识到了令神秘学者们到现在还津津乐道的神迹,于是修建了王都坦丁。 朱利尔斯用指端抚摸着那枚由研究所带出来地奇异青石。 最开始时,他只感到慌乱与惘然若失,完全不记得,他为什么会瞒着所有人,将它装进自己的口袋,而这个幽灵,仿佛只能与他。透过纯粹的意识,进行交流。 但逐渐,好奇压倒了未知的恐惧。 他们讨论过油画的文艺复兴,探研过古典音乐的起源,无论是历史、各国人文风俗,还是神学,都留下过他们思绪的影子。朱利尔斯沉醉在这种美妙的学识氛围中。 朱利尔斯逐渐开始崇拜这位幽灵,它博学极了,什么都懂,连自认为对艺术颇有涉猎地王太子。刚开始时还能互相辩论。但到最后,他只有虚心地聆听。 旁人无法知晓他们的交谈,以至于佩姬总是瞧见自己的小丈夫。端坐在沙发上,满脸微笑,但眼神茫然,发呆一般。 “这家伙怎么呢?”大小姐偶尔会想,但值得关注的事儿更多,她很快就将朱利尔斯奇怪的举止抛到了脑后。 “噢,您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朱利尔斯不知道问了多少次。 “我的孩子,还没到时候,装着秘密的宝盒,总得在恰当的时刻开启。”魂灵神秘莫侧地回答他。 虽然疑虑的阴影仍然逡巡不愿离去。但这是出于人类对神秘事物,本能上地敬畏。 “与记载中神圣威严地安诺圣物同在的鬼魂,想必不会是诱引人们下地狱的魔鬼吧。”朱利尔斯如此猜测,“可能它是守卫着永恒之柜百年千年,很寂寞地善良守护灵。” 储君殿下很高兴能慰藉一颗孤寂的心,得到一个看不见的朋友。 有时,朱利尔斯也会朝幽灵吐吐苦水,那些苦恼他无法找人述说,而居住在石头里的的灵魂。却是个非常不错的倾诉对象。 “瞧,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来讨取妻子的欢心,鲜花、赞美、举世无双的宝石,我什么都可以给她,只求能在她美丽的眼眸里,看到一丝爱情的火苗。” “你和我谈论过很多关于她地故事,那是个不一般的女孩儿。” “所以才值得我去爱。” “她是个强势的女人,而你,却走错了路,没有对症下药。”幽灵分析着。 “走错路?” “想征服女强人的心,你必须要显得比她更强大,让她尊敬你的智慧,崇拜你的判断。” “天,我必须沮丧地说,在文艺方面,佩姬倒远远不如我,但其它的领域里,比如她热衷的法律和政治,我却没有什么经验。” “孩子,去试着了解你的妻子现在正想着什么,并带上我。” 朱利尔斯迟疑地答应了。 佩姬正半躺在卧室地床上看着一本关于律文解释的专业书籍,灿烂的金发披散在雪白的肩膀上,曲线玲珑的朋体包裹于薄丝的睡裙里,她听见了敲门声。 “是我,朱利尔斯。“门外的人说道。 “当然是你,难道这儿还有第二个男人么?”佩姬放下书,有点不耐烦,“进来吧。” 床上半卧的美人,领口处那片引人注目的白净肌肤,让朱利尔斯有点恍惚,似乎注意到了他暂且的失神,佩姬皱皱眉头,随手把衣领向上扯扯,调你地说,“忍不住了?如果你来硬的,我的力气可无法抵抗一个男人的强迫要求。” 朱利尔斯尴尬极了,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天,你居然会被一句话打败,我到底交了个怎样懦弱的朋友!” 这时候,那幽灵在他的意识里喊道,“就如斗兽场上对峙的狮子与斗士,哪一方示弱,想避开眼神,就代表着失败和死亡,你照我的话做…… “一位丈夫,想试着了解他的妻子,这并不是个错误。”朱利尔斯深呼吸,抑制住内心的慌乱,他坐到床边,诚恳地说,“我觉得你最近挺烦恼。” “你看出来了?”佩姬觉得丈夫的举止,与平日有着那么轻微的不同。 “是的,如果可以,请对我说说。” 佩姬不认为他能有什么好点子帮助自己,随口答道。“我那几位平日互不往来的兄弟,前几天凑到了一块,天知道他们想谋求什么?” 朱利尔斯微眯着眼眸,仿佛正在深思熟虑地思索。 他等待着石中幽灵的解答,良久,才慢慢说道,“你让他们感受到威胁了?” 大小姐吃惊地睁大眼睛,虽然朱利尔斯并非蠢人。但这种话完全不符合他以往的思维模式。正如约安八世所评价的,他地眼睛只会看到光明,而无法察觉阴暗。 “你为何会这么想?” “金雀花家族内部并不和谐,这很多人都清楚,事实上,也没有任何一个豪门世家,能保持着没有残忍竞争的和谐氛围。”朱利尔斯回答,“按自然的丛林法则,当一个人强势起来时,其他弱小的。会聚集在一起。共同抵御。” “继续说下去。” “而且一个互相猜疑的同盟,本身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他们都盼着别人先来当出头鸟的。如果遇上阻碍,自己能马上抽身而去。而且,你不会受到伤害。” “这么笃定的理由是什么?” “很简单,简直不需要思索,因为你是我地妻子。” 这种威风凛凛的自信语气,也绝对不是平日的朱利尔斯,能说出口的。 “他吃错药呢?”佩姬把书脊顶在下巴,奇怪地摇摇头。 …… 当离开佩姬的卧室后,朱利尔斯欣喜若狂,“天。您瞧见了么,佩姬今天居然对我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我们居然能毫无障碍地沟通了足足大半个小时。” “我的孩子,别过于兴奋,她只是因你突然的改变,产生了些微的好奇心,离真正的爱情,还差得很远。” “有您地帮助,我总会解开她拒人千里之外地冰冷外壳。触碰到她的内心。”储君殿下衷心地说,“你必须有些叫人刮目相看的成就,比如……嗯,主持某项大型法案地实施,或者支配重要政策的运行。” “我想想,有您的帮助,我此刻充满了信心。” “孩子,我不是万能的。”幽灵谦虚地说,“我随着圣物沉睡了几千年,并不懂当代政治的变迁和法则。而且很多事我明白,但不愿意去做,政治的阴暗面,无论哪朝哪代,都会存在,而它们令我难受。” 这说辞很符合朱利尔斯的猜想:一个古老的、良善的、见多识广的魂灵。 “那我该如何是好?” “噢,永恒之柜,对它地研究,不但可以拯救你父亲病弱的身体,我也乐见其成,能使得诸神伟大的创造,重现世间。”幽灵喊道,“而且整个凡世,又有谁能比我更了解它呢?” “由我来主持皇家研究院?”朱利尔斯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他高兴地感谢着,“有您这个特别的朋友,真是我的幸运。” 幸运?幽灵想,假如它能拥有人的躯体,那么,它现在的表情,将充满着嘲讽和渴望。 能和它的灵魂波长相吻合,并能接收到它意识传讯的人,并不多。 它原以为,自己得永远被困在那件石子似地魔道具中。 现在,它看到了复生的一丝曙光。 “别着急,让他更信任我,一步步落入到陷阱里来。”幽灵邪恶地想,“堕落的安诺,还有那只破坏了我的计划,罪该万死的缝合怪,我的怒火与报复,迟早会伴着雷霆而来。”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马蒂达·赫本将整个身子囊在厚重的斗篷里,步伐飘忽地在街道上穿行。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一个匆匆路过的男人,碰到了姑娘的肩膀,将她撞得一个趔趄。 “该死,你这个小乞儿没长眼么?擦脏了我的衣裳。”男人厌恶地看着那斗篷上肮脏的污渍,不由得一边拍打着衣袖上刚才被碰到地方,一边骂骂咧咧。 圣武士姑娘面无表情,直到男人骂得没趣了,自认倒霉地离开后,才继续前行。 “乞丐?他们至少还有生活的目标,但我呢?我活下去的意义在哪里?”她恍惚着自言自语。 熟悉的钟声在建筑的上空飘扬,黄昏时分,正好是夜间弥撒开始的时刻。 她停下了脚步,昂起头,凝视着街道的尽头,那栋在顶端竖立着圣洁尖塔的教堂。 一个教会的老修士摇着铜铃,走了过来。 他朝马蒂达递来一张教会的传单,“如果愿意,你可以来参加弥撒,每个教友都是我们的兄弟,天国爱世人,不会因为信徒的身份、容貌和肤色而偏倚。” 那张传单仿佛是炙热发红的烙铁,马蒂达发出一声尖叫,像被毒虫扎到似地,缩起手,裹紧斗篷,飞快地跑开了。 “如果天国爱我们,那为何它会对我干出那样亵读的事情?光明之印啊,我信仰您,将全部的身心都服侍着您,请显灵告诉我,那是为什么?我怎么才能消除心里堕落的仇恨?” 她不知跑了多久,身边的人流和建筑越来越稀少,她跑出了镇子,来到了郊外的野地。 “这一切都是那个费都下水道的异端怪物引起的,如果不是他,我现在还沐浴在天国的光辉里,不是他,我就不用记起那些让我陷入无尽深渊的回忆。”马蒂达把整个身子缩成一团,用手捂住脸,像只孤立无助的小鹿,“也许,杀了他,我就能回到以前……” 姑娘眼神明亮了起来,她似乎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背负着特殊任务的安诺教皇厅长老圣武士迦太莫托维塔,正叼着一根浓香的雪茄。 “头疼啊,想在拜伦找个人,还真不是件简单的活。”他嘴里虽然抱怨,但神情轻松极了,“我还不知道,自己打不打得过马蒂达呢?失踪了长达三年,也不知道禁锢解开了没有,万一让她记起了曾经的经历,那么,我就得当次肮脏的杀手了。” “这世道,总不能让人轻松的逍遥几天。”迦太吐出萦绕的烟雾,吹了声轻浮的口哨。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欣喜、怨恨、茫然无助、杀意,无数的情绪就像密织的大网,覆盖着世间每个凡人的心灵。 有男人正在为自己的转变而兴奋;有男人正在为手头的麻烦事而觉得没趣。 而在南部,有一个男人陷入了绝望和无穷无境的阴暗。 人的承受力,总有个限度。 而且,有什么比满怀希望,却在短短几日内,让命运又残忍地把希望捏碎,更令人崩溃的事情呢? 福兰·弗莱尔抵达南部,与劳薇塔会合,已有大半周时间了,但毫无线索,他想了各种办法,查询着一切蛛丝马迹,但没用。期盼再一点点的冷却,刚来时,他以为自己能见到妻子,两天后,他找到了一点线索,到现在,他却什么也不愿想,宁愿回避这难以接受的现实。 “很久以前,我只是个游手好闲的坏胚子,一个母亲早逝,父亲钻进研究室,对外界不闻不问的家庭,能教育出什么高尚的人呢?”他想。 “然后,我找到了信仰,找到了爱情,为曾经放荡的行径感到难堪和无地自容,公正无畏的法律、爱人柔软的手,还有那平静的生活,是我的全部。”他呢喃。 “直到现在,我还作着迷幻的梦,也许有天,我能回到过去的生活,可能出国,去个小镇,找份法庭的工作,下班回去时,安玫正站在门前,夕阳下飘着饭菜的香味。”他苦涩地笑。 “我早就该明白,一切,真的已经回不去了。” ! 第十五章 迷乱 树影的轮廓在夜色下宛若游离的鬼魂,巨拳大佬的忠诚下属小比斯,挥手命令随行的十四名精悍枪手暂且修整,他借着朦胧的月光,用稀疏眉毛下面那只阴毒的小眼睛,再次翻阅了一遍由内线传回来的路线图。 目标藏在一处郊外的私人别墅,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毫不知情,整栋房屋只有几个人,趁着黑暗冲进去,解决掉他们,并不算件难事。 哪怕他亲眼目睹过,那位乌鸦先生,拥有着超自然的治愈能力,但在乱枪扫射下,又能派上什么用场呢? 今夜过后,黄金海湾的帮派总部,每年获利达近百万凯撒的走私渠道,以及劳薇塔投资的前景良好的大额度债卷,全部都会属于克瑞根,而他也会是实实在在的二把手。 “准备好,还有几里路,位置很偏僻,所以不怕枪声会引来麻烦,做得干净俐落点。”小比斯说道,把手枪的枪身在外套的下襟狠狠地擦了一擦。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滴答滴和……” 大厅里的坐式大钟发出沉闷的声响,揉碎了寂寥漆黑的空间。福兰·弗莱尔就坐在黑暗里,他有些烦躁不安,胸腔里空荡荡的。深夜独自一人落寞地待着,让人觉得糟糕透了,但更糟糕地是他那纷至沓来,乱成一团,难以用语言阐述清楚的思绪。 “滴答滴和……” 午夜十二点四十,他喝着杯中冰冷的液体,好像是酒、或者咖啡,还是茶?他没空去想自己正在喝什么。 他想干点什么,看看书?去屋外慢跑几圈?还是呐喊几声? 他不知道。 “滴答滴和……” 他突然觉得时钟的声响是种刺耳的聒噪,仿佛就是它带来了不详的阴影,他握紧杯子,猛地朝吊钟砸了过去,晃铛一声脆响。粉碎的玻璃和炸裂的瓷块散了一地。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好像门外的走廊传来有脚步声,然后是门开的响动,再然后,是轻轻地呼吸声,福兰充耳不闻。 “头,你……应该睡一觉了。”劳薇塔担忧地说,她没见过福兰会这么狼狈不堪,在她心目中。头总是用沉默地嘴,理性的头脑,超乎常人的冷静来面对一切。 姑娘从与福兰见面开始,就察觉到一丝怪异之处。 当福兰命令所有人手,全力寻找那个影王刺客的踪迹时,她还以为头认为影王组织是最大的敌人。 “圣武士也得提防,假如她回到了教会,我们无法面对一个由安诺、金雀花和龙脉秘密结社所组成的利益集团。”她提议道。 “不,别的什么都不要管,只需要找到安……安·考利昂的一切线索。她目前还在不在南部。有什么容身地隐蔽地点,留下了什么踪迹,给我找到她。” 虽然有些偏颇。但劳薇塔信赖头的智慧,她还以为福兰已另有安排。 但现在,她终于发现,这完全包含着一种狂乱的疯狂。 那个几乎两次杀死自己的女人,龙脉的高端杀手,安·考利昂,仿佛和头有着一种更深层次的关系,而不是表面上单纯的仇敌。 他和她,难道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 劳薇塔害怕自己的想象。 五天前。 丘陵木屋外的尸首已经被埋葬到了地底,劳薇塔·怀特迈恩默默地注视着从地面突起地土包。里面地逝者都是她的部属。 “安息吧,我会为你们报仇的。”姑娘无声地祷告着。 灰岩山脉地遭遇,连同这趟,几乎让帮派里忠于她的精锐枪手死个干净。“都是那个该死的女人干的。”劳薇塔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的肉里。 轰隆的马蹄声惊飞了林间的宿鸟。 姑娘收敛起脸上悲愤的神色,她知道,援兵到了。 “怀特迈恩小姐,我带了一队人连夜赶来,有什么能效劳的只管说。”沙威咧着大嘴笑道,用旁人的眼光来看。这个大汉面目可帐极了,右边地脸颊有道颜色颇深的刀疤,这是他在南部打拼留下的勋章。 不过在劳薇塔眼中,这个五大三粗,只会用拳头说话的男人值得信任,比起笑里藏刀,满口仁义的虚伪家伙,懂得知恩图报的混混更能让人信赖。 “很感谢,说起来,你现在也是一方大佬了。”劳薇塔笑着回答。 沙威摸摸剃成板寸的头发,“我是帮派的人,地盘不都属于克瑞根老大和乌鸦先生么?” 劳薇塔耸耸肩,这男人虽然对头深怀感激,但依旧对巨拳大佬保持着忠诚。 “我们必须找到两个人的踪影……”劳薇塔不准备自讨没趣,妄想把沙威完全拉拢过来,她正准备解释来龙去脉,营地外传来了一阵喧哗以及手枪上膛地声响,“谁?”沙威的下属喝问道。 “劳薇塔呢?”是姑娘非常熟悉的低沉嗓音,她几乎小跑地奔了过去,“放下枪,头来了。” 福兰·弗莱尔的身形逐渐从树林的阴影中显露出来,“乌鸦阁下,我的恩人,能再见到你太好了。”沙威走上前去,握着福兰的左手,恭敬地用嘴唇在他的手背上碰了一下。 她轻轻走到福兰的身边,“头,抱歉,我把你托付的任务办砸了。” “你已经干得很好了。”福兰看着姑娘削瘦下去的脸颊,“虽然不那么完美,但这世上,又哪有完美呢?” 姑娘望着福兰,一抹甜蜜的微笑在她脸上荡漾开来。 “人手可能有些不够,无法全地图似的搜索。”福兰说,“我需要附近五十里内,所有医院和私人医生的情报,看他们是否接待过我们要找的人。” “好主意,她伤得挺重,很有可能会去有药剂和治疗设备的医院,这样,范围就少了许多。”劳薇塔赞同,“不过也得注意教堂和修道院,圣武士很可能” “不。”福兰打断她的话。“现在不忙着找马蒂达,我只需要找到安·考利昂。” 她慢慢走过去,蹲在福兰身边,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福兰憔悴顾废的模样,让她心疼。 “让我一个人待着。” “如果有人陪着,我想应该会好点。” “请让我一个人待着。”他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姑娘用沉默来回答。她缓缓站起身体。抱着福兰的头,她的想象让她惶恐不安,以至于让她忘了自己应按部就班,慢慢让头离不开她地计划,她现在只想和福兰更亲密些。 一只手反搂住了她。 三天前。 “大哥哥,你好漂亮。”塞西莉亚像只小猫,围着福兰转来转去,后来,干脆跳上他的膝盖。 “不能说男人漂亮,应该说英俊。”劳薇塔眉目间含着笑。 福兰随手抚摸着兽人姑娘的脑袋。拧了拧那对毛茸茸的小耳朵。 “小丫头,忘了给你带小点心,下次一定补上。” 在坦丁时。福兰每次见到塞西莉亚,小丫头都缠着要买好吃的,以至于让他养成了碰面前先买上一盒糕点的习惯。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兽人姑娘用手抱着头,不准福兰再继续揉下去,她很奇怪,这个长得很漂亮的大哥哥,摸自己脑袋地手法和动作,非常像卡西莫多叔叔。 而且,味道也很像。塞西莉亚抽了抽鼻子,疑惑不己。但两个人的模样,怎么也重叠不起来。 “倒忘了自己已经变了身,丫头不认识我现在的容貌。”福兰窘了一下,慢慢收回手,他不多解释,转头对劳薇塔说,“查到了什么线索?” “人手还是有些不足,正在一间间医院的排除,结果估计就在最近几日。” 福兰点点头。 劳薇塔继续说。“还有件事,克瑞根有异动,黄金角海湾的帮派总部,有大量的武装人员在大半周前突然离开,人数超过了以往护卫走私船的数量,我不认为会是克瑞根接到了一趟大买卖。” “那本就是个不值得相信的人,我一直提防着。”福兰说,“我和他之间的盟约很脆弱,如果他想捣鬼,那我也没必要再遵守下去。” “那目前,那些枪手该怎么对付?我从查出来的内奸嘴里,能笃定他们地目标是我们,该不该让派遣出去调查线索地人手都回来,据点的防御力不足以应付一次袭击。” “不用。” 她闻到头的嘴巴里有股酒臭,那张唇探索着她,一股甜美地眩晕感包围了她,她热烈地回应着。 “就算是代替品,我也心甘情愿。”劳薇塔性感的嘴唇缓缓弯成了淡淡的笑容。 她觉得自己正在发烧,整个身体不停地颤抖,眼眸中有种迷离的虹彩般的光。 她轻轻地尖叫起来。 一天前。 沙威推门进来,“乌鸦阁下,有消息。” 他看到了三具没有血色的,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尸体,这是离发生战斗的林地,大约三十五里的某个小镇。 死者叫麦迪文,当地开诊所的医生,也是颇有口碑地老好人。 全家三口,惨死在家中,喉咙间都有一条割断气管的刀伤,伤口出皮肉翻滚,被抹上一层诡异的黑紫。 直到昨天傍晚,邻居见医生已经很久没开门营业了,于是向镇上的警署报告了自己的疑虑,警察破门而入,结果发现了这起灭门惨案。 福兰买通了警署的验尸官,进入了停尸间。 那是一对善良的中年夫妇,以及他们还没成年的孩子,正被包裹在冰冷的棕色塑胶袋中。 他面色苍白,手在发抖,似乎想到了什么最可怕地事情。 塞西莉亚仔细观察着,然后抬起头,笃定地说道,“是那个臭女人干的,我闻出了她龙脉特异的气味。” 福兰知道,他的妻子被杀手组织洗脑,又身具强大的力量,不可能没干过杀戮的事情,但他一厢情愿地认为。那不是出于她的本意,那是被胁迫的,而且死者都是些狗咬狗下的犯罪者。 现实让他几乎难以接受,无辜地人死在妻子的刀下。 他为了所受到的遭遇,正用自己的方法来惩戒卑鄙的仇人,但他的妻子,却像那些仇人样,同样毁灭了一个家庭。 那么。谁来给眼前无辜惨死的人复仇呢? 福兰苦痛得不能自己。 他等待着地狱之门的开启,但他地妻子,那个曾经善良的好女人,早已先他一步,成为了地狱阴暗残忍的一份子。 他将她抵在沙发上,头脑却越来越清明。 他从来认为,男人应该坦然的面对一切,那些所谓女人的身体,是男人发泄忧愁的最好方法之类的说辞,他不屑一顾。 现在他觉得是了。而且很正确。 福兰觉得自己很卑鄙。他和劳薇塔的确很亲密,但他对她的感情,尚未超越界限。他正在利用一个不爱的女人地体温,来安慰自己。 “这是我自愿地,又不是让你背负什么责任。我们都有需求,各取所需罢了。”姑娘小声说,她察觉到了男人在动作上的迟缓。 他看着她的眸子,那灰色地瞳仁,没有委屈,只流淌着温暖的喜悦。 “我会负责的。”良久,他在黑暗中,轻轻地承诺。 劳薇塔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塞西莉亚正竖着尾巴。从门缝里偷偷窥视。大厅里细微的声音,旁人听不到,但瞒不住感官超常的兽人姑娘。 “哥哥和姐姐,在干什么呢?打架么?姐姐的叫声好奇怪,又像是不听话挨罚被揍屁股了,又像是吃得饱饱的,正满足地直哼哼。” 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还是想不明白。 “大人总爱干些莫名其妙的事儿。”最后,塞西莉亚总结似地点点头。她打了个哈欠,准备回房补睡。 “如果姐姐早晨时怪我赖床,我就说是你们打架的声音把我吵醒地。”小丫头为自己找到的睡懒觉的理由得意洋洋。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别墅外的马厩,栓着七、八匹卸了鞍的马,“比预料的人数要多,不过我们是突然袭击,而目标大概正在熟睡中。”小比斯想。 他潜伏在木篱外的阴影中,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这时候,屋子里走出两个半披着外套,哈欠连天的男人。 “快到换班地时间了。” “唉,等天亮休息时,咱们去城里喝几杯?” 小比斯隐约听到他们交谈着,不由暗付,“劳薇塔和乌鸦都不是笨蛋,知道在任何时候都加紧防备,幸亏我们来得突然。” 他挥了挥手,黑帮的武装人员四面八方包抄过来,准备将这里变成血迹斑斑的沙场。 枪声四起。 “我们被歹徒袭击了!”一个男人腿部中了弹,同伴将他拖进了屋子。 人数上的优势,让小比斯把他们堵在了主屋,乌鸦的护卫们借着结实木板墙的保护,不停从门缝和半启窗户的空隙里还击。 正当小比斯考虑点把火将对方逼出来时,一个枪手急匆匆地赶过来,把一件沾满血迹的外套递给他,“我们好像上了当!” 是袭击开始时,那个受伤男人遗失在院子里的衣服,浅灰色,三角领,在前襟的胸口处别着闪闪发光的银铂徽章,对常年和警察打交道的走私客来说,这种款式非常熟悉,是拜伦公路骑兵巡逻队的套装制服。 小比斯没时间去想,为何乌鸦的秘密据点,会变成巡逻队的中转休息站,他听到了马蹄声和警哨刺耳的尖啸。 两支刚结束巡逻,回来和同僚交接任务的骑兵分队赶到了。 他们朝着身份不明的袭击者开始冲锋。 两天后。 南部公路骑警总署。 “我很抱歉。”警察局长充满歉意地对劳薇塔说,“贵商行租凭给本局,充当中转补给站的别墅,日前遭到了歹徒的攻击,一片狼籍,当然,所有的修缮费用,都由本局来支付。” 拜伦以拥有完善的公路著称,骑兵巡逻队负责管理道路上的治安和各种突发事故,所以每隔开几十里,都会有简易的补给站,以方便骑警换马和休息。 而费都一家名叫紫鸦商行,正准备将业务面扩展到南部的投资公司,几天前慷慨地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将一栋建筑在主干道分段的郊区别墅,租凭给巡警总部充当补给站之用。 比起装潢简朴,设施一般的其它补给站,这里虽然稍微偏僻了些,但骑警们都很满意暖和的石质大壁炉和宽阔的休息房。 “居然有歹徒胆敢公然袭击警察,南部果然比费都要乱上许多。” 劳薇塔故作惊讶。 “尊敬的女士,我以巡警总部的名义发誓,这只是偶然事故,您千万不要误以为南部的治安混乱。”局长回答,他大声保证,“请贵行放心来南部投资,也不要因此取消租约,绝不会有下次了。” “那些歹徒呢?” “他们留下了十来具尸体,其余的人正在追捕中。” “紫鸦商行一贯拖守信誉,而且对警察们维护世道安定的努力充满敬仰,嗯,我现在决定,当日每位受伤的骑警,都由本行提供高额的医疗补贴。” 警察局长感动极了,钱不算什么,但这种公众的拥护让他心头暖洋洋的。局长严肃地朝姑娘致敬,“打击犯罪本就是我们的职责,我谨代表全体骑警,感谢您与商行的支持与理解。” 劳薇塔钻进停靠在骑警署门前的马车。 “很顺利,用一栋租出去的别墅,就解决了一次麻烦。”姑娘笑着说,她转动着眼球,小心翼翼地挪过去,把身子紧贴着福兰。 车厢里挺暖和,都没穿厚外套,隔着薄丝绸衬衫,肌肤间传递的温度,让劳薇塔嘴角带着浅浅的淤涡。 “我和克瑞根互相利用,当共同的利益压制不了彼此的矛盾时,同盟破裂也是理所当然。”福兰看着自己的手掌,“很脏吧。” “挺干净呀。”劳薇塔不解地问。 “肮脏污秽。”福兰轻轻地说,他合上手掌,“不过我不能再沉迷于迷茫的情绪中了,欢乐也好,自责也罢,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的情绪,都会影响判断。” 他平静地命令,“在回坦丁,面对另一场战斗之前,我不想克瑞根再扯后腿了。” ! 第十六章 走私王朝 马车在公路上前行,福兰·弗莱尔一直很沉默,话很少,厚重的帘布隔绝了所有的光亮,宽阔的车厢就如一间隐秘的暗室,阴郁似雾,让人迷途。 他思索,但绝不是那种紊乱的迷茫,他竭力支配住理智,冷静得几乎残酷,福兰构思了几种方法,来解决阻挡他报复之路的各个障碍,有善的法子,不,不能称为善,私人的复仇本就逾越了道德的界限,哪怕披上华美的虚假外衣,也不能掩没本质上的惨暗。 也有更恶的法子,他发现,越是恶的有罪的,最能顺利达成目的,无损自身的利益,对比起来,那些稍微染着点良善意图的手段,耗时耗力,束手束脚。 有些人是幸福的,他们自我催眠似地将本身摆放到高高的圣余上,绝不承认自己有错,紧裹着以公正清白之名的外衣;而理智和能自省的人是可悲的,他们看得清自己的缺点和真实,并为此苦恼惘怅。 福兰暗中扶持帮派,使得一个庞大的走私王国重新耸立于黑暗中,他错了,这和亲手犯罪毫无区别。 福兰一厢情愿地相信他的妻子和往昔一样善良,他错了,环境会让人改变。 福兰曾努力置身事外,扼守美德,企图躲避开伴随着荆棘之路而来的丑陋与罪恶,他错了,因为那避无可避。 福兰苦痛过,受到折磨过,他错了,单纯的自责只是让自个的良心好过一些,对现实毫无改变,就像嗜酒的醉汉,嗫喏着明天戒酒好好工作,当曙光升起时,却依然酣睡在床上。 “我讨厌黑帮,故意不直接牵涉入内,只享受着同他们结盟带来的利益。而不涉足肮脏的勾当,数着金币,却故意无视它们上的血,以为只要用水洗干净,就光灿灿的清白无瑕;我忏悔手上的污秽,却只是想想,没有起身清理干净,”福兰想。“自己蒙蔽自己,呵,虚伪到极点地小人。” 光永远有照耀不到的地方,阴霄却会臣服于更深更浓的黑暗下。 明亮的道路已挂上“此路不通”的牌子,灰色的中立,虚妄没有价值。 上天堂还是下地狱,这不是道选择题,而是个肯定句。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 劳薇塔是位聪明的女子,她隐约明白自己男人心里的想法,一路上。姑娘总想找些话题。 “克瑞根经营帮派以久。我虽然掌握着大部分资金渠道,但最关键地人,却是他的势力更雄厚。正面交战,只能处于不败的地位,这会将咱们拖入长久没有结果的泥活中。” “我同意。” “恢复记忆的圣武士,在拜伦却无法依靠安诺的影响力,在拜伦上层阶级,作为伯爵的你,能将她吃得死死的,我建议伪造绯闻,将你们之间的纷争,变成被抛弃的疯女人无聊地咒骂。红雀剧团已经远走高飞。当时疗养院地几位护理,也能控制住,和她有过接触地卓尔法·隆奇,现在是一级通缉犯,没人清楚事实,即便事情传开,也只会变成笑谈,所以我们只用提防圣武士凭借个人武力的攻击。” “我同意。” “提到护理士,得说说黎拉·贝瑞。那个姑娘与影王的女刺客,出乎意料地相像,我查过她地家世,应该没有血缘上的联系,只能说是造物偷懒了,将一份容颜,分给了两个人使用,我想能加以利用,事实上,在绑架里德尔时,我已经走出了第一步。” “我同意。” “吻我好么?” “我……” 福兰笑了笑,转过头来,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他望着姑娘闪闪发亮的灰眸,说道,“一起解决掉。” “一起?” “麻烦总是层出不穷,无法预料,在新的骚扰到来前,把这些旧麻烦都处理妥当。” “那该怎么做?” “嗯,让我再想想。”说毕,他又陷入了思考。 劳薇塔偷偷嘟了嘟嘴,露出个可爱的甜蜜表情,“头又用转变话题这招,来绕开我的请求了。”姑娘想。 一天后。 黎拉·贝瑞发誓自己没见过这位俊俏得过份的男人。在对方仿佛带着烫意的凝视眼神下,她脸颊潮红,不自然地微偏开目光,睫毛的颤动和紧紧绞在一起的手指,显露出她内心地拘谨。 在上司怀特迈恩行政秘书的吩咐下,姑娘一个人待在镇旅馆已经有二十多天的时间,百无聊赖,对她来说,薪水必须拿得心安理得,像这种光坐着每月就能有票子进帐的生活,黎拉认为绝不是正道。 她大可以一走了之,但责任感让黎拉还是留了下来,一方面她觉得应该当面辞职,另一方面,她还想再看看令人怜爱的马蒂达。 姑娘并不清楚,有两名枪手在她身边暗中盯梢,如果她想不告而别,在离开镇子的一瞬间,就会被抓住。 只拿钱不干活的非正常生活,终于在三月底结束了,早前夹着残冬的寒气的风,也温柔了下来,带着生机勃勃地活力,萌动了天地间事物们的生长。 “我是伯骑士爵爷在商业上的合伙人,范格莱,你可以喊我格莱董事。” “哦。”有钱,又长得帅的老爷们,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些喜欢玩弄女性的轻浮男人。黎拉想。 “葡荷公国的医疗界,发明了一种对治愈脑疾颇有效果的新技术,马蒂达小姐日前已经由海路前往葡荷的首都斯特丹郡。” “哦。”如此说来,她作为护理的职务,已经结束了,既然见不测小马蒂达,那么她不愿再面对讨厌的怀特迈恩小姐,再帮那个奸商工作。 “这里有一份新合约,我属下的商行正式聘用你为我的私人秘书,具体条款都在合同里,有什么要求你也能提出来商议。” 薪酬很丰厚,也有妥善的津贴,闲暇时她也订阅过财经类的报刊,紫鸦商行是黄金海湾一家新兴的投资公司。身家清白,实力雄厚,前途无限,据说奸商伯骑士就是这所商行的小股东之一。 没想到它的大老板如此年轻和英俊,浅黑地眸子与棕黑的发色,似乎带点东方的血统,这样更神秘更有魅力…… 黎拉霍然一惊,她发现自个不停在用俊俏啊年少有为啊之类的正面词。来形容面前的男人,这不是个好现象,虽然姑娘像个正常的女子,对长得英俊的男人天性上抱有好感,但不应该迷恋。 和王子谈恋爱是灰姑娘的梦想,但稍有理智地灰姑娘,最终都会选择门当户对的男人。 毕竟童话不等同于现实。 “我应该坦然地拒绝,去找份更适当的工作。”黎拉想,某种直觉让她感觉到危险,这家商行。这个男人。还有自己莫名其妙的骚动情绪。 她决定了,“好吧,阁下。我该在合约的哪里签名?” 劳薇塔站在旅馆大厅的角落,不怀好意地盯着黎拉那副充满倾慕的神情。 “头在另一种形态时,都能吸引住大胸脯,我真该告诉头,现在他的相貌,对女人来说,绝对魅力无穷,简直是件能将芳心彻底揉乱的武器。” 她又待了一阵子,收敛住真实的表情,挂上公式化地笑容。走了过去。 “我很高兴欢迎一位新同事。”她对黎拉说,“格莱董事阁下与我马上要启程前往黄金海湾地区地海得城,紫鸦商行的总部就设在海得,你还有些时间,来准备路上的行李。” “我会努力工作地。”黎拉小心翼翼地将合同的副本,放入手提袋里。 当然,我会让你好好工作的,探取得连渣都不剩。劳薇塔暗村。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在福兰即将前往海得城时,同处黄金海湾的重要城市费都。庄严的巡警厅四楼某间办公室内,两个男人正在争执。 “走私客是黄金海湾的毒瘤,他们践踏法纪,捣乱市场,行事毫无忌惮,为了一张能把黑货漂白的入境税证,他们就能让手里沾满良善的血!”探长莱姆库克斯嚷嚷着,口气里充满浓浓的仇视,“税务局的一位处长几个月前被谋杀了,就因为他不肯收受贿赂,尸体前几天才被找到,瞧,我们看到了什么,一大块坚硬地水泥!” “水泥?”斯隆总巡佐问道。 “歹徒们常用的手段,他们抓住敌对的人,扔进铁箱子里,灌入水泥,凝固后就是一具残忍的活棺材,然后扔进海底,或者埋到泥土下。” “黑帮哪里都存在,虽然我很同情那位处长的遭遇,但你是否太慎重了,黄金海湾的治安一贯很良好。”斯隆说,“我们不能为了一起谋杀案,就闹得满城风雨。” “阁下,我不觉得这是单独的案子,两年前,当那个该死的黑帮头子伊戈·安德希垮台时,我还认为能趁势完全将走私一扫而空,但现在,有许多证据表明,海湾地区的走私贩子不是分散独立地。”莱姆探长严肃地说,“一些走私的小船不算什么,但一个号令统一的走私王朝,却是可怕的,他们拥有自己的地下武装,庞大的关系网和生意渠道,完全将费都当成了私货的倾销场。” “你是说……王朝?这词未免太夸张了。”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他们在海上跋扈极了,遇到小编制的海警巡逻船,甚至敢掏出武器对着开火,如果是海军的战舰,就一轰而散,那些笨重的大家伙追不上小船,他们能随时借着连绵的海岸,逃上陆地。”探长捶着桌子,“那个神秘的组织者,走私客的首领,犯罪份子嘴中的教父,得将他找出来!” “库克斯探长,你过界了。”斯隆不动声色地摸了摸眉毛,告诫道,“你的职责是维护费都本城的治安,而不是关心牵扯到好几个部门的事务。王朝?手握地下世界权柄的教父?”他夸张地耸着肩膀,“你的妄想症又发作了么,在司法界,关于你的谣言可不少。好了,出去吧,至于你的意见,我会考虑的。” 当门合上后,斯隆总巡佐的目光阴沉了下来,这个叫莱姆的探长是巡警厅经验丰富的老手,最近有传闻,当局准备将他升迁为副巡佐,他可不希望多出个扯后腿的副手。 谁都知道,走私的确是海湾的瘤子,但连续扫荡,狠狠割下这块烂肉?那只意味着流血,混浊的脏血流尽时,难免会继续淌出些看上去鲜红健康的好血,不少大人物都不愿意见到这样的事情。 无论是巡警厅,海警处,还是税务局,都漠然地注视着日益猖掀的非法走私,因为每月的月末,就会有一串相当令人赞叹的数学,悄悄出现在许多权威人士的私人秘密帐户中。 连他这个中等阶层的官僚,都能拿到四位数的票子。 这已经形成一种默契,除非有坦丁的严令,否则,所有人均保持沉默,心安理得地分享着非法的财富。 既然莱姆库克斯想打破这个心照不宣的同盟,那么,就不再是自己人。 斯隆总巡佐觉得该去和一些人沟通,那封晋升书,应当变成字纸篓里的垃圾了。 ! 第十七章 神秘富豪 在福兰·弗莱尔开始他的谋划之前,我们先简单阐述一下走私这个古老的行当,从世上建立的第一处海关,颁布的第一道商业税令起,它就诞生了,就像附在芋麻上的晃丝子,用无数细细的小茎,牢牢缠绕住寄主,到死也不分开。 税警和缉私队是他们的天敌,而宽广的海洋,则是他们的庇护所,那一艘艘飞鱼似的单桅小帆船,在夜与雾下风驰电掣地划过海浪,货仓中压满了沉甸甸的箱子,有英格玛的羊毛、葡荷的机制尼龙布、俄沙的大卷叶烟和烈酒,走私客们熟悉最偏僻的航道,了解如何驶过布满暗礁的海域,以甩开吃水更深的海军战舰,知道沿途有哪个冷清的岛屿能让他们暂且整修片刻。 它与各行各业各个阶层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很早前,走私只是群苦汉子为了生计,自发组成的行径,现如今,这已经是项利润极为丰厚的地下产业。市场上绝对采购不到的违禁品,黑市需求的外国赃物,不必缴纳税金使成本更加低廉的商品,大批非法的货物,由葡荷的里格瑞拉港或者俄沙的黑潮湾出发,从远海避开天敌们的窥探,途中有不少只有他们才清楚的补给站提供清水和食物,偷渡入拜伦,再由韦伯港等淡水港口流通进内陆,更多的是发往费都,那座城市简直是最妙的倾销场。 在货物还未抵达时,另一方面的行动早已开始,与买家谈好价钱和交货地点,给能在市面上流通的普通货物准备好伪造的入境税证和许可证,这已不再是简单的,原始的行当,它拥有私密的销赃渠道,庞大的人脉关系,采购——运输——许可——销售等全方面的运营网络,只要半路上不出差错。当走私品抵达终点地一瞬间,要么就从此隐藏于黑暗,要么就摇身一变,贴上标签,成为最无可挑剔的正规商品。 关于走私客,世间有很多关于他们的趣闻,比如有段小故事:税务警察怀疑一位经常押船进出海关的商人,正干着走私的勾当。但每次搜寻都一无所获,船仓里的每件货物,哪怕一条咸鱼,都有着合理的来源和可靠的保证。 “谁都知道他很可疑,但我们就是找不出什么。”税警向上司抱怨,“船上地每一寸甲板都检查过了,清白得就像个处女。” 很久后,那个贩子在一次醉酒后,才向亲密的人吐露了秘密,“拜伦制船厂的快艇在葡荷供不应求。而葡荷的平底双帆船在拜伦也颇有市场。按法律得收取重额关税,哈,那群傻瓜就踩在走私货上却毫不知情。” 贩子走私的就是船本身。 不去核算这段民间趣闻有多大的合理性。但每个听到故事的人,都会嘲笑海关无能,为用诡计戏耍了税警的聪明贩子举杯叫好。 比起悬挂着骷髅旗的凶残海盗,狡猾肮脏的扒手工会,走私客在世人心目中,颇有种侠盗地意味。 但我们得严肃地说,他们并不是劫富济贫地海上罗宾汉,也不是为平民争取利益的斗士,这是群捣乱秩序,破坏规则的黑心歹徒。赃赂、谋杀、诈骗、销赃、洗黑钱,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 海得城是一座门户大开地繁华城市,费都是香料航道在西方的入口,那么,它就是黄金海湾通往内陆的出口,腰缠万贯的批发商、运输货物的车队、打扮得体的绅士,还有混混、骗子和妓女,三教九流的人络绎不绝地涌来,整个社会的驱利性。在这里表现得格外明显,它就像个装潢得光鲜的大卖场,只要有钱,你能拥有最漂亮女人的芳心,买到最具权威地大人物的承诺,享受王侯般的生活,这里有带着娼馆性质的小旅馆,也有高档讲究品味的酒店。 坦丁人,以及一些伟大城市的居民,总嘲笑如海得这样的暴发户城市,诞生不了真正高雅的上流阶层,但也无法否认,那里的确是能让所有欲望得到满足地地方。 白鹫沙龙酒店的员工都有双好眼力,什么人是装着富贵的中产阶级,什么人绝对不同凡响,他们一目了然。 在这天上午,一群新客人到来时,大堂经理就知道来了大豪客。 先进来的是六名穿着黑套装,体格强壮的保镖,他们立即散开占据了有利位置,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然后一位步伐稳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的头发涂了层气味舒适,由一种东方香料提炼,价格极其昂贵的发油,半长的深棕色发丝整齐地朝后梳着,露出前额的发际,穿着黑色的名牌手工风衣,脸庞轮廓分明,嘴唇很薄,看上去带着一种发乎天性的刻薄和挑剔,浅黑的双眸却不轻能,显得深沉与摄人心魂。 起初大堂经理认为他是某个大财阀的继承人,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公子哥,但稍做接触,他马上改变了猜想,这位带着随从与贴身秘书的阁下,显然更加尊贵,是有着绵长血统,受过高等教育的真正贵族,中产阶级没他们那种豪迈的气魄和排场,土包子也不会有万事讲究的格调,“阁下,我能为您效劳么?”经理上前询问道。 但那人却气定神闲地观察着大厅内的摆设与装潢,良久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的随从,一位可能同时兼职着秘书和情人的灰眼睛漂亮小姐,随即对经理说道,“我的主人准备包下整个顶层。” “请稍候,让我查下入住名单。”经理说,他走到前台,飞快地翻阅了一会登记册,为难地回答道,“抱歉,顶层已经入住了几位客人。” 灰眼姑娘转过头,凑到主人耳边,小声转诉了经理的回复,尊贵的客人用手指摸了摸嘴唇,又吩咐了几句。 “主人说,如果那些先生或者女士,能够让出房间,他愿意慷慨地报答。当然,这并非是厌恶或傲慢。实在是主人喜欢安静。” 经理很纳闷,明明直接交谈更方便的事情,非要烦琐的通过几个人的口来传递交流,“难道是哪位不懂拜伦语的外国贵族,不,从相貌上来说,也可能是东方拥有几处金矿的年轻酋长。”他寻思着,继续说道。“我可以试试,但不敢保证,而且,不知阁下能开出什么条件来说服他们。” 一只鼓鼓的小羊皮袋子递到了经理手中,袋口是用金丝编制地细绳捆扎,在绳结的末端,悬挂着一枚完美无瑕的祖母绿宝石,经理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但光凭这根袋绳的价值,就能让这行人包下顶楼整整一个月。 “里面有不少还算不错的宝玉和钻石。主人吩咐。每位愿意让出房间的人,都能随意挑选一颗,作为歉意的补偿。”随从小姐示意对方将袋子打开。 还算不错?一瞬间。经理几乎被袋中闪烁地浮华刺伤了眼,灼得头昏目眩,他颤抖地拿湿巾擦干净手,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夹出一颗,哪怕没有专业的透镜来辨别真伪,他也能肯定,就算袋中最便宜的宝钻,在市场上至少价值七千凯撒。 这种出手已不是大方慷慨,简直是肆意挥霍。 “我……我想没人会拒绝这份礼物。”他喃喃地说。 的确,没人不会为这些晶莹透彻的小东西而心动。 房间被腾空的同时。一位异常富有的王子驾临的传闻,已经悄然在整个白鸷酒店传开。 “顶楼的,房住着个珠宝商的太太,她就让出了客房,还挑选了一颗美极了的翡翠,据她地丈夫鉴定,能卖上九千块,假如镶嵌上银链子和金饰,价格还能上番。” “我怎么没遇到这种好事?” “这行径活像个拿钱砸人地暴发户。” “瞧您说的,当暴发到一定程度。就变成华丽的优雅了。” 也许两天,不,可能只要一个晚上,这件事将成为海得城富豪圈子里地热门话题。 而大堂经理则私下对同僚说,“那人的身份肯定不同寻常,我开始还以为他不会讲本国语言,所以才让仆人和我说话,后来却发现,他的口音虽然带点异国腔调,但绝对是流畅的拜伦语。他是不屑于亲自和下等阶层的人交谈!呃,虽然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但其实我羡慕极了,啧啧,这才是***排场!” 福兰·弗莱尔就是要这种效果,他轻抿着加了冰块和柠檬片的清水,靠在铺着天鹅绒软垫的沙发上,天花板上悬缀的水晶吊灯洒下灿烂的光,让玻璃杯染上一层流丽地光泽。 “我总觉得太高调了。”劳薇塔评价道,她刚洗了澡,苗条的朋体裹在白色的浴巾中,露出性感的锁骨和光滑的腿,姑娘一边在镜前梳着头发,一边说,“克瑞根很快就会知道,我们抵达了海得。” “哦,在黄金海湾的大部分城市,都有克瑞根的势力网络,再低调行事,也只是多隐瞒几天行踪罢了。”福兰回答,“我就是要告诉他,我来了,正准备踹你的屁股。而且,他还得掂量,是否能公然袭击海得城里的一位新富豪?我们越受人关注,就越能让他无法暗中玩些小花招。” “很有道理,但那些宝石怎么解释?都是由葡荷运来地走私品,十足的赃物,还没有重新切割,有心人很快就能追查到来源。” “我当然不是单纯地炫耀自己的财富,也没兴趣扮演挥霍钞票的纨绔公子,如果没有当局的缉私警探跟着,戏就演不下去了。”福兰说,“你能完全支配的洗钱公司和商行,现在不要和帮派发生任何来往,灰色帐户里的钱也转移到干净的户头,我没耐心和克瑞根来一场持久战,所以要借助别的力量。” “没问题。” “还有”,福兰停顿了一下,“辛苦你了,让你扮演随从的角色。” “不辛苦,还挺有意思。”劳薇塔微笑,她轻盈地走过来,小声呼唤,声线就像只小猫喉咙里逸出的呼噜音,“主人,我的主人,瞧,这个词让我潮湿。” ! 第十八章 克瑞根的举动 琥珀色的斜阳余晖照耀在海面上,让蔚蓝的水波泛着魅惑绮丽的光彩,一只单桅船在海鸥的鸣叫下,缓缓停靠在一处布满碎礁岩的浅滩涂里,岸边很快出现了不少人影,在确认过烦琐的暗号后,他们忙碌了起来,将船上十几箱被绳索五花大绑的小货柜卸到岸上。 为首的汉子将捆缚得紧紧的绳子割断,抛开外层防水用的防潮帆布,打开箱子,白色的泡沫塑料上摆放着许多黑色带柄的小玩意。他拿出一把精致的左轮手枪,空扣了几下,感受着扳机和膛壁间发出的清脆」 铿锵,满意地点点头。 线条优雅,火力凶残的长柄散弹枪,流通到外界的军方正规佩枪,单管猎枪,什么型号款式的都有。走私军火无疑是件利润最丰厚的行当,在赚取大把钞票的同时,也能更好的武装自己。 这也是克瑞根在黄金海湾发展迅速的主要原因,当其它小黑帮还拿着几把将铁砂做子弹,玩具般的薄铁皮手工枪时,巨拳大佬的直属卫队,早已使用着射程更远更精确的全套配制武装。 在为了抢夺地盘的暗战中,帮派的枪手就如昔日登上黑大陆的拜伦军队,用强大的文明人的武器,征服蒙昧的野人。 他们甚至能弄到炸药,这些各国政府都严加管制,绝不允许流落到私人手里的狠角色,哪怕对头缩回守卫得如龟壳般的据点,也无济于事。 在货柜被抬上马车厢时,另一批人出现在滩涂的外围,灰色的制服和擦得光亮的警徽,彰显出他们的身份。 “我们是费都巡警厅,怀疑你们有不法行为,现在,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枪声打断了警察们的命令。一时间,交织的子弹覆盖在窄狭的海滩上,让彼此流血,带走温度。 走私贩子的火力甚至比警察还要猛烈,一把散弹猎枪喷吐出致命地弹药,将敌人隐蔽于其后的岩石,击打出无数飞溅的碎石片,一块碎石恰好斜斜飞进了某位避之不急的巡警眼眶里。狠狠挖出眼球。而想掩护他,准备将他拉进安全地段的同僚,也倒在了血泊中。 走私贩子们边战边退,窜上单桅船,当一切都平静时,只留下几具尸体和来不及带走的走私品。 莱姆库克斯探长从岩礁后露出头来,他胡乱擦了把满是灰尘的脸,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清点缴获的赃物,将受伤地人送到最近的医院。”探长吩咐,他沮丧地遥望着海平线上那条已逃窜得很远的船。 “想全方位的彻底打击。需要骑警队和海上巡警舰的精确配合。 可这些部门只会推脱责任,我势单力薄。”老探长狠狠朝岩壁上砸了一拳,血肉模糊也浑然不顾。 “十几万!老子损失了值十几万的货!”克瑞根愤愤不平。仿佛自个受到了莫大的冤屈,“每月足足有能买下几处庄园的票子,塞给那些当官的猪锣,但这次警方的扫荡,没一个人来通知我!” 帮派地小头子们畏惧地低下头,没人敢出声,在这当口触犯老大地霉头。 “那点小钱我不在乎,但关键的是,我嗅到了和以往不同的风向,如果是当局有意为之。咱们就得暂时避避风头;如果是某个不开眼地家伙企图和我作对,那就给点颜色瞧瞧。” “我查过,是费都巡警厅获取情报后的私下行动,事前没通知任何相关部门。”一个小头子怯怯地回答道。 “巡警厅?赌赂的名单里,可有斯隆总巡佐的名字,他怎么没露出一点风声?” “莱姆库克斯,费都负责重案的探长,最近似乎在针对我们的帮派。” 克瑞根捏着拳头,骨节处传来噼啪噼啪的响声。他面露狰狞,刚想说些什么,左右手小比斯推门进来了。 “头,出大事了!”小比斯凑到克瑞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 克瑞根神情大变,狂妄的丑脸上居然流露出一丝紧张和不安,他先挥手让其他人退下,然后压低嗓音,焦急地问道,“那家伙带了多少人马?现在落脚在哪儿?” “一共十个人,包括六个武装过的枪手和三个女人,劳薇塔·怀特迈恩那只小狐狸也在其中。” “十个人?就这点人手,他居然敢回来?你没弄错吧。” “反复核实过,没错,但,我们在明面上偏偏动不了他。” “为什么?” “那家伙没如想象般的,藏在某个乡村集镇,而是大摇大摆地住讲了海得地白鹫酒店,老大,那一带可是城区里富商汇集的地方,哪怕是拿了我们贿赂最多的海得城官员,也不会允许帮派的势力和争斗,侵扰到富人区,就算我们在那里只开了一枪,干了一桩案子,接下来,整个海得的官僚阶级,都会气急败坏地想捏死我们。” 每个地方都有它们独特的规矩,在西部,谁的拳头硬谁是大佬,在黄金海湾,你得先学会尊敬富贵。否则,会被所有掌握着各种权利的人排挤敌视。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福兰·弗莱尔走出酒店的大厅,两名保镖随行,四名留守,塞西莉亚缩在房里睡闷头觉,黎拉·贝瑞则正在紧张地练习整理单据地技巧。在门前,他把褶边宽帽朝下扯了扯,让帽檐下的阴影恰好能遮住深沉的眼眸。 这位富翁前呼后拥的队伍总是很吸引人们的目光,街角停着一辆挂着灰色帘子的篷车,车中两个精壮的汉子互相交换了下眼神。 马车绕着富人区行驶了几圈,停了下来。福兰和劳薇塔走进了一家装潢得富丽典雅的门面,保镖则留在街边停车场的车子里。 盯梢者整理了下发型和衣裳,跟着进去,但被接待员挡住。 “先生,请出示入场卷。” “入场卷?噢,只是随便看看罢了。” “本沙龙不接待外客。” “那,我买两张票。” “很抱歉,几天前就售磐了。” “但……”盯梢者想继续朝里走。 三名腰侧挂着硬塑棍子的保安过来了,“需要帮助么?” “这两位先生没有预约和购票,却坚持……”接待员厌烦的情绪溢于言表。 “不,没事,我们马上走。”盯梢者只好离开。 海得城消费最昂贵的俱乐部正在举办一场时装秀,被跟踪者似乎对服饰很感兴趣,逗留了整整一个小时。 沙龙的房间里流泻着舒缓的伴奏音乐,漂亮的模特们用可爱的步伐在舞台天桥上走来走去。 所有的时装都是由著名的设计师制作,它们代表着下季度黄金海湾地区最流行的时尚。 “你觉得我穿那件带小故肩的茧绸晚礼服怎么样?”劳薇塔眯着眸子,“有两个人沿途缀着咱们。” “胸口的衣襟开得太大。”福兰回答,“没关系,让他们跟着。” “主人是喜欢保守呢,还是嫌弃我乳房不够丰腴?”劳薇塔皱着小鼻子,“不是巡警,没经过完善的追踪训练,是帮派成员。” “别叫我主人,而且,大小不是衡量胸部的唯一标准。”福兰挑了下眉头,“海得的警方相当迟钝,到现在都没注意到,有一堆贵重的赃物出现在公众面前。” “如果说坚挺和手感,我很有自信的。”劳薇塔颇有兴趣地凝视着一位新模特身上色彩绚丽的套衫,“加点重口味的调料,辣醒他们?” “多观察两天。”福兰想到了什么,他转头望着姑娘,“我们必须这么别扭的交谈,还有,继续进行刚才那些隐私的无聊话题么?” “这是情趣。”劳薇塔莞尔一笑,“生活是蛋糕,情趣则是上面点缀的草萎,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福兰觉得自己和灰眼姑娘颇有点老夫老妻的味道。在阴谋诡计上,他们是配合熟练的伙伴;在日常生活中,他们亲密无间;就算做某种消耗热量的出汗运动时,也能互相照顾彼此的感受,共同欢愉。 从他复生,开始踏上复仇之路以来,最懂得他最接近他的女人,只有劳薇塔。 “薄情寡义?或者想逃避一些刻骨铭心,不愿直面的事情?”福兰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张小猫似地美丽脸蛋,他在心底叫唤着那个难以启齿的名字,突然呆了。 矜持的道德感,让福兰恍惚。 他是有妻子的人。虽然那个曾经相濡以沫的女人,和他一样,已经变了。 “头,怎么呢?”劳薇塔的呼唤声让福兰回过神来,他才发觉,灯已经大亮,时装秀刚刚结束。 “没什么,走吧,别让那两位怀着恶意的盯梢者久等。”福兰从座椅上站起来,摊开手掌。 劳薇塔笑眯眯地把手放了上去,掌心合在一起,十指纠缠。 一只手冰凉,一只手炙热。 ! 第十九章 警察在行动(一) 海得城丰富多彩的奢靡生活简直是九重天的极乐世界。各类俱乐部,充满欲望的夜总会,赌场和高格调的剧院,你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乐子,当然,前捉是你口袋里票子的面额和厚度,都得达到一定的标准。 福兰一行人轻松地四处游历,仿佛他们是来度假,而不是来惩罚一个抛弃盟约的帮派大佬,高雅的咖啡馆,讲究食材珍奇的一流餐厅,规模庞大,领有当局赂证的正规赌场,富豪圈子经常光顾的会员制品牌店。 整整半周,他们品尝了东方风格的菜肴,对酸甜的咕噜肉、酥脆的薄饼卷鸭皮赞不绝口,塞西莉亚则对加了孜然的木炭烤鸡翅一见钟情,然后又去商场大采购,到拍卖行竟标艺木品,甚至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在宽阔的大街和露天广场上散步闹聊。 帮派谋求刺杀机会的盯梢者无所适从,警惕的保镖和富人区遍地的便衣警察,让他们无法顺利接近目标,更何况兽人萝莉对危险有超自然的感知。 “他们不好吃,如果再给我买十对鸡翅,我就勉为其难地解决掉后面的坏人。” “乱吃不干净的东西会闹肚子的。”劳薇搭抱着萝莉,“不用去管,哥哥和姐姐自有安排。” 当跟着目标走进一家充满红眼晴狂热赌徒的赌场时,他们以为机会来了,手已经伸入了怀里,握住枪,但福兰直接上了二楼的贵宾室,那里的投注底线是一千块,能随意享用免费的高级雪茄和红酒,参与者非富既贵。 赌场的警卫很快发现了不安因素的存在,帮派份子总能迅速察觉到自己的同类,他们围上来低声说,“嘿,伙计,我不管你是哪个大佬的手下。想干什么,但这里是尤里先生的产业,市议员也有股份参与,想闹事就废掉你们地胳膊!现在,请滚出去。” 他们变换了策略,投毒是个好法子,历史上许多大人物,都惨死在厨子的背叛下。几克月籽藤汁。就能毒死一头硕壮的公牛。 黑帮趁辐兰留在白势酒店午餐时,买通厨房的端菜员,朝一盘煎牛柳里汪入阴险的毒素。 但没人能毒死一位精通药理,时刻保持警惕的魔药大师。 “投毒和谋杀,能让你坐上一辈子监狱。”福兰对吓得发抖的端菜员说道,塞西莉亚也在一旁威胁似的露出小白牙。 “先生,我是被迷了心窍,饶了我吧。” “如果想取得宽怒,就帮我做一件事。”福兰相拍他地肩膀,“而且事后立即离开本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当晚。所有在酒店餐厅点了酥皮浓汤的客人,全部产生了小小的不适,呕吐和腹泻。 “这就是号称海得第一流的酒店么?天。居然让我们吃腐坏的食物!”一夜跑了七次典洗间,让马桶和卫生纸成为晚上主题活动的客人们愤愤不平。 总经理在查明了所采购的食材的确新鲜干净后,立即报警。 “我发现汤里识了一种酸性的植物粉末,无毒,但误服后会让人体产生稍微地不适。”警署地资深药检官辨别出了缘由,“这不是企图制造恐怖活动的重大刑事案,反而像是有人蓄意搞破坏。” 白鹫酒店的主人是一位在当地赫赫有名地大富翁,同时也是海得商会的名誉主席,在市议院拥有席位,他公开对自己的关系网宣称。“每位受到份害的客人,我都赔讨了等值于十倍消费的票子,对我来说,钱不算什么,但谁想搞坏我名下产业的声誉,就是和整个海得的商界为敌。不管是想勒索敲诈的混识,还是下黑手的竟争同行,别让我查出来是谁!” 几个在线里根深蒂固的帮派头子,似乎发现了些蹊跷。他们一起派人对克瑞根警告说,“你地人最近在海得进出得很频繁,我们不知道你准备捣什么鬼,生意归生意,地盘归地盘,别想捞过界。”帮派间都有自己的势力划分,博采、娼故、走私、保护费……每项地下行业间都建筑着坚固的堡垒,没人能独占所有生意。 头子们以为巨拳大佬的胃口过于贪婪了。 走私集团的装备和火力再厉害,也无法对抗一座城市由上至下,所有权贵的联合。 “狡诈!他就在眼皮底下,我却奈何不了!”克瑞根烦躁地吼道,“好吧,你不可能永远待在城里,只要你一只脚踏出城门,我就……” 劳薇塔私下说,“那家伙未免闹得太过份了,如果让塞西莉亚出手,没人能阻挡一个君王龙脉的暗杀,也能节约大量时间。” “聪明的猎人,会把握好时机,在最关键的时刻采取行动。土狗叫得再凶,又有什么用呢?”福兰回答,“只是除掉首领,克瑞根制造出来地利益同盟体仍然存在,你和我都不能坐镇在帮派里,迟早,另一个,背叛者又会冒出来,难道要杀掉所有人?正因为时间紧迫,我才想一劳永逸,拥有一个完美,低调,流畅,不会再惹来麻烦的组织。” 另一股势力,在福兰的期待下,终于介入了。 费都巡警厅重案部此刻正在举行内部会议,参与的探员都疲惫不堪,其它部门的漠不关心甚至刻意排挤,让他们的工作量很大,调取情报,收集指控材料,追查隐居在幕后的黑手,都得亲历亲为。但事态正在好转,不久前,探员们刚阻截了一起军火走私案,现在,又有了条新线索。 人是种残酷的生物,他们在天性中缺乏纯粹的良善,所以展现出的尊严与光,还有随之而来的苦痛,才显得格外美丽。 不是每个官员都肮脏不堪,也不是每位警察都狼狈为奸,至少在莱姆库克斯探长领导下的重案部,还保持着执法者的良知和责任感。 拜伦的警界和其它国家的同僚都保持着联系,共同打击犯罪,虽然出于政治和律法上的分歧,联系并不广泛,但在走私这种跨国的非法贸易上,他们还是乐意资源共享。 一起案件的档案,正放在探长的桌上,这是发生在葡荷公国的珠宝行劫案,有总共价值二十万的各类钻石玉器下落不明,葡荷警方怀疑它们已经被走私到拜伦,重新切割或修饰后变成金店橱柜里珍品。 一颗出现在市场上的钻石,引起了探长的注意。 重量与档案上编号为凶刃的被劫品相同,切割打磨的方式也是那家葡荷珠宝行特有的手法,都让它显得非常可疑。 经过日夜不休的提讯和追查,以及找到卖家某位商人的情妇,终于得知了来源。 “哦,我准备套现,多攒点私房钱,你们可别让老头子知道了。” 情妇说,“是在海得的白鸷酒店,一位俊俏的王子赠送的。” “王子?你说的是对方的真实身份,还是绰号?” “谁知道呢,但我得说,那人的排场和气质,与王侯们没多大区别……” 海得城、白鸷酒店、一整袋贵重的珠宝、某个突然出现,出手阔绰的富翁,莱姆探长觉得其中大有内幕可挖。 “直接逮捕,再慢慢逼问。”有探员提议。 “但这属于海得本地警署的职责范围,费都巡警厅无权干涉。”探长摇摇头,“而且,我们又掌握了什么证据呢?光凭一袋可能的赃物? 只能证明他有买赃的勾当,这罪名顶多处以没收和少量款金,无损对方分毫。” 他拍板决定,“先和海得警署沟通,让他们暗中调查,我们得有更多的铁证,如果那人真的是走私集团的某个头目,绝不放过!” ! 第十九章 警察在行动(二) 在黄金角海湾,财富虽无法超越律法的准则,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对抗它的权威。 富翁们能聘请一个团的大律师,在法庭上为他辩护,在钞票的魔力下,许多本来确凿的铁证,也会神奇地化为不能推敲的腐朽,这其中的奥妙所有人心知肚明,所以涉及到富豪或者公众人物的案子,巡警厅都会额外小心谨慎,他们撒下大网,直到感到网中鱼沉甸甸时,才会收拢。 海得警署虽然抱怨着,“费都巡警厅又给我们惹麻烦了。”但还是派出了便衣探子,他们持着合法的执照,秘密搜索了嫌疑人在白鸷酒店的房间。 “从房间的一些单据来看,嫌疑人是葡荷人,在该国拥有大量产业和公司。”探子在报告中写道,“我们注意到,有两份文件副本的签名字迹相同,但一份署名为弗莱斯,另一份则是布拉克,说明嫌疑人有使用假名的习惯,不过文件的内容没有疑点。同时该人近日在银行开设了新户头,具体金额银行方面拒绝透露,但从行长亲自接待的情况来看,是笔大数字。” “携带巨款的葡荷富翁?”莱姆探长寻思,他推侧对方可能是外国的走私头子,来海湾地区谈笔大买卖。 费都巡警厅的人手立即出发,并示意海得警方不要轻举妄动,以便顺藤摸瓜地查下去。 福兰·弗莱尔慷慨地给了探员相当漫长的取证时间,他故意领着所有人,到城外的海边租了两条大游艇,到深海钓鱼和游泳。 警署的探子认为这很可疑,走私贩子和海,总是密不可分。 他们一边通知海上巡逻队的支援,一边扮成另一批游客。 码头上,一位眼眸是漂亮灰色的妙龄少女朝他们走了过来,虽然探子们明知道对方是嫌疑人之一。但还是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姑娘那两条修长可爱的腿。 “你们是当地人么?”姑娘说,“我的主人第一次来海得,并不清楚附近的暗礁分布和岛屿,想找个向导。” “我们也是游客。”探子若无其事地用带着方言地口音说,“码头管理处能提供向导,每小时只需要一个银币的薪酬。” 码头管理处立即被控制住,一刻钟后,一位便衣警察以导游的身份。登上了目标的游艇。 开船前,向导传来消息,“他们准备去温水湾垂钓。” 至少五艘海上巡逻队的缉私船,用救生圈和帆布,掩盖住警署的标志,提前抵达目的地待命。 温水湾是一片平直宽阔的港湾,三面靠着陆地,一面大喇叭口似地朝着海,岸边丘陵的崖壁挡住了风,让附近的海水稍微暖和上几度。春天是个游玩的好季节。许多闲暇的人乘游艇来这儿打发光阴。海鸥在悬崖上筑巢繁衍。在天穹盘旋排徊,船划破海面,激起泡沫似的水花。 漂亮的白鸟吃惯了游客抛弃的残羹剩饭,尾随着游艇飞翔鸣叫。 滩涂金灿灿的沙子中竖着不少五颜六色的太阳伞,穿着泳装沙滩裤地男女们或者在浅水里嬉戏,或者躺在折叠靠椅上闭目养神。 导游死活没看出异常,目标一行人就像个最合格地游客,船抛钴停泊在距离海岸两百米的水面处,灰眼姑娘换上插黄色的两件套泳装,顺着甲板边地软绳梯下水,在碧波荡漾的海中,像条优雅的美人鱼。 福兰戴着遮阳帽。叼着烟斗,安静地垂钓,姑娘游过来打乱水花,吓跑蠢蠢欲动的鱼群。 “嘿,你想让我一无所获么?”他叫道,“如果水冷,快点上来。” “这里水温适中,而且安全。”姑娘潜入水底,很快又浮起来。 “听说海底沉睡着许多宝藏,如果我运气好,说不定能拣到一箱。” “那些飘渺的东西太不现实,如果你想要点漂亮的小玩意,过几天我给你买一套,价值不菲,而且历史悠久。” “我迫不及待了。” “从俄沙来的船,双桅,每天足足能行驶一百海里,等过了圣十字星海关,马上就能运送到黄金角海湾,到时任你挑选。” 他们会心一笑。 便衣警察端过来一盒鱼食,将饵撒入水中以吸引鱼群,他默默地把刚才的对话记了下来。 “都是警察。”克瑞根的手下早已追着赶来,整整一队人,火力十足,能造成一场屠杀。他们很快察觉到一些游艇的不对劲,虽然经过伪装,外行人看不出来,但这些标准款式地官方缉私舰,曾在海上追过他们无数次。 “有埋伏,取消行动。”为首的小头子命令。 一封盖着红色印章的加急信笺,由最快的邮船送到了圣十字星海关。 每艘来自俄沙的船特别是双栊快艇都被仔仔细细地清理了一遍。 “我们有合法的入境单和税据,整个仓库都堆满了羊毛。”一艘货船的船主面色苍白的抗议。 海关警察在船仓中,只发现了十箱压在最上面的羊毛,剩下地全是非法的赃物:金银首饰、将进入地下拍卖的油画和雕塑,总价值四十万。 海湾新闻时报用红色的大标题刊登了这则消息,报道中说:费都巡警厅联合海得警署、税务局,完美的值破了这起重大辑私案,缴获的非法走私品中,甚至包括于俄沙博物馆被盗的几副名画,葡荷驻拜伦大使馆派遣专员,公开发表赞美和感激之情。 重案部的探员们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但莱姆探长对他们说,“小伙子们,还没结束,如果不是嫌疑人无意中露了口风,我们根本查不到半点线索,我需要的是剿灭!彻底地歼灭这个走私集团!” “那个嫌疑人应该清楚许多内幕,从他嘴里得到消息,能让我们事倍功半。队长,申请逮捕令吧!“但巡警厅的律法顾问劝阻道,“用什么理由?” “卧底的探员能出庭做证,嫌疑人对情人说过,有一批贵重的货物由俄沙出发,通过圣十字星海关入境,到时任她挑选。” “但我们无法证明,话语中所指的就是那条走私船。相信我,等上了庭,嫌疑人的律师能在圣十字星海关,找出十几条俄沙籍,正正经经,装满各种货物的商船。” 莱姆探长沉默了片刻,领首道,“说得没错,这点证据无法指控他参与了走私。继续监视他的所有行踪”,探长严厉地说,“巡警厅与海得本地的警署,将组成专案调查小组,互相配合。我要知道嫌疑人说过的每一句话!” “俄沙——圣十字星海关——费都这条路线,我曾经负责的,所以清楚最近会运什么货。”劳薇塔说,“但其它的,都被克瑞根控制着,我无法再提供详细的情报。”“已经足够了。“福兰回答,“警察完全相信,我是外国走私集团的头目了,他们没证据逮捕和起诉我,只能紧紧盯着,而我,无意间,吐露地每一个字,他们都会确信无疑。” “当局的主要负责人,是费都巡警厅的莱姆库克斯探长。” “莱姆?”福兰怀念地笑了笑。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在警方的势力正式介入前,福兰的两名手下,早已带着新晋小秘书黎拉·贝瑞秘密出城,前往费都。 “我还得忙上一阵子,你先去费都的商行熟悉下工作流程,如果我有什么指示,会派人通知你的。“福兰对姑娘说。 “但,我什么也不会。”黎拉涨红着脸,为难地回答。 “要相信自己,迟早,你能独挡一面的。”福兰笑道,面容很和善,但眼眸的神采却平静冷酷。 ! 第二十章 人格 打探隐私,满足自己无聊的好奇心,是人类的陋习之一。车祸的现场、失火的建筑、自杀者的遗体,总围满了假装关心的旁观人群,一件小事,如果出现在公众面前,很快就会传得满城风雨。 我们经常用八卦爱好者或者长舌妇,来形容这种群体性的习性,其实说穿了,他们就是群秃鹫,随时注意着腐朽的尸体,将不相干人的悲惨当成精神上的养料,从中获得快活。 朱利尔斯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秘密。 蒂安大夫是皇太子的同盟者,他对外的身份是贴身御医,随时为殿下的伤风感冒等小毛病,开一副治愈的良药。 这是位面容清瘦凹陷的和蔼中年人,戴着学究气的金框眼镜,喜欢穿沉稳的灰色套装,皮鞋总是擦着干净明亮,谈吐理智文雅,让人信赖。 很少有人知道,大夫早年曾在弗伊德教授,一位当代病态心理学权威人士的研究室里待过六年,是教授的衣钵传人,对心理学这门晦涩复杂的学科具有相当的水准和认知。 “噩梦经常出现,有时候,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的界限。”朱利尔斯躺在长沙发上,闭着眼眸,叹息着,“帮帮我,医生,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必须镇定,我的殿下。”蒂安宽慰道,“正如我以前说过的,它并不可耻,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在心底留有阴影。” “医生,我只相信你,但害怕自己。”朱利尔斯满脸愁云,他惠率呢喃地吃语着,“我曾经干了什么!我养过一只很可爱的猫,浑身雪白,毛茸茸的大尾巴,每天熹微破晓时。它就会爬到枕头边,舔我的脸,咕呜叫唤着讨食。但那天早晨,它死了,肚子破开,鲜红的肠子流了一床,别人都以为是我太喜爱它了,抱着它一起睡觉。结果在梦中翻身时,压着它了”,皇太子猛地坐起来,几乎咆哮,“是我干的?对,是我干的!” “放松,这只是件小惨剧。”蒂安注意着病人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紧握住朱利尔斯的手,感觉到对方地掌心里都是汗,热潮潮地。“人们遇到压力时。总会想法子转移,斗殴、争吵、哭泣、砸碗碟,偶尔也会出现。将压力释放到一些柔弱小动物身上的情况,但那时你只是个孩子,不懂得如何宣泄,没有形成律己的道德观念。瞧,现在你长大了,知道用理性来控制欲望,不是好多了么?” 朱利尔斯喘着气,好久才平息下来,“你说得对,特别是那些药。 灵验极了,总能让我平静,驱逐掉住在心里的魔鬼。” “好了,深呼吸,你需要放松,吃过药,回房间睡一觉,记得开窗,保持空气流通对病有好处。” 看着雇主走出门后。蒂安大夫推了推眼镜,来到书桌前,从上了锁的抽屉里拿出厚厚的笔记本,在台灯下开始记录病情的进展。 他很同情朱利尔斯,一直想方设法帮助这个深受困扰的皇室青年。 大夫研究出一种配方独特效果显著地新药,并每月为皇太子做两次心理辅导,一点点将病人拉回正常的人生轨道。 只……原始的野性本能,最初存在于每个人心里,比如一个孩子,兴致勃勃地捏死蚂蚁,从中寻求到刺激和快乐。但社会性、对道德和秩序的认同感、以及逐渐成熟的理智与自制力,使得这种本能消亡和被压制,我的病人源于童年时期,生活在孤僻的环境中,受到过多的期待与父亲严格的鞭策,在精神上产生了创伤,又因为身份的尊贵,很少受到责备,缺乏教育上地引导性,让原始兽性随着成长,呈现出人格化地倾向。” 大夫放下笔,揉了揉发胀的眼,想着,“还不算太晚,药物控制和精神分析已经起了效用,假以时日,他能完全的康复。” 身后似乎有什么,台灯地光反射出模糊的影子,在墙壁上晃动。 蒂安疑惑地转过头去。 出于保密的目的,蜜月期间,每次皇太子进行精神分析治疗时,都会选在佩姬不在身边的时候,朱利尔斯命令所有的侍从离得远远,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窥探。 精神病医生住在行宫左侧的一栋双层小楼里,悠扬的钢琴曲正从远处传来,有一场妻子召开的私人宴会在主楼大厅里进行,参与者都是司法界的一些法官,他半途借口身体不适溜了出来。 刚刚晚上七点,太阳已经落下。 “你很虚弱,不是身体而是精神上地。”走廊上,渎神者的幽灵透过意识说道。 “让你见笑了,我脑子有时会出点小故障,多亏了蒂安先生,让我好转了许多。” “但你真的相信那个医生么?朋友,请原谅我的直言不讳,一位皇帝的继承人,如果被人得知患有某种严重疾病,会在政治上掀起翻天大浪。如果他愿意,能靠出卖秘密获得享用一生的财富。” “蒂安信得过,已经照顾了我三年,嘴巴与医术一样可靠。我有严重精神疾病的秘密只有自己和他清楚,连父亲也不知道。哦,现在还加上了你。”朱利尔斯苦笑着,他摸了摸口袋,烦躁地说,“糟糕,药昨天已经吃完了,我忘了拿新的。” …… 钟声富有节奏地悠悠响起,朱利尔斯迷茫地转动着脖子,眼花缭乱,模糊的视线里闪烁着无数雪花似地斑点。他眨眨眼,觉得浑身酸痛,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敲击过,一阵阵抽搐似的剧痛。 出什么事了? 幽翳的昏暗中,他顺着声音望过去,终于让眼眸对准了焦距,镭金吊钟的指针涂抹过夜光剂,发着微微的荧光,显示出现在是八点整。 对了,我是来取药的。 房间一片狼籍,散乱的纸张杂物铺满了整个室内,桌子被掀倒。一盏台灯掉落在地上,还没完全损坏,一闪一闪地仍透着光,在光的范围内,有一股鲜红色的液体在安静地缓慢流淌。 血?谁受伤了? 他趔趔趄趄地走了几步,被什么东西绊了脚,差点摔倒,他伸手摸去。却立即骇然地缩了回来,那是人的身体。不知是风,还是地板太平整,台灯滚了几圈,将光照射了过来。 橘黄色的黯淡光圈中,他看到了一张因痛苦而悲惨地脸,嘴唇是青紫的,眼球凸起,几乎挤出眼眶,身体奇怪地扭曲着。碎了不少骨头。 医生?蒂安大夫! 他抱住还带着点体温的尸体。抚着他的下巴,嘴对嘴人工呼吸,挤压对方的胸膛。但令人期盼的心跳和脉搏,早已消失无踪。 朱利尔斯极为惊慌,刚想叫喊,一个声音对他说,“保持沉默,这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谁!”他环顾四周,良久,才发现是石头中的那位古老魂灵,正在告诫他。 “你应该知道,是谁干的。” 一小时前。 “这是什么!天。你发过誓会为我永远地保守好秘密的!”朱利尔斯面容呈现着病态的苍白,他挥舞着手中的笔记本,“你居然瞒着我,记录下了所有的事!然后,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疯子?” “冷静,我是为你好,殿下。”蒂安大夫安抚道,“这属于正常的诊断流程。每位医生都会撰写病历,作为参考病情的佐证,你的精神病治疗需要漫长的时间,我总不能将所有的细节都记在脑海里。” “别信他,他并不准备为你保守隐私,而是待价而沽,卖个好价钱。瞧,写地多么详细,任何人得到这本笔记,都会发觉真相。“脑海里,幽灵恰到时机地刺激到。 “它说,你想出卖我!” “它是谁?” “一位能保护我地鬼魂!” “殿下,你正处于症状发作的周期里,所以开始产生妄想和幻听了,大脑没法子清晰的思考,来,躺下,吃过药,让身体和思维都平静下来。” 朱利尔斯迟疑犹豫着,不知听谁地好。 蒂安大夫犯了个大错误,他说了句绝不该说的话,“也许我能叫太子妃殿下来,其实她应该知道真实情况,按研究,家人参与到治疗中,能给病人莫大的安慰。” 幽灵无声地呐喊着,“如果你无比珍爱的妻子,发现丈夫有这种病,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不能让佩姬知道,她会抛弃我!她不会容忍自己的丈夫,居然是个,有精神残疾的疯子! 这个恐怖的想象充满了朱利尔斯的脑子,他混乱无法思考,只觉得,医生要害他,要拆散他的家庭,要让他成为整个拜伦最大的笑柄。 他眼睛盈着血,这个温文尔雅地懦弱青年,此刻容颜扭曲得如同地狱的魔鬼。 蒂安大夫畏缩地后退,没退几步,就被一只手狠狠箍住了气管。 朱利尔斯突然笑了,嘴唇涌现出一丝狂嚣地微笑,“嗨,医生。” 他的声音就如个优雅的绅士,在舞会上正朝着一位淑女邀舞,与表情形成诡异到极点的对比,“你去死好吗?” “我干的?”朱利尔斯终于记起来了,他想呕吐,浓烈的罪恶感就像一件用带刺荆棘制成的衣服,让他疼痛惶恐。 “是你干的,朋友,你真地病得不轻。”幽灵叹息着,仿佛它刚才没有推波助澜一般。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优柔寡断没有主见的天性,此时显露无疑,他恳求着幽灵的帮助。 “不要慌张,一切都听我的。这只是个意外,所有人都会继续认为你是个好王子,你终将能得到妻子最炙热的爱。”意识中,幽灵喃喃轻语,像弹奏着催睡的夜曲。 它得意地想大笑,顺利极了,一切都在掌控中。拥有健全精神的躯壳,在灵魂灌注时会排它性地抗拒侵入,可不是复生的好载体。 如果没记错,这个傻瓜的药,涉及到相当有深度的植物学和化学,只有死鬼医生能熟练调配,而且剩的已经不多了。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第二天早晨,蒂安大夫的尸体,被前来打扫房间的仆从发现,一条系在天花板吊顶上的结实牛筋绳,让他悬挂在半空,微微摆动。 “我害了他,昨天,我稍微有些感冒,找医生拿了几副药,但这个,老好人出了差错,把一剂化学实验用的矿粉给了我,于是我责备了他几句,开玩笑地说如果再犯错就解雇他,没想到,蒂安先生居然拉不下面子,自杀了。”朱利尔斯声音沙哑,眼眶红红的。仆从们都知道殿下和这位宫廷御医感情不错,没想到一句玩笑话酿成了悲剧。 因为牵连到皇室,为了避免流传出去变成丑闻,一切从简,医生并没有亲人,经过草率的尸检后,蒂安的遗体很快被送到墓地下葬了。 没人怀疑另有隐情。 “虽然不想多说什么,但出于妻子的立场,我劝你节哀顺变,被悲伤压倒,无法重新振作,可不算个男人。”望着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呜咽的小丈夫,佩姬颦眉。 “可以帮帮我么?”朱利尔斯帖恍迷离地轻声说,“求你了,抱抱我,让我感受到体温,觉得自己还活着。” 大小姐秀美的眉毛皱成一团,她犹豫了片刻,走了过去,动作笨拙地拥抱住他,让他的头埋在自己胸口。 “我说,仅此一次。”佩姬像抚摸宠物般,拍了拍朱利尔斯的背脊。 五分钟后,她放开了他。 “……谢谢。”朱利尔斯呢喃说,声线还带着颤音,但平静了许多。 佩姬居高临下地扫了丈夫一眼,转身朝楼上走去。 “这男人还真像只喜欢撒娇的狗。”姑娘无不嘲讽地想,“好吧,只要一直乖乖地听话,我就给你骨头吃。”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ps:亲戚办喜宴,要出门了,今天的章节提前更新,谢谢支持了:-) 介于书评区许多朋友担心会是悲剧,嗯,我没意愿写纯粹的悲剧,这本书将充满爱。 ! 第二十一章 利用 当局的力量让一切都在暗中无声无息地进行,除了少数知情人,没人知道有场风暴正在酝酿。它将卷起罪恶,将肮脏绞碎,还世间清白。 训练有素,精于追踪的便衣警察,像捕捉猎物的迅猛飞禽,汇聚而来,海得银行给阔佬配置的理财师、白鹫酒店为贵客服务的侍者和马车夫,全换成警方的探子。 嫌疑人住在酒店的3010号房,套房客厅的大窗户对着正街,警察借用了附近一处建筑物的阁楼,从那里可以看清楚房里发生的所有情况,一名唇语专家待命守候,他用望远镜监视,希望能从中获得情报。 客房红蓝白三色的锦缎帘子经常拉着,他耐心地等待,终于有天,专家窥见嫌疑人的秘书,一位美丽的小姐在厅里和目标交谈,急忙把望远镜对准他们的脸。 角度正佳,一览无遗。 筒口的镜片里放大出一张柔软富有魅力的红润嘴唇,正在可爱的揉动,专家辨别着口型,咬开笔帽,手忙脚乱地记录着。 “红茶……咖啡……来点么……”(姑娘说。) “不……谢谢……”(男人说。) “晚餐……鱼……味道很棒……”(姑娘说。) “……你喜欢……”(男人说。) 该死,我守了两天,整日待在布满灰尘的阁楼里,不是来看你们闲扯的,拜托,说点更重要的!唇语专家愤怒地想,然后,他兴奋了起来。 镜筒中,姑娘软塌塌地趴在男人身上,两人开始亲吻,唇语专家觉得喉咙发干。 窗帘被拉上了,阻断了一片窥视,随即灯也熄了。 调查仍在继续。 星期四,福兰·弗莱尔在珠宝行看中了一枚手工精致的戒指。嵌着浮雕宝石,戒身刻着装饰用的蔓藤似铭文,原料并不十分珍贵,但黄金、白银和宝玉间搭配得相当完美,有种古典的韵味,让它升值不少。 “四万三千块,阁下。” 福兰爽快地付了钱,设计师用软尺侧量了他手指的粗细。以便调整戒圈的尺度,他们约定第二天下午取货。 前脚刚离开,几名尾随其后的专案调查小组探员就走了进去,他们向珠宝行的总经理出示了证件,“根据法律,警署有权要求贵行合作。” 我们还记得威廉大师曾卖给费都巡警厅地发明,能远距离察觉佩戴者所在位置的仪器,巡警厅物尽其用地将它用在追踪嫌疑人的取证行动上。 珠宝行的三位设计师连夜工作,将原来的戒指托座取下,换上当局提供的魔法道具。镀金嵌银。天衣无缝地伪造成原先的款式。 “这下,他跑不掉了。”警察说,“无论身在何处。我们都能知道。” 星期五,扮成酒店侍者的探子打听到,嫌疑人预约了两张当晚地戏票和一间临场效果最棒的双人包厢。 在戏剧开始前,包厢被彻底改装一番,他们掀开橡木地板和墙壁上的夹层,埋入偷听用的管道,并占据了左右两侧的包厢。 晚上六点,目标准时抵达。 没人去欣赏舞台上的演出,至少五只耳朵在全神贯注地留心着隔壁房间的风吹草动。 声音从管道中传来,显得有些低沉。但清晰可辨。 “为什么要和他同盟。” 所有人都想知道话中的“他”是谁。 “他有权有势,在圈子中,他日进斗金,而且打通了所有渠道。” 圈子是俚语,有几种解释,可以说成是同行业里的公司,但某些场合,意指黑帮。 “我们用了几代人,但他才区区几年。很难想象,是怎么发展得如此迅速。” “运气加点实力。而且他有一个小名单,上面记录了所有交易过的人,和详细地交易地点、方法、帐户,据我得到地消息,他准备将部分名单公开出去,让黄金角海湾重新洗牌。” “为什么,这会引起麻烦。” “有些人胃口太大,让他无法忍受。” “哦。”恍若大悟的声音。 “如果买卖谈成,我们集团能将渠道直接延展到黄金角海湾。” “不过我有点不放心,内幕消息,据说有位大人物不久后会驾临费都,而他最近的行为可疑,仿佛想干些什么大事,主人,他是个疯子,别被牵连进去。” “我心中有数。” 至终,探子们都没找到能当场逮捕地证据。 “交易?辞典中能给大家最完美的注解;名单?难道商家不会有记录合作伙伴的联系簿么;洗牌?我们经常用这个名词来形容一件新商品准备投入市场,即将引起轰动;疯子?法律没限制不许人说粗话;牵连? 也许是商行股份上的一次纠纷。”他们能想象到,律师在庭上如何狡辩。 这番话完全可以理解成一次关于正经商务的对谈,没有涉及到任何非法的字眼,虽然每句话都显得另有含义。 详细的报告很快被送到了莱姆库克斯手中,这时候老探长正为上头的压力发愁。 走私集团在官僚阶级的人脉网络,允许适当地打击犯罪,来提升自己的政绩和声誉,也能加深黑帮对他们地敬畏,但不想干得太过,否则会损害最实际的利益。 “你不能让几个部门,为一个虚妄的目标而浪费时间,已经够了,不久前那起缉私案的值破,干得漂亮极了,巡警厅受到多方赞誉。”斯隆总巡佐说,“但不懂得适时收手,会从英雄变成狗屎。” “你应该看看这个。“莱姆面无表情地将那封报告递给上司。 总巡佐接过文书,飞快地扫了几眼,镇定地说,“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阁下,你我心知肚明其中的真实含义,这是我的探员在嫌疑人毫不知情地状况下,获得的线索,可信度相当高。” “你想怎么样?”斯隆瞟着探长。 “哦,我只想剿灭一个大型走私集团。在它完全失控前。”探长回答,“别的,不关我的事。” …… 斯隆总巡佐对亲信说,“我在双鹰银行地某个户头,立即取消掉。” 亲信心领神会。 …… 某间沙龙俱乐部里,几个人影聚在一起,抽着雪茄。 “我觉得很可笑,因为警方的一份情报。我们就得暂且放弃那个大佬孝敬的钞票?” “别地我并不担心,就算真有那份名单,也有法子压制住不良影响。“人影中,官阶最高的某人说道,“但报告中提到了,大人物,这个词。” “这又如何?” “内部消息,储君夫妇在回坦丁前,会驾临费都。我们都知道,储妃殿下曾在第一庭担任过两年检控官,准备故地重游一番,这是私人行动。殿下不想过于张扬。让公众和媒体知晓,所以只有几位高层才清楚” “大人物真的是指殿下?” “大家对发生在都城的那起刺杀案还记忆犹新,连安全厅的高德佛里伯爵都为此引咎辞职。”人影吐出袅绕的青烟。“我不想为了小钱,耽误了前途,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性。” “总觉得有些可惜。” “没什么,一个帮派倒下,马上会有新的帮派在废墟中崛起,不管谁当大佬,到头来总得依靠我们。所以,我们为什么要为无关紧要地人担上风险呢?” 赞同声。 一封匿名信寄到了巡警厅。 只……住在海得城白鸷酒店顶楼的客人,是一个凶残的歹徒,他很可能在策划什么阴谋。” 署名是“一位忠诚的公民”。 探员们哑然失笑。这还用提醒么? “他就在眼皮底下,而且还有追踪器的帮助,哪怕目标飞到天涯海角也能被逮住,现在,就等收网的时候。”莱姆探长说,“我们不能为某封藏头露尾,也许是罪犯间狗咬狗的信,就捣乱计划好的步骤。” 海得警署、费都巡警厅、辑私局、海关全面合作。 短短一周间,克瑞根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不少渠道被堵死下,组织里许多小头目遭到逮捕。 对巨拳大佬来说,损失了钱能在赚,渠道失去了能重新开发,但当局那些拿了他贿赂的官僚们,不知为何,彻底地翻脸不认人。 对黄金角海湾,克瑞根终究是个从西部来地外乡人,他势力膨胀迅猛,但根基不稳,不像一些老牌地家族式黑帮,将关系网根深蒂固地渗透到每个阶层。他纯粹用金钱打造的保护网,当有人松松土时,这棵看上去雄壮的大树,就会失去平衡,轰然倒下。 而一直注意着地乌鸦,正襟危坐在海得城,每天无所事事地四处游玩,克瑞根就像个蓄满了力的拳头,到头来不知道该挥向哪方。 唇语专家终于得到了重要情报,他兴奋地说,“读唇可是门学问,它需要大量经验的累积,而且” “请住嘴!”同僚不耐烦地说,“我们只需要内容,而不是夸夸其谈。” “嫌疑人今晚会离开海得,乘船前往齐格岛,似乎想见某个人。” “某个人?” “具体不清楚,但很有可疑。” 探员们拿出附近海域的地图,“齐格岛,从海得最近的港口出发,朝西六十海里,是一座无人的荒岛,没有任何游玩的价值,肯定另有所图。” “难道那儿就是走私集团的秘密巢穴?” “它很小,都是岩石,而且离航道很近,经常有船路过,不可能藏人。“探长分析,他准备在那里和海湾的走私头子碰面,好家伙,一网打尽的机会到了。” “但在海面不比陆地,很难藏住行踪,跟得太近,会引起怀疑。” “追踪仪正常么?” 探员看了看仪表上回馁地亮点,坐标上指示被追踪者老实待在酒店里,“一切正常。”“让海上巡警船队做好准备,到时距离五海里追踪,夜幕能阻碍疑犯的视野,不会发现我们的船。当追踪仪显示目标抵达齐格岛时,全速开动,进行围剁。“只有将嫌疑人和走私头子一起抓住,那样,才有足够的证据,将他送上法庭,投入冰冷的监狱。 ! 第二十二章 公义 巨拳大佬收缩势力,暂时解散参与走私的普通水手,这些海上讨饭吃的汉子虽然敢藐视法律的权威,但不代表他们敢正面迎接当局的全面扫荡,关键时刻只会自乱阵脚。 克瑞根将残余没有落入法网的小头子召集到一起,一共十九个人和五艘拥有各类通行证的快艇。 总价值二百万的债卷、珠宝和现钞足足装了几十只大箱子,分批运上船里的暗船。 “伙计们,我不瞒大家,现在组织损失惨重,警察和海上巡逻队,像疯狗般找着我们,到避避风头的时候了。大家一起走,组织在葡荷有落脚的地点,最多一年,等事态不再紧急时,咱们转头回来。只要有钱有人,该属于我的,仍然属于我!” 这话引起了一片骚乱,每个头子各怀鬼胎。 “难道放弃组织在黄金角海湾的利益?如果我们走了,立即会有其它帮派占据这块空白,到时候想再拿回来,可是难上加难。”小比斯自认深受信赖,他大胆地建议。 “你愿意留下来?” “如果头给我这个机会,我带领剩下的兄弟,守好地盘,不会让任何外人染指,只到您回来。”小比斯貌似忠诚地说道,心里却盘算着鬼主意。 克瑞根甜咧着嘴笑了,满脸欣慰,他用力拍拍小比斯的肩膀,一手搂住他,大声嚷嚷,“瞧瞧,这才是我的好哥们,组织的顶梁柱。” 骨头裂开的声音。 小比斯整个脖子被残忍地扭断,颈骨粉碎成一块块的。 “你***想让我当吸引警察注意的饵食?自己好暗中接手渠道? 等风平浪净时,自己来当老大?” 每问一句,克瑞根就狠狠地用力践踏那具仍睁大眼,露着难以置信表情的尸体,靴底的铁马掌踩断骨头地响声,让所有人面无人色。 “还有谁想自己留下?”克瑞根凶神恶煞地嘶吼着。 头子们沉默不语,他们大多是本地人。几年来,走私带来的收益和分红,让他们荷包鼓鼓,在海湾拥有不少产业。 放弃一切,跟着大佬去人生地不熟的葡荷?而且这个老大丝毫不讲情面,连自己当年从西部带出来的兄弟也不放过。 没人想最终落得和小比斯一样悲惨的下场。 “只要他死了,警方的线索就断了,我们就安全了。”每个头子都这么想。但谁也不愿先说出口。 克瑞根愤怒地捏紧拳头,直属于他的打手拨出枪威胁,而头子们带来的亲信,也条件反射地举起武器。这举动带来不祥地连锁反应。 到最后,十来把枪互相对准要害。 所有人的额头上,都沁出了豆粒大的汗珠。 克瑞根这才发现,除非占据绝对的优势,否则,使用暴力是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夜幕低垂,冷冰冰的月光让荡漾的海浪粼粼闪耀着一层惨白的微光。触目望去。天地包裹在一片黯淡的黑蓝中。 二十艘辑私舰只悬挂着一半的桅帆,保持着匀速缓缓前进,甲板上人影绰绰。船般里,指挥官凝视着一台正在“嘟……嘟……”响着地仪器。用水晶打磨地屏幕上闪烁着一前一后有两点小小的光斑,红色的代表佩戴者目前地方位,绿色的则是船上的追踪仪。 “距离目标六海里,离齐格岛三十海里。没有异常,信号正常。” “还有二十五海里,保持警惕。” “离目标依然六海里,等等,目标逐渐偏离了前往齐格岛的般,向。”“这代表了什么?”海上巡逻队的中尉问道,亲自指挥收网行动的莱姆探长。不解地摸着下巴。他沉思,想加速追上去,又怕目标的船只是出了点暂时迷途的小问题。 十分钟过去了…… 半小时流逝了…… 追踪的船越来越偏离预料的航道,然后,屏幕上地红点停住了。 “糟糕,难道另换地点,他准备直接在海上碰头?”探长懊悔地敲着桌子,“所有船挂满全帆,以最大速度前进!” 缓缓聚集的乌云。挡住了月亮,让本就阴沉的氛围更加幽翳,海得城以东,某处岛屿隐蔽的弧湾中,静静地停泊着几艘船,简易的码头上,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两名肩上腰间挂着各种枪械的帮派人员,正搬送着沉重的箱子。 码头一块凸起的木板,不怀好意地绊倒了一名正在搬运途中地枪手,他趔趔趄趄地失去平衡,连人带箱一起摔倒。 “砰”,几十公斤重的大箱子砸在滑台上,险些顺势滚入海里。 “该死,你就不能小心点吗?”另一个充当着搬运工的同伴,恼火地吼道。 “天知道怎么这么重!”枪手辩解,“别责备了,还有好多箱呢,不要耽误了时间。” 他低头,想重新抬起箱子,动作却凝固了。刚才的摔击砸弯了箱口的锁,露出一道不大不小的豁口,像正在歪着嘴巴笑。 几叠捆扎好的大额钞票滑落出来,里面的更多,枪手知道自己在运什么,但亲眼目睹了这笔庞大的财富,还是给他带来了强烈的冲击。 “光这一箱子票子,就足够过一辈子舒坦日子。”他小声说,觉得喉咙如被火燎,于是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这是老大的钱。“同伴叮嘱,但目光却停留在钱上,迟迟不愿离开。 “老实说,老大已经失势了,说是准备东山再起,但咱们去了葡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天,真回不来,我在城里酒吧认识的小安娜怎么办?我和她才好上。” “瞧,现在船就在眼前,也没人注意这边,不如……” 他们满脸都是汗,对视着,缓缓点了点头。手忙脚乱地抬起箱子,朝最近的一条船奔去。 当那条快艇悄然扬帆启动。朝着不知道未来的前程驶去时,几条人影缓缓出现在码头。 “就这么放他们离开?”劳薇塔的灰眼珠里,闪着椰愉的光。 “贪婪,会让人生变得疯狂,有什么未来在等待着这两个小偷兼背叛者,谁知道呢。”福兰回答,他穿着纯黑的翻领风衣,戴着白手套。声音平静缓和,“走吧,去见见我们的老朋友。” 塞西莉亚双手搂着劳薇塔的脖子,半醒半睡,她打了个哈欠,不满意地嘀咕,“快点解决吧,好让我回到床铺上,睡眠不足,会让小孩子长不高地。” …… 缉私舰将目标层层围住。莱姆探长望着漆黑没有半点灯光的疑船。 心头掠过一丝阴影。 疑船远远偏离了正常的航道,进入了一片布满暗礁的水域,触了磺。不少海水灌了进去,正一点点地朝下沉。 海警们划着小艇,登上了船。 没发现一个人。 “明明追踪仪还亮着,显示对方仍在船上。” “不,我们被戏弄了,他早以发现,想必刚离港,就换了另一艘船。”莱姆探长回答,他站在驾驶般里,在被铁条固定好方向的舵盘上。看见了那只价值四万三的戒指。 戒指下压着一张纸条,他拿起来读到,“谨以这份小小的礼物,馈赠给费都巡警厅所有英勇、坚贞正义的探员。” 末尾盖着一只乌鸦形状地印章。 …… 狂乱的枪声大作,但随即就平息下来。 福兰·弗莱尔踏入巢穴的一瞬间,觉得自己望见了地狱。鲜血、碎肉、苦痛、哀嚎和绝望,他打了个寒噤,不是为了这灾难似的现场,而是为了盈满于无形中。戾气和阴暗的残忍。 人最丑陋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没有信赖,没有温度,没有依靠,上一刻还称兄道弟的伙伴,危难时却彼此仇杀。 血太多了,走廊上、墙壁上,窗沿上、连绵成一片,仿佛城市地下水道中流过的污水,发出腥臭的气息。 “救……救我。“过道里,一个人抓住福兰的裤角,他被散弹枪正面打中,胸口像块破烂地海绵,嗤嗤从弹孔中喷着血,“我不想开枪……大家只想活着享受……”他声线越来越虚弱,然后,手顾然地瘫软。 “带塞西莉亚出去,已经用不着她地力量了。”福兰轻声说,“冥冥间不可捉摸的公义,刚刚审判过了。” “其实我不介意,没什么了不起,小场面罢了,当初在叔叔身边时,我看得多了。”兽人萝莉炫耀道。 “你可以不介意,但应该学会对生命保持敬畏。” 他摆摆手,推开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虚掩着摇摇欲倒的门,跨过横七竖八地尸首,不少脸他曾见过几次,都是帮派站在克瑞根一边的小头目。 微弱的呼吸声,疼痛难忍地咳嗽。 福兰停住脚步,望见克瑞根瘫靠在墙壁上,浑身血污,脚边有一具枪手的尸体,危急时,巨拳大佬将他推到自己身前,挡住了由枪膛喷吐出的死神,但还是有几发漏网之鱼,咬进了他的皮肉,炸烂了他的肺叶和胃。 “乌鸦……你还是来了。”克瑞根吐着血,惨淡的眼眸猛然间炯炯有神起来,“……你赢了,规矩就是这样,胜者享受富贵,败者埋进地下三尺。” 福兰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来,从口袋摸出银色的烟夹,点燃,用力抽了几口,让烟头的火光变得明亮,他又将烟放到克瑞根地唇边。 “假惺惺,如果挖出你的心脏,我估计能看到它正得意洋洋地搏动。”克瑞根费力地抬起手,夹住烟,烟蒂很快变成了红色,他一边咳嗽一边吐着烟雾,“从西部遇到一起时,我就知道你瞧不起我们。” “我只是瞧不起自己。”福兰回答。 “随你怎么讲,说话权在胜利者的嘴里。” 福兰拨开他的衣服,检查了下伤势,“你至多还能活一个小时。” “多么残忍的话啊,对,你有着奇妙的治愈能力,你想让我求饶,苦苦哀求,满足你戏耍的心情?” “不,我不会这么做。”福兰直言不讳地说,“你知道我许多事,现在又出于敌对的立场,而我并不是个慈悲的圣人。” 克瑞根沉默地抽着烟,这举动仿佛耗尽了他最后地生命力,他费力地控制着逐渐僵硬的手指,扔掉燃烧殆尽的烟蒂,“给个痛快吧,我不想在这种痛苦中熬上一小时。” 他充满遗憾地闻了闻缭绕在空气里,混合着血腥味的烟草香,眼珠子朝上翻,死死凝视着福兰,“你也会有这个下场的。” “我知道,没人可以逃掉。”福兰说,他拿枪顶在克瑞根的眉心,拨动了扳机。 火焰吞噬着巢穴的建筑,炙热将一切都化为了尘埃。 夜下的海面,火光冲天的岛屿像座闪耀的灯塔,格外显眼。 码头上,整齐地摆放着十几箱财富,它原本属于克瑞根,福兰也无意拿走。 福兰的黑风衣上沾着凝固的血,他站在已经驶离岛屿的黑王号上,回首对劳薇塔说,“让你能掌控的那些隐秘渠道,慢慢地浮上水面。” “估计明天,整个黄金角海湾的帮派都会收到消息,他们张望片刻后,就会冲上来抢夺地盘。” “让他们抢,不要起冲突。只需要占据整个走私贸易的最上层,运来的无证私货,只有我们的商行能流通出去;来路不明的钱,只有我们的洗钱公司才能漂白。无数大大小小的帮派聚集而来,各占着一些小小的地盘,我们只用低调的隐藏在他们身后。这样,无论哪个渠道被堵死,哪个帮派被剿灭,都不会影响到我们,只要黄金角海湾还存在黑帮,还有着走私贩子,就能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养料。” “明白了。” “现在,去费都吧,伪装的道具和身份文书,都准备好了吧。” “嗯。” 既然那位大小姐想故地重游,那么,曾作为土生土长费都人的他,如果不去送点小小的礼物,未免太不通人情。 福兰最后望了眼正在燃烧的岛屿,走进了甲舱,黑王号渐渐退隐在海面潮湿的夜雾下,只留下依旧荡漾的波浪,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 第二十三章 老好人和女劫匪 纪伯伦神甫是乡村上德高望重的老人,生得一副慈悲的面容,人人都敬爱他,他平日的所作所为也对得起这份尊重。这里人口很少,只有五十几户近劝人,位于一处半山坡,是那种典型的落败村集,没有工厂、商场和旅馆,也没有投资商想开发附近的土地。他们在山坡开垦菜圃和贫疮的田地,养鸡牧羊,磨麦子,用干羊粪烤硬面包,用麦杆和枯枝烧水做饭,自给自足,过着一种原始的生活方式。 它隶属于山脚下一座小城管辖,但因为过于贫困,除了按时按点抵达的税务官,政府从不将它放在心上。 所以老神甫平日里不但要照料乡民的精神生活,也不辞辛苦地帮忙他们的现实生活。 “贫穷的牧师、没有薪水的代理乡长、纠纷调解员、教师兼医生、婚礼和葬礼的安排者、孩子的洗礼人。”老人有着许多形同累赘,他却甘之如饴的头衔。 他住在一间简陋的木头小教堂里,里面有陈旧的长座椅和葡萄酒杯似的布道坛,但台子左边的木板裂开了,让它看上去是一只破了半边的酒杯。 老神甫在本地传教了二十年,据说,当初在地区教会挑选人员时,许多神甫都因为穷山恶水的环境迟疑不前,后来纪伯伦他那时还是个四旬的中年汉子站出来说,“我去吧。” 同僚暗中对他告诫,“纪神甫,那里除了浑身羊粪味的乡下人,就什么也没了。” “哦,天国没告诉我,救赎和恩慈也有歧视。”他回答。 然后,他去了,并扎根下来,当年地区教会同资格的神甫。最差的也升职为大教堂的执事,但他仍默默地在被人遗忘的角落,照料着一群天父的子民。 最初,他每周聚集着居民,在破教堂里进行着简朴的弥撒,但很快,他发现那些孩子们没有老师,有的十多岁了。还不会写自己地名字。 “知识和信仰同样重要,信仰是精神的慰藉,而知识更是改变人生的武器。”纪神甫想,于是他出了趟镇,居民们都猜测这位新来的神甫,受不了苦逃走了时,他牵着自己的那匹矮脚骡子又回来了。 骡兜里装满了笔、墨水和小本子,还有一些书,神甫对好奇的乡民说,“让孩子们每天下午都来教堂。我给他们上课。“这当然是完全免费的。他也拒绝收钱,甚至拒绝心怀感激的人,邀请他去用一次晚餐。 “我多吃一口。孩子就少一口地营养。” 二十年来,有不少长大的孩子,想走出去到外面闯荡,但又对未知的世界感到恐怖,老神甫就鼓励他,“恐惧只是层雾,让许多东西看上去模模糊糊,但只要向前走一步,穿过去,你会发现。其实不过如此。” 有的人发了小财,将家人接到城市里生活,却没有对启蒙老师表达任何感激之情。他也不以为然。 老神甫是乡上最富有的人,他有一匹老骡子和两只羊,每季度教会也会分发一笔款项给所有的教堂,但他经常囊空如洗,因为他领养着三个无家的孤儿,要出资给所有求学的孩子购买文具,贴补没有生活能力的孤寡老人。维护修整比他还老的教堂,免得哪天塌陷。 我们现在都已清楚,纪伯伦是位光辉地圣人,是良善默默无闻地支柱。但他之所以出现在诸位的视野中,是因为老神甫又拣回了一名孤苦伶竹的小劫匪。 那是在一个月前,老神甫骑着同样衰老地骡子,从地区大教堂领取款子后刚刚转回,两百块,一半现钞一半硬币,零钱碎钞很多,显得荷包鼓鼓的。他用了四分之一,在城里买了些必备的物资:几大叠廉价纸,蜡烛、两包化肥和带给学生们吃的糖果。 缓坡的山路经年未修,有次老骡子就陷到了路上凹陷的地方,差点折断了腿,所以神甫在上山时,都会将坐骑牵着走,每次回到镇子时,人比驴还累。 神甫在午后时分路过了一片小山林,他寻思着歇歇脚,在树荫下喘口气。 于是他将骡子栓在树上,让它啃食着嫩草,自己从兜囊里摸出面包和清水,在进行过宗教的餐前仪式后,坐在草地上,用小铁刀切着硬面包。 骡子突然不安的挣扎着,他看见一个披着灰袍子,身材矮小的人出现在面前,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短剑。 “交……交出来……把它给我……”那人声音很沙哑。 “劫匪么?发现我刚领取了善款,从城里就跟来了?”神甫悲哀地想,因为没强盗会来抢劫一个穿着破褂子地穷人。 “这是天国给穷人的慈悲,是孩子们的书本费。”纪伯伦试图劝阻,但如果对方来硬的,他阻挡不了。虽然这个人和他一般高,但神甫是个体弱的老人,手中也只有一把破旧的餐刀。 “……教……会?”那人声音变轻了,斗篷下的眼睛,似乎也闪烁不定,但还是慢慢走了过去,飞快地从纪伯伦手中,夺过了一小半切好的面包,埋头狼吞虎咽起来。 这种黑麦子烤的面包非常硬,不合着水吃几乎难以下咽,强盗咳嗽起来,像被噎住了喉咙。 老神甫默默地看着,他才发现,这人囊在身上地袍子又脏又破,几缕垂出来的头发也沾满灰土,袍底露出皮靴的鞋头,已经和里面的袜子一起磨烂了,黑兮兮的脚趾头流着血。 除了那把造型精致不知来历的短刃,这人像个乞儿多过强盗。 他松了口气,怜悯的心肠让他将清水递了过去,“喝点,慢慢吃,如果不够,我还有。”老神甫拍着对方的背,但那人受惊似地跌倒,手里的面包残渣洒了满地。 “别……别碰我……我是……是个罪人。”那人艰难地说。 老神甫以为对方是在为抢劫的事儿忏悔,他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天国迷途的羊羔呵。你是主的好孩子,不然,也不会等饿得没力气时,为了活命的食物才来打劫路人。” 那人抬起脸,包在头上的斗篷滑下,眼眸中有股迷乱的神采,虽然颜容上满是黑灰和污垢,但老神甫还是辨识出。这是个刚刚成年,惹人怜爱地小姑娘。 本地的居民们在黄昏时,看到他们爱戴的纪伯伦神甫,牵着坐骑出现在村口,他们热情地上前迎接,却发现骡子上坐着一个光着脚的脏姑娘,鞭子挂在鞍旁,那两只脚肿得厉害,破了皮,有些伤口还有发炎的迹象。 “主教阁下(他们知道他只是个神甫。但唯觉得这么称呼才能表达浓浓的尊敬)。这位小姐是谁?”他们问,估摸着又是神甫先生拣回来的孤儿。 “天国会照耀每一只羔羊。”果然,神甫这么回答道。他向旁人请求道,“杰瑞兄弟,请帮我把化肥搬到田边的棚子去,明天大伙都用得着;梅多夫人,你家还有老姜吗?我得烧点浓姜水,给这孩子泡脚,免得发炎引起败血症……” 整个村子都忙碌起来,人人都想出份力。 一些草药,旧衣裳,还有半挂补身子地腌鸡肉。送到了教堂。 马蒂达·赫本——我们都已经猜到是她了——表情僵硬地环顾着这间极为简朴的小教堂,椅子是由长木条订成的,布道坛又矮又旧,悬缀于正壁上,木制浮雕的光明之印,虽然被擦拭得一尘不染,但也看得出相当有年头了。 但其中有股伟力,这里不是气势雄伟但死气沉沉的大堂子,每个人进来时。都会发自内心地析祷,眼眸里有信仰、尊敬与热爱,马蒂达感受得到它蕴涵的荣耀和光彩,这让她畏惧不安,手握紧拳头,发着抖。 老神甫收养的三个孤儿,最大的刚满十三岁,是个淳朴勤快的好姑娘,她好奇地问新加入的这位姐姐,“你是谁?有名字么?我叫艾茜。” “我是谁?”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圣武士马蒂达、狂信徒马蒂达,还有不洁者马蒂达。 她恍恍惚惚地选了个方向,漫无目地地前行,无论哪条路,她都看不见未来。迷茫地苦痛是枷锁,是囚牢,她将自己捆绑在暗无天日中。 “下水道的怪物,异端的魔鬼……”马蒂达有个目标,她祈盼能杀掉它,让自己回到过去。 但她不敢这么做。 这个念想是折断桅帆地危船上,最后的食物;是沙漠里迷失方位的遇难者,手中残余的清水。明明饿得渴得发慌,却不敢去吃去喝,因为还留有一口水一块面包,就有能活下去的期盼。 用马摩尔克人的话,这是种将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心态。 “要是它死了,我还回不去,那怎么办?”姑娘不愿继续想下去。 怎样办?至高无上的天国!怎样办? 姑娘自虐般地折磨着身体,行尸走肉般走着,只保留着生存最底线的要求。她没钱,实在饿得发昏,她翻过餐馆后巷的垃圾筒,吃那些发臭地渣子,睡在湿冷的屋檐下,被人唾弃咒骂。 直到她遇到了那位老神甫,姑娘不愿意去抢,但没找到食物的饥饿,人对生存的本能,摧毁了理性。 “你无家可归?”老人问。 她沉默。 “别害怕,那,跟我来吧。”老人伸出手。 带着辛辣气味的浓姜水刺痛了脚踝的伤口,它能除灭细菌,抑制发炎,艾茜望着那双红肿的腿,同情地嚷着,“你走了多少路?真可怜。” 小孤女蹲下来,拿着毛巾,想给马蒂达擦脚,圣武士姑娘急急地缩回腿,弄翻了盆子,褐色的姜水溅了两人一身。 艾茜吃惊地望着她。 “我……我自己来。”马蒂达结巴地解释道。 “原来你不是哑巴。”艾茜兴高采烈地把毛巾递过来,“水已经烧好一大桶啦,就放在后屋,你得去好好泡泡,洗好一起晚餐。” 餐桌上,纪伯伦神甫对焕然一新的马蒂达感到惊讶,她穿着邻居梅多夫人送来地一套旧衣服,脸颊也因为缺乏营养显得有些消瘦,神采还是无精打采的,但姑娘拥有着一种迥异于常人的禀赋,老人的阅历告诉神甫,她并不像个贫苦出身的孤女。 老神甫注意到,她用餐的姿势在细节上很讲究礼仪,仿佛面前的不是一盘土豆泥腔鸡肉,而是宴会上的大餐,这不是特意为之,是曾接受过的教育和礼仪训练,已经深入到了骨头里。 更震惊地是,她虽然不多话,但用词文雅,包括不少发音烦琐的敬语,有些宗教味的词唯有安诺教庭的高层才会使用,老神甫也只从地区主教的嘴里听到过。 她是神职人员? 但用餐前,她没做感谢天国恩赐食物的饭前祷告。 “算了,这还是个孩子,天国自会指引她的道路。”老神甫最后打消了询问的念头。 老神甫一家人生活在连着教堂的木板房中,包括一间饭厅,三间卧室,房顶压着茅草,屋后还有一块自家用的菜圃,泥土里的油菜和青抓已经冒出了嫩黄的芽苗,园圃一角用木篱笆圈起来,两只羊和老骡子就待在里面。 七岁的马里和五岁的凯瑞睡在左边的卧室,老神甫住在最里面的屋子,那间房也兼职着书房和祷告室的功能,艾茜是个半大的姑娘,所以能一个人拥有间卧室,她很高兴终于在夜晚有同伴了。 暂时只有一张床,棉垫和被子都是旧的,洗得很干净,艾茜显得很兴奋,和马蒂达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有空我领你去山上,那里有片开满野郁金香的草地,还有紫三叶草,在草丛中打滚,舒服极了。” “大白和小白很乖,哦,你还不认识,是我们家的羊,毛软软的,怎么摸它们也不会发火。” “你真漂亮,比插画上的公主还漂亮。” “你有妈妈么?我没有,总是再想,妈妈应该是怎么样的人啊,一定有温暖的手……” 说着说着,小艾苗渐渐地睡着了。 马蒂达睁着眼睛,黑暗中,她似乎看到了许多张脸。有当年神学院的同学和导师,有骑士团并肩战斗过的武士,有温柔照顾过她的芭蕊,有总是想逗她笑的妮可,有缠着她讨点白焰吃的塞西莉亚,有那个亵读,蒙骗了世人的魔鬼,那些脸纠葛在一起,在她头顶上无形地盘旋。 “妈妈,爸。”马蒂达轻声说,“我不能那么做,是安诺养育了我,是天国给了我信仰,我不能……” 她无法入眠。 ! 第二十四章 墓园、人心和流言 费都富人区出行的市民们发现,街头巷尾多出几队面容严穆的警卫,第一贵族法庭门前的穆图广场,伫侯着不少便衣探子,他们占据了斑驳树影下,供行人小歇的长椅,用报纸挡住脸,只有偶尔抬起头时,才露出一对警惕的眼眸。 整个第一庭,几乎被支军队隐蔽的围住,固若金汤。 有敏感的媒体似乎察觉到了不同,当局的答复是:无可奉告。 没人能预料,正处于蜜月旅行的储君夫妇于昨夜抵达费都。 从死寂之海吹来的风,让费都的暖春充满一种潮湿的粘稠,佩姬染了点伤风,清晨起床时,她感到有些鼻塞。御医急忙开了药,以免耽搁行程。 “水土不服,虽然我在这里待过两年半,但始终适应不了它的气候。”大小姐又抽出一张纸巾,打了个喷嚏,眼眶带泪,但小小的病痛丝毫不影响她的精神。 “那你为何还特意来费都一番?”朱利尔斯看上去已经从悲伤中恢复了过来,但眼眸仍隐藏着微微的惶然。他伸出手,想牵住妻子的手,刚握住那只柔荑,冰冷的视线就投在他脸上,冻僵了他的热情。 “我说过,仅此一次。”佩姬轻巧地抽出手,“走吧,别让第一庭的猴子们久等。说起来,我很久没给他们喂香蕉了。“看着妻子的背影,朱利尔斯沮丧地想:我还以为关系已有些改善了。 早晨九点,王储夫妇轻装简行,带着少量扈从秘密莅临。 第一庭的巨钟嘹亮地敲响了十七下,扮作礼炮,巧妙地向殿下致敬。庭上的工作人员纷纷伫足,奇怪于今日的不同寻常,他们被告知会有高层前来访问,但没想到,居然是皇室成员。总庭长卡门伯爵已等候多时。他恭敬地向太子妃殿下行吻手礼,几年前,这位姑娘虽然身份显赫,但在职务上还是隶属于他的下级,现在,她无论哪方面,已经远远凌驾于昔日的同僚。 “两位殿下,这将是费都第一法庭最值得纪念的荣耀。它将会被记载于法庭的历史中。永久流传下去。” “您客气了,说起来,当年我在贵庭学习时,受到过阁下颇多的照顾。” 这里就是妻子刚进入司法界时,待过地地方。朱利尔斯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大门拱洞间的人像浮雕,对伯爵说,“我还是初次来,您是第一庭的主人,就为我介绍一番吧。” 卡门伯爵受宠若惊地回答,“我永远是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的仆人。” 所有计划中的临讯都被延迟到午后。除了大检控官有资格随行外。 其他人都被命令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不得随意外出,所以法庭里很安静。听不到往日检控官和律师的舌辩,法锤落下时的闷响,旁听者地喧哗。 他们穿过走廊,总庭长妙趣横生地讲述着一些著名案件的经过和秘闻,第一庭历史悠久,几乎有讲不完的故事。 每路过一间审判厅,他就停下,自豪地说,“这里曾因为某起案子的上诉,导致法典为一条律文增添了新的解释条款。” “这里曾审判过一位安诺的主教。第一庭的检控官们顶住教会的压力,他被判以窃取国家机密罪。” 朱利尔斯插不上嘴,只能安静地面带微笑,聆听着妻子和总庭长交谈着一些关于法律趣闻的小笑话,那些段子只有内行人才明白笑点在哪里,对他来说枯燥隐晦。 他们路过第引号审判厅时,总庭长说,“哈,王妃殿下。你还记得么,一桩关于期货欺诈的案子,本城地几位贵族绅士被骗,结果检控官用聪明地法子,让骗子受到惩罚,不过他居然私下借助了金雀花,您出身家族的名头,不得不说,实在太大胆了。” “噢,能给我讲讲么?”朱利尔斯总算有能听懂的事情了,不由兴趣盎然。 “……他对嫌疑人说:亲爱地先生,谋逆罪还是诈骗罪,请选择吧。”总庭长绘声绘色地描叙了当时的经过。 “虽然有些逾越,但的确有趣。”皇太子望了望身后随行的法庭官员,笑着说,“是哪位先生的杰作?我想,像这样的聪明人,至少已经坐到大检控官的位置了吧。” “不,后来发生了一件悲剧,他叫……”总庭长看见秘书暗中拼命给自己使眼色,他突然记起了什么,发觉自己说得太多了。 “他叫福兰·弗莱尔,是我最出色的学生,曾经是。”一个秃顶,又肥又矮的大检控官瓮声瓮气地说道。 有人连忙拉了拉他的衣服,小声告诫,“卡米罗阁下,别说了。” 他们察觉到王妃面色阴沉,纷纷拣回了某段布满灰尘地记忆,关于一个见习检控官和豪门名媛间的绯闻,在旁人眼中,他们关系暧昧,经常共同用餐。 那个没背景的检控官最后能留在第一庭,名暖出了很大力。 当时所有人都相信,那两人肯定有不同一般的友谊,比如肉体,比如一张舒适柔软的大床…… 就算知道更多内情的卡门伯爵,也猜测,到头来,名娱使诡计陷害了那人,也是出于因爱生恨。 现在,见习检控官已经死了,而那位豪门名暖,就是眼前的储妃殿下。 一时间,空气里流淌着一股难以意味的神秘氛围。 “殿下,请来,不远处的中庭,便是宣誓厅。”总庭长赶忙转移话题,将这场突发地风波湮灭于无形之中。 朱利尔斯疑惑地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 “我准备去个地方,现在去。”佩姬小声对丈夫说。 “这样很失礼的。”朱利尔斯回答,“不过,一切都随你。想去哪儿?好让仆人们事先准备妥当。” “不,我自有安排,你继续参观吧,别跟来。” 王妃的突然告辞,引发了小小的混乱。 卡门伯爵觉得糟糕透了,他恨自个的多嘴。虽然不知道王储夫妇间的感情具体如何。但万一日后发生了什么变故呢?他可不想戴上“离间储君夫妻关系”的头衔。 没人能同时得罪皇室和金雀花家族。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福兰·弗莱尔缓慢地穿行在老区公共墓地的小道上,他穿着习惯的风衣,在胸前口袋佩戴着一朵白色地葛蒲。蓄着黑色唇髭,面庞和鼻子经过适当的化形,眼睛里戴着能改变瞳仁色泽的软模,就算现在尖费都巡警厅逛一圈,也无人会察觉到,他就是几天前。从警察手里逃脱的嫌疑犯。 他走到墓园一角并排的三座墓碑前,将葛蒲放到最左侧墓碑的基座上,泥土下正埋葬着一位老人。他闭着眼,祷告着死者魂灵的安详。 半分钟后,他将目光投向另两座坟墓,无声读着上面的名字。 “福兰·弗莱尔。“我还活着。 “安玫弗莱尔夫人。“你也活着。 他平静地笑了笑,握紧拳头,猛地发力,被风蚀雨淋地脆弱石板,抵不住一个男人的蛮力。他一下下砸着。皮肉绽破。骨节裂开,直到那两座写着无谓名字的碑牌,变成顷颓的碎片。圣力自然发动。点点白光氤氲于受伤的地方,很快,让肌肤光洁如初。 “抱歉,奶奶,打扰您的安息了。”福兰喃喃说,“虽然命运让我和她走上了不归路,但别为我们悲伤。从某种意义上,我们都活着,不是件值得喜悦的事儿么?” 他展开手臂,想呐喊嚎叫。但话语到了唇边,被压抑成轻轻的控诉,“觉得有趣么?那玩弄凡夫俗子的命运之手!你已毁灭了我的人生,但请别在继续操纵我爱地人地命运,如果她有什么罪过,我来承担。迟早,我会将她拉回正常的轨道,享受凡人的幸福,哪怕有神灵鬼怪挡在我地前路!你高居云端。俯瞰芸芸众生,那么,就请睁大眼睛,仔细看着吧。” 按照殿下的吩咐,皇室的扈从们从费都民政局查到了某个死人埋在哪里。 “需要买花么,殿下?”他们以为主人要去看望一位身故的朋友,准备买几车追悼死者的白花,来铺满整个墓碑。 “我又不是去看望老友,只是去嘲笑一只愚蠢的猴子。”佩姬拒绝。 还没到习俗上的扫墓日,老区墓园空无一人,草长得很深,显得略有些荒芜。便衣警察们事先搜查了每一个角落,已确保安全。 当储妃莅临时,她让所有人守在外围,单身入内。 墓园并没有很好的规划,碑牌杂乱无秩,佩姬深吸了一口气,腐土的味道让她的鼻子更不舒服。大小姐踩着杂草下地小路,环目四顾,寻找着要找的东西。 “经过一条分叉的甫道,左转,最西侧。”她默念着,停了下来。 有许多经年无人打理的墓碑都显得极不整洁,有的爬满青苔,有的龟裂出一道道细纹,有的刻着的铭文因为风蚀,早已经模糊不清。但大小姐眼前的,显然是人为地故意损害,她仔细观察,才从附近一块滚到草堆里的石片上,发现了“福兰,弗……”的字样。 名字的后半截不知去向,但佩姬知道,她面前小小的废墟残骸,便是来访的目的地。 “瞧,还有比你更悲惨的猴子吗?死了也不得安宁。”姑娘几乎冷笑着说,她想不以为意地痛快大笑,但胸腔里始终憋着一口闷气,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何会变得波动。 最后,她没有虚伪地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有时候,我也会寻思,如果你还活着,这世界会更加有趣。”大小姐双臂环胸,对着空气说着,“其实当初有许多种情况,能避免让你死的局面。如果那时我的手腕在成熟些,能让你无可奈何地追随在身后,如果你那时也稍微狡猾世俗些,没被愚蠢的信念和清高蒙蔽住眼,那么……多好呀。” 她用脚踢了踢地上散乱的石砾,“好吧,我在费都谈过一次恋爱,对,你应该不清楚,就算是我本人,也才逐渐明白。对我来说,所谓的恋爱,不是动物性的欲望,也鄙夷那种奶油般的罗曼蒂克,我的男人,必须坚强理智,可以将后背托付给他,我曾以为你会是期望中的人。佩姬·弗莱尔,或许是福兰·唐·莱因施曼,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潜意识里似乎冒出过这样拼写的名字。 如果你的魂灵在听,我就告诉你,你大概以为我在支配你,操纵你,想征服你,但征服和被征服,就是硬币的正与反,彼此无法分开。 在费都时,我还太年轻,刚刚从法学院的书本中走出来,这个道理,我在五年后才懂得。” 她纤白的手指,慢慢抚摸着墓碑碎石上铭刻的名字,“我是个铁石心肠的傲慢女人,也并不为这种品性觉到羞耻,所以,别以为我是在致歉和悔恨。我如今是活着的佩姬·冯·科摩殿下,而你,谨是个只能倾听的亡魂。 她敞开手,面无表情地望着石块从掌心滑落,滚到草丛深处。 “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难道不是么?” 佩姬说完这句,转身离开,一路上,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用纸巾捂着嘴和鼻,仿佛伤风的症状又加重了。但回到墓园门前时,她已经完全恢复过来。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福兰·弗莱尔,费都人,五年前因表现出色,由费都第七街法庭,提升为第一贵族法庭的见习检控官,而同期的学员中,包括了当时刚毕业的王妃殿下,那段时间法庭曾有过谣传,他与王妃有着比同僚更亲近的暧昧关系。两年后,以成为正式检控官的弗莱尔先生,在那场轰动一时的黑帮审讯案中,因为被怀疑收受贿赂,而被当局剥夺了司法执照。 同年,他与一位名叫安玫的酒吧女招待结婚,也同样是那年,弗莱尔全家遭遇了灭门,这桩谋杀案至今悬而未破。” 朱利尔斯紧锁眉关,翻阅完坦丁驻费都情报局秘密呈上的报告,他突然明白妻子为何想故地重游。 “我不了解感情,但从人性上来说,得不到的,始终比已得到的,更加珍贵。”石头里的幽灵说,他不知道案宗里的那位弗莱尔检控官,就是昔日于下水道复生,捣毁了圣物,令他功亏一篑的缝合怪。 “是啊,难怪佩姬对我如此冷漠,因为已有人占据了她的心。”朱利尔斯叹了口气,“活人,怎么也无法和死者竞争。” 他抓了抓头发,烦恼让他胡思乱想,他摸出小药瓶,倒出两颗,干嚼着咽下,然后摇了摇,快空了。 “只剩下几瓶了,天,等回到坦丁,我得秘密地再找个医生。”皇太子想。 ! 第二十五章 黑帮环卫工 福兰·弗莱尔伫在一所旧公寓五楼的窗口,透彻的灯火让街区光华一片,他顺着鳞次栉比的屋顶望过去,把目光停留在半里远的某处区域。 “已经和房地产经纪签署了租凭协议,两个月,整个五楼由我们支配使用。”灰眼姑娘用手指擦拭着窗沿上的浮尘,“王储夫妇并不会在费都逗留多久。” “对,但费都是处交战的好场合,这里有我们的势力,我能用另一种身份、更多的手腕和敌人周旋。”“头儿有什么计划?” “我需要关于那幢别墅的情报。”福兰说。 费都并没有皇室的行宫,王储夫妇下榻于一幢隶属于市政府产业的别墅,幽雅漂亮,拥有宽阔的前庭和后花园。值得一提的是,室内设计得宛如一座小型博物馆,分几种风格的大厅,金蔷薇大厅的墙壁上悬挂着价值连城的油画,走廊过道的转角伫立出自大师之手的雕塑;而银珊瑚大厅则呈现一种典雅的东方韵味,有细密的镶嵌画,穹顶垂着绿色的丝绸帷幔,香炉里点着幽静的檀香。 每年的维护费用和人工开支高达三十万,务必尽善尽美。 府都并不与外街相连,是费都当局用于款待最顶级贵宾和政府公关的场所,能住进去的客人最少都拥有侯爵头衔,或者是想大笔投资的千万富翁。饮水系统独立于公共管道,守卫森严,如今更是增添了近一倍的警卫和岗哨,最里面的安全措施由皇室侍卫接管,连当局负责打理该项产业的部门也不清楚。 在王储夫妇离开费都前,府都里所有的仆佣均不许离开,任何外人休想窥探到别墅里的半点消息。就算福兰用钞票开路,也最多抵达别墅的铁门前,就会被忠诚的皇室卫兵阻挡,严加盘问。 “除非提前半年时候。我倒能安插几个佣工进去。”劳薇塔想了想,“现在想立即混入内,打探情报,简直天方夜谭。或者,让塞西莉亚趁夜溜进去?以她的身手,这不成问题。” “但她不能代替我观察,许多事,凭眼睛是看不到地。”福兰摸着下巴。因薄膜变成暗蓝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椰愉,“想得到情报,并不需要进去,我想,别墅内部光仆人就有不少,吃穿用度,他们总不可能将生活垃圾积累起来,堆在漂亮的花园庭院中。” “垃圾?” “值缉的手段,警察们常用,经常能从其中找到线索。”当年。 他和巡警厅合作时。学了不少手法。 有很多起案子,就是巡警们不辞辛苦地从垃圾山中,找到案情的突破口和证据。 “听起来挺恶心的。”劳薇塔翘了翘鼻子。“不过是个法子,我去查查这方面由谁管理。”“是很肮脏,但它们能告诉我许多细微而详尽的东西。”福兰笑了笑,“任何成功都是由各种手段组成的,完全优雅地犯罪?那只存在于中。” 世上永没有密不透风的城墙。 从后门进出的垃圾车也是由市政府指派,车夫和清洁工人携带着盖章的防伪通行证,会遭到搜身检查,而且有警卫一路跟着,直到盯着装着垃圾的袋子被运上车,离开。以免有偷窃或不轨的行为发生。 但他们不可能连垃圾抛弃到哪里也会管。 劳薇塔很快查到,负责管理政府机构日常卫生的,是费都一家大型家政公司,从管家、厨师、钟点女工到环卫员都提供。 而这家公司通常将处理后的垃圾,埋到城外一处靠近海,附近没有居民的荒滩,为此他们每年要朝政府缴纳一笔土地租凭费。 第二天凌晨,一辆大棚拖车慢慢朝着荒滩驶来,车身上囊着厚实的帆布。布匹下堆着大批黑色地编织袋,风吹来,带着一股淡淡地臭味,让人掩鼻,所以在棚车职座上,左右各挂着铜铃,随着颠簸发出清脆的响声,以提醒路人和过往车栖别靠近,以免沾染上污垢。而棚车也是选择在即将破晓时,就上门收取垃圾,在市民还处于惺忸睡梦的时候,运送出城。 “从那条街出来地,是它没错。”一辆车远远跟在后面,劳薇塔把头探出车窗,辨识道。 “嗯,超越过去,提前到垃圾场等候准备。”福兰回答。 马车飞快地超了过去,卷起一阵风,让垃圾棚车的铃钻响得更加厉害。 而劳薇塔哭丧着脸,“头,只是靠近而已,我就觉得很臭捏。” “那等下我自己来。”福兰微笑。 “算了,大不了事后好好洗洗。”姑娘在他耳边呵着气,“你帮我洗好么?” 家政公司的车夫打了个哈欠,摸出两支廉价的卷烟,将一支递给旁边的同事,另一支叼在嘴里。 “咱们这活计真辛苦。又脏又臭。” “是啊,不瞒你,每天回家,我都得把自个好好刷上几道,不然家里的老婆子不准我碰她。“他们闲聊着,从大路转弯,驶进一条偏僻的窄道,尽头就是那片荒滩。 有人影耸在前面,环卫工起初以为是有早到的同行,但很快,他们觉得紧张。 那是两个大汉,帮派混混的打扮,外套下的腰间鼓鼓地,不知是刀还是手枪。 “嗨,停下,马上滚下来。”混混恶狠狠地说,“别打扰我们办事!” 办事?环卫工人立即想到了许多命案,黑帮成员经常选择在垃圾场,处决一些仇家和叛徒,事后就地一埋,和垃圾混在一起,谁也不会发现。 他们只是拿薪水的普通人,可不想卷入帮派间的纠纷中。 环卫工牙关打着颤,“朋……朋友,我们什么也没瞧见,什么也不会说,知道规矩。” 混混点了点头,“那就好。”他扫了眼棚车,“把垃圾卸下就走吧,正巧。老大需要它们压在坑里,免得没几天就露出地面来了。” 压在什么上面?环卫工脑海里浮现出一具恐怖的尸首,他们不敢违抗,手忙脚乱地将编织袋纷纷扔下车子,只愿越早离开越好。 当准备走时,混混又喊着他们,扔过来一叠差不多有五十块的票子,“算你们运气好。但收了掩口费,就得保密到底,如果今天的事儿,有任何旁人知道了,按规矩……”他凶狠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五十块相当于两名环卫工一个月的收入,等棚车朝回驶,工人们渐渐脱离恐怖时,他们反而对这场离奇的遭遇,感到很欣喜。 “真地别说出去了,就当做了场梦。捞了笔外快。”他们商量道。 福兰、劳薇塔。还有刚才那两名帮派枪手,都穿着橡胶雨衣,戴着厚口罩和手套。站在新鲜地垃圾堆旁。 “我以为只有五、六袋,没想到会这么多……”姑娘愁眉不展,喃喃地说。 而福兰用匕首划开编织袋,飞快地搜查起来,有几袋他只看了几眼,就不再理会。 “厨房的食物残渣,我不需要知道他们吃过什么。” 在检查一包垃圾时,福兰放慢了动作,里面装着许多包装袋,他拿起一只袋子。打量着上面的商标和文字,“宠物店的鸟食。” “说明别墅里养着鸟,比如金丝雀或者夜莺。” “是鸽子,应该是观赏用的广场鸽。”福兰读着鸟食袋后面的说明文字,“数量不少,因为这里足足有十几个空包装袋,它们通常饲养在后庭,像花草灌木般,做为一种环境的点缀。” “这线索能派上用场么?” “鸽子是群居性的动物。如果有一只离群,会想方设法找到大部队。”福兰淡淡地回答,然后检查下一只垃圾袋。 “有了新发现。”福兰说,他指着一包垃圾,“是王储殿下房间中地。” “这里有十几袋,你为何能笃定?” “因为普通仆人和侍卫的房间里,不会放着这么高档的纸巾。”福兰用镊子夹起一张被揉成团的纸巾,“纯植物纤维打浆制成的白纸,工艺复杂,只有费都最高档的商店才有出售,每百张能卖到三百块。只有富翁、有钱的贵族和大企业,在书写表示隆重或尊敬的信笺时,才会使用。而这样昂贵的纸,居然被再次加工成擦手的纸巾,实在是奢侈。 目前有资格入住奢华贵宾房地,使用它地,别墅里只有王储夫妇。” 他又在袋子中发现了不少纸张的灰烬,从没有燃尽的边角上,他发现是另一种款式地纸,上面印着淡淡的蓝色条格,福兰觉得在哪里见过,对,他想起来了,是费都市政府统一规格的订制纸,通常用于官方的报告和文书。 纸上余留着一些拼不成字的字母,福兰将它们全部挑选出来,装进准备好的塑料袋中。 有一个小东西也引起了福兰的注意,他拿在手中仔细观察,是个黄褐色半透明,被瘪扁的塑料瓶,里面空空如也,但瓶底有些残余的白色小颗粒。 “因为摩擦,药片破损留下的粉末?”福兰思考,但瓶子上没有任何标识。 天将要亮时,和垃圾待了整整一个清晨地福兰,带着他的收获,离开了现场。 黑王号静静地停泊在法师岛旁的海面上,这只精致得如艺术品般的游艇,是福兰宝贵的财富之一,他曾花费了许多精力改建,在去坦丁前,福兰在黄金角海湾的某处港口,匿名购买过一个贵宾级泊位,有专人照顾这艘船,让它保持着良好的性能,只要运上必要的物资,立即能变成海上小小的秘密基地。 现在船舱中铺着豪华地综红色地毯,房间中有各种摆设,宛若最高档旅馆的套房,床头有隐藏巧妙的抽屉,里面放着能随时兑换成现金的债卷和几袋珠宝,舆洗室还配着浴缸和暖水器,甲板下的仓库,现在装有大量食物与淡水,以及一些武器弹药。 福兰带着劳薇塔,以及几名忠诚的枪手,就住在上面。 暗房里已经放入许多奇妙的实验设备,让他随时能进行魔药调配和一些研究。 被威廉大师遗弃的法师岛,不处于航道线。而且因为几年前流传甚广,关于恐怖法师的谣言,附近的渔夫也很少来这片水域捕鱼,是个能隐藏行踪,不被旁人发觉的好地方。 哗哗的水声从舆洗室传来,一回到黑王号,劳薇塔就钻进浴缸,女人爱洁地天性让她换了几道水。泡了许久也不愿出来。 福兰正在实验室里检查那些肮脏的战利品,每一份值得考究的收获物,都分类装在盒子中。 他先将瓶子里的颗粒挑了一些出来,放在玻璃片上,滴了几滴染色用的媒介液,假如其中有植物的成份,这种法师经常使用的媒个能根据纤维细微的粗细,染成不同色泽,以缩小辨别成份地范围。 染色需要好几个钟头的时间。福兰把注意力放到另一项发现上。 他将政府报告书残留的边角,在桌子上按照纸张的纹理,和燃烧留下的痕迹。尽量拼凑成整块。 一些魔法材料提炼的实验剂,能从没完全烧透的纸灰上显形出书写过的痕迹。但还是很困难,许多纸灰在扔进垃圾筒时,就化为了无数灰烬,他无法还原成原件,只能从那些尚能查明的字母中寻找规律和线索。 这项工作花了他整整一个下午,非逻辑清楚和具备洞察力的人干不了。 期间劳薇塔来过一次,将午饭送到他手上,福兰注意到今天地菜式都是清淡口味地,没有带酒精的饮料。凉水中加了提神的柠檬汁。 这姑娘细心体贴得要命,知道正凝神思考地人需要怎样的饮食。 盘子上放着一张便签,“我刚作了些甜食,等你忙完,记得来吃。” 福兰笑了笑,他记得姑娘的厨艺相当不错,特别是蜂蜜香蕉。他将便笺放回去,开始集中精力做烦琐的填字游戏。 这张文件是从左下角开始点燃的,所以右上残余的文字多些。 在黄昏时。他望着写满字的笔记,托着下巴,陷入思索。 “……(数字?,地名?)人……五年(前尸后)……第七街(地名)……控(控制?卜……学员(唯一清晰无误的词)……暧昧……(中间大片空白,无法查明)……酒(酒吧?,酒水?)……婚(婚姻) 杂乱无章,毫无逻辑可言。 他心里猛然一动,提笔写道。 “费都人,五年前,第七街法庭,检控官,学员,暧昧,酒吧女侍、婚姻”。 换了任一个人,都无法组织出。 偏偏福兰就是这封报告的主角。 这些词和他曾经的经历完全相符。 “朱利尔斯为什么会调查我?调查和他毫不相关,在世人眼中已经死了地人?” 福兰百思不得其解,他无法联想到一个丈夫的嫉妒心上。 而且,中间的“暧昧”这个词,他找不到解释,以及与上下文的联系。 药末的染色已经完成了。 福兰将玻璃片放到透镜下观察,又不停更换新的实验样本,用更多的方法测试成份。 “可能只是副感冒药,那我倒浪费时间了。” 当所有的药末颗粒都消耗干净后,福兰皱了皱眉毛。 “少量的植物,中量地矿质以及一些不知来源的纯化学提炼物,有魔药学的理念在其中。”他想,“但不少能查明的成份,经常出现在自白剂、强效洗脑药的配方上,这是副慢性毒药?不,更歹毒阴险,它们共同的作用是压制住大脑的活动,长期服用,让人变得痴呆。” 有人想谋害皇太子朱利尔斯? 但福兰还是从一些更细微的方面感到了猜测的不妥。 “假如真是毒药,它的成份就显得过于复杂了,而且份量控制得相当小心,仿佛是尽量避免过于伤害到服用者。” 他用指节敲了下桌子,“了不起的配方,制造者在医疗领域的知识超过了我许多,对健康的人,它能产生危害,但对头脑异常的精神病患者,它是剂慢慢调理的良药。”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隐私,福兰扮做卡西莫多时,曾与朱利尔斯在各类宴会上攀谈过数次,对这个爱好艺术,稍显柔弱的皇太子颇有好感,但并没发现任何不妥。 如果不是这只被遗弃的药瓶泄漏了秘密,他还真不知道,拜伦的储君,有精神方面的顽疾。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格外说一句,那份甜食柔情绰态,臀部浑圆,灰眼睛抚媚迷人。 ! 第二十六章 愤怒之剑(一) 马蒂达被瓢泼的雨声吵醒,窗外不时闪过雷电,将夜变成瞬间的白昼。 她觉得有些害怕,所幸布娃娃熊安静地躺在枕头旁,钮扣做成的黑眼珠,针线缝成的笑嘴,仿佛正无声地对她安慰着什么。 姑娘仍然觉得倦怠,她搓了搓脸,听到楼下传来细微的交谈声。 声音越来越大,几近争吵。 她穿着蕾丝边的小睡裙,溜下床,偷偷推开卧室的门,走廊漆黑一片。 一楼的起居室很宽大,有橡木酒吧台和铺着天鹅绒的长沙发。 灯亮着。 “他必须死,妹妹,这是安诺的令谕!”说话的是舅舅,“我也不想发生这种事,但赫本只是个人丁单薄的侯爵家族,是由安诺册封的神圣骑士,我们无法违背,甚至无法冒出一点不恭的念头。” “哥,求你了,救救他,他正在异端审判所里受苦!”她听到妈妈在努力压抑着哭声,“他有什么错?那些学说,国外也有,他只是提出了赞同的意见。” “但这里不是拜伦,不是葡荷,这里是神圣撒丁!直属于安诺的公国!”舅舅拔高了声音,不是恼火,而是一种深深的无奈,“我拜托过撒丁总督殿下了,但就算是他,也无法对圣城的要求说不。” “教廷会烧死他的!我不想他被送上火刑架!” 他是谁?是爸爸么?那个喜欢抱着她转圈,用胡子扎她的脸,结果她委屈地啼哭时,又手忙脚乱扮小丑哄她笑的爸爸。 不是说爸爸出门办事了吗?马蒂达还期待着等他回来,讨要一份漂亮的小礼物。 她疑惑地想,但九岁的孩子,无法思索这种繁复的大人问题。 马蒂达听到舅舅提起了自己的名字,不由竖起耳朵。 “还有,马蒂达。我的乖侄女儿,得送进神学院幼年班,确保有虔诚纯洁的信仰,不会重蹈覆辙。” “噢,不,他们连我最后地希望也要夺走!”妈妈像要崩溃了似的。 “别吵醒孩子。”舅舅叹着气,“这是保护赫本家族,也是保护马蒂达唯一的方法。安诺说他被深渊的恶魔附身。否则怎会发表异端的亵读学说,如果拒绝,那些狂热的红衣主教,能干出更令人发指的事情。他们会说马蒂达也流着一半魔鬼的血,将她也送上火刑架!” 妈妈一直在哭。那晚马蒂达回到房间后,迷迷糊糊地想着心思,直到又进入梦乡。 几天后,一辆黑色地马车,停在宅郊的门前,仆人们将一箱箱行李送到车上。 马蒂达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她很遗憾不能带心爱的布娃娃熊一起走。 “别怕。宝贝。”妈妈紧紧搂着她,不停亲吻她的脸蛋,“你要记住。我爱你,非常非常爱你。” “我回来时,能见到爸爸吗?妈妈会给我做焦糖蛋挞吃吗?” “当然,想吃多少都行,我的宝贝。”妈妈温柔地笑着,但马蒂达觉得很不安,今天的妈妈,似乎和以往不同。 是脸,一张惨白到极致的脸。如果是现在,马蒂达能察觉到。那张脸荡漾着一种生无可念即将赴死的神采。 车轮压过乡间的小路,空气中有从附近果园传来的芬芳,石榴、葡萄……马蒂达趴在车厢地椅子上,从后窗凝视着越来越远地家,红砖围墙上的常青藤和小小的白花,渐渐地模糊了。 马蒂达似乎听到了一声枪响,还有混乱地尖叫。 她突然很害怕,觉得孤单。 从那天起,她再也没看到过父亲和母亲。 “你叫什么名字?”说话的是一位很慈祥。头上佩戴着光彩熠熠王冠的老爷爷。 “马蒂达,马蒂达·米拉凯斯。” “被魔鬼蒙蔽的孩子啊,已经没米拉凯斯这个人了,你以后应该叫马蒂达·赫本。”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乡村时起比伏的鸡鸣声,唤醒了淡雾笼罩下的破晓熹微,晨风吹拂,渐渐逐去了白蒙蒙的薄雾,穹苍越来越亮,透着微弱光芒的黑蓝、紫蓝,直到明亮的蔚蓝。 树林和草丛的叶子上,微微滚动着夜间形成地露珠,这些点点的水团,折射着光,显得晶莹剔透。 马蒂达嘴唇颤抖着,从回忆的梦境中清醒,她望了望窗外,正处于黎明时分,天要亮了。 小艾萏还在熟睡,一人占据着大半个枕头,马蒂达看着她红润的脸,发了一阵子呆。 她已经在这座朴实的小村子,生活了一个多月。 她很尊敬那位神甫,这个不起眼的老人身上,有一种神圣的力量,让人平静。 “以他的高尚品德,担任安诺的红衣大主教也不为过。”马蒂达想。 当想到教廷时,姑娘地心又乱了。 终于有次,她问神甫,“阁下,究竟什么是信仰。” 虔诚的祈祷?狂信的膜拜? “我担当不起阁下这个称呼,唉,你叫我爷爷就可以了。”老神甫回答,“信仰是种心灵的慰藉,是种无私的爱,人是苦难的,他们需要关怀,需要安慰。” “那……爷爷,”马蒂达的声音很轻,“仇恨和愤怒呢?比如你爱过一个人,一种事物,曾将它当成人生的全部,但你突然发现,它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曾背叛过你,对你恶意相向。你会怎么样?” “仇恨是种恶德,是玷污清水中污垢。但我也不赞同历来顺受,每个人都应该自由幸福地活着,头顶都应当是蔚蓝的穹苍,如果有什么非要挡住属于自己的天空,那么,得反抗到底,不过得记住,你打倒它了,就应该放过它,不是狠狠地不停践踏,宽容和怜悯,不是件坏事。”老神甫笑了笑,朝姑娘眨眨眼眸。“别说出去了,这并不完全符合教义,只是一个老人,在漫长人生中的经验之谈。其实,人都应该懂得放下,放下愤怒,放下仇恨,放下欲望。同时也放下了背负的苦难。” 苦难的人生继续着。 四月二十九号,费都市区内发生了一件事,虽然在大人物眼中,这只是地区性的小小混乱,但此时无人能知,它代表着一场阴谋的序幕。 在这天午后,巡警厅的新闻发布会上,数名司法界的高官和四十多位报刊的记者编辑,正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巡警厅那场命名为“海湾风暴”地缉私扫荡行动的总结报告。 主持人是莱姆库克斯探长,他庄重地说道。“女士们、先生们。这次为期半月的扫荡,完美地打击了黄金角海湾日益猖撅的非法走私,缴获了近百万的赃物。” 鼓掌声。 “指挥海湾走私的大头目。一个绰号为巨拳的通缉犯,据查,已经死于帮派的内红中。从各类情报,我们分析出走私集团已经在功能性上遭遇覆灭。” 鼓掌声。 斯隆总巡佐坐在一旁,嘴角挂着一丝隐蔽地冷笑,莱姆探长这次虽然大获成功,但已无形中得罪了许多与黑帮有利益往来的高层,他们已经私下决定,不久后彻底将莱姆探长踢出司法界,让他提前退休。 “好了。现在是媒体的自由提问时间,而且本厅准备了详细的资料,诸位能随意向会场的工作人员索取阅读。” 尖叫声。 记者席最后排的某张座位,一个脖子上挂着证件的男人,似乎无意中将没有掐熄的烟蒂扔到了地上,顿时点燃了地毯,火苗迅速地蔓延,腾腾浓烟弥散于整个会场。 “诸位,请保持镇静!”现场的巡警一边找器械灭火。一边尽量维护着秩序,“请不要惊慌,出了点小问题,很快能……” 两声枪响。 会场彻底混乱了,人们相互推搡拥挤,想从出口逃出去。烟雾和人流挡住了巡警们的视线,他们一时间无法查明,是谁开地枪,也难以阻止人群地逃亡。 灭火器喷出泡沫,迅速地消灭了火灾,有人捂住嘴,在前台,莱姆库克斯探长痛苦地倒在地上,他中弹了。 一柄黑色的手枪放在记者席的椅子上,下面压着一张用红笔写地纸条:“警察必须付出代价!”有眼尖的瞟到,纸条上的内容很快流传开来。 站在安全地段的记者们,目睹了事件发生的所有经过,他们同时拟好了明日头版的标题:《费都的明星探长,遭遇黑帮报复》。 马车迅速将探长送往附近的医院,记者们追着跟了过去,没人再理会这场还未结束的新闻发布会。 当晚,他们从主治医生的嘴里,得到了令人安心地消息,“枪口并不深,而且也没命中要害,只要大半个月的调养,他能顺利地康复。” 头版的副标题也拟好了:《天佑英雄!》欢呼声。 巡警厅很快查明,会场新换上的地毯里,掺杂了一种能助燃生烟的植物纤维,他们正在向昨天打扫过该会场的清洁工人调查口供,但没有收获。 同时,巡警们发现在参加新闻发布会上,有一个来自《晨风周报》的小报记者在事后立即离开会所,不知去向。 市政府管理文化媒体机构的部门回复说,“经过调查,海湾地区并没有《晨风周报》这份报刊,那名记者所出示的证件均为伪造……” “为什么你要保护那个叫库克斯地探长?”灰眼姑娘问。 “你看出来了?” “噢,这般轻描淡写的枪袭,除了能让对方暂时远离风暴的淤涡,还能让他一时间获得绝好的口碑。”劳薇塔指着一叠报纸说,“几乎所有的报纸,都用头版描叙了探长的丰功伟绩,他现在可是费都市民心目中无畏黑帮暴力的大英雄。” 福兰轻轻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 第二十六章 愤怒之剑(二) “人们总是谨慎地保守着自己的秘密。”福兰将目光投向劳薇塔:“特别对一位需要长期服药来稳定精神情绪的大人物而言,他的这份小秘密被旁人发觉时,无疑是种灾难。” “储君夫妇虽然在费都的行踪非常私隐,但整个蜜月旅行期间,他们游历过许多城市,所以我能弄到一份模糊的随行人员名单,其中包括一个名叫蒂安的御医,但这人在不久前死了,属于自杀。” “我们发现王储有心理上的疾病,而他的私人大夫却正巧亲手结束了自己的性命,这其中未免有些蹊跷。” 这番对话发生在黑王号上,阴谋的主角是福兰·弗莱尔和他忠诚的助手兼情人劳薇塔·怀特迈恩,他们正坐在船掩的铜制舷窗前品着下午茶,最纯正的东方绿茶,并非那种普通发褐的茶砖。 福兰抿了口茶,“也许,拜伦的储君殿下,需要一位新医生,而他的疾患,又导致他得在暗中寻找,所以想接近仇家,他反而能帮忙掩盖掉我们的行踪和目的。” 五月二号的晚上,满月悬缀天穹,繁星闪烁,淡淡的云像层轻纱薄幔,夜空呈现一种美妙的暗紫色,温度怡人。 宝钻大街七十七号,是费都最有口碑的馆子之一,它临街的餐桌旁堆砌着纯树脂玻璃制成的窗墙,而且贴有一种奇妙的薄模,能让餐厅里的顾客,清晰地看到外面,而过路的行人,只能望见自己的影子。 所有的座椅都是长毛绒铺面,墙壁镶饰着珐琅漆的黄铜木,昏暗的光从墙上的灯台倾洒下来。侍者穿着灰白色的制服,托着盘子轻巧地在过道间走来走去。显得既有情调,而且格局不凡。 诸位能回忆起,五年前。佩姬经常邀请福兰来这家馆子用餐,它地口味也很受大小姐的欢迎,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佩姬包下了靠窗墙最后面的那张桌子,当成专座,隔三差五就来品尝一番美味。 既然储妃殿下来故地重游,曾和她在费都“亲密相处”过的福兰,用各种理由。在佩姬昔日经常光顾的场所,都留下了眼线。 几天前,餐厅的大堂经理遇到了一件并不常见的事,某位模样陌生,显然不是熟客的人,对他说道,“如果有人也来订这张餐桌时,你马上告诉我,联系地信箱写在条子里,请别耽误。”客人说。“我有位失去联络地址的老朋友。曾经也喜欢这张桌子,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但还是姑且一试。希望能遇见。” 大堂经理本觉得奇怪,有些犹豫,但听了解释,恍然大悟。 更何况他口袋里还多了几张大面额的钞票。 在有规模的高级餐厅,这种事儿是不符合规矩的,“我不说出去,又有谁能知道呢?”经理私下数着票子想。 所以今天早晨,一位很有些气派的中年人,走进馆子,要求替主人订那张位置时。他便写了张便签投进了约定好的私人信箱中。 当晚抵达餐馆,出示预约条的,却是另两位客人,一男一女,乘坐着相当令人赞美的马车而来,一眼看上去就是名流望族,男人高大英俊,蓝眼睛里充满才气,像个艺术家。女人穿着低领绸衬衫套装,佩戴着昂贵内涵的珠宝,典型地贵族名暖。 他们地随从曾要求是否清场,但那位小姐在服务员的回答前,就说道,“不用,这样才有气氛。” 当时服务员还想,好大的口气,居然要求本餐厅清场,赶走所有客人,只为他们服务。 她不知道,这两位贵客,地确有这份资格。 王储夫妇便装莅临。 这时候福兰和劳薇塔正坐在邻桌,品尝着一份丰盛的佳肴,两人都化过装,显得比实际年龄要更苍老稳重一些。 他俩交换了一下眼神,开始攀谈,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让旁边的人能听见。 “弗伊德教授?”劳薇塔问,“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你方才说他出版过书?难道是葡荷的某位作家抑或诗人?” 笑声,“他正是贵国人,当然,非医生的外行,的确很少有人知道,他是精神病方面的大师,撰写过《心理解构》等十来本经典著作,在葡荷的心理学界也拥有极高的声誉。” “原来阁下是一名精神病大夫。”劳薇塔故作惊讶地嚷嚷,“我得说,你们这样的职业,总让人觉得很神秘,像个巫师。” 周围地顾客因突然的尖叫而感到不满,姑娘歉意地朝四周笑了笑。 她望向窗墙那边时,窥见佩姬正满意地享用着一盘炖羊眼,而朱利尔斯,却已经暗中留意了过来。 交谈仍在继续。 “心理学的确是门晦涩繁复的新兴医学,要知道,在更早的时期,人们对精神病心怀恐惧,认为是被从深渊爬出来的魔鬼控制,于是迷信地用火烧等残酷的手法治疗,所以,由弗伊德教授伟大的构想开始,医生们不但治愈着病人的身体,也拯救着他们地精神和大脑。” “那您应该有许多成功的经验吧。” “当然,在葡荷的医院,我发明了一种完美的新疗法,曾成功地治愈过至少二十位患者。” “噢,您是来拜伦开私人诊所的?” “不,我只是个游客,医生也需要放松。”福兰说着,放下手中的银叉,“抱歉,我去下舆洗间。” 朱利尔斯正为自己的困境感到苦恼,他瞟着福兰的背影,装着随意的样子站起来,“我去隔壁的吸烟区,抽支烟。” “我不记得你有很大的烟瘾。”佩姬说。 “好吧,什么也瞒不过你,我害怕你的食物,羊眼球让我的胃挺不舒服。” 几名皇家侍卫跟了上去,刚离开妻子的视野,朱利尔斯对自己信赖的随从低声说,“你去舆洗间,向坐在邻座的那位先生,询问清楚联系方式。我很乐意结识些新朋友。” “殿下,这不符合您的身份。”“没什么,我在费都本就是微服私访。” 侍卫很顺利地要到一张银灰色,做工精致的名片,朱利尔斯读着上面的字,是葡荷语,他懂得这门语言,“沃德,心理学教授,就职于里格瑞拉医学院附属医院。“名片后有一串流畅的拜伦文,新写上去的,是教授目前在费都落脚的地方。 离开餐馆时,福兰对劳薇塔说,“不出意外,他会在最近几天拜访我。” 对朱利尔斯来说,他最近正参与到了一场倒霉的人生悲喜剧当中。 悲伤:他谋杀了一个人,正受着道德上的谴责和良知的折磨。 困惑:虽然幽灵循循善诱说,医生是要出卖他的秘密,但皇太子事后冷静地思索,他当时太冲动了,那恶劣的情绪波动总在心底蠢蠢欲动。 灾难:他经常服用的,能安抚情绪的药,涉及到异常繁复的调配过程,他有药方,但眼前无人可以配制,如果回到坦丁,宫廷法师和那些见识多广的御医,也许能成功的调配,但也能由此分析出他的病症,这可瞒不过父亲。 小小的幸运:他发现了一名蒂安大夫的同行,简直是天赐的恩宠。 一个只是来旅游参观,即将离开拜伦的葡荷籍精神病大夫,无疑是能保守住秘密的好人选。 坦丁安全厅驻费都分处的情报官们,迅速地调来入境记录,的确有一名叫沃德,职业是医生的葡荷人,半周前持真实无误的签证,来到费都。 这一切都是在极为私密的情况下进来的,参与的调查员守口如瓶。 朱利尔斯坐不住了,他认为这是他想向这位大夫寻求帮助,试试那种“新疗法”。 没人能比朱利尔斯更渴望成为一个完全健康的好男人、好丈夫。 皇家侍卫和安全专家,并不同意储君殿下,在没有完善保障的情况下,离开别墅。 但他们只能建议而不能强行阻拦。 “我没来过费都,只是想好好看看。先生们,请别把我当成笼子中的动物,也把外面当成恐怖的野生丛林。”朱利尔斯坚持。 他起初本想一个人前去拜访,免得自己患病的秘密被身边人得知。 这显然不可能,忠诚的侍卫们宁可死,也不愿主人出意外。 最后皇太子妥协了,他带了两名护卫,这也是整个蜜月期间,保障王储夫妇安全最核心的力量。 他们都是坦丁安全厅最神秘的组织:血骑士的重要成员。 “有两位龙脉大师的保护,殿下应当能安全无忧。”侍卫们想,勉强遵从了皇太子的命令。 读神者的意志在石头中烦躁不安,它视朱利尔斯的幸运为自己的霉头。 “该死,心理学?这异端的学派几时流行起来了?”读神者阴险地想,“好吧,也许我能利用这次机会,让已在手心里的魂灵载体,更加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国庆去了木兰山踏青,嗯,风景挺不错,但格局小了些,一些听起来挺有气魄的景点,比如“大峡谷”“龙脊岩”,实际上就是些几步路的小峡道和小石头。 不过也累得在下气喘如牛,唉,看来我空闲时开着70级的小d,在纳格兰满地图飞奔,以为这就是锻炼,自我安慰的行径,的确极不可取。 ! 第二十六章 愤怒之剑(三) 按名片上的联络地址,殿下与他的侍卫很快找到了那家规模中档的租契公寓,这是栋四层的长宽型砖制建筑,外墙是灰白色的大理石贴面,用黑漆栏杆围着,租客大多是费都的高级白领和假期颇长,又讨厌酒店式住宿的游客。门厅坐着一个戴着老花眼镜,正埋头翻看报纸的看门人。 侍卫长哈利是个谨慎敏感的中年人,头发花白,眼眸总闪烁着探究的光,他供职于血骑士整整十二年,有效而周详地应付各种突发场面,负责皇室人员的出行、参加典礼仪式的安全问题,更受人信赖地是,他永远懂得沉默,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在他的请求下,皇太子颇为不满地放弃了立即跳下马车的念头,他嘟噜着,“我可不愿像个孩子般,被维护得严严实实。” “殿下,您的身份,决定了我们必须如此。” “噢,我宁愿像个常人。”朱利尔斯望着车窗外过往的路人,“瞧,他们能随心所欲地想去任何地方,结交任何新朋友。” 假如有谁知道了皇太子的想法,估计会嚷嚷,“我倒想和您换换。” 人总会对自己所处的阶级感到厌烦,转而羡慕起那些远不如他的人,这确实是世俗间一种让人觉得讽刺的现象。 侍卫长围着公寓转了一圈,默记下周边的道路和小巷,确定附近没有隐藏着心怀不轨的歹徒,然后他走进公寓的门厅,询问看门人。 “您找四楼的沃德先生?。”老看门人翻了翻备忘录,摸着前额说道,“对,有这么个人。” “他是怎么一个人?” “是个挺有派头的外国绅士,衣饰穿戴阔气入时,出门只坐舒适的单座马车。” “能更详细的说说么?” “噢,他只是位临时租客。我也没和他说上几句话,不过好像是位挺有身份的大夫,带着妻子和孩子,很可爱的女孩,我瞟见过一次,身子似乎有些弱,春天里仍穿着厚褂子,戴着保暖帽。”看门人有些疑惑。对方地语气颇像巡警厅的探子,他寻思着那位先生是否犯了什么事。 “那么,沃德夫妇目前是否在家?” “这里不是酒店,没有打扫房间的服务员和侍者,除非必要,租客不会特意向我打招呼。”看门人回答,“而且还有道通往临街的后门,许多人贪近,都由那儿出入,您得亲自上去一趟才能确认。” 哈利将所见所闻向殿下转叙。朱利尔斯点点头。“没可疑的地方,先生们,你们该放心了。没有匪徒会拖家带口地来策划不轨之事……嗯,我们就由后门上去吧。” 楼道的墙壁上刷着白漆,每层楼有七个房间,左侧四间,右侧三间,中间是楼梯,走廊上没人,租客大多到了黄昏时才会回家,医生的租房在走廊靠右的尽头,大门紧闭。敲门无人理会。 “不在家么?”朱利尔斯颦着眉,他没时间等待,于是问道,“有法子可以入内么?也许能找到沃德先生去哪里呢。” 说这话时,他地脸有些发烫,为自己违背律法的要求感到羞涩。 对血骑士的龙脉大师来说,打开一道普通的门,简直是大材小用。 两秒钟后,朱利尔斯听到门锁传出细细的声响。 大门敞开。请君入瓮。 医生于公寓的房间有着一股学者味道,储君凝神打量,起居室的沙发、壁橱,简单的家具都是地产公司的物什,罩着算不上时髦,点缀着小白圆点的蓝缎子,书很多,有包着硬纸皮,封面炫丽地豪华版,有线订本地发黄旧籍,绝大多数是医学典籍,并没有专门的书架,书本都散乱地堆在桌面。 《狂躁与思绪》、《梦的解析》、《精神地世界》,殿下看到好多本弗伊德教授的葡荷语译本,显然是大夫随着行李带来的。 一位研究学问的医生的住所,本该如此。 这让朱利尔斯有增添了几分对医生的信心。 “看来殿下想拜访的人,短期内是不会回来了。”哈利在房中翻查了一阵子,对朱利尔斯说道,“我找到了一张购买渔具和生活用品的帐单,前天的,而房间里没发现订购的物品,还有一份彩印地旅游宣传册,是建在近海岛屿上的一处度假屋的,他应该出海了。” …… 皇室的轻便马车驶得飞快,道路两侧的行道树不停后退,两名血骑士虽然对皇太子突然决定出海的事感到不合规矩,但他们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觉得哪怕遇到危险,也能轻松的解决。 所以没必要为此强行阻拦,扫了殿下的兴致。 哈利敏感地察觉到,储君地急迫,并不像他所说的:只是想结识位颇有学识的新朋友。但官僚的生涯,让他懂得服从和绝不过问缘由。 四十分钟后,他们抵达了港口。 提供着货运功能的海港永远是个人多眼杂,极不优雅的地方,酒鬼和打着赤膊的搬运工人遍街都是,血骑士跳下车,将价值十凯撒的硬币,随便抛给一个水手打扮的汉子,极为不耐烦地询问道,“喂,费都海洋旅游公司设在港口的办事处在哪里?” 水手慌慌张张地用手接出钱,回答说,“沿着路左拐,十分钟路程,你能看见。” 朱利尔斯倒对周围的环境很感兴趣,这里是个生机勃勃的粗俗场合,虽然很不对皇太子的脾胃,但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少新鲜感。 “为什么打赏只给十块钱?而且态度不能尊重点地递给他么?”朱利尔斯奇怪地问,血骑士们虽然很骄傲,但都受到过完善的礼仪训练,在社交上是货真价实的绅士,“不像你的作风。” “殿下,你有所不知。”哈利笑着说,“在港口和市集时,最好准备着零钞,另装口袋。随时能掏取,因为你一旦露出满是大钞支票的钱夹子,就会惹来麻烦,混混和小偷会将你视为值得下手的目标;而我们的衣着和在码头找活计的苦汉子们截然不同,不属于一个阶级的,如果态度软弱可欺,就得小心被他们戏弄,比如指一条错误地道路。” “也就是说。因为环境的不同,要适当的改变自己的处事态度,这样反而会更加方便。”朱利尔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些小技巧小道理,可不是深深禁宫和贵族奢华的交际场上,能学得到的。 马车很快消失在码头拥挤的人流中,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那名水手倒记忆犹新,在两天后,受到巡警厅的盘问时,他紧张不安地回答。“对。我见过那行人,瞧,还赏了我十块钱呢。” 朱利尔斯与他地侍从。就此消失无踪。 整个费都混乱了。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拜伦的大事,储君被绑架的消息,并没有影响到南部乡村的日常生活。不夜城费都、皇室、大人物,这些名词对乡民们而言,显得过于遥远。 纪伯伦神甫裹着薄毯子,清晨山区阴潮的空气,对老人来说挺难受,他有点风湿的膝盖又在隐隐做痛,但晨曦的教堂钟声必须得敲响,它代表着一天的开始。天国上的父,借着阳光,巡查着世俗的罪恶,庇估信徒地安危。 钟悬挂在小教堂地屋檐上,有一座木架子支持着,有条梯子搁在屋后的墙壁旁。每天早晨,老神甫都会准时起床,沿着梯子爬到屋顶,风雨无阻地敲响小铁钟。 村民们已经习惯听着钟声起床。妇人们准备早餐,男人们能多睡一会,因为随后的劳作更加辛苦。 老神甫艰难地爬上了屋檐,他腿肚子无法控制地颤抖,膝盖也酸胀得要命,他叹了口气,一手扶着凸出来地烟筒,费力地站直身体。 教堂的屋顶是整个乡村最高的地方——虽然它只有三层楼高,但其它的民居,均是低矮的瓦房——老神甫环顾着整个村子,他能说出每一处屋子住着谁,有几口人,是否有应该开始上学的孩子。 “我究竟是老了。”他想,“也活不了多久了,如果我死了,谁来照顾这些受不到天父全部恩宠的子民呢?” 他摇摇头,牵住系在钟上的绳子,用力拉动起来。 “铛……铛……铛……” 狗吠声、鸡打鸣声、开门开窗的响动,在钟声的荡漾下,整个村子从睡梦中醒来,恢复了活力。 老神甫歇歇手,顺着来时地路,从梯子爬下。在爬到一半时,老人腿滑了滑,一脚踏空,直直跌落下来。 纪伯伦神甫受伤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村,每个人都忧心忡忡,二十几年前,他们已视神甫为主心骨。 “唉,年龄大了,腿就是有些不利索。”纪伯伦反而强笑着安慰众人,幸亏屋后就是菜圃,他落在了酥松的泥土上,没当场蒙主荣恩,但身上留下大片的淤青,最严重的是左臂,一直剧痛,不能移动,神甫怀疑是骨头断了。 居民们集资,一大早就赶到小城里,请来了医生,但大夫说摔得太厉害,当时整个身子都压在了左臂,臂骨粉碎性骨折,无法用夹板复原。 “如果是大城市,应该有更先进的仪器,能动复杂的手术。”医生告辞时,告诉众人。 正当所有人商量着在凑点钱,砸锅卖铁也要将老人送到大城市去时,神甫拒绝了。 “别浪费钱,而且我毕竟是神职人员,接受外科大夫的检查,已经是逾越了,更别提动手术。”神甫说,“虽然安诺已不视现代医学为异端学派,但我还是得坚持原则。” 当地的地区教会得到消息后,也找不到能施展治疗术地牧师,神术的衰败可见一斑,地区主教很关心这件事,答应向其它地区寻求援助,六十里路外的某间大教堂,就有一位每日能释放三次轻微治愈术的主教执事,但那位阁下几天前受到一个富商的重金邀请,去为商人的儿子治疗感冒,一时间无法赶来。 悲哀笼罩于乡村。 老神甫安静地躺在床上,他在心中想,“看来我终于要蒙主召唤了,可惜了,有好几个孩子,还没来得及学习乘法呢。如果能多给些时日,至少能让他们学会算账……” 晚上,马蒂达将哭泣着的孩子们送进被窝,她坐在后屋菜圃的篱笆上,望着浩瀚的星河,犹豫了许久许久。 她站起来,回到木板房,走廊上,她能听到小艾茜在睡梦中的呜咽。 老人的房间在最里侧,她缓步走了进去。神甫半昏半醒着,不时因无休止的痛楚折磨,而无意识发出的轻轻呻吟。 “律令:安抚。” “律令:驱逐疼痛。” “律令:康复术。” 青与白的微光,在狭窄的房间中闪烁。 姑娘默念着神咒,大汗淋漓,安诺的圣武士专精于武技和戒律系神术的修炼,就算马蒂达这种被称为百年难遇的神学天才,也无法施展出能瞬间愈合老人伤势的中等治愈术,连续释放治疗系的神术,已经让她到了极限。 但老神甫已经性命无忧,多调养两个月,能慢慢恢复健康。 “体力几乎透支了。”姑娘皱着眉毛,微微喘息,她用袖子擦了擦汗,想悄然退出去。 “你是……安诺总庭正在寻找着的,名叫马蒂达·赫本的圣武士?” 轻轻的声音让她的身子僵硬住了。 老人半睁着眼睛,已经醒来,正慈祥地看着她。 马蒂达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虽然是个一无四处的普通神甫,但还是见过荣耀的圣武士是什么样子的。”老人说,“而且几个月前,拜伦每个教堂执事,都收到过寻找你下落的命令,好像安诺已经派遣专员,抵达坦丁了。” “专员?” “我听地区主教提起过,叫迦太莫托维塔,直接授命于尊贵的教皇陛下。“迦太莫托维塔……马蒂达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孩子,虽然我不知道曾发生了什么,但至少现在,你的神智是完全清醒的,是你自己选择了没返回圣庭复命,并非受到胁迫。” “我……不愿回去了。” “为什么?”老神甫问,他马上又笑了笑,“我不该追根究底的,因为自己的事儿,只有自己才懂。” “爷爷,请允许我这么叫你。”马蒂达呼唤,“你觉得,我作为圣武士,却违背安诺的令谕,甚至想远离它,越远越好,这样的我,是否已经堕落?已经亵渎?” “圣武士是天国的仆人,是侍奉天父的刀与剑。”老神甫回答,“而安诺,并不能代表那至高无上的意志,哈,我真是个离经叛道的老东西,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讲得出口。但我还是要说,主行走于每位信徒的心中。你得叩心自问,他是否还在,是否还对他保持着虔诚的崇敬,堕落和亵渎的定义,不取决于安诺的威严,也不是由其他人的看法来决定,完全是自己的心来指引。” “我……并不是很清楚。” “那就去寻找,去面对。”神甫说道,“虽然我很期盼能有你这么可爱的干孙女承欢膝下,但你留在我身边,只是为了逃避,不愿去直面。”老人的眼眸中有股洞察的神采,年龄和品德带来阅历,让他比年轻人更了解一些事物隐藏于表面下的真义。 人人都说,主喜怒难测,难以揣摩,那圣洁的救赎只存在于宗教的故事中。 但马蒂达觉得,自己刚刚被救赎了,而拯救她的,不是写满繁花似锦赞美词的经典,也不是御座上威严巍巍的教皇,而是一位住在偏僻让,区贫穷乡村里,默默向天国祷告的老人。 ! 第二十六章 愤怒之剑(四) 整个费都的高层在收到储君失踪的消息后,骇得惊慌失措,仿佛天塌下来般。情报局和巡警厅的官员们都受到最严厉的训斥,市长更是对斯隆总巡佐下了严令,三日内必须找到歹徒的踪迹。 斯隆总巡佐绝望地想,“我的前途算是完了。” 他反而羡慕起那个一直看不对眼的莱姆探长,能待在医院的病床上,悠闲地置身事外。 而王储夫妇秘密访问不夜城的事,再也封锁不住。媒体用警犬般的嗅觉首先感应到了绝妙的新闻题材,他们堵在别墅的街口,任何出来的人都被记者一拥而上地围住,嘈杂的喧闹像酷暑的热潮,各种小道舆论弄得满城风雨。 显著的客人纷纷想方设法进入别墅,拜访储妃殿下,在他们心中,恰到时机地去安慰一位地位显赫,正失魂落魄的王妃,表明自己的立场和友谊,无疑是笔非常棒的政治投资。 投机政客们只看到一个冷笑的女人,她眼眸中掺杂着危险的光,面容的表情如雕像般波澜不惊,如一只饥饿的雌豹,望见了美味的鲜肉,正冷静残忍地谋算着如何扑杀过去。 别墅的金蔷薇大厅变成了案情指挥中心,秩序井然,坦丁驻费都安全部的情报官、皇室骑士、经验丰富的本地探员,在受过指派后,调查着所有蛛丝马迹,报告像雪花般纷纷汇集而来,堆满佩姬面前的书桌。 大小姐视这为游戏,一场危险的游戏。 “码头有个水手提供了线索,他见过随殿下出城的一位侍卫。朝他询问一所旅游公司设在海港的办事处。” “费都海洋旅游公司在半月前,刚被一位商人收购了全部股份,已经易主。但他们没见过收购人。” “没见过?确定不是包庇的谎言?” “那人的出价高过市值五成,他们被票子冲昏了头脑,简直是欢呼着匆匆签下转让协议。” “嗯,有家公寓楼的看门人也提供了线索,他见到过哈利阁下。当时,侍卫长向他打听过一个名叫沃德的租客。” “有沃德地线索吗?” “是个葡荷籍的心理学大夫,目前全家同样失踪。我们还发现了一家旅行社的宣传册,恰巧就是正在调查的费都海洋旅游公司。” “旅游公司在近海的丘石岛拥有休闲度假庄园,但正处于半开发状态,没有游人,审问过该公司以前的所有人,他表明宣传册是新印的。 还奇怪为什么一处半成品的度假村现在就开始揽客。” “在丘石岛,我们发现了一艘被烧成残骸地船,还有那两名血骑士侍卫的尸体,周围凌乱,显然经过一场超自然的战斗,殿下是于岛屿上受到歹徒的攻击。敌人同样拥有并非常人的力量。” 佩姬冷静地听从着属下们的分析,若有所思,她摸着自己红润的嘴唇,“完全是一连串的诱拐活动,将朱利尔斯哄骗出城。把袭击的场合。从防备严密的城区,转移到混乱地海港,乃至无人岛。”佩姬用手指轻轻敲着膝盖。“但我有一点想不明白,朱利尔斯为何会急迫地想见一个精神病医生,否则,也不会像低头跟着胡萝卜跑地免子,被猎人逮住。”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也没人胆敢妄加推测。 但一个新线索让佩姬陷入了迷惑,这是留在别墅护卫储妃的血骑士成员提供的,“几年来,皇室近卫队一直在追查一个名为‘影王’地秘密结社,成员均是拥有超自然能力的龙脉者。” “影王?!”佩姬诧异地低呼。 “殿下知道这个组织?” “我曾在司法厅的卷宗里。查阅过一些关于该结社的情报。” “皇室近卫队曾和影王交给手,令人悲哀的是,我方损失了两名战士,连同今天,已经是第四位了。”血骑士语带愤怒地解释,“我刚检查过从丘石岛运回来的尸体,已经是两具干尸,肌肉枯萎,骨骼变得很脆。敌人拥有一种能量吸收的能力,而一位牺牲于坦丁的同僚,也同样死于这种攻击。血骑士有详尽的记录,随时可以调阅。” 佩姬紧皱眉关,事态出乎她的意料。 她和影王地首领:暗影行者乔·考利昂处于互相利用的结盟关系,而且,也绝不相信乔·考利昂胆敢背叛她,更何况,他们目前并不存在利益冲突,这不符合逻辑。” 敌人继续在进攻,他们采取了骚扰的手段,像在打一套组合拳,虚虚实实,谁也不清楚,隐藏在虚招下的致命重拳,何时出击。 一封恐吓信被夹在当日的报纸中,溜了进来。 当局立即调查了负责别墅日常生活物资的部门,但报纸由发行社送到管理部门,一路上歹徒多的是机会来接近送报的投递员,无法继续调查下去。 恐吓信的内容很奇怪:“自由!我们不愿再当受人操纵地工具!” 佩姬看过信笺后,平静地说,“今晚的礼物,我倒期待。” 守卫的人数增加了一倍,费都市政府也为此焦头烂额,找不到的恐怖份子步步紧逼,如果储妃殿下再出事,整个费都的高层辞职下台,也无法抑制住皇室或者金雀花家族的怒火。 一只骑兵营即将抵达费都,驻扎于皇后岛的海军,也密切观察着任何风吹草动,据说一编制的血骑士部队,以及莱因施曼家族的私人武装,都已经由坦丁出发。 当晚九点。 别墅的后庭发生了一起小爆炸,没有人员伤亡,但引发了相当程度的混乱。 没人知道爆炸为何发生。 “又是恐吓,企图让我慌乱的虚招。”佩姬说,她亲自来到“玛丽安妮”——贵族阶层对后花园含蓄优雅的称呼——检查现场。 “爆炸是从鸽栏传来的。”经验丰富的探员报告说,“我们已经将负责清扫鸽笼的仆人逮捕,她有很大嫌疑是奸细。” “错了,我想我知道敌人的手腕了。”佩姬说,“鸽子是群居性的飞禽,如果有人在附近几里放飞三、四只挂着微型定时炸弹的鸽子,它们会在夜色中寻找最近地族群聚居地。” 她又想了想。“鸽子无法携带更重更有威力的炸弹,所谓的礼物就是这种小诡计?或许……”大小姐转头朝别墅的主楼瞧了瞧,“引开绝大多数警卫的注意力,以便……” 另一场更剧烈的爆炸在主楼诞生,几乎震碎了一层楼的玻璃,火焰燃烧了起来,吞噬了窗帘和地毯,愈演愈烈。 走廊的墙壁上被人用红色油漆喷上硕大地“给我们自由!” 所有人面面相窥。不知是何意。 “是龙脉者的刺客,个头不高,应该是女性,速度相当快,防不胜防,如果不是她无心恋战,储妃殿下又不在别墅内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留守的血骑士受了点伤,他咬牙切齿地喊道。 龙脉者?真的会是影王? 笃定影王不会背叛自己的佩姬,心底也难免产生了一丝裂纹。她结合着敌人留下的口号分析。“乔·考利昂控制不了组织的全部,内部分裂出一批不甘愿为他卖命,想自由生活的成员?” 虽然很多细节说不通。不过能解释敌人的行为和思路。 又或者,是敌人故意让自己朝这方面想?但除了影王内部,谁又能知道她和乔·考利昂暗中的盟约呢? 接下来,可能是分裂份子要求会谈地请求,想归还被绑架地储君,就得提供一笔财富,让他们安全的离开拜伦,去新国度谋求自由自在的新生活。 不过佩姬从不在受人威胁地情况下妥协。 大小姐通过自己的渠道,向影王传达了指令。无论如何,他必须得来一趟费都。亲自解释清楚,以及协同作战。 如果乔·考利昂胆敢不尊从,她会将这个盟友从世间彻底挫骨扬灰。 对普通人或者小贵族来说,神秘的龙脉刺客无疑是极为令人恐怖的存在。 但在佩姬眼中,那也只是群比较好用的打手,她的身后,可是站着一个强势国家的力量和武装。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黑王号漂泊在波涛汹涌的水面上,傍晚时分有场风暴在两百里外的海峡流窜,影响到了费都附近的气候。精致地游艇收拢了所有的桅帆。 像一只盒子在海浪中颠簸着,但完美的流水线让它保持着平衡。 窗外狂风怒吼,雷电猖掀,像地狱之门被打开了一般。 塞西莉亚正埋首与一盘碎菠萝泡笑奋战,她抬起头,嘴唇留着奶油造成的小白胡子,显得很可爱。 “我很厉害吧。”丫头炫耀着,“十分钟就解决了两个,吃得饱饱。” 福兰将储君引诱到丘石岛后,潜伏在一旁的塞西莉亚突然袭击,君王级的龙脉萝莉对这行当得心应手,娴熟极了,朱利尔斯的侍卫长哈利首先察觉到了危险,如果换个环境,能准备妥善,他的力量能和塞西莉亚周旋一翻,但不幸地是,他已经踏入了“猪笼草”的陷阱范围。 战斗持续时间很短,甚至福兰来不及阻止,塞西莉亚就将猎物地生命吞噬干净。 “瞧,我手里又染上了鲜血,等到地狱时,那些亡者愤怒的魂灵,会将我撕咬得连骨头都不剩。”福兰在心底叹了口气,但现在不是自我审判的时刻,他的心必须更加坚硬,否则只会害了大家。 皇太子现在正被锁在船掩的房间中,劳薇塔提议道,“只要将他的人头送回去,哪怕有人觉得其中仍有蹊跷,但发狂的皇室会抱着宁杀错别放过的心思,不惜一起代价剿灭影王。而那位大小姐,会为了避免引火上身,袖手旁观。” “不,我不允许杀害朱利尔斯,你别自作主张。”福兰告诫。 他计划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将安玫引到费都来,想法子抓到她,如果是被药物洗脑和控制,福兰能解除掉那么禁锢。 如果朱利尔斯现在死了,影王组织被军队围剿,反而会危害到安玫的安全。 “嗯。”劳薇塔回答,她心中的阴影越来越重,不是为了头儿的手下留情,而是为了自己私下的猜测。 “头儿似乎想拯救影王中的某个人,是……那个女魔鬼吗?难道六没人能和劳薇塔·怀特迈恩争男人。 “天,我被绑架了,这是一群毫无良善可言的歹徒,对罪恶的勾当丝毫不觉羞耻,卑鄙肮脏到了极点……”朱利尔斯尝试着推了推卧室坚固的门,这间房就是为了禁锢而设的,没有窗户,壁板上包着铁皮。 内部的装潢倒挺精细,储君没受到虐待和折磨,被搜过身,但对方没有拿走衣兜里的任何物品,他感到害怕,精神上的负面波动越来越频繁。 “脑疾一贯是现代医学的盲点,这关系到脑垂体的分泌过于旺盛,还有脑干区的活动异常。”那位装成大夫的歹徒头子将药放在卧室的桌子上,对他说道,“您会受到绅士般的待遇,而且,我也会解除您的烦恼,作为补偿。” “喂,我该怎么办?”他用意识询问着幽灵。 “这是阴谋,也许是洗脑药剂,说不准,你会变成敌人的木偶,还会危害到你的妻子。”幽灵快活地回答。 再惶恐一点,再不安一点,快点崩溃吧,我可爱的重生载体。它想储君为这句话下定了决心,他装着咽下药,含在嘴里,等绑匪头子离开后,连忙吐到床底。 “佩姬……”他念叨着爱人的名字,她给了他勇气和对抗邪恶的力量。 福兰不是全知全能的神灵,他的所做所为,并没有达到最初的目的。 在佩姬的命令传达到灰影谷时,影王乔·考利昂没有辩解,叫嚷着绝无此事,组织没有分裂,也没有抛弃盟约的意念,反而阴险地笑了。 卓尔法·隆奇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的救命恩人,那位有着绿眼睛的美丽姑娘,似乎处境不妙。 ! 第二十六章 愤怒之剑(五) 卓尔法·隆奇并不合群,属于那种孤僻寡居者的标本,他近段时间来苍老得更加厉害,头发几乎全白,唯在鬓角还残留着些许灰与黑的发丝,他的眼眸里总蕴藏着猜疑的神采,是个不撞南墙心不死的固执狂,在组织中,他的龙脉能力只能算还成,但那种缜密的思维方式和洞察力,让他日益得到影王乔·考利昂的尊重,对许多事,他都能举一反三,发掘出躲在背后的真相。 但没人喜欢他,有人私下说,当卓尔法的眼神,活像一条阴险的蛇,冰冷地缠住你的身躯,他的嘴角总凝固着一丝令人厌恶的冷笑,仿佛正无言诉说着:别想隐瞒,我已经知道了你肮脏的小秘密。 现在老男人阴郁地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将手枪的弹匣卸下又装上,组织里正慢慢酝酿的某个阴谋,让他觉得心神不宁。 “影王很害怕自己的妹妹。”他寻思,“考利昂小姐并非影王的血亲,身世是个谜团,影王到底在害怕什么呢?是和她的身世有关,还是……” “不过,这不关我的事。”卓尔法嘴角的肌肉神经质的微微抽动一下,“我现在被全拜伦通缉,影王组织虽然是个不错的避难所,但也是禁锢自由的牢笼,我不能虚度时间,该惩罚的凶手,还逍遥法外。” 一想到敌人,卓尔法就怒火中烧。 但他始终认为自己是正义的,要用自己的方式,来让不法的歹徒受到应有的待遇。 小野猫解下臂膀上的绷带,恼火地捶了捶自己不听使唤的左手,伤口愈合的程度很好,但就是使不上力气,马蒂达那一剑造成的伤势虽然严重,但也未免太夸张了,她一点点抽丝般地将敌对的能源从体内驱逐出去。胳膊却始终没恢复过来。 “那股该死的神圣之力恰好和你的龙脉相克,得小心谨慎,我想这些药对你有好处。”乔·考利昂非常紧张,不遗余力地寻找解决方法。 “哥哥的药真的有效么?”她怀疑地想,用抽屉摸出注射器,将针头插入药瓶中,吸满透明的液体,然后推入肌肉中。 姑娘靠在床头。慢慢体会着药剂的效力,她觉得脑袋越来越沉重,渐渐睡了过去。 门开地咔咔声吵醒了姑娘,她警觉地睁开眼眸,但身体重得像块顽石,四肢僵硬,一时间,安·考利昂以为自己中了什么石化的诅咒和魔法。 哥哥最信任的助手裴吉雷克斯伫立在门前,他也是整个组织中,谨次于自己的高手。 “有事么?” “考利昂小姐。首领需要您去一趟。” “天。现在什么时候了,我花了全部的白天来减轻伤势,晚上必须补充好消耗的精力和体力。”安挑着眉毛。“出去吧,告诉哥,再紧急的事也明天再说。” 裴吉雷克斯站着没动,安有些愤怒了,在组织里,还没人胆敢违背她的意志。 “想让我赶你出去么?” “小姐,您现在并没那个能力。”裴吉不为所动,平静地说,“对了,您应该连起身的能力都没了。很幸运,轮椅我也准备好了。” 姑娘从他的话语中,似乎读出了某种意味深长地话外音。 卓尔法·隆奇环顾着会议室,在座地都是组织内部的干将,厚重的窗帘阻碍了阳光地入侵,让人的脸都染上深深的阴影。 “这是储妃殿下给我的指示,你觉得该如何处理?老实说,我愤怒到极点,她居然敢命令我!命令地下世界最具实力的大佬。像条摇尾巴的狗,为了骨头就得卑躬屈膝!”乔·考利昂如只暴怒的狮子,在会议室大步走来走去,脸上流露着一股杀意,“隆奇先生,我向来佩服你的智谋,请帮我分析分析,如何才能躲避这场令人羞耻的灾祸,如果实在没法子,我宁愿和金雀花、皇室,哪怕整个拜伦帝国为敌!” 佩姬只是对影王内部略有怀疑,但乔故意曲解了大小姐的指示地内容,让所有人都觉得事态急迫,有股莫大的灾难正在逼近。 卓尔法轻轻咬着指甲,他将指示的副本看完,上面用最严厉的语气,让影王解释在海湾地区发生的,耸人听闻的罪行,帝国储君失踪,有线索表明和影王内部的龙脉者有关,组织必须立即交出背叛者,并调查出储君的下落。 会议室里众说纷纭,人人义愤填膺。 “阴谋……利益的关系……影王还真是个演技派”,卓尔法想,对组织内部隐藏地暗波,他早有察觉,已经对乔的想法洞察得一清二楚。 “不,不能和储妃翻脸。”卓尔法断然地答复道,“按那位小姐的手腕,我相信,只要等她的丈夫登上皇帝的御座,她至少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在暗中掌控住拜伦的权柄,组织虽然强大,但也只是与地下世界的帮派做横向对比”,他磨着牙,发出轻轻地冷笑,无论在哪里都是个讨人厌的角色,“黑帮就是黑帮,永远只能在国家机器的夹缝阴影中生存。” 几位颇为自负的影王干部觉得这话听起来很不舒服,他们介于首领没发表看法,只能怒目而视。 乔盯着卓尔法,异常恼火地叱喝道,“其实你说的,我也明白,但现在不是让你说风凉话,而是提出解决方式。” “查清真相。” “但那位大小姐正在火头上,如果我不及时回应,估计立即有一只围剿的军队前来,对组织会造成极大的损害。” “找只顶罪的羔羊,来争取调查的时间。” “但会有生命危险,也许还没找到真正的敌人,顶罪者已经被秘密处死。” “储妃是个自视甚高的人,她不讲虚伪的友谊,但也不愿意亏欠人情,如果妄杀了组织的成员,在真相露出水面后,她会想法子补偿,用一个人的性命。来换取所有人的安全和事后的利益,是笔好买卖。” 卓尔法无情地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背脊发寒,愤怒的火像被迎头浇灌了一盆冰水,没人愿意扮演羔羊的角色。 乔·考利昂叹了口气,“和我想的一样,实在令人悲哀,诸位不用担心,为了整个组织的安危。已经有人自愿站出来了。我的妹妹,愿意牺牲。” 这话引来一片哗然,有的人偷偷松了口气,有地人露出残忍的笑容,有的人满脸通红,叫嚷着绝不允许,但他们只是极少数的。 “安为了组织的发展出了很多力,她的才能也是最优秀的,失去她,相当于折断了一支翅膀。可我毕竟是首领。得考虑大局。你们将性命托付给我,我就得带着大家享受到荣华。好吧,这次我们忍忍。”影王此刻的表情宛若一位仁慈的圣人。“现在,投票来决定。” 在场一共八名干部,五个人赞同地举起手,其中包括卓尔法,剩下的拍着桌子,难以理解地嚷嚷,“天,是小姐发桩出了你们地天赋,教导你们如何运用和掌握,她对我们恩重如山。难道为了自己地安危,为了一点利益,就眼瞧着小姐去送死?” 他们更是怒视着卓尔法,“小姐是你的救命恩人,难道你这人心中,没半点感激之情?” 这是布置好的死局,影王早就做出了决定,想来次内部清洗,将安·考利昂连同她地追随者完全肃清掉。任何一句话答错。就是死路一条。卓尔法想,他神色毫无波澜地望着那三位显得异常冲动的干部,心底为他们默哀。 这三人活不过今晚了。 “我只为自己活着,为什么要管别人?”他回答。 “真是群笨蛋,没头脑,有再高的能力,也只能当个打手。”乔想,他凝视着卓尔法,并没从那张古怪的老脸上发觉不妥的征兆,“我就是需要他这种人才,起先还担心他会站在便宜妹妹一边,不然他们两个人合作起来的能量,可不是…那么简单。” 虽然失去了妹妹,在实力上有一定的削弱,但乔总算能睡个好觉了,他畏惧安的实力,姑娘并没有权利上的欲望,但她异常出众的能力,受到组织中相当一部分成员地敬畏和崇拜,光想到如果哪天她摆脱了控制,企图报复,就觉得寝食难安。 裴吉雷克斯推门进来,在乔耳边私语了几句,影王眼眸卷过一丝残忍,轻轻朝反对出卖安·考利昂的人扬了扬下巴。 忠诚的助手会意地点点头。 乔又命令道,“以后组织的军师由隆奇先生来担任,职权谨次于我本人,以及裴吉,雷克斯。” 没人想到,这个讨厌鬼,居然一跃而成组织的第三把手。 卓尔法面无表情,并不为此欣喜,他咬了咬指甲,开始寻思,“总算渡过一关了,我得再想想,怎么把考利昂小姐,从陷阱里捞出来。” 我不是发善心,只是……他想。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在马蒂达打点行装,去寻找自己的前路时,一件蹊跷的传闻在村庄附近的城市流传开来。 老神甫离奇康复的消息,一天时间就传遍了全村,人们都汇集于教堂之外,跪拜着祈祷,他们都认为是天国显灵,施展了神迹。 但这消息传到城里时,许多人都不相信,神迹没显灵在地区主教身上,没显灵在本堂执事身上,也没显灵在每年给教会捐献巨款地富翁身上,一个小小的老神甫,何德何能呢? 一周后的深夜,神甫主持的乡村教堂,秘密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迦太莫托维塔,圣城安诺的圣武士长老,教皇陛下御前的大红人,优雅地坐在教堂内破旧的长椅上,慢条斯理地剪掉雪茄的烟头,放在火柴橘黄色的焰火上慢慢转动,他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缭绕的烟雾。 “阁下,这是对天国的不敬。”老神甫劝阻道。 “不敬?”圣武士长老嘲弄地笑了笑,声音严厉起来,“真正不敬的是你!教皇陛下的口谕,任何见到马蒂达的神职人员,应该立即向所属地区的高层汇报。我查过,两月前,你将一个女孩带回了教堂。她所有的容貌特征,都和赫本团长吻合,而你,却当成从未见过,如果不是谣传的所谓神迹,让我起了疑心,还真让你瞒了过去。 纪伯伦叹了口气,“那是个好孩子。放过她吧,一个只会玩弄人心,却逐渐忘记良善地宗教,终有毁灭的时刻。” “亵渎的罪人,居然狡辩,还不跪下。” 老人望着职位高他无数级,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人物,眼中却有怜悯,“虽然我只是个年老无能的下级神甫,但也知道。唯有天国才能让凡人膜拜。” “天国的意志。却掌握在凡人的手中,而我,便是其中的一人。” 小艾茜在睡梦中觉得越来越热。从门缝传进来地烟雾呛得她咳嗽。 姑娘愕然地从床上跳起来,惊呼地跑了出去。窗外都是鲜艳的火和滚滚的烟幕,她撞开弟弟们卧室的门,牵着那两个正嚎嚎大哭的小鬼头,踉跄地冲出了屋子。 她看到连着房子的教堂,正熊熊燃烧着,贪婪沸腾的火蛇,正将它一点点吞噬,陈旧全木制的教堂,很快坍塌成顷颓的废墟。 她猛地记起来。没看到爷爷,拼命地大声喊叫。 赶来的村民提着水桶和盆子,竭力控制着火焰地蔓延。 天亮时,火终于完全熄灭了。 人们在废墟中仔细寻找,却没发现老神甫地尸体,火实在太烈了,能将人的肉体和木头,一起化为无法识别的灰烬。 但他们还是发现了奇异地地方。 如此迅猛的大火,却只烧垮了教堂。却没牵连到正睡着孩子们的木屋,那栋本就易燃的木顶屋,仍然耸立于教堂的废墟旁。 他们都说,这是老神甫的魂灵在庇佑。 教堂起火,将主持神甫一起烧死的传闻,又流传开来,许多人结合不久前神迹的谣言,都认为是天谴,至高的天国惩罚了说谎话的骗子。 “那老家伙真该死,居然敢冒犯了神圣。” 当马蒂达得知后,不知疲倦地朝回赶,她只望见了一片焦炭。 姑娘痛苦地捂住脸,她清楚这不是一场意外事故。 迦太莫托维塔,安诺法王厅地特遣行刑官,一个嗜血的刽子手。 是他干的! 马蒂达没有见任何人,她害怕再牵连到他们,默默地隐蔽身形,在火的废墟前站了整整一夜。她浑身颤抖,眼眸里沸腾着最炙热的岩浆。 一夜间,马蒂达仿佛成熟了十岁。 天微蒙时,她终于动了,拔出剑,割下披散在肩膀上的头发,将那把白金色的发丝,轻轻抛向废墟,像抛洒着一束哀悼的白花。 “十恶不赦的大罪之首啊,莫托维塔长老。”姑娘喃喃,声音虽轻,却包含着一股莫大地力,“你可知,你谋杀了一位真正的圣徒。我以剑和荣耀宣誓,从此刻起,不再是安诺的神职人员,但我不会放弃对天国的敬崇,就算没人承认,无人认同,也无法录夺我的信仰,因为这便是天国给我指引的道路。” 她不再懵懂,不再迷茫,心中的火与手中的剑,伴随着她继续前行,宽恕、或者审判。 凶手正抽着雪茄,手指敏捷地洗了一副印着色彩斑澜图案的纸牌,将它们整齐的码好。 “战车。”他翻开一张牌,看着上面的图形,“哦,未来有一场武力上的交锋正等着我。”他又翻开另一张,“愚者,倒霉,对手是个聪明人。” 第三张让迦太莫托维塔哈哈大笑,嘴里叼着的雪茄也滑落到桌子上,“倒吊男?居然是副死亡牌!” “真有趣,我倒要看看,死神的镰刀,是收割了你的性命,还是来斩断我的脖子。”他眯着眼,阴沉沉地对未知的对手说道。 ! 第二十七章 卓尔法的赌注 卓尔法·隆奇穿过走廊,默默记忆着沿途的环境,他走下台阶,两侧的墙壁上摇曳着灯的昏光,他来到一扇铁门前,昂着下巴命令看守将门打开。 “军师阁下,请务必小心。”守卫对卓尔法告诫道。 “她不是被牢牢控制住了么?” “但……”卓尔法从守卫的脸上读到了一种敬畏,哪怕姑娘目前已是个没力气的弱女子,但她在许多组织成员的心目中,留下的天神或恶魔般的烙印却难以磨灭。 门是一整块嵌入石头的厚钢板,人力难以撼动,在机关轴轮嘎吱的作用下,才缓慢地开启出一条缝隙。 他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房间里昏暗污秽,空气混浊,右侧角落堆积着一些发霉的稻草,墙壁都是由大块的岩石堆砌而成,毫无缝隙,人力难以撼动,只有一扇透气的小窗户,是直接在石块上开桩的圆孔,孔道是外高内低的斜坡,狭窄紧凑,连徕儒都无法爬出。 他望见姑娘倦缩在草堆上,身上裹着张皱巴巴的毛毯,药物让她始终处于一种四肢僵硬的状态之中,任人宰割。秀美的脸上挂满泪珠,但眼眸中炙热愤怒的火,仿佛能立即将泪水蒸发成水雾。 卓尔法清楚,墙壁中隐藏着窃听的管道,随时有人在留神关注。 精钢的手铐脚链将姑娘牢牢捆在,铁链的另一头连着墙壁,除非姑娘能恢复能力,否则无法摆脱。 哪怕强如她的龙脉者,也终究是血肉之躯,会流血、会痛苦、会死去。 一股强大的情绪席卷着他,卓尔法想保护这个女人。 不能心急,这里守备森严,至少有三名尊爵级的影王死忠份子坐镇,非他独自能够击破。 “考利昂小姐。我只是想来说声抱歉。”卓尔法低声说。 安玫咬着嘴唇,顺着声音望过来,药物让她产生了感官上的障碍,刺激眼球,无法抑制地流泪。她好半天才对准瞳仁的焦距,当看清楚来人,姑娘愤怒地吐了口唾沫,喉咙沙哑地叱喝着。“哥哥呢?他怎么没脸来见我?你这个卑鄙的帮凶,亏我还救过你的命。” “的确,你救了我地命,但始终你是个失败者,空有武力却没有智谋上的远见和对人的警惕,我没想着陪你去死。” “影王是个心狠手辣的首领,但正是这种人,才会得到权势,所以我很敬佩他。”卓尔法蹲了下来,缓慢地伸出手。擦拭姑娘脸颊上的泪痕。“我救不了你,也没打算救你,但至少。在你死之前,能让你活得好一些。下次我带点食物和干净毯子来。” 安玫扭着脖子着想避开老男人的手,但很快,她停止了挣扎,眼眸中蕴涵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她感受到那只手不是龌龊男人企图想占便宜,而是正传达着某种讯号。 “想……方法……救你……配合……有监视……”手指在她脸颊的皮肤上划着文字。 “噢,怎么啦,原来你一直对我心怀不轨,现在看我落难了。就想满足你地欲望?”姑娘说,“好吧,我会配合你的,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药……解开……中毒……恢复……”手指继续划着。 “瞧,我现在手脚都不能动,也没什么情趣,不如你去找开解药,组织里的迈克尔医生一贯负责这个,他应该有。” 小姐。你当我是傻子么?给你解开药物的禁锢,第一个死的就会是我。”卓尔法赞许地微微点头,嘴里却故意嚷道,“不过,我却有个,新主意,也许迈克尔有些更有趣的药。”他轻笑着,“好吧,我准备妥当再来” 发生的事很快传达到影王的手里,乔·考利昂哈哈大笑,“真看不出来,我们的隆奇军师闷骚得很。不过也好,他一直表现得太冷静了,不像个正常人,这反而让我放心多了,有欲望,才有弱点。” 裴吉雷克斯叹了口气,“首领,这事太卑贱了,毕竟小姐是您名义上的妹妹,就算给她死,也得符合应有地身份。” 乔摸着下巴,“用个即将要死地弃子,换取得力属下的忠心,这买卖也合算。”他盘算着,对裴吉说,“这事你别管,先按计划清洗掉组织内部所有安的追随者。” 影王组织地二号人物悲哀地摇摇头,他并不算个好人,但在道德上具备一定的洁癖,“卓尔法·隆奇,人人都当你是个讨厌鬼,我却挺欣赏你的做派,没想到,倒是看错了你。” 表现出对安·考利昂颇为同情的成员,一共十一个人,包括三名干部,都接到命令,来到距庄园十里的一处隐蔽林地,起初他们以为是有任务要安排,互相私语着待会等首领出现时,一定要联合起来推翻他的决议,如果事态没有好转,哪怕动用武力也要保护小姐的安全。 “我只是个乡下人,如果不是小姐,这辈子都烂在了田地和肥料里,是她发桩了我的天赋,给了我希望。” “当初我因为点小事,被陷害到了监狱里,整整二十年!暗无天日的囚牢让我绝望,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在准备自杀时,小姐强行闯入了看守所,笑着对我说“有趣的潜力,跟我来,我给你崭新地世界。”,“为了讨大人物的欢心,就决定牺牲小姐,我死也不答应。” 他们愤慨极了,握紧拳头,喧哗叫嚷,一股骑士般的壮烈精神在人群中传染蔓延。 但大半个小时过去了,首领还没有来。 头脑灵活点的有心人察觉到一丝不妙,为什么这次所谓的行动,召集的全是爱戴安·考利昂小姐的组织成员?当所有人都回过神时,一阵漫长的惊惶的寂静。 林地外侧人影幢幢,他们遥遥望见首领乔·考利昂从阴影中走出来,裴吉雷克斯跟在他身后半步地位置,更多的,是完全忠于影王的组织成员。 被化学物质掩盖了呛鼻气味地燃油,早已染湿了地面和树干。 熊熊大火燃烧了起来。 令人作呕的焦肉味萦绕在空气中。 他们被困在了燃烧的丛林里。少数几个身手高超的汉子刚狼狈地从火中滚了出来,就被匕首划断了咽喉。 凶手布置妥当,无人生还。 “待会,就能毫无麻烦地处死安了。”影王想,他的便宜妹妹虽然在早期组织的发展中,派了相当重要的用场,但现在再无利用价值,只是个不安的因素。 …… 在屠杀地同时。卓尔法,隆奇行动了起来,这是最后的机会,影王和雷克斯都不在庄园里,他必须把握好,一步都不能出差错。 迈克尔大夫的房间并不宽敞,十分凌乱,活像个便宜的乡下旅馆客房,但壁橱里陈列的事物却有些骇人,一只只玻璃罐里用防腐剂泡着各种内脏器官,有动物的。也有人的。 他在加入影王组织之前。是个醉心于医学的普通医生,家里堆满了各种典籍和笔记。在同事的眼中,迈克尔虽然神经叨叨地挺古怪。也不失是一名敬职的好医生。 后来他和一位虽然不怎么漂亮,但个性温柔地护士谈起了恋爱,不久后接了婚,熟悉他地人奇怪居然有姑娘会爱上一个脾气古怪的人,但也衷心为他俩祝福。 可有一天,医生新婚不久的妻子消失了,但他却显得无动于衷。 接到护士亲属报案地警察经过详细地调查,掌握了重要线索,不动声色地冲进医生的住宅,在储藏室。巡警们见到了令人毛骨抹然地场景:医生正穿着白大补,聚精会神地一张铁桌前忙碌,他的妻子,被捆绑在冰冷的桌上,已是具腹腔被剖开的尸体。 愤怒的警察拨出枪,命令他举手靠墙,迈克尔却不耐烦地回答,“别打扰我,玛丽刚怀了孕。难得的机会,我正要搞清楚胚胎在初始阶段的结构和组织成份。” 他费心费力地追求姑娘,欺骗她与自己结婚,就是为了这一天。 媒体给这疯子取名为“魔鬼大夫”,审判曾轰动一时,没有律师愿意为他辩护,法庭判处他绞首死刑。 就在他等待着刑期到来时,那所监狱却发生了暴乱,几名预谋良久的重刑犯里应外合,成功越狱。 迈克尔趁机逃了出去,幸运之神如瞎眼般的关照着他,当时越狱地囚犯不久后都被重新抓获,唯有迈克尔就此消失无踪。 他成为了地下世界一名专为黑帮服务的大夫,医术精湛,所以虽然没有成为龙脉的潜力,影王仍然聘用了他,为自己调配一些有神奇作用的洗脑剂和毒药。 他正哼着俚语小调,在放满试管的桌子前忙碌,最近医生正在研究龙脉者的身体,想找到为何他们能由普通人异变成掌握着非世俗能力的超人。 “马上就有不少最好的实验材料送到我手上,影王答应过我,要把组织里叛徒们的遗体送给我研究,我倒有些迫不及待了。” 开门声让迈克尔从狂热地想象中回过神来,他回头望见卓尔法·隆奇,刚一跃成为组织干部的军师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军师阁下,有我能效劳的吗?” “我想弄些毒药,好涂在子弹上,也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你有什么好介绍?” “噢,这事你找我就对了。”迈克尔搓搓手,“我刚研制出一种毒素,只要有一毫克进入人体,就能让血液凝固成硬块。” “嗯,有能让人肌肉麻痹,不停流泪的药么?”卓尔法说着姑娘的症状。 “你是说,哭颜,?”迈克尔喊着毒药阴森的名字,“主要成份是黑月桂油和秋水仙素,那玩意毒性不够猛烈,发作也很缓慢。” “我就要这种。” 医生耸耸肩,拉开橱柜的滑门,从里面摸出一只小玻璃瓶子,里面盛满浅黄色稠液体,“挺不好提炼的,不能给多。” “我要……”卓尔法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解药么?万一我手指划伤,被这毒渗透入了体内……” “哈,当然。”医生暗暗唾骂着对方的烦人。又在橱柜里查找了一阵子,“喏,还剩一点,哭颜的药效太慢,很少有刺客会使用,所以我也没准备多少中和毒素的解药,不久前,首领还找我要了些……”他猛然停住了手。狐疑地盯着卓尔法,“你想干什么?如果没记错,考利昂小姐就是中的这种毒,首领不会准许……” 枪的膛口喷出幽幽绿芒,无声地响了,第一枪在医生的喉咙上撕扯出大口子,第二枪贯穿了他地头颅,在还没倒地时,魔鬼大夫就已经是一具尸体。 晚上十点。 当卓尔法提着一只正方形的木头食盒,再次来到囚禁着安玫的监狱时。守卫早已接到过影王的命令。对新任军师的一切要求都得服从,不用阻挡。 看守按照规矩检查了卓尔法携带的物品,没发现能协助囚犯逃跑的工具。只有一条干净的毯子,食盒里放置着果酱黑面包和一壶热可可,毫无可疑,于是遵从地打开囚牢地铁门。 “我知道有监听的,但待会给我站远点,我可不希望小小的隐私被人嗤笑地偷听。”卓尔法交出手枪前,警告似地开了一枪,正中石壁上的灯,监狱前的看守间立刻昏暗无光。 几名尊爵级的龙脉狱卒从上次窃听到的对谈中,知道卓尔法准备干什么勾当。他们虽然反感他的蛮横,但首领打过招呼,于是互相点点头,觉得不必为这点肮脏的破事和正受重用的大红人翻脸。 姑娘疲惫地靠在墙壁上,望见他进来,不由精神一振。 卓尔法做了个噤声地姿势,低声对安玫说道,“解药在食物里。” 他半抬起安玫地头,将热可可慢慢倒进姑娘的嘴里。然后扳开面包,里面是空心的,隐蔽着开锁地组合工具。 轻微的咔嚓声,镣铐的锁被打开了。 但对慢性毒药来说,无论是发挥效力,还是中和体内的毒素,都是件缓慢的过程,时间紧迫,已完全掌控了组织的影王随时会回来,下达处死姑娘的指示。 足足过了二十分钟,安玫只能勉强活动肌肉,丧失的龙脉威能不通过完全休息,无法施展,卓尔法本希望她能彻底恢复,然后自己在骗开狱门,以姑娘全盛期的力量,能带着他安全地离开山庄。 “不能在拖延时间了,否则看守会起疑心。”卓尔法想,“只能用第二种方法了。” 他站起来,脱下宽大的连帽斗篷,将毯子掏叠成枕头大小,系在斗篷里,披到安玫地身上,他虽然比姑娘高大,但近日来总鸵着背,所以姑娘站直身体,将帽子裹住头,再经过适当的伪装,随眼一扫,身高姿态相差无异。 “装成我的样子出去。” “你怎么办?” “如果你能迅速恢复能力,及时赶来,倒能救我一命。” 姑娘仔细打量了老男人一阵子,低声回答,“我欠你个情。” 逃亡的过程很顺利,看守绝没料到两人会互换身份,灯又被卓尔法故意弄熄,昏暗中,他们只瞧见驼背军师,戴着斗篷帽,慢慢挪动上台阶,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 守卫随意看了眼房内,角落里暗处的确躺着人影,于是放心地紧锁上铁门。 卓尔法应该自豪,他居然利用最简陋的道具和一点小花招,完成了不可能实现的事。 “我肯定是疯了。”老男人躺在发臭的草堆里,惊慌地情感开始啃噬他的神经,每个稍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将自己置于这种死地,将性命寄托于一个手染血腥,行走于黑暗的女刺客能及时赶回来。 “不,必须得赌一把,困在这个犯罪组织,我永远是只没自由的卒子,而且,我与那个追寻的罪犯之间,力量差距过大,如果我能得到一位在地下世界中,单人武力最为强势的盟友,一切都会不同。” “但前提是,我能活下来……”他在黑暗中喃喃。 卓尔法·隆奇昏死过无数次,他被不停殴打,他看到乔·考利昂凝固着一丝恐惧的脸,正对着他的耳朵发狂地吼叫,“她去哪里呢?你这个该被撕成碎片的疯子!” “噢,杀了我,你就失去了和她讨价还价的本钱。”卓尔法勉强睁开肿胀的眼睛,露出标志般讨人厌恶的冷笑,他吐了口血,“我活着,对你有好处。” “疯子,你以为自己是谁?只是个无处可去的通缉犯。”唾沫喷在他的脸上,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个男人举起铁棍,然后右腿的膝盖传来剧烈的痛苦,他又昏了过去。 他再次清醒时,感受到自己躺在松软的湿地上,空气中有阳光的气味,他费力地支持起疼痛难耐的身子,却发觉右腿毫无知觉。 “你那只腿完了,整块膝盖骨都碎了。”有人说。 他环顾四周,发现正身处于山脉间一处幽静的灌木林,附近有静静流淌的溪水。一位美丽的姑娘,坐在头顶横伸的树干上,轮廓优美的小腿在半空中微微摇晃,安玫用匕首削着一支刚斩下来的树枝,比量了一下长短,然后扔给卓尔法。 “我还活着?”他有些恍惚。 “差一点儿,我赶回去时,你还剩半条命。” “影王怎么样了?” “逃掉了,虽然组织里大多数人的能力不值一提,但裴吉雷克斯还有点本事,我带着你,追不上去。”姑娘的眉间有股升腾的戾气,“没人能那样对待我后,还能安稳地活着,他得祈求下半辈子能睡个好觉。”她望着卓尔法,眼眸中有股真切的感激之情,“世事还真是奇妙,我顺手救下的人,没想到又反归来救了我一命。” 卓尔法拉着那条新削成的拐杖,趔趔趄趄地走到溪流前,他看到水面上出现了一个满面浮肿,口鼻歪斜,浑身血污,虚弱到极点的苍老男人,他晃悠悠地伏下身体,想掬水洗把脸,却发现,自己的头发全白了。 “无论如何,我赌赢了。”他对着水中的倒影,轻轻地笑了。 ! 第二十八章 约见 黑暗笼罩着海面,厚重的云团让天幕低垂得宛若触手可及,谢菲尔中士冷得手脚发麻,他手脚缓缓划动,努力让身体浮起来,绝望地随波逐流。 他是驻守于皇后岛海军舰队的士兵,年近三十岁,赫红色的头发湿漉漉地紧贴在脸上,那套笔挺的制服和长筒靴子平日里颇吸引姑娘们的目光,但此刻,却重得像背负了铅块。 舰队近日来派遣了大量的搜索队在海域探测一切能藏人的岛屿,但海洋实在太大了,又漫无目的,显然一无所获。 “仿佛是在军营炊房的配菜里,找到块大肉片子。”有人这么调侃,引来一阵哄笑。 谢菲尔就是搜索队的一员,他们刚沿着黄金角海湾朝西行驶了二百六十海里,探查了四座荒芜的岩礁岛,晚上九时许归航,中士还想着总算能好好睡一觉了。 任务初步完成让船上所有人都很放松,于是他们喝了点酒,一年当中有几乎有半载生活在海上的人,都会在船舱底准备点清酒,以预防水手症:长期被冷水和带着湿气的风侵扰,导致的关节疼。 中士却是个酒量甚浅的人,半夜轮到他起身检查船只设备时,头还再隐隐发疼。 谢菲尔走上跳板,举着防风马灯,探身摸着绑着小划艇的缰绳,查看它们是否还牢固。酒精造成的感觉迟缓,叫他没保持住平衡,失手翻下栏杆,掉入了海里。 冰冷的海水让中士完全清醒过来,一股不小的浪将他卷开,等他咳嗽着再度浮上水面时,已经离船有一百多码远。谢菲尔叫嚷着,可风声吹散了话语,驾驶掩的人显然没听到有人落水的声音,船保持着速度,越来越远。逐渐消失于稠密的黑暗中。 一个好海兵受到过严格的训练,如果是近海,他能一鼓作气游上四海里,安全脱险,但现在,周围全是一望无际的,泛着浑沌暗蓝的水,海是仁慈地。它孕育了无数生命;海也是残忍的,它从不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失事的溺水者。 “坚持下去,也许很快有同僚发现,我不在船上,他们会先在船上搜索一遍,然后顺着航道回返,可能得半小时,可能是一小时。”中士期盼地想着,但直到他浑身麻木,腿肚子也开始轻轻抽筋时。也没等到救援的人。 大自然的伟力能轻易吞噬渺小的人类。寒冷、暗流和汹涌的波涛都是死神的助臂,谢菲尔地求生欲,只能微微拖延死亡踏过波浪。越来越临近的脚步声。 在他嘴唇青紫,意识逐渐恍惚时,他望到了亮光,有经过的船!中士虚弱地挣扎着,拼命呼喊,然后两眼发黑,朝着海底沉了下去。 福兰·弗莱尔慢慢从床上挪下来,灰眼姑娘赤裸着身子,美丽的脸遗留着尚未消退的红晕,缓慢且平稳的呼吸着。嘴角凝固着淡淡的笑,正遨游在梦的国度。 他睡不着,于是披上外套,推开通往主掩房阳台的落地玻璃门,站在星子的微光中,注视着夜下雾霄茫茫地海。 黑王号安静地浮在水面上,随着波浪轻轻摆动,为了避免落入海军地搜索网,福兰指挥着船在海中穿梭。和军舰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偶尔才借由私密的路径到近海补给。 这是福兰小小地王国,但他却觉得这艘船就是一座孤岛,漂浮在雾秀茫茫未知明的世界之中,他玩弄手段,逼迫敌人,向复仇的终点越来越进,但并不为此稍觉欣喜,因为他所干的,都是罪的,黑心的,背叛光的。 只不过他没有选择,已无退路。 虽然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从地狱的裂缝中,伸出手,抓住仇人的脚,将他们从繁华傲慢的世间,拖入充满火和硫磺地万仞深渊,互相撕咬,彼此沉沦,夜和孤独却总让人惘怅,带来刻骨铭心的寒气。 他仰望着点缀着几颗孤星的苍茫夜幕,审视着内心,想寻找几缕光,做为慰藉。 “这没有意义,但人,总爱做点没意义的事儿。”福兰自嘲地想,他微微打了颤,不知是海风太冷,还是因为魂灵中越来越庞大的黑暗,在他耳边低语着嘶嘶作响。 福兰烟瘾又犯了,于是摸了摸口袋,从烟盒中拿出烟,在鼻子下磨蹭了一阵子,然后叼起,想点燃,吹过的风,总让打火机的火苗摇曳着熄灭,他皱了下眉毛。 一只纤美的手从身后伸过来,覆盖在他握起来的拳头上,拿过烟,将它放回盒子里。 “你少抽点吧,对肺不好。”劳薇塔细声细语地说,姑娘淡黄色地头发略有些凌乱,美妙的身躯包裹在一条薄睡袍下,赤着脚,微微的亮光和更浓厚的黑暗造成的阴影,让她脸颊的轮廓带着种魔性的娥辉。 “吵醒你呢?”福兰抱歉地说。 “我被惊醒的。”劳薇塔拨弄手腕边的丝质袖口,侧着肩,随意地靠在套房阳台的围栏上,“如果床上只剩我一个人,我会马上醒过来,很难言诉的感觉,那种在半睡半醒的幻觉中,突然以为重要的,不能放手的东西已经消失了般,实在让人害怕到想哭。” 劳薇塔是个冷酷工于心计的女人,以往遭遇过的灰暗,和在黑帮中的经历,让她除了此刻就待在身边的男人,不再相信任何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对福兰有着极其强烈的执念和独占欲。 福兰将目光移向天穹,姑娘也不再言语,一时间,耳边只剩下风拍着浪花的响动。 良久,劳薇塔轻轻地打破了静默,“我听大胸脯,不,是芭怂小姐说过,你曾经结过婚?” 很唐突的问题,以至于福兰停了一阵子,才回答道,“嗯。” “你的妻子……是个怎样的人?” 福兰没注意到话中细微的区别,劳薇塔没有说“亡妻”,而是“妻子”,虽然两个词在这句话的语义中并没有多大区别。他不知道劳薇塔已经非常怀疑一件事情。 是个怎么的人? 福兰脑海里浮现出小野猫俏皮的笑颜,她总喜欢挺着鼻子。微微歪着脑袋,快活灿烂的表情永远驱逐人生地阴翳,哪怕在最贫苦的时期,她有着许多人缺乏的,发自内心的坚强。 但这个映像又被血淋淋的谋杀所替代,她已被改造成地下世界残忍无情的刺客,这让福兰不再跳动的心脏,抽蓄着紧紧。 命运给他开了个大玩笑。他复仇,是为了自己,为了无辜而死的家人,讨回公道,他去地狱时,只愿看见仇人惊骇恐惧地脸,而不愿面对他的妻子,那个善良的女人的身影。 他的拳头捏得很紧,用一种严肃肯定的语气对劳薇塔说道,“她是个好女人。虽然没穿过华美的衣裳。没佩戴过价值连城的珠宝,但在我心中,她永远是阳光下最圣洁的女人。” 灰眼姑娘偎依在福兰的身边。双手环着他地腰,“你还爱着她?” 没等福兰回答,又略微惘怅地说,“头儿,你还真是个残酷地男人,居然对情人讲‘我的妻子是最好的女人’。” 她踮起脚,昂着头,吻着薄情男人地唇,用尖尖的小白牙啃咬。用了点力,又怕弄痛到他,于是换成狠狠地吮吸,拼命地搜取。 福兰出奇轻柔地抚摸着姑娘的头发,慢慢地回应她的热烈,轻轻地触碰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足足有十几分钟,但两人都认为只是弹指的一瞬间,这种感觉实在太过美妙。 “头儿。我们回房吧。”劳薇塔喘着气,眼神荡漾如波,她牵着福兰的手,朝卧室走去。 男人却停下脚步,疑惑地回首望着暗蓝的海,“你听到什么声音了么?” 姑娘以为他在说自己刚才轻轻的娇咛,妩媚地横了一眼,“等会儿声音更大。” “不。”福兰将手指竖在嘴唇前,仔细凝听着。 圣力的改造,让他的感官虽然并不具备超自然般地能力,但也远比常人敏锐。 他的确听到了掺杂在夜风中的呼唤声。 顺着声音,福兰望见离船两百码的海面上,有个晃动的小黑影。 划艇被放下,两名枪手飞快地朝溺水者划去,对方很幸运地尚未沉入海底。他被运回黑王号,湿漉漉地平放在甲板上,已经昏迷不醒。 “是个海兵。附近应该有军队的大舰在排徊,我们得转变航道。”劳薇塔没好气地打量着那人的制服,这家伙破坏了她美妙的一次床第间的约会,“而且也没理由救个正追捕着我们地军人,不如……” 姑娘示意属下将他重新抛回大海。 “让他留下,我还考虑着派谁送信回费都呢。” “信?” “既然是绑匪,总得提出自己的要求,他正好能将我的口信带给那位骄傲的储妃。”福兰回答,他命令枪手将海兵送到客掩。用最礼貌的方式来招待。 谢菲尔被人轻轻拍醒,刚睁眼,天顶漂亮的印花银框涂装就映入眼帘,“我怎么呢?”他嘀咕着,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才发觉自己躺在床上,一个穿着水手服的汉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落水……灯火……人声……救援的划艇…… 不是噩梦,是发生过的事实。 中士打了个哆嗦,记起来了昨夜的遭遇,他慌乱地跳下床,想表达感激之情。 “醒了就好,早餐在桌子上。”汉子指了指床头柜,银制托盘上摆着香味浓烈的恰肉排、添了蜂蜜的金黄色面包,还有作为调料的黑鱼子眷和一杯咖啡,“一刻钟后我再来,头儿想见你,中士先生。” “为什么他们会知道我是海军的士兵?”谢菲尔想,很快释然,他制服的袖口上有象征着拜伦海军中士军衔的标志,菜肴的香味让他饥肠辗驴,不由得埋头大嚼起来。他还好奇地注意到银盘和刀叉柄上,都烫着小小的紫色纹徽,是一只展开羽翼的乌鸦。 房间的摆设和装潢都精致得叹为观止,中士不是那种见识广博的人,能鉴赏出其中的价值,他恍如梦中地想,“是位富翁的船?” 谢菲尔看到身上正穿着丝绸地睡袍。于是四处环顾,他的海兵服被烫洗一新,整齐地挂在房间的衣架上。 先前的水手在旧分钟后,再度推门而入时,中士已经换好衣服,正筹备着感激的话语,静候恩人的接见。 他尾随着汉子走出下层甲板的客掩,穿过宽敞的过道。沿着黄木台阶朝主套房走去,他们在甲板绕了一小圈,天已大亮,从船窗望出去,阳光透过斑驳地云彩,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昨夜海还像个残酷无情的陷阱,现在,温柔得如少女的颜容。 这是谢菲尔看到过的,最为美丽的船。甲板洁净明亮。笔直的杭杆,大帆涨满了风,轻盈地破开海水。留下泛白的波浪,速度快极了,像风一般。 几名魁梧的水手引起中士的注意,按军人地嗅觉,他能从他们身上闻到彪悍地气味。 不是普通跑海船的水手,反而像经历过厮杀的战士。 他不由暗自猜测起船主地真实身份。 主人是个俊俏的年轻人,容貌带有一点如雕像般的古典味,黑发和指甲收拾得整洁干净,穿着黑色套衫,打扮上有点像温文的学者。但眼眸却略为阴沉,像燃着幽幽的火,面容上的神情严肃坚毅,嘴唇抿得紧紧,带着侵略性。 他坐在窗户后侧的躺椅上,刚好避开渗透而入的阳光,望见客人进来,主人将抽了一半的烟捏熄,放进手侧矮凳上的蓝水晶烟灰缸中。站起身体,微笑地说,“能看到你健康,我很高兴。” 他地声音低沉而友好,带着股柔柔的异域口音。 谢菲尔把水兵帽捏在手中,有些紧张地摸了摸头发,“我是皇后岛第三舰队的谢菲尔中士,对阁下的救命之恩,深怀感激。” “噢,除非毫无怜悯的魔鬼,否则人人都应该对落难者伸出援手。”主人却没按照礼仪,回答自己的名字,他指了指一侧的沙发,“请坐,我的中士先生。” 主人的谈吐很文雅,具有技巧性地引导着中士,很快,谢菲尔如浴春风般地放下了心头的拘谨,他们谈论了一些最近流行的话题,主人还好奇地询问了军营的生活。 其间中士瞧见一位戴着眼镜,很漂亮的女士进来过一趟,低声耳语了几句。 “看来我的药还是不够灵验,他的病症加重了些。”主人摸着下巴想了想,又吩咐道,“晚上我将药剂的成份调整一下,希望能让他睡个好觉。” 原来船上还有位病人,但主人没主动说,谢菲尔也不好意思询问。 到中午时,主人邀请他共进午餐。 谢菲尔赞叹地发现,菜肴丰盛极了,味道一流,他一时间怀疑自己不是在海船上,而是待在城里昂贵的高雅餐厅。 “瞧,我们这些当兵的,未免粗鲁了些。”中士呼噜噜地喝着脆皮浓汤,当他看到船主安静地切着黑胡枚牛脊肉,刀叉和盘子间没发出半点响声,不由不好意思地解释。 “没关系,礼仪倒是件约束人的东西,在我的船上,您尽管放松点。” 在品尝饭后甜点由鱼脂肪制成的一种微甜肉冻时,谢菲尔问,“阁下,您的船准备开往哪里?如果在靠岸时,能将我放下么?” “请别担心,船刚经过巴里岛,沿着航道朝西湾港驶去,如果风向和潮流没有太大的变化,下午三点前能抵达港口。” 很奇怪的路线,绕了一大圈,而且巴里岛附近有许多暗礁,很少船会靠近它。中士想,不过他没立场来指挥船的正规航向。 “我有个小小的请求,希望不会过于困扰您。”主人说,“出于某种原因,我想请阁下替我送一封口信前往费都。” “当然,我乐意效劳。”谢菲尔很高兴能小小的报答对方慷慨的恩情。 从西湾港坐驿站马车去费都,需要四天半时间,如果乘更快捷的客船,只用两天一夜,然后他能从费都的海港找条船回皇后岛,想必军营的兄弟们想必以为自己死了,还在默哀中,倒能吓他们一跳。 完全是举手之劳,简直不算报恩,他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用完餐点,船主对他说,“请跟我来。” 他们来到一处下层甲板的房间,阳光照耀不进来,所以点着明亮的灯。有一名穿着黑衣的水手坐在门口,门上有一处滑板的小窗户,水手胯下挂着枪,像是正监视着里面的动静。 在船主的示意下,水手打开了房门。 谢菲尔看到了一个憔悴的小伙子,他蹲在床头,双手环抱着膝盖,喃喃自语,一忽儿他甜言蜜语地呼唤着一个名字,一忽儿很暴躁的咒骂,一忽儿又茫然地蠕动嘴唇,仿佛正和看不见的事物在交流,眼球中都是鲜红的血丝,活像个疯子。 “这是您的家人吗?”谢菲尔同情地问,他只是个中士衔的小士官,不可能清楚皇太子的相貌,也没料想到让整个拜伦忙碌不堪的对象,正近在眼前。 “他不是我的家人,连朋友也算不上。所以我才拜托阁下传话,好换来令我满意的报酬。” 谢菲尔没听懂对方的话,“报酬?” “您不认识他,但应该听过他的名字。”船主回答,“朱利尔斯·冯·科摩,拜伦失踪的储君。” 空气如被冻结了般,足足半分钟,谢菲尔才回过神来,他满面惊骇地盯着方才还满是感激的主人,下意识地想掏出军制水兵刀,手摸了空才想起,昨夜在海中挣扎时,为减轻负重早已抛掉了。 “你……你就是绑架殿下的匪徒!”他难以相信地喊道。 主人笑了笑,那荡漾的笑容,在中士眼中,像个魔鬼。 “为您的君主奉献出忠诚吧,士兵,请告诉王储妃,我想见她。” ! 第二十九章 他和她在前进 火一阵痉挛掠过安玫的身体,她觉得自己正跌入无底的黑洞,不断下坠,没有尽头,入眼的唯有漆黑一片,围绕她的等待她的是无光的惨淡,似乎有些支离破碎的幻象,她望见了自己,比现在年青,眼眸中掺杂着欢欣的柔善的神采,她的身侧伫着人影,牵着她的手,紧紧靠在一起,神情亲密,仿佛须臾不可分开。 那是谁? 她努力抬眼望去,那却是个无脸的男人,颜容被包裹在阴影中,他抬起她的脸,用虚幻的手指抚着她的嘴唇,他像个从坟墓中爬出来的幽灵鬼魅,没有体温,也无实质上的形体。 他低下头,吻了她,她只感到一股如雾般的风,在唇瓣上轻轻吹过。 “我们回家好么?” “家?”她胸中惊愕,仔细分辨着这个奇怪词。 强烈的痛袭来,她苦闷地呻咛,觉得自己被无形的力,撕裂成两半。 卓尔法·隆奇紧锁眉关,他本以为事态越来越好,离自己奉行正义之拳的日子已不远了。但这个姑娘却似乎有着怪异的顽疾,类似于偏头痛,但发作时叫旁人揪然动容。 刚离开灰岩山脉时,姑娘还显得神采奕奕,卓尔法已是个跋腿的残疾,被敲碎的膝盖不时痛得难受,没有她的帮助,估计会困死在山谷之中。 “按你的分析,哥哥……不,乔·考利昂,在以前对我做过什么?” 姑娘在箸火上翻着一只从灌木丛中捕获的兔子,录了皮,正被烤得不停淌落油脂,香味让两个饥肠轴驴的人都有些迫不及待。 “效力很强的特异洗脑剂,他应该是用药物控制着你,却又害怕你哪天恢复了记忆。”卓尔法将姑娘递给他的药瓶拧开,将几粒丸药倒在掌心里,用手指沾着尝了些粉末。他对药学一无所知,只能用仅有的线索来推断,“所以,那肯定不是好事。更详细的,你只能找到影王,亲自逼供。” “我总会逮住他的,而且,那家伙还拐走了我的马。”安玫眯起眼睛。那宛若碧绿海洋般地清澈眸子中,蕴育着魔鬼残忍的影子。 她说的是割风,影王在预料到姑娘的报复,急忙转移据点时,骑走了那匹血统优良,脚程最快的冠军马,但刚走出山脉不久,沿着道路朝黄金角海湾挺进,追踪着乔·考利昂身影时,邪恶的症状不合时宜地袭击而来。 头疼的顽疾让姑娘痛苦不已。幻听幻觉让她仿佛处于两个世界的夹缝中。以致于经常对现实缺乏认知感,她忽而清醒,忽而神智昏迷。 他们被迫停止了前行。姑娘此刻地状态不适合跋涉和战斗,如果缺乏了她在武力上的帮助,卓尔法以残疾仍然虚弱的身躯,无法应付敌人的任何一次攻击。 他带着姑娘,冒险进入了一座小城镇,所幸苦难和内心的煎熬,让他的相貌苍老无比,和以往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镇上的居民只顾着自己的生计,也不会怀疑一个跛着脚。衣着破旧的普通老汉是正被全国通缉,罪大恶极地歹徒。 他找到一家小旅馆,要了一个房间,店主人望见处于昏迷和噩梦中地安玫时,同情地问,“老先生,您的女儿病了?需要医生么?” 女儿?卓尔法自嘲地想,他才四十五岁,两年前。还是个精力充沛的秘密警察,现在,即便说他已满了六十岁,也有人相信。 但这是个很好地掩护。于是卓尔法点点头,“我女儿病了,有点发烧,需要休息,请给我准备一杯热牛奶和简单的饭菜。” 这种病看医生根本没用,他也不知该怎么办。 那杯牛奶放凉了,姑娘还没恢复,她浑身不停地痉李,呼吸急促,轻喊着一些模糊不清,不明其意的话。大量潮热的汗将衣裳浸透,裸露在外的面颊和脖颈都湿漉漉的。 卓尔法要来温水,用热毛巾给姑娘擦汗,他摸了摸简直能拧出水来的透湿衣服,为难地摸着下巴。 店主人望见客人艰难地从楼梯一步步挪下来,急忙临了上去,“您还需要点什么。” “有旧衣服么?”卓尔法气喘吁吁地问,几步路就让他汗流侠背,腿也痛得慌,“我还要一位女眷,帮女儿擦拭全身,换好内衣。”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着道德上的某种洁痹,卓尔法虽然有着固执和扭曲的价值观,但至少在对待女士上,堪比最谦卑的绅士。 这源于他对母亲地爱。 店主的妻子有套旧衣裳,她端着水盆麻利地钻进房间,帮安玫清洗了一遍,出来时,她不解地对卓尔法说,“年迈的父亲,帮生病的小女儿洗下身子,又有什么值得顾忌的?” 卓尔法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含糊地点点头。 他关好门,靠在椅子上,想着心思,还有日后的一些安排。 帮自己洗脱罪名,惩罚凶手,赎清心底的罪,还有…… 他望着即使在苦痛中,也依然美丽的姑娘,渐渐疲劳不堪地睡觉了。 凌晨时,姑娘稍许恢复了些神智,她揉着额头准备跳下床,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换了。 “你帮我换地?”她笑嘻嘻地问被惊醒的卓尔法。 “不,我请旅馆的老板娘帮手的。” “哦,不错。”她把毯子披在身上,用手指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你碰了我,出于对救命之恩的报答,我不会杀你,只会敲断你另一只腿。” 和男人心中隐藏的某种情愫不同,安玫只是单纯地视他为一个能借助智谋的盟友,等他们互相支撑着完成各自的报复,就会分道扬镳。 “你好点了么?”卓尔法转换话题。 “不算妥。”她烦恼地敲了敲头,朝卓尔法伸出手,“把药给我。 我不能总处于这种无力的状况。” “但……” “让你给就给,少罗嗦。”姑娘的语调中明显有股渴望。 她服过药,闭着眼眸,靠在枕头上安稳地休息,卓尔法仔细打量着安玫的神色。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嗜酒的人,在满足了心底的酒瘾后,满足无比的神采。 “药物上瘾?”卓尔法皱了下眉头,他看过有这类痹好地人,就算明知道某些东西对身体不好,也难以摆脱心理上的依赖。 “如果关进房里,只提供清水和食物,能戒下来。不过……”卓尔法悲悯地想。他没能力强行这么做,只能旁敲侧引地劝告。 安玫也清楚停止服药,随着时间的流逝,洗脑剂的效力会慢慢减弱,直至消失,但她制止不了自己的蠢举动。 “好吧,我尽量少服点。” 她咬牙,努力让自己减少对药物的依赖,只在头疼发作得最频繁,实在无法忍耐时。才少量地吞咽几糙。 起初。她还高兴地说,似乎又记起了什么,一座海滨的繁华城市。 一位慈祥但相貌模糊的老奶奶。 她离丢失地回忆,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纱幔。 一切似乎都在好转中。 但有件事让她被迫改变了决定,那发生在通往海湾地区的公路上。 不甘于被追杀的影王,清楚因洗脑带来的后遗症,他认为安玫会停止用药,希望摆脱脑子里的禁锢,而这正是她虚弱的时候。 他留下了几名干部当殿军,让他们分批盯紧交错纵横的要道,如果发现了敌人的踪迹,寻找机会解决麻烦。 虽然还没进入黄金角。但公路沿途的车辆上仍然很多,大顶篷车、驿站地公共客车、私人地小型马车穿梭不停,卓尔法找了栖简陋的小货车,车夫是个颇有同情心的乡下人,没收一分钱就让他们上了车,还递给他们一张又薄又破地褥垫。 敞开的车厢里堆满了草料,气候怡人,黄昏时暖暖的夕阳,照在身上挺舒服。 道路两边绿意盎然。有一片片开垦过的田地,还有小树林和丘陵,远处有小乡村模糊的黑影,空气里荡漾着花草的自然芬芳。 如画的风情稍微减轻了安玫心底的愤懑,她忍受着头疼,嚼着肉干,问道,“还剩多少钱?” 两个复仇之人都忽略了一件事,安玫没多少金钱上的概念,以前想要什么,自有组织的成员双手奉上;而卓尔法地脑子,主要想着如何借助姑娘的力量,来找到他一直追踪的乌鸦,却忘了在离开废弃据点时,带走点值钱的东西变卖。 钞票让机智绝伦的通缉犯和神秘莫测的刺客,尝到了俗人的烦恼。 “还有几十块。”卓尔法说。 “等到了繁华点的镇子,我去弄点。”姑娘眼睛闭得紧紧,用力揉着隐痛的头,她受够了,如果是栖豪华舒适地轻便马车,想必她能减少点苦痛。 “别干得太快,免得多惹麻烦,引起当局的注意……不,我们似乎现在就有麻烦了。”卓尔法盯着远处,“有辆车远远跟着咱们,已经跟了一个多小时。我看不清车上的人,你能瞧见么。” 安玫的力量主要由精神来控制,而不是肉体上的武技,头疼的干扰对她影响尤其深刻,她费力而隐蔽地施展着龙脉的能力,半分钟后,她两眼冒火,“是古蒂,组织里的干将,车厢里还有两个人,他们胆敢明目张胆地跟上来,而不是销声匿迹,祈祷我别找上门去。” “如果你没有被病痛折磨,数小时前就能发现他们了。”卓尔法不禁皱起了眉头,“敌人也发觉了这点,小姐,你虽然在龙脉者中威名赫赫,但敌人终究是一群冷血的刺客,他们不会甘愿东躲西藏,如果不除掉影王,危险依然存在。” “那他们怎么还不动手?我正虚弱地躺在这里。” “海湾正流传着储君被龙脉者绑架的事,路上人太多,如果发生了超自然的战斗,他们就暴露了行踪,我们躲着当局的搜索,他们也同样如此。”卓尔法沉声说,他回首问车夫,“先生,前面的路段如何。 没想到还没到黄金角海湾,车流就如此繁荣。” 风大,他喊了几遍,车夫才听到,大声回答说,“当然,这里是从山脉地区到海湾的必经之路,再开半里路。到了分叉路口,车子就会少许多。” “敌人是想在那里动手。“卓尔法想,他掏出药,看着姑娘吞下,希望她能恢复战力。 “我得调整精神波长,和龙脉的能源契合,而且药效还得段时间才能发挥作用。”安政冷声说,“两个尊爵级,古蒂虽然还达不到君王的范畴,但也算有点实力。如果不能使用绯红检控官的领域。挺麻烦。” 追踪地刺客显然发现了目标以发现他们,虽然在偏僻的地段动手最好,但当务之急是解除安玫这个心腹大患。他们交头接耳了一阵子,加快了马车的速度,准备不顾一切地袭击。 越来越近。 危机一触待发。 在人群麋集的地段进行龙脉者间的搏斗? 天,这无疑像顽童拿树枝捅穿了马蜂窝,于储君被绑票,警察和军队气势汹汹地寻找敌人的当口,把全拜伦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 就算他们愿暴露身份,卓尔法也不愿意,影王有储妃的庇佑,而他和姑娘没有任何后援。如果在人多眼杂地地方交火,被旁人瞧清楚容貌和身体特征,会让他寸步难行。 他制止了安玫准备临战的举动,飞快地思索着拖延时间的方法,搭乘的小货车却缓缓停下来了。 “怎么呢?”卓尔法问。 “检查站,最近公路上的盘查很严格,都是费都那起谋逆案闹的。”车夫的语气挺不满,军队接管了整个海湾地区的所有路口,希望能发现关于绑匪的线索。但乡下人对政治上的风云没什么兴趣,他们更关心自个地生计。 卓尔法望着检查站,有一个分队地士兵在细密地检查所有过往车栖,他有了主意。 一名穿着火红色制服,脚上是长筒马靴,头戴着有鲜艳长羽毛帽子的小军官走过来,胸前绣着军衔和所属编制的徽章,显示士兵隶属于火枪营地连队。 普通的货运马车,车夫持有身份证件,就住在临近的村庄,车棚里虽然载着两名搭顺风车的客人,但一个是老头,一个是看起来身子挺虚的姑娘,没什么可疑。他稍微检查了下,便示意部下移开路障。 “好先生,请帮帮我们。”卓尔法此时扶着车厢上的铁栏杆,趔趔趄趄地爬起来,特意让军人瞧清楚,他是个无助的,年老体衰的老踱子。 “怎么呢?”小军官问。 “噢,是我的女儿。”卓尔法嘴唇颤抖,打着哆嗦,看上去很可怜,“在上车前,我女儿被群地痞调戏,他们摸她的脸,想干那些恶心地事,还把我摔在地上,幸亏有便衣警察路过,制止了他们。可现在,他们驾着车又追来了,我担心……” 安玫配合地昂起头,泪眼朦胧,戒药让她的脸苍白得如同透明,很憔悴,姑娘轻轻咳嗽着,像只弱不禁风的小羊羔。 正义感盈满了军官的胸腔,居然有区区的黑帮小地痞,在神圣的军人眼皮底下,欺凌老人和弱女子。 “警察就是靠不住,肯定收了黑钱,否则也不会把他们放出去。” 军官挥舞着拳头,怒火中烧地大声喊,“放心,你们安全了,帝国的火枪营可不允许光天化日下,有这种事发生!现在,请告诉我,那些该死的地痞在哪里?” “后面那辆灰色的蓬车,我想有三个人,也许带着武器,你们可得当心。” 军官大笑,他提了提挂在肩膀后地长柄火枪,“武器?那正好给了我教训,他们的理由。” 货车继续上路,大概行驶了四里路,又转了几道弯后,周围是一片荒郊野地,卓尔法和安玫下了车。 “我们朝左走,路不同,多谢你了。”他向好心的车夫道别。 “这里没什么人家。万一那群地痞又……”车夫关切地说。 “那片丘陵后,有我相识的一位老伙计。”卓尔法指着远处平原上的一片树林,“您别担心,他是看林人,带着一群棒小伙子,如果地痞敢来,就狠狠揍他们。” 影王忠诚的干部古蒂是个野心勃勃,很桀骜的男人,几小时前。他就发觉了考利昂小姐的踪迹,出于恐惧,他带着两名手下遥遥缀着,想等待援兵,好让目标陷入重围。 “如果有不对劲,我们立即撤退,在她面前示弱,并不是件值得耻辱的事情。”三个龙脉刺客商议道。他们深知对方在力量上压倒性的优势。 古蒂很快发现,的确如首领所说,她地能力正处于罕见的衰弱期,正疲惫脆弱地躺在那辆敞棚小货车的草堆上,而且居然没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这在以前难以想象,绯红检控官那毫无破绽,集防御、进攻、情报探索于一体,近乎完美的能力,绝不会让小姐如睁眼瞎般,让敌人如此逼近。 “天赐良机!”古蒂寻思。如果他不依靠援军的帮助。替首领干掉心腹大患,在组织里的地位能大为提升。 而且猎物还是赫赫有名的安·考利昂,能亲手干掉她。那么一夜间,自己地名号就会传遍整个黑暗世界。 对名利的贪婪逐渐压倒了心底的恐惧,他像个红着眼的赌徒,要用性命来赌上一把。 于是他决定找机会动手。 前方的检查站让古蒂冷静了下头脑,有一个分队,全副武装的火枪手驻守在那里,不得轻举妄动。 当望着猎物乘着货车通过设置的路障时,古蒂心急如焚。 一名军官面色不善地走过来,“下车,先生们。接受临检,我认为你们行踪可疑,要彻底地搜查这辆马车。” 古蒂瞪着他,“我没时间和你瞎闹,这里有几十辆马车,为什么偏偏要搜查我的?” “军事机密,你无权过问。” “你想给我找麻烦,该死。”古蒂急昏了头,用力捶着车窗。大声咒骂。 军官退了一步,做了个手势,检查站的十名火枪手围了过来,他们拔出枪,子弹上膛,将枪口指着马车。 “最后一次警告,立即下车,否则视你们有不轨行为,本营有对可疑份子开枪的授权。”军官铁青着脸,小小地地痞流氓,居然胆敢挑衅军人地权威。 这群社会的渣子,非得杀杀他们的歪风邪气不可。他想。 古蒂咧着嘴,咬牙切齿,他在成为龙脉者之前,就是个粗鲁无脑,以喜欢惹是生非著称地混混。 戾气让古蒂红着眼,大脑里失去理智,把首领让他们不要节外生枝的警告抛到了一边,只剩下残忍的念头,“一共十一个小兵,老子就让你们尝尝龙脉者的厉害。” 一群公路骑警恰好巡查而来,他们见到了士兵们的举动,于是勒住坐骑,大声问,“少尉,出什么事了?” “你们来得正好。”军官回答,“有可疑情况,对方违抗命令,而且拒绝接受检查。” 总有些自信满满的龙脉者,将自己当成无所畏惧的超人,却忘记了,他们在本质上终究是凡夫俗子。 “砰砰”,枪声大起。 即便是三个龙脉刺客,在二十多名持枪卫兵的包围下,也无能为力。 当夜色逐渐笼罩于穹苍,弯月和繁星互相辉映之时,古蒂甜牙咧嘴地喘着粗气,他的外骨骼化能力没让自己没受到多少损害,但其他两人就惨了,马度胸腔被子弹撕得稀烂,当场被击毙,勃朗斯腿断了,肩膀也少了一大块肉。 他只好抛下再也无法行动的勃朗斯,独自杀出包围圈,像只土狗般在荒野狼狈不堪地逃窜,直到夜深,才借着阴暗躲开骑兵们地追踪。 “我可是龙脉者,掌握着非人的伟力,居然、居然……”古蒂一屁股瘫倒在泥巴中,额上冒着青筋,他难以置信地呢喃。 “非人?伟力?你居然幻想到这种程度。”有人在他背后,嘲弄地说道,“真不知该说你是自大好,还是愚蠢到天真。”古蒂面色惨白,不停哆嗦,他望见考利昂小姐慢慢从阴影中缓步走出来,眼眸中缭绕的绿芒,和那宛若具备着生命般,张牙舞爪的氤氲黑雾。 她无声地移动,但每走一步,古蒂都仿佛听到了死亡沉重的脚步声。 “我们不是无血无痛的天神,心脏会因伤害而停止搏动,子弹也会带走我们的体温,哪怕是我,见到一只火枪营,也会选择退避,不愿正面交锋。”姑娘托起古蒂的下巴,欣赏着他那张恐怖到扭曲的面容,“能掌控奥法之秘地法师,选择避世,而那些发臭的神术,在宗教的召唤下,团结在一起,他们都清楚时代在变迁,在百年前,当火药被炼金师们发现的那刻起,靠一点超自然力量就能咨意横行的年代,就已经结束了。否则以教延的几百名圣武士,也不会只能将无上的权威,只局限于安诺和少数几个衰败的公国。” “如果你不是龙脉者,也许现在还活着。”她突然有些惘怅,于是不耐烦地扯断了古蒂的咽喉。 卓尔法面无表情地看着发生在眼前的杀戮,他摸着佝偻的腿,望了望头顶的星空,说,“走吧,离最近的城镇还有十几里路,希望我这条废腿还坚持得住。” “等到了镇上,我弄点钱,就能买栖大马车,还有,给你来根更合适的新拐杖。” ! 第三十章 秘密 得知了一件大秘密的谢菲尔中士,心事重重地赶到费都时,王储妃却在三天前离开。 准确说,她被禁足了。 在福兰将肉票禁锢在海上时,拜伦的政治风起云涌,也可以用混乱不堪来形容。 不管是忠诚的,还是心存恶意的,人人脑海中都有着一个急迫的念头,“殿下到底身在何处。” 在这个慌乱的五月,佩姬给所有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她以种非人的冷静将乱得一团糟各自为政的机构整合起来,处理好千丝万缕的事情,让调查井井有条。熟悉她的人,耸着肩膀说这女人还是没变,和昔日在费都一样,冷酷聪慧,而更多的人,在她身边感到了信赖感,认为她比任何人都靠得住。 当局每个渠道都行动起来,筛糠似地把每条回馁来的情报都过滤了一遍,但唯一的收获只有人们脸上更加阴翳的忧虑。 有人私下胆怯地议论,“莫非……殿下已经死了?” 佩姬缓解了心急火燎的情绪,她镇定地说,“匪徒如果只是想暗杀,就用不着将他带走,先生们,他还活着,是敌人讨价还价的筹码,我们需要等待,当敌人按耐不住时,总会露出破绽。” 但独处时,姑娘感到有不祥之兆组成的浓雾,将她包裹,企图挡住她探寻的目光,让她辨别不出道路,盲目地一头栽进陷阱。敌人在暗处盘算着诡计,又清楚不少本不应为人所知的内幕。 但这种危险感出于本能,她还找不到真实的方向。 “因为血骑士的情报,现在匪徒的身份,集中在影王身上。”佩姬思考着,“虽然乔·考利昂在内部来了次大清洗,但我怀疑是出于巩固权势,那家伙利用我,趁机把组织抓得更加牢固。假如敌人不是影王的分裂份子,那他的目的何在?” 佩姬和龙脉者的秘密结盟,是在极为隐蔽地情况下进行的,乔·考利昂得到大量资金的援助,日后地位上的承诺,以及她的庇护,不然一个,具备超自然能力的非凡组织,在创办之初。只要一不小心露出了马脚,就会遭遇国家机器的歼灭;而大小姐利用他们,取得详尽的情报来源,监视着家族成员地一举一动,还有在关键时,能够自保和还击。 双方互利互惠,各自取得想要的东西。 没人会得知,皇室尊贵的储妃殿下,会与阴森的恐怖集团有着密切联系。 但在这当口,影王这个词却暴露在许多大人物的眼里。在佩姬的掩护下。早以发现这个神秘结社线索的皇家血骑士,数年来,却没有得到更为详细的线索。但皇太子遭遇非人力量的绑架,血骑士断断续续的情报,让很多人都笃定,拜伦地确存在着一个龙脉者组成地集团,现在,他们浮上了水面,赤裸裸地谋求力量,制造恐慌。 “如果有人知道,我和影王之间的关系,那么。连家族都得如扔烫手山芋般的,把我抛开。”佩姬想。 哪怕她地确没有参与到谋害储君、背叛自己丈夫的事儿之中,但政治没有宽容,无数人会兴奋地利用这件事,让佩姬身败名裂,再无出头之日。 虽然她仍不相信,如此隐秘的事情,会有旁人知晓清楚,但为了防止万一。她得比皇室和警方,更早的找到敌人的踪迹。 于是她决定利用媒体,好潜伏于暗处,避免站到风尖浪口。 拜伦的报刊正蠢蠢欲动,政府强硬地封锁消息让充满猜测的报道屡见于报端,于是佩姬亲自主持了新闻发布会。堵塞不如疏导,媒体需要能刺激发行量的报道,而她能表明自己的立场。 “皇太子殿下目前安全么?” “有九成可能性还活着。至于安全,只能寄希望于匪徒能够具备骑士精神。” “卑鄙的绑匪有提出要求吗?比如政治上?金钱上?” “目前还没有。” “皇室会答应匪徒地要求吗?” “我不能代替父王和整个皇室做出决定,但,以我个人的想法:绝不答应任何妥协,在这里,我劝告绑架者,完整地将我的丈夫归还而来,以免遭到灭顶之灾。” 记者们兴奋极了,主席台上美丽尊贵的王妃,没有流着眼泪,哭喊着我多么爱他请求着请别伤害他,而是斩铁截钉的宣战。他们喧哗着纷纷发问。 “王妃殿下,您难道不担心自己的言论,会让储君殿下的处境更加危险?” “担心,可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人的妻子,我会想尽一切方法让丈夫平安,但他不同,他代表着整个拜伦的光荣,如果妥协,就意味着帝国向卑贱地敌人低头,尊严高于人的生死。”佩姬回答。 她的话闪电般地出现在每个报纸的第一版上,很多人在看到这篇头版报道后,皱着眉头说这女人心未免太狠了。 公众只瞧见了佩姬作为妻子的身份,也许若干年后,当她的头衔由储妃换成摄政女王时,这天性在旁人的眼中,会自然地赢得敬畏与拥戴。 但在这个不恰当的时候,说出不合时宜的言论,只会让有心人觉得,这位强硬派的王妃,性格激烈,却缺乏隐忍和政治上的弹性,未免低看了几分。 数日后,库泊亲王,大皇帝陛下的特派员,神情不善地抵达了费都,他带来了血骑士最精锐的干将,一大批安全厅擅长处理危机事务的专家,还有海湾地区军队的指挥权。 亲王是皇帝的堂弟,政治手腕圆滑。在君主的眼中,一个颇具才能,有着继承御座权力的堂亲,不算件好事,但库泊亲王同样已是年迈的老人,而且没有儿子,只有六位公主,早已淡泊了更上一层楼的欲望,所以深受约安八世的信任。 伴随着他而来的,还有皇帝的手谕,王妃被严厉地训斥了一番。指责她说得太过,会将皇室置于尴尬的立场;而在家族的密函中,她地父亲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认为她在关键时刻,应保持沉默,哪怕当着众人的面痛哭一场,也比说这话强。 “营救储君的事务,将由我携皇室的精锐干将负责。你不得干涉,并且禁足思过。”库拍亲王说,作为皇室成员,他同样讨厌一手遮天的金雀花“谨遵谕旨。”佩姬似乎很沮丧地说,然后她请求先行离开费都,去黄金角海湾一处隶属于莱因施曼家族的公爵府闭门思过,静候消息。 手握御旨,代表皇帝全权行事的亲王答应了要求,他很满意自己地威严,杀了杀金雀花家女人的邪气。而且目前当务之急是找到储君的下落。这女人离开费都也好,免得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引发不必要的事端。 公爵府守卫同样森严。又调来了一队火枪营,也不必担心她的安全。 不少人等着看笑话,而佩姬没有理会,她的思维漂到更为重要的东西上。 “这样一来,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集中在了亲王身上。”佩姬唇边浮现出淡淡地笑影,“我就能在暗中查探真相,影王的援兵即将前来会合,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在兴风作浪。”大小姐耸了耸肩,“朱利尔斯是个听话的小丈夫。能活下来最好,但更重要地是,我觉得敌人是冲着我来地。” 黑天鹅堡设在一处暗灰色的崖壁之上,三面朝着海,另一面有一条蜿蜒而上的碎石子坡路,府都是那种陈旧地堡垒式,外型庄严肃穆,有黑色花岗岩的城墙,高高耸起的塔哨。内部却奢华无比,象牙装饰、银制家具、天鹅绒地毯与巨大的彩绘落地玻璃窗点缀着每个房间,后园有万紫千红的花卉和喷泉,六架高架引水渠从数十公里外的平原引来活水,供应着府都里一切需求。 它属于佩姬的祖父,这个同样奉行丛林法则,手腕强硬,擅于拉拢盟友清除敌人的老家主,在生命的最后六年,都在黑天鹅堡中渡过。 有传闻说,老公爵是被自己的儿子,现任地萨玛大公逼迫着退位,被软禁在远离王都的黄金角海湾,过着奢侈迷醉,但无法再接近权利的生活。 这说法有七成以上的真实性,金雀花家族内部的争夺和清洗,并不会因为亲情与爱,停止残酷的搏斗。 佩姬只在年幼时见过祖父几次,艺术、美食和美女,世间一切值得享受的,都曾集中在黑天鹅堡之中,院落中甚至有一个露天的大酒池,在充满性和欢愉的派对时,灌满肉桂酒和白蜜,飘洒地香味让整个城堡都沉醉于酒的蘸然中,但大小姐在祖父苍老的眼眸中,却没发现快活,唯有郁郁寡欢,对往事的追忆。 权柄是男人们最值得向往的事物,那是种刻骨铭心,难以磨灭的享乐,比性爱,比口腹之欲,更叫男人不可自拔。 也许对祖父而言,后宫娇艳如花的女眷,流水般端上桌台的山珍海味,远比不上握着权柄的一分一秒。 “我倒能理解他。”佩姬想,她从小就喜欢男孩的打扮,玩男孩的游戏,长大后,也同样喜欢在世人眼中,只有男人才配享受的游戏。 火枪营驻守在山下和城堡外围,内部只有从童年时就开始服侍大小姐的几位高级女官,佩姬在抵达黑天鹅堡的当晚,见到了狼狈不堪的乔·考利昂。 影王的隐形龙脉让他避开旁人,来到了城堡中的秘室,这间暗房在走廊的尽头,墙壁铺着隔音的黄橡木软板,佣人被禁止接近这段区域,是个密谈的好场所。 他朝王妃行礼,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佩姬用蓝色眼眸目光炯炯地凝视着他,嘴角绽开灿烂的、微微带着讥嘲的浅笑。 “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酒?请随意取用。”她指了指墙角的橱柜。 “殿下,我遇到了大麻烦。”乔·考利昂咬着牙齿,他赶了几夜路,眼眶深陷,疲惫憔悴。 一个掌握着近三十名神秘龙脉者的首领,嘴巴诉说的麻烦,肯定是真正的难题。 “组织里出现了内乱。”他捏着拳头,想咆哮地发泄内心的愤慨,但马上想到。他是在尊贵的盟友面前,于是收敛起来,但依旧坐立不安。 佩姬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姑娘靠在舒适的卧榻上,略有些困惑,“我听说,你要肃清掉自己的妹妹?”她还不知道安玫逃出生天,反戈一击地事。“不论是豪门世家,还是小小的地下帮派,总会面临来自血亲的挑战,你不是已处理妥当了么?为何我却看见一个惶恐的落水狗?” 乔·考利昂喉结滚动着,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他蜘躇地说道,“殿下,我得和您说些事。”世上没人更比影王清楚,自己的便宜妹妹是多么恐怖,除非有一个,集团的士兵日夜看守。毫不松懈。否则难以应付她神出鬼没的暗杀。 他无法依靠组织内部地龙脉者,除了少数几个最为死忠的成员,其他人早被姑娘吓破了胆。 最令人焦急的是。安玫尾随着他,正朝黄金角海湾而来,大有不把他挫骨扬灰,绝不罢休的气势。沿途乔·考利昂设了几次埋伏,但那只该死的老狗卓尔法·隆奇一眼就看穿,反而将计就计,让他损失惨重。 他必须得说出些秘密,还换取佩姬的同仇敌忾。洗脑剂造成的记忆空白虽然还在,但天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记起昔日发生的一切。 那简直是具随时会暴走的人间凶器。 “希望是让人觉得有趣的事儿。”佩姬不以为然。 “关于福兰·弗莱尔,您应该还记得。在费都被伊戈·安德希谋杀地那位检控官。”佩姬眼眸中突如其来地寒意,让这个见惯了血腥和阴谋的刺客头子,仍然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为何会提起那人?”大小姐地嗓音略带嘶哑,她做了个继续说下去的手势,把身体往前探了探,凝神捕捉着盟友所说的每一个字。 “事实上,如您所知,弗莱尔检控官一家遭遇了灭门,但。有人还没有死……” 刺客头子将当时发生的事完整地描述了一遍,出于某种目的,他着重指出自己并没有亲手杀害检控官,而是去对付弗莱尔的家人。 “……安·考利昂,许多人都以为她是我颇有渊源的妹妹,其实她的真名叫安玫,福兰·弗莱尔的结发妻子。” 佩姬脸上顿时煞白,乔拿不准,殿下是因为愤怒,还是对往事的惘怅。他想应该是前者。 “您嘴里地乡下丫头,即将成为我的夫人,预时希望您能以友善的态度来参加我的婚礼。” “容许我再说一句,在我眼里,你不比她高贵多少。” 一时间,大小姐陷入了不快的回忆中,她曾在费都司法界的宴会上,远远瞟见过福兰的妻子,一个绿眼睛,土得要命的乡下姑娘,局促地坐在角落,手脚无措。 但就是这个女人,让福兰神魂颠倒。 虽然不管爱或者恨,都已是风中的过往,但心底始终扎着根小小地刺。 “我曾见到过安·考利昂一次,那时还没正式结盟,她戴着头纱,行事神秘,没有一瞥真实面目。”良久,佩姬才慢慢说,“没想到那只母猴子,会有如此离奇的经历。“她用脚尖轻拍地面,“所以你才想借助着我的权威,趁机将她解决掉,但遗憾的是,你干砸了。” “用诡计救她的人,是卓尔法·隆奇,刺杀过您的前秘书长。” “哈,你到底瞒着我干了什么事?”大小姐眼中闪着如魔怪般令人胆怯的寒光,“先是一个不听话的猴子,他那早就该随着丈夫埋入地底的女人,然后是拜伦的通缉犯。你应该清楚伊戈·安德希悲惨的下场。” 她猛地站直身体,像一只充满怒火的雌豹,居高临下审视着乔·考利昂,大声训斥,“而且,你还给我惹来了麻烦,当母猴子摆脱了洗脑药剂带来的禁锢,她自然会记起所受过的伤害,而我,也会是报复的对象之一。以前,她无法反抗,只能陪着弗莱尔默默承受,不过拜你所赐,她现在有了复仇的能力。” 幽静的密室里寒意袭人,自视甚高的影王现在急需要佩姬的帮助,动用国家力量来铲除极度危险的敌人,他只能压抑下桀骜不逊的理智,“请原谅我的过失,殿下,可目前,我们在一条船上。只要她死了,你我都能松口气。” 佩姬定起眉头,事态的发展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尚在掌控之中。 “她正追着你的行踪?很好,既然是在海湾接下的仇怨,那就在海湾将它结束。” 乔·考利昂低着脸,却慢慢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只要王妃肯出手,他就能将组织的损伤减轻到最小。 对大人物卑躬屈膝并不可耻,就算是有着超自然能力的龙脉者,也只是有着欲望的凡夫俗子,卓尔法虽然背叛了他,但有句话说得没错,黑帮只能在国家的夹缝阴影中生存。 王妃是个冷酷的人,但正因为冷酷,才显得理智。她虽然恼火于自己的隐瞒,却不会为了情绪上的不快,放弃同盟所带来的利益。 在往后的斗争中,她仍然需要影王的力量,他只要表现得更加忠诚,总能得到莫大的好处。 当王妃在明面上掌握了拜伦的权柄,他就能在暗处,成为黑暗世界的君王。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谢菲尔中士牢记得绑匪的话,储妃移驾黑天鹅堡的事,不算多大的秘密,他赶到附近的小镇,先补充好睡眠,美美的睡了一觉。然后刮好胡子,带齐证件,穿上全套制服。 通往悬崖上城堡的路,有火枪营的卫队把守,同是海湾地区的驻守军队,他恰巧与火枪营的一位上尉相熟,于是委婉地提出了想拜见王妃的事。 “我可做不得主。”上尉奇怪地问,“你到底有什么事?哪怕是将军阁下,也无法随自己的心意,去面会殿下。” “一点小事,对别人来说不重要,但王妃殿下应该乐于知道。”他含糊其词地回答,掏出一封被蜡印封好的信,“你帮我送进去,殿下肯定愿意见我。” 出于对这位朋友的信任,上尉犹豫片刻,答应了请求。 但他也只能送进去,至于储妃什么时候会看到,他也无法确定。 中士在山下等待了一个白天,只好失望地离开。临走前他告诉了上尉,自己住在临镇的旅馆里。 但这天深夜,整个镇子被急乱的马蹄声搅乱,正在酣睡的谢菲尔,再次见到了上尉。 “老伙计,你那封信,到底是什么内容?”上尉满脸诧异,“快点梳理下头发,把皮靴也擦亮点,王妃殿下现在要见你!” ! 第三十一章 爱与和平的约会 时值凌晨四时许,黯淡的灰雾弥漫在空气里,晨曦微微露出来的光,与混浊朦胧的云团在苍穹纠缠不清,紫蓝色的天幕和黑蓝的海仿佛没有界限似地,遥遥望去,天地在视野中连成一片,阴沉得永无尽头。 这里是偏远海边的一处废弃村庄,渺无人烟,滩涂上建着一座破旧的小码头,以及耸着一只崭新,刷着黑漆的邮箱。 拜伦的储妃经由私密的路径,避开所有人的眼线,悄然从黑天鹅堡出发,来进行一次听上去荒诞不可思议地约会。 “殿下,只要那人一露面,就将他擒下。”影王乔·考利昂带领着属下的精锐,潜伏在荒村里每处有利地形,他深信,除了安玫那超越极限的力量,拜伦再无任何龙脉者能和他的组织对抗。 “在见到王储前,你不得轻举妄动,一切听从我的指示。”佩姬用手指摸着车窗的边沿,思量片刻,“对方不是傻子,如果他不是自觉后顾无忧,绝不会如此安排。” 大小姐关上窗户,斜靠在车厢的厚绒垫子上,她表面上镇定自若,胸有成足,内心却波涛汹涌。 她那可怜软弱的丈夫,已经疯了? 她回忆着三天前发生的事情,一切都是由某个落海后大难不死的士兵,所传来的消息开始的。 …… 福兰的传话人谢菲尔中士,正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额头冒着微微的潮汗,他的腿有些发软,仿佛脚下不是坚固的大理石地板,而是正在海面波涛中颠簸摇晃的炮舰甲板。 他被带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宽敞明亮的大房间中摆满了古董和名画,地毯和窗帷上绣着细致的花纹,正对门的墙壁上悬挂着一枚镶金嵌玉地木制家徽,材质因年久而发出细腻的微光。金雀花,拜伦最强大的贵族。 海浪拍打礁岩,绽起无数雪白水花的声响,远远从窗外传来,他看了眼窗外漠漠的黑色天穹,深呼吸,凝神伫候着殿下的莅临。 对一位还称不上正式军官的中士而言,能得到帝国王妃殿下的召见。简直是做梦都无法想象得到地事儿。 可惜他带来的,却是凶信。 告诫灾祸的乌鸦嘴,通常会被送上火型架烧死,谢菲尔中士出于军人的荣誉感和忠诚,必须得把所见所闻,以及那个卑鄙歹徒的要求,传达给储妃。 “也许我说出来后,会被送进监狱,然后被秘密处死,许多不符身份的人。得知了不该知道的秘密。总有这般的下场,好吧,死就死,吧。我无法像个骑士般,从歹徒手中营救皇太子殿下,那么,就当好敬职的好斥候,把发生的一切如实报告,至于事后地命运,就交给神灵来决定了。“他悲壮地想。 带他进来地那名侍女,送来了用银色杯子盛着的咖啡,很快又离开,房里只剩下中士一个人。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紧张得要命,来时的路上,上尉朋友曾简单地告诉他一些礼仪,但这当口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差不多过了半小时,中士望见了一位美丽地女人,她只穿着很简单的便服,长长的金黄色头发。发丝微微鬈曲,除了手指上精致却不夸张的钻戒,眉宇间自有种雍容华贵的气派。 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中士,直接进入了主题,“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士兵,你送来的信使我目瞪口呆。你落水后,却一艘过路的游艇拯救,却在那船上遇到了绑架我丈夫,拜伦储君的歹徒,于是被他们委托,向我提出见面的邀请?” 谢菲尔有一种奇怪但不容置颖的违和感,王妃地表现出乎他的意料,与其说惊讶,还不如说,她似乎看到了有趣的乐子。 他慢慢将见到的全部事实,完整地描绘了一遍,然后解释道,“请恕我逾越,但得说,这要求荒唐危险,愚蠢至极,如果不是殿下的性命掌握在他们手中,我不至于……” 佩姬瞄了中士一眼后,打断他的话,询问道,“他处境如何?” 中世在心底叹了口气,关键的问题,他得知了皇家某个绝不能公开的隐私,但责任感驱使他说下去,“殿下住在一间随时有人监视的房间里,没有受到虐待,但……”他犹豫了一会,咬牙继续回答,“殿下地精神状态令人担忧,他似乎……疯了……” 他望见王妃轻轻拍着地板的脚,猛然间停了,脸上虽依旧毫无表情,但眼眸中却有着危险的光。 “士兵,这件事,你对别人提起过么?” “没有,除了那些匪徒、我,只有王妃殿下您才知道。” “那好。”佩姬嘴角绽出冷冷的笑,“我怎么安排你呢?想必你也清楚,这秘密必须保守妥当,虽然欣赏你的忠实,但我不能……”她用手指摸着嘴唇,盘算着。 “请给于我名誉的死法。”谢菲尔深深地鞠躬,请求道。他悲哀地想,身为军人,如果为了王上,能用死来体现忠诚,也未曾不是件幸事。 “死?”佩姬愣了片刻,笑了起来,“我更欣赏你了,忠诚是值得夸奖的品德,好吧,因为你知晓了这件秘密,必须留在我身边,免得泄漏。” 她站起身,命令道,“我以拜伦储妃的名义,任你为随身武官,并升职为上尉军衔。在一切尘埃落定前,你不得随意外出。” 直到王妃走出大厅,接到命令的佣人来为新上尉安排房间时,谢菲尔依然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不用死的放松感和升官的喜悦,百般滋味在心底纠缠。 疯子? “朱利尔斯,你这个懦夫。”佩姬挑着眉头,无比鄙夷地想。 如果那个士兵没有说谎,现在的局势对她相当不利。 老皇帝身体虚弱,永恒之柜的研究进展又处于停滞状态,她本等待着,当新王坐上御座时,自己于幕后掌握到拜伦的权柄。 现在却遇到了大麻烦,贵族们不会让一个疯子继承王位,特别是金雀花和父亲,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在上议院和元老院,提出改换拜伦继承人的提案。 皇帝虽然只有一个儿子,但拥有继承权,而且资质平庸的亲王和皇室远亲却有不少。 而自个的人生呢? 和一个不喜欢,又疯疯癫癫的小男人,在当作疗养院的某处行宫中,渡过下半辈子? 这情景光想想,就让人从毛孔里透着凉气。 但更重要的是,她谋算的计划,属于她的游戏方式,被预料之外的因素搅乱? 不,她讨厌这种被命运玩弄的感觉。 黎明前的微风让海面不停荡漾着涟漪,福兰靠在栏杆上,望着厚重的云雾在越来越强烈的光下,逐渐变薄变得虚无。 他想着即将到来的会面,想着那个女人,他马上要用另一种身份和她接触,蒙蔽她,诱惑她,将那张已经撒开的罗网慢慢收拢。 也许对别的女人来说,一个绑架了她丈夫的邪恶匪徒,却突然要求见自己一面,简直是荒谬无比的事儿。但福兰了解佩姬,怎能不了解呢,这世间有谁比他更了解呢? 他花了四年来读这个女人,回忆她的一举一动,用伪装的掩护接近她,分析她的思维逻辑,寻找她的弱点。 他的女仇人,在旁人眼中,是个崇拜权利,自以为是,利益至上的野心家,但他清楚,在表面下,隐藏着一颗游戏的心。佩姬的思维,有着种居高临下,如神俯视凡人般的傲慢。 政治联姻、家族的隔模、王权的争斗,她似乎热衷于参与其中,但更多的,她将这些视为有趣而危险的游戏,来打发漫长人生中的空虚。 也许连佩姬自己也不清楚,她是个内心饥渴的女人,永远寻找着刺激,就像着强占着一切玩具的霸道顽童,当玩腻了,不耐烦了,就不再留恋地一把抛开。 “来吧,我们一起来玩,你讨厌金雀花,厌恶自己的父亲和兄弟,因为他们总企图阻扰你自由的嬉戏,我来帮你,我给你难以抗拒地游戏方式。” 你曾扮演着主宰,操纵过我的人生,拖杀了我生命中的某种东西,现在,轮到我了。 我和你一起来演出,当宽大的帷幕落下,灯光熄灭时,谁会发生什么呢? 看着你从云端狠狠跌到布满尘埃的地面,头上的花冠被捏碎,雍容的华服撕扯出无数的口子,那场景想必极为华丽。 他会蹲在她面前,摸着她的脸,凑到她耳变,柔声说,“欢迎来到地狱。” 他用冷清的目光,望着天穹,天空的色泽,正由沉沦的黑,慢慢转变为黯淡的灰蓝。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佩姬推开车窗,她望见条小船缓缓朝码头驶来,然后,她见到了一个俊俏迷人的男子,对方穿着做工极考究的灰色风衣,上衣翻领处佩着一朵深红色的石榴花,和想象中的不同,这人不是那种面容可帐,性情暴戾的古怪男人,却仪表堂堂,有着种悠然自得的风度。 影王的龙脉者经过探测,对方的确只有一个人,没有埋伏。 “如果不是自以为算无遗策的自大狂,就是确实胸有成足。至于是哪种,我马上便会得知。”她凝视了福兰一阵子,做了个请上的手势。 他望着她。 她望着他。 车厢里,两人互相观察着,谁也没开口。 ! 第三十二章 狗男女的第一步接触 照明的魔晶灯仿佛想驱逐阴暗的氛围,在黄花梨木的厢壁上缄默地发着弱光,不知何时,从窗根缝隙窜进来的小蛾,追随着光源,在花瓣形的灯饰中飞来飞去,然后停在乳白色的半透光玻璃灯罩上。 大小姐微微扬着脸,小巧的下巴与修长的颈脖间呈现一种傲慢的角度,有如象牙白的肌肤沐浴在光下,神情冷漠,眼眸偶尔闪过几缕警惕和猜疑组成的流苏。 她微微蠕动了下红润的唇,似乎想说话,却没有声音发出来,她仿佛想和他玩一场小小的,关乎忍耐的游戏,看谁先按奈不住,先开了口。 福兰·弗莱尔一直盯着佩姬的脸,黑色的眼眸在幽淡的光中,像个勾魂摄魄的深渊,无明亮也无尽头。 死而复生的前检控官心中有股暴乱的情绪,如平静水面下的暗流。 这是他一直在克制的。当他化身成卡西莫多时,他必须表现得谦虚淡然,来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但现在,他用另一种模样,另一个已然显示出敌对的身份,坐在仇人的面前。 他不必再抑制自个的情绪。 王牌在他手中。 他从外套的内兜中,缓缓掏出一只做工精湛的五发转轮手枪,这举止并没有引起佩姬的不安,姑娘用纤细的手指拉扯着垂在肩膀的发丝,微微歪着头。 “一个谨慎的人,起码会在与陌生人见面前,搜搜他的身。”他终于开了口,“也许在你潜伏于暗处的众多侍卫眼里,一只小枪微不足道,但现在,我显然能夺走你的性命。” “没这个必要,你费心竭力地想见到我,不会是为了一次刺杀的机会。”她极为放松地朝后靠了靠,半躺在紫色的毛绒垫子上。 “你似乎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难道不觉得,把所有事,权利、财富、抑或他人的人生,支配操纵,是件非常有趣的事么?”大小姐耸耸肩。 “邪恶地想法。” “说吧,你绑架了我的丈夫,是为了得到什么?” 福兰打开枪膛,将子弹退出来。摊开掌心,“这五粒子弹,这代表我的敌意,你应该能将它们消除。”然后他又将它们慢慢塞了回来。 “拐弯抹角的说辞,而且贪得无厌。五个要求?你将我当成有求必应的神灵么?”佩姬的眼中蕴藏着冷笑,“且说来听听?” 知道敌人所谋求的事物,就能制定出对策,大小姐寻思着。 如果对方是要一大笔财富,表明这男人只是个被贪欲填满大脑的货色。 如果是释放某个重刑犯,那么她能顺藤摸瓜。找出敌人地真实身份。 如果是想得到权势天。她真想笑,没人会蠢到用这种手段来上位。 她凝神准备倾听。 福兰却站起来,推开车厢的门。“第一个请求,我一直想和如您这样美丽尊贵的女士,在晨曦下的海滩漫步。” 佩姬分析不出来这有何用意,她认为也许是故做姿态的戏弄。 不过形势倾向于对方,只要她还没见到丈夫,就无法反击,只能忍受。 “居然强迫我,去滩涂上吹冷风?”佩姬咬牙切齿地发誓,等她摸清这个奇怪男人的底细,将王储拯救和掌握了之后。要让这家伙去地狱吹那无穷无境的阴风。 薄纱似的雾让海仿佛仍处于幽静的睡梦中,遥遥望去,远方的礁岩和小小地珊瑚岛,隐隐约约地只是不甚清晰的影子,但东方的苍穹,已然涂抹上一层淡红地光华,不可抗拒的伟力,即将唤醒天与地。 在一处岛屿耸立的岩石后,悄然隐蔽着一艘黑色的快艇。兽人萝莉塞西莉亚满脸大汗,露着可怜兮兮地表情,她龙脉之力发挥到极限,将整艘船笼罩在“猪笼草”的庇护下,哪怕拥有远程值查能力的龙脉者,正施展着鹰眼术的法师,都会认为,岩石后空荡无物,唯有荡漾着的波浪。 劳薇塔·怀特迈恩举着单筒望远镜,距离刚刚好,海面又没有遮挡物,海滩上的情景在镜头下尽显无疑,她嘟了嘟嘴,“和头儿一道看朝阳,这浪漫的事儿我都没享受过,拜伦地储妃也是个骚货。”姑娘愤愤不平地想。 但一切都得按计划来安排。 皇太子朱利尔斯这几天被强行灌下了药,精神方面稳定多了,但他仍然处于一种自艾自怜的情绪当中,绑匪对他很礼遇,每天清晨和黄昏都会让他自由地在甲板上散散步,呼吸下新鲜空气。 “放风,对,就是放风,这艘船是我的监狱!”他想。 他深深呼吸着带着腥味的海风,为这暂且的自由感到稍许安慰,在最上层的甲板上,储君瞥见绑匪的头目之一,一位妙龄姑娘,正在不远处关注着什么。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这是东方的谚语,朱利尔斯像个诗人般,不由得在心底冒出这句话,他摇摇头,准备离去“看来头儿和王妃谈得很投机,那么……”风将姑娘的喃喃私语带到了朱利尔斯地耳朵里,可能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但储君赫然间猛地转身。 “王妃?是指我的妻子吗?歹徒也想对佩姬不利?” 他像只突然暴起的野兽,扑了过去,动作之快让在一旁监视着他的守卫根本没反应过来,他一把推开姑娘,夺过望远筒,将它凑到眼前。 在有如薄纱轻烟般地淡淡雾霄中,他看到远远的海滩上,有两个模糊的人影,距离让他看不清楚容貌,但朱利尔斯依然辨识出,其中一人便是他挚爱的妻子。 他怎能认不出来呢?佩姬的身姿在他的魂牵梦绕中出现过无数次。 另一个应该是将他绑架的凶徒,他清楚那个头目的身形。 他望见头目弯下腰,貌似亲密地和妻子贴得很近。 “该死,我要用最下贱恶毒的语言来咒骂你们!有什么冲着我来,别想着欺骗她,伤害她!”储君凶狠地吼着,浑身因为激动而颤抖,他喘着粗气,手紧紧捏成拳头。 “将他带下来。我们的客人未免太激动了。”劳薇塔揉揉刚才撞到围栏上,有些发痛的肩膀,意味深长地扬了扬眉,露出一丝嘲弄地微笑。 这可恶的笑容比千言万语更让人疑惑。 船船中,等稍微平静下来时,一股奇异的恐惧感在朱利尔斯心底油然升起,他软弱善良,却不是个没头脑的笨蛋。 他审视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经历。 没人知道自己患了严重的心理疾病。但绑匪却一清二楚,正是利用这点,将他诱拐出城。 佩姬真的不知道么?他们虽尚未同床共枕,但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能自由进出彼此的房间,也许某天,他遗落了一只药瓶?又或者,御医蒂安大夫在生前,无意间说露了嘴? 在方才地镜筒里,他没瞧到守卫森严的卫兵。也不像是双方在紧张的对持。海滩上,只有妻子和歹徒头子两个人,丝毫不像是绑匪和受害者在谈判。反而像…… 但这些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因为朱利尔斯简直不敢继续想象下去。 “她不会害我的。”他悲惨地嗫喏。 “对,佩姬不会害我,她是我此生的挚爱。”良久,他坚定地对自己说。 石头里读神者的魂灵透过朱利尔斯清楚了发生的一切,也为绑匪的举止感到奇怪。 但它沉默不语,在虚无中荡起一阵快活的涟漪。 渎神者为这个被它视为重生载体的道具,在精神状况上地时好时坏感到烦躁。 “我恨医生,该死,只要他地恶疾继续恶化下去。我就能侵入和占据了。” 这颗石头就是教廷秘藏的古物之一,在安uc电子书中,早已失去了记载,直到十年前,暗堂厅大主教里奥安格特斯,通过实验发现了它地用处。 “奇妙和不可思议,它能代替人体,储藏灵魂,只要不被损害。它可以让我无穷无尽的存在下去。”渎神者喃喃自语。 但永远活在没有肉体的石头中,那永生也无任何意义。 渎神者的虔诚终于被欲望压倒,他背叛了教廷,盗窃了永恒之柜,运用异端的科技和安诺的神术,制造出完美的躯体,企图成为新生的神灵。 但如诸位所知,渎神者阴差阳错的失败了,他失去身体的灵魂,只能寄居在魂石上,等待着完全复生地机会。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人的大脑复杂而且脆弱,如果他离开魂石,企图占据任何人的身体,两种截然不同的健全思维在大脑中交战,无论哪方胜利,都会让脑子完全坏掉,变成毫无知觉的植物人。 “必须让载体的精神完全崩坏,那么,我就能毫无困难的成为新的朱利尔斯,然后再以拜伦继承者的身份,拿到被大皇帝严加看守地圣物,用永恒之柜的能力恢复神力。”渎神者想,“我的凡世神国,就从拜伦这个强大的国家开始。” 它酝酿着,在关键时刻,推波助澜一把。 佩姬对轻风吹拂的清晨海滩,天际如梦如幻的朝霞并不抱多大热情,不过和这个怪异的绑匪头目漫步交谈,并不算件难受的事情。 他们虚伪地交换着话题,谈论了许多关乎哲学、法律和社会认知观的问题。 不知情的人望过来,这对男女仿佛是熟悉的老友。 在永恒的光与暗,善和恶的辩论上,他们针锋相对。 “善的美德,恶的行径,归根结底,都是谋求最后的收益。” “那你认为善与恶,是什么?” “我从不认为有良善和邪恶的存在。”姑娘回答,“而只有力量的区别,有力的人,所作所为在弱小者眼中,都是邪恶和虚伪的,而所谓善良的品德,也仅仅是无能的表现,不应该受到表扬,因为他们只是缺乏力,来行邪恶的事。” 很久没和人这么聊过了,得说,这家伙是个聪明人。可惜犯的事太大,不然我会想法子收服,慢慢调教。佩姬想。 她还是一如既往,喜欢践踏和鄙夷公义的良知。福兰想。 他知道这位大小姐热爱怎样的话题,昔日在费都的餐桌上,他们争辩过无数次,每次都是佩姬挑起地。 “哈,我就爱看你这副激动又窘迫的表情。一个天真的可怜虫。” 那时谈到最后,她哈哈大笑,仿佛从中获得了快活。 “物竞天择的丛林法则,用弱肉强食来替代人用道德观堆砌的社会秩序。”福兰的眼睛眯缝着。 “立场似乎倒转了,很难想象,这是由一个绑匪,当着受害者家眷,所说出来的话。”佩姬笑着说,不过声音里没有任何喜悦。 “也对。”他也笑了笑,语调同样冷淡。 敌对的立场让他们停止了继续交谈。回归现实。 佩姬收敛了笑意。“沟通结束了,我想知道你到底想得到什么,才会释放朱利尔斯。将他交还到我地手中。” “好吧,第二个要求。”福兰将一本薄博的记事本递给她,“我需要上面所记录的所有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大小姐翻开本子,读了几个名字,“霍华斯,费都市议会长老议员,于双鹰银行的匿名账户,每月汇入一万四千块……凯西,商务局次长。共同收益十二万,六成属于他,全部数额换成期货债卷,已转入他的户头……” 这是一本权钱交易的黑名单,记录了黄金海湾地区许多高级官员参与到走私的犯罪情况,资料详细,只要稍做调查,就能当法庭上不可推翻的铁证。 福兰在惩罚了巨拳大佬克瑞根的背叛后,从他地保险柜中得到了这份名单。 “奇怪地要求。你当你是谁?黑暗中惩罚罪犯的正义使者么?”佩姬大惑不解,“你宁愿背负上天大的罪名,就是为了将一群愚蠢地猴子送进监狱?” “不是惩罚,是复仇。” “复仇……”大小姐想到了什么,“在我来费都之前,黄金海湾曾经清理了一个规模宏大的走私集团,你是其中的漏网之鱼?” “你可以这么想。” “仇恨的确是酒,让人沉醉,但我为什么要帮你?和海湾地区的官僚阶级为敌,对我而言,虽不算难事,但也会惹不少麻烦。” “尊贵的殿下,你别无选择。”他倾身靠近她,微微弯腰,阴沉的呢喃只比耳语高一点点,“如果现在,你那疯癫的丈夫,突然被人发现,特别是被拜伦的权贵集团发现,那会掀起怎样的风波呢?帝国地继承人是疯子?我能预想到,贵族喊着令立王储的口号,和维护儿子的皇帝陛下闹得天翻地覆,消息始终会泄露到公众的视野中。也许某位有着皇室血统的亲王,日后被送上御座,但你呢?默默表现出一个女人的坚强,守护着你疯狂的丈夫,换取所有人的同情和……不屑?而且因为他身份的特殊,你即便想离婚,也得不到议会地支持,皇室的婚姻属于拜伦的政事,就算你出身的金雀花家族,也会伪善的不给于支持,以免落下罪名。” 佩姬铁青着脸,感受着男人的吐息在她的耳廓上轻轻撞击,这种被人胁迫的滋味,比受到殴打更让她难以接受。 “还有个建议,也许你能赶快怀上孩子,虽然对你而言,和疯子上床是件恶心的遭遇,却也不失为能拥有权柄的幸事,如果皇帝陛下让自己的嫡别继承王位,你在他驾崩后,可以成为幼帝的监护人,一位至高无上的女执政官。”他恶毒地微微浅笑,扫视着她衣裳下平坦的小腹,“当然,这是你完成我的要求,让我把他交到你的手上,才能办到的事。当这件事办完,我再和你说第三个要求。” 回程时,佩姬翻阅着那本黑名单,面容很冷静。 她命令影王的成员,“把乔·考利昂找来,让他先别管那个便宜妹妹的事,我需要黄金角海湾一个已经覆灭的走私集团,所有的情报,让他给我查,到底那个男人是谁?” “棋局还没下完,只有终盘时,才知道谁笑到最后。”佩姬深深地吸一口气,她感到了很多年没有出现的情感,那是她从法学院毕业,接手第一桩案子时曾感受过的,一种掺杂着些许不安和惶恐的刺激。 这让她精神抖擞,全力以赴。 ! 第三十三章 狗男女继续勾搭 时值凌晨四时许,乳白色的灰雾弥漫在空气里,晨曦微微露出来的光,与依旧黯淡,混浊朦胧的云团在苍穹纠缠不清,处于黄金角海湾边境的伊费茨塞镇,还处于沉眠之中,宽阔的街道寂静安详,间或传来一些早起者的脚步声。 一个穿黑色罩衫的影子从暗处缓缓来,那人的脸被黑暗笼罩,但身体的轮廓表明是位姑娘,她步伐飘逸,与阴影溶为一体,活像个在夜晚游荡人间的鬼神。 她轻轻穿过林荫道旁的一片观赏灌木,停在全镇最豪华的一所住宅前,抬头望了望,仿佛没有重量般,蹿上足足三人高的院墙,很快,她落在前庭的花园中,稍微打量了一下建筑物的布局。 不远处传来几声低沉充满警告意味的嚷叫,那是两只护家的短毛猎大,它们像见到了世间最凶猛的野兽,身躯上的绒毛竖着,但在黑影眼眸的扫视下,猎犬很快停止了吠叫,瘫倒于草皮,露出肚皮,在动物中,这代表顺从和告饶。 影子步伐轻快地移动着,似乎她不是入侵者,而是受邀前来拜访的贵客。 她用手指摸着主楼大门的把柄,很快,在神秘力量的操纵下,门锁咔嚓地响了,她缓步走到过厅,整座房子很宽阔,装潢豪华,墙上贴着深色木纹的橡木贴片,刻着细致花纹的家具上,摆放着一些铂金的装饰品。 “七个人,四个在连着主楼的屋子中,是佣人,三个在楼上,其中有个小孩子。”她微微歪起头,侧耳细听,在超自然的感官下,房内的环境显露无疑。 她轻轻吹了声口哨,如果按以往的习惯。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要面临可怕的灾祸,不过有个老男人告诉她,宁可麻烦点,也不要干出太耸人听闻的事情,这样对他俩没有好处。 她爬上楼梯,主人的寝室在过道地尽头,一般保险柜都会放在主卧室中。 “真无聊。我现在就像个照顾孩子的奶妈。”她摇了摇头,散乱的金色发丝随着脑袋的频率晃动,她用同样的方法,让卧室的门无声无息地打开。 她看见两个熟睡的人,女人正将头埋在男人的怀里,都是三十多岁,从睡觉地姿势来看,这对夫妻挺恩爱。影子静静地站着,她仿佛记得,自己也曾像这样。和谁依偎在一起。互相感受着彼此的体温,连最寒冷的冬夜,也能安然渡过。 是谁呢? 她的头隐隐做疼。 男人翻了个身。嘟囔地说了几句梦语。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望见床铺左边的墙角,摆放着一个厚重的铁壳保险箱。 是转动式的密码锁,她蹲在前面,闭下眼,绯红检控官的情报搜索能力,分析着锁的齿轮间,摩擦留下地痕迹。 “先朝左转到八,再转到四,然后扳回原点,再往左转到十。”她想。 几缕如实质地黑气。像头发般缠绕在转轮上,阻止了开锁时发生的“咯咯”脆响,她满意地看到搁板上放着一叠捆好的债卷,还有些契约书和首饰。 她从腰侧拿下一个藏红色地小鹿皮袋,将容易变卖,又不会引起怀疑的现钞和珠宝装了进去。 一切都在无声无息的情况下进行。 卧室连着一个小房,是孩子的房间,一个三岁左右,长着漂亮睫毛。穿着蓝色圆点睡裙的小姑娘,正抱着毛绒玩具在熟睡。 她拨开窗户的插销,清晨略带寒意的新鲜空气带走室内的暖气,刚,想飞身跃下,却听见有人说,“你是谁?” 瞬间,她责备自己未免太大意了,在刺客的世界中,大意代表着死亡。浑身的肌肉绷紧,龙脉地力量在体内嘶叫着攒动,她飞快地转身,想逮住潜伏在她身后的敌人。 她的动作停下了。 她看见那个小丫头揉着惺忸的睡眼,好奇地打量着她。 低低脆脆的童音,“大姐姐,我没见过你呀。” 毫无防护能力的普通人,那娇嫩的脖子,只用两只指头,就能掐断。 她伸出手。 孩子以为这位陌生的姐姐想摸她的头,笑嘻嘻地闭上眼,像只等待着爱抚地小猫仔,丝毫没察觉到死亡的临近。 然后小姑娘感到一张柔柔的手掌,抚摸着她的脸蛋。 “睡吧,你只是在做梦。”姑娘弯下腰,在丫头的额头上,靖蜒点水般浅浅地吻了一下。她安静地坐在床头,望着小丫头睡意懵然地再度陷入香甜的梦。 直到带着盗窃而来的财宝,离开失主的宅都,去和卓尔法会合时,安玫有些匪夷所思地想,“我怎么呢?心肠突然变软了?” 镇上的通宵酒吧还在营业,但客人寥寥无几,嗜酒的客人,和来找乐子的男人,都已经逐渐离去。 值班的酒吧女招待刚送走一批客人,疲惫地打了个哈欠,从胸罩中摸出票子,数着今天的格外收入。 她把钱小心翼翼地放到荷包里,然后没好气地看着靠窗坐的某个客人,姑娘发誓,这是她瞧见过的,最没好感的顾客。 那是个腰弯背曲、头发灰白,还跋着腿的老男人,衣服陈旧,沾满了灰尘,他在凌晨一点多钟,拉着拐杖慢慢走进来,朝柜台上放了几块钱,点了一杯黑麦啤酒,不发一言地慢慢抿着。 难以想象,他就喝着那杯最廉价的啤酒,阴沉着脸,足足消耗了几个小时。无论是热闹时小舞池里,姑娘们穿着小吊带表演的踢踏舞,还是有两个喝醉酒的汉子,一言不合地殴打起来,都没让他抬头关注。 把“及时行欢”奉为信条的女招待,难以想象居然有这种孤僻,郁郁寡欢的人活着,天都蒙蒙亮了,他依然没离开的举动。酒吧在六点半结束营业,看样子他准备留到最后一刻。 “可能是个无家可归的老流浪汉。”女招待闲着无聊,猜测起对方的身份来,她在心底地琢磨,看模样就是掏不出小费的。所以她也没上前殷勤地招呼。 酒吧的门连着一串小铃钻,随时提醒有客人上门,当清脆的叮叮声打破寂寥时,女招待还奇怪在这钟点还会有顾客前来消费。 她望见了一位极为美丽地姑娘,柔滑的金发披至双肩,绷得紧紧的裤子和黑色罩衫显露出她那动人的苗条曲线,让同样身为女性的招待颇感嫉妒。那姑娘却走到老流浪汉的桌子前,坐到他对面。露出淡淡的微笑。 “让你等久了吧,镇上我不熟。” “没关系,你现在有钱了?” “当然。” “我最后的几张票子,买了啤酒,现在饿得慌。” 那姑娘打了个响指,对女招待喊道,“有吃地么?随便来些。”然后朝她扔过来一枚金灿灿的凯撒,“多的算你的。” 厨师早就下班了,酒吧厨房里还剩一点冷掉的卤肉馅饼和果品,招待将它们全部端出去。盘算着她这下可赚大了。 但那两人的关系让女招待很好奇。看上去有些亲密,但无论是模样还是年龄,都极不般配。 “居然要女人付钱。天,这老家伙该不会是吃软饭的吧。”她滑稽地想,不由得啼笑皆非。 一辆黄车厢,用上等桃木制成的崭新马车在道路上奔驰,拉车的两匹马都是矮脚短身,善于持久的克莱兹代尔驮马,安玫懒洋洋地靠在驭座上,偶尔扬扬马鞭。 在一个路口,车子停了下来,姑娘读着路旁标牌上地地名。朝车厢里喊到,“我们已经正式进入黄金角海湾了。” “没料错地话,乔·考利昂是和储妃会合,我们的举动得格外小心,潜伏在暗处,见机行事。”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她。 “当然,我没兴趣和一个国家为敌,然后下半辈子东躲西藏。”安玫回答,“喂。等到了费都,我买根雕花,包银箔地好拐杖给你。” “不,我并不需要。” 姑娘耸耸肩,没再理会。 车厢里,他轻轻摸着那根姑娘用小匕首,随意划成的简陋拐杖,凝神灌注,像是抚慰着情人,或许是亡母的手。 我们都清楚,卓尔法·隆奇是个别扭的怪男人。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夜是魂灵游荡的时间,顽皮的妖精、噬人的恶灵、优雅和血腥的吸血鬼,在许多民俗传说中,人眼中虚无和万簌俱寂的夜,是鬼怪们嬉闹的游乐场。 当然,那只是故事。 佩姬从不畏惧黑暗,她伫立在城堡突起地哨楼上,白天时,由此处俯瞰,视野里有一片郁郁葱葱的丘陵,但在浓浓的夜的魔影下,清脆的绿叶嫣然的野花,都幻为在风中颤动的黯淡,稍远处临海的滩涂,被月光染得惨白,海面上有模糊的微光,那是几海里外灯塔地光线。巨大的落地窗扇内外,像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她撩开垂在脸颊上的一簇头发,细思着由各种隐蔽渠道传来的情报,一个化名乌鸦的男子浮上了水面,关于他的传闻大多荒诞无稽,将他形容得仿佛是某种超自然鬼怪般的人物,替人复仇,换取对方服从和承诺,但也有一些有案可稽的线索能证明,他和黄金角海湾的黑帮有密切的联系。 大小姐顺从了她与乌鸦的约定,将那份黑名单泄露给了司法界,在皇室的权威下,短短半月间,数量相当多的官员纷纷落马,接受审查,海湾地区的官僚阶级一时间人心惶惶,暗村着这位太子妃真会挑刺找麻烦。 负责营救殿下的库泊亲王,暗中表达了不满,他认为在此刻万事应当将搜寻朱利尔斯的踪迹为首要任务,但在名义上,将受贿的官员送进监狱,符合公义和法律,亲王无法公开指责或喝令停止。 当然,对佩姬而言,这只是个披着仰善惩恶外衣的幌子,她假装着以无退路,只能选择合作,等待着自己能找到敌人的弱点。 “坦丁司法厅的部下不能动,那样太过明显。”佩姬想,“我需要智囊的协助,来提示一些自个没察觉到的细节。” 一封密函早以送到了坦丁城的伯骑士建筑行,大小姐信任那位救命恩人的脑子。虽然他有着行宫伯爵的头衔,却不是正式编制地官僚,表面上不属于任何派系,而且在旁人眼中,更是个游走于全国各地,行踪不定,谋求投资或收购的富豪兼冒险家,不会引来过多的猜测和关注。 大约在半年前。这位伯爵因为要处理在国外的产业,已经消失在上流阶级中很久了,佩姬让都城的亲信,务必通过建筑行联络到他。 一周前,回函传到了储妃的手中,信中伯爵先向在费都发生的恶性事件表示不安,并说明自己已结束了于俄沙的几笔投资,刚返回拜伦境内,承诺于第一时间赶来她身边,进行必要地援助与慰问。 估摸路程。他就在今明两日抵达黑天鹅堡。 主厅传来的幽幽钟声。提示着仍醒着的人,现在已是午夜。 哨塔的楼梯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从步伐的力度能听出来。是城堡的女佣之一。 “殿下,有……有位名叫卡西莫多·伯骑士的先生要见您,他……他持着盖着您图章的信笺,现在正于城堡外等候召见,但……”仆人举着马灯,话语中掺杂着缕缕恐惧,很快,佩姬就清楚了这恐惧的来源。 又一阵嘈杂地脚步声,那位女仆苍白地脸首先出现在大小姐的眼里,她惊骇慌张。提着裙摆的手微微发抖,然后,黑暗中又出现了另一张男人地脸。 他仿佛鬼魂般从楼梯上冒出来,刚经历过一番风尘仆仆的赶路,靴子沾满泥土,外套和头发上也有着一层浮灰,在马灯微弱的光芒下,面容更显得丑怪阴森。 这个身躯高大强壮的男人,在环境与黑暗的交织下。真的像个魔鬼。 女佣显然无法想象,自己的主人,居然有如此令人害怕的友人。 “抱歉,我的殿下,因为忧心忡忡的缘故,一刻也停留不下来,所以刚抵达海湾,就直接来见您。”他为自己仪表上地狼狈而道歉。 “欢迎你,伯爵阁下。”佩姬微笑着说,“希望您能缓解密布在众人心头的阴云。” 这番礼仪但冷淡的对答纯粹是做给外人看的,他和她的关系实际上要更亲密些,并且都不屑于虚伪的客套。 在示意仍然惶恐不安的仆从退下后,佩姬的笑容更亲切了些,“卡西莫多,我现在有点小麻烦。” 福兰还没有收获到自己妻子的下落。 兽人丫头地隐蔽能力,让她追踪着影王的龙脉者,从他们私下的谈话中,得到了一些语焉不详的线索。 这让福兰感到不安。 所以他同时扮演着绑匪和施救者的双重身份,来到了佩姬的身边。 虽然很冒险,但内心的急迫,让他无法继续等待。 “影王组织内部似乎发生过什么事儿,安玫,还有应当还活着,受到庇护的卓尔法·隆奇,都没有随队来到海湾。”他貌似凝神倾听着佩姬隐瞒了许多内幕的话,在心底盘算。 良久,福兰回答,“听上去单纯是某个黑帮的残余份子,走上了复仇的道路。” “如果真这么简单,我倒能放下心来。”姑娘挑着眉头,“但得预防这是个圈套。” “你私下与敌人会面,未免有些不理智,殿下,你的身份太敏感了,如果和那个被人称呼为乌鸦教父的匪徒过于接触,万一被人,特别是被皇室特派员库拍亲王嗅到了些许风吹草动,那将惹来摆脱不清的嫌疑。” “的确如此,所以我需要一个代理人,替我行事。” 他凝视着她,“你能信任我么?” 佩姬耸耸肩,“信任这个词是软弱无力的,但至少,我不会将一位有着救命之恩的朋友,当成仇敌。目前,我比任何人都更相信你的忠诚可靠。” “那么,我需要全部授权。”福兰弯下腰,抬着大小姐的手,微微吻了下她细腻得如绸缎的手背,“你所谋算的计划,暗中能援手的盟友,请描叙和介绍给我。” “这是在走钢丝,如果保持不了平衡,露出一丝马脚,几年来的努力就白费了。”福兰想,“但值得一试,只要更小心翼翼些。” 就算佩姬拥有最杰出的想象力,也无法预想到,神秘卑鄙的乌鸦和忠诚可信的行宫伯爵卡西莫多,是同一个人。 不知当一切都结束时,发觉真相的她,脸上会是怎么样的一副表情。 福兰很期待。 ! 第三十四章 狗女的礼物 黑天鹅堡的内部装潢是黄金角海湾地区最具品味的奢华象征之一古董、油画、雕塑,最上等的羊毛织物和最贵重的丝绸,当然,还有音乐。 作为王妃新聘用的,以打发空闲的钢琴师,道尔·格雷伊是当前城堡里最受女士们欢迎的人,他长着一张俊俏的脸,金丝般的长头发披散在肩后,蓝眼睛敏感柔情,手指修长有力,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仪表堂堂,惹人喜欢。 美男子是影子组织的干部,特意留守于佩姬身边,负责安全保障以及随时将新命令联络给乔·考利昂。 当然,这事实唯有极少数的人才知情,城堡的女佣们都视他为一位迷人优雅的艺术家。 在短短一个月间,道尔已经和几个漂亮的姑娘上了床,有啤酒坊毛孔里都散发着淡淡酒香的罗安娜,有女佣长苔斯,那个三十多岁,面容严肃,但在床上却放荡得要命的女人。 虽然明知道不妥,但道尔就是忍不住,他是个嗜性如命,以勾引女人为乐的花花公子,在成为龙脉者之前,曾因为勾搭了一位侯爵夫人,奸情事发,差点被暴怒的侯爵秘密砍掉脑袋。 越危险的女人,他越情有独钟。 比如,拜伦的储妃,他名义上的主人。 他看女人的眼光很毒,认为王妃绝对是个值得捕获的绝代尤物,而且一个独守闺房,似乎很寂寞的美人,显然会接受如他这般的男子,在床上享受慰藉。不过出于首领的命令,他尚未敢采取行动,只能浮想联翩,将身下的某个姑娘想象成佩姬。 “考利昂首领未免太谨慎敬畏了,不就是个妞么?女人终究是女人,哪怕表现得再冷漠威严。”他想。 而且,能得到王妃的欢心。对自己实在太有利了,甚至有可能,他能因此得到全力的扶植,取代首领的地位。 不过另一个男人的出现,让他觉得不妥。 卡西莫多·伯骑士荣誉行宫伯爵,一个有违常人观感,丑陋猥琐,混身臭汗地肌肉壮汉。 可笑的是。佩姬还将这种模样的人视为头脑聪慧,能出谋划策的军师。 光由这点,我们就能清楚,道尔格雷伊只是个自鸣得意的蠢货。 “以后,你听从伯骑士阁下的一切吩咐,不得有误。”佩姬对他说道尔认为所谓的军师,就应该像他这样,优雅英俊,如艺术家般谋算着符合黑暗美学的阴谋诡计,谈笑间让敌人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脑子里也许都长满肌肉地大个子也配? 更让他不安的是。出于一个花花公子对女人心理的了解。他明显感到王妃和伯骑士交谈时,语气要显得更为亲密熟稔。和旁人探讨事物时,佩姬总是正襟危坐。平静冷淡,完全符合一位高雅女士的表现,但和那家伙待在一起时,她却截然不同。 有次,道尔瞟见王妃和伯骑士单独在喝下午茶,品着现磨的咖啡,讨论各自对法学的见解。 佩姬大咧咧地半倚在桌子旁,赤裸着脚,衣领下的扣子被解开两粒,露出一大片白暂的胸脯。不雅地放声大笑。 “我并不同意你的观点,只有猴子才会这么想。” “噢,我的殿下,我也不赞许你地想法,难道我能视你为母猴子?” “真是大胆放肆地言辞。”嘴里这么说,佩姬却没有半点不悦。 “这***像是在打情骂俏!”道尔义愤填膺地想,“狗男女!” 女人只有在视男人为密友或者家人时,才会表现得如此随意放松,这无关爱情。却是个危险的信号。 他死活想不通,为何王妃对这种丑到非人程度地男人眷顾有加,对他这样的美男,却始终冷漠不屑,假如他不是作为联络人,连待在黑天鹅堡里的资格都没有。 深感挫败的道尔觉得自己得采取点行动了。 黛丽安是佩姬的贴身女佣,同时也是道尔格雷伊的捕获物之一,姑娘长着一头柔软蓬松的金发,身段娇好,特别是腰肢,细得仿佛盈盈一握,此刻她正蹲在地上,用硬毛刷子清理着走廊地毯上的污垢。 一双有力的臂膀突然拥她入怀。 “天……噢,是格雷伊先生您么?”黛丽安浑身瘫软,双颊潮红,倒在男人的怀抱里,对方咬着她地耳朵,用那般热情迷人的声音说,“嘘,宝贝,能帮我一个小忙么?” “当然,我什么都听您的。” “卡西莫多·伯骑士,你不觉得他很讨厌么?” 伯骑士?黛丽安脑海里浮现出一副丑脸,自己的女主人很看重那人,她也谈不上讨厌或欣赏。 解开扣子的裹率响动,颤栗地娇咛。 “我想让他被赶出城堡。”道尔揉着手掌中柔软的事物,恨声说道。 “你能有什么高招整治他呢?伯骑士阁下是主人的亲信,本身有权有财,而你只是个弹曲子的食客。” “储妃殿下能庇护他,却堵不住所有人的嘴巴,你晚上……” “您真是混蛋,让我和他上床,然后故意被众人发现,陷害他?” 黛丽安眯着眼,不满地说,“但会坏了我地名声。” “不需要来真的,到时候,你只用大声叫救命就够了,我会第一个冲进来。”道尔回答。 这种贵族强迫女仆交欢的风流事儿并不算什么,但黛丽安是王妃身边的人,虽是仆从,身份却比普通小贵族家庭的小姐更尊贵,当前的局势又很敏感,如果有男人传出不好的风评,佩姬为了避免被人认为放荡,丈夫生死未明,急急和色棍搅在一起的嫌疑,只能让对方暂且滚出城堡。 只要对方离开了储妃的视线,荒野外,发生一起谋财害命的凶案并不稀奇。 哪怕这男人在传言中是个精通格斗,懂得魔药的冒险家,但终究是普通人。他做为神秘莫侧的龙脉者,有的是方法置一个凡人于死地。 不过当道尔欲火难奈。想把黛丽安拖到房里时,姑娘巧妙地从他怀里挣脱开,“快两点了,主人还等着我服侍呢?下次吧。” “该死。这妞每到紧要关头,就用理由躲开。”道尔揉着自己血气方刚的东东,气恼地想,他寻思该去罗安娜,还是苔斯。或者自读,来发泄下体的火。 …… 福兰在走廊和道尔相遇,他喊住对方。 “影王组织内部地叛乱还没有平息?”福兰皱着眉头,“身为首领,考利昂先生未免太不顾全大局了。在目前,不能将精力放在一个女人和老头身上。” ———————————————————————————— “伯骑士阁下,你不清楚对方的威胁性,安·考利昂小姐是龙脉者中最……” “但他到现在也一无所获,甚至连对方的行踪也没查到。”福兰严厉地说,“让他带齐所有人回到城堡附近隐蔽起来。等候指示。” 王妃授权伯骑士掌控全局。道尔没理由反对。 望着丑汉子的背影,美男子狠狠吐了口唾沫。 福兰知道这个龙脉组织的干部对自己非常不满,但他没放在心上。 就像猛兽不会将土狗的挑拨当回事。 他只是稍微松了口气,至少安玫不会受到围攻堵截。 既然她正寻找着影王,企图报复,那么,自己将考利昂召集于身边,慢慢等着她来。 不过,福兰心中有个小小的不解,“她怎么和卓尔法·隆奇混到一块了?我和那个男人,还真有着孽缘。” …… 外臣不便和皇室成员日夜共处于同一宅都,福兰·弗莱尔住在黑天鹅堡主宅临近的一栋别墅里。两层楼,环境同样华贵,各类奢侈物琳琅满目。 夜幕刚刚笼罩天地,福兰·弗莱尔用餐完毕后,处理了手头地几份文书。 他刚接触到金雀花家族势力的冰山一角,不由啧啧自语,这个数百年传承的家族能力大得惊人,从政治、商界、军队到拥有超自然力量的人士,都施展着威严的影响力。 “我的目标不光是那位大小姐。还得毁灭这个导致我不幸的残忍家族,他们是。”福兰的眸子有着燃烧的火,“即便按照律法,幕后黑手的罪名更重,毁掉她,也要毁掉他们。” 他将文书锁进抽屉,下楼,来到浴房,宽阔地银制大浴缸里已放满了热水,蒸汽缭绕。 热水浴是个消除烦闷和疲劳地好法子,福兰阖上双眼,让脑海中纷至沓来的各种思绪渐渐平息。 不知过了多久,滚烫的热水渐渐变温时,他敏锐地感官察觉到一些轻微的动静:钥匙插进锁眼的转动、开门声、脚步声…… 一位穿着黑紫色带蕾丝边女仆服的妙龄姑娘像只栗鼠般偷偷溜了进来,觅着水声而来,“嗨。”她钻到浴室,关上门,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浴池里男人的身躯。 “有事么?”福兰盯着她,这姑娘叫黛丽安西瓦尼亚,是深受佩姬信赖的随身女佣。 “夜晚,男人和女人,你认为会发生什么事?”姑娘耸耸肩。 福兰唇边闪过微笑,好像懂了她的意图,“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找点乐子。”黛丽安耷拉下眼皮,轻咬嘴唇,瞅着地上的陶瓷马赛克,模样儿清纯又勾人。 “再然后呢?” “你这人真罗嗦。”姑娘开始解自己的忸扣。 “准备什么时候喊强暴?” 黛丽安瞪大眼睛,停止了解衣宽带的举动。 “出去!”福兰异常鄙夷地大吼了一声。 “原来您猜到了我地想法。”姑娘笑嘻嘻地说,“如果我也喊呢? 这种情况,人们总愿意相信弱者,瞧,您多强壮,我只是个弱女子。” “这么说,我被你陷害呢?是道尔·格雷伊先生让你来的吧,他似乎很讨厌我。”福兰从浴缸站起来,随手拿过干毛巾,擦干身上的水,边穿着换洗的衣服,边询问。 “谁让你和道尔过不去。”黛丽安靠在墙上,揉乱自己的头发,把衣服的袖子撕开一道道口子,望着福兰朝自己走过来。于是猛地将套衬扯下,露出纤细漂亮,只剩下小内衣的身子,浑圆的左侧胸脯上,绣着一朵小小的淡红色曼陀罗花纹身,在灯下娇艳欲滴。 福兰和她擦身而过,拉开浴房地门。 “救……”姑娘刚准备大声叫唤,想让以和储妃新任秘书官交流下感情的名头。带着一大抑子城堡的随从,估摸时间刚来到别墅门前的道尔格雷伊得到信号。 声音嘎然而止。 浴室外站着一群目瞪口呆的人,都是皇室随行的文员和文书官。 在黄昏时,福兰召集他们,处理一些烦琐的文案工作,已经在二楼的工作室忙碌了好几个小时。 城堡内外一共有三百多人,这种临时地人事调动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文官们听到福兰在浴室的大声叱喝,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急迫的大事,于是急忙赶下来。 房间和楼梯厚实的毛地毯掩盖了脚步声,以至于黛丽安对多了一大群听众浑然不觉。 所有的对话尽收他们的耳底。 “你赢了。”黛丽安嘟着嘴。把衣服重新穿上。 福兰看着姑娘丝毫不紧张的表情。突然笑了,他挥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文员,凑到黛丽安耳边。“我正奇怪,按殿下的个性和喜好,怎么会让一个无脑地花痴女人服侍在身边?她什么都知道吧?请你转达殿下,我可没时间演这种无聊幼稚地游戏给她看。”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佩姬靠在椅子上,放下手头的书,听着黛丽安委屈的报告。 “那家伙是故意戏弄我地,他早就清楚道尔·格雷伊的小诡计。” 姑娘说,西瓦尼亚家族世代是金雀花的扈从,潜伏暗处,参与主人的权谋。贴身服侍和保护每代主人。 “这种无聊幼稚的把戏,也亏格雷伊想得出来。”佩姬淡淡笑着,“影王的属下都是这种愚笨的货色么?”她望着自己忠实的女佣,“好了,我总算有个理由,把你送给卡西莫多了。” “我会如服侍主人般,将他服侍得妥妥当当。”黛丽安低下头,提起裙摆,朝储妃行礼。 表现得再忠诚的人。佩姬也不会在心底完全信任,不过硬把一个眼线塞给伯骑士,只会引来反感,大小姐不会干这种拖杀属下忠诚心的蠢事。 就算安插眼线,也得让对方无话可说。 “不过,卡西莫多挺清心寡欲地。你什么都可以干,但别勾引他上床……”佩姬又说,不过似乎觉得自己吩咐得太慎重了,停住了嘴。 黛丽安挑了下眉毛,仿佛听出了某种话语之外的意味。 当晚,道尔·格雷伊被秘密赶出了黑天鹅堡。 “让乔·考利昂派点像样的人来,而不是一只耍小把戏的猴子。” 佩姬让黛丽安传话给他。 “我的黛儿,我的宝贝。”美男子羞愤地喊到,“首领会愤怒得砍下我的指头,你帮我向殿下求求情,至少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噢,我的道尔,我为什么要帮猴子求情呢?”黛丽安娇媚地说,眼眸里却闪着嗤笑,“而且,我地主人现在是伯骑士爵爷,那更不应该了。” 一瞬间,道尔清醒过来,这妞从头到尾没喜欢过自己,都是装的。 自尊心的严重打击和羞恼,让道尔丧失了理智,忘了攻击储妃殿下的仆人,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连考利昂首领都保不了他。 姑娘纤美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像抓一只鸡怠般,将这个男人提了起来。 道尔难以置信,这个他眼中的床上猎物,身手之高,简直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他想施展自己的龙脉能力:魔琴手,只需要几秒钟,他就能在虚无中演奏出令人产生幻听幻觉的乐曲。 骨头被扭断的剧烈摩擦声,道尔疼得连喊痛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现在代表着小姐的意志,攻击我,就等于玷污了金雀花家族的荣誉,你可死有余辜。”黛丽安依旧笑眯眯地轻声细语,“不过得说,龙脉者真是什么破烂货色都有。如果不能使用超能力,近身战斗就如个,孩童。” 她将男人扔在地上,擦了擦手,随脚踢断了道尔的喉咙。 在蛮荒的时代,法师、圣武士、德鲁依、术士,无数种超自然的流派出现在世间,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文明的开化,在近世代,除了芶延残喘的奥法,已丧失支配力的神术,剩下的都湮灭于尘埃中。 如果有人研究神秘学,会发现,有一种流派不依靠任何法术,只凭借肉体的特殊锻炼,拳脚间就能产生莫大的威能。 据称这种流派最初发源于遥远的东方,所以它有个极东方式的称呼:武僧。 佩姬最忠诚的仆从,西瓦尼亚家的黛丽安,就接受过这种锻炼。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这姑娘凭着我的宠爱,过于放肆了,作为惩罚,我将她送给你作为仆佣,阁下可以随意处置。” 福兰想着大小姐的话,摸了摸额头,心知肚明地望了望跪在面前的黛丽安,如果强行拒绝这个美丽的间谋,那么,佩姬显然不会完全地信任他。 “主人,如果您拒绝,就是对西瓦尼亚,我的家族最大的羞辱,那我唯有自裁,用血洗刷耻辱。”黛丽安可怜兮兮的,眼眶里蕴着泪花。 他盘算着利弊,只能无奈地说,“西瓦尼亚小姐,你留下吧。” 姑娘破涕为笑,“主人,你只用称呼我为黛丽安,也可以喊我黛儿,我什么都会,还是处女。” ! 第三十五章 孪生 假如有神灵用那一览无遗的洞察之眼,来窥视福兰·弗莱尔与佩姬·冯·科摩的脑子,会发觉两人极为相似,聪明、狡诈、固执、逻辑缜密、懂得借助外力、精通法学、行事别具一格,有着天才的闪光点和自负。 但这对思维构造上的双胞胎,在性格上却丝毫没有合拍之处。 这源于两人背道而驰的道德观。 道德是种奇妙的情感,它让人摆脱野蛮,脱离蒙昧,如创造天地的神,在人心中分离出善和恶。圣人因它产生崇高的美,恶徒由它发出腐臭的气息。它如空气般瞧不见摸不着,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如果失去道德产生的秩序和约束,整个社会都会混乱甚至崩溃。 他们都不是有自我首发毁灭倾向的厌世者,也不是慈悲为怀,愿以微薄自身来承担世间苦难的圣人,而倾向于现实的利己主义。 只不过佩姬傲慢地践踏嘲弄着道德,认为它只不过去弱者企图保护自己的幻影,在姑娘的视野中,名声赫赫的家族,高楼林立的城市,辉煌庄严的国家,都和野生的丛林无异,甚至更加残忍。 在丛林中,道德、怜悯、爱,都是死神的毒药。 福兰却认可道德,懂得要向这至伟表现出卑微,固守着最后点清高,当他为佩姬的要求,为案子做出有倾向性的不公判决时;当他得到在旁人眼中,是值得羡慕的机遇时,心头都会感到挣扎和苦痛,像有着噼噼啪啪的火星时刻灼痛。 对,就是因为这点点苦痛,福兰终究成为了他自己,而不是另一个,长着那东东的佩姬。 所以他们之间没有拥抱,只有仇恨。 这本源上的差别并不能让人察觉,至少在黛丽安·西瓦尼亚眼中。 她的新主人兼监视对象,和女主人是同一类人,喜欢独处,擅于思考,表面优雅礼仪,但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此刻小女仆刚被福兰从卧室里赶出来,原因是当男人拉开灯时,发觉这位妙龄姑娘正躺在自己那张大床上。 “你在做什么?我说未经许可。不要随意出入我的房间。” “暖床。” “暖床?” “如果让主人直接睡入冰冷的被子里,可是我地失责。”黛丽安用那种纯真柔弱的神情说,睡裙吊带的半侧正滑落在手肘处,她解释着,“按东方的传统,这是主人应当享受的权利之一。” 这种带着性暗示的挑逗,配上那副纯洁的表情,充满着辛辣的诱惑。 福兰皱着眉头,他知道这姑娘想干什么,只是在搜查行李。查探隐私时被他恰巧堵在了房里。但有必要用这种令人啼笑皆非地理由来辩解么? 他微微弯下腰,露出一副故作微笑的怪相,用食指的指端托起黛丽安的下巴。亲切地说,“请出去,或者滚出去,语气虽然不同,但涵义却相近。” 黛丽安受过专业的密探训练,能从最细微处查探到隐藏在虚伪后的真相。 一个聪明人不可能在大局上给自己留下可疑的地方,但生活给人带来的影响是无法磨灭的,他们在日常的举止中总会让这种生活烙印表现出来,再好地伪装,也会在不经意间露出破绽。暗示着他所经历过地事物。 “6点十分,伯骑士阁下起床,每天他都在这时刻醒来……对东方风俗极为了解,所说的冒险经历可信度很高……食物偏好于海鱼类料理,不拒绝贝壳、墨鱼肉,这是经年生活于沿海地区的人才会保持地口味,内陆人很少会食用无鳞鱼……”姑娘记录着,对自己苛刻,不近女色。 曾在海滨城市度过很长的一段时间,是个严谨的男人。黛丽安评价道。 相处的时日太短,目前没发觉不合理之处,还需要继续观察。姑娘想。 假设这位伯骑士阁下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忠诚可信,总会被她发觉出真相。 黑天鹅堡的藏书馆宛如一个珍品的陈列间,一排排棕色的六层檀香书柜笔直地在光洁的黄杨桃地板上蔓延,每排柜子旁,都放置着精致的三角梯,方便人取到最上层的书本。罗列在柜中地典籍,能让见识最渊博的学者在胸腔深处发出赞叹,萨亚的手稻、罗素的十四行诗禁本、海明斯基的全套著作初印第一版,不少珍品连国家大图书馆都难得一见,这些文学上的收藏价值连城,无法估算。 纸张和油墨的美妙味道淡淡地点缀在空气中,柔柔的光透过嵌在天顶的五彩玻璃窗,薄纱似地披洒下来。 不过这间全拜伦屈指可数地私家藏书馆显然是被原主人单纯地当成了品味的象征,你很难找到书籍上找到被翻阅过的折皱,大厅一侧甚至还摆放着台立式钢琴,真正热爱研究学识的人,最厌烦被杂音打扰文字和脑力间的激烈碰撞,哪怕是悠扬舒缓的音乐。 福兰·弗莱尔安静地在柜子间穿梭,偶尔停下,随手抽出本书,站着看一阵子,他摸了摸一套全彩法学典籍的书脊,这套书内容宏大,详尽解释了每条律文在实际中的运用和经典案例分析,页尾还有法学专家的注释,页数也是相当的惊人,整套足足有十六本,叠起来差不多半人高,昔日他刚成为第七街法庭的新鲜人时,做梦都想买上一套,但定价和微薄薪水的对比,意味着他得攒上大半年钱,前提还是每日只吃两餐。 他还记得,自己为了省钱,每天花几小时站在一间装潢得颇有品位的高档书店里,一页页翻看,飞快地背诵下来,然后在回家时,将值得揣摩的内容记录到笔记上。 有一次,他凝神默诵时,肩膀被人拍了拍,转头一看,是书店的老板之一,那是位颇有绅士风度,头发斑白,戴着金框眼镜的学者。 “你很喜欢它们?”老绅士问。 “嗯。它对我太有帮助了。”福兰有些脸红,虽然书店允许顾客随意翻阅,但他未免也干得太过了。 “这种专业书几乎没人会看,我从未见有顾客这么喜欢它们。”老绅士同样抽出一本,爱惜地抚摸着封皮,像摸着孩子毛苹茸的脑袋,“每月一银角,不,五个铜子。怎么样?” 一时间福兰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只有存在于脑子里,知识才有意义。否则最有价值,记载了世间所有奥秘的书,也只是一本毫无作用的死物。”老绅士看出了福兰的困惑,笑着解释道,“与其将它们放在书架里变黄变旧,还不如让一个上进的青年人,脑袋更加充实。” 五个铜子,不要押金,这善意让福兰在两年间。随时享用着精神上裂餐地大餐。 对此。初涉司法界的小伙子,心中深怀感激。 每次还书时,老绅士都亲自前来迎接。两人总站在厅里交谈一番,几乎成了忘年交。 但某天,当上见习检控官的福兰,在第七街法庭的新案卷上,瞧到了老绅士的名字。 那是起过失伤人案,老绅士发觉合伙人一直在暗中搞鬼,贪污了不少共同拥有的本金,纠纷争吵时,他愤怒地拿起桌上的镇纸,狠狠砸在了合伙人脸上。边缘包着铜箔的铁镇纸,划伤了对方地眼睛。 福兰负责这起案件的指控,他先用诈骗罪将合伙人送进了监狱,但在审判伤害案时,他犹豫了。 这只是一位老好人在情绪失控时犯下的过失,并非出于本意,但法律只看重行为所带来的结果,不能因为嫌疑人平日的品性,就无视受害者遇到的伤害。 哪怕受害者是个货真价实的卑鄙小人。 “也许我能帮帮这位有恩情的老友。判无罪释放吧。”福兰想,但这是佝私,将人的私情置于司法的公义之上,如果每个检控官都这么干,法律地威严会被玷污。 他一夜没睡,在第二天地庭审时,老绅士用期盼的目光望着福兰,对于一位个性矜持的学者来说,被关进监狱简直是颜面扫地地遭遇,那会让他没脸见人。 福兰咬牙判处了入狱三个月的刑罚。 这是过失伤害罪的最低刑期,事后福兰还运用自己那点可怜的影响力,尽力让对方在狱中过得舒服点。 “抱歉,但我必须得坚持原则。”老绅士出狱后生了场大病,福兰去看望他时,呢喃地解释。 “你没错,别自责了。”对方安慰他,并表示理解。 但他俩从此再也没有来往。 在道理上,老绅士不怪福兰;在人情上,老绅士却恨福兰。 那时的福兰,是个坚守原则的固执人。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逐渐转变的呢? 一张飞扬跋扈的美丽的脸浮现出来。 佩姬。 他讨厌这个女人,但也许福兰自己也不知道,在内心的最深处,他认可她地理念,人类尊敬法则的约束,但等约束降临到自个身上时,他们又追求私情的偏倚。 一个将维护公正放在首位的人,只会积累越来越多的怨恨。 人活在世间,永远得对各种事物妥协,磨平生硬的菱角,变得圆滑。 “……第七册第两百八十三页……是对复仇案的法学解释……”带着丝慵懒的沙哑声线,将福兰从恍惚的追忆中带回了现实。 他望见佩姬正伫在身后,瞟着自己手中翻开地书。 “在人文上,出现值得同情的罪人,和令人鄙夷的受害者时,大众会倾向于怜悯施加暴力的一方,比如饱受苛刻对待的雇工,在追讨被克扣的薪金时,用匕首捅死了老板,但在律文上,并不能因为他曾经历过的遭遇和苦难,否定罪行的本身。”福兰说,他熟记着这套书所有的案例注释,“你可有别的看法。” 佩姬用手指捋了捋头发,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从检控官的角度,我拥护罪便罚的法律本质,但在私人的角度,我更欣赏快意恩仇的报复,彼施加了多少仇恨,我便偿还多少,这样才能让心中阴郁的火平息。” “殿下,你说得很对,我也这么想。”福兰闭着的唇抿成一条薄线,如此回答道。 他已经越来越像佩姬了。 拜伦的王妃刚顺着长长的走廊,从主厅来到位于别院的藏书馆。 一路上,她远远望见城堡仆佣们边谈笑着边处理手中的工作,她觉得几乎每个角落都流淌着轻松的笑语,每个人都能找到心意相投的伙伴。 某种淡淡的孤独感突然搜住了她的心,她在身边找不到思路构造相同的人,看不到能真正理解她想法的人,仆人尊敬她畏惧她,属下追随她期待从她这里得到甘甜的糖果,就算是丈夫,只会肤浅地爱她。 人终究是种群居性的生物,她无法避免天性的本能。 推开门时,佩姬望见了福兰,那个丑陋的大个子,似乎最接近她想拥有的人。 “我要去费都一趟。”大小姐说道。 “费都?如果没记错,您正在禁足中,至少在明面上,不能离开黑天鹅堡半步。” “我将作为费都司法厅一系列渎职案的证据提供方,参与庭审,虽然以我的身份可以拒绝,但这也是个好理由,城堡再大再奢华,也总让人觉得气闷,你准备一下,后天和我一起出发。” “好的。” 大小姐望了望书馆墙壁上的挂钟,“十一点,你陪我一起午餐吧。” “悉听尊便。” 她朝门外走去,几步后,她回过头,吩咐道,“跟紧点,我给你能在我身后半步行走的权利。” ! 第三十六章 感情白痴 夜色迷人,月儿高悬,斑驳云层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边缘泛起白纱似的半透明色晕,在灰黑的天幕上显得格外分明。 大饭店建在费都地皮最昂贵的中心地段,漂亮的马车在门前川流不息,衣冠楚楚的客人进进出出,从五楼房间的窗口望去,外面的景致璀璨迷人,密集的灯光像浮在地面的繁星,教堂矗立的塔尖,城市博物馆的圆形天顶,那些艺术般的建筑尽收眼底。 卓尔法·隆奇拉着那根简陋至极的拐杖,在铺着棕地毯的室内走来走去,安玫沿途打劫过好几家富翁的宅都,她的身手确保没遗漏任何蛛丝马迹,以至于不少城镇警署的探员为此头痛不己,天知道,罪犯是如何做到没留下脚印,没闯入痕迹的入侵一家家高院墙,装着防盗报警器,门窗安好的房屋。 甚至有鬼魂盗窃之类的怪谈慢慢在黄金角海湾的外围地区小范围流传开来贼赃让两人打扮得焕然一新,安玫只要穿上点华贵的衣裳,再配上那副美丽的脸蛋,活脱脱一位千金闺秀,老男人麻烦点,但深灰色的礼装,袖侧的金钮扣,纯小牛皮的长筒靴,再加上黑色的无度数眼镜,在修饰下头发,也是个颇有些派头的老先生。 他们刚抵达费都两天。 “越廉价的旅馆,接受的暗中盘查就越多,高档宾馆虽然人多眼杂,但只要不出什么骚乱,很少有巡警会多加关注。”在卓尔法的安排下,两位雌雄大盗入住了这家价格不菲的大饭店,暂且修整,打探情报。 钱能节省点更好,毕竟继续在费都干出案子,对自己不利,所以他们只租了一间套房。 服务员并没有为这对表面上的“老夫少妻”觉得诧异,这事太常见了。简直连八卦的谈资都算不上。 “目前所有的报刊都在关注储君离奇失踪事件的进展,还有时下闹得沸沸扬扬的大规模官员亵职案,费都现在乱得够呛。”卓尔法摸着下顾贴着的假花胡子,将近日来地报纸扫视了一遍,他摘下眼镜,深邃的眸子里透着七分睿智三分偏执。 “我们该怎么办?你有什么计划。”安玫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纺绸套裙,很流行的款式,只有一侧吊带。左边白暂的纤肩都袒露了出来,出半边肩肿,显得活力勃勃,在老男人眼里,她宛若油画中英姿飒爽的待猎天使。 姑娘正兴致勃勃地拨着一颗青皮橘子,削下一瓣,塞到了嘴里,然后露出“好酸”的表情,又吐了出来,唇角残留着几丝果肉。她用手摸了摸。摘下来,甩到烟灰缸里。 白的指,红地唇。一举一动都带着清爽的妩媚。 “橘子只有远航水手才吃,就算用在厨房里,也只会探汁做调料,没见过当成水果生吃的。”卓尔法奇怪地问,却又在心底暗然一惊,他一贯没管别人闲事的趣味,这种话题在以前不可能从他嘴里讲出来。 这个怪癖男人没注意到自己在恋爱,当然,是单恋。 他没有出现过这种离奇的感情,这莫名的情绪对他而言。太过陌生。 大概卓尔法还是个保守着四十多年贞洁的老处男,不过这探讨无聊而且缺乏美感,我们略过不提,不做深究。 “不清楚,路过码头时,我看到有人叫卖,下意识地就买了点。” 安玫摇摇头,也不理解自个为何对这种难吃的果子产生了兴趣,才踏入费都。她就感到一股无边无际的熟悉感,街道、建筑、海面上的马尔克摩商船、菜市场热闹繁忙地顾客和小生意人。 她觉得自己似乎在这座繁华地城市住过,也许能找到失落的回忆,“我以前是谁?是什么身份?有家人么?”这过于强烈的熟悉感反而让姑娘产生了胆怯,犹犹豫豫地不敢立即采取任何行动。 “别急,我们得先找到王妃目前在哪里落脚,找到她,就找到了乔·考利昂地踪迹。”卓尔法回答,不过有件事他没说出来,他还要搜寻到那个一直追查的罪犯的下落。 “好吧,晚安,我先去睡了。“安玫耸耸肩,浑身打了个冷颤,药瘾又发作了,敌人可能随时都出现,她不能停止吃这该死的,把记忆又捣成碎片的洗脑药。 姑娘睡在卧室里的大床上,卓尔法唯有囊着毯子躺到长沙发上,他拉熄了灯,紧闭嘴唇,面容比黑暗还要阴沉。 “我要找到你,捏扁你,罪人,这便是我的正义。”老男人在心底想每日每夜,都有沸腾的火在胸腔燃烧,将愤怒的恨灼烧得更加偏执,不过今晚,那火焰中,似乎掺杂了些许柔软的东西。 他望了望安玫地房间,闭上了眼。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森严的费都第一庭五楼的内部法庭里,关乎一场政府亵职案的判决正接近尾声,这是非公开的审讯,私密且不准朝新闻界透露半点风声,在场的人士只有检控官、法官和几位高层专员。 窗根的百叶帘被拉上,户外正值阳光明媚的下午三时许,房间里却黯淡得有些阴沉。 “凯西·科威尔,原商务局次席局长,因参与走私,出卖机密,受贿,按法典第六十七条,第一百三十四条,本席提出两项重罪指控,被告,你可认罪。” “我谨代表我的当事人,承认控罪,并请求法官大人与检控官阁下,酌情减轻刑罚。”律师回应道,这官司没法打,证据确凿。 犯人面色发白,青紫地嘴唇抿得紧紧,屁股总是不安地挪动,把座垫压得发出吱吱嘎嘎地响声。 “都是这女人害的!”一想到自己得在牢子里待上十来年,丧失所有名誉和地位,前商务局次长就不由得将地位的尊卑抛到了脑后。 他扭过头,朝旁听席的一角投掷去仇视的恶毒眼光。 佩姬感受得到对方仇视的目光,但这并不能撼动大小姐的神经分毫,她从不畏惧猴子们苍白无力的怨愤。 “卡西莫多呢?我一直没看见他。”姑娘询问随行的侍从。 “刚才还瞧到伯骑士阁下在走廊上吸烟,应该很快能转回来。” “哦,对了,去宝钻大街七十七号地餐馆订一间包厢。晚上我准备和卡西莫多去吃一顿。” “我马上去办。”整个五楼很安静。福兰站在长廊的窗户前,拉开半扇,视线很好,能俯瞰带第一庭宽阔的前庭和更远处的穆图广场,喷泉池腾跃迁升的水雾在阳光下闪烁着如落花般的缤纷色泽,人语、法锤敲击桌面的声响,遥遥传来。 第一庭带给福兰太多的回忆,他在这里就职过三年。瞧,他曾在那条走廊来回走过近千次;在那栋连着主大楼地副楼里度过许多埋头和卷宗奋战的夜晚;时常拿剩余的午餐,喂养庭院水池的观赏鱼,那些色彩斑澜的鱼儿从不怕人,泛起阵阵涟漪,追逐着食物,吃到肚子圆滚滚也不罢口。 穿着法院制服的员工步伐匆匆地出现在视野里,戴着假发,浑身黑色法袍,腋下夹着厚厚文书的是刚下庭的法官或检控官。他还望见几个,成群结队。朝气勃勃的小伙子,服饰是紫色的见习袍,福兰曾和他们一般。充满梦想地成为司法界地新鲜血液。 不少穿着便服,似乎是刚旁听过法庭审讯的普通市民,喧闹地边走边大声谈论。 天,他还看见了老杰瑞,那是个红脸的老汉,是法院聘用地杂物管理员,每天清晨敲响晨钟,谁办公室桌椅坏了都找他,闲时打扫庭院的落叶,喂鱼。总是笑脸相迎,福兰刚来第一庭时,老杰瑞还笑着对他鼓励,“嘿,小伙子,你干得不赖,如果我是法庭长,一定把你留下来。” 福兰知道,他对每个见习检控官都这么说。但这鼓励是友好善良的,于是他也微笑地回答,“当然,你也不赖,如果我能作主,就加你薪水。” 老杰瑞还是和以前一样,乐呵呵地站在水池前,提着小桶朝里面洒鱼食。 有那么一瞬间,福兰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那个他将整个生活只分成两部分:法庭和家的时代。 他属于这个熟悉的第一庭。 曾经属于。 “回忆是甜蜜的,同样也是苦痛的,我宁愿不再想起。”福兰的嘴边点缀着浅浅的自嘲,还有些许难以形容的沧桑,转瞬即逝。 他拧熄指间地烟蒂,慢慢呼了口气,看看怀表,估摸时间内部审讯快结束了,他该回到仇人的身边,继续扮演阴险的角色。 一道亮爽的鹅蛋黄色掠过眼角。 福兰如被无数雷电击中,麻痹了般,双眼直愣愣地死死凝视。 有个穿着黄色衣裳,面容因距离而显得模糊的年轻姑娘,刚从主大楼的门厅走出来,步伐轻快地穿过前庭,没十秒钟,就绕进了通向外门的拱洞。 直到她从视线里消失,福兰才如梦初醒般猛地朝楼下奔去。 沿途的工作人员奇怪地望着这位形态失控的大个子先生。 五楼……四楼……一楼……楼厅……前庭……拱洞,他飞快地跑着,追逐着那个身影,他从没想过,这条墙壁上雕刻着人物浮雕地拱洞是那么的漫长。 眼前霍然开朗,他来到了广场上。 环目四顾,眼前都是人,法庭维护秩序的卫兵,路过的行人,在广场长椅上休息的市民,但他找不到那道几乎让自己喘不过气来的鹅蛋黄。 人海茫茫,芳踪飘渺。 福兰暗地掐了自己一下,提醒着冷静点,他颦着眉,转头朝门厅走去,第一庭的制度准许合法的公民随意参与普通案件的旁听,但得在接待处登记。 “我需要查询下今天的登记册。”他对接待台的职员说道,并出示了自己的临时出入证。 作为储妃的随行人员,他的证件是贵宾级的,这小小的要求很快得到了满足。 人名很多,字迹各异,福兰朝回翻,在某页,他停了下来,注视着页末一个毫不起眼的签名。 “雪莱·西芬妮”,略有些笨拙,但不失娟秀的字体,和记忆里的有些不同,但每个字母的勾画和撰写的小细节他再熟悉不过了。 福兰终于确定,他方才没看错,那的确是安玫,他妻子的身影。 “她平安地来到这里了?比预料的要快很多。”福兰握紧拳头,指骨发出噼嘎的轻轻脆响。 福兰已被告知,影王组织那个负责调配药剂的医生,在混乱中被卓尔法击毙,他没能得到那副洗脑剂的完整配方。 但对魔药学的认知,让福兰早在变回卡西莫多时,就制造出了万能的解毒剂。 只要安玫喝下,福兰确信她能完全摆脱控制,拣回空白的那段人生,他和她的那段人生。 “既然要向影王复仇,以卓尔法·隆奇的脑子,肯定能想到,与其凭借两人之力,在黄金角海湾寻找那群龙脉者的下落,还不如把视线集中在目标更大,更难隐瞒行踪的储妃身上,找到佩姬,就能守株待兔地等到乔·考利昂,他们大概从报纸上看到了储妃会来费都参加审判的风声,但还没具体得到确凿的日期,所以刚才安玫才会用假名亲自来法院企图打探消息。“如果塞西莉亚在身边,以她的探查和伪装能力,也许能更容易地找到安玫目前身在何处。 但兽人萝莉得留守在船上,保护其他人的安全,应付料想不到的突发事件,光凭战力,福兰能指挥的人当中,也只有她算得上好手。 福兰烦躁地跺跺脚,安玫来得太快太早,他又必须留在佩姬身边,谋算全盘计划,分身乏术。 “如果一个失去记忆的人,发觉周围的环境非常熟悉,难免会产生好奇的心理,仔细寻觅一番。”福兰从医学角度分析着,“我得寄希望于安玫产生了这种感觉,那么,她会去哪里呢?” 法锤重重敲下,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宣告着判决。 “……本席判处,被告处以十五年监禁,将于狐狸河监狱服役,期间不得假释。” 凯西·科威尔失魂落魄地被表情严肃的法警带下时,审判刚结束,在场的高层人士就围绕上来,朝拜伦的储妃致敬。 “您大驾莅临,实在是我们无比的荣耀。” “先生们,别客气,我虽是王妃,但也曾是一位大检控官,不管出于公义还是私人的感情,维护律法的健全和威严,是我的职责和义务。” 随便应付了他们几句后,佩姬离开时,边走边问,“我怎么还没见到卡西莫多?” 随从解释道,“我去走廊找过,伯骑士阁下已经不在那里,又去门厅询问,有人看到他急匆匆地离开了法院,不知去向。” 卡西莫多是她的盟友,又不是拿薪水的下属,佩姬不能要求对方时刻向自己汇报行踪。 “那家伙,总有理由干自己的私事,在坦丁,他也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自己的建筑行上。”佩姬颇有些不快地扬扬眉毛。 女人的心总是很微妙的,哪怕是如佩姬这种对待感情很幼稚的女人。 以前她最欣赏卡西莫多的一点,就是不会如旁人那般,对自己唯唯诺诺,但不知何时起,她感到,如果他对自个更谦卑一点,更加符合心意。 好吧,大小姐其实分不清楚谦卑和温柔的不同。 “殿下,还需要去那家饭馆订晚宴么?” “当然,他不来,我自己吃。“佩姬吩咐。 ! 第三十六章 命运的玩笑(一) 费都无疑是繁华的,有着它独特的韵味和风情,戴白手套穿灰制服,伫在店铺门前,笑容可掬的服务员;时装店洁净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光鲜衣裳;格局比得上一处小城堡的百货商场里,衣着优雅时髦的女士进进出出,面容上充满疯狂购物后满足的红晕;不少赤着脚的孩童每看到一辆私家马车停下,就蜂拥而上,叫嚷着,“先生,需要擦车吗?一块钱,保证您的小马车连轮胎都干净得像新的。”巡警就在不远处,只是稍微看一眼,并不如别的城市那般,挥舞着警棍上前驱赶,费都人的理念,靠自己双手赚钱,是值得赞许和肯定的。 从黎明起,至凌晨时分,费都永远洋溢着喧闹和活力。 此刻轻柔似锦的云彩逐渐被越来越灿烂的夕霞侵蚀,一片金红的光在西边的天际四下蔓延着。 姑娘沿着整齐的人行道,在人群拥挤的街路漫步,她柔柔的淡黄色头发包裹在白底蓝格子的头巾下,有几缕俏皮地鬈曲出来,灵活的绿眼珠流泻着一种好奇的顾盼,鹅黄色的丝缎衬衣和棕色紧腿裤让她和身边经过的普通费都姑娘们没什么两样。 第一庭没得到什么情报,毕竟储妃出庭的事儿属于机密。安玫出来后,一时间不想回旅馆和卓尔法会合,漫无目的地闲逛。 “等把乔·考利昂那杂种的皮削下来,我就能重新开始生活,去寻找自个失去的记忆。嗯,可能我还有家人,有朋友,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呢?”姑娘想。 她有些恍若无措,在她的脑子里,只有谋杀、犯罪的经历,只有血与悲惨的哀嚎,才能满足以往她那颗寻求刺激的心。但现在,有股陌生的感情在升腾,越在这城市停留,就越强烈。 萌动的情绪逐渐捣得姑娘心神不宁,她发誓,不记得曾来过这个城市,但眼眸中地景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熟悉。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在这儿住过十年,甚至更长。 姑娘偶尔停下,敲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该和卓尔法商量下,那个聪明的老家伙什么都能推测到,不,安玫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既然连所谓的哥哥都能背弃她,想置她于死地,那么。这世上还有谁值得信任呢? 现在她和卓尔法是盟友。但不能确保就因此完全相信他。 在一条人来人往的购物街,安玫走进一家商场,先选购了一根囊着金箔的手工雕花拐杖。她承诺过要送这玩意给卓尔法的,地下世界的龙脉者m,历来说话算数。 街角地一个路边摊吸引了姑娘的目光,小小的食摊,买煮鱼杂碎和南瓜饼,她看见摊主在台子上用小刀切着什么青色的东西,然后撒到锅里。 “这是什么调料。”她走过去问。 “橘皮,压鱼内脏腥气的。”摊主爽快地回答,“要来一碗么,保证香喷喷的。” 姑娘摇摇头,又是插子。这该死的水果总让她联想到什么模糊的事。 头隐隐作疼,药剂的效力阻止她继续在脑海里挖据真相。 茫然间,她又推开一家裁缝店虚掩的门,走了进去,打量着陈列架上一件件高级毛料地样品服装,用手指拾了控布匹地厚度和材质。 “混仿的羊毛绒,标价高了点,至少能砍两成价。”安玫嗫喏道,然后吃惊于自己为什么会知晓。她在组织里接受的训练,全部都是值查、潜伏、杀人方面地技艺,其中可不包括辨认衣服材料的品质。 “夫人,有我能效劳的地方么?”店老板热情地迎上来询问。 “太贵了些。”姑娘皱皱眉,下意识地接口回答。 “本店是按款式算钱的,如果真想便宜点,我们能将袖子的纯银袖扣换得镀银的……”店主显然很会揣摩顾客的心意,“不知您要做多大的。” 某个影子浮现在脑海里,一串数字突如其来地脱口而出。 “一米八一的高个头,偏瘦,胸围是……”姑娘愣住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说。 店主莫名其妙地望着这位年轻漂亮的女士,面容苍白地跑了出去。 安玫此刻就象被谁狠狠闷在水里,觉得窒息,思绪漂浮不定,脑袋里如雷鸣般“轰轰”做响,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遭遇了袭击,被能影响精神地龙脉者控制住了。 姑娘能力虽然强大,但在意志方面未免过于薄弱了,毕竟她在几年前只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 她趔趔趄趄地朝附近的一处小广场走去,那儿略有些偏僻,行人不多,只有些带着孩子散步的妇人。 随便找了张空长椅,安玫坐了下来,拼命想恢复平静,好把自己的状况筛滤一遍,整理出个头绪。 我是谁? 安·考利昂,地下世界最具威名的龙脉杀手。可能我还有另一个名字,但现在尚不知晓。 这是在哪里?我要干什么? 费都,位于黄金角海湾的大城市,你准备向背叛自己的仇家报复。 那他是谁?脑子里的那个影子是谁? 一片空白。 无法回答。 尖叫声将恍惚地姑娘惊醒,她瞧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穿着暴露的低胸衣裳,正捂着嘴,像看到鬼般指着自己,浑身哆嗦。 “安玫?你……你不是死了么?” “我不认识你?”她警惕地回答。 “太像了,实在太像了。”那女人惊魂未定地唏嘘了几口气,“抱歉,我还以为见到了一个朋友,天,我肯定是糊涂了,她早就去世了,不可能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 “你的朋友,和我很像?” “简直像极了!”女人肯定地点点头,嘴里喃喃自语,“吓死我了,刚才一眼瞟到你,还以为那姑娘从坟墓里爬了出来。大概昨天的酒还没醒,让我犯糊涂了。” 说完她摇晃着脑袋,转身想走。 “请等一下。”安玫喊着她,“你让我好奇了,能说说,你那位和我模样儿相近的姑娘么?” “噢,小姐,我很忙,而且,按规矩,是要收费的,不管你是想来点特殊的玩法,还是只准备谈谈。” 安玫明白了她的身份,一个靠出卖肉体打发生计的流莺,但她对这女人嘴里“已过世的朋友”非常感兴趣。这是个意想不到的线索,也许能解开自己的迷惑。 “一百块,现钞。”安玫说道,尽量使声线沉着,不泄漏出内心情绪的剧烈波动,“如果想拿这笔钱,问什么,你都需要毫不隐瞒的回答。” “没问题,我的好小姐,这钱倒赚得方便。” “你叫什么。” “茉莉。” “这倒不像是个真名。” “这我们这行的,谁会继续用本来的名字呢?” “你在什么地方工作?” “金鹅酒馆,只要在老城区找到绿玛瑙广场,一眼就能瞟见酒吧的大招牌。” “好了,茉莉小姐,现在给我说说,你亡友的事情,请详细点。” “那姑娘和我关系还不错。”一位小酒馆的吧女,怎么也不会联想到,记忆里已死去的人,就活生生坐在自己面前,而且几年来的经历,已经让安玫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那总挂在脸上灿烂微笑早已被阴沉所取代,“她叫安玫,嗯,或者喊她弗莱尔夫人。” “弗莱尔夫人?” “她丈夫的名字,那可是个很有前途,地位显赫的小伙子,在第一贵族法庭担任检控官的职务。要知道,像那种男人,一般只是和我们玩玩,但他偏偏就娶了安玫,唉,我怎么没碰上这样的好人,当时店里所有的姐妹都羡慕得要命。”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只知道,弗莱尔先生似乎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丢掉了工作,再后来,都死了,据说是被谋杀,据说凶手连条狗都没放过。” 那起灭门惨案的情报即便在巡警厅的备忘录里,也语焉不详,警察们没找到多少有价值的线索,只能列为悬案拖下去。 安玫倾听着,一直在思索着这个真实的故事,内心深处,好像有口泉眼被触动了,似乎有无数画面随着泉水喷涌出来,还来不及看清就转瞬既逝。 “该死,再碰我的屁股,我就用铁盘子砸烂你的脑袋。”穿着吧女制服的她,恶狠狠地朝着一个猥琐的水手叫嚷。 “快瞧,四号桌那个新进来的帅小子,长得真不赖,如果是他的话,免费去小房间也无所谓。”在吧台,另一个姑娘推推她,朝不远处扬扬下巴。 “先生,你需要什么,啤酒,炸鱼,还是姑娘?”她走了过去,但看不清那张脸,画面里只隐约勾绘出一个瘦瘦高高,令人感觉很文雅的年轻人。 “前面两样。”对方回答。 “喂,安玫,那小子似乎看上你了,眼睛一直盯着你瞧,我都感受得到那股热辣辣的味道。”有人椰愉道。 “管它呢,可别想我优惠半个铜子。” “你嘴里总提钱,就算做咱们这行,偶尔浪漫地享受下爱情,也很快活。” “我要养活自己和奶奶,而且奶奶最近病情又重了,每月的药钱可是笔大数目。”她擦着手中沾满污垢的托盘,“爱情?在享受那玩意之前,我还得想法子先把抽屉里的那堆帐单结了。” 嘴里这么说,她却偷偷朝那边瞟了几眼,正巧和那个客人的视线碰到了一起,对方尴尬地笑了笑,偏开了头。 她喜欢这种看上去干干净净的男人。 ! 第三十七章 命运的玩笑(二) 连绵不断的灰黑开始占据天穹,街头巷尾的路灯明亮了起来,正是吃晚餐的钟点,小小的广场一时间安静极了。 “喂,好小姐,天都黑了,如果你觉得满意,我该赶回去了,晚上可是业务最繁忙的时候。”亲莉把刚抽完的廉价烟扔到地上,用鞋底踩熄。 吧女突然有些害怕,她的临时雇主看上去不妥极了,面容惨淡得像漂白的纸,嘴唇颤抖,手紧紧环抱着头,在结合那张脸蛋,黑暗中,真的活像个不螟目的鬼魂。 “说……说好的,一百块。”她结结巴巴地提醒道,发誓一拿到钱就马上离开。 安玫稍微回过点神,动作迟缓地摸着口袋,随便掏出两张大面额的票子,递了过去。 似乎过了十秒钟,姑娘没感觉到对方接过了钱,疑惑地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慌乱到极点的脸,亲莉死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掌,然后一屁股瘫倒在铺满碎石子的地面上。 “你……你真的是安玫!鬼……从地狱回来……别……别来找我……”她吓得直挥手,想疯狂地大声呼喊,但喉咙仿佛被恐惧噎住了,只发出几声沙哑地低叫。 “……你说什么呢,我并不是那个被谋杀的弱女子?” “伤……伤疤……” 伤疤?安玫的左手掌的确有一条细细的粉红色疤痕,好几厘米长,从掌心斜斜延伸到手腕的大动脉处,像曾经被刀弄伤过,她记不起来这是何时发生的小事故。 亲莉几乎要哭了,她只是想额外赚点票子,没和鬼魂打交道的心理准备,“她……她掌心也有一模一样的伤疤,我还记得,是那天被破盘子划的。还流了好多血……” 答案即将浮出水面,那层雾般的薄纱就要被捅破。 但解谜人已然语无伦次,连滚带爬地朝广场外逃去,拼命想离开幽灵的身边。 “站住!我还有许多事要问你!我以前叫安玫?我真是故事里的女人?”大脑地恍惚,和找到真相的欣悦,已严重影响了姑娘的冷静,她忘了对方的身份,如对付强大有力的敌人般。习惯性的施展“绯红检控官”的威能,在虚无中掀起黑浪,像灵巧的乌贼地触须,狠狠缠绕住逃跑者纤细的腰,用力朝后一拖。 如果是法师,护盾术也许能抵抗这钢鞭似的攻击,可惜解谜人只是个平凡的酒吧女郎,还来不及惨叫,就软泥似地倒在了地上,脑袋和坚硬的石板间。发出惨不忍睹地碰撞。 等安玫把她翻过来时。那姑娘已经昏厥了过去,口鼻慢慢流淌出发乌的血,呼吸越来越微弱。离死不远了。 人的生命就这么脆弱。 “该死!我怎么急躁成这样?”安玫狠狠捶了下地面,刺客的天性和昔日在黑暗世界中的见闻,早让她对谋杀麻木了,无意杀害了一个无辜的人,并没有让姑娘内心产生负罪地涟漪,她只懊悔自己没能够镇定地诱导对方讲得更详细些。 三十米外,长满半人高灌木地广场花圃里,传出裹率地响动,绯红检控官的探测能力随即捕捉到两个人型的生物。 那是一对热恋中地情侣,大概是天刚黑时。溜到这幽静处亲密一番,可能是方才亲莉恐惧的声音,引起了他们的好奇,于是探出头来察看,不幸地目睹了发生的一切。 “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那还是个嘴唇上刚长出毛绒绒胡子的年轻人,拼命把女友挡在身后,高声喊着,想辩解,又希望有路过的行人听到。好找来巡警。 安玫不愿意做这种无谓的杀戮,但对一个黑暗中行走的刺客而言,发善心宽恕目击者,是最大的忌讳。 费都地居民们,无人注意到在城市的一角,刚连续发生了三起谋杀案。 饭店的客房里,卓尔法苦恼地摸着额头,姑娘刚回来时,他就发觉了对方的不妥。 在追问下,安玫勉强讲述了自己的罪行。 “天,好姑娘,我说过,别干出耸人听闻的案子,我们最大的保护就是身处暗中,否则被人嗅到任何蛛丝马迹,只会带来灾难。”他气愤地走来走去,责备着,为这种不在掌控中的事情感到焦急。 “都说了,是意外,我没想杀人,而且我能保证,绝没有活人发觉是我干的。” “这世上没有意外,只有巧合下地必然,我倒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死一个和你素未蒙面的女人,以至于又被迫除掉了两个更加无辜的目击者。” 素未蒙面?她了解我,比我了解自己还多。 “不关你的事,我还没愚蠢到,被一个得接受我保护的男人责怪。”安玫不想在这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她朝卧室走去。 “你的行为不符合逻辑,我觉得……” 门狠狠被关上,打断了卓尔法的话。 安玫躺到床上,叹了口气,她真的没想过在费都杀人,但她如同被血腥诅咒了般,想收手都收不了。 “金鹅酒馆,吧女,奶奶,还有个姓弗莱尔的丈夫,该死,我就是想不起来!如果真如那人所说,全家遇到灭门,那我为什么还活着,到底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头疼得像要炸开一般,姑娘迟疑了半响,还是扭开了瓶子,吞下药。 “就算立即停止吃药,克服住瘾头,也得有一段时间调理,才能完全恢复,我不能在无法保持冷静的情况下,又丢掉赖以生存的武力。” 她想,然后换掉湿透了的内衣,熄灯就寝。 那个叫茉莉的吧女提供了不少追查过去的线索,也许她能顺藤摸瓜地查下去。从金鹅酒馆开始,看我能不能认出谁来。入睡前,杀人凶手决定。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福兰·弗莱尔无法运用佩姬的势力来寻找安玫,他是要保护自己的妻子而不是谋害,唯有根据推理来查探。 “逻辑,在罪犯的组合中,占领导地位的通常是谋略最出众的那个人,所以在那两人中,卓尔法应当是所有行动的主导者。”他推敲着,“如果我是卓尔法,初来费都,第一步是先找到安全稳妥的落脚地点,在大街上游荡是暴露自己的蠢主意。不会是便宜的小旅馆,那些水手和外地苦汉子关顾的地方,通常是巡警重点关注的对象。他俩应该是寻找了一家租金昂贵,口袋有钞票的中产阶级才会选择的高档饭店。” 这推断是正确的,但费都不是小乡镇,符合要求的饭店至少也有几十家,一间间满城市去打听显然草率而缓慢。 他设想了好几种寻人的法子,但都需要大量能保守秘密的人手,头脑谋划是一回事,真正行动起来,单凭自己无法做到。 直到第二天中午,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最妥善的方法,贴身女佣黛丽安推门进来时,望见福兰坐在桌子后,烟缸中的烟头几乎要漫了出来。 “阁下,需要用餐么?”美丽的间谋恭敬地询问,同时暗忖着,她的监视对象今天精神略有些恍惚。 “我在房里吃就行了。” “女主人吩咐了,让您必须下楼,共进午餐。” 佩姬一行人仍然住在曾光临过的那所市政府别墅,按计划她准备逗留一周,然后返回黑天鹅堡。 菜肴一如既往的丰盛,福兰稍微和大小姐交谈了几句后,切着盘子里的烤小禽肉,瞟了眼今天的报纸。 《费都角报》在第二版首页报道了昨夜发生在鹘鹅广场的凶杀案,受害者一共三人,目前警方正封锁现场,采证调查。 “……根据本报记者的了解,有一名女性死者的身份已经被确定,她名叫康拉·米里斯,是本城老城区金鹅酒馆的女员工,具体死因是头部受到重击,目前警方没有透露是否有目击证人。” 报道下面还附录了一则采访,是死者的同事,“我们都喊她叫茉莉,这真令人伤心……” 金鹅酒办,“茉莉…… 福兰隐约记得这姑娘,是妻子在当吧女期间,还算谈得来的一个朋友。 不过福兰对她没什么好感,安玫曾接济过她,想让亲莉找份工作,或者摆个小摊,但她拿了钱后,很快花到了购物和赌博上。 “你别生气,她是我的好姐妹,能帮就帮点。” “你帮了她,但她却不重视离开那行当的机会。” “那行当?你嘴里不说,其实嫌弃我当过吧女?哼哼,不是法庭里有个千金大小姐挺看重你么?那你去找她呀,人家清清白白的。” “我只是觉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福兰唯有苦笑,他不愿因为这事和心爱的人拌嘴。 他不歧视任何职业和出身,但讨厌得过且过,不知上进的懒人。 但安玫似乎很珍惜这份友谊,他也没再管。 他喝着奶油脆皮汤,寻思着这起惨剧。 “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福兰抬起头,望见佩姬正打量着他,大小姐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 “等回到黑天鹅堡,估计绑匪会再次和我接触,我不能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得尽快找出对方的弱点。” “是人就会有弱点。”福兰回答。 然后他继续喝汤,暗中决定,要去金鹅酒馆查查。 安玫出现在费都,亲莉被杀害,逻辑上这两件事并没有牵连,但未免凑巧了些。 福兰只希望,事情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可悲可叹。 ! 第三十八章 新盟友(一) 卓尔法·隆奇蹒跚地在街头前行,不时侧身避开迎面而来的路人,拐了几个弯后,他发现自己已跟丢了人。 不过没关系,他清楚姑娘会去哪里,为了避免再出砒漏,卓尔法认为必须亲自彻查一番,确保没留下令人怀疑的手尾。 老城区,绿玛瑙大街十一号,金鹅酒馆。 他的腿越来越不利索,走路的时间一长,便觉得酸痛发胀,但他仍谨慎小心地没有找栖出租马车直接前往,那些车夫的记性都很不错,万一日后被警察询问,难免会提供出他的相貌和身形。 等抵达目的地时,老头已经大汗淋漓,觉得腋下似乎聚集了一处小水沟,粘稠稠难受极了。 建筑里静悄悄地,平日闪烁的霓虹灯和喧哗的人语都不复存在,只留下红漆斑驳的大招牌和紧锁的门。失去了装饰的灯光和客人,金鹅酒馆和老区那些年久失修,仿佛断井顾垣似的宅楼没什么区别,完全不像卓尔法打听路线时,旁人介绍的那样,是“老区里最热闹的地方”。 天气从午后就变得潮湿微风,似乎要下雨,但苍穹积累的云层直到夜晚九点也没有破开,月色黯淡,让人心生不快。 正门挂着块木制的板子,上面红色粉笔写着,“暂停营业两日,后天老时间开放”,是因为那起凶杀案,受害者又是店里的员工,只要出了点小事,哪怕并不相干,这种半风月的场所总会受到牵连。 老男人用专业的眼光扫视着周边的环境,临近楼房里正对着酒馆,视线良好的几扇窗户都没发现蹊跷,说明巡警厅调查取证后,认为不必要留下监视的人手。 但他也没发现安玫的踪迹,这让卓尔法皱了下眉毛,不过很快释然。如他这种半桶水的小龙脉,不可能在黑暗与夜色中,值探到高超刺客的影子。 “也许还没来,也可能已经离开,不管怎么样,我能更方便地调查,那姑娘不会无缘无故地杀害一个吧女,其中定有缘由。” 卓尔法围着这栋独立的长房型三层宅楼转了几圈。穿过一条小巷,借助着夜色的保护,从低矮的围墙翻了进去,跳到窄窄的后院里。 这举动让他蹲下来,吸着冷气,忍了好一阵子痛。然后他从钱夹里套出一根细长的铁丝,弯腰捣鼓着,很老式的弹子锁,没两分钟这大门的卫兵就放弃了抵抗,发出“咔嚓”地投降声。 他闪身窜了进去。然后将门按原样关好。 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臭味。椅子都被倒扣着叠在桌子上,吧台堆满了杂货碎物,小水池中还放着几只没洗干净的碟子。 一楼是营业的场所。没什么好调查。卓尔法随手从吧台上的壁柜中找了个看上去算干净的杯子,摇了摇咖啡壶,里面还有些没喝完的饮料。 他抿了口咖啡,杂质多了些,但味道还不赖,于是朝楼上走去,寻思着如果这里有留守的人,就扮成当局的调查员,套出一些能供他分析的情报,但停止营业。没顾客上门,让吧女们要么在这两天选择休息,要么另找活计,里外连一个留守地人都没有。 二楼就是金鹅酒馆最著名地小房间,整条走廊左右被分割成七、八个小套房,卓尔法随便拉开一间房的门,里面只有小柜子、床和折叠得乱七八糟的污秽被套。 三楼也没有收获,那里有几间职员偶尔暂住地房间和杂物室,“白来了一趟。”卓尔法稍微查找了一番。便放弃了。 正准备离开时,他似乎听到了动静。 老男人起先认为是某个职员回来了,但马上他改变了这推测,声音并不是从正门传来的,同样有人未经主人邀请,私自前来拜访。 他蹑手蹑脚地回到二楼,闪进一间套房,把门微微拉开道缝隙。 福兰·弗莱尔在傍晚六时许,和佩姬一道参加了一次沙龙聚会,主办人是库泊亲王。 “我听闻过您的名声,行宫伯爵阁下。”亲王是个精神抖擞的老人,从语气到神态都一丝不芶得令人无法挑剔,但他也同样带着世家豪门的思想,在这类真正的大人物眼中,福兰只是个借助机会,弄到拜伦伯爵头衔的外国暴发户,表面上礼仪点就够了,没必要深谈。 很快,亲王就低声对佩姬说,“你不应该来费都,这么一来,黄金角海湾的官员们,会认为近段时期司法界的行动,均出自于皇室在幕后的操纵,即使他们没受到调查,也会因此对陛下产生埋怨。而且你一网打尽地方式,无论是对皇室,还是金雀花,都没有益处。” “您认为伸张公义,将帝国的蛀虫们揪出来是错的?” “请别说这种光面堂皇的话,我不认为金雀花家出身的你,是个理想主义者。” 佩姬耸耸肩,“当然,我自有理由,也许,应该找地方详谈。” “正有此意。” 福兰清楚佩姬能找出一堆说辞,来掩饰自己接触到绑匪,并受到胁迫的事儿,他走过去,对大小姐耳语,“想必殿下需要很长时间,我先行告退。” “随便,我一贯对猴子们的聚会没兴趣,看来你的癖好和我相近。”佩姬不以为然。 福兰很快离开了沙龙,当马车朝别墅驶去时,半路上,他喊住了车夫,“我随便在城里走走,你不必要跟来。” “尊命,爵爷。” 他漫无目的地在繁华大街上闲逛了一阵子,确定没引起旁人注意后,朝金鹅酒馆赶去。 和卓尔法一样,他看到了那块告示牌子,于是用同样地方法,进入了宅楼内部。 在谁也没预料到的情况下,两个冤家对头聚到了一起。 福兰站在黑暗里,借着窗户缝隙透进来的路灯昏光,巡视着这家酒馆熟悉的格局,目光里混杂着一丝异常。 屋里静悄悄的,十分安宁。数年前,他就是在这里遇到了此生最爱的女人。 第一眼看见那位如只俏皮小猫的姑娘时。他就觉得在每日阅读法学著作,钻研律文案例的单调生活中,涌进来一股新地活力。 他想亲吻那位大胡子的马摩尔克商人,将交货的地点选择在了这儿。 从那天开始,他像上班似地,每天黄昏时,来酒馆报道,喝杯啤酒。来点小菜,消磨到打样。没过多久,所有常客都猜到了这个小伙子的心思。费都下层阶级的人们也许有着诸多粗俗无礼的毛病,但他们无疑是善良和纯朴的。 “她叫安玫,就住在附近。”“那是个好姑娘,比谁都吃苦,如果不是为了照顾生病的奶奶,她也不会为了钱来干这行当。” 几天工夫下来,福兰弄清楚了她所有地事。 但安玫很少理他,也没个好表情。只有在福兰点餐时才过来冷淡地交谈几句。 有一次。他在法庭忙碌到晚上八点,把所有文书都整理好后,才拖着疲倦的身子朝酒馆赶去。刚进门,就听到了争吵声。 “滚开,我不想做你的生意。”他看到安玫怒气冲冲地吼着,一个,生面孔,水手打扮的壮汉正紧紧拽住她的胳膊,姑娘用指尖掐,用鞋后跟踩对方的脚背,但怎么也摆脱不开。 “我给钱,你就得干。”汉子显然是有些醉了,借酒装疯。老板在一旁解劝。想找巡警来,又怕给自己店里惹来麻烦。 “拜托,我这里不是娼馆,只是替有需要的客人提供小房间,如果姑娘们不愿意,你不能强来。”“我可不管。”水手喷着酒气。 姑娘望见了福兰,突然赌气似地停止了挣扎,“五十块我就和你上楼去。”她故意大声喊道。 水手朝吧台扔过去一叠票子,“差不多有七十块了。多的不用找。” 当汉子以为得手时,有人在他背后说道,“先生,请停下,我刚遇到了麻烦。”水手不认识福兰,不耐烦地嚷嚷,“麻烦?我又不是警察。” “但我的麻烦只有你才能解决。” “我?” “对,因为你碰了我的女人。”混乱地斗殴随即开始,第一拳是福兰挥出地,狠狠砸在对方脸上,但那汉子显然对打架很有经验,就势回踹了一脚,福兰趔趔趄趄地摔倒在地上,掀倒了张桌子,淋了一身洒出来的啤酒,水手扑了上来,却又被福兰趁机钩住了脚踝,用力一扫,两人滚在一起。 “嘿,小子,我非揍死你不可!” “我和你想得一样,混账!” 周围的顾客兴奋极了,吹着口哨,大声喝彩,他们大多认识福兰,但没有帮手,这是规矩,争姑娘时谁找帮拳地,谁就是孬种。 等老板实在无法忍受店里的桌椅碗碟不断遭殃,喊来巡警时,两个,人脸上都是伤,挂了彩,彼此都没占到多大便宜。 那水手似乎有些案底,一听到人群外传来警哨声,就停了手朝侧门冲去,但被人群堵住,福兰摇晃着发胀的脑袋,也想离开,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牵住他,领着他从后门走。 巡警终于挤开围观的人群,将水手戴上手铐,然后问,“还有一个,呢?跑了?有谁认识么?斗殴兼破坏私人财产,能关他两个月。” 所有人都摇头,“那是个生面孔,从没见过。” “那就不好办了,警署不可能为了这种案子,特意去海底捞针似地找。”巡警在黑册子上记了几句,又问老板,“你有印象么?如果找不到人,只能作罢。”人们都瞪着老板。 老板当然认识福兰,但他望了望周围的人,泄气地说,“不认识,反正也逮住了一个,钱全部由他赔。” 这就是老城区居民粗俗的善良。 …… “没想到一个爵爷,还挺会打架,那家伙至少比你壮一圈。”安玫捂着胸口,牵着男人一路急奔,把她累坏了。 “你认识我?” “也只有你这个贵族出身的,才住在老城区。在这一带可挺有名气。” 福兰摸摸头发,尴尬地笑了笑。 “好吧,按规矩,姑娘会陪胜利的小伙子。”安玫咬着嘴唇,轻轻地说,“去你那可以么?当然,这次是免费,下次就得收钱了。” “我并不认为我们是这种关系。” “关系?你的女人么?别傻了。”安玫嗤笑着说,“就算你再落魄,好歹也是个贵族,有正经的工作,而我只是个酒吧地招待,偶尔为了生计也会陪客人上床,而且并不觉得羞耻,人总得活着,不依靠任何人,凭借自己仅有的东西活着。” 姑娘的绿眸子里流淌着一种自卑又骄傲的神采。 “你不是自甘堕落,不欺骗,不犯罪,堂堂正正的活着。”福兰回答,“你可以诅咒命运的不公,却不能责备自己的品性。” “说得倒好听。“安政脑袋一甩,挣脱开福兰的手,朝回走去。 不过在第二天,他们第一次约会了。 卓尔法从门缝里望过去,只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在楼梯口伫着,从身形来看显然不是安玫,他警惕地观察着。 “我在费都失去了你,就在费都重新将你得到。”他听到那人自言自语,说着令人摸不着头脑地话。 火光一闪,人影点了支烟,在转瞬既逝的摇曳微光下,卓尔法瞟清楚了对方的脸。 就算是深渊的鬼怪,也无法让他如此震惊,卡西莫多·伯骑士!他怎么会来这里。 近在咫尺的仇家,一时间让他无法逻辑性的分析对方的目的和缘由,卓尔法轻轻摸出枪,掌心起了层热潮潮的汗,他激动极了。 “审判,我的正义必将会得到伸张。”绿色的光晕包裹住整把手枪,在这种距离下,他的龙脉能力能使命中几率提高到百分之一百。 只要一枪,击穿罪犯的胸膛,撕烂那颗罪恶的心脏,他便能重获新生。 “妈妈。”卓尔法呼喊着,抬手,枪膛喷薄出愤怒的火焰,子弹自动绕开道路上的遮挡物,带着死神的寒气,呼啸地飞了过去。 ! 第三十九章 新盟友(二) 闪电在费都的夜空中狂舞乱窜,姗姗来迟的闷雷发出低沉的颤响,而终于下起来了。在老城区这家酒馆里,一个男人举着枪,眼眸闪烁着激烈的狂野,另一个男人闷哼一声,被潜伏的的仇家暗箭所伤。 永恒之柜带给福兰对危机的感知力,在枪响的瞬间,就让他头皮发麻地侧身闪避,将臂膀横在了胸前,但凡人的脚步,终究避让不开龙脉结合工程力学的杰作,强烈的的冲击力,差点把福兰轰倒在地,连连退了几步,混杂着肉末的血雾喷薄而出,从肩肿到上臂的肌肉几乎都被这掺杂着龙脉之力的子弹拾碎。 他侧身一滚,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抬起张桌子,顺着子弹的来源处狠狠扔去,力量带来的加速度让那张矮脚木桌如同被大力士抛投出的铁饼,剧烈地碰撞声,敌人所处套房的薄板子门裂成数瓣,整条二楼的木制走廊都摇晃起来。 重心不稳的复仇者摔绊了几下,拐杖也落到了地上,他摇晃着扶出门框,才勉强稳住身形,弥漫而起的灰土让他直咳嗽。 他没机会再开第二枪,因为对方已经看清楚了自己的踪迹,同样拨出了枪。 两把枪对持着,两人都在流血,一人半条胳膊废了,另一人的额头被碎片划伤,血蒙住了左眼,让他不得不紧紧眯着。 “居然是你……卓尔法·隆奇……”福兰咬着牙,恨恨地说,“我真不知道,你的怨愤是从哪里来的。” “我的卡西莫多·伯骑士爵爷”卓尔法讽刺地喊道,“我变成今天这幅模样,都是拜你所赐,和另一个名叫乌鸦的匪徒所赐,这世上唯有我清楚你是怎样的人,表面上是个正经商人。暗里不知道干了多少非法的勾当。” “强烈的正义感?不,你只是个偏执狂。”福兰回击着,“一条发狂的疯狗,你眼里没有真实地黑与白,只有阴暗的仇恨。” “不,我所做的都是对的,我要把你犯下的罪行,都公布出来。当然,是在割下你脑袋之后。” 卓尔法拖延着时间,跛腿令他没信心躲开对方的子弹,不过按伤势的严重,只要在僵持片刻,仇人就会因失血过多开始昏厥,他就能趁机动手。 如果福兰还是个普通的常人,卓尔法显然能得偿所愿。 但死过一次地人,还会死么? 黑暗中浮现出乳白的光点,福兰受伤的胳膊。自动开始愈合。新的血肉像钻破泥土的种子,开始发芽,重新组合出血管、骨骼、肌肉纤维和皮肤。 又一道闪电在窗外的雨幕中掠过。这地狱般令人匪夷所思的场景,让卓尔法皱起眉关,他表面镇定,握枪的手却微微颤抖。 “……我小看你了,自从遇见你开始,我就逐渐发觉,在自己的身边,开始出现许多逻辑无法分析的事物,龙脉,还有你这个伪装成富翁地不死魔鬼。” “魔鬼?我倒觉得。出现在世间地鬼怪,远不如生活在人心中的那些同族可憎。”福兰喘息着,身体里为治疗伤势而流失的圣力,让他感到轻微地疲倦,“好了,隆奇先生,我无意和你探讨神秘学范畴的话题,她在哪里?” “她?” “安·考利昂在哪里?” 卓尔法从福兰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按我的判断。你和那姑娘之间并没有关联,可你的语气倒挺急。” “这你不必要过问。” “逻辑性,如你这样的男人,绝不会过问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 卓尔法咳嗽了几声,残疾的身体让他快坚持不住了,但敏锐的直觉却没有失去,老男人飞快地分析着各种可能性,因为情报地不完整,让他犯下了轻敌的错误,可面前胜筹在握的仇敌,却并没有急着下手。 不是无聊的慈悲,也不是猫捉耗子般得意洋洋的游戏。 对方真的急于得知那姑娘的下落。 福兰向前跨了一步,眼神锐利得像把刀子,他稍稍放下枪口,“如果你能放下对我的仇恨,我倒想和你们谈笔买卖。” “我不认为我俩之间有合作的可能。” “不是和你,是和她。”福兰回答,他不能当场就杀了卓尔法,导致失去记忆地安玫仇视上自己,“关于影王的,如果这个组织不消失,你们总会遭遇到麻烦,尽管安·考利昂属于龙脉中的佼佼者,但影王的身后有强势的后台,想必你也知道,是拜伦的王妃,个人的力量,无法和一个国家对抗。” 卓尔法清楚对方的话并没有错,正面对抗,他俩的确没有胜算,所以才隐瞒行踪,想依靠安玫的战斗能力寻求刺杀的机会。 可他怎能放过自己的仇人。 “不,你错了,我可不管影王的报复,也不想洗清自己的清白,我的目标只是,杀死你。”卓尔法疯狂地大笑,猛然扣动了扳机。 既然不能完美的贯彻自个的正义,同归于尽也是个好选择。 两声枪响,一前一后。 子弹却在空气中停止了飞行的轨迹,如被无形的手死死捏住。 “我倒觉得行。”幽幽的声音传了过来。 福兰猛地回首,他终于看到了她。 “我见过你,在前往皇后岛的那只船上。”不知何时到来的安玫,坐在窗沿上,用手指抵着精致的下巴,“就是你杀死了伊戈·安德希。” “我也认识你,安玫,费都人,全家被乔·考利昂杀害,而你却因为蕴涵的龙脉能力,被洗脑,训练成了地下世界的杀手。” 姑娘的瞳仁收缩了下,“你是谁?” 男人魁梧的身躯轻轻颤动着,只差一步了,他就能拥她入怀。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所以,请相信我,作为你丈夫福兰·弗莱尔生前忠诚的友人,我必须为他讨回公道。” 福兰用力抽吸着卷烟,弄得屋内满是腾腾烟雾。他慢慢讲述完曾在费都发生的故事,当然,他隐瞒了部分事实和下水道中关乎圣器的经历,以故事主角好友的身份登场。 他勉强才忍住心中的千言万语,难道当着她的面说,嗨,我是你的男人?我们无数次挑战过四次? 那太过荒诞的事实,只能造成反效果。 只有等安玫恢复了记忆,一切都能明了。 “这么说来,乔·考利昂的确和我不共戴天。我承认,你了解我许多事,所诉说的,和我支离破碎的记忆都很吻合,但这并不能成为我相信你的理由。” “如果你能想起往事,就会明白虚假后的真实。”福兰喉头干涩,“我可以帮你,比如,一种解毒剂。” “药?我听闻过你对魔药的学识,甚至连你的爵位,都是靠它得到的。”卓尔法刻薄地说道,“很可惜,谁又能辨别出,你提供的药,不是毒素,或许是另一种更阴险的洗脑剂呢?” 这番话显然将那张已经虚掩的门,又一脚踹牢。 “你从不对旁人表现出稍微点的友善么?”福兰望了眼卓尔法,下意识地朝腰侧摸去。 “也许会,但绝不是对你。”老男人则把左手放在口袋中,从鼓起的皱褶能推断出,他正紧紧握着枪柄,眼眸闪着难以揣摩的光。 安玫将一切尽收眼底,姑娘摸着额头,决定着自己的选择,卓尔法是她重要的盟友,而这个陌生,仅有一面之缘,谈不上交情的大个子男人嘴里的话,也同样对她至关重要。 “如果没记错,这位装成我们朋友的先生,和王妃的关系不错。” 卓尔法冷笑着,“我不相信他。” “我也不相信你,只是利益上我们没分歧,姑且能暂时合作。”福兰回答。 这两人是极端对立的两派,幸好安玫起了中和剂的作用,她最后决定道,“不,伯骑士先生,你虽然说得舌璨莲花,但我对你的话仍抱着怀疑的成份,不过买卖倒可以谈。” 姑娘同时对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说,“我要乔·考利昂死,要整个影王组织瓦解,这是首要的大事。无论谁企图捣鬼,我发誓,他马上能品尝到死亡的滋味。” 被黑暗笼罩的金鹅酒馆内,两个男人的面部表情阴晴不定,他们心知肚明,对彼此而言,这盟约脆弱得仿佛一捅既破的草纸。 “你会死在我手里的,正义站在我这边。”卓尔法想。 福兰看着老男人,也盘算着,“他是个大麻烦,而且擅长推理,合作越久,我隐瞒的事,迟早会被他发据出真相,在那之前,我必须除掉他。” 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相撞,惊讶地发现,对方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笑容。 那绝不是友好的象征,因为他们同时在想,“这样更好,比起互相追踪着形迹,撮合于一起,更方便行事,只要有一点机会,就……” 窗外的雨下得更急了。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ps:好吧,安玫终于回归福兰后宫了,还稍带了个老管事,那大大的床上,现在只少萝莉心御姐身的圣武士姑娘了。 我都说了,这是本很有爱的后宫文,怎可能写悲剧结局,呃,想象下,在黑王号上,福兰叼着大雪茄,左手拥着安玫,右手搂着劳薇塔,膝盖上躺着只兽人姑娘,佩姬脖子上戴着精致的锁链项圈,圆滑的臀部上挂着长长的狗尾,芭蕊团长用大胸脯磨蹭着男人的背,小马蒂达正在研究“那东东更持久术”的神术。 多么和谐的一家子啊。 嗯,以上的场景有可能发生,当然,如出现意外,在下不负担任何责任。 ! 第四十章 新盟友(三) 福兰·弗莱尔很想在温情脉脉地氛围下,和妻子相聚,吻咬她的唇,有力地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拥抱,倾诉离别的苦,责备她干过的错事,设法替她弥补欠下的债,为她赎罪和祈求公正别只惩罚她一人,但至少在目前,这念头无法实现,安玫对他深怀警惕,而卓尔法更是虎视眈眈。 男人表面镇定自若,内心沮丧万分,命运之手残酷的玩笑,让他站在挚爱面前,却吐不出炙热的真实的话语,只能用虚假继续蒙蔽。 但他必须振作,一切都在好转中,他已经忍了四年,比起那漫长的一千四百多个昼夜,眼下的时光虽格外难熬,但能瞟见希望。 金鹅酒馆的厨柜里有些备用的食物,福兰搜索了下,翻出几颗小蕃茄和半磅腌肉,还有半瓶42年朗姆酒,他倒了三杯,问道,“女士先生们,需要吃点什么吗?我们本应该找个更恰当的地方来商议细节,但无论是我还是你们的身份,都导致无法一起出现在耳目混杂的街头。” “我还真不敢吃一个号称精通魔药的人,所做出来的食物。”卓尔法揉着腿,他有些饿了,还有种激愤过后的疲惫,脑子已经平静了下来,他不停分析着新的情报和自己应当做出的改变。 一个拥有治愈之力,能改变体型容貌的男人,一场意想不到的同盟,老男人眼眸闪着耕甥般的色泽,扫视着敌人兼新盟友,在心底冷笑,“你还算是人类么?披着人皮的怪物!” “那让女士来吧,肉末蕃茄沙拉,我记得你做的味道很不赖。”福兰对安玫说。 姑娘却颦起眉,“先且不论我为何要给你们做饭,沙拉?还做得很好吃?我不记得自己有这种手艺。” “相信我,也相信自己。你的料理棒极了,也许走进厨房,能让你再记起什么。” 安玫怀疑地考虑了片刻,擦了擦手,站到了厨台前,无比陌生地打量着锅、勺子和一堆调料,她笨拙地拿起一把切菜刀,觉得这没放血槽。也不够锋利的“小匕首”实在像个玩具。 福兰轻轻走过去,在旁边指点着。 “刀功不错。”他拿起一片切好的蕃茄,塞进嘴巴里。 “你认为堂堂的刺客大师,是个不会使刀的蠢货么?” “噢,尊敬地刺客小姐,调料应该少放点,搅拌的力度要适中。” “原来如此,就和下毒相似,在匕刃上抹毒,份量不同。造成的效果也有细微的区别。”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沙拉的味道很一般。但福兰很快吃光了,男人心里半是喜悦,半是辛酸。 卓尔法慢慢将简单的菜肴舀进嘴里。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嗅到了某种温馨的气息。 他不会相信这个仇人的说辞,但高超地谎言,通常是半真半假,卓尔法还得多花点时间,来辨识出真实和伪装,以便发桩出被隐瞒的东西。 在黑暗的酒馆里,福兰有保留地说明了自己的计划,卓尔法摸着下巴,轻轻吸了口冷气。他得承认,以往着实是小看了自己的仇人,对方的确够狡诈。 “……你想让金雀花和皇室撕破脸皮,无法继续共存下去?两方的能量都不容小觑,我能预计到一场内乱。” “我并不是个无政府主义者,也无意让拜伦混乱,只需要打跨莱因施曼家族,而且因为你的加入,能让计划更加充实。” “我?” “一个绝妙的机会。还能洗脱你被通缉的身份。” 这个想法是福兰刚得知卓尔法和安玫一起逃离影王组织后,就开始构思地,但他不能确保卓尔法会乖乖依计行事,只能当成一个备用地腹案。 听完安排,老男人嗤笑着,“我之所以成为通缉犯,完全是因为你的诡计,现在你又想把我漂白干净?难道就不怕我趁机报复,让你的勾当毁于一旦?” “对,我也很难信赖你,所以很难将这件事托付给你。” “我来保证。” 说话地是安玫,权谋不是姑娘的长项,她一直在旁默默地听着,这个自称友人的男子所提出的计划,确实比单纯的武力更容易达成目的,于是她承诺,“用脑子我的确比不上你们,但监督你俩不会私下捣鬼,却没有比我更恰当的人选,如果被我发觉你们有任何背信弃义的行为,不论是谁,下一刻,就请准备好葬礼上的棺材。” 智谋是航行地舵盘,武力却是舵盘上的润滑油,他们三人很快达成了协议。 但还有一件事没安排妥当,福兰最后对安玫说,“关于劳薇塔,还有塞西莉亚,我不希望你和她们间再次产生误会。” 他暗中叹了口气,提到劳薇塔时,福兰有种出轨丈夫正向妻子承认自己有了情妇的尴尬。 “那本来就不是我个人的意愿,而是执行组织的公事,现在影王是我的仇人了,也犯不着再继续敌对下去。”安玫当然没体会到男人复杂的心理,她轻松地回答道,“只要那两个姑娘别主动惹我,就能相安无事。”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无论是良缘,还是孽债,我们得承认,福兰·弗莱尔是个很有女人缘的男子。 另一个来自女人的麻烦,正在逼近。 马蒂达·赫本,不,应该是圣武士米拉凯斯小姐,在海岸边地一座镇子停了下来,她衣着朴素,穿着村人们习惯的那种亚麻袍褂和鱼胶底的布鞋,飘逸的长头发剪成平头,让人远远望过去,误以为是个漂亮的小伙子。 今天是小镇教会公开布道的日子,在镇中广场上,搭起了高高的帆布棚子和木头讲道坛,教友、准信徒和单纯看热闹的人,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面容慈祥的神甫正摇着仪式的铜铃,高声宣读着圣典上繁花似锦的言辞。 忠诚的信徒虔诚地跪下,为主无上的荣耀祈祷,逃避死后那地狱深渊无穷地苦役。对教会没那么虔诚的人,也满脸庄穆,哪怕不信,但对神秘与威严表示敬畏也不是件坏事。 一群特意挑选出的孩子,围绕在讲道坛旁,用幼稚的童音轻轻哼着赞美歌,他们并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但出自孩子们纯真心性的娇弱嗓音。还是让歌声充满了空灵飘渺的味道。 “父在天上看,无论挺拔高山还是阴暗幽谷;父在天上看,管你衣裳似锦还是孤苦伶竹;父在天上看……” 圣武士姑娘微微闭着眼,不知是被周围的气氛感染,还是内心地波动,她满脸胀红,嘴唇无声地揉动。 有那么一瞬间,她又窥见了过去的自己。 那些可怖的回忆,像潜伏的冰冷的箭,总在她想遗忘时。再度刺伤心灵。残忍地撕破结疤的伤口,让它流血,让她不得安宁。 “……父在天上看。为你怜悯,为你叹息,为你悲伤。” 能成为唱诗班的一份子,对神学院苦读经义的孩子们来说,无疑是种荣誉和解脱,它代表着一种地位与鼓励,不但能暂且将枯燥的经文教义抛到脑后,比起只能吃豆子和薄面包的普通幼年生,菜肴也更加丰盛。 神学院是种苦修地生活方式,清早地晨祈。午间的祷告,黄昏时的弥撒,临睡前地入睡祷言,什么都得规规矩矩,容不得半点差池。 犯错就得挨鞭子,或者饿饭,做为家中小公主的马蒂达,在初入神学院时,经常因为小小的不适应。被修女嫉坡狠狠在背上抽上几皮鞭,关进静祷室一整夜。 “妈妈……爸爸,我想回家。”马蒂达抹着眼泪呜咽着,只有透进来的月光回应她。 姑娘无比羡慕同寝室的费怡·李莉斯,那是个品学兼优,深受导师们喜欢的小姐姐,同时也是唱诗班的领唱。 “李莉斯呀,那孩子不但聪明,还有副白灵鸟似的嗓子。”神甫和嬷嬷们都这么夸奖。 曾经有段时间,李莉斯对她很友善,也只有她敢半夜偷偷溜下床,从厨房偷点面包和苹果,窜进静祷室,从门上的小窗户塞给马蒂达。 “喏,你可记得把脸擦干净,万一被发现了,也不许说是我送来的。”李莉斯细声叮嘱着,“谢谢……”等马蒂达狼吞虎咽,填满四下去地小肚皮后,才记起来应该道谢。 夜悄悄的,月静静的,两个姑娘就这么隔着门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在神学院的日子里,这小小的友谊是马蒂达唯一值得回忆的事儿了。 直到她第一次召唤出圣焰前,严酷无趣的见习修女生涯,还是有着那么一些美好的点缀。 但这令旁人嫉妒地天赋,却给马蒂达带来了灾难。 失去了友谊让她沮丧,失去了父亲,却让她绝望。 在姑娘心灵世界中,这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白玉石的地板,覆盖着浮雕嵌板的墙壁,楼刻着藤蔓雕纹的弥撒台,悬垂着轻纱帷幔的立式大风琴,清澈的水池,圣城安诺的所有细节,都透露着苛刻的圣洁、经年积累而成的畏惧。 包括处决异端的刑场,围墙上雕铸的一位位审判天使,将严厉的目光透向罪人就死的场所,十字火刑架在人的眼眸中,那漆成黑色的柱子,像凝固着往昔亡者干涸的血垢。 晨曦的风吹散淡雾,摇晃着屋檐下的铃钻,发出宛若冥主召唤的幽响,戴着白头巾的见刑官,异端审判所死板的宗教狂,为罪人祈祷上主宽恕的神甫,以及被麻布包裹住全身,被钉在架子上,已经是半个死人的异端。 马蒂达已经不记得,她是怎么被带到刑场的,那儿的氛围让她恐惧,像染上霍乱似地浑身发颤。 “罪人啊,发抖吧!唯有火与血,才能平息天父的愤怒。”一位圣武士大声叱喝道,他点燃一根火把,然后递给马蒂达。 姑娘不知所措地握着燃烧的火把,她畏缩地偷偷张望,眼眸里的众人,都有着一副狂热不可理喻的神采。 马蒂达很想有人告诉她,这是为什么,有人来指引她,要如何行事。 似乎谁催促地在她背后推了一把。姑娘趔趄地朝前走了几步,站到了刑架下的草堆前。 不知是手中火把传递来的烫意,还是自己正在发烧,马蒂达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脚下像踩着棉花。 他们大声喊道,“烧死他!点燃他!你便得拯救!便洗脱血脉的罪孽!” 那声音如在耳边回响地雷鸣,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像责备。像命令。 姑娘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松开手,火把滑落在浸过油的干草之上。 熊熊的火焰和黑烟,让受刑者苦痛地呻咛。 “天父啊,我诅咒你,控诉你,你这残忍的神灵,只会让人麻木和蒙昧。”那人放声喊着。 “你这下地狱的魔鬼,闭上邪恶的嘴,咽下亵渎的话语。”旁观者一阵骚乱。 年幼地马蒂达一屁股瘫在地上。牙关打颤。她想逃离面前这如同地狱般的场景,但腿不听使唤。 火吞噬了蒙在异端头上的麻巾,露出了一张因剧烈的痛苦而扭曲的脸。 他透着火幕。望见了面容惨白的姑娘,已经逐渐黯淡下去的眼眸,突然间明亮了起来。 她听见他颤抖地轻语,“宝贝,别怕,我不痛。” 她亲手烧死了自己的父亲。 …… “你捏痛我啦!”马蒂达听到有人带着哭腔对自己嚷道。 小艾茜,老神甫的养女正眼泪汪汪地望着她,姑娘这才从恍惚中挣扎出来,急忙松开手掌。 “马蒂达姐姐,你怎么了?”小丫头揉着手。对着被捏红的地方呵气。 老人身故后,新派来主持教堂地神甫并没有意愿收养三个累赘,有人找路子将两个男孩子送到了城里,当了一家小建船场地契约学徒,但艾茜是个难题,没作坊愿意收留一个小女孩,住在不远处的梅多夫人暂时收养了艾茜,但她的丈夫并不乐意,私下发了不少牢骚。 梅多先生不是个吝啬地小气鬼。但对贫穷的家庭而言,凭空多出一张嘴无疑是雪上加霜。 他们也有自己的孩子要养活。 村人们怀念老神甫,也同情再次无家可归的孤儿,但穷困的生计让他们不得不屈服于现实的苦难。 这不算错事,只是令人悲哀。 马蒂达一直潜伏在村落附近,亲眼看着孩子们有了归宿,她卖了自己的匕首,那把精致的附魔锐器如果遇到识货的行家,起码值数千凯撒,姑娘随便卖了点救急的钱,偷偷放到了梅多家地窗沿上,她望了眼熟睡的小艾茜,转身离开,去寻找自己命运的答案。 但没走几里路,马蒂达察觉到有人远远跟着自己,她以为是教廷搜寻自己的圣武士,急忙躲到了阴暗处。 半刻钟后,一个赤着脚,气喘吁吁的姑娘出现在视野里,是艾苗,她用枕巾捆扎成一个简陋的小包裹,正满脸焦急地四下张望,等发现再也找不到追踪的目标时,嘴一憋,哭了起来。 “我没睡着,知道是你回来了。”丫头呜咽着,脚早就被石子磨出一道道小口子,“马蒂达姐姐,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好,梅多叔叔并不喜欢我,我不能让梅多婶婶总因为我受委屈。” 马蒂达清楚这个共同生活过几个月的小伙伴,是个脾气儿倔强无比的姑娘,老神甫生前经常笑着说,“这丫头,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大概半小时后,艾茜抹干了眼泪,提着包裹,继续朝着离村子相反地方向走去。 她选择了离开,就不再回头。 圣武士明白自己即将要面临什么,但她不能眼瞧着小姑娘沦落于无情的社会上。 对于一个身无分文,举目无亲的倔强小孤女,这个世界是残酷的。 马蒂达叹了口气,追了过去。 在孤独的,自我救赎的道路上,她终于有了个小小的伙伴。 城镇布道正到了高氵朝,主持神甫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天父的圣名,人们附和着举起双手,歇斯底里地大叫,祈求忏悔和宽恕。 就连围观的非教徒,也被这群体性的狂热气氛所感染,参与其中。 “爷爷从没有这么干过,就算是每周一次的大弥撒,也是和大家一起安安静静地祷告。”艾茜奇怪地说。 “信仰不是由嘴里说出来的,天国的父,也不会因为你的声音够大,就会侧耳倾听。”马蒂达摸着胸口最贴近心脏的地方,轻轻地说。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很快远离了人群,沿着镇外的道路继续前行。 风吹过路旁小小的箭型牌标,路牌上刻着一行模糊的字,“……海湾四号公路,欢迎来到黄金角”。 ! 第四十一章 嫉恨 “这儿曾是……我的家?”安玫·弗莱尔哄语着,打量着面前这栋背巷的破烂小楼,眼神迷惑。 “嗯。”福兰回答,他摸了摸门前竖着的“此房招租”的牌子,“不知在你们夫妻失踪后,房东转租过多少人,里面的摆设大概都变了,除了回忆,已剩不下什么。” “在门口等着就行。”姑娘说道,朝里走去,心底油然而生的激动情绪,让她弄开门锁时,不自觉地将包着铁皮的门把手捏得变形。 宅子里布满深浓的阴影和从百叶窗裂口处透进来的幽翳月光,安玫眯着眼环顾周遭,陈旧粗陋,墙壁大块的粉皮脱落,露出发黑的木板,充盈着股腐朽的气息,她沿着狭窄楼梯拾级而上,步伐像只脚底长着肉垫的猫,踩在木质踏板上没发出任何响声。 一条很短的走廊,三间房。 她伫立于一张虚掩的门前,深呼吸,轻轻推开,同时心里默念着,“卧室?” 果然是一间已被腾空的起居室,地板上有大片大片的灰土,有几处应该是摆过家具,尘埃略微薄些,留下方方正正的显眼痕迹。 家,是个令人梦萦魂牵的字,家庭,是个温暖的词,热闹的厨房、喷香的饭菜,爱她和她爱的人,“我也有过这样简单安稳的生活?”安玫嘀咕,她很难想象,自己穿着家居服,拿着抹布,与地板墙壁上的浮尘奋战的模样。 她觉得滑稽和……,惶恐。 安玫突然想到,假如没有新盟友述说的那起谋杀,没有那场命运的转折,没有被乔·考利昂发据出天赋,她也许仍像世间绝大多数的普通女人一般,每天考虑着家用的支出,去菜场讨价还价,也许还得照顾不可理喻的孩子,平凡地逐渐老去。 一瞬间。姑娘终于察觉到了内心的真实,她一直在自我欺骗,嘴里说着“停止服药,会暂且失去力量,这样很危险。”她有许多种方法来摆脱药物阴魂地魔掌,比如先找个偏僻地儿躲藏起来,只需要一个月、或许两个月,就能完全康复。这并不是难事。 但她害怕改变,害怕自己重新变成一个无聊乏味,只会和琐事打交道的小女人。 她不愿依附于某个男人,被家庭的绳索捆绑,身不由己地平凡和沉沦。 她是行走于黑暗,让所有黑帮教父都闻风丧胆的刺客大师,是潜力无限的龙脉者,她习惯了决定猎物的生死,爱上了血腥的魅影,她想去哪就能去哪。想干什么无人能够阻止。 既然她已然有了能支配自己命运的力量。何必再回头呢? 无论男女,不分年龄,大概每个人都有着类似地想法:不被任何事物约束。随心所欲,自由和自我的活着。但爱、道德、亲情,各种美好的东西紧紧握住我们思绪中想飞的翅膀,湮灭那躁动的天性,让我们心甘情愿地选择安稳,拥抱平凡的幸福。 但对安玫而言,那些无形的缰绳已不复存在。 所以她叹了口气,不再留恋地扫视了一眼空空荡荡的房间,轻言细语地呢喃,“抱歉。福兰·弗莱尔,我曾经的男人,从伯骑士先生嘴里,我知道你是个值得去爱的人,我们之间有过浓浓地爱地火焰,但我记不起来,就连你的名字也显得那般陌生。我会为你,为奶奶,为我的遭遇复仇。但我不愿再纠缠于过去地事了。”她的语调是平静的,“我以往的人生,和目前的生活,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经历,就算是俗世的皇帝和上天的神灵,也不能要求,一个人因为过去,就否定现在。可能我拾回记忆,重新点燃那些已冷却的情感时,会哭,会懊悔,在冰冷的夜中惊醒,愤怒为何会有如此绝情地想法,但至少在此刻,我对自己很骄傲。以前和你在一起,是我的选择,现在决定抛弃曾经,也是我的选择。” 卓尔法的脸上挂着令人厌恶的浅笑,看着福兰的目光冷酷透骨。 福兰感受得到卓尔法心中被勉强压下的仇恨,对方的眼神有种企图挖桩出破绽的狡诈,使他联想到荒野地饿狼。 他没有理会,吸着烟,脚下已有了一堆燃尽的烟蒂,不时望向昔日有过梦与幸福的屋子,与安玫相濡以沫的过去,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他想重新拥有,不再失去。 “从你描绘安玫的话语中,我感到她是个好姑娘,曾经是。”怪癖的老男人突然说道,“难以想象,一位视人命和法律如无物的杀手,居然曾是个柔弱善良的女人。” 福兰没想到,卓尔法突然和自己谈这个话题,他皱了皱眉毛,觉得有股无名的火,这是他和妻子之间的私事,凭什么让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他装得若无其事,“这是命运的不公,她总会寻回正确的前路。” “哈,你急急的表现,倒像是她的丈夫,而不是一位朋友。”卓尔法揶揄道,天才的思路也被常理局限,让他尚未察觉自己随口而出的话已完全符合事实,“我不停地在分析你,从你的谋划和行事风格,你深喑人性,喜欢从人类堕落的品性下手,但刚才的话,倒显得幼稚。” “幼稚?” 卓尔法若无旁人地笑着,声音像只发现腐尸的秃鸷,“我还是警察时,亲手抓获审查过数以百计的罪犯,他们中有不少人,原来只是个本分的老实人,但一旦犯罪,感受到罪恶所带来的甜美,就不由自主的沉沦下去,哪怕进了监狱,服完刑后,再次做案的可能性相当之高。” “人并不是种不可救药的生物。” “你见过一个小偷,只为了偷窃点票子,被发现时宁可持刀杀人么?你见过一个连续杀人狂,侥幸躲过断头台,在牢房里待了四十年,年老体衰,被特赦出狱后,那疯子仿佛忘记了受过的苦役,死刑的威胁。用已经开始发颤的手,又掐死了一个孩子。 罪,就如沟渠的盖子,一旦被揭开,腐烂的气息就染满了余下的人生。”卓尔法大声喊道,所幸这条街很少有路人过往,没人注意到这两个奇怪的男人,“你现在居然期盼一个黑暗中地刺客。因为想起了往事,就能变回品德高尚清白的好人?” “东方有句古访:人性本恶,你倒是它的拥护者。”福兰的面孔冷若冰霜,捏紧拳头,指甲快刺进肉里,“我却相信另一句话:人性本善。人无法永不犯错,那些偏离了轨道,迷途的可怜人,需要得到帮助和指引。” “听起来很像宗教的救赎,但这些道貌岸然的话。只能骗骗愚笨的傻瓜。”卓尔法针锋相对。救赎?如果真有救赎,为何没人救活他地母亲?他盈溢着一种阴郁和狂热,“就算是作为对手。我也承认你是个,会用脑子的聪明人,你真的相信自己嘴里所说的话么?别开玩笑了!” 卓尔法想揭穿面前男人的虚伪本性,想嗤笑他的表里不一,但他只听到如同低吼般地回答,那话里包含着无比坚固的力,让他余下的嘲讽,到了舌尖,却止住了。 “你错了,我相信。”福兰说得极其缓慢,斩钉截铁。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在黑王号。储君眼中的海上监狱中,灰眼姑娘若有所思地在褐黄色地毯上来回踱步,抬头望着蔓延于花梨木天壁上的花纹,她和头儿约定过几种隐蔽地联络渠道,让她能得知在陆地上发生地事情和计划的进展情况。 她刚收到头儿的密函,里面交待了余下计划地步骤,福兰描叙了他和复仇双人组的同盟,“……他们是相当有利的助臂,目前尚在掌控中。因为之前的经历,我们与他们有着不小的摩擦和仇恨,但并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所以你也要安抚塞西莉亚那丫头,彼此合作。” 信中还提到了安玫的身份,“安·考利昂小姐原名安玫·弗莱尔,是我故人的妻子,也是金雀花家族欠我的血债之一,我的好友福兰·弗莱尔……” 劳薇塔愤怒地将信揉烂,狠狠扔到地上,用靴跟践踏,她地大眼眶里盈满泪光,胸口郁闷得想哀声尖叫,却又欣喜得要歌唱,两股矛盾的情绪让姑娘觉得窒息。 一切都已明了,头儿就是那位她曾暗恋过的检控官,他没死,还活着! 虽然福兰的说辞更符合常理,也没有什么漏洞,但他没想到劳薇塔在费都时,就开始对自己产生爱意,他瞒得过外人,却瞒不过劳薇塔。 这个美丽的跟踪狂,昔日曾不下几十次的偷偷跟着他,将爱藏在心底,羡慕地注视着他的小家庭。 “故人?怎可能,我可不记得,弗莱尔先生有你这个朋友。”劳薇塔咧嘴悲惨地笑着,“难怪你对那个女魔头另眼相看,提起她语气和神情都不对劲,我想象过无数种可能性,却没料到,她并非容貌相同,真的就是他的妻子,而你,就是福兰·弗莱尔,我初恋地对象,和现在爱着的人,居然是同一个男人。” 她高兴,原来自己的感情从没有偏倚过,但她沮丧和不安,头儿到现在还隐瞒着过去,企图骗她。 她想得到福兰的全部,从身体到灵魂,而不是一具空壳。 姑娘的妒火好像淋了油的干稻草般,熊熊燃烧着,“该死的女人,我不管你是因为失忆还是什么,既然放了手,就不应该再拿回来,他是我的!” 劳薇塔像头保护着领地的母狮子,强悍的爱欲和妒恨几乎让她失去理性,她无法想象,自己的情人即将离开身边,她不能容许,爱人的心里,还住着别的女人。 “锵……”地一声巨响,起居室的玻璃被抛投出的台灯砸得粉碎,劳薇塔觉得自己的爱情,就如这脆弱的玻璃般,朝夕不保。 “劳薇塔姐姐,出什么事啦?”耳尖的塞西莉亚隔着门叫嚷道。 小萝莉的声音让姑娘恢复了点冷静,她瘫坐在床上,喘息着回答,“我不小心弄破了窗子,乖,别担心,回房睡吧,最近海军的搜索很频繁,白天还需要你的能力来掩饰踪迹,要养足精神。” 从破碎窗子透进来的海风很冷,劳薇塔浑然不觉,她咬着嘴唇抱着被子,如果光凭肉体能得头儿,她什么床第间的花样都愿意顺从;如果能出谋划策解决男人的烦恼,换取爱意,她就算犯下世间所有的罪孽也无所谓。但福兰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 “他是爱我的,但更爱他曾经的妻子,我只是晚了一步。”良久,劳薇塔自言自语道,“男人真是种狡猾透顶的动物,能同时爱上几个人,不过我想,头儿对他的妻子,现在更多的是出于责任感,而不是纯粹的爱。” 她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下了床,重新捡拾回那封已破烂不堪的信笺,费力地重新读了一遍,寻思着新盟友介入计划后的利弊,然后长嘘了一口气,摸着额头。 “我其实更应该高兴才对,他还活着,而且已经是我的男人了。” 姑娘喃喃地说,“命运的安排真是奇特,既然上天将他带到了我的身边,那么,没人能再夺走。安玫弗莱尔?你这只无脑的,只会使用暴力的尖牙母狗,离我的男人远点,我会盯紧你的。” ! 第四十二章 无爱之吻 我们已然知晓,在拜伦大皇帝的御前,有一个名为血骑士的特别行动部门,它的职责是保障皇室安全、对抗国家中涉及到神秘力量的不安因素、以及剩灭那些严重影响到治安的超自然疯子。 库泊亲王目前接管了特别行动队的指挥权,而且集合了警方、海军、陆战火枪营力量,布下天罗地网,整个黄金角海湾表面上恢复了平静,但暗下潮流涌动,帝国储君的下落却没有半点可靠的消息,亲王颜面无存,这不但关乎到个人的荣誉,还牵连到整个国家的脸面。 整整两个月过去了,亲王觉得自己像只在大雾中爬行的蜗牛,行动缓慢且辨识不出方向,苦思冥想找不到更妥善的对策。 大陆屈指可数的强国,却对区区一个狡猾的绑匪毫无办法?其它国家驻拜伦大使馆的使节纷纷拜访,表达慰问,但亲王能感受到,那些人在隐藏在神情后的嗤笑。 特别是皇帝陛下,催促的信笺一封比一封急,在最新的密函中,甚至愤怒地叱喝道,“要人,朕给你;要权,朕也丝毫不吝啬,可结果呢?难道非得朕御驾亲临黄金角海湾,才有机会救出联的皇子,帝国的继承人么?” 亲王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他深知指挥下属的艺术,如果上司惊慌失措,那么部下更加束手无策,所以亲王表面上装得胸有成竹,将焦急隐瞒在心底。 同时他也极端狐疑,能逃过如此搜索的匪徒,怎可能是简单的角色,绝不会是普通的黑帮或者疯子所为,如果敌人没掌握着莫大的力量,早应该落入法网。 “莫非是……金雀花?”库泊亲王不止一次地冒出这个念头,储君下落不明,按最大受益人既为主使者的推断,万一御座上的那位也出现什么意外。能在政治上获取最大好处的对象,只能是这个权势滔天,几欲和皇室相庭抗争的家族。 但又不像,金雀花一直是稳扎稳打地慢慢将权柄握在手中,议会席位、政治联姻、各层官僚地安插和拉拢,他们总干得在礼法上毫无破绽,靠恐怖手段行事只能说是个奇招,风险性太大。 暴力、暗杀、绑架。唯有弱势的一方,企图翻盘时才会冒险一试,就算事成,信誉和名声也全完了。 政治永远是戴着面具,貌似风度翩翩的伪君子,当你非要脱下面具,露出赤裸裸的肮脏时,也等于将自己排斥出了政治体系之外,成为公敌。 莱因施曼家族那位阴险老练的大公爵没必要用这种手腕,金雀花之所以强势。是依赖于皇室和贵族阶级间难以调和的矛盾。如果他们真幼稚到用谋逆的方式来取得最高的权柄,拜伦上下没一个人会站到弑君者地那边。 如今能压制住大贵族野心的皇帝已年老体衰,继承人公认的个性软弱。储妃更是金雀花家出身的女人,至少在表面上的形式,莱因施曼已经一步步接近权利的最顶峰。 “不可能是他们,这等于已经在急流之上建起了安全的桥梁,攀爬者却非要游过去,不符合常理。”库泊亲王耸耸肩,说实话,他恨不得能找出线索,铁证如山的证实这几月来的混乱,都是金雀花家族谋逆的阴谋。皇室就能趁机打扫掉眼中钉肉中刺。 他把思绪转过来,与其臆想那些不现实地事儿,还不如将精力放到眼前。 办公室通往走廊地门嘎地响了,一位僚幕急匆匆地走进办公室,他手中握着一封拆开的信笺,“阁下,您应该看看这个。” 亲王漫不经心地接过来,大概是密探新出炉的情报,这段时间他已看得太多。安全厅地探子们都是群猪锣,总呈上一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既无能又令人沮丧。 “我掌握着关乎储君下落,以及幕后黑手的线索,并忠诚于皇室,事态急迫,我只相信最高负责人的承诺。 如愿意合作,请将市政府大楼三楼最右侧的办公室窗帘,换成黄色,我看到回复后会进一步与你们联系。 请务必记住,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此事如泄露,我会单方面取消后续联络。顺致敬意。” 内容全是由报纸上剪裁下来的铅字拼凑而成,信封上的字迹歪歪斜斜,似乎是用左手书写的。 落款是杰克(jad),在拜伦语中这个单词也有“豺狼”的涵义,作为人名非常普通,显然是个化名。 亲王毫无表情地敲着桌面,将这颇具神秘感地信反复读了几遍,他询问,“知道是谁送来的么?” “我已查询过处理日常信笺和文书的部门,是混在一堆普通书信中寄进来的。” “哦,有几个人看过这封信?” “除了阁下与我,还有文书部门的一个办事员。” “警告那个办事员,绝不能朝外界吐露半个字。”亲王吩咐,“还有,换掉三楼那间办公室的帘子,我们得给这位豺狼先生一个友善的答复。” “也可能是个小丑似地玩笑。”僚幕提醒着,“我们不能相信一个,藏头露尾的人。” 亲王也清楚,但他不能让属下得知,自己目前已陷入困境,现在有了根稻草飘到了面前,哪怕来历不明,他也得试试。 费都在初秋的气候一直为人诟病,连绵地阴雨经常让市民们连着一周瞧不到阳光,车轮飞溅出的泥浆,身穿油布雨衣,行履匆匆的人群,还有宛若冬季时分的寒气。 豺狼先生坐在一家咖啡厅靠着窗户的桌旁,抿着蒸汽腾腾的现磨黑咖啡,他眯着眼,用手掌擦了擦因室内的温度而结满雾的玻璃窗,朝远处眺望。 隔着条主干道和一座广场的某栋大型建筑,就是市政府大楼,费都的政治核心。 他瞟见了大楼的三楼右侧,悬缀着一抹黄色,轻轻点了点头,唤来服务员,结账离去。 亲王预料到神秘的寄信人会出现在附近。早已派出了十几名便衣探子,他们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企图辨别出任何行踪可疑的家伙。 有个密探瞥见不远处咖啡厅的门开了,一位拉着包银箔拐杖,头发斑白地老绅士站在门厅的遮雨棚下,正费力地打开伞,“噢,这糟糕的天气。我也想去喝杯热的。”探员在心里嘀咕着,然后继续寻找着也不知是否存在的对象。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傲慢而聪明的女人,总以为自己能看透一切,性格上的缺陷让她得意洋洋,却遗落了潜伏在虚假背后的真相。福兰·弗莱尔走进大门时想。冷雨连成细细地丝线,正从阴沉的夜幕垂落,小径两侧的花草胆怯似地颤抖,灌木叶片上积累的雨水越来越多,经常将整条枝叶猛地朝下一压,随即弹溅起无数水珠。 福兰摘下手套。脱掉湿漉漉的礼帽和外套。扔给迎接上前的黛丽安。 灌满水的衣服重得像块铁,黛丽安却轻盈地接住,仿佛扔过来的是轻柔的绸缎。 “这姑娘果然受过体质上的训练。”福兰暗村着朝里走。从身上淌落地水,滴答地将铺在门厅地红毯子染湿,光滑的地板上也留下一行行水形成的脚印。 因为要暗中安排妻子和卓尔法·隆奇,他比储妃晚三天回到黑天鹅城堡。 小女仆娟丽地脸上挂着天真无邪地浅笑,热情地问候道,“主人,因为不知您今天会归来,没额外准备晚膳,我马上让厨房去做。” “不需要那么麻烦,如果有剩下的菜。随便热点就成。”福兰回答,他又冷又饿,在大雨中骑马奔驰了几个小时,可不是件舒适的体验。 残羹剩肴只是名义上的说辞,事实上十分钟后摆在福兰面前的草菇炖鲜鱼、煎蛋饼、热气腾腾的蛤汤鲜美极了,黛丽安站在男人身侧,正拿着餐刀,朝着面包片上抹黄油,姑娘细心地叮嘱。“热水已经烫好了,殿下让我转告给主人,她要见您,您梳洗完,可以直接去书房。” 福兰点点头,他用过餐后,在浴池里泡了一刻钟,从里至外都暖洋洋的,将寒冷和潮湿带来的疲倦一扫而空。 浴池门口的衣架上已经挂好干净的衣服,内衣在暖炉上烘烤过,不会让冰冷地布料直接刺激到赤裸的肌肤。 “她的性格真奇怪。”福兰皱了下眉头,他看不透黛丽安,光凭表现,这姑娘绝对是第一流的女仆,细心周到,惟有王侯家才训练得出,可福兰相信,她在佩姬的心目中不止是个佣人和普通的间谋。 在储妃和他离开黑天鹅堡的时间里,所有暗中的事务都由黛丽安联络安排,掌控大局。 这个穿着黑色的蕾丝佣人服,口袋里永远装着针线包地姑娘,简直就是佩姬麾下的情报头子,至少也是储妃私人势力中非常重要的一份子。 但黛丽安似乎很热衷于家政,将兢兢业业的模范女仆,和通常印象里隐蔽于黑暗,阴险无情的特务头子,这两种形象重叠起来,给福兰一种奇特的感受。 他整理了下衣服,套上靴子,拿起伞,将对黛丽安的猜疑暂且抛离脑后,沿着路朝主楼走去。 佩姬喜欢将自己的居所布置得更有私人氛围,保障安全的火枪营全都驻守在城堡外围,呈现一种外紧内松的格局,福兰在宅子里只瞧见几位忙碌的仆从,他询问了几句,确定储妃仍在书房后,顺着盘旋的楼梯走上二楼。 他轻轻敲了敲房间虚掩的门,没有回应,储妃不是个在私人场合也讲究繁琐礼仪的姑娘,于是福兰便直接推门入内。 此间的主人蜷缩在壁炉前的沙发上,背朝着门廊,只露出头发,仿佛没听到有人进来,“殿下?”福兰疑惑地问道,等待了数秒钟后,他耸耸肩,佩姬似乎睡着了。 他放缓步伐,慢慢走过去。 大小姐穿着朴素宽松的衬衫,双脚交叠在深陷在印花布罩的沙发里,两只手环抱于胸前,略带卷曲的秀发凌乱地披散在窄小的双肩,一本摊开的书静静躺在手肘处。壁炉里火燃得正旺,火梅红的光映耀在姑娘白暂的脸上,因为浓浓暖意,双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垂阁眼睫,浓密地睫毛似乎在轻轻抖动。 福兰悄然坐在侧边的沙发上,歪着头,一只手柱在脸侧,用带着审视的目光,凝视着姑娘,看着这生命中挥之不去的孽缘,他想从她脸上瞥到罪恶丑陋的阴魂。 佩姬活动起来有种生机勃勃的飒爽。眉宇间蕴涵着力和铁,她安静地睡着时,面部的线条却柔和了许多,甚至带着半分意想不到的温顺,肌肤白得透明,几乎能看到青色地血管,“瞧,光看看,这躯体也只不过是个小女人,这神情显得人畜无害。但那脑壳里的东西却恶毒。当那罪孽的脑浆活跃起来时,她只是个冷酷致命的魔鬼。”福兰想。 “你毁了我,我便照着偿还。”他幽黑的眼睛有着躁动的电流。 阴郁的鬼火。 在他的人生中,这女人占据了无比重要的地位,就如他的妻子一般,但安玫是美和温暖地光,她却是恶和冷地阴影。 室内一阵死寂,惟有壁炉中不时发出的“噼啪”闷响,男人朝前倾着身子,下意识地伸出手,将姑娘粘在颊侧的几绺发丝轻轻挑开,想将这张脸看得更清更透彻。 “你在干什么?”福兰望见大小姐眯着眼。正巧从梦乡中返回。 两人面面相觑,福兰来不及收回自己地手,姑娘已感受到肌肤触碰所带来的温度。 他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未免轻率和鲁莽,而且给人逮个正着。 这种动作让人看上去十分暧昧,特别对象地位尊贵,光凭这点,就能让他遭遇大麻烦。 “你多久没和女人上床了?”佩姬捂着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依然斜靠在垫子上。眼眸饶有兴趣地打量过来,“憋得对我产生了欲望? 是否我仍没醒过来,你就会继续下去,嘴唇、脖颈、胸脯……”她用手指虚抚着自己身姿的轮廓,言辞的内容挑逗,语调却是淡淡的。 “请宽恕我方才的冒昧。”福兰淡漠有礼地回答,“你可以理解为,绅士对淑女应有的爱护。” “宽恕?如果按东方的法律,冒犯女主君,至少也是宫刑,那是种巧妙的阉割,让人活着地同时,夺走他男性的自尊。” “这里不是东方,你也并非我的主人,请不要将友谊和奴从混为一谈。” “大胆,你倒像条偷吃了鸡,抹干嘴后却绝不承认的狐狸。” “请别说得,我仿佛和您偷过情一般。”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对谈朝着离谱的方向发展。 佩姬将手肘搁在扶手上,目光炯炯地盯着福兰,她突然从沙发上一跃而起,逡自站到男人面前,用指端顶着下巴,似乎思索着什么,然后姑娘弹了个响指,“好吧,那我们来考证下偷情这个词的正确涵义。” 福兰是个极具想象力的男人,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佩姬间,会发生这一幕缠绵缱绻的场景。 拜伦地储妃此刻正坐在他的膝盖上,环着他的脖子,用力将他的头扳正,将双唇压向他,温暖潮湿的舌尖循着男人的嘴唇,舔了舔后,顶开他的牙齿,像条泥鳅般逐渐深入,鼻息吹拂着男人的脖梗与耳朵,空气中回荡着轻颤的呼吸声。 她身上有着淡淡的薄荷香,她的舌头笨拙又好奇。 这个吻只持续了不到十秒,佩姬用手掌衬着男人的胸膛,从他身上爬了下来,平静地描叙着,“唾液间的交流挺让人恶心,猴子们就喜欢耍这种把戏?按书上写的,吻能让心跳不自然地加速,能让腿发软,能产生发烧般地恍惚,我原以为应该更愉悦些,却没想到无趣极了。” 她还问福兰,“你也这么觉得吧,因为我没感到你的坚挺。” 福兰已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他不清楚姑娘为何会干这种不符合理性的事儿。 在他开口前,大小姐挥挥手,“别放在心上,就当是个玩笑。”她趾高气扬地指着门,“好啦,伯骑士阁下,你是个幸运儿,吻了王妃却不用负担任何惩罚。” 当黛丽安悄悄溜到书房时,佩姬正抚摸着自己的红唇,略微有着肿胀,她嘀咕着嘴唇这器官还真是娇弱,朝着情报头子问道,“那男人有什么反应?” “板着脸,紧锁眉头。”黛丽安回答,“请恕我多嘴,殿下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至少找个英俊点的。” “强壮,聪明,已经足够了,而且,这只是个备用的计划,目前的局势还没走到这步,我只是预先排演一遍过程。”佩姬说,“万事都得按最坏的方向打算,如果朱利尔斯真出了意外,我必须得有个孩子。” 她烦恼地拧拧头发,“黄瓜或手指都能解决处女的身份,却制造不了孩子,到头来,只能依靠个能掌握得住,又不会引起我太多反感的男人。” “我还以为殿下对那个大个子,真的有了爱意。” “爱?”大小姐轻叹一声,“那个人死后,我还不曾期待过任何男人。” ! 第四十三章 女教父马蒂达?(一) 金钱是魔鬼罪恶的果实,每块金币都染着烫手的血——圣典如此谴责道。 有钱万事顺畅,无钱寸步难行——马蒂达越来越觉得这话更接近真理。 圣武士姑娘在神学和战斗上是个天才,但始终无法适应世俗的生活,不懂讨价还价、不清楚如何分辨货色的好坏和行情,她简直是商家们最爱的顾客,只要随口说个价钱,就能笑眯眯地敞开手掌,等着她傻乎乎地掏钱。 自从马蒂达花了一块钱,从路边的流动摊点买了一大截快过期的黑面包后,小艾茜再也无法忍受,她大声嚷着,“天,你真是笨蛋,最多也只要三毛钱,而且,还是刚出炉的!” 黑面包上的确点缀着一些细小的霉斑,而且硬得像块木头。 马蒂达认真地说,“食物都是天国的恩赐,我们不能挑剔鄙夷。” “但天国没说,浪费金钱便宜奸商是值得夸耀的行为!”小艾茜插着腰,“我越来越怀疑,你就是里描叙的那种,曾生活在深宫里,不谙世事,娇生惯养的落难公主。” 圣武士姑娘当然不谙世事,她在人求知欲最旺盛的时期,与永不休止的淅祷和武艺磨练为伍,即便进行骑士巡礼,沿途也有教会的关照,更不提还曾被一个怪人监禁调教,她真正抛开一切,溶入俗世的时间,相当之短。 于是小艾萏愤愤不平地接管了财政大权,在老神甫生前,那个小家庭的日常生活开支就是由她来掌管,驾轻就熟,也幸亏如此,让钱袋里剩余的票子勉强支撑到现在。 她们俩沿着宽阔的公路前行,海湾地区的交通迅捷方便,可以选择不停转乘驿站马车、或者直接去连锁租车行包租下一辆黄顶篷的漂亮小马车。 从驿站乘坐短途车花费太高,两人的票钱累积起来很可观。相比起来,租凭栖能直达目的地的长途车更节省些,圣武士姑娘考虑着。 “去费都需要几天?”在一座有些规模地城市,马蒂达走进租车行,询问管理员。 “噢,感谢选择蓝龙车行,我们保证您旅途愉快。”管理员热情地回复道,“走三号公路。在比塞镇拐向六号公路,如果在途中不做停留,只需要五天。” “一辆马车需要多少租金?” “七十块。” 马蒂达望向艾茜,姑娘点了点,表明这金额在能够承担的范围内。 “另外,您得出示身份证明,而且,还得付押金,如果需要我们提供车夫,他的酬劳也由你来出。”对方算了下。说了个很高的数字。 “押金?”马蒂达吃惊地说。她觉得这个词糟糕透顶。 “当然,这是为了防止车和马匹在路上出现事故或损害,费都有车行的总站。您抵达交还马车后,就能一毛不少地取回来。” 她们出不起押金,也拿不出身份证明。 在管理员遗憾没做成买卖的目光中,两位姑娘沮丧地走出车行。 “天国没教导过我,如何用世俗的方式生活。”马蒂达喃喃自语。 “不如我们靠脚走,还能省下车费。”艾茜摸了摸荷包,里面的钱袋已经有点瘪了,她提议道。 只能如此了,而且时下天已经快黑了,得找家便宜地旅馆。又是笔支出。 …… 城里很热闹,即便处于黄金角海湾的边隆,费都人那种尽情享受夜生活的风气也流传过来。 正经酒吧、通宵咖啡馆的大招牌,闪着灯红酒绿的光,三三两两的人喧哗地在街道上来往,已年轻人居多。 在一家高档糕点坊前,艾茜觉得自己的靴子被草根绊住似地,再也挪不动脚步。 透明的玻璃橱窗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让橱柜里摆放的那些雪白蛋糕、咖啡色可可饼、草菱果曹派显得朦胧。她吞了吞口水,小姑娘虽然心智早熟,但毕竟仍是个孩子,五颜六色香喷喷地糕点糖果永远是孩童最大地诱惑。 她强忍着口腹的欲望,跟在姐姐后面,一步三回头地望着。 作为财政官,掌握着两人衣食住行的姑娘,终于没忍住蛋糕地引诱,在转过一条街角后,艾萏小心翼翼地拉拉姐姐的衣角,吞吞吐吐地问,“马蒂达姐姐,你想吃焦糖蛋挞么?” 马蒂达摇摇头,小艾茜提高了音量,“奶油泡芙也行,只要两块钱就能买一对,你真的不想要?” 等从不会察言观色的圣武士姑娘,终于弄明白是小艾茜自己想吃时,她笑了笑,“去买吧,都给你,我不爱吃甜品。” 望着丫头兴高采烈地朝回跑去,马蒂达摘下斗篷帽,将覆盖在额前的散发往后拂顺,寻思着得去挣点钱,艾茜一直嘀咕着黄金角海湾的物价比老家贵了几番,再精打细算,也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马蒂达虽然习惯于苦修似的生活方式,但不愿意艾茜跟着受苦,她的童年没有选择欢乐的机会,至少应该让小艾茜更幸福点。 还有追寻那个曾朝夕相处,用魔药控制自己的男人,也是个漫长地过程,马蒂达不知道对方究竟在哪里,只记得他似乎提到过会来海湾地区,那时姑娘形同弱智,所以那人说这话时没有避嫌,真实性相当高。 必须得找到他,马蒂达想,她人生的转变,就是因他而开始,想必在他那里,自己能找到所有的答案。 这执着从某种程度而言,和普通姑娘在初夜后,望着床单上的一抹嫣红哭诉,“你对我那个那个了,所以要负责”是一个道理,只不过后者失去了肉体的纯洁,而马蒂达却是心灵上的。 姑娘计划着如果在海湾找不到踪迹,就转回坦丁,不过拜伦的都城,聚集着很多教会的高层神职人员,迦太莫托维塔那个凶手的出现,也提醒着她,安诺正在暗中搜索自个地下落,坦丁人多眼杂。很容易暴露身份。 叽叽喳喳的声音打断了马蒂达的思绪,她瞧见两个打扮得很潮流地年轻姑娘,羞赧地站在面前,互相推搡着,终于有个看上去更大胆些的姑娘,泛红着脸说,“嗨,要和我们去酒馆坐坐么?” “抱歉。我不喝酒。”马蒂达觉得莫名其妙,她认为这大概是市民们淳朴友善地表现,便微笑地拒绝,信奉天国的圣武士,在用餐上讲究严格的操守,除非为了取暖或迫不得已,不得随意让酒精入嘴。 “是怕付不起钱么?”姑娘咯咯笑着,“别担心,女人对帅小伙一贯宽容,我们付帐也成。” 帅小伙? 出于旅途的方便。马蒂达剪着男人的发式。身姿也被掩盖在宽大的粗麻斗篷下,而且年龄正介于青涩至成熟的过渡阶段,嗓音偏向中性。光从外表,很难一眼分辨出是柔弱型美少年还是英气勃勃地美少女。 “走吧,就在不远,挺热闹的。”姑娘想去拉她的手。 马蒂达啼笑皆非的神情令她怯生生地将手缩回。 “我并非存心欺骗,只是……”马蒂达刚想解释误会,转角处传来的尖叫声让她脸色大变,是小艾萏的呼喊。 她猛地转身,循着声音朝来路奔去,手下意识地朝腰侧摸去,掏了个空才记起。她的佩剑早已变成了旅费。 在面包店不远处,小艾茜狼狈地瘫坐着,泪眼迷蒙,一盒糕点散了满地,雪白的奶油涂在灰青的石板路上,她委屈地哭诉,“呜呜,钱袋被坏人抢走了!” 世上有两种人跑得最快:马拉松健将和得手的窃贼。 马蒂达觉得头疼,姑娘突然有了在讨伐异教徒地圣战中。被敌人包围,自军却弹尽粮绝,筋疲力竭地感觉。 在俗世中生存,对她而言,的确是场战争。 方才那两位姑娘好奇地跟了过来,见到这番情景,不由同情地安慰道,“你们是外乡人?这是你的妹妹吗?真可爱。” 她们七嘴八舌地提着建议,厮混夜生活地姑娘通常都有点路子,“这里的金手指都归唐文敦管,他还算地道,从不对本地的居民下手,但过往的旅客总会损失点财物,我们去乐乐,来几杯酒你就不会再这么郁闷了。” “金手指?” “就是扒手。” “能在哪儿找到那位唐文敦先生?” “嘿,你看起来并不健壮,又带着妹妹,一个人斗不过他们的。” “钱没什么,但钱袋我一定得拿回来,它是长辈留给我的遗物。” 那打满补丁,手工缝制的小皮包,是纪伯伦神甫生前用的,老人几十年来用它装着教会颁发的月俸,给村民们换来生活必需品,那把大火烧光了一切,钱袋因为搁在小艾茜的房里,被她顺手拿了出来,得以保存。 这对马蒂达很有纪念意义。 “马蒂达姐姐,谁说钱没什么!”艾茜气恼地挥舞着小拳头,显然不认同她将金钱放在纪念品之后地说辞,“我们现在可身无分文了!” 惊讶地抽气声,“姐姐?” 以为自己正和一位帅小伙搭讪的姑娘,羞得无地自容,随口回答道,“唐文敦的手下经常在西城聚会,不过劝你自认倒霉吧,安全比票子重要。”然后跑开了,没走多久,又回头望望,爆发一阵大笑。 “今天还没喝酒呢,怎么把女人看成了男孩子。”她们抱怨。 黄金角海湾的混混们话口相传中,谣传着两个绝不能得罪的人,一位是化名为乌鸦的神秘怪客,在流言里,他被幻化成一个优雅的魔鬼,在你最需要帮助时,降临到你的面前,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宽檐礼帽,用甜言蜜语诱惑着你,引诱你用魂灵来换取承诺。 另一个则是影王,乔·考利昂在离开海湾地区时,曾派遣手下,刺杀了数位黑帮大佬,那非人的威慑力直到如今,不少人都记忆犹新。 为了寻找安玫这个心腹大患地踪迹,影王显然动用了这股影响力,海湾沿途各个城镇的大型黑帮或混混团体中,一则传闻正广泛地传播开来,先是几个恶名赫赫的教父在牌局上互通消息,然后慎重地吩咐手下,接着是聚集在廉价酒馆里的普通混混,神神秘秘地议论,“听说了么?影王真有其事,并不是无聊的怪谈。”最后连妓女、扒手、与黑道略有些牵连的汉子们都得知了。 人人都知道,有位地下世界的重量级大人物急着要找两个人,一个,跋腿的老头,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而且都不是简单的角色,你如果够运气遇到他们,只要急忙汇报,就能得到莫大的奖励。 大佬们希望能得到影王这个强力的后台,小混混猜测着那份奖励如何丰厚,无数双窥探的眼神遍布每座城市的大街小巷。 这消息传到伊费茨塞镇时,那位曾接待过卓尔法的女招待,记起了遇到过的老白脸,但时隔以久,乔·考利昂扑了个空,虽无收获,却也确定了敌人已来到海湾地区。 他慷慨地给女招待开出张大额支票,并放出风声,悬赏依然有效,如果情报更加详尽,他甚至能答应线人的任何一个要求。 旁人并不了解影王目前的窘迫处境,人们为这充满欺诈性的承诺疯狂。 唐文敦是金手指团伙的头目,从组织结构上隶属于临城一位开设赌场,势力颇大的教父,影王要找人的消息早以耳闻,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胃口有多大,就该吃吞得下的食物。 既然连影王都如此重视,说明寻找的对象相当危险。 如果没了命,再多的承诺也毫无意义。 他并没放到心上,将精力放到自个正蓬勃发展的扒手事业中。 黑帮混混兼小头目的身份,让他的消息远比普通人灵通。 在今晚,唐文敦正在窝点检查着金手指们本日的收获时,收到了一个风声,“有两个小妞正在找他。” ! 第四十四章 女教父马蒂达?(二) 深夜十点二十五分。 马蒂达面容平静地走着,她穿过城中心的贸易广场,避开广场临侧的市区教堂,礼貌地朝两位站在街头的巡警笑了笑,从幸福大街的十字路口西转,周围的建筑群慢慢由商业店铺、剧院、百货大楼和精装公寓,变为有些年头,墙皮已然发黑的楼房。 艾茜趾高气昂地跟在后面,她崇拜和迷信姐姐的力量,在旅途上,她们经过一片荒芜丘陵地时,曾遇见了狼,小丫头怕得要命,但嗜血的饥饿野兽,在察觉到猎物爆发出的巍巍神力后,哀鸣地四下散开。 在孩子的世界观中,狼远远比人可怕,艾茜气呼呼地在心底想,“偷了我的钱,还打翻我的蛋糕,有姐姐在,一定能逮住你们。” 人是种喜爱划分等级的生物,这从聚居点的分布就能尽显无遗,富翁、声望显赫的大人物、新贵族们,不会和普通市民混居在一起,而小市民们也对穷人、乞丐皱眉不己。 新莫良区坐落在城市西边,是全市最阴暗贫穷的角落,官方统计中,这里居住着三万七千名公民,大多是生计穷困燎倒的苦力工人,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老妓女、被主流社会不容的渣漳,就像是肮脏沟渠中淌过的人形污水,覆盖着沉腐的泥。 经常能看到全副武装的警探,冲进某栋破烂小楼的房间里,拧出几个胳膊上有刺青的男人,让他们交待不久前发生的罪案是谁干的,而另一家不惹眼的酒吧顶楼,又有一梆子流里流气的混混,议论着有人捞过界了,得给点教训。 但新莫良区也是城市治安最稳定的地方,黑帮份子视这儿为家,有号召力的头目们绝不准许有人在家里胡乱闹事,惹了麻烦出了纠纷。去外面解决。 两个生人在夜幕下闯入了家中,一大一小两位标致的美人儿。 深夜十一点。 金手指地巢穴位于新莫良区东大街转角的巷子里,远离马路,门前砌着简陋的围墙,墙顶钉着一排带刺的铁丝。 唐文敦是个戴着眼镜,打领带穿礼服,个头削瘦的中年人,从外表来看。像个正经商人多过扒手头子。 不过此刻,他亮晶晶的额头上正冒着枯稠的汗球,钢框眼镜的镜片不停蒙上一层雾,让他反复取下眼镜,擦个没完。 在圣武士姑娘找上门来之前,他遭遇了一场更大地麻烦,面临着关乎生命的大危机:教父在今晚亲自带人来查他的帐,事先没有半点风吹草动,他来不及准备妥当。 按规矩,扒手团伙每月的收入。有七成要上缴给这位黑道大佬。 但唐文敦心知肚明,其中至少有三成被自己暗中扣下。 这活计本就没有帐薄可言,是多是少完全由嘴说了算。他干得神不知鬼不觉,原以为绝不会出砒漏。 六名大汉面容阴沉地站在房间里,其中一个穿着花呢上衣的男人拍拍他的肩膀,“伙计,别担心,例行公事罢了,我并非怀疑你的忠诚。” “皮尔先生,这是理所当然的。”唐文敦笑得比哭还难看。 皮尔是教父的名字,这位大佬生平最恨被手下欺骗,唐文敦还记得有个小头目也是卷了笔钱。结果被发现,他不希望自己去海底和那个身上有五个弹孔的可怜虫相聚。 “保险柜地密码。” “5674。”唐文敦尽力掩埋住不安地表情。 柜门被打开,里面的三层格板上分别放着一堆现金和即付债卷,最底层是唐文敦私人的财产,一小袋金条和几张匿名地存折单据。 大佬估算了下数额,在合理的范围内,符合一个小头目的收入,于是笑着说道,“加起来差不多有八千块。你很让我满意。”唐文敦松了口气,他暗中在衣服上擦掉手掌里的湿汗,献媚地回答,“当然,我可不敢对头儿有所欺瞒。大伙好不容易来趟,不如来几场牌局,或者找几个姑娘来服侍您和兄弟们。” 他想找方法来讨好对方,这次的突然检查,让他觉得教父对自己起了疑心,这可不是好现象。 “等等。”皮尔突然说,他在卧室里转了转,敲了敲墙壁,听着回音,然后取下了挂在墙上的一副装饰风景画。 画框背后的墙皮上,露出一个砌在砖中的小暗柜。 “嗯哼,意外之喜,让我检查下。” 唐文敦的血液快要凝固了,他眼睛瞟向窗外的巷道,还有那扇半敞地门。 汉子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手放在腰侧。 深夜十一点零七分。 橡树果不会离橡树太远,找到了小混混,就能找到他们的头子。 马蒂达想着,她选择了一家小酒馆,招牌的灯熄了一半,屋里烟雾弥漫,有九张桌子,坐满了穿皮茄克,腰间藏着匕首的男人。 小艾茜胆怯地躲在她身后,偷偷探出头张望,一屋子外表凶狠的陌生人,满嘴淫词秽语,笑声粗鲁。 “听说了么,南街的那帮小子刚弄了批硬货。” 在黑道的行话上,将赃物分为浮货和硬货,前者是指容易销赃的珠宝首饰,后者则是当局禁止私下交易的违禁品。 “最近风声紧,货压在仓库里迟迟脱不了手,迟早惹出麻烦,可别连累到别人,得有谁去和他们谈谈,大局为重。” “有人瞧见皮尔大佬了,带着好几个人。” “住嘴,大人物地事儿轮不到咱们操心。”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这便是堕落的真实写照么?马蒂达暗暗啐道。 我不该歧视鄙夷的,主不会放弃任何迷途的羔羊。马蒂达又谴责着自己的偏见。 引导罪人远离地狱,不是迷茫的我,有资格做的。马蒂达在胸口划,着十字。 烟和酒混合的臭味让圣武士紧定着眉,姑娘微微鞠躬,优雅地做了个最苛刻的礼仪老师都无法挑剔的问候礼,她轻声说,“抱歉,打扰了。请问,我该怎么联系到唐文敦先生?” 无人理会,甚至没人注意到马蒂达地询问。 一个酒吧女招待突然尖叫道,“该死,谁摸了老娘的屁股!”她显然被哪个色迷迷的混蛋偷袭了臀部。 有人揶揄地举起酒杯,“为女士的屁股干杯!” 又一阵粗俗的聒噪,淹没了马蒂达再度提出的疑问。 “你应该大点声,也别文绉绉的。否则再问十遍也是白费力。“艾茜提醒。 马蒂达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儿不是上流阶级的社交界,没有衣香鬓影地淑女和风度翩翩的绅士,待人处事的方式得随着环境的转变而有所不同。 她吸了几口气,模仿着方才吧女的口吻,用最大的音量吼道,“唐文敦在哪里?老娘要找他!” 效果相当明显,喧哗的声浪哑然而止,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大门。 马蒂达却有些脸红,“老娘”是个粗俗的俚语。她为自己口吐脏话的行径感到羞愧。 俗世是坛五颜六色的大染缸。待得越久,越会在洁白无暇地心灵上涂抹出各种色泽。 酒馆里很有几个下班地金手指,他们疑惑地交换了下眼神。 “仇家?” “眼生得很。不像本地人。” 扒手们最会察言观色,但眼前的两位姑娘看起来毫无威胁力,就如两只误入巢穴的小羊羔,他们放松了警惕,一个看起来是小头子地人上前问道,“你是谁?” “先生,您认识唐文敦?”马蒂达很高兴有人来解答她的疑问。 对方装着迷惑不解的声音说,“唐文敦?似乎有这个人,你找他干什么?” “我想拿回失窃的钱袋,里面有一张五十块整钞。七十二块的零钱,合计一百二十二块。”马蒂达诚实地回答,说脏话尚可理解,但欺骗就绝对违背了圣武士的信条,“还有一盒蛋糕,值三块钱,我希望能得到赔偿。”哄堂大笑,有几个外帮的小子吹着口哨,调你道。“唐文敦怎么混的,连女人都敢独自找上门来。” “哪里来的笨妞!”金手指哭笑不得,他没见过这种蠢得要命的姑娘,以为自己正在警察局里报案么?他回头朝同僚挤了下眼,让他们出去查探下外面是否有灰佬地便衣。 手下很快转回来,做了个手势,表明没有异常,不是警察故意布下的陷阱。 小头子安心了下来,他想掏匕首,又觉得对付两个小姑娘实在是大题小做,于是凶狠地吼道,“滚,你***该庆幸自己还没受到伤害。” 他转身想走,一只手铁钳似地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剧烈的疼痛让小头子以为骨头都断了。 “我只想要回属于我的东西。“马蒂达充满歉意地说。 混混们围了上来,有人握着小刀,有人敲破了酒瓶,两个小妞也胆敢来新莫良区闹事,这简直是羞辱了所有的帮派。 “愿天国拯救你们,犯罪的人,都将在地狱受到审判,祈祷和行善能减轻罪过。”马蒂达想劝导这群走在歧路上的无知羔羊。 回答她地,是一个毫不怜香惜玉的拳头。 苍白的火在圣武士身上隐隐欲现,又在主人的意志下熄灭了。 他们罪不至死,宽恕比惩罚更伟大。 然后马蒂达的鼻子上狠狠挨了一下,脚下又被一绊,趔趔趄趄地摔倒在地。 “别过来!”小艾茜惊慌失措地尖叫着,她没料到姐姐这么脆弱,但还是惨白着脸,举着张椅子挡在马蒂达身前。 “嘿,这两小妞可算漂亮,别打坏了。”一个混混舔了舔嘴唇,露出猥琐地表情,他刚想伸手去抓艾萏,整个人却飞了出去。 马蒂达捂着鼻子,鲜红的血顺着指缝流出来,脸上红肿了一大块,圣武士姑娘悲戚地呢喃,“为什么暴力,要比善意更容易解决问题呢? 这世界真荒谬。“深夜十一点半。 不到半个小时,唐文敦就知道了正在发生的另一个灾难。 一个鼻青脸肿,模样狼狈的金手指猛地推开门,嚷道。“头儿,有个悍妞正在找你,她……” 几把戳在脑门上的枪让报信的扒手打了个冷颤,他这才发现,整个,房间混乱不堪,桌柜四脚朝天,破碎的花瓶残片满地都是,而唐文敦满脸是血。呻吟地瘫坐在扶手椅上,双手反背,戴着手铐,赤身裸体,胯下的毛被人拔光,那东东血迹斑斑,在寒气和恐惧中,畏缩得比拇指还小。 一个男人将倒霉的扒手拖出了门,唐文敦随后听到了一声沉闷地枪响,他的脸比纸还白。 皮尔满面嘲弄。“瞧瞧。你的私人保险柜里,放了足足六万块,我想知道。你还在哪儿藏了本属于我的票子?” “在……在我的情妇那里!”唐文敦拼命喊着。 “情妇?” “就是找上门来的女人,她快到了,别杀我!”唐文敦胡乱扯道,能拖延点时间是一点。 大佬点点头,决定等等在实行帮派的私刑。 晚上十二点。 马蒂达观察着面前的院墙,她让艾茜在门口等着,“我拿回钱袋,咱们就离开。” 小丫头还处于兴奋状态,刚才姐姐神勇极了,近二十个拿着武器地男人都不是对手。如果不是开始时挨了一记冷拳,简直是完胜。 她的眼眸中都冒着崇拜的星光。 圣武士姑娘安置好艾茜,轻盈地跃过围墙,试着推门,走进铺着浅棕色地毯的大厅。 她的身形猛然停住,皱起眉,空气中,隐约飘着血腥的气味。 “律令:侦测人型”,马蒂达闭着眼。施展神术,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七个人的身影,五个正潜藏在厅门后,两个在楼上的房间中。 她认为是宅楼里的私人保镖,于是喊道,“唐文敦先生,请把我的失物交还,承认犯下地过错,并不值得羞耻。而且,请别让你地人躲在门后,我已经发现了。”厅门突然被拉开,一个持枪的男人出现在姑娘眼前,枪的呼啸点燃了圣焰。 “为何非让我使用暴力呢?为何逼着我朝深渊越来越近呢?”黑帮枪手们,畏惧地看到,一个行走于白色火焰之中地姑娘,气愤和苦恼地跺着脚。 火焰的长鞭恰到好处地卷走枪,将敌人狠狠掀飞,墙壁和地板的坚硬使他们昏迷了过去。 深夜十二点零五分。 楼下连续不断的枪响,和手下们惊讶慌乱的惨叫,让皮尔觉得不对劲。 “杰瑞?泰勒?班?”大佬喊着下属的名字,没人回答,他举起枪,厉声喝问着半死不活的扒手头子,“你隐瞒了什么?来的是谁?” 唐文敦哑口无言,天知道来的是谁?一只军队么? 嘈杂很快平息,整栋宅楼安静了下来,这诡异的情形让两个男人出着冷汗,一时间忘记了彼此地立场。 有人正由楼梯拾级而上,走廊处传来木板和鞋子的摩擦声,越来越近。 汗如雨下。 鬼怪?幽魂?非人的存在? 然后他们听到了颇有礼貌的敲门声,一个短头发,衣着简陋,鼻头红肿但仍很漂亮的女孩儿走了进来。 姑娘发出低低地叫声,慌张地半别过身体,脸羞涩得通红,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你你们在干干干什什么?” 臆想和现实的反差让男人惊诧,而马蒂达同样目瞪口呆,她的大脑无法处理眼前的场景。 拿着枪的男人、被捆绑地男人、光溜溜的男人、手铐、斑驳的血、圣武士敏锐的眼神还让她瞟到了某个邪恶的东东。 这简直是心灵上的鸡汤……呃,震荡波。 在马蒂达的记忆里,她只见过一次裸男,那是在黎明堡的镇外河畔,她喊着“爸爸”主动扑入怪汉赤裸的怀抱,而且那巨人还长着个尺寸“更好更强大”的狰狞邪物。 那亵渎和不洁,让马蒂达光想想,就恶心欲呕,手脚冰凉。 虽然“触碰”和“插入”是两码事,但我们不能要求神学院的讲义会传授健康向上的生理知识。 并且光从宗教的洁癖意识来考虑,她奉献给神的清白身子,不再贞洁。 马蒂达努力抛开浮现出的悲惨事儿,想谴责面前正在进行中的罪恶,无论是俗世的道德观。还是教廷地圣典,都不允许自渎、兽交、同性爱,这可是淫邪的大罪。 莫非眼前的这一幕,就是所谓的同性爱?缺乏生理常识的马蒂达想。 还加上了手铐,带着血,着实重口味。 姑娘生气地喊道,话到嘴边又结巴了起来,“hhh是不不不行的。 你们们会下下下地地狱的……” 皮尔首先冷静了下来,他眯着眼,虽然想不通这个莫名其妙的姑娘,是如何解决掉自己地部下,但现在对方侧着身体,不敢望过来,是个绝妙的好机会。 他偷偷抬起枪,欲扣动扳机。 唐文敦双脚猛地发力,连人带椅子撞到皮尔身上,两人滚为一团。 响声惊动了马蒂达。她咬着小白牙。在心底呐喊着“神佑的战士,要勇于面对一切肮脏的邪恶”,回过身。 她看到裸男压在另一个男人身上。两人怒目相视地挣扎着。 马蒂达出奇愤怒了,圣焰沸腾地嘶叫,她忘了羞涩,庄重地宣告,“卑微的罪人,立即停止亵渎的行径!否则,我给于审判!” “谁来告诉我,这女人是谁?脑子怎么长的?”唐文敦突然想哭。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马车停驻在林地旁,两匹卸了鞍的矮腿驮马,静静地啃食着马蒂达掌心里的豆子。 “祝福你们。”姑娘爱怜地拍着马儿的脑袋。然后朝正在附近用餐地同伴们走去。 铁皮罐头中地糖腌苹果甜得发腻,虽比新鲜的稍嫌逊色,但艾茜很满意,她吮吸着手指上的蜜糖余汁,用期盼地眼神望向满脸献媚的中年男人。 小丫头对新跟班满意极了,这人态度恭敬,口袋里装满用不光的钞票,而且大方豪爽,她像带着仆人的千金小姐。痛痛快快地买了一大堆东西:在车行买了一辆小马车,在旅行用品店采购了行途上的用具,在百货商场买了新衣裳、洋娃娃,在糕点作坊买了奶酪蛋糕和蟹膏果冻…… 马蒂达从背包中翻出便宜的黑面包,用小刀切成薄片。 “天,您太亏待自个了!”唐文敦痛心疾首地喊道,“请来试试我的熏肉肠。”圣武士姑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蓝眼珠试探着男人的神情,良久,她摇摇头,“先生,你不必跟着我,只要真心忏悔,天国会原谅你的罪。” 怎能不跟着你!唐文敦暗想。圣武士都是群单纯的家伙,不允许随意杀戮地行为,马蒂达放过了皮尔和枪手们的性命。如果没她的关照,自己落单的话,唯有死路一条。 在找到安身地点之前,就算死皮赖脸,他也得紧紧跟着这天赐的护身符。 “救命的恩情我终身难忘。”唐文敦严肃地说,“您给了我新的生命,让我为过往的罪恶而悔恨,尊贵的女士呵,请为我洗礼,让我追随于您,寻找那天国仁慈地大道。” 枯黄的叶在空中飘扬,云彩在苍穹缓缓变幻着形状,男人宛若优雅的骑士,曲膝半跪,将手放在胸口,眼眶里充盈着因救赎而感激的泪水。 身为圣武士,马蒂达不能拒绝一位新生信徒的虔诚请求。 她纤细的手指在唐文敦的头顶划着十字,低声念颂着语调优美神圣的析告词,风吹拂树梢,那沙沙的惠率声响,如同合唱的赞美歌。 “我并没资格为信徒洗礼,只能给你祝福。而且,我只是个迷茫不知未来的人,怎能接受您的追随。” “不,您错了,每个人都是迷茫的,否则,天国的父,为何要怜悯世人呢?”唐文敦表现得如最虔诚的资深教徒,他推了推眼镜,沧桑的目光投向蔚蓝的天空,“瞧,上主正在云层凝视着子民,请带领我,共同寻找信仰的真谛!” 马蒂达感动地做着弥撒礼,她为这个男人在精神上的醒悟和升华感到高兴。 她真应该施展个侦测谎言,那光晕的颜色肯定黑得深沉。 唐文敦正在心里想,“靠,***我总算过关了!女人加圣武士,真是世上最好骗的生物。” ! 第四十五章 狗女的绝情 黑天鹅堡、书房,时间是凌晨五点一刻。 福兰盯着姑娘,仔细地端详,从外表看,她并无异常的地方。 几天前那个离奇的,意味不明的吻,令人疑惑,他可没傻到相信,是凭借自己的魅力,让这个美丽狡猾的仇人突然间春心荡漾。 有种微妙的认知在心底萌动,他突然发现,自己对佩姬更好的形容,是“女仇人”而并非“仇人”。 但这点小小的不同,并没有实际上的意义,也不能减损福兰深入骨髓的恨。 姑娘不耐烦地声音,“你在听么?” “当然,请继续。”福兰回答,他已被磨练得能够隐瞒真实的心理活动,不露声色,连眼都不眨一下,男人将疑虑不解压在心底,收回思绪,凝听着大小姐的话语。 佩姬正坐在旧核桃木书桌后,这是安易二世时期(拜伦第四位大君)的古董,整体框架上雕刻着玲珑起伏的涡卷纹,桌腿略带外弧,底衬被妙手雕琢成兽爪握球的造型,委婉的描金花纹加上裂纹棕红色底漆,让它看上去奢靡极了。 两条曲线优美的腿互叠着搭在桌面上,座椅的前两支脚微微离开地板,大小姐将银汤匙在咖啡杯里搅来搅去,非常不雅地朝后倾斜,红唇轻启,露出白森森的整齐牙齿。 她朝桌子上一封裁开的信笺仰仰下巴,“一亿凯撒,可以由等值的珠宝支付,但拒绝期权股票和债卷,绑匪提出的新要求。这笔钱甚至可以在一些国家买下个小诸侯国,让他成为世袭公爵。” 福兰举着一根划着的火柴,在叼着的雪茄下轻轻转动,清淡的烟雾缘绕飘逸,散发出一股烟草的芬芳,他耸动鼻翼深吸一口烟气,摇摇头。“相当于一间中等规模银行的所有流动资金,如果单从金钱的立场,皇太子殿下可真值钱。” “简直是笑柄,当年教会势力最强盛地时期,葡荷的爱玛六世,因为拒绝派兵参加十字军的圣战,被安诺以神喻剥夺皇位,最后他付了价值七千万的黄金。才取得了宽恕的诏书,而那个贪婪的匪徒,显然想超越高峰,拿到史上最巨额的赎金。”佩姬将遮在脸颊上的头发甩到一边,笑出声来,声音冷冷地。 “你能支付得起吗?” “我又不是掌控着国库的人。”佩姬回答,“虽然能想法子筹到,但这么做,必须和银行家们打交道,那些金融上的投机分子。嘴是最不牢靠的。等于是让所有人都猜侧:一个女人在丈夫被绑架时,突然需要一大笔钱,其中定有缘由。” “无论是金雀花。还是皇室,都出得起,我不明白你为何要私下单干。”福兰故意说,“莫非你有什么苦衷?” 朱利尔斯那个愚笨懦弱的男人,居然疯了!导致我无退路可言。佩姬想着,嘴里却回答,“被人一次又一次的胁迫,实在令我难以忍受,那绑匪甚至大言不惭地说,要答应他五个要求!我能想象。接下来,他的胃口会更大。“这话表现得如同佩姬之所以向皇室隐瞒内幕,想独自解决麻烦,是出于私人的倔傲和不认输。 福兰叹了口气,顺着她的话说,“别傻了,你不能掌控所有事。” “傻?你倒像在形容一个家庭主妇,那些只会围着丈夫孩子转悠的小妇人,都是愚蠢无脑地。” “从某种意味而言。王妃也同样是个尊贵地家庭主妇,如果你能冷静地思索一番,就应当明白,将自己度身于事外,是最妥善的法子。” 福兰说,“可能是你对皇子殿下的爱,让你无法保持清醒。” 佩姬抿着嘴,她可没爱过朱利尔斯,不过这话不能当着别人地面讲出来。 她询问福兰,“你能不为旁人察觉的拿出一千万么?我明面上的财产都不能动。” “勉强能够,毕竟我也和国库没关系。”福兰回答,“不过对方是要一亿。” “就算是商人间的买卖,也会有缴付订金和验货的步骤,如果绑匪真有意图与我交易,也得拿出诚意。”佩姬解释,“一千万,我得见丈夫一面,确认他真的仍活着,光靠言辞就能拿到一亿?简直是天方夜谆。” “对方有可能会答应,但你却得注意安全。” “当然,我会和敌人协商,选择妥当的地点。” 福兰微闭着眼,似乎盘算了一阵,然后说,“如果凑出一千万现款,这得结束我在葡荷的几笔大额投资,必须亲自去趟,估计来回需要大半个月。”“时间拖得太久了。“佩姬颦着略微朝上挑的眉角。 “如果通过银行转帐,时间上来得急,你需要提供一个安全而隐蔽的户头。” 大小姐考虑了几分钟,觉得只能如此,“那么,我天明时就出发。”福兰站直身体,微微鞠躬,然后走向门侧地衣架,取下灰色的宽檐帽和外套。 “喂……”佩姬低声喊道。 “还有什么吩咐?” “……为何要竭尽全力地帮我?在我对人的理解中,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援助,权利、金钱、美人,甚至只为了满足自身无聊的,为别人的成功而觉得高兴的所谓道德感,你属于哪种?” 佩姬最大的猜疑,便是她想不通,这个男人究竟想得到什么,她的价值观,让大小姐从不相信不求回报地付出。 隔了片刻,福兰回答,“我是个曾周游列国的旅行家,是个英格玛的低阶贵族,同时因你的缘故,得到拜伦伯爵的头衔,但在本质上,我是个商人。 东方曾有段古老的记载,如果用我们的话来理解,便是,投资普通商品,能有百金的收获;投资贵重商品,能取得千金万金的利润,但投资一个国家,则获利无穷”我只是在投资罢了,如果你能记得这份友谊。就算我本人不需要什么,但也许我会有儿子,会在拜伦建立家族,他们能得到回报就行了。” “哈,你把我当成了一件奇货?”佩姬对东方的文化有一定的了解,也知道那则典故,她观察着男人的神情,觉得对方所说的是肺腑之言。于是轻笑,“你想贻泽后人?我会满足你地。” 房门开了,又关了,男人魁梧的身形消失在视线中。 姑娘将双手放在平坦的小腹,眸子中散发着诡异的光,“会满足你的,比如,让你的儿子,成为拜伦的皇帝。” 她已经觉得被敌人牵着鼻子走,是件极其危险的事。要摆脱困境。 有条捷径。 但在那之前,她得制造个孩子,并且。让某个名义上地丈夫,永远消失。 “到头来,还是得依靠男人,好吧,希望过程能够愉悦点。”姑娘想,“听闻第一次的感觉,像被一把锥子扎肉般的痛苦,而且,从体型上来看,那家伙的锥子估计是特大号的。” 不过计划实施起来还有相当的阻力。 在怀孕后。她不能让孩子的真实父亲,继续活下去。 这点很容易,伯骑士宫廷伯爵虽体格雄壮,精通魔药,据说是一位炼金法师的学徒,但不难对付。 “抱歉,我会给你选择个无痛安详的死法。”大小姐难得地产生一丝愧意。 贵族们会怀疑肚子里的胎儿,是否为皇室血亲,而安诺拥有能检测血脉渊源地神术。为取信于世人,她得借助教廷地力量。 佩姬早考虑到这点,安诺驻拜伦的使节费怡·李莉斯阁下,已是她的人,而且,还有永恒之柜这个诱惑地道具。 父亲也肯定会趁势而为,企图通过她,完全掌控皇室,开始时得虚以委蛇,等地位稳固后,她不会放过将自己当成政治交易品的家族。 还有皇帝陛下,那个老人始终是最大的麻烦,他毕竟是拜伦的主人,她的小动作,以及和安诺的交易,很难瞒过皇家的眼线。 在第二天,佩姬起床时,一封由王都传来的特急情报,让大小姐悚然动容,她反复看了几遍,然后止不住地露出笑容。 黄金角某处偏僻无人的滩涂。 福兰在预先约定的地点,登上了黑王号。 劳薇塔扑进他怀里,用奔放地热吻来倾诉离别的思念。 男人感受着臂弯里女人温暖的身子,他想起了安玫,一股偷欢带来的负罪感,让他的身躯变得僵硬,福兰轻轻推开劳薇塔。 姑娘敏感地注意到了这细微的变化,灰眸子中闪过一丝黯淡。 两人很快恢复了正常,福兰平静地说,“由葡荷的银行,准备一千万现款,然后通过私密的渠道,让钱流入拜伦,并存入某个户头。还有,通知卓尔法,开始计划好的下个步骤。” “如您所愿。”劳薇塔同样平静地回答。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今年地初秋,这个本象征着丰饶和收获的时节,因为一系列稀奇古怪、异乎常规的事,变得阴森惨淡,在有心人静候着事态的变化时,拜伦又发生了一件重要的大事,仿佛暗灰色的云团终于破开口子,落下霏霏淫雨,让一切都加速了。 王都坦丁、黄金狮鹫宫。 约安八世漫步于御庭拱廊,他忧心忡忡,削瘦面容上不知又增添了多少衰败的褶皱,不时咳嗽着,如每个步入暮年的老者,活力已然从身体里消失殆尽,但久掌权柄的生涯,让皇帝那双眼眸依旧顾盼生威。 随从劝他回寝宫休息,被他粗暴地打断。 “难道联在自家内廷里,也得被你们管制么?”他发泄似地吼道。 柔弱的宫廷人敬畏地纷纷跪下,请求宽恕,他们都清楚,储君的遭遇,已让陛下的情绪很不稳定。 “罢了,卿等退下,让联独自走走。”皇帝叹了口气,惟有卑贱的弱者,才会将怒气施加于更弱小的人身上,他暗竹着自己过于失态了。 阶梯花园里点缀着大量雕像、喷泉、亭台和鲜花圃台,在中央的草坪上挖桩着氛围典雅的人工湖,皇帝是个务实的人,没意愿将金钱投入内廷的重新修缮中,除去花草灌木这些能生长的活物,大部分景观上都被岁月留下淡淡的痕迹。显得古朴沧桑。 他沿着弯弯曲曲地鹅卵石小道前行,缓慢地行走至湖畔,坐在精致的小亭台里,将银色的狐皮大瓷囊紧,天并不十分冷,但他仍然感到深深的寒意。 老人微微探出头,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水中倒影着一张苍老的脸。 “我毕竟是老了。”皇帝想。他即将渡过六十岁整的生辰,宫廷礼仪厅在年前,已开始忙碌地准备盛大庆典的仪式。 六十岁,离真正地暮年还有段距离,约安八世的头脑仍保持着理性和智慧,不过这具该死的身体,让他不得不在几年前,就考虑着继承王座的事情。 但孩子实在不够争气,如果他只是个亲王,想必能沉醉于艺术的世界中。当个鉴赏家或者二流诗人。幸福地安渡余生,可一位储君,日后的朱利尔斯九世。这尊贵无比的头衔,已然注定了沉重的责任和压力。 约安八世算个合格的君主,拜伦的御座经过数代地传承,早已充满腐朽和懒恃地气息,导致了如金雀花这种豪门家族,超越了皇室的掌控,他用了一辈子的精力,扶植新贵族,压制老世家,在初继位时。拜伦地顶级贵族不在少数,到现在,曾飞扬跋扈一时的克莱门辛公爵家,分裂成不具影响力的两个伯爵家,三个男爵家;掌控着全国金融大权的林赛公爵兼帝国承相,被他以读职罪关进了巴伦比帝国监狱,并在两年后暗中赐死,顺便还废黜了丞相这个过于强势的职务。 唯有莱因施曼,号称永不凋谢的金雀花。在族长巧妙地指挥下,越来越茁壮,皇帝甚至怀疑,他倒帮着萨玛公爵那只老狐狸,扫平了所有竞争对手。 如果再给他十年,约安八世深信能和他斗上一斗,但哪怕是至高的皇帝,也终究是凡人,摆脱不了生老病死的禁锢。 “永恒之柜的研究毫无进展,我莫非是因年老而昏庸了,为了虚无飘渺的传说,宁愿和教廷翻脸。”皇帝想,他思索着既然拿着也没用,不如送归教会,抚平裂纹,至少别给皇室带来另一个敌人。 还有朱利尔斯,得想法子将那孩子平安地救出来,如果不是为了安抚局势,皇帝此刻恨不得罢免黄金角海湾地所有高层官员。 帝国的继承人,在帝国的领土上被绑架?他们百罪难恕! “我现在还不能倒下,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处理谋划。”约安八世疲惫地昏昏欲睡,现在可不是休闲的时候,他想站起来,去安慰方才受到叱责的随仆,去催促库泊亲王用心办事,去关注上议院最近的动静…… 麻痹感席卷着全身,皇帝惊骇地发现,自己的躯体不再接受大脑的指挥,他想喊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谕令地缘故,宫廷扈从只能远远追随在远处,他们瞟到陛下在湖畔亭台休息,于是停下脚步,等待着皇帝平息怒火,召唤他们上前。 可等待的时间也太久了,皇帝靠在亭台的围栏上,背朝来路,身体略微佝偻,已枯坐了大半个小时。 如果陛下因风寒而感冒,所有人都会受到宫廷大臣严厉的惩罚,终于,一位平日颇受信赖的扈从,壮着胆走进亭子,慌忙地跪下,呼唤着,“陛下……” 没有回应。 他偷偷抬起头,却惶恐地望见,皇帝的半侧脸扭曲着,嘴鼻歪斜,湿濡的口水将衣领染得透湿,表情宛若滑稽的怪笑。 傍晚时,无数装饰得典雅奢华的马车,糜集于行宫门前宽阔的大广场上,荆棘围绕的双剑、展翅的狼头鹰、造型雄伟的熊、轻盈的天鹅……每辆马车上,都能发现象征着权势和地位的贵族家徽,车门轻轻打开,一个个身居高位的大人物,面容慎重地走了下来。 宫廷大臣虽然封锁了消息,但瞒不过有心人的眼。 “御座上的那位,拜伦的大皇帝陛下,在今天下午四点钟,昏倒于内廷的花园。御医已经确诊,陛下中风了。”这则噩耗传遍了坦丁的大贵族圈子。 他们接头议论,交换着各自得到的听闻,庄穆的行宫广场喧哗得如同粗鄙的夜市。 一辆相比较起来,显得简陋的马车缓缓驶进广场,众人纷纷退避,用各自不同的表情,注视着车厢上那朵小小的金雀花。 萨玛公爵端坐在毛皮座椅上,他比旁人率先得到了详情。 大公爵嘴角凝固着淡淡的笑意,等他走下马车时,那丝淤涡已经消失无踪。 他扫视着人群,沉重地说,“天佑吾皇,天佑拜伦。” 虽没明说,但这番话等于是宣告了传闻的真实。 “天佑吾皇,天佑拜伦。”人们念颂。 对坦丁的许多人而言,今天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大家圣诞快乐,情侣去死去死!!!!!!! ! 第四十六章 正义? 海浪的起伏,让船上的事物随之摇晃,门是紧锁的,昏暗的室,空气中仿佛有无数虚幻的阴魂,散播着深深的寒意。 他的精神状况越来越虚弱,经常发狂似地嚎叫,用头撞墙,砸烂一切能看到的事物,得几个大汉协力方能制服这疯癫的可怜人。 为了防止他自毁的倾向,恶人让属下随时关注囚犯的动静,并在墙上镶嵌软软的塑料板,家具上也包着厚厚的毛皮,端入的食物也用木盘木碗盛着。 也有平静的时刻,菜肴和水里显然添加了药剂,他在饭后头脑总能清醒不少。 莫非匪徒在治疗他的隐疾?不,怎可能有如此好心而且博学的恶人? 他偎依在床头,偶尔和居住在石中的守护神交谈,但最近,那亲切的鬼魂不知为何,越来越沉默寡言,他寂寞得要命,时间仿佛凝固了。 为了打发时间,他抬头观察着天花板的纹理,想从那些杂乱的木纹中找出规律,这没任何意义的举动,让他愉快地消耗了几个星期的空虚光阴。 每隔一小时,门裙处的滑板就被轻轻抽开,露出一对警惕的眼眸,扫探一番后,便将滑窗合上。 他企图和守卫们聊聊,但这些汉子的嘴都如铁铸的,没关系,他自能找到乐趣。 他通过观察,发现一共有四名看守,他给他们起绰号,负责送饭食饮料的,左脸上有道伤痕,于是叫刀疤,早晨至中午,守在门前的,叫晨鸷,另两个时间段的狱卒,一个叫猫头鹰,一个叫海蛇。 他像构思文章似地。想名字想了许久,等推敲完毕后,他又开始给其他人起名,放风时能遇见的那位漂亮女头子,叫黑蔷薇,至于那个掌控一切的幕后大首领,叫神秘怪。 但更多的时间,他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回忆。主要是想念他的爱人,想念他和她相聚地一切。 典礼伊始,就笼罩着不祥的气息,天空布满阴霞云层,望上去像座铅制的沉重穹盖,闷雷如车枯辗压过碎石子路似的嘈杂不停息,雨点淅淅沥沥,沿着大教堂的彩色马赛克玻璃窗滚落。 他却快活地想歌唱,激烈的幸福感让他如痴如呆,昏昏欲睡。如饮了醺人的酒。醉得不能自拔。 英俊的青年穿着庄重地礼服,在主厅翼殿的长廊上排徊,他的心喜悦得象一朵蔷薇抨然开放。 来往忙碌的仆从和教堂的神甫。经过时朝他鞠躬行礼,并小声叮嘱,“殿下,请在房间里等候。” “没关系,让我走走。”他亲切地回答。 望着幸福的小男人,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淡淡的理解的笑容。 是呀,他怎坐得住呢,几十分钟后,他将实现梦想,那滋味美妙难以言喻。 他焦急地等待着未婚妻。和她携手,走向万众瞩目的殿堂。 似乎有闲人在前方的转角处窃窃私语。 “储君和金雀花家地长女联姻,看来皇室和贵族长老院地对立,有缓和的迹象。” “那姑娘可不简单,说不定,我们尊贵的储君饮了鸠酒也不自知。” 一瞬间,怒气在他地血脉中激荡,心脏里搏动的宛若沸腾的岩浆。 有人胆敢亵读他的爱情!将他的婚礼鄙夷为政治上的因素!用嘲弄的口吻指责他的挚爱! 即将到来的,是他此生中唯一的婚礼。完美神圣无暇,怎能让愚蠢地流言蜚语给玷污! 这些人真当他懦弱得不会生气么?皇室的教育,让他熟读《君王论》,他有几百种法子,让无事生非者尝到最毒辣的苦难,让所有心怀不轨的人瞧瞧,拜伦未来的皇帝,发怒时是何等的威严。 仁慈不代表无知,大度不代表软弱。 他刚准备快步走上前去,想瞧清楚是谁在冒犯。 “殿下,仪式正式开始了,请迎接您的新娘。”礼仪官的声音。 说闲话的人被惊动,走廊转角处传来慌张地脚步声。 他无心去追了,因为他看到了世间无双的美人儿。 金丝般的秀头梳成了漂亮的发髻,额上竖着迷迭香花瓣造型的蓝钻王冠,纯洁的拖地薄绢白婚纱包裹着那美妙的身躯,脸颊涂了淡淡的金粉,嫣红的唇娇艳欲滴。 “你终于是我的了。”他想。 铺着红地毯,漫长走道的两侧,宾客们已然坐好;身着红衣法袍的主教,正将掺了玫瑰香露的清水放在弥撒台上;父王在二楼的观礼小阳台,隔得太远,瞧不清父亲脸上的表情,只看见他倚靠在御座的右侧,左侧放置着由洁白羚羊角堆砌成的几案,上面躺着一本厚厚的福音书。 那是皇室婚礼古老的传统,传说当主教宣布两人正式结为合法夫妻时,天国的父会莅临人间,端坐于凡世之王的左边,为新人祝福。 圣洁的音乐,隆重的礼炮,教堂外万民的欢呼,随着两位新人在红地毯上前行的步伐,纷纷起立的嘉宾。 “……在天国的见证下,朱利尔斯·冯·科摩与佩姬·唐·莱因施曼,正式结为夫妻,此婚姻受世俗律法与神授之权庇佑,神圣不容侵犯。” “我想吻你,吻你的红唇,吻你白净的肌肤,吻你芬芳的身躯,只要想到你,我便能战胜世间最邪恶的妖魔鬼怪。”朱利尔斯呢喃着,他继续回忆着。 婚典和蜜月旅行,奢华而且迷醉。 他对新婚之夜应当发生的场景,早已盘算了无数遍,那将是充满情欲和爱的,是滚烫的,有鲜红的葡萄酒,有爱人轻拂的鼻息,她会偎依在自己的怀里,龙胆蓝的明亮眼眸中满是朦胧的雾,他会给她述说世间最甜蜜的话语,也许她还会说,“好吧,亲爱的朱利尔斯。我想我一直弄错了,你是个能给我幸福的男人。” 这一幕没有发生。 美好地梦境消逝,残酷的现实重新包围住他。 “我想我们应该分床睡。” “可我们是夫妻!” “这世上,有哪个国家的哪条律法,规定妻子一定得和丈夫交配?”她回答。 瞧瞧,这是什么词,交配? 古朴的说,那发乎本能的行为。叫夜礼;罗曼蒂克的说,叫爱之旅,百科辞典上叫交媾,民间没文化的人直接喊上床。 她非得故意用这种粗俗到极点的词来形容么? 可能她是气愤于婚姻中地政治因素,没关系,他会慢慢让她相信,他对她的爱没半点杂质。 一切都会好转的。 …… 他笑出声来,痴狂的笑声在寂静的房间中,无形地显得略微诡异。 渎神者的魂灵无言地倾听着,它一直在琢磨储君所经历的这场绑架。其中的疑点。 它需要这个可怜蛋的身体。但在占据之后,想恢复以往的神力,还需要拿回永恒之柜。它可不想重生没多久。就被区区地绑匪撕票,扔进海里。 不过从匪徒地态度中来看,他们似乎不想伤害朱利尔斯。 圣城安诺并不是一片充满纯洁信仰的净土,他昔日见识多了各种阴谋诡计,它推测到,这群绑匪想对付,或者想得到的,另有其人。 储君只不过是被利用地对象。 当然,这推断没必要好心地说给朱利尔斯听,它只需要静候事态的发展。来等待最恰当的时机。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从窥探孔望进去,那个年轻的男人,嘴角带着笑,眼神却呆涩,整个人显得死气沉沉。 “我是否干得太过了,毕竟他并非我的仇人。”福兰合上窥探孔的遮板,皱着眉头想,就算他用所能提供的最好环境,礼遇着储君。除了人身自由,他不会受到任何苦痛,也一直运用自己的学识,研制药物,来治疗对方精神上的顽疾,但这些行径都是虚伪的,掩盖不了幕后阴险地罪恶。 这念想只能徒增良心上的煎熬,福兰早已无法回头。 “你又心软了?”劳薇塔敏感地察觉到,头儿神情中的阴郁。 她其实很难理解这种别扭的思维模式,既然决定复仇,就得抱着放弃一切的决心。 头儿不缺乏决断力,具备着足够的意志力,懂得驾御事物和人心,但太过清醒,清醒得开始厌恶自身。 邪恶得无视任何道德的人,在世间是不存在的。任何人干坏事时,总会为自个找借口。 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正义,就如一棵树上没有完全相同地叶子,世上即便公认的正义观,折射到每个人的心中时,都会因为各种的理解,产生变化。 强盗抢劫富人,会喊着劫富济贫的口号,让自己的行径宛若是公正大义的美德骑士;黑帮拿着刀具枪械,为了地盘互相砍杀时,会念叨着都是为了兄弟手足;暴君录削人民,也会想着既然神灵让他坐上御座,就代表着认同他的所作所为。 人擅于麻痹自己的精神,让他们的言行显得正确凛然。 “他们有罪,我便代替公义来审判”、“复仇是天赐的权利,这无关善恶,是人无法录夺的天性”、“干,老子没错,错的是他们”,任何借口都好,只要随便找一个,头儿就不会表面上坚强,内心却不停受到煎熬。 他无法掩盖仇恨,于是走上复仇之路,可同时,他也没觉得自己就是正义的使者,正在做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地狱中仰望天国? 这简直是傻子的逻辑,只存在于书中的浅薄句子。 否则以凡人的精神,是支持不住的。 “不是心软。”在灰眼姑娘胡思乱想时,福兰回答道,“只是,我觉得自个挺虚伪。”“虚伪不是贬义词。“劳薇塔说道,“那代表人终于长大了。”“长大?”福兰哑然失笑,“我很久以前,就不是孩子了。” “也是。“姑娘微微靠近点,手缓缓伸向男人的裆部,技巧性的挑逗着,“嗯,的确不是孩子的了。“对就对,错就是错,黑白分明。 只有孩童才这么觉得。 世上的事儿,哪有这般清晰明了的。 在炙热的坚挺,挤开紧实湿濡的通道时,劳薇塔爱怜地摸着男人的头发,想。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2008年了,想说点什么,想了想,米什么好说的。 只能说,在新的一年,我着实是应当勤奋点了。 ! 第四十七章 政局 做为名门望族的府都,金雀花庄园是拜伦最华丽的住宅之一,它建在坦丁城外开阔的平原上,位于环绕城市的台伯河东岸,拥有十六处富丽堂皇的主建筑和别馆,以及近百位受过良好训练的仆佣,装潢和摆设古典优雅,宛若一座辉煌的行宫,有三条私人修建的马车道连向公路,沿途有私人卫队把守。 金雀花家的纨绔公子里德尔唐莱因施曼,刚刚快马加鞭地赶回了庄园。 “瞧瞧,咱们这位深受社交界名暖们爱慕的小弟,总算舍得从女士们的软榻上爬出来。” 才走进主楼,他就听见有人调你道。 说话的是托曼·唐·莱因施曼,时年三十五岁,可看上去比他的年龄要老得多,身体已经开始发福,个头不高,远远看上去像个啤酒桶。 他长得也不像父亲,以至于当初很多人怀疑这位大公家的长子,实际上是红杏出墙的结果。但很快,没人在这么说了,因为他的行事手腕,活脱一个小公爵。 托曼长年生活在南部,已有两年没回坦丁了,有人猜测这是他父亲一手操办的,强势的人,总是讨厌有另外个和自己个性相像的人存在于视野中,哪怕那人是嫡亲的儿子。 “噢,也许是少了个指头,名娱们讨厌和一个残疾上床。”又有人嘲弄地接口道。 弗朗士·唐·莱因施曼走了过来,他是公爵的幼子,刚二十出头,自视甚高,为人刻薄,说出嘴的话也像刀子般锋利。 里德尔脸色变了变,眸子里散过一丝冰凉,他很快恢复了平静,故做欢笑。勉强开了个带色的玩笑,“嗨,在床上,我只需要两根手指,就能让姑娘们软绵绵地求饶。” “好啦,斗嘴只是孩子们的把戏,而莱因施曼不需要孩子。”托曼用兄长的口吻说道。 这场兄弟们的聚会显得冷清清,在竞争意识强烈的金雀花。亲情本就显得淡薄,唯一共同拥有的东西,只是血管里地血。 他们一起来到客厅,围着沙发椅坐下,想谈点什么,却找不到话题,彼此间如同初识的生人,气氛尴尬极了。 托曼犹豫了片刻,他找不到什么巧妙的措词,于是说道。“难得碰次面。来点酒么。” “没问题。” “好吧。” 带白手套的仆人,端着浅底银盘,送来堪称珍品的好酒和搭配的果脯小食。 三人在无趣的氛围里。慢慢轻抿着酒。 “皇帝中风了。”良久,托曼说。 “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有什么好讲地。”弗朗士轻笑。 “你的嘴真像佩姬,仿佛不刺刺人,就显得不甘心。”托曼皱着眉,他解释道,“突然间,金雀花临来了天赐的机会,皇帝无法理事,储君下落不明。这便是父亲召大家回来的原因。” “家族连同支持者,在议会拥有七成的席位。”弗朗士想表现出自己的见识,“整个拜伦,能由金雀花说了算。我觉得家族倒不应该有什么大动作,否则过于急迫了。” “你觉得呢?”托曼问里德尔。 花花公子斟酌着用词,“我以前曾参加过一场格调高雅的外交宴会,有不少迷人的姑娘们出席,可有个小子,是俄沙大使的儿子。长得俊俏极了,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姑娘的目光,等跳舞时,甚至排着队,想主动邀请他去舞池,我和其他小伙子们只能委屈地坐在角落。” “嘿,我可不是来听你抱怨地。”弗朗士喊道。 “听我说完……于是我们想了个诡计,故意将酒洒在了他地衣服上,他只能匆匆退场,避免穿着脏衣服失仪,等他走了后,姑娘们终于发现,还有我这个社交界里很出众的男人在场,于是她们纷纷糜集到我的周围。”里德尔说,“结果呢?和那家伙一样,其余继续受到冷落地小伙子,又装着不经意的样子,把酒泼到了我身上。” 他总结道,“金雀花在此刻,太显眼了,贵族们失去了压在头顶上的皇室威胁,会发现,莱因施曼的势力过于强大,他们能容忍一个即能掌握皇室,又领导着贵族阶级的家族存在么?” “和父亲分析的一样。”托曼点点头,“一直以来,与其说皇室是遮着金雀花阳光的参天大树,不如说它是帮忙挡住风霜的庇护伞,拜伦不止莱因施曼一个公爵家族,虽相比起来,其他公爵阁下们势力弱小,但如果他们联合起来,再威猛的狮子,也抵不住群狼的袭击。” “父亲有怎样地对策?”里德尔问。 托曼看了看伫侯在客厅门前的仆人,确定他们听不到这儿的对谈,压低声音说,“恢复公爵领。” 里德尔险些惊呼起来,“公爵领?” 所谓的公爵领,便是公国的意思。 从安易二世时期开始,拜伦走上了集权的道理,皇帝们运用手腕,一点点收回册封出去的土地,取消公国,建立新城市,指派官僚,将由领主们坐在城堡里,管理自己封地的国家,转变为以皇室直属城市为区域中心的新制度。 首当其冲地公爵们,得到了高官厚禄的封赏,汇集于王都,却失去了能独立掌控的土地。 如果不是后来连着几代皇帝暗弱无能,拜伦早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中央帝国。 直到今天,以坦丁为首的帝国腹地,和如黄金角海湾这种原本贫蔫,因商贸而兴盛的区域,被皇室牢牢控制在手心,而西部和南部等一些古老的地区,仍存在相当一部分属于贵族的采邑。 老传统和新文明共存,便是拜伦此刻的特征。 但公爵领和这些尚未收回,需要向皇室纳税,受皇帝巡察监管的男爵领、伯爵领不同,大公爵们在领地上拥有征兵、收税、外交、授爵、分封等一系列权利,除了名义上隶属于共同拥护的皇帝,和一个独立的国家没有区别。 这等同于将一个国家分裂成数个小国。 弗朗士冷着脸,“能有机会获取整个拜伦的权柄,却宁愿选择得到小小的公国。这也过于软弱了,而且大姐更是名副其实的王储妃,假如朱利尔斯那个胳包登基,等她诞下有着金雀花血脉的皇子……” “佩姬?”里德尔冷笑着,他脱下手套,露出残指地暗红色伤疤,“就如我被绑架,大哥你在南部的宅都也曾受过袭击。” 托曼扬扬眉毛。“你发现了什么?我查过那场事故,毫无头绪。” “我只掌握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证据,也许你并不相信,但得知道,你的妹妹,我和弗朗士的大姐,和咱们可不是一条心。” “***,管理厄运的神灵,开始关注拜伦了么?” 库泊·冯·特维尔接到由坦丁传来的噩耗时,一时间惊呆了。他将自己锁在办公室里。揣刻不安,皇室和大贵族集团,是帝国基座地两根大支撑柱。现在,有根柱子摇摇欲坠,快要倾斜倒塌。 “我的皇帝陛下,我的表亲,你病得可真不是时候。” 金雀花显然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随着而来的,还有长老议会的通告书,议院命令亲王暂且卸下海湾军政代理官的职务,立即返回都城。 皇帝处于昏迷,医师已经确诊脑内有血栓堵塞。能否醒来还是未知数,御座不能长期空着,在皇太子归来前,至少得拥立一位暂统群臣的摄政王。 亲王花了整整大半天,来权衡轻重缓急,想清楚他此刻应该干什么。 长老议会蠢蠢欲动,摄政王可能是由几位大公爵联合议政,也可能是推出来一个身后没有雄厚势力支持的皇室远亲来当傀儡。 无论哪种,都轮不到他。 作为皇室的旁系血脉。拥有大公爵衔和亲王封号地特维尔家族,一直以来是御前地盾牌和长枪,是皇帝党最核心的中坚份子。 老人党早已将他当成讨厌的麻烦。 以这种局势,展现出中央集权雏形地拜伦,皇权将被再度架空,甚至逐渐分裂成几个由大公们职掌的公国都有可能。 这无疑是历史的倒退。 偏偏这关口,皇室没有一个能出来主持大局的人,来维护他们这些忠臣的利益。 “不,有的,那便是我,我来维护自己的权利。” 他手头拥有受律法承认的御令,司掌着整个黄金角海湾地区的火枪营和政务,即便坦丁风云突变,他也有自保之力。 还有个更阴暗的想法,这念头因为昔日大皇帝地威严,深深压在心底,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这时候,却不合时宜地蠕动起来。 皇帝膝下唯有独子,是御座理所当然地第一顺位继承人。 但储君现在生死未卜,至尊的皇冠,无法戴在一个失踪者的额头上。 “我也是拥有顺位继承权的人!” 他打了个寒颤,甩甩脑袋,努力把这被恶魔引诱出的念想抛离出去,他的职责是从匪徒手中拯救储君兼小侄儿,而不是盘算着谋求对方的权柄。 而且,无论是巩固自个的地位,还是往后更上一层楼,他必须拥有大义的名分。 皇太子就是最好地大义。 “一切都得尽快解决。” 亲王走出房间,出现在部属面前时,表现得稳重平静,“您无视长老议会的命令么?”亲信询问。 “御令唯有皇帝本人才能收回,只要陛下还没苏醒,或者没新皇帝的新谕令,议院无权要求我返回王都。”库泊大声回答,“我受皇命坐镇海湾,谁敢剥夺?”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坦丁政治上暗暗的变局,并不能影响到海上的游艇。 朱利尔斯皇太子自寻乐趣的小天地里,闯入一位客人。 福兰站在门前,脸隐藏于高高的衣领和围脖中,只露出灰黑色的头发和炯炯有神的眸子。 “你便是神秘客先生吧,我们还是第一次面对面的交谈。”朱利尔斯面容憔悴,眼眶深陷,“不,这是第二次了,我记得你的眼神,你就是费都餐厅里那个假冒成医生,骗我上当的人,每次你都乔装打扮,不肯露出脸。” “我为阁下的愤怒,谨表达歉意。”福兰回答,“你很爱自己的妻子?爱情的确是伟大的情绪,是美学的经典,是人生的光,但美丽的表皮下,是恶毒的毒液;光的背后,也是重重阴影。” 这话马上让无精打采的人,激动了起来,他吼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如果你胆敢伤害到她的一点毛皮,我就算是死,也要拖你下地狱!” “不,我并不打算伤害她。只是,想让你看看,一个女人的真面目。”福兰说,他示意属下们上前,将掺杂着药末的水,灌入对方的嘴中。 “将人麻醉自己的美梦惊醒,是种残酷的行为。”他喃喃,“但既然是梦,总得醒来。” 朱利尔斯挣扎着,咒骂着,然后,在药剂的作用下,眼神逐渐变得恍惚。 ! 第四十八章 “致宾如归”旅栈 太阳渐渐落在了山后头,从海洋上空传来的湿风,将残留的最后一抹橘黄光晕,也吹得消失汰尽,整个穹苍只剩下两种色泽,暗得发紫的蓝底,灰白色的沉闷云雾。 也许即将有场大雨,于是有经验的旅人,纷纷加快脚步。 在穿过丘陵地,通向玛兹安镇的那条临海公路附近,有座凸起的小山丘,山头生长着松树林,因为修建公路时,就地取材,从山丘开采了大量碎砂石,几乎将山靠近公路的那一面削平,导致路途中的旅客,打开车窗眺目望过去时,会瞧到在树和杂草组成的绿色下,有一大片顾败的泥黄。 “致宾如归”旅栈就设在山脚,从外表来看,这是栋丑陋的建筑,长面包型的格局,两层楼,屋顶是深褐色的棚子,门特别大,能容纳一辆马车直接通入,说明它的前身是某间装货物的库房,被简单地修整了一番,摇身变成装人的客店。 如果不是有一条路旁长满枯萎野花,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以及一支褪色的红漆木招牌指引着疲惫的旅客们,路人很难发现,在野外,还有家孤伶伶的旅栈。 旅栈老板曾是个小生意人,但始终无法适应尔讹我诈的商场,心不够狠不够黑,几十年打拼下来,除了圈子里“那家伙算个诚信人”的口头夸奖,也只积累了一笔小小的积蓄。 他觉得自个再干下去,指不准哪天会血本无归一无所有,准备投资点稳当的行业,安稳地渡过下辈子。 在考察了许多项目后,他看中了这间属于附近小造船厂的库房,房子用料十足,建得牢固,正处于两座城镇的中间,朝前半天路程是玛兹安镇。朝后抵达松瑞镇,也同样要花半天。 只要再花点钱装潢,就能改建成马车旅店,错过行程的客人,为了避免露宿荒野,都愿意花点钱来享受暖和的房间和热水。 小造船厂正准备搬迁,所以价开得很低,于是他用大部分财产。如愿购买了“能支撑后半生”的产业。 开头几年,生意不错,虽不算日近斗金,但也衣食无忧。 可在两年前,海湾公路从不间断的修建工程,终于延伸到了这儿,旅人只需要再赶四小时车子,就能抵达城镇,商家的货车在城市间来往也更便捷,他们满意于越来越健全地交通网络。 不过对旅栈的主人来说。这无疑是灭顶之灾。“该死的公路!我的客人愈发少了。“他经常在核算过收入和开支后,愤愤不平地蹲在门口,像瞪着敌人似地。望向平整的国道。 本月他又亏了七百多块,被迫解雇了厨师和仅有的一名服务生。 大儿子参加了军队,前不久写信回来,说受到了大人物赏识,有升迁的机会,另两个漂亮聪明的孩子正在镇里读书,恩爱地老妻也在那照顾他们,老店主和老旅栈一般,孤单地留守在荒野。 我们说过,他是个诚信人。也以自己从不偷蒙拐骗而骄傲,但今天,在形势所迫下,诚信人被逼着干下了不诚信的事。 开旅栈有许多损人利己的阴招,比如故意在晚上,朝公路上倒一桶滑枯枯的油,夜黑风高,拉车的马不小心鳖了蹄子,或者车轮打滑让轴承出了故障。车上的人只能先来光顾一晚生意,好延迟他滑向破产深渊的日程。 “如果我破了产,他们就没钱读书,学费贵着呢,大儿子虽能养活一家子,但会影响他的前程。”店主在夕阳沉入山后时,终于下定了决,s。 他提着满桶厨房里做过菜的剩油,鬼鬼崇崇地留到公路上,趁四下无人过往,泼了出去,又拿锄头据了些小坑。 这点活不累,但他满头都是汗,小步跑回客栈,关上门后直喘气。 但过了好几个小时,也许是油不够滑,也许是坑不够深,一个上门的客人也没有。 “瞧,我都干了什么,万一因此翻了车,出了大事故,我这辈子良心都不会安宁。”在失望之余,他松了口气。 窗外地景物在夜下,幻化为模糊不清地影子,大约是晚上十点,老板给自己热了点饭菜,正准备吃过早点入睡,去梦中摆脱不景气时,外间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一瞬间,他惊出一身冷汗,脑子里飞过无数念头,是有公路骑警,发现了自己干下的丑事,来抓人么? 如果进了监狱,我那点微薄地名声就全毁了,不,我得狡辩,那些油是过往的某辆马车洒的,小坑也许是水泥的质量问题,都不关我的事毗胡思乱想间,老板揣测不安地打开了门。 “抱歉,路上出了点小事故,车轴裂了,估计不能支撑到抵达目的地。”有人说,“附近只有您一户人家,请问,有多余的轴轮吗?” 三个人,一个是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一个是短头发的漂亮小姐,姑娘怀里抱着个年龄更小的丫头。 “……呃,我这里是旅栈,不是修理行。”老板心虚地回答,“不、不如,你们在这儿休息一晚,明早搭个便车去镇里买,车子和马匹,我帮忙照看……” “旅栈?”中年人伸头打量着房内地摆设,眼眸里闪过一丝恍然大悟,“难怪车子一路上好好的,偏偏到了这里就出意外。” “您、您说什么呢……”老板结结巴巴地辩解。 “文顿先生,无故的猜疑,并不是值得夸耀的美德。”一直沉默不语的漂亮小姐,突然说道。 “噢,这世间已将我腐蚀得太多,只看到恶却不知美,如果不是你不停地指引,想必我会迷途而盲目。”被称为文顿先生的男人,大声说道,同时朝老板鞠躬,“请原谅我冒犯,好吧,我们住一晚,按你方才说的办。·漂亮小姐赞许地微笑,显然为男人的话语感到高兴。 “等等。·小丫头嚷道。“好像很冷清的样子,如果打个折扣,我们就住下来。” “好……好地。” “那么,两间房,我今晚和姐姐睡。” 老板偷偷抹着汗,昔日的生意人生涯,让他有些阅历,却估摸不准这行人的身份。 按习惯。中年男人应该是长辈和路途上的负责人,但从谈话中来看,他倒像两位女士地仆从。 不过对方显然不像坏人,房间在空荡了数日后,终于迎来了客人。 风卷过窗根,发出惠翠的微响,小丫头打了个哈欠,朝外望了望,“好像要下雨了,夜里很冷的。壁炉要烧旺点。否则我不会负帐的。” 如果我们诚信的旅栈老板,能得知,因为这场声势浩大的雨。以及他鬼迷心窍干下的勾当,导致了不久后发生的一些事儿,他想必会懊悔莫急。 急促地雨点,敲打着屋顶,发出富有节奏的声响,客人享用过饭菜后,入住了二楼的房间,大厅安静了下来,老板收拾完桌子,又拖来一捆柴火。投入大壁炉中,用棍子捞了捞,让火焰更旺盛。 他守到深夜十二时许,估计着应该不会再有人投宿了,准备去锁好大门,自己也去睡觉。 有声音让他竖起了耳朵。 敲门声,又有一批姗姗来迟的客人到来了。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和佩姬碰面,让她“验货”的地点,选在了距离玛兹安镇二十里的一片无人丘陵地。 拜伦的王储妃。也不愿将交易场所选在城镇中,她比绑匪更迫切地想要避开各方势力的眼线,所以爽快地答应了。 福兰将灰眼姑娘留在黑王号上,让兽人萝莉先行出动,用她超自然的感知能力,来确保对方没有事先在那里隐藏伏兵。 塞西莉亚愈发好吃懒精,像只宠物猫般,整日除了吃就是睡,可能是在海上待腻了,近几天,她经常爬到栊杆顶上,吹着海风唱语音不明的兽人俚歌。 “那是歌么?我倒觉得是胡乱叫唤。”劳薇塔有回半夜被吵醒,奇怪地问,“那丫头发什么疯。” “小孩子都是这样,精力无处发泄,便喜欢找些莫名其妙地事做。”福兰不负责任地解释。 呃,无论是成年地人类男人和歌德族女人,还是童年缺乏亲族指导的塞西莉亚,都不清楚兽人的生理常识。 对寿命比人类略短地兽人来说,十四岁已经是萝莉朝着御姐转变的年龄了。 塞西莉亚即将面临人生中的第一个发情期。 在船停靠在一处半天然的秘密码头后,福兰带领着三名枪手,登上了早以准备好的马车。 同行的当然有朱利尔斯,只不过储君陷入重度昏睡中,放置于一只在暗处开着通气孔的棺材中。 为了摆放棺木,马车只好选用敞篷型的,所以在雨落下时,他们遇到了不大不小的麻烦。 临时撑起的棚顶挡不住夹着雨地风,而泡过水的地面像泥活般难以前行,而离设置在丘陵地的据点某处被废弃的看林人小屋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在艰难前进了半个小时后,他们望见雨幕中,隐约透出朦胧的黄光。 “是家马车旅馆。”前去值查的枪手很快回来报告。 福兰思索了片刻,当下很难在糟糕的气候中,连夜赶到据点,而且他们是提早了半天出发,并没有时间上的压力。 “投宿一晚。“他指挥道。 所以这行人出现在店主眼前时,老板不由得打了个寒碜,风雨之夜,一辆运送灵柜的灵车,四个面无表情,穿着黑大衣地男人,这情形鬼怪极了。 “有多余的房么?”为首的男人询问,他脱下宽檐帽,甩落汇集在帽檐褶皱里的雨水,是个英俊的青年,“我们需要些热水,还有饭菜。”“有、有的。“老板回答。 “一间客房。”“可阁下一共有四个人……” “没关系,只用一间房,如果有大点的套房,就更好了。” 不过接下来的事让老板傻了眼,对方将灵枢抬入了旅馆。 “它,不,他和马车一道,放在车棚里就可以了。”老板想阻止这意味不祥的举动。 “这是我好友的遗体,一场意外导致了这不幸的事发生,我得按遗嘱,将他送回家族墓地。“帅小伙带着歉意说,“我不能让他在棚子里渡过寒冷的夜晚,双倍钱,雨停我们就立即离开。” “今晚的客人,都透着古怪。“老板私底下嘀咕。 ! 第四十九章 萝莉的初夜 塞西莉亚听到一声沙哑地娇喘呻吟,她竖起耳朵,两道俏皮的秀眉聚拢成一条线,用迷蒙的眸子,在滂沱大雨中寻觅着声音的来源,视线里唯有树梢黑魅魅的晃动影子,以及隐蔽在避风处,朝外泛着微弱火光,的小溶洞。 小萝莉愈来愈迟钝的脑子,费了老久,才醒悟过来,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我变得好奇怪呀,是生病了么?”她喃喃低语,仰起泛红的小脸,体内无名的风暴,被冰凉的雨水稍微压抑了点,又沸腾地嚎叫起来。 这般从未遭遇过的情况,让兽人姑娘百思不得其解,她虽然人小胸平屁股扁,但一直健康得像头活蹦乱跳的小牛犊子,淋点雨实在算不了什么。 某种油然而生的,不同于食欲的渴望,折磨着塞西莉亚,她血脉贲张、坐立不安,无意识地用身子磨蹭着树干上粗厚的老树皮,唇焦舌燥,喝再多水也解脱不了。 一盆香喷喷的鸡肉饭能填饱饥饿的胃;一张软绵绵的床铺能满足浓浓的困意;可什么能缓解这被俗世称呼为情欲的火呢? “我也许是中毒了?被厉害的陷阱暗算了?”想到这点,塞西莉亚立即摇晃着湿漉漉的头发,黄褐色的眼睛警惕地观察着营地内的动静。 和福兰料想的一样,佩姬永远是个喜欢处于主动的女人,影王的龙脉者早已汇集到约定的交易地点,作为双重的安全保障,也能当成奇兵,找机会除掉胆敢和储妃为敌的匪徒。 除了如乔·考利昂的隐形能力,或者像安玫那种恐怖的半神天赋,普通龙脉者瞒不过兽人姑娘强有力的探查水准,她凭借着对非自然能源的嗅觉,很快找到了一支伏兵小队。 按老板兼饲主的要求,她不必打草惊蛇。只用记录下敌人地数量、潜伏位置以及战斗能力,就抽身而退,可这突如其来的魔怔,让姑娘头昏眼花,难以保持理智。 营地里传来谈话的声响,几秒钟后,一个赤裸着上半身,挺着啤酒肚的发福男人。揭开洞穴口作为伪装物的藤蔓,嘴里骂骂叨叨地朝塞西莉亚藏身的灌木走来。 显然他想解决小小的生理问题,但同伴不愿意让尿骚味污染了溶洞中的空气,只好冒着雨去外面解决。 能源水准相当低下地龙脉者,甚至比不上一些技艺高超的刺客大师,塞西莉亚能轻易地结束他的性命,但她的任务是侦察不是战斗,无需多费手脚。 “讨厌,真恶心。”姑娘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气呼呼地挪动着身体。想另换地方。 空气中飘扬过来一阵属于男人的味道。那气息微弱得令凡人无法感知,可嗅觉敏锐的塞西莉亚猛地打了个哆嗦,被麻痹得无法动弹。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瞳仁开始炯炯发光。 天。多么迷人的美男子,在姑娘的眼中,那油光光地秃顶是那么地可爱;那猥琐的长相,充满着无上的诱惑;那长着黑毛地胳膊,正在解裤带的举止,宛若王侯似地优雅;就连肚子上的那圈赘肉,也令人心旷神怡毗这并非兽人萝莉拥有着怪异的审美观,只是处于发情期的雌性,任何雄性的气味对她们来说,都是打开情欲之门的幻药。 换而言之。无关美丑、不分肥瘦,是雄性就成。 成熟富有经验的兽人女性,能保持着一定理性,挑选周围最强壮的配偶。 可塞西莉亚是初次发情。 陌生而愉悦的振奋,盈溢在萝莉心底,她地肌肤滚烫,喉管逸出猫科动物般的呼噜声,瞳孔变成一条狭窄的缝。 一只纤柔的小手,猛然从叠叠叶子的空隙中伸了出来。将才解了一半裤带的男人,狠狠扯入了灌木丛里。 冰凉的雨点敲打着地面和岩石,如同咚咚做响的鼓点,以至于这小小的骚动,显得那么地微不足道,很快便平息了。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让我们暂且不理会这场惨绝人寰的萝莉强暴怪大叔案,将目光移回“致宾如归”旅栈,两个人交错的人生,在这个湿冷的夜,再度发生了交集。 首先注意到福兰一行人的,是唐文顿,这个机灵鬼在听见响动时,立即从跳下床,偷偷将门打开一道缝隙。 走廊没有灯,借助着从楼下大厅透过来的点点微光,他望见一群抬着灵枢的汉子,顺着楼梯走了上来。 他能闻到对方身上隐约的戾气,是训练有素的黑帮枪手特有的气质,粗暴而且冷酷。 “莫非是追杀自己的敌兵?”唐文顿的脉搏激烈跳荡,惶恐不安开始滋长,没理由在这个偏僻的马车旅馆,会出现一批精锐的枪手。 心虚的人总是疑神疑鬼,把任何变故视为即将发生到自个身上的灾难。 二楼保持着原库房的格局,是个宽四边形,每边都有五到七间房,中间竖着厚厚的装饰板,以及楼梯口,前金手指头子的房间在右侧,对方朝左侧走去,不过落在最后的一个男人,漫不经心地在转角处伫立片刻,将目光朝这边扫了下,眼神犀利。 他吓得马上将门合牢,反锁。 “如果真是杀手,他们不一定是发现了我的踪迹,只是暴雨造成的巧合。”唐文顿想,“我得告诉圣武士小姐,护身符就得在关键时刻使用。” 在糟糕透顶的天气里奔波了大半夜,让汉子们精神萎靡,他们吃过熏牛肉和热鸡汤后,疲惫地靠在粗呢子沙发上,用干毛巾擦拭着枪,检查火药的干燥程度,表现出精干的素质。 说实话,福兰将主要精力都投在“卡西莫多行宫伯爵”这个身份上,主攻的对象是贵族圈子和商界,而他拥有的地下产业,均是由劳薇塔作为代言人打理,灰眼姑娘甘愿站在阴影中,成为福兰身后的莫大助力。 但无形中,这导致了一定程度的“知将而不知君”的局面,黑帮份子都知晓黄金角海湾那位美丽女教父的威严。许多私人武力、灰色产业和渠道完全由劳薇塔掌控。 乌鸦的事迹,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只是个神秘地传闻,而劳薇塔则是活鲜鲜的现实。 比如这群枪手,他们都是劳薇塔的忠诚追随者,是她在黑帮时的嫡系,接受过她的恩惠,虽然同样尊重福兰的权威。但只是视为盟友而并非主人,如果女教父一声令下,枪手们会立即将福兰当做敌人。 不过对福兰来说,这无关紧要,一则人的精力有限,他不能将所有事都抓在手掌心里,亲自负责,二则他信任劳薇塔,就像劳薇塔信任他。 在愁愁惨惨的俗世,没什么比信任这个词更美妙了。 它是人心地慰藉和温暖。 凌晨两点时。雨还未停歇。从窗户望出去,阴郁黑沉的天地都罩在蒙蒙雨雾中,福兰打开伪装成灵枢的监狱。储君紧闭着眼,躺在厚实的毛垫上,苍白的脸颊没有丝毫血色,呼吸虚弱而杂乱。 “你很快便能自由了。”福兰轻语着,拿出针筒,朝着皇太子的静脉中输入有镇定安睡效力的液体。 在治疗朱利尔斯隐疾的过程中,他对魔药学的认知,又取得了相当程度的进步,以及分析出那份精神镇静药地合理成份,而且逆向使用。 添入地茹粉、从曼陀罗花提炼出地植物性荷尔蒙,以及一种由紫苏草的种子榨出的油脂,也是种效果猛烈地狂暴剂。 它能让平日最理性的人,在短时间内变为狂野、疯狂和富有攻击性,比一个真正的疯子还显得恐怖。 更具备魔性的是,服用的人能保持着失控时的记忆,这点至关重要,福兰用白老鼠实验过数十次,确定无毒和不良后遗症。准备在自己身上侧试一番。 但劳薇塔不同意,“如果你狂暴了,丧失理智,变回了怪力的大个子,谁能制止得了?说不准连船都能拆了。” 于是灰眼姑娘尝试着吞服了一小抹药粉,呃,整整一个小时,劳薇塔那张性感的猫脸扭曲得狰狞,用指甲、牙齿不停在福兰身上制造伤痕,甚至到最后,将男人推倒在床上,转变为一场更激烈的盘肠大战,将自个折腾得筋疲力竭才恢复过来。 “根据剂量,持续时间最多一刻钟,而且,其中并不含催情的成份……”事后,福兰慎重地分析时,才明白过来。 劳薇塔背过身,偷着笑,她地确在十五分钟后就恢复了,只不过顺势逆推了一把。 “骑乘位让腰好酸,不过感觉不错。”她乐滋滋地想。 抛开这段香艳的小插曲,狂暴剂的效力相当不凡,于是福兰由此设定了一个计划。 目前拜伦的政局风起云涌,他也得加快步伐,否则实力雄厚的金雀花,会变得愈发硕壮,更难以抑制。 要打倒一个巨人,就得制造另一个能匹敌的巨人。 坐镇海湾的库泊·冯·特维尔亲王,倒是个好人选。 他正全神贯注思考着,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福兰眯起眼,不是店老板,而且门外是发潮的木头走廊,但他并没有听倒任何步伐导致地响动。 浅睡的枪手们立即警惕起来,将手伸入怀中,福兰示意他们别轻举妄动,并且将灵框合上,抬入里间的卧室。 “请原谅我的冒昧和不约而访,现在并非拜访的时间,但我看阁下房里的灯亮着。”是如黄莺般清脆的女声,“我怀着善意而来,想解释一件误会。” 声线非常熟悉,虽然比记忆里的,多了几分沉稳,但…… 当你寻找时,它避而不见,等你放弃时,它却猛然出现,世事就这么奇妙难以琢磨。 门开了,一位白金色短发,气质庄重圣洁的姑娘,出现在福兰的眼眸里。 她打量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鲜红的薄唇抿成一个惊讶的嘴型,“……您是托波索先生?” “赫本骑士小姐?”福兰同样记起,他的这副容貌,马蒂达只见过一次,那同样是个雨夜,在费都郊外的一处废弃哨塔,然后他们结伴而行,前往萨拉镇,彼此相谈甚欢。 马蒂达尚未将这位游商和那个追寻的恶魔联系起来,她很高兴能遇见一位认识的,曾帮助过自己的人,“又见面了,果然是个误会,文顿教友总显得紧张兮兮。” “噢,您还没有结束骑士巡礼么?这真是奇遇。”福兰故作热情地喊着。 和曾在黎明堡发生的事一样,这姑娘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在不合时宜的地点。 上次他险些被杀,并当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父亲”,这次,她又要来破坏自己的计划么? “糟糕,如果塞西莉亚侦查完后归来,找到了这里,我的身份就暴露了。”福兰暗想。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塞西莉亚的初夜无疑是失败而且血腥的。 她显然不懂得性爱的方式,将男人拖入丛林,胯坐在对方身上后,她体内的火更加旺盛,鼻子呼哧呼哧地出着粗气,急得咕咕直叫唤,就像初次看见铁皮罐头的土著,明知道里面有食物,却不知如何开启。 于是她开始暴走般的发泄,一边哭诉着“我好热”,一边气急败坏地用拳头狠狠砸向倒霉鬼。 凡人的肉体怎抵得过超自然萝莉的蛮力,男人的胸腔令人怜悯地凹下去一大块,嘴鼻逸出带着泡沫的血,四肢触电似地微微颤抖。 性教育真的对孩子们很重要。 当龙脉者们察觉到不对劲,从营地飞奔出来时,他们匪夷所思地看到,在阴沉的雨幕和遍地淤泥中,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拖着一具死尸的脚,尸体破烂不堪,如被重骑兵碾轧过一般。 姑娘浑身是血,脸红红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停流泪,边走边哭。 “呜呜,我得了怪病,要回去找叔叔,他可厉害呢,还会做魔药,一定能治好我。”塞西莉亚用那种幼嫩的哭腔嚷道,“谁敢拦我,就吃掉谁。” ! 第五十章 害虫马蒂达 那是位表情漠然死板的老绅士,头发花白,身穿一套整齐的燕尾装,深灰色的布料上有浅色细条纹,在领口别着银胸针,有条腿是跛的,他坐在离城门三个街道的咖啡馆中,手无意识地磨蹭着横在膝前的助步杖,过往的服务员偷偷用好奇地眼光打量着那根别具一格的拐杖: 表面凸凹不同,就是根剥下树皮,用小刀简易修饰过的树枝,却花了大价钱,刷了防腐清漆,在底部和手柄,包了层价格不菲的厚金箔片。 “这么贵重的材料,完全能打造一两件漂亮的小首饰,却用到烂木头上。“服务生暗忖,“有钱人的怪癖。” 在当局的机密情报档案中,被绰号为豺狼先生的卓尔法·隆奇,按照和商议的计划,一直巧妙谨慎地和库泊冯特维尔联系,将一些货真价实却另有玄机的线索,提供给对方。 卓尔法已然看穿了整个谋略的布局,他私下承认,这阴谋大胆而且冒险,但只要掌控住局里每个人的心理和性格,就能得逞,把一个家族推向整个国家的敌对面,将一个女人光辉灿烂的未来毁灭。 计划里最关键的时刻就要来临了,如果事成,他生涯中的污点就会被清洗,从通缉犯摇身变成亲王的恩主、皇室的座上宾客。 权势和地位正在眼前招着手,不过卓尔法并不为此感到欣喜,命运那令人恶心的安排,让他被迫和仇敌联手,比起各种尊崇的荣誉,他更乐意亲手处决掉那位罪恶的盟友。 “也许,我该稍微将计划改点,将那家伙,和他的谋略一同送葬。”卓尔法不只一次地想着,但有双美丽的眼睛正在暗处盯着自己,绝不允许有任何变节的迹象发生。那眸子的主人名叫安玫,是位拥有着卓越身手的女龙脉大君。 他瞄着窗外,街道上满是行履匆匆地人群,虽然瞧不见监视者的踪迹,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一位服务生走了过来,“先生,您需要换杯咖啡么?” 卓尔法将思绪拉了回来,桌上的咖啡还是满的。已经凉透了。 他踌躇了片刻,“不,结账吧,我得走了。” 收了笔小费的服务生,殷勤地帮客人拉开店门。 卓尔法吸了口冷空气,提起小小的行李箱,拖着残腿,朝城外踉跄地走去。 在几个小时前,他刚通过密信,要求和那位正为储君被绑一案急得焦头烂额的亲王阁下会面。 出示了伪造地证件。和卓尔法那身颇有派头的服饰。只经过简单地例行询问,他很顺利地出城了。 延伸至城门的公路川流不息,载着沉重货物的马车。总将路面压坏,虽然隔三差五,施工队就前来整修一番,甚至还出台了按货物重量加收的道路修缮税,但这条路总显得有些破烂。 拐杖柱进了人行道地砖间的一处缝隙,卓尔法煞不住步子,在人们的惊呼声中,滑倒在坚硬的地上。 “我这条不中用的腿!”他艰难地爬坐起来,捶着腿,凄凉地想。 曾几何时。像撵免子般,追着罪犯跑的前秘密警察,如今却是个连正常走路都容易出意外地糟老头子。 人组成地川流漠然地从他身边淌过。 一辆刚由港口驶来的货车,显然没注意路旁的这场小事故,没有放缓速度,直直朝弹落到马车道上地拐杖碾去。 “停下,别碾坏我的拐杖!”卓尔法声嘶力竭地吼道。 城门前闹轰轰的,人声嘈杂,盖过了他的吼叫。 车没有停。 卓尔法无法阻止。 不。他有的,但那不是个好法子,周围都是人,几十米远外有城门税务官和一队警戒兵。 “那只是条普普通通的杖子,犯不着为了它冒上风险。”卓尔法想,他一直是个理性派,懂得轻重缓急,清楚因小失大是傻瓜才会干的,明白…… 在理智的思绪叮嘱完之前,他的耳朵里发出一声轰鸣,仿佛有热得发烫的血冲上了面孔,那股如烈焰般沸腾地感情,迫使他撕扯开外衣钮扣,从内兜取出手枪。 几秒钟后,尖叫在人群中蔓延开来,人们惶恐地四下奔走,躲避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枪响,一辆马车的车轴突然断了,横倒在路面上,又引发新一轮的骚动。 他茫然地抓紧拐杖,喘着粗气。 “有个老头开了枪!”似乎有人在喊叫。 警戒兵握着火枪朝这边冲了过来。 该死!我发什么疯,卓尔法咒骂着自个的疯癫举动,他的脑子飞速地旋转着,却想不出办法,在众目睽睽下,如何用病残的身体,躲开一群壮小伙子的追捕。 一辆运送砂石的货车,覆盖在拖厢上地厚厚帆布,忽然间挣脱了钢丝绳和钩扣的捆绑,细碎的砂石在一阵突如其来的黑风中,飞舞了起来,冰雹般砸得地面噼啪作响,阻碍了卫兵们的视线。 “你糊涂了?惹些乱七八糟的麻烦!”清脆有如白灵鸟的声音,在卓尔法耳边抱怨,一只手扯过他的臂膀,带领着他,混入人流,逃了出去。 “幸好拐杖没事。”卓尔法勉强笑了笑,语调是苦涩的。 前秘密警察,一直是个自私自利的男人,活在自己用偏执构造的世界之中。 他终于发现,内心深处的圣殿里,除了母亲,还另有值得珍视的事物。 当然,那珍物并非指这根惹来麻烦的手杖。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愿泯灭的魂灵升入天国,于父恩慈的座前永享不朽的快乐。” 长四方的黑木匣子安静地躺在厅间,铺着一层枣红色的棉锦,马蒂达正谦逊地念颂着安魂词,她伫立在棺木前,为死者祈祷往生的幸福。 福兰咧嘴笑了一笑,亲切地说道,“很感谢您,为我的亡友祝福。” 在祷告完毕后,他和圣武士姑娘来到楼下。唤来睡眼惺忸的旅店老板,要了些热水和小食,剪烛夜谈,交流着彼此间的经历。 对马蒂达来说,这位“行商托波索”是个对世俗经验老道的人物,姑娘抛弃了教会,继承着那位老神甫的信念,决定用自己地双眼来重新打量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世界。正如一个求知欲旺盛的学徒,迫不及待地想得到各方面的善意指引。 福兰则想弄清楚姑娘目前的行动,虽然在内心深处,他对马蒂达怀着种淡淡的怜悯,但这情绪无法冲薄更深厚的警惕和敌视。昔日那些遭遇,让他明白,这位模样上娇弱无害的姑娘,是个有能力制造麻烦地害虫。 “您还在寻找那个什么……魔鬼么?”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核桃木雕琢的细管烟斗,洒了几缕上好烟丝,故意问道。 “正如阁下所说。但因为某些原因。我落入了魔鬼的陷阱,幸亏得天父的庇佑,让我恢复了自由。”一想起她曾和恶魔朝夕相处。由他摆布,被他利用,马蒂达白嫩的粉颊就染上潮红的羞怒,“但我不会放弃的。” 果然是顽固的害虫! “那恶棍真是卑鄙。”他带着苦笑来评价自个的所作所为,继续问,“出于私人的好奇心,我很想知道,究竟是谁,能让一位天国地荣耀之剑,如此契而不舍。” 马蒂达并没有听出夹杂在话语中地讽刺。她解释道,“他并非是人类,或者说,表面上是人,但内在却异于常人,是只两条腿的怪物!” “天,我正在听一段天方夜谭,或者时间倒流回神话年代了?”福兰哈哈大笑,“我原以为,魔鬼,只是个绰号。” “请务必相信。圣武士必须诚实,我的确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亡灵地气息?” “您越说越离谱了。” 马蒂达急得满脸通红,也明白,毕竟在这个年代,即便是仍存在于世间的法师,在普通人心目中,都显得遥远且不真实,更何况亡魂之类,只出现于怪谈故事中的形象。” 似乎看出了她的焦虑,“托波索先生”像迁就小孩子似的,笑着说,“好吧,且不论他的身份,且说说他有何等的莫大罪孽?已然被称呼为魔鬼,应该犯过连最慈悲的圣人都感到愤怒的恶行。” 罪? “我尚未追查出对方的渎神大罪。” “哦,那么是私人恩怨,您先前也提过,落入了他地陷阱,那么,他对您施暴了?请原谅我的冒昧,让一位冰清玉洁,饭依天国的姑娘失去贞洁,的确是令人发指的罪恶。” 福兰怀着戏弄的恶意,望着马蒂达那张胀红得滚烫,急得想哭的脸蛋,姑娘结结巴巴地辩解,“不,虽虽然在陷害下,我我做出出了一些违背了道德和凡世律法的罪罪孽,但并没有失失去……”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乎如蚊虫地叮咛。 “恕我直言,您的身份是什么?” “身份?” “您是安诺的骑士,并非拜伦的警察,却想越过凡世之法来妄加审判?” “但,一个鬼怪,企图混入凡间,肯定另有所图。” “哦,于是您因为尚未犯下的罪行,就欲将他净化?”福兰冷笑,“不,净化是个神圣的说辞,您是准备谋杀,谋杀,多么肮脏的词啊,它践踏着法律,嘲笑着公义,世上有什么词语,比它更叫人恶心的呢?” “这并非私人的复仇,我只是在执行天国的意志。”马蒂达也激动了起来,她不明白这位好先生,为何如此谴责自己,“为世间扫除罪恶,难道有错么?” “我也承认您嘴中的魔鬼,是个恶人,但自有律法的罗网,和冥冥间的公义,来将他处死,把他审讯。”福兰凝视着姑娘的双眸,“当然,对于有罪的人,您有权来追捕他,指控他,这是凡夫俗子对巍巍法律的支持。” “但您的真实意愿,真的如此吗?”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您的行径,只是在报复,为曾经的遭遇报复,为心底的怒火寻找宣泄,复仇之路,并非神圣,也非正义。请别将如此丑陋的事儿,披上光辉的外袍。” 他察觉到自个失态了,于是停止了指责的嘴舌,向心神不宁的圣武士告辞后,转身朝楼上走去。 如果那姑娘真是个秉持着良善,代表着正义的使徒,福兰倒乐意在一切结束后,被她审判,来赎清身上的罪。 但在费都下水道相逢时,她就是个将狂热的信仰加诸于道德和法律之上的女人。 想杀死福兰·弗莱尔? 你还不配。 小艾茜埋头大睡着,不时舔着嘴唇,发出呢喃的梦语。 马蒂达坐在窄小的卧房中,身体缩成一团,臂膀环抱着双膝,眼眸的神采黯淡而迷茫。 她想着关于那魔鬼的一切。 他唯一的原罪,便是异于人类的模样,和亡灵的气息。 姑娘想说他不是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迟早会干出诣天的大罪,但扪心自问,她突然发觉这理由说服不了自个,在老神甫的教诲下,马蒂达早已不是长着榆木脑袋的狂信徒。 如果不是魔鬼,她已经死在了费都的水道里,还有在黎明堡郊外,她惨败于那个拥有超凡脱俗力量的龙脉者之手,也是魔鬼拯救了自己。 更何况在丧失心智,落入掌控时,他有的是机会来除掉自己。 两次的救命恩情。 她居然一直忽视着这点。 那么,和托波索先生所说的一样,自己并不是什么天国意志的使徒,正在为虔诚的信仰增添光彩,而只是偏颇地走在疯狂的复仇道路上? 她辗转难眠,旧有的价值观和新的思绪在脑海中激荡争斗,令姑娘更觉茫然。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ps:这几天加快速度,弥补最近愈发更新不力的趋势。 大家要保重身体呀,如咱家这等牛般的硕汉,也病倒在严寒之下。 ! 第五十一章 萝莉爱姐姐(一) 凌晨四时许,雨停了,荒原刮着湿风,将圈在旅馆外围的篱笆墙吹得摇摇晃晃,让那些不甚牢固的木条裹率细响,仿佛与呼啸的风声合奏着阴沉的乐调。 福兰熄灭了玄关桌上的蜡烛,将房钱压在烛台下,披好已在壁炉上烤干的外套,轻轻走了出来,在走廊上他停了停,瞟了眼圣武士姑娘的房间,眼睛的神采在阴影中,宛如两颗结霜的石头。 继续放任一个拥有莫大武力,对自己怀着仇视之心的疯女人,在拜伦永无休止的追踪下去,会带来一连串无法预知的后果。 他曾对马蒂达恢复心智,逃离掌控后的情况做了许多设想和防范,最麻烦的是姑娘求助于身后教廷的影响力,但在几小时前的攀谈中,福兰从只言片语中嗅到了怪异的味道。 马蒂达似乎不愿回到安诺,这并非出于自尊心,可能隐藏着更多的秘密。 除非万不得已,福兰不是个喜欢使用暴力的人,他觉得有必要查查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来寻求更稳妥更有效的除虫剂。 “得承认,是廉价的雄性情结作崇,有许多机会我能除去她,却手下留情,我杀死伊戈·安德希,处决克瑞根,绑架朱利尔斯时,并没怜悯半分,冷酷地下了手。”他绷紧下鄂,自嘲地想,“教育和所认同的道德观让我明白该善意地对待妇孺,荷尔蒙导致的雄性本能使我觉得绅士该对女性忍让,男人总会因为头盖骨外的那层美丽表皮,变得软弱。” “容忍有着底限,无节操的慈悲昂贵令人难以承受。”福兰一边嘲弄着自己的虚伪,一边沿着狭窄的楼梯来到旅栈外。 雾笼罩着原野,在黯淡无光的夜晚,像一缕缕飘浮的轻烟,空气中有股潮湿的新鲜泥土味。 灵框已经放置在车上,两匹驮马扎好辔头。僵硬地身躯被毛巾擦热,正出着密密麻麻的汗浆,一切都准备妥当。 他朝属下们做了个,“出发”的手势,一行人检查了行装后,敞篷马车碾过泥泞的小道,车轮绞得泥浆飞溅,慢慢朝着远方驶去。 窗帘后关注的眼眸注视着马车的远离,直至它如幽灵般逐渐消失在雾气中。再无踪影。 马蒂达倚靠在窗沿旁,脸蛋上带着疲倦的神色,理智上的冲突,远比熬夜来带地困意,更让人深觉劳累。 “很感谢您,但我还是不明白,不过自己期盼的答案,便得自己来寻找。”姑娘呢喃,“我仍然要找到他,审视他。如果他的确是万恶难赎的罪人。我会杀掉他,再将自个的命赔回去,来偿清曾经给于我的恩惠;假如他尚能反省。我会劝告他回头,别堕入无法救赎的深渊,老神甫也说过‘人都应该懂得放下,放下愤怒,放下仇恨,放下欲望,同时也就放下了背负的苦难’。” 司职命运的天神是个恶趣味的婊子,在天穹上俯瞰着蚊蚋般地凡人,让他们地人生中充满戏剧。并以此为乐。 在马蒂达因为知性的成长,觉得有必要学会宽恕时,福兰如姑娘当初的那般,在心头染起了恶德地怒火。 这种立场上的转变,让人悲哀。 不过在茫茫人海,再度无意间的相逢,是件很渺茫的事儿。 但命运之手的玩弄,又或许是某个三流作者令人鄙夷的文笔,让它来得很快。 一切都因为那只发情的萝莉。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雨后潮湿的松林笼罩山丘。老树皮上爬满枯稠稠的苔藓,经年由落叶滋润的腐土,吸满了水份,踩上去“滋”地一声冒出灰黑地泥浆,浅水坑里的积水,形成涓涓细流,沿着自然形成的小沟渠流淌,第一缕曙光艰难地透过云层,投向人间时,哆嗦了一夜的宿鸟便纷纷尖声鸣唱起来。 黎明时黑蓝相争的天穹、湿漉漉刮过树梢的细风、仿佛由地面升腾起的白雾,在诗人感性的赞叹中,是一种如贵妇人睁开惺忸睡眼似地美好假如那诗人没看到,那只藏在树林中,带着魔性之美,制造完一场杀戮的血腥萝莉地话。 塞西莉亚泪眼朦朦,她含着手指头,不停用舌尖舔抵,用小碎牙轻咬,麦色的肌肤上覆盖着病态的红晕,整个人缩成一团,卧躺在大树分叉的枝叶间,尾只儿有气无力地摇晃着。 在她头顶的上方,悬挂着四具死透了的人的尸体,支离破碎,体无完肌,这些可怜的影王刺客,杖着人多势众,追踪而来,却被力量驾临他们之上的萝莉,借着林木密集的地形,一网打尽。 兽人姑娘估摸着拥有豹的血脉,像祖先们野蛮的本能一样,喜欢将捕获的猎物高高挂在树上。 不过整夜的追踪和反追踪,在加上欲火煎熬下,已然很稀薄的知性,让塞西莉亚偏离了事先计划的撤离路线,在荒岭中迷失了方位。 她一时间找到约定好,和叔叔会合的据点。 现在她不但热,而且又累又饿,一夜的剧烈运动,再加上身体由内至外的滚滚骚热,早已让那张怎么也填不满的小肚皮,饥肠咕噜地不停抱怨。 血缓缓滴落了下来,砸在姑娘脸上,塞西莉亚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口,立即作呕得直吐唾沫。 她自幼享受惯了精心烹调的美食,而且作为小淑女,怎可能去吃些血淋淋的生肉? “不好喝,呜呜,我要喝打了苹果汁的苏打水。还有鸡腿和羊羹热汤。”塞西莉亚像童话故事里,卖火柴的小女孩,憧憬着鲜美可口的食物。 嗯,她更贪心些,同时还渴望着一个如岩石般强悍,不会被随便摆布两下就断气的男人。 欲望使人的脑子变得灵活,对生存的欲望,让人学会了种植和驯养家畜;对自然的敬畏,祈求庇佑的欲望,让人形成了城镇、阶级和宗教;对爱的欲望,让宅男们划分出了萝莉、御姐、女王甚至人外娘的繁复分类……同样的,塞西莉亚在经过整夜的煎熬后,突然间明白了性的步骤,欢愉的神秘面纱逐渐露出了真实面目。 严格而言,也不算无师自通啦,她只是记起了,偶尔在深夜,她会被细微却很奇怪的声响吵醒,不是海潮拍打岩石,也不是底船房里,那个疯子的怪笑。 声音很轻,微不可闻,凡人的耳朵无法察觉。 小孩子通常很好奇,于是她偷偷下床,在船舱绕了一大圈,溜到后甲板,灵活无声地跳到船长室的小阳台上。 玻璃后的窗帘露着小小的缝隙,她眯着眼朝里看。 在偷窥下,塞西莉亚震惊地发现,叔叔在欺负劳薇塔姐姐! 那时候她还想,姐姐一定做错了事,被脱光了衣裳挨罚,又哭又喊,还不停求饶,着实可怜。 “头儿,拜托,我@#¥%(马赛克)了。” “现在要我停止,真是难为人。” 但叔叔为什么也把衣服脱掉呢?两人叠在一起,气喘吁吁的。 兽人的微光视觉,让她清楚地看到,叔叔的背脊上被抓出道道血痕。 莫非叔叔也犯了错? 小丫头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一睡醒来后,也就忘掉了疑惑。 但现在,这些莫名其妙的见闻,似乎是熄灭情火的钥匙。 更关键的是,要找到那东东,因为劳薇塔姐姐总是吸了口冷气,嚷着,只……太大了!” 那个很大的神秘器官,究竟是什么呢? 姑娘抬头,打量着头顶上猎物的死脸,那个长着酒糟鼻的男人用已无生机的眼眸,茫然地瞪着她。 “鼻子么?”塞西莉亚伸手捏了捏,一不留神便扯了下来,揉成块烂肉,她急忙扔掉,摇着头,无论是姐姐还是叔叔,都长着挺拔精致的鼻粱。 姑娘沮丧地用爪子在树皮上抓出深深的指痕,她哼哼地轻喘着,把脸靠在臂弯间,勉强忍受着燥热和饥饿带来的难受,极为不适地盏起眼脸,浅睡了过去。 “塞西莉亚是乖孩子,会做个好梦的。”她含糊地嘀咕,希望在梦里,有满桌的美味佳肴,还有一打浑身都长着那东东的人。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ps:报纸上说因为暴风雪吹断电网的缘故,昨天停电到晚上”点,今天从一大早停到6点,郁闷。 希望明天别再停了,让在下实现连更。 ! 第五十二章 萝莉爱姐姐(二) 在海湾地区这片连绵千里的黄金水域,造船业是相当发达的本土产业之一,和葡荷的里斯本港、俄沙的亚历山大湾一道,成为有口皆碑的品牌,人人都清楚,黄金角拥有一大批造船的行家里手,制出的快艇结实又便于掌舵。 这行当正处于相当惬意的时期,能大把大把地赚钱,特别是拥有官方质量认证书的双栊游艇,轻便快捷得在海中如同条灵活的小鱼,旁国的富豪们都愿意出大价钱,以便在自家的私人码头中,拥有一艘精心制造的“卡维尔”(拜伦一种独家工艺的快艇船型的昵称)。 马蒂达勒住坐骑,她凌晨五点出发,刚前行了一个半小时,海岸滩涂那种因盐分和寒冷,而形成的灰白色泽,已出现在视野中。 远远望去,像一条镶在透迤地平线上的白嵌边。 姑娘的目的地,是建筑在海岸边的一处小造船厂,原本她准备沿着平坦的公路,前往玛兹安镇,为坏掉的马车,购置一根牢固的新车轴,以便让她的追踪之旅继续进行下去。 熟悉周边地理的旅栈老板在送上早餐时,说道,“那得花上大半天的光阴,附近有间船场,来回只需要四个小时,它的维修车间里有许多备用给货车的轴轮,旅店的车子出了故障,我通常去那里购买材料,价钱挺公道。” 节省时间是种美德,马蒂达很高兴地接受了对方的建议。 雨后的天空蓝得发白,明净无云,土地上倦怠的野草灌木,焕发着勃勃生机,绿意浓浓中点缀着细微的淡黄,泡过水的地皮略有些发软,偶尔得避开躲在草丛下,因积了太多水,临时形成的小泥活。但在舒适的清晨,于荒野中纵着马小跑,感受着徐徐细风,的确让人从身心得到一种愉悦。 对于曾专研过骑术地马蒂达,她已然很久没这么独自骑马奔驰了,马蹄带起的泥土、尚未消退,在破晓熹微下闪闪发光的露珠、野禽嘹亮的啼鸣和昆虫的细碎营营,让姑娘觉得无比松弛。 “自由的活着。抛弃忧愁烦恼,尽心感受大自然朴实的美。真是最本质的欢乐。”她想着,轻轻哼着在神学院时学会地赞美歌,这歌的曲调本是庄穆严谨,但在姑娘快活心情的带动下,唱起来显得清脆活泼。 草原、骏马、美丽的骑士、婉转的歌声,一切都令人赏心悦目。 马儿突然的躁动让马蒂达停止了白灵鸟似地歌喉,她奇怪地抚摸坐骑长长的髻毛,安抚着它,但这匹一贯温顺的良马。打着喷鼻。撅起蹄子,死活不肯再朝前迈进一步。 动物的直觉远比人来得灵敏,圣武士姑娘环顾四周。漠漠原野尽收眼底,并没有发觉能让马惶恐不安的危险,除了百米外地树林。 这片蛰伏在丘陵地老林僻静安宁,像荒野里天然的树篱,密密匝匝的浓荫隔断了人地视线。 马蒂达颦起秀眉,抽动着鼻子,如果不是坐骑的怪异表现,她还真察觉不到,附近的湿润空气里,包含着一股极为淡薄的血腥气味。 这至少说明。林丛中藏着狼之类的嗜血猛兽,也许血腥味由被捕食的小野兽残骸传来的,但这里离人家只有数小时的路程,放任不管,让猛兽日后袭击了人类,有违圣武士的道德观。 “律令:安抚”,姑娘施展神术,让坐骑平静下来,将它栓在林外的树上后。缓步走了进去。 愈往里处,血地气息愈发浓厚,马蒂达眉宇间的褶皱愈深。 唯有大规模的屠杀,才有如此的血腥味道。 但无论是狼,还是检剜,野兽们从来只为了填饱肚子,才会捕杀。 无意义的谋害生命,只有人这种动物,才干得出来。 苍白的火隐隐欲现,姑娘警惕地挪动脚步,在这杀戮场穿行,林地间的阴暗,如延续着夜的魔影。 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一闪既逝地影子。 她猛然抬头,高高的树上,倒挂着数具血淋淋的尸体,肢体的残片和凝固的血,让那树梢的绿染成暗淡的红,宛若地狱的处刑柱。 冰凉凉的小手从背后伸了过来,搂住她的腰,马蒂达惊骇万分,居然有人在她全神贯注下,侵入身畔而不自知。 柔嫩的小女孩声音响起,语调中掺杂着浓浓喜悦和渴求,“马蒂达姐姐?!我饿,我要。” 熟悉的气味将塞西莉亚从迷梦中唤醒,她恍惚地撑起身子,摆摆头,努力将梦乡里那些虚幻的美食抛离脑海。 视线里,出现了虹彩般的光芒,萝莉知道,那是纯能源在视网模上形成的投影。纯粹的能源,无上的美味! 人踩动腐叶的响动,虽然无法被满足的情欲已然冲垮了理智,但战斗的本能依旧存在,她弓起腰,示威般露着小尖牙,但瞬间,提防之心化为滚滚惊喜。 白金色的发丝在颈脖微微摇曳,冷冽的白焰无声无息地流泻,不是敌人!是姐姐!来拯救小塞西莉亚的姐姐! 萝莉忘不了在坦丁时,她没日没夜地赖在马蒂达身边,感受着姐姐暖暖的体香,缩在姐姐臂弯间熟睡,用脑袋蹭姐姐的下巴,不停撒娇让姐姐喂她小白焰当零嘴享用。 芭蕊婶婶宠溺她,大个子叔叔疼爱她,塞西莉亚也很喜欢很喜欢他们,但马蒂达姐姐是不同的! 姐姐是糕点上最好味的萎果;姐姐是带着清新母性的光;姐姐是小女孩心目中,成熟妩媚的天神;姐姐是生命小舟上高扬的帆;姐姐,微抿着口腔,轻启着唇瓣,从舌尖儿湿濡地弹奏出的,世间最美妙的音符。 姐姐的口道出爱;姐姐的舌诉出正道;爱姐姐的人必得福气;姐姐让生命冠冕。姐姐,圣火,怜悯,啊,何等神圣,何等安详,何等亲眷,何等舒坦。 姐姐啊,塞西莉亚最喜爱的马蒂达姐姐。 席卷而来的圣焰烫得塞西莉亚发疼,“该死的火,别阻碍我和姐姐抱抱!”兽人姑娘气呼呼地嚷着,施展着吞噬能源的天赋,她钻进姐姐的怀抱,力量太大,导致两人一同狠狠摔滚在地,塞西莉亚浑然不觉痛,兴奋地大喊大叫。 马蒂达也认出了萝莉,连忙收回圣火,在她的印象中,塞西莉亚只是个喜欢撒娇的贪吃丫头,是恋在身边的小跟屁虫,同时,她也是魔鬼身边,拥有超自然之力的龙脉大师。 遇见她,莫非那魔鬼便在不远之处? 一时间马蒂达心神不宁,浑身冰冷僵硬。 “他在哪里?这些人是你杀的?”她咬着牙追问道。 怀中的小人儿迷惑地昂起头,脏兮兮的脸蛋楚楚可怜,她充耳不闻马蒂达的询问,自顾自地哭诉,“我好饿,呜呜,塞西莉亚还得了怪病,要那东东才能治愈,可我找不到那东东。”语无伦次的话,让圣武士姑娘莫名其妙,但立即从这个疯颠颠的丫头嘴里,套出答案,显得不现实。她强忍住激荡的心情,用指尖擦拭着萝莉面容上的污垢,逗小猫似地摸她的头,缓声轻问,“乖,别哭,等会到了船场,我买些吃食给你,还有,什么那东东?你患了什么病疾?” 小萝莉拼命摇着头,“不知道,不是鼻子,也不是嘴……”声音越来越低,微眯着眼眸,似乎马蒂达的抚摸让她很舒坦,让她颤抖地哼哼。 “那东东,应该是我没有,而别人有的。”塞西莉亚呢喃,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姐姐粗麻衣下,柔软的隆起上。 电光火石般的灵感,让她找到了答案,她早该发现,芭蕊婶婶有,劳薇塔阿姨有,马蒂达也有,而自己没有的,便是大胸脯! 原来她们都是男人! 我们不能要求,纯洁不通世情的萝莉,能系统完善地了解,男人和女人的具体区别。 马蒂达轻吁了口气,稍微晚点找到魔鬼也好,否则如这般突如其来的相逢,着实令自己来不及做心理上的准备。 她没察觉,塞西莉亚撒娇的轻喘,渐渐添上了欲念的气息,身子不安分地抽搐蠕动。 “姐姐,给我治病呀。”萝莉热得像只暖炉,眼神亮得怪异。 她一口咬在隆起的落蕾上,隔着衣裳轻轻吸吮,牙齿给敏感的嫩肌带来微微疼痛,同时还有种陌生的酥麻感,暖流从腹下升腾而起。 塞西莉亚的力道越来越大,像只笨拙的小野兽,将马蒂达压倒在身下,亢奋地从喉咙管发出闷叫,依依不舍地放开嘴里变硬的樱桃,扯着姐姐领口的钮扣。 “治病时应该脱光光哦,叔叔和阿姨就没穿衣服。”她低着头宣告,湿热的鼻子撞在颈窝,让马蒂达起了层鸡皮疙瘩。 刚开始,马蒂达还以为萝莉是饿昏了头,好气又好笑想敲她的笨脑袋几下,可现在,塞西莉亚眼中迷离的光,分明是种淫逸的情欲。 只到半边酥胸赤裸裸地露出来,被条滑腻腻的舌头舔抿时,惊呆了的马蒂达才记得尖叫,“你你从哪里学会的脏脏念头!”她吼骂道,一掌劈在塞西莉亚的后脑,让丫头软绵绵地昏了过去。 圣武士姑娘手足无措地爬起来,飞快披好衣裳,她愣了片刻,忽然痛哭了起来,发着抖跪下,祈祷着,“天国啊,请原谅我的肮脏,我必须诚实地祈求宽恕,有那么瞬间,我居然受到了淫欲的引诱,感受到了堕落的欢愉。”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ps:没有大家期待的萝莉逆推怪叔叔,因为在下觉得太不道德了。 要推也等萝莉再长大些。 ! 第五十三章 佩姬.佩姬(一) 在萝莉正和白金发的美丽姐姐,纠缠于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情愫中时,福兰·弗莱尔倚靠在包皮革的驭座上,车子停伫在丘陵的背阳处,放晴的天空显得格外湛蓝,游丝样的云懒散地挪动着,大自然从不吝啬展现它的美。 春、夏、秋、冬更迭的四季;欢娱、苦恼、喜悦、悲伤、爱与恨组成的思绪;道德构建的自律、放纵导致的堕落,人的一生,无论从外在的感官,还是内在的小世界,均丰富多彩且繁复多变,从出生的那刻起,人便面对着一道道纷至沓来的选择题:主妇在思考,今晚吃炖肉还是煎鱼?小职员在寻思,我该跳槽到另一间公司么?待遇一样,却更有前途,情圣在苦闷,她和她,两个姑娘,谁更适合我?战场上的军人在抉择,逃避或死战?就能人们喜闻乐见的戏剧中,也有句悲呛地呐喊: 生存还是毁灭? 但福兰的时间和生命,已然凝固在四年前的那一天,停滞于灰暗不见天日的季节中。 没得选择,便勇往直前,哪怕在仇恨的泥谭里沉沦,变得阴险、野蛮、残酷。 除了固守在心底的戒律,他早已和当初,充满梦乡的司法界新鲜人截然不同。 他唯有一个念头,毁灭那个女人傲慢的生涯,砍断那个家族枝繁叶茂的根茎,让该被惩戒的遭罪,桩好坟墓,替他们选个位置。 “也许我们能心平气和地谈谈。”清醒过来,暂且从棺木的禁锢中释放的朱利尔斯,在枪手的监视下,满腹苦恼地慢慢撕着手中的面包,他擦掉手上的面包屑,朝福兰喊道。 “现在我和你之间,并没有共同的话题。”复仇者回答。 “有的,关于佩姬。“朱利尔斯毫不退缩地嚷道,“也许在你眼里。我是个疯癫的病人,可怜地肉票,但不代表我是个傻瓜。你的所作所为,并非出于对金钱上的贪欲,也非针对我个人,同样不是反政府的狂人,否则你能干得更卑鄙,那唯有,报复,二字可以解释。所以我设想,你的目标,是我的妻子,或许是她身后的家族。” 福兰挑了下眉毛,在他的印象里,储君是个温文尔雅,学者气息浓厚,远离阴谋诡计地青年,在消息被封锁的情况下,能推测到这一步。 的确很令人吃惊。 “很好的推想。假如我说是,你会如何。” “一场交易,释放我。并停止对佩姬的阴谋,收敛你那罪恶的心思。”朱利尔斯尚不知道父亲病危的消息,他承诺道,“我会劝告父皇,尽量妒除莱因施曼一族过于旺盛的野心,而且对你的罪行既往不咎。” “你也仇视金雀花?” “我只是为了妻子,佩姬是个好姑娘,但豪门世家的女孩儿,难免会身不由己地做出些许罪恶,所以请别恨她。将莱因施曼削弱成一个普通地贵族家族。能让她摆脱这种可怜地困境,也符合皇室的利益。” 储君的声音里充满了蜜糖似地柔情,“瞧,这样我们就有了共同的语言,你能节省许多麻烦,也不会伤害更多无辜的人。” 在朱利尔斯心目中,他珍重的爱妻,只是被家族操纵的木偶。 多愁善感而单纯的人呀,福兰叹息地想着。皇太子不缺乏知性上的深度,也并非智商畸形的白痴,但善良的天性,却让他无法辨认旁人藏在假脸后的真面目。 否则,他怎能将一个冷血女人,看待成软弱地羊羔。 “身不由己的木偶?”福兰轻笑地讽刺,“要造物怎样的恩宠,才能创造出如她那般坚忍决绝的女人?将这穹苍下天赐的骄女摧毁,着实让人从骨髓中都洋溢着快感。请相信,很快,你也会觉得如此。” 朱利尔斯的两眼布满恐惧的光,仿佛有魔鬼自深渊而来,准备夺走他最心爱的事物。 “你这值千刀万剐的恶魔!”他愤怒地咆哮。 “如果只有黑暗才能吞噬黑暗,那么,我当个魔鬼,又有何妨。” 福兰轻言细语,“这是血和亡魂,给我地忠告。” 毫无娇柔的女人味,活像个精力充沛的冷血工作狂,头脑敏锐聪慧,却带着种野蛮的侵略性,倨傲不驯,嚣张跋扈,自以为拥有整个世界,将旁人比喻为尚未开化的低等动物,为什么殿下会迷恋上这种女人……如果将拜伦名暖圈子里,那些贵妇人私下对储妃的评论总结起来,我们能收获一大堆刻薄的言辞,她们无比嫉妒地望着佩姬高高在上,在心底期待着她何时从云端跌落。 背负着众多仕女怨念的佩姬,从不屑于他人敌视,她今年二十六岁,正处于女人最黄金的年龄,出身高贵显赫,完美如雕塑的容颜,受人羡慕的丈夫,掌控着不容小凯的私人势力,她可以让恨她的人变得悲惨无光,使爱她的人富贵权柄,她的额前的确有代表着不凡的璀璨之冠。 所以她有资格傲慢,有本钱享受凡夫俗子的模拜。 不过俗语说,“神灵也有打喷嚏的时候”,大小姐此刻正烦躁难以心安,刻薄地从红唇吐出严厉的语句,她质问道,“遭遇袭击?所谓神秘莫侧的龙脉者,却像只被猎人盯上的免子,被撵得四下逃窜?” 公公病重,家族蠢蠢欲动,政局暗流涌动,人人都再打鬼主意,多么好的机会呀,她完全可以借助储君本不容撼动的地位,压制住父亲的野心,然后慢慢录夺金雀花的势力,将丈夫推到前台,自己于幕后掌控整个帝国的大权。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制造麻烦的绑匪,以及脆弱得发疯的小丈夫,将她安排好的计划捣乱,被逼得无法返回坦丁这个权利中心,而且还得为变得不再牢固的地位而担忧。 她用靴底拍着车厢的地板,继续吼道,“前哨的斥候受到袭击,我无法取得交易地点的布局和情报,乔·考利昂引以为傲的龙脉者,全是纸糊的么?” 她郁闷地用手指拉着头发。简直想随便找个人来掴几记耳光,“卡西莫多不在身边,你又必须贴身保护着我,其余地人,全是一群废物和饭桶!” 黛丽安担忧地望着失态的佩姬,在随侍左右的小女佣心目中,她的女主人从来不知何为畏惧,优雅歹毒地运用各种手腕。将麻烦扼杀于摇篮里,拥有着一个女人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 私人情报头子兼女仆直觉到,由储君被绑架开始,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故,似乎都是冲着主人而来的,但没有详尽的证据给她揣摩推敲,姑娘起身,从车厢壁橱里拿出酒杯,用果汁和几种口味纯正地酒水,为女主人调配了有着漂亮色泽的淡鸡尾酒。希望冰凉的液体。能平息她的愤怒。 将酒水灌下,大小姐慢慢呼出带着微薄酒精的口气,努力让紧颦的秀眉舒展开来。生气归生气,但沉迷于无意义的发泄中,对困境没有丝毫的帮助,佩姬永远是个知晓越关键就越要保持冷静的女人。 “我大概正处于医学上提出的排卵期,容易变得急躁。”她自嘲地笑笑。 “您真地不准备改变计划,和绑匪头子会面么?”黛丽安谨慎地提出自己地忧虑,现在是下午一时,入夜前,轻装简行的马车,便要抵达约定的地点。“我担心这是个陷阱。” “即便是陷阱,也要走上一趟。我只有一个弱点,就是被旁人知晓,朱利尔斯地病症,然后长老议院因此夺走他的继承权,导致我也被牵扯至内,从而无法再接近拜伦至高的权柄。所以,要么能将他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掌心里,要么,就得彻底抹消掉。” 她直言不讳地讲述着大逆不道的言辞。让黛丽安吃惊地睁大眼眸,小女佣踌躇片刻,恭敬地低下头,“我保证,即便有卑鄙的陷阱存在,我也会确保您的安全。”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一缕缕游丝般的阳光,透过窗户帘幕的空隙投射进来,潮气让地板略带点凸曲,尚未凝固的淋漓血液,顺着小小地坡度缓缓流淌,一盆装饰用常青盆栽横倒在走廊处,破烂的瓦片和泥土溅得满地都是,有几片绿绿的小碎叶在血泊中轻轻打着旋。 人们兴奋的交谈声如夏日蝉声的嗡嗡奏鸣,十来名火枪营士兵和资深探员正满楼搜索着,态度严谨得似乎连地板间的势缝,也要蹲下来仔细研究一番,企图找到被遗留下来的任何线索。 卓尔法·隆奇表情淡漠地将外套脱下来,随手扔掉,那件双排扣的灰呢子大衣沾染了血液和白花花的脑浆,这是早些时刻,一个身手不错地龙脉者,冲破了包围网,扑了过来时,被他近距离用枪暴碎了脑壳所导致的。 他伸手把布帘系到一边,拉开窗,想减轻点屋内浓厚的血腥气味。 从外表来看,这儿是舒适的乡间农舍,在拜伦很常见,通常是一些富农们修缮的别墅,有漆成白色的整齐木篱笆和鹅卵石人工小道,屋后连着谷仓和马厩,还有大约三亩的田地,因为不是播种季节,土地暂且荒废着。 一场突击行动刚刚结束,敌对者一方是两个营的火枪手、一个排的骑兵以及地方的警力,而另一方,是六名隶属于某神秘组织的龙脉刺客。 势力强弱一目了然,那六个倒霉鬼此刻正躺在皱巴巴的褐色塑料尸布下。 作为投诚的线人,这是卓尔法送给库拍冯特维尔亲王的第一份礼物,也是取得信任的必要步骤。 在福兰的计划里,借助当局的力量,尽可能削弱佩姬的地下武装,并让那位大小姐觉得,影王是个麻烦,而乔·考利昂也感到,储妃无法提供承诺的庇护,在他们邪恶的同盟间,制造不安的裂纹。 可惜乔·考利昂深怀着戒心,甚至向储妃也隐瞒了自己的具体行踪,福兰用卡西莫多的身份,只得到了关于这处据点的情报,无法一网打尽。 不过更主要的,要推动亲王蠢蠢欲动的欲望,任何掌握过权柄的人,都无法遗忘那权势带来的甘美,库拍内心正挣扎着,他难以容忍金雀花的步步紧逼,一手遮天,却又不自信能倚靠手中的势力,来应付大贵族集团的联合。 更上一层楼,成为帝国威名赫赫的权臣,甚至有可能窥探御座之位,还是身败名裂,想当个逍遥的富家翁也不行,这真是艰难的选择。 所以现在亲王揣测难安,既不回应坦丁的调返令,也无法做出在政治上和金雀花完全决裂的表态。 “他是短视的人,就像一只耗子,瞟见捕鼠夹上的诱饵,嗅到了危险,却又按赖不住贪婪,舍不得放弃。”卓尔法嘲讽地想,“真是可怜。” 他继续想着,“但不关我的事,我只需要把计划执行下去,并找到妥善的机会,杀死那个该死的男人。” 在老男人嘴里极为可怜的亲王阁下,正满面红光,他亲自指挥了这场行动,大获成功,一望见卓尔法,便振奋地夸奖道,“隆奇先生,您为帝国立下了大功,血骑士已经查明,他们的确是影王组织的成员,这个卑贱的结社,胆敢参与到绑架储君的罪案中,现在遭到了报应。” “影王只是个棋子,幕后的真凶仍逍遥法外。”卓尔法微微鞠躬,“我就是察觉到了真相,所以被黑手迫害,流亡至今。” “只要能拯救我那正在受苦的侄儿,定会取消通缉令,还你公道。”亲王承诺,“但这一切,真的是莱因施曼家族所为么?我找不到相关的证据,来进行指控。” “还有件机密要呈上,这也是我刚刚推测出的。”老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嗤笑,按着剧本继续表演下去,“时间急迫,我们必须再去个地方,想必在那儿,您不但能找到储君,也能得到金雀花不容抵赖的罪证。我有理由相信,储妃背叛了皇室,受到家族的指派,正谋算着杀害殿下。” ! 第五十四章 佩姬.佩姬(二) 人的心是不挑食的士壤,良善种出灿烂的美、爱情种出洁白的光、忿恚种出狂气的怒,悔恨种出自蒙欺人的逃避…… 很久以前,有个漂亮的小姑娘,满脸骄傲地闯进一片旁人的土地,“真幼稚”,她瘪瘪嘴,“我要你属于我,狗要套上项圈,马要烙上印记,所以,你也得种上我喜欢的东西。” 于是她开始耕耘,拖着咨意妄为的铁犁翻了一遍又一遍土,用阴毒的绿水灌溉,把腐朽当成肥料,将仇恨的种子埋入土地。 后来她觉得累了,不快活了,又跺跺脚,返身离去,将它抛弃。 偶尔她会回忆,“唉,其实我挺喜欢的,可惜它不够听话,种植不出我想要的果实。” 人走了,播种下的事物在被遗忘的角落,默默地生长,有黯淡的风刮起,遮住红掩黄绿蓝靛紫的光辉,将天地吹得灰蒙蒙的一片。 终于,畸形的幼苗松动着泥土,慢慢冒出头来。 收获的季节即将来临了,你播下什么,便会收获什么。 多么肮脏的地方呀,辨识不清原本颜色的墙纸上,均是烟头烫下的小孔,皱巴巴发黄的床单,床底藏着邃遏客人残留的垃圾,百叶窗裂着口子,挡不住夜间的湿风,放荡的笑声和呻咛,穿透单薄的隔墙,由临室传来。 这是城里最便宜的旅馆,码头工人、苦力们临时的陋窝、妓女和嫖客交易的场所。 黛丽安紧闭着眼眸,面容惨淡得吓人,正缩在床铺上休息,她刚换过绷带和药,腹部的枪伤尚未有愈合的迹象,仍裂着口子微微淌血,每隔两个小时,就得重新包扎一次。 大小姐疲倦地靠在破木椅上,她把手伸进外衣口袋。取出镭银的化妆盒,镶嵌在盒上的小镜子中,显示出一张扬起的眉,发白的嘴唇和宛若正在燃烧地瞳仁。 “你活像只愚蠢的母猴子。”镜中的倒影指责道。 “对,猴子贪吃香蕉,结果落入了陷阱。”她嗤笑地回答,深深吸了口气,带着寒意的空气入了肺。却火辣辣地窜动起来。 拜伦的王储妃,豪门世家的公主,此刻正在逃亡。 一周前的夜晚,本来一切都很顺利。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呼……呼……呼”。 风在岩壁间碰撞,绕过倒悬的石笋,窜进荒寂地洞窟深处,只留下愈来愈微弱的回音,两人高的洞口如只匍匐巨兽张大的嘴,黑咕隆咚的漫长隧道便是喉管,伫立在洞口。有种即将被吞噬的奇异感觉。 这里是距离玛兹安镇六十里。躲藏在山丘悬崖上的一处无名洞穴,深邃极了,有着众多的分叉岔路。如同迷宫,连老道的护林人也说不准它最终通向哪里。 大小姐环视周围,无边无际,延伸至视野尽头的灰色岩壁,活像凝固地冥河,让她觉得不祥。 “仿佛是地狱地入口。”佩姬暗村,不过她随身带领着四名影王的龙脉者,小女佣的身手更能应付各种危险状况,除非是一只训练有素军队地袭击,否则世上没有任何匪徒能伤害到她。 “有人来了。”黛丽安眯着眼。凝视着洞穴内有如滚滚浪涛的黑暗,她上前走了两步,挡在女主人的身前,提醒道。 佩姬看了看怀表,“九点整,正是约定好的时间,很好,我喜欢和遵守时间的人打交道。” 起初只有夜色下呼呼的风动,半分钟后。隧道里传来靴底的铁马掌踩踏岩石的惠率响声。 人的轮廓逐渐浮现在幽翳中,那人穿着全黑的风衣,与周遭地阴影融为一体,宛若游荡的鬼魅。 等再走近点,佩姬看清楚了他的脸,是那个卑鄙的绑匪。 “很欢迎您的拜访。”男人宛若此间的主人,热情地招待着来宾,他摘下帽子,从容地走过来,轻捧起大小姐的手,弯腰,嘴唇虚碰了下白暂的手背。 佩姬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冷冰冰地回答,“乌鸦先生,这是第二次见面了,虽然在黄金角海湾的传闻中,你像个怪谈里地虚幻人物,但现在看来,任何谣言,都是有事实依据的。” “噢,看来您打听了我的不少事。”对方优雅地耸耸肩,微微一笑,露出洁白坚固的牙齿。 “理所当然,想必你也通过各种渠道,关注着我的动静。”佩姬将眼神投向洞穴内,“我并没有看到我的丈夫。” “谨慎是人能安逸活着的依凭,瞧瞧,既然连影王乔·考利昂也臣服于您的麾下,那么,这几位随从先生,也不会是简单的角色。”他说道,“而我只是个普通人,得将自身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大小姐的瞳仁收缩了下,杀意在眸子中一闪既逝,对方对自己的了解着实透彻,连最机密的事儿也一清二楚。 “你想如何交易?” “先生们得留在外面。” 扮作扈从的龙脉者踌躇地窥探着佩姬的神色,等待她的指示,大小姐迟疑了一会,点头道,“可以,但我总得有人帮着提赎款。”她朝黛丽安使了个眼色,小女佣将手中的大提箱开启,露出一叠叠崭新的票据。 “价值三百万的大额债卷及珠宝。”佩姬继续说道,“份量可不轻。” “好吧,那两位女士,请跟着我。”他转身朝洞穴深处走去。 黛丽安低声对主人叮嘱,“请贴近我。” 长长的隧道像一条熄了灯的走廊,外界惨淡的月光消失无踪,只剩下马灯摇摇晃晃的光线,照耀着嶙峋怪异的岩石,空气饱含着阴冷的湿气,给肌肤带来粘糊糊的感觉。 “左转……右转……再次折向左……”佩姬默念着来路的方位,但黑暗很快让她丧失了方向感,只能察觉到,这是逐渐朝下的缓坡,似乎通向地底。 “一千四百六十二步。”黛丽安远比她的女主人更能适应黑暗,她紧握着大小姐的手,防止她被凸起的石头绊倒,耳语道。“五个转向的通道,两个三叉岔口,我们已深入地下大半里路。” 大约三十分钟后,等穿越一条狭长地裂缝,突然明亮起来的光,让佩姬的眼睛一时间无法适应光亮,她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地下大厅,岩壁上挂着数盏魔晶灯。温润的光泽无声无息地在乳白色晶体沉积物间流淌氤氲。 无尽岁月的慢慢雕琢,让坚硬的岩石,形成各种千姿百态的天然雕塑品,头顶地岩穹上,布满着巨大的石鸟、石苹果以及无数石笋组成的石头森林,崩塌了的石膏晶体几乎覆盖了整个地表,新的石芽正以人类难以察知的速度,缓慢地生长,红色、黄色、白色的巨大钟乳石层层叠叠,鳞次栉比。 附近还有一处颇深颇广的水谭。应当是地下河某条支流的尽头。 水波在灯光下激滟荡漾。 有那么一瞬间,佩姬沉迷在这魔幻之美中,她赞叹地注视着自然的鬼斧神工。但很快,沉重地喘息声引起了她地注意。 那是个披头散发,手腕和脚踝被铁链捆绑住的男人,三名持枪的大汉守护在身边。 “朱利尔斯?”佩姬颦眉,轻轻呼唤道。 疯子茫然地抬起头,面容上满是暴戾地神采,让那张俊俏的脸扭曲病态,他傻傻地盯着自己的妻子,凝视良久,猛然疯癫地大笑起来。唾涕横流,肮脏可帐。 佩姬心沉了下去,大小姐原以为,小丈夫的隐疾没想象中的严重。 可这番景象,任谁来看,都会觉得,他已然变得一个无理智的怪物。 光想象,如果她受到各方面的压力,被迫和这疯子同枕共眠。得照顾他一辈,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他似乎受到了不人道的折磨,你竟然像栓狗一般,栓着拜伦未来的皇帝陛下。”佩姬润了润嗓子,努力不表现出内心的惊惶。 “脑疾地病人,通常有两种表现,或变得脆弱,稍有风吹草动就惶恐不安;或变得极富攻击性,觉得有人要迫害他,于是疯狂地想,先下手为强”很遗憾,您的丈夫,属于后者,让我不得不锁住他。” “虐待一位病人,并非光彩的荣耀。” “您忘记了协议,三百万只是预付的订金,他的价格可是一亿。” 绑匪头子大笑着回答,“瞧,你拿出钱,我便放人,买卖必须公平。” 黛丽安用专业的眼光,衡量着她和枪手间的距离,计算着攻击时的角度和路线,她有信心在保障女主人安全的同时,迅速干掉挡在面前地任何匪徒。 但她快不过扳动枪扣的手指,稍有轻举妄动,储君殿下就会被一枪爆头。 是放弃营救,以除掉敌人为目的。 还是妥善点,暂且继续周旋,寻求对方的漏洞,再行出击。 姑娘等待女主人的最终决定。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热气腾腾的水雾从水壶盖子和壶嘴弥漫开来,佩姬手忙脚乱地将它提起来,却忘了先包上湿冷巾,烫得她触电似地缩回手。 大小姐一直认为,自个什么都懂,但大贵族家庭的精英教育中,可不包括如何用简陋炭炉烧开热水的训练。 她还有许多事需要学习,比如照顾受了重伤的病人、将肮脏廉价的食物想象成鲜美的菜肴、在隔壁激烈的叫床声中也能安睡。 把烫好的毛巾敷在黛丽安的前额,佩姬在床沿边坐下,轻轻地说: “该换药了。” 小女佣费力地睁开眼,“抱歉,我成了累赘。” 佩姬将染着血迹的绷带取下,检查着伤口,“必须得找个医生,你的伤口有发炎的迹象。拖下去只会越来越恶化。” “不,会暴露行踪的。”黛丽安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这举动带来更剧烈的痛楚,她忍着疼,语气强硬地指责,“您表现得太软弱了,高位者应当懂得取舍,早在几天前,您就该放弃我,独自逃走,瞧瞧,我无所畏惧的主人,现在却成了心慈手软的普通女人。” “软弱?”佩姬低着头,凝视着逆上的仆人,她倔强地宣布道,“这只是责任,皇帝要保护臣民,天神会赐福信徒,就连统率着狮群的狮王,也知道挺身而出,击败侵入地盘的土狼,而不是躲在母狮子的屁股后。我享受着你的忠诚,便有庇佑你的责任,如果连这个道理也不懂,那么,佩姬·唐·莱因施曼,也只是个一事无成的可怜虫。” 她制止了黛丽安的辩解,命令道,“你只需要安心养伤,尽快康复。” 伤势带来的疲倦,很快让小女佣陷入了昏睡。 大小姐伸手替小女佣盖好被子,倾听着壶里水逐渐沸腾的咕噜声。 她再度陷入回忆,思索着将自己诱骗至如斯悲惨境地的诡计。 ! 第五十五章 佩姬.佩姬(三) 绑匪头子眯着眼睛,煞有介事地猛吸了一口雪茄,吐出飘逸的烟圈,“也许我能慈悲点。”他说话的口气洋溢着令人厌恶的腔调,“如果您有什么话,想安慰您的爱人,就请尽情说吧,虽然我不能保证,他是否能够明白。” 在得到允许后,大小姐走到了身陷日圆的男人身侧,她蹲下来,嘲讽地打量着丈夫,探试地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脸,检查他的理智到底还残留几分。 朱利尔斯像只受惊的野兽,猛地一张嘴,狠狠朝佩姬的手背咬过来,咬得狠极了,如果不是收手得快,差点被撕扯下一大块皮肉来。 “该死,你这条疯狗!”大小姐愤愤地吼道,搓着手,她还是被牙齿蹭了下,留下道血痕。 瞧,他的眼睛陷进颧骨里,眼眸充血,令人毛骨抹然地尖叫着,面容覆盖着阴沉的灰色,下贱得和烂肉毫无区别。 “疯狗?”绑匪头子火上添油地嚷道,“天,您的心肠真是冰冷的铁石,您居然这么称呼自己的丈夫,就算他是个疯子,但您在婚典上发过神圣的誓言,理当照顾他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誓言? 在佩姬心里,这场婚姻只不过是一只脆弱的薄胎陶瓶,是她上前攀爬的踏脚台阶,而不是带来耻辱的麻烦,不是拖累她前行的绊脚石。 大小姐越是如此想着,就越是感到怒火难平。她暗暗下定决心,敌人要送入墓场,而垃圾,也得被扔进腐臭的垃圾堆。 她准备将曾用在西部那场继承权官司上的诡计,在使用一遍,让影王那位能操纵死尸的龙脉者,控制着朱利尔斯,公开发出御令,将库泊冯特维尔亲王的权利转移到自己手中。并且告召天下,在目前的紧急关头,王储妃代表皇室,行摄政监国之职。 然后,再给他安排一场华丽的葬礼,理由很简单,储君在被绑架的期间,已经受到了难以治愈的重伤。 还得有一个孩子。时间上很急迫,她已经准备好,等大个子卡西莫多从葡荷归来,马上开始一段每日四次,偶尔五次地制造期。 这样才能将主动权抓到自个的掌心里,朱利尔斯死掉,比继续芶延残喘的活着,更加有用处。 佩姬拥有着恶魔和天使的两种面孔,她所欣赏的忠诚属下,会不遗余力地维护和恩宠;而不屑一顾的猴子们。只配成为滋润她这朵高岭之花的肥料。 “……佩……佩姬?!” 肥料喘着粗气。飘忽不定的视线,慢慢聚焦在大小姐身上,似乎瞥清了佩姬地身影。那混沌的脑子,仿佛从噩梦中恢复了片刻的清明。 他突然尖叫起来,口齿不清地咆哮着,声音凄凉。 “快……快逃……” 福兰·弗莱尔惊讶地望着朱利尔斯,魔药的剂量下得相当重,足以让精神最坚硬的人,变得狂暴野蛮,熄灭人的理智的光,但他即便在如此的境遇中,依然能摆脱药物的禁锢。辨认出自己所珍视的女人,拼命朝她发出警告。 多么可叹地灵魂,多么可怜地男人。 “下地……地狱的,冲着我……我来,别把女人扯……扯进来……” 疯子诅咒着,挣扎着,企图把自个瘦弱的身躯,挡在佩姬和枪手间,他只能用这举动来保护他地妻子。 铁链捆得那么的紧。把朱利尔斯勒得皮开肉绽,鲜血正逐渐渗透衣裳,滴落地上,他仍不管不顾。 福兰的面前仿佛展现出了昔日在树林中,被伊戈安德杀害的场面。 “你这遭天谴的,那只是老人和弱女子!” “喔,我得赞美自己的慈悲,安排你们一家在地狱再会。” 对于佩姬,他有理由行这报复的天赐权利,但同时,他也扮演了残忍卑鄙的角色,就像别人曾折磨他一般,让一个男人,一个丈夫,痛苦崩溃。 如果有能印照人心的镜子,那在场的所有人,谁是最丑陋地呢? 朱利尔斯已掩不住哭湿了脸,发出大声而痛苦的呜咽,“求……求你了……别她扯进来……” 凄惨的哀嚎,在岩窟中回荡,绝望的呐喊几乎击倒了福兰。 这便是我所期盼的审判么? 我有什么理由,将恨传染给无辜者?将良善的人,拖入无尽的深渊?让他感受到,我曾遭遇过的悲哀? “好吧,尊贵的女士,看在你丈夫地祈求下,请您为过往的罪行忏悔,像审判席上罪人般谦卑地忏悔,发誓赎罪,只要做了,我便放了他。”福兰像个烂醉的酒鬼,无法稳住平衡,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他咬着下顾,腮帮子的肌肉鼓胀,费力地说道。 话一离口,福兰又后悔起来。为什么要如此软弱心肠,应该毫不迟疑地继续将表演进行下去,将这女人的丑恶完全揭露,将她湮灭。现在好了,他把一切计划都毁了。 “不,这不是软弱,也不是优柔寡断。”他想,“这只是因为,我的灵魂,依旧是个人。”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的继续延伸,佩姬像个最天才的演员般,按着她并不知晓的剧本,说出了福兰本期待的台词。 “我和你有仇?原来如此,你的目标果然是我。”大小姐嗤笑地说道,“很可惜,仇视我的人实在太多了,我甚至记不起来,在何时何地招惹了你,但死人不会再给我找麻烦了。” “你不管他的死活了?” “让一位未来的皇帝,和你陪葬,想必也是你的荣幸。” “想杀死我,这可以理解,但他的确对你满腔热忱。”福兰小声说,觉得一股悸动涌上心头,“瞧瞧他为你做的一切,听听他的哀求,你冷血到这般地步了么?” “我并没有请求他爱我,也不需要回应不期待的爱。”佩姬冷笑,“他这种废物。只会让觉得恶心!“她奇怪于这狡猾的绑匪头子,突然间变得有些失魂落魄。 天赐良机。 姑娘回身闪到黛丽安身后,扬扬手指,无情地命令,“动手,让他们都死!” 小女佣踩着充满韵律的步伐,像只矫健的大猫,飞纵而起。 一大群乌鸦从树梢腾空飞起。黑黝黝的丛林边缘回荡着刺耳地嘶哑鸣叫声,影王的小干部胡恩维戈加收回了无形的精神之眼,在组织里,他的绰号叫“猎犬”,这得益于胡恩所拥有的卓越追踪能力,他刚运用自个的天赋,将精神烙印投影在整个地下洞穴,分析着每一条道路的转折和终点。 “储妃殿下和黛丽安小姐的位置已经确定,我还发现了一条近道,只需要一刻钟就能迅速抵达。沿途没有警备。”胡恩说道。他抹了把前额细密密地汗,在心底暗暗嘲讽着普通人在智商上的局限性,以为凭迷宫般的隧道。便能阻挡住他们追踪的步伐? 无论如何,那绑匪都失算了。 按策划好的方案,四名龙脉者正准备进入岩洞,悄然潜伏到临近,出乎意料地发动攻势。 那必定是场一边倒的屠杀。 在半空盘旋,迟迟不肯归巢的鸦雀,愈发嘈杂地呱呱乱叫起来。 胡恩停下脚步,疑惑地回首瞥了一眼,他突然感到有些不妥。 如果不是受到刺激,乌鸦不会闹得如此厉害。 视线远端。似乎有抹微弱的绿光,在阴影中闪烁了一下。 然后,在同僚惶恐的眼神中,“猎犬”胡恩的头盖骨飞了出去。 …… 气势汹汹地旋踢,那只曲线匀称地腿,带起的风压,像刀子般割着脸。 福兰双臂交叉横在头前,结结实实挨了一腿,臂骨仿佛被铁锤狠狠敲击了一下。痛得碜人,他就势侧身翻滚,拨出枪,但还来不及瞄准目标,姑娘腰肢仿佛柔软得没一块骨头,在半空中将身子扭了回来,直直窜入他的怀里。 “震撼!”黛丽安地手掌紧紧贴着他的胸口,冒出淡淡的光,顿时,一股极其强悍的力,仿佛狂乱的气流,将福兰击飞,狠狠撞到十几米远的一支粗壮石笋上。 “轰”,石屑纷飞,灰尘四扬,石笋断成数截,将男人埋在下面。 枪响,枪手们纷纷扣动扳机。 小女佣敏捷地在石头间飞快穿梭,子弹追随着她的身影,在石头上溅出火花,但怎么也射不中。 朱利尔斯突然嘶哑地吼叫着,双腿猛蹬,将一个迫不及防的枪手撞落入湖中,连滚带爬地拼命朝佩姬避身的位置跑去。 枪手调转枪口,准备击毙逃脱的俘虏。 “该死。”黛丽安担忧女主人被流弹误伤,急急回撤。 储君被铁链绊倒,绝望地闭上眼,他来不及爬起来,只能闭目等死。 “不要开枪!” 在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吼道。 黛丽安杏眼圆睁,难以置信地望着从石堆中站起来地绑匪头子,除了胸前的衣裳,如被精心裁剪过般,出现一道手掌造型的裂口,人却完好无损。 “这男人不是常人。”姑娘警惕地想,她的震撼拳,哪怕对方穿着坚固的钢甲,都能直接将气劲渗入体内,绞碎脏器和骨骼。 她猜测对方肯定隐藏了什么能力,不敢轻举妄动。 一时间双方沉默了下来,各怀鬼胎地等待着什么,岩窟除了彼此间的呼吸声,只剩下居心巨侧的阴翳。 “胡恩.维戈加呢?居然到现在还没赶到,如果刚才配合黛丽安,就能一网打尽。”佩姬不快地想,“影王的人越来越靠不住了。” “快到约定的时间了,卓尔法应当已将亲王地军队,引到此处。” 福兰想。 唯一喜悦的,是朱利尔斯,储君殿下狼狈地挪动着,慢慢爬到妻子的身旁。 “我……安全了!”他如释重负地叹息,摇晃着仍然有些不清醒的脑袋。 佩姬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将手伸入怀中。 朱利尔斯将爱妻的神情,误解成了羞涩和愧意,结结巴巴地安慰,“别别为刚才的话愧愧疚,我清清楚,是为为了迷惑匪匪徒。你怎么会杀杀我呢?” 他满脸脏兮兮的灰土,魔药残余的效力让肌肉怪异的扭曲着,嘴裂得合不拢,唾液顺着唇角流淌。让朱利尔斯依然如个滑稽的怪物,变态地疯子,他手舞足蹈地想诉说离别的苦、重逢的喜,但僵硬的舌头怎么也吐不出流畅甜蜜的话语,他急得满头是汗。干脆一把抱住佩姬,拥她入怀,感受着妻子暖和的体温。 佩姬扬起头,鼻尖正对着他的下顾,她突然问道,“你爱我?” “当当然。” “有多爱?” “我我甚至愿愿意为为你而死!” 大小姐笑了,笑犀如花,她温柔地说,“似乎早了些,毕竟带着尸体上路比较麻烦。但。你实在让我觉得恶心。” 她掏出银色的女士单发手枪,将子弹射入他地心脏。 “请记住,这只是谋杀。法律上的一级重罪。”佩姬凝视着丈夫难以置信的恐惧眼神,“所以,别说得像给了我恩惠似的。” 朱利尔斯咳着血沫,松开手,趔趔趄趄地走了几步,悲惨地哽咽着,“不,这不是真的。” 他至死都不愿相信,真正的死神,却是自己最信赖仰慕的人。 灯猛然熄灭了。深邃的黑暗重新主宰了整个大厅,仿佛有无数的幽灵飘浮在阴影中。 “你终于赶来了?不能让储君死。”福兰的声音,“将他抢回来。” “如你所愿。”安玫地声音,“但我们也得赶紧离开,即便是我,也不能在近千人军队地攻击下,全身而退。” “糟糕!”黛丽安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武僧敏锐的直觉让她相信,一个极度危险地人出现了。 也许能有一战之力。但她得优先考虑女主人的安危。 她不多做解释,一把拉住佩姬的手,朝岩窟左侧的一处溶洞逃去。 与此同时,隧道远端,隐约传来密集的枪声,和士兵的呼喊。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黛丽安,还有多远才能出去?”佩姬沙哑地问道,无边无际的黑潮让人觉得窒息,她像只无头苍蝇,在狭窄的岔道间转来转去,不知过了几个小时。 “还在寻找。”小女佣回答,“这儿肯定另有出口。” “该死,没有朱利尔斯的尸体,影王的控尸者就派不上用场,我也得不到合情合理地御令。”佩姬烦躁地拉扯头发,“虽然能另做安排,但在政治上我失去了先手权。” 黛丽安刚想说什么,突然屏住呼吸,“有脚步声。” 很快,火把摇曳的光点亮了阴冷的隧道,一队穿着红白制服的火枪营搜索队,出现在眼前,见到有人,纷纷举起武器。 “佩姬·冯·科摩殿下?”搜索队的军官上前两步,询问道,他肩章上的官阶标志,表明他是一位少校。 “正是。”佩姬暗忖着对方搜索的目标,居然是自己,但很快释然,估摸着走漏了风声,让特维尔亲王的情报网发现了行踪。 看来那位亲王也并非愚蠢之辈。 不过没什么,就算亲王在岩窟中发现了储君的尸首,也不能凭此将罪名推到她头上,以便取得攻击金雀花家族地证据。 “我接到密告,这儿有可能是绑匪的据点,想亲自来查探,可洞穴实在太深太广了,没找到线索,你们及时赶到,真是帮了大忙”,佩姬装着尚未知晓丈夫死讯的模样,问道,“我会记住你们的功勋,现在,快带路,我得会面库泊冯特维尔亲王阁下。” 少校抬肩收膝,尊敬地行了军礼,却没指示部下收回火枪。 “叛逆!这是叛逆的行为!”佩姬愤怒地叱喝,觉得不安,“帝国的士兵,居然用枪瞄准帝国的王储妃!” “请原谅下官的逆上之举,这是军令……” “即便是亲王本人,也没权利下这等乱命!” “不”,少校诧异地回答,“此乃储君殿下在获救后,亲口颁布的御令。” ! 第五十六章 废弃公主(一) “老子给了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隔壁传来男人粗鲁的咆哮、巴掌煽脸的“啪啪”声,还有姑娘挣扎的对骂,闹得嘈杂极了,让人不得安宁。 佩姬将布团塞进耳朵里,卷起裤腿,把脚浸入热水,人的适应力真的很强,几天前,她享受着奢华的大浴缸和撒满玫瑰,花瓣,掺入牛乳的山泉水时,还挑剔着水里的牛乳比例不对,现在,拿一盆热水烫烫脚,已让她觉得舒适解乏。 雾腾腾的水气从脚脖子处朝上弥散,她眯起眼,感受着在热力的按摩下,酸痛的腿慢慢地舒缓,逐渐又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朱利尔斯没死?她发誓那枪结结实实地射入了心脏,何等的超自然力量介入了这件事?绑匪头子究竟是谁?似乎和自己有深仇大恨,但她想不起来仇家中有这么一个神秘人。 总之,敌人成功了,但只是暂且,除非死神降临,将她带入地府的那刻,佩姬就不会认输,她的精神比任何男人都顽固坚强,像块连猛火都无法锻造融化的铁。 想着想着,落难的大小姐的眼皮慢慢地合上。 门被狠狠关上的声音,姑娘愤愤不平地咒骂,以及随后悄悄响起的呜咽抽泣。 “烦死了。”佩姬暗暗唾骂,将隔音的布团压紧,带着倦意沉入梦乡。 她在黑暗中奔跑。 可怕的黑暗,完全认不清楚路,仿佛随时会一脚踏空,跌入黑魁魁不知底的深渊,肉眼看不见的鬼魂在嘶嚎、嘲弄和大笑。 “请忏悔!”声音飘扬着,起初尚能辨识出传来的方向,很快,那人声越来越高昂,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如无形的大网,包住她囊牢她。 它们合奏着,呐喊着,歌唱着,“快跪下!快赎罪!你这在贪欲中孕育出的,身体里流淌着歹毒的冷血的罪人,请忏悔!” “绝不!”她停下奔走地步伐,高声回应。“我从不为做过的事后悔,也不接受任何人的审判,哪怕他是神灵在凡世的化身!” 阳光窜入脏兮兮的房间时,佩姬恍惚地从噩梦中醒来,一时间觉得脑子里乱糟糟,有一股股抽搐似的痛楚。 腿脚发凉,几乎麻木,不知何时,木盆被一脚踢翻,水流了满地。 让地板阴潮潮的。 “居然在泡脚时睡着了。”她光着脚丫子快步走到墙角。从钉在门后的锈衣架上取过来条不知多久没拿蒸汽烫过,硬得如纸板地毛巾,胡乱擦干净脚。 佩姬套上长袜。地摊上买的劣质货,五块钱一打,粗亚麻的布料蹭得嫩肤发痒,鞋子也不够合脚,小指头被挤得生疼,不过她早就不在乎了,假如连这点微不足道的遭罪都无法忍耐,何谈从低谷重新崛起? “黛丽安,还在睡?”她问道。 微弱的喘息和零乱的吃语。 小女佣的额头热得烫手,伤口的颜色发黑化脓。人陷入了昏迷,可能还有内出血。 在逃离石窟时,军人们显然得到了可以开火的授权,黛丽安为了保护她,挨了几枪,最严重的伤势在肩肿,从前至后贯穿出一个鲜血淋漓地大口子。 没有药物,只有草率地包扎,也得不到妥善的治疗和休息。如果不是受过武僧训练的坚韧体质,普通人地肉体早就彻底崩溃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我需要消炎药和镇痛剂。”佩姬决定。 不过大小姐面临着一个尴尬的麻烦,那便是她没钱。 这很可笑,但对一位曾身处于拜伦贵族阶级最顶端的尊贵女士而言,口袋里塞着一把票子,实在是种毫无风度的举止。 携带钱包、支票簿和购物后的付账,是属于随侍仆佣们的职责。 装着赎款的提箱落在了洞穴中,银行的户头里有笔款子,不过佩姬不能去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那些帐户呢,此刻唯一能套现的,只剩下一对耳环和结婚戒指。 这些首饰价值百万,均由名师精心打造,款式独一无二,能让见识最广的珠宝商心魂为之所动,可正是因为太珍贵太显眼了,一旦流入市面,探子们就会顺藤摸瓜地追查过来。 出于皇室地颜面,通缉是在极度私密的情况下进行的,所以亲王的情报网得到线索,派遣追兵而来,必定会有时间差,那时她早就远走高飞。 只要她忠诚的仆人能尽快康复,冒点险也值得。 佩姬将目光投向隔着临间的墙壁,之前她已经打听过,小镇没有珠宝行,但在律法的夹缝中,永远存在着一种蜂榔般无处不在的行当:销赃业,据说赃物商人个个胆大妄为,只要你敢卖,他们就敢买。 她决定去拜访那位只听过声音,从未会过面的邻居。 妓女虽然肮脏下贱,却无疑是地头上消息最灵通地职业。 大小姐曾在旁人的交谈中,听到过对方叫什么,没记错的话,好像叫露丝,真是个没品味的名字。 正值早餐时间,一群穿着脏衬衫的苦力汉子们端着盘子,聚集在楼梯的转角,一边嚼着豆子馅的烙饼,一边嚷着快点吃,货行要开工了,让踩上去便咯咯响的公寓窄走廊拥挤不堪。 见到佩姬出门,他们纷纷吹着响亮的口哨,嬉笑着,挤眉弄眼。 “嘿,姑娘,我们晚上收工后,要一道出去乐乐么?酒钱我出。” 有人喊,惹来一阵哄笑。 对这位一周前入住廉价公寓的姑娘,所有人都很好奇,简单粗俗的衣裳掩饰不住她的美丽,她总是昂着头,走路步伐稳定有力,瞅人时眼神明亮,说话带着种命令人使唤人的味道,没有一点村妇通有的羞涩和小心翼翼,完全不像她在租房时描叙的:带着妹妹刚,从偏僻的乡下出来,准备寻访发迹的远房亲戚,可惜妹妹途中生了病。 只好临时在镇里落脚。 汉子们没什么文化,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她和他们,并非隶属于同一个阶级的人。 一朵野辣辣的玫瑰”远远看着就觉得扎人,他们私下议论。 “我迟早会拔了你们地舌头!”佩姬冷冰冰地想着,内心的骚动并没有在她脸上显露。她保持着平静,在男人们跟随的目光下,敲了临间的门。 隔了几分钟,里面才传来裹率的响动和口吻不快的叱喝,“干,晚上再来找老娘,现在是休息时间。” “露丝小姐,我找你有点儿事。”佩姬回答,用力扣着门板。 门开了,一位姑娘把头探了出来。这是个正值妙龄的女人。穿着蓬松的旧裙子,肤色泛褐,眼皮肿胀。仍带着惺忸地睡意,不懂得化妆,浓妆艳抹得失去了青春的美,左边脸颊有块淤青,显然是昨夜客人留下的印记。她上下打量着佩姬,“你是谁?想干那事?我还没接待过女客呢,如果付双倍,保管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佩姬直直走进去,房里臭气熏天,残留着体液交流后的味道。肮脏的内衣裤抛得满屋都是,露丝耸耸肩,打了个哈欠,合上门,“抱歉,我通常不在早餐接客,给我两分钟收拾下床。” 她说着就开始整理床铺,嘀咕,“两个女人干那事。我听过,却没做过,该怎么来才好呢?舌头还是手指?” “我对和母……姑娘交配没兴趣。”因为有求于人,佩姬忍住没讲出母猴子的字眼,“我有点东西想卖。” “你讲话挺逗。交配?这词真稀罕。”露丝停下手,歪着头,“而且,老娘这不是回收铺,你是来找麻烦的?”她的眼睛开始搜索武器,在凳子和衣架之间挑选,妓女也是讲地盘的,她认为这个怪女人是新来镇上的流莺,想寻自己地茬。 “姿色是比老娘漂亮点,但老娘也不是好惹地!”露丝想,把铁衣架握到手里,只要对方再上前一步,就狠狠抽她。 “我有点软货,并且正缺钱。”佩姬说,抬起手显示自个没敌意,“但不清楚该找谁出手。” 大小姐在司法厅干过,稍微了解点黑话。 “软货?”露丝看着她,“原来你做过金手指,但为什么找我?” “因为我正巧住在你隔壁。” 露丝笑了,瘪瘪嘴,“你就是那朵玫瑰呀,这几天公寓的男人们都在谈你,幸好你和我不是同行,否则生意都得被抢光。” 政瑰?恶心的称号,佩姬暗暗颦眉,她决定结束这场对话,“5%地佣金,只要你找到花得起钱的收购者。” 出门时,苦力们都散了,比起满足好奇心,还是努力做工填满肚子更实际,只有个晒得黑黑的壮小伙子留在楼梯口,他急步走过来,挡住大小姐的路,低声询问,“为什么去找露丝?” 佩姬莫名其妙,“关你什么事?” “你妹妹看病缺钱?所以你找露丝,想入行?”小伙子劝解,“看得出你是个好人家的姑娘,清清白白的不是挺好么?” 什么时候我沦落到被只猴子教育?佩姬气坏了,“滚。” 在回到房间后,她仍听到那人喊,“真缺钱,我找弟兄们帮你凑凑,对了,我叫肖治……” 这栋肮脏的公寓,这群卑下无聊的猴子,佩姬咬着牙,觉得连空气都开始污秽了。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镇里最财大气粗的销赃人,正在珠宝鉴定师特制的放大镜下,聚精会神地观察着那枚戒指。 他止不住激动,天,最完美地九克拉红玉,最杰出的大师工艺,光凭镶着一圈钢钻的秘银戒座,就能买下半条街! 商人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凝视着佩姬,他原以为是桩小生意,可想不到,这个穿着简朴的女人,能拿出想象不到的珍宝。 “这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商人暗付,不过按道上的规矩,销赃人不能询问客人的身份,和货物的来源。 他地内心挣扎着,警惕的头脑在劝告他别惹上什么麻烦,但这枚能赚大钱的戒指,已然钩住了他的心神。 “你……打算要多少钱?”商人吞吞吐吐地问道,并装着挑剔的模样摇摇头,“瞧,戒圈内侧有处磨损,它的价值就少了一大截。” 当然会有磨损,为了能出手,佩姬用小刀将雕琢在戒圈上的皇室徽纹给擦掉了。 “一万,要现款。”她回复。 “……一万?!”商人差点尖叫,还在犹豫不绝的思绪立即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下他可发了! 作为中介人的露丝睁大眼睛,那戒指的贵重,连她这种外行都清楚,至少值十万!不,也许更多! “开价太低了。”露丝偷偷拉拉佩姬的袖子。 “我需要钱。”大小姐没有理会,望着商人,“要么你马上掏钱,要么我另寻买家。” 销赃人露出最专业的笑容,“成交,这是笔合算的买卖,它的确只值一万块。” ! 第五十七章 废弃公主(二) 露丝抱着大油纸袋,用肩膀抵开公寓楼的厅门,“嗨,玫瑰,接把手。”她脸上微微冒着汗,“刚买了一堆火腿和蛋,还有黑麦面包。” “我已经介绍过自己,请喊我罗吉蒂安娜女士。”佩姬正在公用厨房里摆弄着锅和炉子,这儿没有随侍的御厨,也不是拥有着点餐服务的大饭店,想吃饭就得自个动手。 不过厨艺无法一蹴而就,大小姐用舌尖儿就能品尝出红酒的年份和好坏,但她不懂得如何如何将带着腥味的肉和粘着湿泥的蔬菜,变成可口的美味佳肴。 简易的厨具对佩姬而言,也是种极为陌生的物什,不过聪明人学什么都快,在厨房转悠两圈后,她大概掌握着各种锅碗瓢盆的用途。 虽然公用厨房的墙壁和炉台布满了黄褐的污垢,但佩姬受够了每天啃面包的日子,小镇寥寥无几的私家餐馆乌烟瘁气,黛丽安也需要充足的营养来恢复体力。 “吃什么里?”露丝抽动着鼻头靠过来,劣质的香水味和不算好闻的油烟混在一起,让佩姬皱起眉毛,她冷着脸转身去搅拌吊锅里的汤,又将炉上正在煎的肉翻了个身,添到盘子,姿势熟练极了,活像个高超的大厨。 没见猪也吃过猪肉,昔日那些御厨们做菜时都有这么一股潇洒劲,大小姐努力模仿着那些动作。 “我尝尝。”露丝好奇地探过头,用残留着红指甲油的指尖夹了一小块,“有点糊。”她吹了吹热气,扔到嘴里。 佩姬瞪着姑娘,瞪目结舌,她没见过这么粗俗的母猴子。 露丝同样震惊,她苦着脸吐出嚼了几下的食物,“你做的什么菜?” “马摩尔克皇家料理,秘制的蘑菇瞥煎小羊羔腿肉。”大小姐忍着不快回答道。这道菜她曾在坦丁的皇后餐厅享用过,赞不绝口,还邀请厨师当面讲解了烹调的过程和食材。 这出于一时的兴致,没想到有天会派上用场,也幸亏如此,否则佩姬连怎么煎荷包蛋也不清楚。 “蘑菇酱?羊腿肉?听起来很贵,但,”露丝语气很怀疑。“你确定不是猪饲料么?” 小妓女叹了口气,“这些天来你和妹妹,就吃这种东西?”她拿抹布擦了擦手,占据了炉台地位置,用小刀飞快地切着火腿和面包。 “你准备干什么?” “帮你们做两份加煎蛋的三明治,天,皇家料理?”露丝大笑,摇摇头,为这个特别拗口的菜名感到乐不可支,“这是我尝过的最难吃的东西。能把胃都恶心出来。” 佩姬觉得朝一只母猴子发火。实在无聊透顶,“那劳驾了,出于感谢。我付你五块钱。” “咱们是好姐妹,别客气。”露丝微笑。 “五块钱。”大小姐坚持,为了不显得过于特殊,佩姬一直隐藏着内心的不屑,企图装成个和和气气的普通女人,但现在看来,她让猴子们过于放肆了。 卑贱的家伙居然敢祈求她地友谊,互称姐妹? 笑容从姑娘脸上消失了,她气呼呼地切着肉,把橡木餐台弄得锵锵直响。“十块钱,因为我做的是两份。” “好的。”佩姬朝外面走去,“记得端到我房里去。” 露丝在背后高声喊,“玫瑰,把厨房门关好,油烟飘出去会影响旁人的。” 回答她的是门和门框响亮的撞击声。 销赃商道森仍沉浸在欣喜若狂之中,他打着酒嗝,醉熏熏地从那家常去的小酒馆出来,前天的那桩生意简直是天国赐予的礼物。道森私下朝几个精通珠宝工艺的同行打听过,那枚戒指完全能卖上个天文数字! “嘿,伙计,十五万,我马上开支票。”有人嫉妒地询问。 不,道森有更高明地主意,小地方实在卖不出好价钱,他准备拿到大城市里去出售,到时二十万都有可能。 还有那个来历不明地乡下姑娘,他预备再去一趟,也许还会有更大的惊喜。 这事除了那几位懂规矩守得住口风的同行,他只朝情妇透露过。 “宝贝儿,到时我给你买一套首饰,再加上蓝狐皮围脖。”道森炫耀地承诺。 “你真棒。”情妇兴高采烈地在床上缠着他,差点把他挥干。 正遐思着,有人在道森肩膀上拍了下,随后一只胳膊蛮不讲理地勒住他,把他拖入了附近黑洞洞地小巷里。 然后,巷子深处隐约传来杀猪似的惨叫声。 拜伦有句格言:大嘴巴是灾难之门的钥匙。 宁格是个相貌丑陋的男人,翘鼻头,满脸横肉,他是镇警署的分队长,为人苛刻贪婪,只要听到任何捞钱的风声,都想方设法从中分得一份。 “啧啧,多么美的小玩意儿。”他凝视着掌心里精美的戒指,“听说你拣了大便宜,看来所言非虚,伙计,你从哪里弄来的?” 道森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血顺着脸颊直淌,整张脸青肿,鼻子被打瘪了。 一定是那个婊子露了口风!销赃商懊悔地想,他的情妇是个水性杨花地轻浮女人,没想到和宁格暗中也有一腿。 她可把他害惨了! “不说么?我很仁慈了,否则按你私下的那些勾当,能将你送上法庭,然后被判好几年的徒刑。”宁格嚼着牙花子,示意帮凶们继续。 商人费力地睁开肿胀的眼皮,透过沾满血丝的细缝,望见两个混混气十足的警察,又开始提起警棍。 “宁……宁格先生,你坏了规矩。”他呻咛着,浑身剧痛,似乎断了几根骨头。 “规矩?哪条法律上说,探员要遵守黑道上的规矩?”宁格哈哈大笑,扬了扬下巴。 他终于屈服了,小命比票子重要,“是个漂亮的乡下姑娘卖给我的,她就住在……” 黛丽安在第二天早晨已经恢复了清醒,伤口在药物和强悍地恢复体质下,开始有了好转,估摸在休息两天,就能勉强下床行走。 继续上路逃亡的议题被提到了日程表上,“地方上的警局不是障碍,王储妃犯下谋逆的重罪?比起我们,为了脸面,皇室更害怕此事闹得满城风雨,众人皆知。”黛丽安虚弱地说,“所以通缉、布网、逮捕,甚至日后的审讯,都是秘密进行的,这导致了他的人手肯定不足以完整地搜查整个海湾地区。” 佩姬凝视着地图,用笔画出几条线,“海路行不通,只能由公路离开。” “交通要道肯定有亲王的秘探,正等待着您自投罗网。”黛丽安另有想法,“我们可以按兵不动,潜伏起来,等待家族援兵的接应。” “我的确知道家族在海湾的私人情报渠道,联系他们并不困难。” 佩姬斩钉截铁地说,“但我不能将希望放在旁人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你和我自己。” 走廊传来了脚步声,停在门前,黛丽安扫了眼房门,停止了继续交谈,“是隔壁的那姑娘。”她低声说,小女佣耳力惊人,从步伐的力度察觉对方的身份,对她并不算难事。 果然,来人喊道,“玫瑰,快来。” 这只自来熟的母猴子!佩姬捏了下拳头,她起身拉开门,瞪着不请自来的热情邻居……以及两碗鱼杂碎汤。 露丝托着盛碗的大盘子挤进来,唠唠叨叨,“都十点了,居然没看到你们下楼吃早餐,难道不会做菜,就得饿死么?” “我不想吃。”佩姬生硬地拒绝,可鱼汤的香味却让她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呻咛,方才全神贯注地在考虑日后的行程,不觉得饿,现在稍一松弛,饥饿感油然而升。 “别逞强,玫瑰。”露丝得意洋洋地哼了声,把盘子放到桌上,招着手,“趁热吃,老娘的手艺,甚至能摆个餐饮摊。” 大小姐简直要气疯了,玫瑰?玫瑰,!多么恶心肉麻下贱的绰号,她终于忍不住吼道,“别叫我玫瑰,!” “好的,罗吉蒂安娜,那你以后也别提钱字。”露丝耸耸肩,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我回去再睡一觉,起早床真累。吃完记得把托盘送到厨房去,这是公用的。” 黛丽安佩服得要命,对方居然三下两下就把干冰般冷静的女主人,挑拨得控制不住情绪。 “什么时候和她混得这么熟?”等露丝出门后,小女佣感慨地问佩姬。 “别把我说得好像喜欢群居的猴子。”大小姐恨恨地说,捧起碗,“就当是猴子对我的贡品了,吃吧,她的厨艺至少比我的好。” “您亲自下厨!”黛丽安的眼眸睁得浑圆,呢喃,“难怪,我迷迷糊糊时被灌了许多东西,味道恶心极了,原来不是药,而是……” “你变得放肆了。”佩姬非常不悦。 黛丽安笑眯眯地不再言语,她的大小姐就是这么一个人,抗拒着旁人主动施予的友谊。 人总得要有朋友,因为人在本性上恐惧着孤单,就像她,将佩姬视为侍奉的主人,以及值得骄傲的朋友。 ! 第五十八章 废弃公主(三) 天暗了下来,穿着燕尾服的小提琴乐师熟练地演奏着浪漫的曲调,玛兹安镇露天广场餐厅的侍者们,穿梭着为客人送上小巧的镀银烛台,不一会,蘑茹棚伞下的餐桌纷纷明亮了起来,微微的烛火暧昧又温柔。 “想来点什么?”福兰·弗莱尔说,“我记得你很喜欢脆饼奶酪汤和烤鹌鹑。”“随便。”安玫耸耸肩,眼眸飞快地扫视着周遭,她用了几秒钟来勘察露天餐厅的布局,窥探附近的每一人,研究任何潜在的威胁。 男人清楚,这并非姑娘对自己的邀请心怀疑虑,而是出于职业上的谨慎习惯,但还是在心底重重的叹息。 菜很快点好了,都是妻子在昔日喜爱的口味,福兰加了瓶当地特产的密酿果子酒,他倾身为姑娘倒满,“干杯,为我们的合作……以及重逢。” “干杯。” 他想讲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用餐在沉默的气氛中进行。 安玫放下刀叉,揉了揉额头,从荷包里翻出药。 “别吃了。”福兰伸手挡住,他皱着眉毛,“对你的身体实在没有好处。” 姑娘扬起头,美丽的脸蛋沐浴在跳跃的烛光中,语气冷冰冰地,“先生,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咱们只是盟友罢了,还没亲密到能干涉彼此的私事。” “好吧,就算是出于朋友的劝告。”福兰解释,“你是个好姑娘,人人都羡慕弗莱尔能娶到你,请相信,刺客并不适合你,快快活活地生活在阳光下,难道不好么?” “其实我很费解。”安玫表情僵硬,有股厌烦的神采,“你总是在讲着以前如何。过去怎样,偏偏所说的,我都不知道,只感到聒噪和困窘。” “因为你没有记忆,洗脑剂控制了你的思绪和感情。”福兰尽量让语气和缓。 “必须得挑明,我对过去的事儿已不感兴趣了,你说我以前持家有道,我只感觉像个傻瓜;你说我爱自个的亡夫。我却完全追忆不到丝毫的热情;就算是现在,我也不觉得奶酪和鹌鹑有多美味可口。你嘴里的故事,我听起来,根本就是另外一个女人的经历,和我无关。”她用餐巾擦擦嘴唇,继续说道,“你不停地在否定我地现在,企图让我回到过去,就算那些事是真的,但人是会成长的。我没意愿为了你脑海里那个无聊的影子。让自己改变。” 福兰一直寻找着机会,来表露他和安玫的真实关系,但此刻姑娘的话语。如一桶冷水浇在头上,让他魂灵的深处,有种痉李似地痛。 时间是冷漠无情的,他和她之间,不止隔着雪白地桌巾,而是已横亘着深深的裂痕。 月光笼罩着镇子,行人寥寥,路灯的光让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们用过餐后,在街头缓步行走。 “你的报复倒完成了大半。但我和乔·考利昂的恩怨尚未了解,我迫切需要影王的情报。”姑娘说。 “事成后我会停药的,但哪怕拾回了记忆,我也不愿再当无趣的家庭主妇。”姑娘说。 “我会记起你地,毕竟你是我曾经那个小家庭最亲密地友人,所以日后有什么难事,尽管找我。“姑娘说。 福兰出神地听着,姑娘的声音清脆如铃,似银罐子里煎沸的水。响个不停,让他恍惚沉醉。 曾几何时,他们就是这般,并肩在费都地夜色下散步,他说着法庭里的趣闻,她唠叨着家常琐事,其实说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俩人在一起便觉幸福。 他猛然抓住她削瘦的肩膀,低头,将炽热的嘴唇压过去,这个吻过于突然,以至于安玫一时间没做出反应。 然后是人和路旁石墙狠狠相撞,骨头裂开的声响,以及暗暗的呻咛。 “没有下次了,范格莱先生。”安玫异常愤怒地低语,“如果再做出任何非份之举,即便撕毁盟约,我也会将你的心脏挖出来!” 她转身就走,消失在虚幻的夜色中。 福兰挣扎着抬起身子,姑娘那一击似乎让他的五脏六腑都翻了过来,痛楚带来的大量冷汗让福兰地内衣透湿,“你这色棍。”他嗫嚯。 偶尔有路人经过,奇怪的瞧见,有位打扮得体的英俊绅士,毫不体面的瘫坐在地上,露着怪异的笑容,似颠如狂。 “瞧瞧,遭天谴的罪人,你们毁了我的一切,现在,满意了么?” 他微笑地诅咒着,有阴霸的雷霆,在眉间聚集。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稀薄的黄昏余辉逐渐隐退,正值收工地钟点,汗流侠背的工人们赤裸着黑碳似的胸膛,将小夹褂搭在肩膀上,带着臭味挤进廉价公寓矮小的角楼,大厅里闹哄哄的。 露丝穿着睡裙,薄裳里没有内衣裤,浑圆的乳房和翘臀吸引着男人的目光,她差不多该开始工作了,姑娘在附近一带颇有名气,不用站街就有顾客主动找上门来,有时甚至得提前预约。 有人猥琐地吹着口哨,“嗨,有空也来陪陪我呀。” “滚,想和老娘到床上乐呵,就拿钱来。”小妓女不屑地说。 “最近瞧你老和玫瑰粘在一起,天,你开始喜欢上女人了么?” “再嚼舌根,老娘就把你的那东东割下来,再塞进你的屁眼里。还有,别叫人家玫瑰,要称呼罗吉蒂安娜小姐。”露丝恶狠狠地唾道。 大笑声,一个名叫约翰的货行苦力工人走过来,笨拙地朝佩姬鞠躬行礼,“您好,我尊贵的罗吉蒂安娜女士。” “天,瞧瞧,他居然说了,您好”这小子装得真像个文绉绉的学问人。” 约翰得意洋洋地挥着手,满脸红光。 “这些臭男人嘴巴贱得要命,别介意,其实他们没有恶意的。”露丝朝佩姬挤挤眼,她刚才花了几个小时,来教这个连简单料理都不会烹调的怪姑娘,学习如何煎荷包蛋。 大小姐浑身不自在,她还适应不了这种粗俗邃遏的气氛。“该死,我完全不会和这群猴子沟通。”佩姬想。不过没什么,等黛丽安的身子稍微好转点,她们就能离开这臭气熏天的鬼地方。 再那之前,她只能忍耐。 忍耐。 厄运如蜂娜,藏在阴暗潮湿的墙角缝隙,当你发现一只时,代表着附近还有一大群。 晚上七点。五名灰制服的警察闯入了拥挤不堪地破旧公寓楼,为首的探长斥喝道,“所有人待在房间里,警署接到线报,有人藏着违禁品和赃物。” 他们由走廊左侧开始一间间的搜查,手脚麻利。 “操,别乱翻老娘的东西。”隔壁传来露丝气冲冲地叫骂。 “是例行公事,还是冲咱们来的?”佩姬从门缝里朝外瞧,这种地方上的小警察,昔日连手指都不需动。就能打发掉。但现在,代表着麻烦。 黛丽安勉强直起身体,“如果有意外情况。我挡住他们,你顺着阳台下的支撑架逃出去。” 几分钟后,门板被拍得直摇晃,“立即开门。” “别逞强,你尚未康复,一切听我的。”佩姬压低嗓门说,她整理了下头发,拉开房门。 一名长着翘鼻头,相貌难看地巡警出现在眼前,他出示了勋章。 “我是镇警署的宁格探长。”他扫了眼佩姬,露出惊讶的表情,“姑娘们,合作点,都给我贴墙站好。” “我妹妹生了重病。”佩姬面色沉静地解释,“她得躺在床上休息。” “只要没死,就得爬起来。”探长吼道。 小女佣危险地眯起眼,深深吸了口气,弓起腰。却牵扯到肩肿的伤口,疼痛攥住了她,让姑娘的脸失去血色,几欲昏厥。 佩姬一把扶住她,“好的,探长先生。”她大声回答,又微微摇摇头,暗示黛丽安暂且忍耐,小女佣目前的健康状况很糟糕,无法同时对付五名壮汉。 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佩姬冷着脸,她发誓日后要报复,将这些穿警服的猴子,统统安个罪名送进工作量最繁重的苦役场。 “头儿,有发现。”一名警察从抽屉里翻出大小姐的镭银化妆盒,盒里还躺着两枚贵重地耳环。 宁格兴趣盎然地瞅着佩姬,销赃商果然没说错,住破公寓地乡下姑娘,不可能拥有如此价值不菲的首饰。 按常理推测,铁定是赃物无疑,也不知这小妞从哪里弄来的,他只要恐吓几声,就能将它们塞进自己地口袋。 但有点事先没料到,对方居然漂亮得象个天仙,活是个使人销魂落魄的美人儿。 另一个虽然病怏怏的,但也长得相当可人。 他只要想想那两具包裹在简朴衣裳下美妙动人的肉体,就觉得裆部硬抑抑的。 镇警署的流氓探长是个擅长给自己找乐子的人,不少犯过偷窃罪本该银钻入狱的妓女,如果他瞧得上,就会设法开脱,以便得到块能随时享用的屁股蛋。 “这些首饰的价值,显然和你们地身份不符。”他显得和蔼让人信任,“可能有什么误会,能解释清楚么?” “我是罗吉·蒂安娜·泰瑞,东部泰瑞男爵家族的长女,这是我妹妹落拉·泰瑞。”佩姬愤怒地说道,她指着印在银化妆盒底的徽章,“睁大眼睛瞧清楚,今天的遭遇,我一定会朝贵族法庭申诉,你们胆敢不经允许,搜查男爵家继承人的房间。” 宁格仔细看着盒底精致的石竹花家徽,相当震惊,“两位阁下为何沦落到这里?” “我父亲在八周前于坦丁去世,我正赶回都城,参加葬礼,以及随后的继爵仪式。”佩姬说,“但很遗憾,途中妹妹病倒了,而”,她故意露出既悲伤又羞涩的神情,“因为太急忙,除了几件家传的小首饰,我并没携带过多地现金,导致了现在尴尬的局面。” 这是计划好的说辞,徽章也是伪造的,在关键时刻,佩姬准备用冒名顶替的方法来拖延时间,起码让旁人在查明真相前,不敢轻举妄动。 “请原谅我的冒犯。”宁格似乎接受了她的解释,“但出于规矩,您得和我回警署备案,法律对贵族和平民一视同仁。” 佩姬点点头,如果拒绝,肯定会引来怀疑。 她只需要拖过这几天,等黛丽安的伤势愈合,全镇的警察也无法阻止她们的离开。 “我去去就回来。”大小姐对仆人说道。 宁格殷勤地让佩姬蹬上警署马车,然后朝驾车的警察眨眨眼。 如果是大城市的巡警厅,能很快由市政府调出拜伦的贵族名录,确认佩姬的言辞合乎事实,坦丁的确有这位名叫泰瑞的贵族,男爵确实在两个月前因病去世,只留下两位身在外地的女儿,家族的徽章货真价实的是石竹花,所有的细节天衣无缝。 但这儿只是个小地方,都城的社交界对镇民来说,过于遥远。 “说得倒像真的,但谁信呀。”宁格摸着下巴。 他不准备揭穿狡猾女骗子的诡计,迫不及待地想玩一场强暴贵族的角色扮演游戏。 ! 第五十九章 废弃公主(四) 幽暗的马车里闪着火辣辣的猥琐目光,“这妞太赞了。”宁格口干舌燥,灰粗布套衫掩不住姑娘的窈窕曲线,啧啧,瞧那双撩人的长腿,瞧那嫩得出水的肌肤,似乎还是个清纯纯的处女,他自觉腹股沟发紧,胀痛得要命。 马车轮挥着青石板路,每一次颠簸,都让他更感急迫。 “这不是去警署的路。”佩姬发觉有些不妙,男人的眼神令她皮肤的起了层疙瘩。 “当然,让尊贵的女士去破烂的警署大楼,未免有失体统。”宁格含意不明地笑着,“我有栋小别墅,装潢得不错,挺适合您的身份。” 大小姐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暗示和企图,一瞬间,愤怒和女人本性导致的惊慌,开始啃噬她的神经。 “让我下车。”她脸色铁青地命令。 “得了,亲爱的罗吉·蒂安娜宝贝,镇上我说了算。”宁格伸出手,掌心湿粘枯的,搁到姑娘的腿上,“但你大可放心,只要听我的,骗子就能安安稳稳地继续当贵族小姐,否则,我保证接下来的事,会更糟糕,比如,让我的兄弟们轮流来。” 佩姬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脸变得煞白,那恶心的手,逐渐朝腰间攀爬着,想解开她的腰带。 她想惊骇地高声叫喊,想朝男人的胯间狠狠来一下,然后逃跑,但车外跟着四名大汉,而她的力气,还比不上经常劳作锻炼出腕力的农妇。 此刻能依靠的,唯有镇定,以及一点演技。 “你挺有脑子,而我就喜欢精明的男人。”大小姐努力保持冷静,“但车上不是个适合的场所。” 骚扰的魔手停止了动作,宁格看上去有些狐疑,“你是指……” “我的确有些想法,如果有位警署的探长照应,就更容易成功了。”佩姬用低沉性感的嗓音轻诉着。“你不是有漂亮地小别墅么? 别急,到时咱们慢慢地谈。”她不动声色地拍掉宁格的手。 警长心领神会地裂嘴笑了,他斟酌地想,“既然要享乐,还是让女人心甘情愿的迎奉比较爽。而且这样的妙人儿,能长期收为情妇,就更值得了。” “嘿,让马车再驶快点。”宁格朝窗外吼道。然后露出得逞者的微笑,“我有张舒适的大沙发床,足够两人缠绵了。” 佩姬背上的衣裳湿透了,牙把唇咬得渗出血。 她一直在战斗,为自己权欲的野心战斗,为摆脱家族目圆地囚笼战斗,她毫不畏惧,战无不胜。 但围绕她的阴灵们继续开着恶意的玩笑,她现在得为保卫贞操,不让它被丑陋猴子玷污而战斗。 别墅只是自鸣得意的说法。宁格警长的居所是栋双层的独立楼房。 陈旧的地板,毫无品味的装潢,起居室乱七八糟。那张沙发床的扶手上挂着女式的裤袜,看来警长经常将这儿当成寻欢作乐地巢穴。 “一个钟头,然后咱们去酒馆来几杯。”宁格让手下们等候在马车里,然后将大门合上,他可没那种边让人窥探,边和女人上床地怪寿。 佩姬沿着短短狭窄的走道来到客厅,暗暗环顾四周,想寻找武器,她瞟到了厨房,那儿应该有刀。 长满黑毛的胳膊搂住她地肩膀。“宝贝,我都被撩得忍不住了。” “不。”大小姐觉得胸腹里翻滚不休,一阵恶心,她望见男人露出气愤的表情,轻声细语地解释,“也许先吃点东西。” “太麻烦了,待会我带你去吃大餐。”宁格不耐烦地挥挥手,这娘们磨磨蹭蹭地真叫人烦躁。 “那真可惜,享受不到快活的好点子。”佩姬坐到沙发上。解开脖子下的两粒钮扣,“你不知道欢乐浴么?” “欢乐浴?”宁格大惑不解,这是个新名词,“你又想洗澡?” “用果替和胡桃油煮成瞥汁,然后你脱光衣服,浑身涂满,连屁股蛋也不放过。”佩姬微笑着,“你清楚那些粘糊糊的瞥汁能派什么用场。” 宁格在脑子里描绘着那番景象,血脉贲张,这主意太妙了,他从未尝试过。 “宝贝,我有些苹果酱,还有冷黄油,能成么?”心如猫抓,欲火焚身的男人大声说。 “当然。”姑娘走进厨房,炉台上摆着几把明晃晃的餐刀。 警长跟着进来,他还没放松警惕,手摸着腰侧枪套里的枪,目不转睛地盯着猎物的举动。 即便拿着刀,也不是他的对手。佩姬寻思着,熟练地将苹果替放入小吊锅里,点火,“如果是黄油,得多煮会,不然味道让人难以忍受。” “没关系,下次我去买胡桃油。”宁格安慰,他地脑海里满是那床第间刺激的新玩法。 苹果酱和油热乎乎地冒着小泡,“快煮好了”,佩姬尝了口,把刀具放回原位,转头说,“你还没准备?” “准备?” “天,你还是处男吗?”大小姐露着嘲讽的神色,“脱掉衣服和裤子,别让酱汁凉掉,否则就没乐趣了。” “宝贝,马上就让你晓得我的手段。”宁格兴奋地扯掉外套、衬衣和裤衩,那东东骄傲的昂着头,威风凛凛。 佩姬舔了舔红唇,模样儿妩媚极了,赞叹道,“真雄伟,我太想……”她猛然把小吊锅中煎沸的酱汁,狠狠地朝杵在男人胯间的东西泼了过去。 “我太想阉掉它了。”佩姬喘着气,望着男人凌厉的惨叫,两眼翻白,死死地昏厥过去。 撞门声,混混警察们在大门外叫,“头,出什么事了?” “你喜欢被女人抽吗?在家里都准备好了鞭子。”佩姬大笑着说,故意让话传了出去,“来,舔我的脚。” 门外很快没了声音,几名警察抹着汗回到马车,面面相窥,头儿居然有这种被虐待地嗜好,实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他们决定装聋作哑,免得日后被老羞成怒的警长报复。 大半个钟头后,佩姬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宁格先生的怪癖真有趣,不过我和他达成了协议,每周都来玩次女王游戏。”她耸耸肩,又叮嘱道,“如果你们不想看到他被抽得青紫的屁股,待会儿再去找他。” 虽然警察们心存疑虑,但姑娘的表情太轻松了,他们看着她慢悠悠地拐过街角,再也望不到背影。 ! 第六十章 活死人的秘密(一) 对权谋者而言,无情和残忍乃必不可少的特质,心狠手辣是值得赞美的褒义词,慈悲则是将自个带入失败之径的魔鬼,佩姬觉得没错,她的心软导致处境更加黯淡无光。 如果立即出镇,她就能没任何波折的,将猴子们抛离身后,那个小小的骗术瞒不了多久,须得争分夺秒。 但她不能丢下黛丽安不管,她从不舍弃任何忠诚的追随者。 所以大小姐错过了逃跑的最佳时间。 在跟着宁格狐假虎威的那几名警察的描绘中,特别是瞧到了那位警长令每个男人都觉得生痛的下体后,镇警署很快将此案列为袭警、重度伤害和企图谋杀的大案。 警笛如惊雷般响彻全镇,至少二十名镇警和附近的一小队公路骑警冲入肮脏污秽的街道,将落脚的那间经济公寓翻了个底朝天,所幸她俩早走一步,没被当场捕获,可还是被困在了镇上。 “两个金发的年轻女人,当局怀疑她们是隶属于黑帮的女刺客,这是帮派对警方的严重挑衅!”警察们都接到了通告。 “别担心,灰佬不会想到来搜查货仓。”露丝打着哈欠,用尖指甲挑拨烛台上的蜡烛怂,将火光稍微明亮些,在几小时前的紧急关头,大小姐无路可去时,公寓的工人们和小妓女伸出了援手。 这儿是镇上一家货运公司的仓库,肖治恰好是该公司的小主管,拥有钥匙,暂且安置了两位姑娘,躲开了搜查。 室内弥漫着霉味和垃圾的臭气,时值凌晨两点,夜是人最好的庇护所,但明早货运公司开工时,她们就得被迫离开。重新回到布满警察的大街上。 如果今晚走不了,就麻烦了。 黛丽安咳嗽着,满脸惭愧,“主人,全因为我,不但让您差点受到委屈,现在还……我得再次说,您应当懂得取舍。不该转头回来。” “闭嘴,“佩姬叱喝道,“你在怀疑我的决定么?” 露丝倾听着主仆俩之间的斗嘴,拍了下脑门,“天,我越来越好奇你们的身份了,说老实话,你俩绝对不是投奔亲戚乡下姑娘。”她有些担忧,“你们不会真地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女匪徒么?” “如果说是呢?”佩姬回答。 “我不信,老娘的眼睛亮着呢,能看清楚谁是好人。”露丝瘪瘪嘴。“再说咱们是好姐妹。我这人帮亲不帮理。” 佩姬别过头,艰难地说道,“喏。随你怎么想,总之,谢谢了。” 沦落到得受猴子们的帮助,让大小姐很恼火,但恩惠就是恩惠,尤其佩姬最讨厌欠别人的人情。 露丝突然很神秘八卦地说,“不过肖治就可怜了,那傻小子一直暗恋着你,我想他肯定得不到回报的。” 肖治?暗恋?佩姬一头雾水,她对这男人没什么印象。事实上,除了厚着脸皮缠着自己的小妓女,她对谁都冷冷淡淡。 “自从你第一天来到公寓,他就傻兮兮的盯着你,眼都直了。”露丝嘀咕,“那个傻蛋,人挺地道,总喜欢装好好先生,还经常对我说。 找份正经工作,但像我这样没读过书地姑娘,又不能像男人去卖体力,哪里有什么工作好找的……” 她喋喋不休地讲着肖治的事,就连对感情很迟钝的佩姬,也听得出来,露丝喜欢肖治。 “日后我封肖治个爵位,让你风风光光嫁过去,当个子爵夫人。” 大小姐慷慨地奖赏道。 露丝当然不会相信佩姬的话,以为她再调你自个,“……别乱说,他又不是在暗恋我。” “放心,如果他不娶你,我就绞死他。” “对,”露丝红着脸,“那个白痴活该被绞死。” 出去打听消息的肖治推门进来,奇怪地看着姑娘们笑成一团,他焦急地说,“查得很严,车行和进出的路口都有警察值班把守。” 佩姬柳眉微定,“等天亮,就更难出镇了。” “我有个想法。“肖治说道,他显然不知道自己刚被暗恋对象决定了日后的人生归宿,“黎明时,公司有趟装满皮货的车要赶着出镇,车很大,藏两个人没问题,我和驾车的员工说声,替他地班。” “值得一试。”佩姬给了他一个赞赏地微笑。 男人呼吸都急促了,人兴奋得微微发抖。 “哼,傻瓜。”露丝气呼呼的。 “我会绞死他的,一定,如果你到时不求情地话。”佩姬安慰。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那些恶毒的,无情的话语,在朱利尔斯·冯·科摩的心中回旋着:我并没有请求他爱我……恶心的废物……这是谋杀…… 他悲痛欲绝,失魂落魄,那粒子弹射入胸膛时,妻子狰狞的面容,像个无法摆脱的鬼魂,永无止境的噩梦。 储君所有的爱恋和激情,他在脑海里营造出的美满小家庭,还有许许多多美地幸福的期盼,在那一刻,裂了,碎了,灰飞烟灭。 酒真是好东西,麻痹神经,让人恍惚,暂且让这该死的真实的污秽的世界淡薄。 “…朱利尔斯,你必须振作,金雀花家族和长老议院的大贵族们正想着放帝国的血!” “……你应当颁布御令,将莱因施曼贬为乱臣贼子,有叔叔的军队做后盾,再加上大义的名分,胜利必将属于皇室地双头狮鸷旗。” “……天,瞧你这颓废模样,配得上至高无上的御座么?” 有缥缈的声音从陌生的国度传来,他勉强让瞳仁对准焦距,朱利尔斯似乎瞧见特维尔亲王,他那亢奋的血亲叔叔,满脸失望的表情,嘴里嗫喏着什么,推门走了出去。 朱利尔斯支撑起身体,用发红的眼睛寻找着能解脱痛苦的良药,他的脚边满是空荡荡的酒瓶,一片狼籍。 “我该怎么办?”皇太子用颤抖地手,将残酒一饮而净。他呢喃着问道。 “你需要力量。”石头里的幽灵回答,“瞧瞧那位亲王,内心里正燃着野心勃勃的火,将你视为棋子;想想你变成废人,苟延残喘地父亲,拜伦的国局此刻相当不妙,像个一触即发的火药桶,我能预料到内乱的来临。皇室军对大贵族联合军。” “帝国不需要内战,我不会签署御令的。”朱利尔斯始终是帝国的储君,受到过优秀的精英教育,他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到时由不得你。”幽灵呐喊着,“你永远是个傀儡,以前被妻子玩弄,被恶徒绑架勒索,现在,也只能在亲王的掌心里跳舞。人人都视你为踏脚地基石。你没有掌控自个命运的力量。” “所以请你告诉我。该如何得到力量。” 幽灵沉默了,仿佛在思考,终于。它如同下了个痛苦的决定,“永恒之柜,那件圣器的残骸虽然只遗留了微许的神力,但对凡夫俗子而言,足够让人脱胎换骨,拥有神秘莫测的伟力,作为守护精灵的我,清楚如何将它与你融合为一体。” 储君似乎听出了看不见的朋友,话语中浓浓的悲伤,“那你呢?你还会出现么?” “我的孩子。凡人终有一死,我也不会永存于世,当圣器改造你身体地那一刻起,我便会消失。”幽灵像个杞人忧天地圣者,“但没什么,我会在天国微笑的看顾着你。” “所有人都背弃了我,唯有你忠诚不喻。”朱利尔斯捂着脸,表情凄惨,“不。我绝不会为了自己,让你消亡。” 你***还真善良,幽灵愤怒地想,它循循善诱,决定放出味猛药,“你可知那个恶棍,造成你悲剧地男人是谁么?” “那个卑鄙的绑匪?” “它并非人类,只是一具活尸。”幽灵恨恨地说,在洞窑里,当那人运用圣力,拯救朱利尔斯时,他便认出来了,这人就是昔日下水道中,毁灭了他封神大计的那只缝合怪。 模样虽不同,但属于永恒之柜的圣力货真价实,缝合怪能瞒过凡人的眼睛,却瞒不过他超自然的感知。 “活尸?”皇太子迷惑不解。 “你还记得,拜伦是如何得到圣器的?”幽灵解释,“渎神者里奥安格特斯从安诺盗窃了永恒之柜,躲藏于费都的地下水道,最终还是没逃脱圣武士的追寻,双方在水道发生激战,同归于尽。” 朱利尔斯点点头,他清楚这个故事。 “在渎神者研究圣物期间,曾经用尸体创造出一只拥有独立思想的怪物,高大地个子,浑身伤疤,丑陋不堪。”幽灵非常郁闷,为了掩埋真相,它必须用鄙夷的口吻来称呼自己,“怪物最后不但逃离了水道,还拥有了能使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你是说……那个绑匪头子,就是缝合怪?”朱利尔斯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在他觉得意识逐渐模糊时,看到了圣洁的光,那男人用不可思议的本领,将即将死去的他救活了过来。 “可他的相貌,和你所说的不符。” “转变形体地魔法,在神秘学的范畴里,虽然罕见但并非不存在。”幽灵说道,“魔药学、炼金术和变形术,都能让一只怪物,变成人类。” 魔药?朱利尔斯心有所动,“……卡西莫多·伯骑士宫廷伯爵,他体格高大,疤痕累累,精通魔药,而且,曾让佩姬那连教廷也束手无策的伤势康复。” “再想想,费都、法律、死人、你那歹毒妻子的前任情人。” “福兰,弗莱尔?” 幽灵继续暗示着,“伯骑士宫廷伯爵容貌丑怪,号称通晓律法,并且是一位炼金大师的弟子,他自称是出身于英格玛,曾周游世界的探险家,但谁又能证实呢? 你曾阅读过费都巡警厅的案宗,弗莱尔检控官因审讯伊戈·安德希时,有读职嫌疑被第一庭检控,事后死于谋杀,尸首下落不明,时间恰好和渎神者潜伏水道,亵渎圣物的日期吻合。” “的确有过传言,伊戈·安德希是金雀花家族于地下世界的代言人。”朱利尔斯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而曾出现在坦丁的炼金法师威廉,昔日供职于费都贵族法庭。” “对,一切都联系起来了!”幽灵大声嚷道,“福兰·弗莱尔便是卡西莫多·伯骑士,我有理由相信,他的身故,是金雀花的暗中所为,这个,亡灵阴差阳错,重新行走于世间,他巧妙地变幻形体,运用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来伪装,他发誓要报复所有仇家,甚至要毁灭拜伦,来平息心中仇恨的火。” 这消息如雷霆震顶般,让储君惊呆了,“如果真如你所说,他恨的应该是莱因施曼,而不是我……” “因为你娶了佩姬!好好想想,从婚礼到现在,你碰过她么?证明过她的清白无暇么?那女人早就把身体和心给了自己的情人,不惜抛弃丈夫,出卖家族,你只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虫,这对奸夫淫妇早就芶合在一起了!” “但他最后还是救了我。” “一切都是演戏,如果你死了,得势的金雀花也不会放过和野男人私奔,让家族蒙羞的女儿。你活着,因为愤怒和莱因施曼彼此争斗,让拜伦内乱,就能一举两得,不但复了仇,还没人能抽手对付他们这对狗男女,啧啧,多么歹毒的阴谋。” 朱利尔斯感到全身血都快冲上脸颊,幽灵的话不断在耳边萦绕,终于,他下了决定,“我们马上启程,前往研究所拿回圣器。” 里奥安格特斯的亡魂无声地大笑,它终于成功诓骗了对方,其实除了绑匪既是缝合怪这一事实,其它的话它自己都不信,哪会这么巧呢? 但充满嫉恨和愤怒的人,没有理智仔细分析它的谎言。 “一切即将属于我了,一具还算不错的躯体,一个王位,一座帝国。”幽灵得意地想。 ! 第六十一章 活死人的秘密(二) 佩姬和黛丽安夹紧双膝,竭力将身子缩成一团,半靠在与驭座只有一墙之隔的车厢壁上,身旁和头顶全是一张张切割好的盐湿皮,粗盐和硫酸的处理让这些呈青蓝色的半制成品皮革,散发着令人窒闷的呛鼻气味,让逃难的姑娘们觉得头昏胸闷。 如果不是用钻子在隐蔽处打了几个小洞,佩姬真怀疑她们会不会闷死在车厢里。 镇上的街道并不平坦,马车不停颠簸摇晃,大小姐借助着通气孔微弱的光线,瞧到黛丽安强忍着痛苦,不发出一丝声音,牙把嘴唇都咬破。 “坚持,只需要半小时,就能出镇。”佩姬紧握着小女佣的手,以极低的声音说道,想用谈话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减轻疼痛。 “下一步呢?”姑娘精神萎靡地咕嚷,“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暴露行踪只是迟早的问题,我们快不过当局的搜索网。” “还有个隐藏的助力。”佩姬决定说出她倚仗的最后援兵,“卡西莫多·伯骑士在前往葡荷筹款前,我和他曾商议过,如遇到危急的突发情况,他便不返回黑天鹅堡,而是直接去约定的地点等候我。” “伯骑士阁下……老实说,我觉得不能相信他。”黛丽安警告道,“我一直在思索,到底哪里出了砒漏,如果不是内奸,亲王的军队不可能如此巧合的截住我们。“马车大概碾到碎石了,一阵猛烈的颠簸,让黛丽安痛得址牙咧嘴,她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仔细想想,他清楚您谋算的所有计划,又恰到时机的抽身于事外,越想我便越感到他可疑。” “你是说卡西莫多投靠了敌人?”佩姬摸着精致的下顾。眼眸炯炯有神,“亲王能给他的,我一样能给,甚至更慷慨,他又为何会背叛呢。” “如果他就是敌人本身呢?”黛丽安回答,“有件事您注意到没? 当您第一次和绰号乌鸦的匪徒头目会面后,伯骑士随后就出现在您面前,而第二次于洞窑交易时。本应随驾于左右的他,却提前离去”,姑娘的声音有些发颤,“而且,您将影王组织地一部分指挥权交付给他后,乔·考利昂的龙脉者们,便接二连三地遭遇到围剩歼灭。” “你的意思是,卡西莫多就是策划一切的幕后黑手?那个绑匪头子,只是被推上台前的假相。”佩姬沉思,“假设是真的。但我想不出他敌视我的理由。“大小姐展颜一笑。“你也许想太多了,我相信他。” “伯骑士阁下很像福兰·弗莱尔,当然。我并非指容貌。”黛丽安不依不饶地说道,作为女主人的私人情报头子,她清楚昔日在费都发生过地故事,“你总是被这种狡猾的男人吸引。” 佩姬脸沉了下来,“对我而言,那个死鬼只是个不知好歹,导致了悲惨下场的猴子,这和我信任卡西莫多没有任何关系。” 小女佣无视女主人愤怒的表情,“我只想提醒你,别被廉价的爱情。蒙蔽住眼睛,放松了警觉之心。” “我没爱上……” 驭座处传来靴跟撞击厢壁的声响,打断了佩姬的辩解,驾车的肖治在提示逃亡者们,接近镇口的警察临检站了。 主仆俩屏住呼吸,保持安静。 “请出示证件,你要去哪?”巡警的询问从皮革地空隙间透过来。 “我是莱科货运公司地职员,受到委托将这批货送往临镇。” “好的先生,下车。接受检查。” 临检站草草查看了下马车,货物的托运证明真实无误,驾车地人也是镇上的熟面孔,要检查的车子在街道上排成一条长龙,没必要耽搁时间。 “你可以走了。”镇警挥挥手,朝同僚们喊道,“移开路障,放行。” 肖治松了口气,掩饰不住宽慰的神色,刚才他怕得要命,腋下的衣服都被汗渗得透湿。 一名公路骑警队的队长瞅向这边,表情狐疑,目光追随着逐渐开始加速,沿着道路朝镇外飞飙而去的货车,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走了过来,问道,“刚才是谁的马车?” “莱科货运公司,没有可疑情况。” “那彻底搜查过车厢么?” “我觉得没必要。”镇警心虚地回答,那满车发臭的皮革,实在太难闻了,他巴不得对方赶紧把车驾走。 “这群靠不住的地区小警察。”骑警队队长暗骂,他终于明白过来不对劲地原因了。 没有托着重重物什的货车会在乡镇小路上疾驶,不平坦的路会簸坏车轴,每个稍有常识的车夫,都会尽量放缓速度,对方表现得太慌张了,仿佛想立即离开警方的视线。 他命令,“骑警队出发,追上前面的马车。” 如映衬着姑娘心境似地,这一晚无风,海面波澜不惊,空气里有股令人窒闷的味道。 劳薇塔·怀特迈恩的双臂紧紧交叠在酥胸下,披着粉色的蕾丝披肩,伫在主卧掩典雅地阳台上,灰眸瞥向阴厌厌的夜空,似乎在慵懒地打发空闲时光。 姑娘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悠闲,内心正有无数急促的暗流涌动,“勾引我男人的贱货!”她酸气冲天地啐道,为了那婊子,劳薇塔刚和久别重逢的头儿吵了一架。 几小时前,她正和风尘仆仆赶回黑王号的头儿共享晚餐,姑娘亲自下厨,煎得恰到好处的嫩牛肉配柠檬汁,饮料里她特意添了此羊藿草磨成的粉,姑娘学东西一向很机灵,耳熏目染下,她也懂得些草药学,羊藿草据说能让男人更加威猛善战。 “已查到塞西莉亚的踪迹,小姑娘就是靠不住,不知怎么和马蒂达碰到了一起,”劳薇塔皱眉蹙额地说,“反正兽人姑娘已经派不上多大用场了,我不认为应该和她们再多接触,已经取消了事前约定的联络方式。” 她巴不得头儿身边除了自个,剩下的都是雄性,连马都应该是公的。 能拥有头儿是她三生有幸。这幸福绝不该和旁人分享。 “别把人说得像工具。”福兰回答,“我得代替芭芯照顾好她,保证她能健康的成长,接受妥善的教育,寻找属于自己的人生,等抽出手,我会去和圣武士姑娘做个了断,要回塞西莉亚。” “了断?要除掉马蒂达么?”劳薇塔问。 “不。”福兰想着储君疯狂的脸。他制造地仇恨已经够多了。 他感到刻骨的疲惫,安玫的话在脑海回响。 你不停地在否定我的现在……我没意愿让自己改变…… 他更感到害怕,仇与恨就如传染力极强的瘟疫,播散开来,无人能够幸免。福兰从朱利尔斯身上,望到了自己此前的影子,那昔日流着血泪的自己,让他一瞬间从黑色的愤怒地噩梦中惊醒。 万一拜伦内战,整个帝国会变成血与死的地狱,他的悲剧。会在多少无辜的人身上重演呢? 诈骗、走私、谋杀、制造战乱、反人类……曾犯下的罪恶足够让他堕入无底的地狱。但他岂能为了发泄自己的私愤,将世间也带入地狱。 “也许……我真的做过了。”福兰捂着额头想。 劳薇塔担忧地凝视着心爱的男人,她敏锐地察觉。头儿现在意气消沉。 “都快结束了。”福兰努力振作精神,“佩姬·唐·莱因施曼目前躲藏了起来,但我用卡西莫多的身份,曾和她约好在某处地方会合,到时我会借助她地名义,将影王地余孽引出来。” “乔·考利昂和他的同伴交给我了,”劳薇塔请求,“亲王的军队经过几次围剿,已经让影王组织元气大伤,有安玫地协助。对付他们很容易。” 福兰点点头,他分身乏术,的确需要姑娘的协力,“但你要注意自个的安全。” 这点小小的关爱让劳薇塔容光焕发,灰眼姑娘犹豫片刻,字斟句酌地继续说,“还有个问题,事成后,如果解决掉卓尔法·隆奇和安玫?” “我并没有做这种打算。”男人诧异地回答。 “难道头儿是个恪守盟约的烂好人么?”劳薇塔说道。“等乔·考利昂归西,这同盟便毫无价值,卓尔法·隆奇对您深怀仇视,而安玫在他的煽动下,我怕会……” “那只老狗虽诡计多端,但我并不放在眼里。而且”,福兰灌了一口酒,“安玫绝不会对我不利。” “直截了当地说,那女人是个残忍的婊子!”劳薇塔刻薄地嚷道,她清楚不该这么说,但嫉妒让姑娘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头儿,理智点,她不再是那个惹人怜爱的姑娘,她和你已经是过去式了,你……” 劳薇塔猛然住了口,她说露了嘴。 “你知道安玫是谁?也知道我是谁?”福兰眼眸里燃烧着震惊和怒气交织地火苗,“你一直在私下调查我的过去?” 姑娘抬起下巴,毫不畏缩地直视他,“头儿,不,弗莱尔检控官先生,你究竟要瞒我到何时?”她的灰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我视你为爱人和恩主,但你呢?难道在你心里,我始终是个不值得信任的女人么?一块供你发泄欲望的肉?” 在福兰回答之前,劳薇塔转身朝掩外走去,“你交待的事儿,我会处理好的,之后我再听你的回复。” 车轮狠狠碾到凸出地面的石头,整辆车滑向路旁地泥地,不远处传来示警的鸣枪声,让两匹驮马惊骇地旭起掘子,失去控制,怎么也不肯继续前行。 “完……完蛋了。”肖治带着哭腔说道,他预感到监狱的生活离自己不远了。 黛丽安推开压在头顶上的皮革,拉了佩姬一把,“我来挡住他们,你立即走。”她扯断拴马的套子,催促道,“骑马走,你俩一人一匹,分开逃。” 佩姬犹豫着,抛弃忠诚的属下,独自逃亡,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你没得选择!”黛丽安的脸白得吓人,她在主人耳边吼道,“否则咱们就被一网打尽!” 她喘着气,不放心地叮嘱,“别去找卡西莫多·伯骑士,他很危险。” 驮马在旷野奔驰,佩姬将脸覆在坐骑的翼毛间,枪声和惨叫的余响渐渐消失在空气里。 黛丽安身手高超,但伤势让她撑不了太久。 “我会回来救你的。”大小姐发誓,她抬起头,脸颊上微微的水迹很快被临面而来的风吹干了。 虽然小女佣对伯骑士的指责,在佩姬心底投下了重重阴影,但凭自己的力量,无法救出黛丽安。 她依然别无选择。 “别让我失望,卡西莫多,否则……”她想。 ! 第六十二章 君有恨、妾无情(一) 费都。 厚重的云团聚积在城市上空,这天黑得很早,才到下午五时许,暗与阴翳便驱逐了明亮,君临于穹苍,微茫的折光在云层边缘若隐若现,很快就要消失无踪了。 一名刚畅饮完麦酒的客人,喷着臭气熏天的酒味,步伐趔趔趄趄地朝家赶去,在穿过绿玛瑙广场时,他头重脚轻地撞到了人,听到一声暗暗压抑着愤怒的低叫。 “抱……抱歉……”醉鬼口齿不清地咕咯,模模糊糊地瞧见,一位包着粗呢子头巾的年轻女人,正从地上爬起来。 那姑娘横了他一眼,揉着摔痛的胳膊,侧身让过行道,继续打量着路旁楼房上的标牌号码。 “嘿,小姐……我、我能帮你么?”汉子打了个嗝,凑过来。 “东五大街,117号……”对方念叨着,她显然不能适应费都老城区糟糕的街道规划,违章的建筑、横七竖八的胡同死巷、被垃圾阻塞的正道、在弃屋围墙上打穿的捷径,让不熟悉地形的人很容易迷路,沿着路牌走也不可靠,很可能你刚经过三街旧号,顺着能通过的路拐了几个弯,却发现自个抵达了四街凹号。 “这杂乱肮脏的地儿。”姑娘烦躁地拉扯着垂下来的头发,又厉声朝醉鬼叱道,“滚,离我远点。”她快步走开。 醉汉哼着含糊其辞的俚曲,继续赶路,他突然摸着头,想起了什么,“五街,117号?好熟悉的号码?” 等他转身朝回望时,那个女人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那家可是在老区有名的凶宅,当年曾发生过灭门案。”醉汉嗫雾,“自从最后一位租客奈不住流言,搬走后,就荒废了下来。” …… “如果有预料之外的紧急情况,就来费都老区五大街,口号。那里绝对安全。”卡西莫多貌似诚恳地说。 “别相信他,那男人很危险。”黛丽安千叮万嘱。 在大小姐心目中,两人都是值得倚仗的心腹忠臣,但现在,她觉得有些难以适从,不知该相信谁的话好。 褪色的大招牌,从门缝透出来的喧闹显示着生意兴隆,路旁一家酒吧引起了佩姬的注意。她觉得至少该小小地做个调查。 “金鹅?粗俗的名字。”她耸耸肩,推门走了进去。 一名女招待临了上来,奇怪地打量着新客人,这儿是酒鬼聚会和男人找乐子的地方,很少会有姑娘单独前来。 “你要来点什么?” “一杯清水,随便来点吃食。”佩姬环顾室内,都是群露着小蛮腰的骚娘们和醉熏熏的公猴子,她找了个远离人群的角落。 招待很快托着盘子过来,半截血肠、烤面包、罐头装的熏肉和凉水。 “嗨,我刚来费都工作。寻了个租房。”大小姐说道。递过去一张小面额的票子,“但路真不好找,也许你能帮点小忙。” “没问题。”招待微笑。顺手将钞票塞进半露胸脯地夹缝里,她很乐意额外赚些小费。 “东五街,117号。” “从绿玛瑙广场朝左绕,穿过两道街口,就到五街了”,招待回答,“嗯,你刚才说多少号?” “117号” 佩姬发觉对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追问道,“有什么不妥么?” “我还以为没人再愿意租那间楼。”招待小声说。 “请说得详细些。” 招待神秘兮兮地说,“老区人人都知道。那儿曾发生过凶杀案!附近的居民几乎都搬空了,绝不适合一个单身姑娘独居。” “可我付了订金。”佩姬倒安心了下来,费都旧城区人员混杂,再加上一栋有过不好传闻,导致没人愿意靠近的楼房,的确适合当临时的藏身之所。 “你一定被房产中介骗了!”招待叹了口气,“祝你好运,希望弗莱尔先生的鬼魂别在深夜爬上你的床,掐你的脖子。” 佩姬的心脏一瞬间差点停止了跳动。她感到呼吸都急促起来,不是出于蠢妇对鬼怪地迷信和恐惧,而是对那个名字地猜疑。 “弗莱尔?”她心里发林,勉强开口说。 “就是凶杀案中的受害者。”招待解释,“那人是位检控官,据说是个小贵族,在老区挺有名气的,还娶了咱们酒吧地一位姑娘,可惜好人不长命。” 佩姬的脸色刷地变白了,她的情绪沸腾得如烈火一样熊熊燃烧。 “看来被吓到了。”女招待同情地想。 他是敌人!卡西莫多是敌人! 佩姬心中充满愤慨,他给她提供的庇护所,居然是福兰·弗莱尔那只猴子昔日的居所,这不是巧合,而是赤裸裸的嘲弄。 就像她陷害福兰,让他失去一切,最终身死般,佩姬此刻孑然一身,没有财富权势,丧失了能倚靠的朋友,一步步走向灭亡。 东五街,117号,便是敌人给她设计的坟墓么? 理智告诉她,立即离开费都,有多远走多远。 但她不想逃了,怒气和挫折感让大小姐几欲失控,叫理性的门阖然而关。 来吧,我会面对你的,我会弄清楚你到底是谁,会和你搏斗,勇气是我地盾,怒气是我的剑,不管你是由怨念组成的鬼怪,还是故弄玄虚的阴谋家,我都不会逃避。 她步伐匆匆,像踩着火,绕过热闹的广场,穿过阴暗的巷道,毫不停留。 她的胸腔里有什么要爆炸了般,叫她如只受伤的母狮子,恐惧、焦躁、绝望,以及狂放的野蛮地暴怒。 她要拷问敌人,你再耍什么诡计? 她要虐待敌人,让他瞧瞧厉害! 她要杀了他,一刀一刀的割他的肉! 她要祈求他,让他告诉自个,福兰·弗莱尔是否还活着,或者,他便是他? 夜让世间的一切都混浊朦胧,沉闷压抑,阴森可怖。 佩姬稍稍止住步伐,抬头,仔细瞟清了门裙上陈旧模糊的牌码,无所畏惧地闯了入内。 “出来,给我滚出来!”大小姐叫着,地板在她脚下呻咛,天顶的灰尘和墙角的蜘蛛网,在吼声中颤抖。 她搜寻着,破烂不堪的主厅没人,粗陋肮脏的厨房没人,窄小阴暗的走廊没人,一切都死气沉沉,阴森森的宛若陵墓内部。 姑娘不知转了多少圈,只到筋疲力竭。 她终于觉得累了,在楼梯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头靠着墙,将自己埋葬在黑暗中。 肉体上很疲惫,精神却亢奋极了。 她终于削开心底的茧,记起了一件期盼良久的事。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五年前,坦丁,金碧辉煌,装饰奢靡的卧房。 黛丽安走过来,“费都传来的消息,伊戈·安德希刚干了桩谋杀案,那个名叫福兰·弗莱尔的前检控官死了。” 佩姬手抖了下,合上正在阅读的书,满目惊诧,“谁让他干的?” “也许出于私人的仇恨,但……”黛丽安观察着女主人的脸,“我有听过流言,您对那位弗莱尔先生挺有好感?” “怎可能,莫非你觉得我会爱上猴子?”佩姬嗤笑,“那只猴子不知好歹,拒绝了我的友谊,死得倒大快人心。” “那就好,虽然安德希只是家族的仆佣,但我相信,公爵大人不愿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去惩罚忠心的臣子。”黛丽安松了口气,“我真怕您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糟糕举动,影响了大人对您的评价。” “我只会高兴而已。”佩姬站直身体,“别谈那猴子了,去放热水,我想泡个澡。” 浴池里热气蒸腾,水面上飘浮着玫瑰花瓣,大小姐仰面躺进热水中,舒服安逸地闭上眼,满足地叹息了声。 “福兰·弗莱尔,我真开心,虽然我仁慈地放了你一条生路,但你那卑贱的命运,还是让你悲惨地死去了。”佩姬嘴唇抿得紧紧,微微呈现着上翘的弧度,看上去似乎在笑。 “不过你脑瓜子机灵,说不准没死,想法子瞒过了安德希那只蠢猪。” “对,越想越有可能,你十有八九还活着。” 佩姬掬了把水,浇在脸上,有什么在眼眶中涌动,水顺着潮红的面容流淌。 “倒霉,你活着,真让我难过。” 她绝不相信自己哭了。 待到她睁开双眼时,自己仍处于一片漆黑中,“我居然睡着了。” 佩姬想,她努力站起来,酸麻的小腿失去力气,差点让她一咕咚从楼梯上滚下来。 浅睡让大小姐的情绪稳定许多,她走过短廊,来到空荡荡的房间,糊在窗户上的纸早被风雨催残殆尽,只剩下窗框背面发黄的些许残片。 从窗户望出去,夜已然深沉,见不到多少灯火,整座城市仿佛夜下的丛林,寂静寥寥。 “嘎嘎……”楼下腐朽变形的大门,和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声响,有人到访了。 佩姬猛然转身,屏住呼吸,仔细凝听。 来人踩着稳重的步伐,在厅室停留了会,然后沿着楼梯攀爬,越来越近。 她的眼眸眯成一条线,等待着所有故事的结局和答案。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ps:唉,剧情终于发展到这一步了。 福兰终于要推倒佩姬了。 多好的姑娘啊,要被福兰这猴子糟蹋了,我很嫉妒。 ! 第六十二章 君有恨、妾无情(二) 什么是爱? 柔嫩可爱的玫瑰的纷飞花瓣、穿透阴影的辉煌金星的光、脱尽凡俗的精灵的幻像……诗人陶醉地赞叹。 荷尔蒙与脑腺分泌物导致的化学生理反应……医生冷静地述说。 宛若奇迹般的福分本书轉載文學网……孤独者祈求地自语。 那便是虚妄……悲观者黯淡地呢喃。 我说,人在最本质的天性上,只有狂热的情欲,那遗传至野蛮先祖的繁衍本能,欲远远比爱来得迅猛强势,也更容易冷却遗忘,但道德、责任和占有欲,以及更多细微的情愫,联手创造出了一种包含着善与净的媒个就像让水与米酿成酒的酵菌,叫动物性的欲望升华为社会性的爱情。 好吧,少扯闲话,女士们先生们,欢迎观看今晚的演出。 在今晚,我们将见证一场令人发指的情爱,他们彼此为仇、有恨无爱,却互相吸引,他们间连诸神也惊诧的孽缘,超越了生与死的局限,在上一刻和下一瞬,他们仍将冷漠地搏杀,直到遍体鳞伤,但在此刻,他们陷入了情欲的汪洋大海,沉沦于连他们自己也难以置信的追求中。 “卡西莫多·伯骑士,英格玛的贵族冒险家,法学专家,我的救命恩人,或许,”当看见男人的容颜和身形时,佩姬无比地冷静,所有的脑细胞都在飞速地运转,计算着各种可能性,“还是福兰·弗莱尔,费都悲惨的猴子,渎职的可怜检控官,被把愚昧幼稚的视野所蒙蔽的傻瓜。” “佩姬·冯科摩,拜伦最雍容华贵的皇妃,比爬行动物的血还冷的女人,野心勃勃的政客,”对方用同样地语气说道。“还是佩姬·唐·莱因施曼,背叛丈夫的恶妇,被通缉的逃犯,走投无路的落水狗。” 他的话已然回答了疑问,大小姐的脸白得几近透明,淡青的血管清晰可见。 “永恒之柜?”她歪了歪脑袋,“教廷圣物被发现的日期,和他被谋杀地时间很接近。” “那是噩梦。让我继续直面这堕落不堪的世界,也是美梦,使我能品尝复仇甘美的果实。” “你还是老样子,幼稚。”佩姬话语中的人称,由“他”转变成了“你”,她已经将眼前的大个子,和昔日那个倔强清高的男人重叠了起来。 福兰注视着她的眼睛,“这世道之所以落入如此可悲的境地,就是在每个角楼里,爬满了你这种自以为可以不受惩罚的害虫。嘲笑法律。蔑视公正。” “哦。但转头一想,你干的坏事也不少,至少我能笃定。朱利尔斯那软蛋被绑架,便是你地暗中策划。”佩姬放声大笑,“这就是你地哲学观?想报复我,只能变成和我一样的人?” 她怜悯和鄙夷地摇摇头,“可笑。” “……你说得很对。”福兰伫在渗透入室内的夜色阴影中,无言地叹息,转身准备离去。 已经足够了,对佩姬这样地女人而言,继续活着,在余生中永无止境的体念着挫败。是比死更难以接受的惩罚。 “哟,猴子又开始心慈手软了。”突如其来的怒气凌驾了理智,佩姬不顾一切地嘲笑,“难道你不干点什么,折磨我,杀死我,干那些我曾对你和你的家人,做过的事情。” “难道你还不自觉忏悔么?” “我从不忏悔。”佩姬尖吼,她大步走过去。挡住路,昂起头,凝视着福兰,然后,微微一笑,踮起脚,伸出手,环住他的颈脖,滚烫的身子投入男人的怀中。 福兰下意识地想摆开这女人的纠缠,但一股无法理解地情绪,让他浑身的肌肉僵硬得如块生铁。 “只剩下这种手段了吗?你这娼妇。”他几近咆哮。 佩姬美丽的脸蛋在幽暗里模糊不清,“我只是让你的报复更圆满些,可怜的猴子。”她笨拙地隔着裤子,摸索着欲望的根源,“你还活着,真好。”她的声音颤抖得像风中凋零的花。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圣格朗研究院院长带领着一大群文职官僚,诚惶诚恐地伫在门前,焦急期待着殿下驾临。 夜色越来越浓,院长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何脱险的储君不是立即返回王都,而是连夜到这个地点偏僻,消息闭塞,聚集着一堆孤僻科学家地研究院来。 不过他仍然得意洋洋。 “在短短一年里,我面见了殿下两次!”院长骄傲地想,这无疑代表着他的前途一片金光灿烂。 在稍早前接到通告后,他急匆匆地将所有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力图尽善尽美,希望能给储君留下绝妙的好印象。 “说不准我日后能以学者本书轉載文學网的身份,成为皇家内务局的局长呢。”他兴奋地寻思。 皇室使团预计在凌晨两时许抵达目的地,朱利尔斯半合着眼,颠簸的马车让困意席卷而来,但他怎么也无法入眠。 “你还在想那个恶毒的女人?”幽灵谴责着,“打起精神来,她也许此刻正在和别的男人鬼混呢!你即将获得奇迹,成为世间举世无双的存在,以后有的是机会,让她懊悔祈求宽恕。” “我在想咱们的相遇。”皇太子在脑海中回答,“所有人都背弃了我,唯有你这亦师亦友的精灵,忠诚地守候在身边,如果有可能,我真想封你为公爵,能随时聆听到指导和建议。” 公爵?马上我便是准皇帝了!幽灵无声地嗤笑道,它有法子让永恒之柜发挥最后一点能量,改造躯体,让人变得不朽,并且同时,让它和实验对象的意识对换。 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它就能以无比显赫的身份重返人间,至于朱利尔斯这个倒霉鬼?将代替它永远的禁锢在石头里。 “等按照我的方法,启动圣物时,你一定得妥善地配合,别有抗拒的思想。”幽灵叮嘱,“否则无法成功。” 朱利尔斯茫然地望着窗外匆匆而过的夜景,没有回答。 “我即将得到改变,也许这改变早点来。你便不会背叛我了。“他出神地念叨着,“现在,你在干什么呢?” “殿下,到了。”领头的侍卫骑着马回奔,在车窗前放缓速度,转向,大声说道。 储君伸出头,研究院灰白色的建筑群。出现在视野中。 “终于要说再见了,我这可怜兮兮地‘朋友’。”里奥安格特斯的亡魂想。 “终于要说再见了,我的朋友。”朱利尔斯想。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啪”,佩姬狠狠煽了他一耳光,指甲戳进皮肉,划出深深的伤痕,她的双眸像飘浮在满室幽暗中的游火,充盈着狂气的愤怒和湿濡的情欲。 她骑乘在男人地身躯上,裸露大腿的肌肉绷得紧紧,一绺绺湿发覆盖于额前颈后。兴奋的潮红遍布柔嫩肌肤。像在洁白的纸上泼满红颜料。 “你这只贱猴子,操得爽么?得意不?你干了别人的妻子,上了拜伦的王妃。我知道,公猴子的脑浆里,都是这种色欲的东西。”她扯住他衬衫的翻领,额头贴着额头,直视着他同样洋溢着仇愤和欲望的眼,喘息着大声吼道,粉红舌尖与小白碎牙出现在微启地唇角。 “啪”,福兰回了姑娘一巴掌,让她地牙齿磕破唇瓣,渗出血。他用力翻身,重新将女人按贴在地上,汗水不停顺着脸颊流淌,在下顾积聚,然后滴落。 “疯狂的婊子,歹毒的蛇蝎。”他反骂,“你毁了我地一切,我便毁了你的,这都是你教会我的手段。” 大小姐在他的身下狂野地扭动着。弹力十足的腰肢仿佛有永远使用不完的力气,“我应该在上面。”她尖叫着抗议,又冷笑,“学得倒挺快,瞧瞧,猴子只会模仿人类,你就算再死上十次,复活十次,也只是猴子。” 破旧地板在两具翻滚肉体的碾挥下哐嘟作响,起初灰尘四扬,但很快,便被湿塔塔的汗液混合成团团污秽的粘泥,白灰灰的木墙有节奏地微微摇晃。 刺痛和快意带来的双重感受,终于让佩姬的眸子朦胧恍惚,感官世界陷入一阵混沌,她曲着腰,臀部朝上抬,从喉腔低吟出丝丝嘤咛,良久,才咬牙切齿地嚷嚷,“别太得意,福兰·弗莱尔,别以为我被你征服了,别以为佩姬喜欢上了猴子,别误会老娘输了。” “你已经输了,佩姬·唐·莱因施曼,”福兰的手指揪住姑娘的肩头,他望着她,“你这个失败的可怜虫。” 佩姬用手肘撑起身体,鼻尖顶着他的下巴,“直说吧,别掩盖自个,那点卑微的小心思。”她眉尖眼角带着妩媚的笑,和骄傲地胜利感,“你喜欢我,早就臣服在我的鞋尖旁,爱与恨,只隔着张薄纸,其实就是一码事。” “自欺欺人,只能让你躲藏在现实的惨淡后,赢得点虚幻的慰藉”,福兰回答,“可怜的贱人。” 他们互相辱骂着,彼此间满怀着忿忿不平的怨恨,又来了一次。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朱利尔斯环顾着大厅,近千尺的室内摆设着无数凝聚了科学精华的机器:连着电缆的大蒸汽机、冷冻仪…慢慢地将视线聚焦在玻璃罩中那几截褐黄的腐木上,“打开罩子。”他命令随从。 “殿下,没有皇帝陛下和内务局联合签署的御令,我不能……” 院长唯唯喏喏地想阻止,朱利尔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淡无情,可怜的院长发着抖,被这王室的威严压倒。 “等会,要将软管贯穿你的脉搏,也许有些痛,别担心,我不会骗你。”幽灵亢奋得不能自制,“对了,把无关紧要的人先赶出去,这秘密最好只有你我知晓。” “没关系,这算不上秘密。”朱利尔斯耸耸肩,走到远处的一台巨型仪器前,摆弄着阀门,一条巨大的管道运转起来,管子通往室外,储君低下头,管口隆隆的吼声和呼啸的风,让他的头发都朝里飘。 “离它远点,殿下。“院长急忙嚷道,“这是空气压缩机,被吸进去,连铁罐都会被压成薄铁皮,我们只有在做个别的实验时,才会开启,还得专人负责,它很危险。” “我只想试试功效如何。”朱利尔斯微笑,他走回去,将盛着圣物残骸的陶瓷托盘抬起,然后一步步朝压缩机的传送带走去。 院长带着哭腔喊,“请别……我会被内务局送入监狱的!” 幽灵无法置信地尖叫,“你……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说过,它让福兰·弗莱尔复活了么?”朱利尔斯脸上充着血,“这恶心的东西,本就不该存在于世上!” “不,我我骗你的”,幽灵几乎是哀求了,“但它真的能让人获得不朽的生命,想想你自己,在想想你的父亲,对,他肯定需要圣物的力量。” “人,总会死的。”朱利尔斯来到传送带,带着一种难以言诉的表情,松开了手。 半分钟后,管道末端传来巨大的轰鸣,无数乳白的光点逸了出来,然后,在空气中黯淡消失。 “杂种!你毁了我复生的最后倚靠!”幽灵快疯了,它不顾一切地咒骂、威胁,“我迟早会杀了你的!我甚至要让整个拜伦陪葬!” 储君仍然微笑着,笑容和蔼温暖,“总算说实话了?我的好友。出于友谊,我能让你选择,没记错的话,研究院的附属实验房里,有焚化炉,还有酸液池,你喜欢哪种?” 恐惧感吞噬了里奥安格特斯的理智,它呢喃地自语着,“到底哪哪里出了错?” “你没犯错,演技真好,甚至在前一刻,我还犹豫不决,是否该完全信任你。”朱利尔斯轻轻地说道,“但在佩姬朝我胸口开枪的那瞬间,我便发誓,再也不相信任何人,特别是不求回报的赐予。” 他望着厅顶的石灰吊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那么激烈,以至于眼角流出了泪花。 很多年以后,获得荣誉勋爵头衔,圆满退休的院长,永无法忘却,在某年的深夜,拜伦的朱利尔斯九世,赫赫有名的铁腕大皇帝陛下,就像个疯子般,莫名其妙地毁了拥有着无数谜团的圣物,以及,将一颗似乎没什么价值的怪石头,狠狠扔进了盛满强酸的水泥池子中。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ps:其实按照常理和逻辑,福兰和佩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但人要有爱,爱便能改变一切呀! 全文快结束了,感谢诸位支持在下的读者们。 ! 第六十三章 终章(大结局) 三个月后。 从窗户望出去,海鸥呼啦啦地飞起一片,在悬崖峭壁上轻盈地盘旋,这些没心没肺的雀儿似乎永远这么快活。 塞西莉亚很满意刚填进肚子里的虾仁拌莴苣,她油乎乎的嘴咬着铜勺儿,意犹未尽地趴在旅馆的窗沿上,尾巴摆来甩去。 “这么大的人啦,还穿开档裤,羞羞的。”小艾苗做了个鬼脸,在她眼里,这讨厌的臭丫头,夺去了最亲爱的姐姐的怜眷,马蒂达姐姐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在温暖的被窝里搂着姐姐的纤腰入眠,也是她特有的权利! 兽人姑娘恼得满脸通红,“才不是开档裤呢,只个剪个小洞,好让尾巴伸出来。”她又转动眼球,故意露出不屑的表情,挺着才开始发育的胸脯,“哼,我没必要和毛丫头吵架拌嘴。” “我比你大!”艾茜最恨别人说她小了,像只斯巴达了的小母鸡,“喏,搓衣扳还敢夸口说自个是大人,可笑。” 嗯,由童年朝青春期过渡的姑娘们,总向往着一夜之间长成稳重成熟的大人,两只萝莉气呼呼地开始比拼胸部,其实比较起来也没多大区别,只不过一只是规格标准的小笼包,另一只是包子铺刚开店时,为了打响招牌,添了料的小笼包。 马蒂达·赫本坐在房间的餐桌旁,一条细细的银链子从廉价外套的翻领处垂下来,圣武士姑娘用手指轻轻摩擦着剑与圣锤款式的吊坠,望了眼两个正吵得不可开交的萝莉,让她们稍微安静些,然后将心神放在了面前的客人身上。 真是个意想不到的客人,马蒂达没想过,他会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似乎稳重了。”福兰说道,“当初在黎明堡时,你可是没听半点解释,便拔剑相向。” “人总会成长的。”马蒂达回答。“请别误会,我并没有完全认定,你是个清白无害的亡魂。” “哦,但我也没义务来解答你的疑惑。”福兰率直地说,“塞西莉亚我会带走,让她跟着你,没有好处。” 兽人萝莉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好奇地跑过来。搂住大个子叔叔地脖子,“去哪里?是去吃大餐么?”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福兰溺爱地摸摸她的头。 “我不是小孩!”塞西莉亚大声辩解,“姐姐说过,我发过情,就像人类女孩来过初潮,已经是大姑娘啦!”她又乖巧地歪着小脑袋,“姐姐还说,百合是不行的,女人应该和男人在一起。” 小萝莉的眼神亮晶晶的。“可我不认识别的男人呀。嗯,如果是叔叔的话,可以哟。” 福兰皱起眉头。指责着圣武士,“你怎么教育小孩的?” “对对不起,我我只是按在教会学学过地知识,性性教育是很很重要的……”马蒂达满脸通红,神学院的《异端常识课》中,有传授过每个非人种族的习俗,她只是照本宣科地给塞西莉亚解释过一次。 她结结巴巴地不停道歉着,像个带坏了别家小孩,被对方父母抓包的坏女人。 不过这么一闹,本尴尬严肃的气氛。好转了许多。 “我很高兴,你能放弃苛刻死板的教条,学会用自己的眼睛来辨别善恶真伪。”福兰放下怀里的小丫头,“出于善意,我得叮嘱句,有消息称,安诺并没有遗忘你,一个名叫迦太莫托维塔的特派专员,正在寻找你地下落。” 福兰一直在收集教会地情报。以备应付这位圣武士姑娘的追杀,但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 他很高兴能用和平的方式,来结束和她地孽缘。 “那是个肮脏的凶手,他杀害了我最尊敬的导师!”马蒂达握紧拳头,手背露着青筋。 “我可以提供他的大概行踪,你想复仇么?”福兰故意说道,倍加审视地盯住她,他想看看对方会如何处理。 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残酷复仇,还是…… “我想避开他的追踪,尽量不卷入毫无理智的彼此厮杀中。”马蒂达深吸着气,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平静下来,“我恨他,仇视他,鄙夷他,可我不想报复,因为有人曾说过:应懂得放下,放下愤怒,放下仇恨,放下欲望,同时也就放下了背负的苦难。” “嗯,能说出这番话的人,的确伟大。”福兰叹息,轻轻地念叨,良久,他立起身,微微一躬,“我该带塞西莉亚走了,祝福你在日后地人生中,能寻找到自己的路,并无所畏惧地走下去。” “伯骑士先生,其实,我该感谢你……”马蒂达踌躇地说道,“在那场与渎神者的交战中,你救了我;于黎明堡,我输给那个强大的女龙脉者后,你再次挽回了我的生命,而在我失去记忆和心智后,虽然你控制着我,做了些不好的事儿,但毕竟,你并没有趁机将我除去,所以,我应当说声谢谢。”“如果你往后别找我麻烦,我也想对你表达感激。”福兰耸耸肩。 “那是不可能的。” “……” “很抱歉,作为一位圣武士,有些底线是不能放弃的。”马蒂达坚定地说,“你是死而复生的亡灵,并且继承了圣物地伟力,我必须牢牢监视着你,以便在你运用圣力干亵渎之事时,能够及时阻止。请谅解,这并非敌意和不信任,而是必要的预防措施。” 福兰自觉头疼,不过很快释然,“随便你了。” 要监视,也得能找到我。福兰轻松地想,他已经做好打算,会驾着黑王号,带着他爱和爱他的人,前往葡荷公国,开始新的生活。 马蒂达低着头,飞快地和塞西莉亚交换着不为旁人察觉的眼神。 圣武士姑娘不愿放弃自己的执着,兽人萝莉也不想失去心爱的姐姐。 她们有的是法子,来互相联络交流。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对安玫来说,时间已然停顿了,剩下的唯有无边无际的痛楚,那痛剧烈得仿佛有什么事物要击碎颅壳。由脑袋中爬出来般,姑娘时而清醒,时而昏厥,纷至沓来地陌生画面在意识中飞扬,让她觉得自个和真实的世界脱节,在无止境的虚幻中沉沦。 她哼着歌,步履灵巧地绕过横在路边的一堆垃圾,走进木板钉成的破烂小屋。楼道黑洞洞的,几乎要散架的楼梯晃晃悠悠。 她的脑子里还体味着一小时前地事,温暖甜蜜,男人的体温仿佛仍洋溢在皮肤是,那种幸福感将她的心牢牢握紧,以至于她只想尖叫,和任何相遇的陌生人讲述自己的快乐,看什么都是美的,灿烂的,瞧。白突突的斑驳粉墙是婚纱的颜色。灰沉沉的暗红瓦片如同鲜花地光彩…… 姑娘掏出钥匙,摸索着门锁地位置,以往她总会嘀咕着走廊没灯真不方便之类的话。但现在,她只觉得快活。 “天都快亮了,你整夜去了哪?” 她看到一位身材瘦小的老人,咳嗽着坐在铁床边,家里小,一间房要当成餐厅、会客室和卧房,也只有一张床,用铁架子和木板搭成上下铺。 “奶奶,没什么,和朋友去看了晚场歌剧。本来不想去地,但票价挺贵,免得糟蹋了。”她小小的撒了谎,歌剧在深夜十一点便结束了,然后她去了他的家,做了男人和女人间最亲密的事儿。 但她的表情瞒不住***观察,老人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你是好姑娘。可别被人骗了。” 她蹲下来,将泛着红的脸颊贴在***膝盖上,微笑着说,“放心啦,我又不是喜欢犯花痴的傻姑娘,他不会骗我地。” 他是谁? 为什么会觉得暖和,那种让人幸福得眩晕的暖和? 又有副画面蛮横地挤进了已经混乱不堪的思绪中,她穿着用硬纸板撑起的婚纱中,期待又紧张地站在弥撒台前,等待着主持牧师的到来,教堂小而寒酸,天花板与墙装饰着些许粗糙的石膏花雕,一排排长凳上空荡荡的,只有寥寥几人。 “莱姆探长,感谢你来参加婚礼。” “嘿,咱们客气什么。” “奶奶,我发誓,会用余生照顾好她的。” “傻小子,这种甜言蜜语,该去和安玫说。” “汪汪……” “黑杰克,再乱叫,就炖了你。” 然后,那个男人朝她走来,越来越近,她终于看清了那张带着浓浓爱意的脸。 她醒来时,筋疲力尽,眼前恍惚混沌,一切物体都失去了焦点。 “好些了么?已经第九天了,洗脑药地后遗症还这么严重。”似乎有什么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良久,她才辨识出来,是卓尔法·隆奇,老男人正忧心忡忡地瞅着自己,眼神闪烁不定。 “你又不是我的奴隶,干嘛一直跟着我?”安玫擦了把湿漉漉的汗,自觉身上臭得要命,她靠在床头,回忆潮水似地涌来,让姑娘发起了呆。 她想哭,可眼泪怎么也流不出来。 “反正我也没地方可去。”卓尔法小声说,他又看了眼姑娘,突然吞吞吐吐地问,“你想起什么来了?” 安玫双手绞着褥垫,深深吐了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郁闷都吐出来似地,她扭过身去盯着他,张了张嘴,半响,才艰难地回复,“不,什么也没想起来。” 她的声音很轻很飘,却显露着深深的绝然。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 费都新城区第一贵族法庭第二十一号审判厅里,对乔·考利昂的审讯正接近尾声,宏伟森严的大厅鸦雀无声,因为案情重大,在场的均是司法界的高层人士和特别准许参与的记者,旁听席挤满了人。 “本庭宣布,被告乔·考利昂,被指控谋杀、绑架、组织非法结社、意图颠覆政府等六项重罪,罪名均成立,同时,本人谨代表费都司法系统,为一位曾供职于第一庭的检控官表示默哀,刚才的审讯已然查证,五年前。发生在费都的弗莱尔前检控官灭门悬案,正是被告所为。” 穿着黑色法袍的法官阁下,庄严地敲下法槌,“根据法典第四章第七十八条、第九章第六条,第十二章……数罪共判,本庭最终裁定,判决被告绞首死刑,同时。因为尊贵的约安八世陛下在数日前驾崩,新皇朱利尔斯九世登基,特颁布大赦令,将死刑转判为终身监禁,直到被告自然逝世为止,期间不接受任何保释与赦免。” 乔·考利昂瘫倒在被告席上,面容苍白,眼神萎靡,他完了,一辈子会呆在暗无天日的重罪囚牢。 直到现在。他都想不通。那位失势的大小姐,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刻,为何会出卖他。将他送进了监狱? 影王头子倾听着结案呈词,绝望地扫视着旁听席众人地脸,突然,他的眸子里闪着无比仇恨的情绪,挣扎地想站起来,但在反抗追捕中,被几名血骑士联手打碎的膝盖,让他已是个连站立行走都不可能的废人。 “天,你们瞎了眼么?那个人,那个站在门口。装成记者的男人,也是罪犯!他叫卡西莫多·伯骑士,是皇室的一级通缉要犯!”乔·考利昂拼命吼着,声音凄凉,“抓住他!他该陪我一起终身监禁!” 一阵喧哗和混乱,人们纷纷回首,却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肃静!”法官敲着锤子。 没人相信乔·考利昂地话,都认为他疯了。 福兰·弗莱尔沉默地穿过长廊,绕过喷水池。在佩姬的协助下,他终于报复了最后的仇人。 “将他送进法庭,接受公正的审判?”他还记得那时,大小姐惊讶和嘲讽的表情,“猴子就是猴子,假如是我,会选择亲手一刀刀凌迟了他,或者做成人毒,割去舌头,每天听仇人不断哀嚎而又叫不出声,方能泄掉心中的恨意。” “别忘了,你也是我的仇人,我宽恕了你,也应该宽恕所有人。” 他回答,“因为我终于认识到,永远不能由个人的意志,来代替和途越巍巍公义的铁律,就算最后法庭判决他无罪,我也绝不后悔。” …… 在通往广场的拱洞前,他停了下来,好久不见地安玫,正安静地伫侯在隧道出口,明亮地眼眸紧紧凝视着他。 两人目光相遇,纠缠着久久不离,似乎不用开口,彼此间都能猜到对方的心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你要去葡荷?永远地离开拜伦?”终于,她问道。 “嗯。” “祝你好运,有空我也会去葡荷逛逛。” “谢谢。” “这几天我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确干了许多错事,我会慢慢补偿那些伤害地,你说我能弥补么?” “只能秉持着良善和对冥冥公正的敬畏,一定能的。” “好啦,没什么可说的了”,她悠悠抬起头,由穹苍倾泄而来的阳光让姑娘眯着眼,“都结束了,我也该走了。“她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回首,浅笑着,“怀特迈恩小姐是个好女人,别辜负了人家。” 直到隐入拱道的阴影中,她的眼泪才夺眶而出,但步伐却坚决绝不迟疑,越走越快。 早在五年前,她和他就结束了,时间是比生死更无法抗拒的伟力,也许心中仍存留着些许眷念,但曾经的爱情,已布满蜘网和尘埃。 福兰看着她离去,嘴唇颤抖,始终没说出任何挽留的词句。 他知道她如何想地,也尊重她的决定。 一只手轻轻挽住他的臂弯,劳薇塔的灰眼珠中倒影着她心爱男人的面容,“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没关系。”福兰微笑,“走吧,黑王号正停在港口,都准备妥当了,我们一起去葡荷,那是个美丽迷人的国家。” 阳光透过斑驳的云彩,让世间的万物都灿烂无比,他注视着耸立在第一庭拱洞旁地黑色大理石碑,热烈的光在碑牌的铭文间流淌氤氲,让它们看起来金碧辉煌。 “……以荣誉宣誓,将忠贞于正义,绝不懈怠。”—— 尾声 福兰·弗莱尔在葡荷首府里斯本港定居了下来,同时匿名开办了一所私人基金会,这基金以资助了世界各地大量研习法律学的穷苦学生而声誉卓著。 劳薇塔·怀特迈恩默默地守护在福兰身边。用余生品味着爱人与被爱的幸福。 塞西莉亚谋算着逆推她喜爱的大个子叔叔,以至于每逢春秋两季地发情期,福兰都得躲出去,直到有一天,她气急败坏地扑倒了劳薇塔后,发觉不管男性女性自己都同样喜欢。 马蒂达·米拉凯斯追随着福兰的身影,也来到葡荷,扼守誓言。就像曾救赎过她的老神甫般,关注和庇护着穷人们的权利,她和福兰又发生过许多故事,但彼此的关系最终定格在亲密知己上。 安玫一直为自己曾经的罪恶而赎罪,并制造了相当多的传说,以至于在很多很多年以后,她成为了民间故事中的传奇人物。 卓尔法·隆奇孤独却满足地享受着一场柏拉图似地单恋。 大胸脯的芭蕊团长,在安诺巡演大获成功后退休,后来嫁给了一位追求她数年,品性温柔的中年伯爵。 妮可和剧作家劳伦结为连理。成为了国度间相当有名气的明星夫妇。 小艾茜改名为艾茜·米拉凯斯。成年后在福兰的资助下投身于商界,最后开办了跨国财阀。 黎拉·贝瑞最终干回了老本行,几年后坐上了某本一流老牌刊物的主编位置。 朱利尔斯·冯·科摩成为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君。对他的功绩,学者们赞叹有加,但他的感情生活成为了供人考古的谜团。 伊莎·唐·莱因施曼令人无法置信地成为了朱利尔斯地新王妃,有人认为,皇帝陛下是在寻找前妻地影子,也有人认为,这只是场分裂金雀花的政治婚姻,至于姑娘幸福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金雀花家族在萨玛大公爵去世后,一厥不起,分裂成了三个弱小的家族。再也无法施加任何影响力。 威廉法师和以前一样,痴迷于炼金术地实验中。 莱姆探长六十岁时光荣退休,和老伴安享晚年。 乔·考利昂两年后死于监狱的一场斗殴,据说他并没有参与,只是被流砖误伤,击中头部而死。 迦太莫·托维塔疯狗般寻找着马蒂达的下落,最后在福兰的诡计下葬身大海。 费怡·李莉斯在安诺驻拜伦使节的位置上大获成功,以手腕灵活著称。 沙威因黑帮械斗被抓获,服刑十年。 水手穆尔终身视福兰为教父。并成为弗莱尔家族的管事,奉献着忠诚。 小女佣黛丽安·西瓦尼亚没有死,在小镇郊外阻击了骑警队后成功逃脱。 露丝和肖治结婚,在婚礼当天,得到了一份神秘人送上的大礼,富足地生活了下去。 嗯,谢谢诸位的关注,故事终于结束了,很美好的结局,好人有好报,恶人食恶果,不是么? 等等,我似乎忘了谁,让我想想。 佩姬从未设想过,照料孩子是如此的艰辛,这小小地婴儿简直是叫人不胜厌烦的祸害,毫无理智地嚎哭、换尿布、喂奶……有时她真想把这小子塞回肚子里去。 但只要孩子笑笑,大小姐便欣喜若狂。 “瞧瞧,他会笑,左脸还有个小酒窝。”她炫耀地把孩子抱给黛丽安看。 “天,又尿裤子了,告诉你,只有猴子才随地大小便的。”她狠狠亲了孩子一口,“当然,我的小希罗可不是猴子,他像妈妈般聪明,像爸爸般壮实。” 黛丽安微笑着忙前忙后,发誓会保护好女主人和少主人。 同时身为武僧的直觉,让她感受到,这婴孩身体里蕴藏着的力,那是种如海般浩瀚的奇迹。 小女佣甚至觉得敬畏,她无法想象,他日后会成长为何等的存在。 “确定那猴子躲在了葡荷?”有一天,等小婆儿在妈妈的摇篮曲中熟睡后,佩姬问道。 “嗯,弗莱尔先生藏身于里斯本港地某处,那是个大都市,详查起来并不容易。”黛丽安回答。 佩姬莞尔一笑,“我总会找到他的,不出个几百亿赡养费,绝不放过。”她倾身,用指尖柔柔抚摸着儿子的脸蛋,轻轻说,“乖孩子,待会,妈妈便带你去葡荷,咱们彻彻底底地把你的猴子爸爸,给调教一番。” 【全文完】废材的作者终于完本了,感慨。 也许有读者会寻思,应该多写点,但在下一直认为,在主线完结时,当结局便得结局,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圣徒从头到尾,都是在阐述一个简单的道理:别干坏事,善良是美的。 我觉得这是人最本质的道德约束。 在下正在构思新作,为了避免如写圣徒过程中,一直没存稿导致更新糟糕的错误,预备攒十来万字在上传。 如果诸位读者的藏书架有多余的空位,请继续收藏本书,我会在新书发表的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鞠躬,谢幕,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