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嫁》 1 第 1 章 “就这么多?” “嗯,季总管说还望主子配合。” “你回他话,说尽可放心。” “是,那明儿下去了。” 身后的门吱嘎一声打开,又伴随着陈旧的木头擦碰声合上,待听得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之后,屋内斜靠在摇椅上的人才有了动作。她漫不经心的拉了拉裙摆,万分不愿的把歪在椅背上的头挪正了,又哀哀地叹了口气,努力晃了晃身子,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轻喃着:”1,2,3!”这才舍得站起来,还不忘留恋的瞟了一眼温热的摇椅。 右手像柔嫩的柳枝一般捂了捂因长时间躺着不动而略显苍白的嘴唇,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又慢慢的拎起茶壶,稍稍一斜壶嘴,细细的凉茶溜入了口中,满足的抿了一下,惺忪的双眼总算是完全睁开了,接着又用慢到不能再慢的步子挪到屋角的柜子旁,站了那么一小会,终于伸出一只穿着银花儿绣丝鞋的脚,踢了踢柜子的最下方,一个暗格弹出来,里面有一堆白花花的银针,杂乱无章的混在丝绒布中,似乎是不受主人重视胡乱塞进去的。 站在它前方的女主人困惑的偏了偏头,像是有什么艰难的决定无法做出一样,皱了皱细眉,然后很认命的弯腰,随意拿起一根针,又抬起脚,提了下暗格将它收回去。 “真累人,”将针收到袖口里,女人转身拿起桌上的精致铃铛,摇了摇,没有停下她的自言自语,”都是季总管设计的什么鬼暗格,说什么不易发现,每次都不知道是弯腰好还是运功取好,运功费内力不值得,弯腰又很累,改天还是把那些暗器挪到上层的格子里好。” 被铃声换来的侍女敲了门进来:”少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去告诉少主,今晚的元宵花灯会,我愿意一同前往观赏。” 这个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只散发着一个”懒”字的女人,便是楚庄的少夫人平轩君,本名是平轩,”君”字是当今圣上御赐的。圣上便是楚庄少庄主楚易同父异母的皇兄,有了这层关系,本是终年闲适疏散的楚庄也镀上了皇亲国戚的庄严色彩。而真正让众人对楚庄感到威严肃穆的,则是皇上与少庄主的异于寻常皇家兄弟的亲密信赖关系,谣传,圣上对这楚易是言听计从,少有逆违,经常半夜三更宣其进殿密谈。有人说,圣上是喜欢易王的经商头脑,毕竟人家易王每年进贡无数金银珠宝,使得国库充盈;有人说,圣上是喜欢易王的闲淡云适的处世风格,毕竟深宫内院之中再找不到比楚王更云淡风轻,不问政事的了;更有人说,据不完全统计,这密谈之后通常都有什么什么地方官员或是掌权大臣再远到无法管束的番邦蛮子的离奇死亡,莫非是易王养了一批死士?~~~反正是众说风云,似乎哪种都深得其理,加上宫内人盛传这楚易皇弟风度翩翩,有雍容华黛之姿,再世潘安之貌,待人处事更是温润如水,永远挂着和煦的微笑,他一进宫,势必惹得内院宫女嫔妃红晕连连,只可惜名草有主,而且是有两个主。 这正夫人,便是上述将懒字贯彻透底的女人,平轩君;二夫人刚进门不久,原是一青楼歌姬,尤记得刚嫁娶时,世人惊异,疑声四起,甚至连皇上都拨冗询问起这越礼跨俗的轰动婚事,无奈楚易一直微笑点头,正夫人平轩君更是无一句怨言,反而接手了所有的婚礼程序进行,罢了,人家枕边人都没有意见,这外人轰轰闹闹也就随着时间的洗礼渐渐平静了。 平轩君气不气?不气,当然不气了,因为她根本就不爱她的夫君,这个事实,也只有她自己,贴身仆人明儿以及季总管知道。她看着楚易对香文,自己怎么忍心破坏他们,毕竟自己心里也有个人,这个滋味平轩君是晓得的。不爱,还得装作一副有委屈不能讲默默拭泪的爱惨了夫君的小媳妇样,这也是一件很累的事,不过这不算最累的,关键是平轩君还顶着一个秘密的头衔——女鬼。 女鬼不知道?没关系,你总是该听过”鬼门关”吧。黑道白道皆受过它的”照顾”,连江湖人谈起它也是小心翼翼压低嗓门,身怕一个不留神莫名其妙真做替死鬼。说起”鬼门关”的九大门人,他们的名字也倒是写实的很:一门饿死鬼,专爱在人饭食里投毒;二门落水鬼,精通水性,还喜欢杀人后弃尸江河之中,待尸骨找到,早已酸臭白胀不成人形了;三门变脸鬼,善使易容术;四门幻音鬼,精通音律,扰人心智;五门放血鬼,专门挑身体血供丰富的动脉下手,刀过处,血喷激如流;六门吊死鬼,一条长鞭勒人脖颈,瞬间窒息而死,死后还得被悬在房梁上荡上两荡;七门好色鬼,专挑长得对味儿的杀,长得比他漂亮的,更是留不得了;八门贪财鬼,杀完人还不忘了把值钱的通通带走。另外还有左右二使,左使正是楚庄季总管,右使是平轩君的义父,已经于一场杀戮中去世了。 女鬼,因为她杀人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只是喜欢披下长发,让人看不清她的脸庞,在黑夜之中,飘来呼去的,便被人奉上了”女鬼”的称号,她杀人不见血,出手快,准,狠,毫不留情,话说血溅岐山堡那晚,出动的四鬼狠不下心杀一位厨房老妇,女鬼听闻后,一人一耳光,当机立断结果岐山堡最后一条人命,从此更是巩固了她”鬼门关”门人之首的地位,提起女鬼,更是让人冷汗涔涔,不寒而栗。 而此时,这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鬼正优哉优哉的窝在摇椅里,瞧她乌黑的长发简单的在脑后打了一个髻,刚刚才清醒的双眸又进入了朦胧状态,双唇微启,有些苍白的脸颊和嘴唇让人乍一看以为是一个久病初愈的少妇,殊不知只有当变成女鬼时它们才会显出亮丽魅人的红润。瘦长得有些泛青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摇椅的手柄,像是合着什么拍子,但是你若翻开这削弱如柳的手掌,仔细抚摸,便会感受到丝丝道道的印痕,那是平轩君的惯用武器所留下的痕迹,天蚕丝,尽头是一把三寸的弯头尖刀,正是这根丝带动着这把小刀,吃了多少人的血,而这吃血的主人如今正试图进入梦乡,恬静的宛如最最纯净无辜的千金少女。 黄昏临近,鸟语花香,楚庄门前,停着两辆锦绒华轿马车,楚易正搂着二夫人香文在立在门口。看到平轩君与明儿小跑着到门口,楚易略带不满的说:”当初是你自己说不去看灯会,如今你改变主意,却又迟到了,你看有多少人在等你。” 平轩君眼神一黯,低头认错:”对不起,少主,我~~~” 香文连忙打圆场,说道:”易王,姐姐也不是故意的,今天难得的兴致,还是快上路吧。” 楚易宠溺的拉高她的衣襟,笑着说:”就你贪玩,好,我们出发吧。” 平轩君看着前面二人坐上了第一辆马车,自己便和明儿坐上了第二辆。 “主子,你何必忍气吞声呢,明儿实在看不惯香文那装腔作势的样,我看干脆给她一针,结束了算了。”刚坐下明儿就忍不住在平轩君耳边说道。 “你倒是痛快了,香文哪里装腔作势了?我看还好。”平轩君一脸闲适的往垫子上侧身一躺,眯起了眼睛。 “咦?~~~”明儿不服气的想了想,似乎确实是找不出香文装腔作势的例子,怎么看就是个单纯的青楼女子遇到了命定的好男人为她赎身,善良的女人从此过上了幸福生活,但是明儿还是想辩解,她实在是看不惯自己的主子天天装疯卖傻办成一个怨妇弃妇的模样,”可是,主子你天天这样掩饰着装着,这这太委屈你了,你可是女~~~” “明儿!”平轩君眼睛没睁,冷冷的声音却是像千万只针眼刺向明儿,明儿马上噤了口,可是手还是不住的开始微微打颤,不管在主子身边待了多久,这害怕的感觉仍然是惊悚到骨子里的。 平轩君也没再开口,女鬼这称号,她并不喜欢,像是一直提醒她死了之后变成女鬼一样,在刀口上生活,本是不怕死的,不过她答应了老爹,尽全力保护某人的性命,听从某人的命令,帮助某人的事业,她的命是老爹的,老爹既然转交给了他,那她就是为他活的了,这个他就是楚易,易王,皇帝的弟弟,”鬼门关”的主人。 是了,楚易这个看上去像清风一般无害的男人,便是”鬼门关”的主人,只不过,这位主人并不知道他自己手下的最得力的杀手竟是生活在身边的第一夫人,因为但凡是”鬼门关”的会议,平轩君从不参加,她手上的任务也都是通过季总管——鬼门关左使——通知她的。其他各鬼也只有在出任务时,才能有幸见她一面。平轩君想起她成亲的那段日子,楚易也算是对她尽心尽力了,夫妻该做的他们都做了,平日的嘘寒问暖也是不会少的,但是平轩君明白,楚易之与她,是没有情的,只是帮助手下最信任的参将——”鬼门关”右使,平轩君的养父——完成一个遗愿罢了。平轩君不介意楚易三妻四妾,她只用负责除了这个男人爱情以外的事情就可以了,而且,光是帮他杀人,就已经很累了,更别说还要天天装成委屈的大夫人模样,不过也因如此楚易没有起疑心,也更不可能纠缠她,毕竟要顾及香文的情绪阿。 “主子,该起了,快到了。”明儿知道平轩君总是抓紧每分每秒补充精力,贴心的没有在路途中打扰她,只是在快到灯市集会的时候喊醒了平轩君。 “唔~~~”平轩君使劲掀了掀眼帘,好累啊,是不是对心法生疏了,上个任务之后就一直昏昏欲睡的,看来要找个时间好好提炼一下了。 马车缓缓地停下来,平轩君在明儿的搀扶下下了车,路人看到这两辆豪华马车以及贵气的阵势,都知道不是寻常人家,自然的给这个行队让了道。 楚易和香文下了车,楚易看了看热闹的人群,耳边已经响起了香文雀跃的声音:”哇,好热闹!易王,你看那,好漂亮的灯哦!” “我们先到楼上去,季总管定的位子观景最好了,等会还有花队表演。”楚易微笑着说。 香文虽然很想在人群中挤挤撞撞的看花灯,不过她现在身份不同了,楚易是不允许她跟寻常百姓一般赏灯的,这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这年头刺客也多,上次听丫鬟说起”鬼门关”事情就已经吓得她一身的冷汗了。楚易,她是什么好运能遇到这么个相公呢,香文总觉得自己在做梦一样,楚易太完美了,完美到她经常不相信这是真的。 “快上去拉!”香文甩甩头让自己不再多想,拉起楚易,就往酒楼上奔。 楚易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等一下。” “嗯?”香文不明所以的停下脚步。 楚易转过头,望向身后的平轩君,伸手做了一个手势,说道:”上楼吧。” 香文顿时回到现实中,对了她怎么会忘了易王还有一个正夫人,于是闷闷的侧到一边,让平轩君先行。 平轩君感动万分的走到楚易身边,一起上楼,心里自嘲的摇摇头,楚易温柔的性子,大概就是吸引香文的原因吧,不过,她又想起在”鬼门关”的纱帐中,那阴冷的报出命令的声音也是从这么一个温柔的唇发出的,顿时厉名天下的女鬼也打了个冷战,这男人,简直是天使和魔鬼的混合体。 楼上的雅座布置得格外用心,一看就是为了来人的身分而特别交待的。精心准备的点心,微热的好酒,,加上周围热闹的气氛,香文很快的就兴奋得像个小鸟一样,在花队经过的时候,更是离开了座位,奔到栏杆前俯身向下看,楚易便也踱步到她身边,陪她一起说说笑笑。 平轩君于是也趁机信步踱到栏边,装作与她二人一起欣赏的样子,其实她的眼睛正不动声色的密切搜索着目标。 看到了,卖糖葫芦的是变脸鬼,再找找~~~平轩君不禁勾起唇角,怎么,这次只派了一个鬼,不是说来人是什么快刀什么的,反正她是记不住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号了,既然变脸鬼这么有信心,那自己还帮不帮忙了?平轩君突然有种看好戏的心情,赏灯她是没什么兴致,看人演戏么,她倒是愿意赏光。 变脸鬼动了,他百般无聊的摘下一个糖葫芦,状似没有生意而苦闷的自己吃起来了。 呵呵,这葫芦里有什么玄机呀?平轩君兴致越来越高,一直迷离的眸子也开始光灿灿的闪着了,连脸色都开始变得有血色起来。 楚易看到了糖葫芦,立刻不着痕迹的把香文拉离了栏杆,心里有些奇怪怎么变脸鬼挑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下手,难道季总管,季左使没有告诉他今天自己会和二夫人一起到这里看花灯么?哦,对了,还有个,正夫人~~~楚易连忙转过身想拉平轩君一起回座位,却惊讶的看到一个目光炯炯,脸色红润,嘴角微翘,玩得正起劲的趴在栏杆上的少女,这,这是那个一直都是病恹恹苍白的没有血色,走路慢吞吞像是风一吹便倒的自己的少夫人平轩君吗? 楚易让侍女把香文引回座位,自己来到平轩君身边,平轩君虽是高度注意着场下情况,却凭着多年的职业习惯早在楚易来之前就收敛了嘴角和兴奋的神情,可是她的红润的脸色和璀璨的眸光仍是泄露了她的秘密。 “我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喜欢看花灯。”楚易以为是今天的热闹感染了她。 “啊,是啊,喜欢。”平轩君随声附和着,好了,变脸鬼糖葫芦快吃完了,要不是他吃的那么津津有味,平轩君都要怀疑那是不是饿死鬼做的什么想毒死那个什么快刀的了,不是□□,那是什么呢~~~ 楚易看到平轩君又漏出了兴致高昂的神情,像是小姑娘有什么快乐的大秘密憋着藏着就是不说出来,晚风吹过,平轩君用手撩了撩发丝,楚易不禁一醉,这种风情是他不曾见过的,是跟香文不一样的,楚易定了定神,顺着平轩君的目光望去,却抓不住她在看什么,心里也没多想,当下只是轻轻扳回她的身子,让她离开了栏杆。 “怎么了?”平轩君顿时有些不满,然后立马又换上撒娇的神情,”易王,臣妾还没看够啦!” 楚易嘴角终于扬起来了,很好,他总算是看到了死气沉沉的少夫人活蹦乱跳的样子,他顿时原谅了右使给他推荐自己的女儿这种逾矩的行为,平轩君也许不知道,她虽然不及香文漂亮,那么风情万种,但是,当她整个人因为心情而明媚开来,那风韵却也是极其妩媚人心。 “坐下来看也是一样的,明儿,给你主子倒杯茶。”楚易心情愉悦的把平轩君按到座位上。 平轩君低头喝了口茶,起身说:”易王,臣妾想失陪一下。”开玩笑,马上重头戏就上场了,她岂能错过?! 偏偏香文□□来:”姐姐,你是想下去到街上观看么?香文跟你一起去!” 平轩君淡淡的微笑:”你还是等姐姐回来再去吧,易王在这得有个人陪着。” 一番话说得下人们满心佩服少夫人的大度。 “啊,还是姐姐细心。”香文又坐了下来。 楚易点点头,瞟了一眼平轩君,呵,这女人向来不是大度的人,平时不是很想跟香文争宠的吗?今天倒是毫不计较了。再次打量了一下转身下楼的倩影,难道说这女人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挥手示意几个随从跟上,平轩君啊,你错就错在今儿个让我瞧见了你另外的模样,楚易的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人还在?” “嗯,还守在门口。” “好,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有人问,就说我闹肚子。” “主子,快去快回阿,明儿可撑不了许久。” “知道了。” 平轩君轻轻一个踮脚,便越过了茅厕的栏杆,左右看看没人发现,便混到人群的一个角落里,观察事态的发展。 整理整理变脸鬼的眼光,到底是女鬼,终究是从一个卖糖葫芦的眼神中所寻出了蛛丝马迹,揪出了什么快刀的。 怪不得好色鬼不接这个活,贼眉鼠眼,骨瘦如柴,这样的身形,啧啧,也确实适合做快刀手,人家胖子,要快还快不起来呢。 瘦子快刀接近了,变脸鬼脸色一暗,”噗”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吐出一粒山楂壳。 哦~~~原来是这样啊,好好的暗器还要沾点口水,这个变脸鬼杀人真是越来越恶心了。 谁知瘦子快刀已经发觉风声不对,飞速闪身,只被壳擦破了皮。 “噗”又是一粒,这次连着上粒而发,力道之大纵使瘦子快刀身形再快也是被击中了。只不过没击中要害,还未致死,可是人群已近有人发现不对,开始慌乱了。 变脸鬼看着渐渐开始骚动的人群,心中有些急躁,所以说最讨厌在人多的地方做事情了,最棘手,季总管不是说女鬼会在一旁协助的吗,怎么到现在连个鬼影没看到,暗自运气,心想着再发一击,这第三击若再不致命,今天的计划也就失败了。 正想着,只见前方目标突然用手捂住胸口,跌跌撞撞向前艰难的跑开,心里正纳闷,突然感觉到一道精亮的视线,回望过去,啊,果然!一位华服女子正戏谑的朝他摇摇头:变脸,你的功利怎么退步了~~~ 变脸鬼放下了心,女鬼在,那说明那人是死定了,是中了剧毒的银针吧。 又见女鬼做了个眼神,变脸点点头,飞身向瘦子快刀跑去:”兄弟,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来,我们到前面休息一下~~~”不能让他死在这里,易王可是在楼上,尽量不要牵扯进来才好。 平轩君回到茅厕的时候,见明儿正手足无措的站在两个侍从中间,季总管也在旁边,他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都在等我啊。”平轩君不甚在意的走过去。 季总管看着她,心下明白事情已经办妥,便说:”少夫人,您总算回来了,少主正找你呢。”然后又对两个侍从说:”少夫人贪玩多耽搁了一会儿,等会到少主那儿你们也就别多嘴了,少夫人身体不好你们是知道的,少主的脾气你们也是知道的~~~” 两个侍从立即明白了季总管的意思,而在府里,季总管偏袒少夫人是人尽皆知的事,弯腰点头说:”这是自然,少夫人和总管放心。” 谁知等他们回到酒楼时,楚易带着香文已经先行一步回府里了,季总管松了一口气,忙唤来轿子,平轩君启程回府。 因为平轩君的宅院离正门颇远,当初为了方便夜间行事,平轩君特地挑了东北角靠近湖泊的一栋小宅院,加上楚易并不宠幸与她,平日里进出庄子也就从东北角的侧门进出。今晚也不例外,季总管在庄外的路口便向平轩君告别,打算走正门,平轩君的轿子便径直抬入东北侧门。 “少夫人。”刚进入侧门,便被两个仆人拦下了轿子。 “怎么了?”明儿代平轩君问道,”今个少夫人很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心里却纳闷,这庄里庄外从来也没什么事情是需要主子做主的,如今三更半夜的会是什么状况。 “少夫人,少主请您先移至书房。” 明儿刚想开口问什么事,只听轿子内传出平轩君的声音:”少主有请,自然马上便到。” 明儿不明白主子怎么这么爽快就答应了,隔着轿帘,疑惑的小声开口:”主子~~~” 平轩君:”你先歇息吧,不用等我。”便由轿夫改了去书房的方向。 平轩君也是不知道楚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许楚易只是一时兴起,还是顺了他的意听他的命令过去一趟比较妥当。 2 第 2 章 平轩君进入书房的时候,楚易正悠闲的吃着桂花糕。 “平轩,你来了,尝尝这桂花糕,刚让厨子新作的,我看你在花灯会上没吃多少,饿了吧。”楚易亲热地招呼着平轩君。 “这家伙在搞什么鬼,累死了。”平轩君心里想着,却还是依言拿起一块糕:”多谢易王。” “味道如何?”楚易目不转睛看着她轻轻咬下一口糕,嘴角忍不住上扬。 “入口即化,怕是蒸了很久了,不甜不腻,清淡爽口。”平轩君又咬下一口,皱了皱眉,再细细抿了一下,不会是自己多想吧,怎么有种极微极微的酸梅子味,难道是新加的佐料?但是桂花糕不是应该以甘甜为主?平轩君又含了一口,应该是多想了吧,能让自己觉察到不同味道的也只有饿死鬼的食物了。 “不知夫人可有尝出一些特别的味道?”楚易从桌后站起身,走到脸色微变的平轩君身旁,好心的帮她擦去嘴角的糕渍,”比如说,酸酸的?” 平轩君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一下,但迅速的掩去,该死,她怎么忘了楚易是”鬼门关”的主人!饿死鬼,酸酸的~~~平轩君下意识开始回想饿死鬼的用毒,嘴上还不忘故作平静地说:想来是厨子新添的香料吧,怪不得妾身觉得今日的味道特别鲜美。” “香料?倒也不是,”楚易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书,”哗啦啦”翻到一页,展在平轩君面前:”喏,就是它了。” 平轩君的头有些发胀,盯着面前那幅”金铃子”,有种不祥的预感。 楚易又体贴的解释道:”这金铃子是西域难得的补药,为夫见你整日面色虚白,特地寻来替你熬制。”他将书收回书架,又像记起了些什么补充道:”啊,对了,为夫还将紫背天葵也一同放入其中,以去除金铃子的异味,想来那酸酸的味道就是出于此物吧。” 平轩君手一软,杯子摔落在地,别误会,堂堂的女鬼并不是因这点惊吓握不住杯子,而是,金铃子与紫背天葵单独使用却都是良好的补药,混合使用,若是对普通人,仍是大补,但若是对习武之人,便会瞬间四肢瘫软,根据药量的不同,至少得有3天无法使用内力,体内真气横窜,如果平日心法根基不扎实,3天之后,定是走火入魔的结局。 “真狠。”平轩君腰身慢慢软下去,楚易很顺手的接住她,再自然不过的对门外提高声音:”来人,送少夫人回房。” 平轩君一回房倒头便睡,这时若是静心打坐恐会起到反效果又会增添疲惫,她深知自己心法根基牢靠,所幸睡下去,总是有恢复的时候,然后再找饿死鬼算账。楚易果然是”鬼门关”的主儿,够狠够绝,他下这药与她,测试她是否习武,若是个武功平平的小辈,发疯发癫他也不必挂心,只需对外称少夫人久治不愈云云,在人情味一些顶多到她干爹——”鬼门关”右使——坟前少点纸钱;若是自己撑过这次,便是对楚易坦白自己是深怀绝技的,今后便是我在明,他在暗,自己若是有一点动静,都会被迅速察觉和防范。 “轩儿~~~你~你从小就知道的~~我希望你嫁给易王,永远在他身边~~~~陪着~~~~~他~~保护他~~~” 平轩君昏昏睡去时脑中又响起了干爹临终前的交待,唉,这一句承诺,真累人~~~ 翌日,早饭时间。 “易王,难得今天你起的这么早啊,”香文开心的坐在楚易身边,加了一筷子的菜在楚易的碗里,”今儿个香文起晚了,易王应该先吃饭的,不用等香文的。”说着脸上露出红晕,悄悄地抬眼看楚易,掩不住女儿家的羞态。 楚易轻轻捏了捏她的肩头,说:”等一会平轩君也要来,咱们可别把点心吃完了才好。” 香文一惊:”怎么?平~~姐姐也要来一起吃饭?她不是一向在自己院里用膳的吗?” 楚易耐人寻味的一笑:”许久大家没有一起吃饭了,你饿了,就先吃吧。”随即往椅背上一靠,看向门口,今天一醒过来,他就想到了这位不怎么热络的正夫人,看来经过昨晚,他对着少夫人的关怀真是有增无减啊。 “少主。”一位仆人进来。 “说。” “少夫人的贴身丫环明儿说少夫人昨日过度疲倦,身体不适,还未起床,还忘少主原谅。” 香文一听心里舒坦多了,连忙说:”易王,姐姐身体一向不好,加上昨日周车劳顿,还是让她多休息一下吧,来,您尝尝这个~~” 楚易顿时觉得有点失望,没起床还好,若是已经开始发痴发癫,那这个局也太简单了太没意思,他才刚意识到原来这位右使的女儿,这位从来都是病根子的女人,他娶了两年有余的正夫人并不是他所想像般的无趣,如果就这么结束了,那也太没有挑战性了,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瞒了这么久,如果不是昨天他陪着香文俯身朝下看,正好看到变脸鬼杀人失败,又正好顺着目标被杀之后变脸鬼的眼神看到她嘲笑的摇头,也许搞不好自己就要被这个女人瞒一辈子了。 “易王,你在想什么?”凭着女人的直觉,香文嗅到了楚易在想另一个女人的气味,急急的出声拉回他的思绪。 楚易不满的瞟了她一眼,香文一向都不会在自己思考的时候打断他的,说:”没什么,吃吧。” 晌午,一桌的好菜,香文拉着楚易坐下:”易王,这是厨房刚做的~~~” 还未说完,楚易便伸手止住了她,对身边的季总管说:”有没有去请正夫人呢?” 香文这会的惊讶更是远远大于早晨了,原以为楚易只是一时兴起想大伙聚聚吃饭热闹,可怎么连中饭也惦记着这个正夫人?心中的属于女人的酸泡泡开始咕噜咕噜冒出来,但是毕竟是青楼出身,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不动声色地说:”姐姐也许身体还虚弱,还是把饭送过去好。” 季总管忙答应着:”是是~~~二夫人说的对~~” 楚易哼了一下,冷了眼神:”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什么时候改了主人了。” 季总管跟香文都噤了声,还是季总管先带着冷汗回了话:”去请过了,却如二夫人所说,少夫人刚起床不久,身体还虚,不宜走动。”哎呀,他可是一把老骨头了,一个是鬼王,一个是女鬼,瞒来瞒去的苦的都是不相干的人。 楚易转动着茶杯:”这样子嘛,既然已经起床了~~~”他忽的抬起头,不怀好意的目光让季总管不自觉打了个冷战,笑着说:”季总管,我娘生前闺房的钥匙可是你在保管?” “是,没错。” “那便是了,把我娘最爱的檀香古木雕花贵妃榻给少夫人抬过去,让她躺着过来,省得累着了。” 房里的人都愣住了,”这这~~~”季总管说不出话。 “哦~~对了,”楚易拿起筷子,好心的补充,”记得找壮实的人抬,要轻稳些。”见季总管还杵在那,疑惑说:”还不快去?” “是~~是~”季总管忙退出来。 “季总管,这这事怎么回事?”明儿看着抬进院里的贵妃榻,瞪大眼睛伸手指点着。 “少主说把少夫人抬过去用膳。”季总管很无奈。 “抬过去?!”明儿大惊失色。 “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赶快去通报你家主子就好了。”季总管白了她一眼。 “可,可是~~”明儿吞吞吐吐,看了看抬榻子的壮汉,把季总管拉到一边,”主子不在房内啊。” “什么!”季总管努力压低声音,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怎么不在房内了?这这,你的意思是出去了?等等,不是说昨个回来之后易王给她吃了饿死鬼的毒物,一时半刻是使不上劲的?” “昨天一回来主子就睡得跟死猪似的,”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形象了,明儿赶快说,”我的意思是睡得很沉,可是今天早上就生龙活虎的了。” 季总管明白了,武功高就是拽。 “那她去哪了?” 明儿回想起大早起来,就看见平轩君一脸阴谋诡计的笑,然后兴奋的打开窗子,边跳出去边说:”饿死鬼是活得不耐烦了。” “饿死鬼今天可是在五阳山啊!”季总管心里叫苦不迭,五阳山离这里可是远得很啊~~以他马不停蹄的过去也要一天,就是去了这诺大的山从何找起啊。 季总管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你家主子有没说何时回来?” “没有。” 两个人看着摆在院子里的贵妃榻顿时觉得像是给准备的他们的棺材。 平轩君一直到第二天晌午才从窗子外面翻回来。 “明儿,你哭什么?”平轩君脱掉外套就想往床上躺,就被明儿拉住衣摆哭哭啼啼的往外面带,”我很累,你居然敢拉我~~~呀~~”平轩君看到院子里的庄严的贵妃榻愣住了。 “主子~~~你可回来了~~”明儿也不知道自己抽泣个什么劲,把事情的前后告诉平轩君。 平轩君低头端详着贵妃榻,果然是老夫人用的,应该是皇宫里的物什吧,抬头问明儿:”易王没有请人来催,或者查看之类的?” “没有。只是每次开饭之前会让人来请,在我回话主子身体不适之后就没有人来了。”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明儿还是感叹幸好没有来查。 “嗯。”这个楚易打的是什么算盘啊,平轩君揉揉眼角。 “主子,明儿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要隐瞒女鬼的身份,反正都是一家人啊,说出来不是更好办事,还可以与少主更亲近,搓搓香文的锐气呢。”明儿小心翼翼的靠近平轩君的耳朵说到。 平轩君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问:”中饭开始了没有?” “没有,不过快了,易王的人应该快来请了。” “好,把房里丝绸棉垫拿来铺在这榻上,今日我就躺着去。” 当平轩君躺在贵妃榻上被抬进饭厅的时候,整个房间里除了楚易老神在在的吃着东西,其他人都呆愣了一秒钟,大家都以为”贵妃榻”事件是易王对少夫人不满的一个表现,少夫人怎么说也要立刻亲自走过来才是,现在不光两天没见人影,更是堂而皇之的躺着进来了! 香文终于忍不住了,”啪”的放下筷子,厉声说:”这饭厅本来就小,这个贵妃榻进来叫仆人们往哪里站,少夫人身体再怎么不好,也请在门外就下榻吧。” 平轩君在榻上掀了掀眼皮,动都没动。 楚易一挥手,站起身笑着说:”没关系,平轩本来就身体不好,让她过来本就是我过分要求了。”他走到榻旁,细细看了看平轩君,除了脸色如以前一样苍白之外,姿势倒是挺舒适的,呦,还加了个丝绸垫,这丫头还真会享受,想来是毒解了吧,两天有些长了,让他有点小失望,不过说明他的妻子不是在街上一抓一大把的所谓的江湖人士,想来右使的女儿也不会这么没用,啊,没用的人怎么会与变脸鬼眉来眼去的,鬼可是只认鬼不认人的。 只认鬼不认人!楚易一惊,微微抬起的身子又立即俯下身去,一把探住平轩君的脉门。 平轩君猛然一睁眼,对上了楚易深邃的眼眸,看着他渐渐弯起的唇角,那种像抓住小孩偷吃糖果的戏谑,好狡猾!平轩君心里暗恨,还是自己没有蒙混过去。 房间里的人惊讶的看着从来没有对少夫人恩宠过的少主亲昵地坐在榻上,一只手握着少夫人的手,一只手抚着她的脸,哎呀呀!少主的头也低下去了!哇,众人不禁把同情的目光投向正因用力克制但还是脸色泛青的二夫人香文,少主也太不顾场合了,虽然他们一直以来是比较同情少夫人啦,不过当着二夫人的面也太没有人情味了啊。 耳边呼来的热气让平轩君又睁了眼,看着已经低了头的楚易她往后缩了缩:”你干什么?” “呵,”楚易将嘴唇轻轻滑过平轩君的脸,满意地看到红晕绽起,然后停在平轩君的耳边:”我还能干什么呀我的夫人,连□□都止不住你的长途跋涉又或是舞刀弄剑,我真是太好心了,竟在这里痴痴的等你病好与我共进餐点。”说着还干脆把头靠在平轩君的肩上,平轩君身体一颤,反射性的想推开他,却被楚易按着动弹不得,这样平轩君的脸就被埋在了楚易的胸前。 “他该不会是想闷死我吧。”平轩君警惕的想,楚易一直没有动作,平轩君只感到楚易的温暖渐渐包围了她冰冷的身子,还有他的气味,这是,这应该是青草的味道,青草?这突然冒出的词让平轩君多闻了几下楚易的身子,反正就在眼前么,呀,还真的是青草的味道~~ 突然温暖离开了,冰冷的空气又侵袭过来,平轩君回过神,见楚易已经离开了自己站了起来,哎怎么自己刚刚居然被这个男人的味道迷住了,平轩君有些懊恼,但是这个带点女孩子家羞态的懊恼在听到楚易接下来一句话之后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楚易站起来用再清楚不过的声音说:”以后不经得我的同意,少夫人不得踏出楚庄一步,并且从今天起,夫人将移至书房后的别苑休息。” 楚易转头用他那如鬼魅般漆黑的眸子对着平轩君温柔的又说了一句:”我对夫人忽视的太久了,为夫一定尽力补偿。” 日子过得太逍遥了,平轩君打从娘胎出生以来就没有过过这么舒坦的生活,她每天足不出房,身子除了必要的生活必须,也绝对不离开可以躺的地方,睡觉在床上,休息在摇椅上,还有楚易赏过来的贵妃榻被她安排在书房旁边的竹林里,户外的落脚点也有了。自从楚易宣布了她被禁足的命令后,她脱离女鬼的身份已经足足有一个几天了,想到季总管几次想找她帮忙,可是一提到禁足令,也是毫无办法灰溜溜的出去了。 “哎~~~突然不用伤筋动骨的,还真不习惯~~~”平轩君侧躺在竹林中的贵妃榻上,半眯着眼睛,黄昏的微风轻轻吹拂她的衣衫,再伴着竹叶清翠的”沙沙”声,脑海中开始舞枪弄剑起来。平轩君是个武学奇才,她靠着右使供给的各类武学秘籍,自己升华提炼,尤其是心法,更是非常浑厚根基牢靠,所以她现在可以在脑海中酝酿步法身形等等而不用怕走火入魔。 “咦,姐姐好像睡着了。” 耳边传来这样一个声音。平轩君立刻开始慢慢收回提起的真气,眼睛还是假寐状态。 慢慢有一个低沉的脚步声靠进来,平轩君收的更快了。 “易王,姐姐睡得很熟啊,我们别打扰到她,还是去别处吧。” 还差一点点了,平轩君稳住心智,收尾时刻最不能马虎。 突然,百会穴处一个柔软的碰触。 平轩君这下欲哭无泪,百会穴是气沉丹田的必经之路,她又没有使用移形换位大法,这轻轻一点,虽然没有大碍,确是叫她最后那口真气要上上不得,要下下不得。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推都推不醒,你这位姐姐可真能睡。”头顶上飘来男性低醇的笑声。 平轩君恨得牙痒痒,自己为这个人上刀山下火海做过多少掉命的事,老天真是瞎了眼了。 楚易原本只是俯身看看她的睡相,不经意注意到了她带些绯红的脸色,这让楚易回想起了花灯会那晚平轩君异于常态的脸色,他再略微细听了一下她的呼吸,有点像深深的运功收势之声,于是试探性的点了她的穴位,感觉到她呼吸一促,楚易就知道自己压对宝了,顿时心情大好。 原来这女人牵扯到武艺的时候便会好精神的脸色红润啊,楚易感到非常有趣,忍不住又低低笑出声来。香文听到笑声偏头看他,却不禁看呆了,只见易王剑眉上翘,薄唇微抿着像是刻意压低着笑意,一双好看的眸子此时正散发着通透的轻松惬意的光芒。 “怎么了?”楚易注意到香文的注视,转头看她。 晶亮的深眸并未掩饰它主人的好心情,璀灿灿的目光让香文脸颊一热低下头:”没,没什么。” 楚易点点头,走向书房。 香文怔仲的站在原地,她是不止一次见过易王的笑容,温柔的,怜惜的,甚至在谈朝政时邪佞的,但是这种纯粹开心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是因为~~是因为~~她吗~~~香文转身看着竹林中那个俯躺的身影。 楚庄上下都发现了,庄主对少夫人的态度明显好起来,不但吃饭用膳要叫上少夫人,连外出访客也带上她,即使是那看似严厉的禁足令,也被大家理解成担心少夫人的身体。当然了,也有人知道这不是”好”,除去平轩君自己,大概就是季总管了。 “平轩,你说这个案子怎么办。”季总管着急的在房里踱来踱去。 平轩白了个眼,这老左使走来走去的晃的她头都昏了,索性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你怎么~~~”季总管气的吹胡子瞪眼的,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上次黄员外的案子是落水鬼和放血鬼帮你做的~~~” “那这次还是叫他们去好了,我以前帮了他们那么多~~~”没有人在眼前晃来晃去就是好,平轩君闭上眼睛,眼看着又要进入梦乡,唉,总感觉上次被楚易点的那个穴位伤了元气,不成,要补回来。 季总管赶忙跳到她正面,把她的思绪摇回来:”这次的西域高僧,武功修为都在上层,何况我们对他们并不熟悉,派他们只怕会白白丧命。” 平轩君哼了一声,掀开眼睛:”那我就不会丧命了?” 季总管尴尬的清清嗓子,明白自己说错话了:”你,你不同啊,你是门中最厉害的了~~~” 平轩君懒得听他说,又转了个身:”你看我天天被我们鬼王缠得死死的,哪有闲功夫去西域。” 季总管又绕到前面,苦口婆心:”所以说,就不要瞒了,当初你干爹只是叫你嫁给他,又没让你隐瞒身份,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说出来,一切不就简单了嘛。” 平轩君冷冷的睁开眼睛,盯住季总管,吓得他连忙闭了嘴,冷汗直流,女鬼应该不会怎样吧,这里还是楚庄呢。 “不行。”平轩君一改往日的慢吞吞,坚定地站起来,吐出两个字。 季总管找到自己的声音,试探的问:”那这次西域?” 平轩君沉思着,想了一下:”让变脸鬼和幻音鬼先去‘探路’,下月皇后生辰,易王必定进宫面圣,届时我会前往。” 季总管点点头,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那若是他那时要携你前往呢?” 平轩君抚摸着绣内的蚕丝弯刀,是的,以楚易最近对她的”关怀”度,这种情况是极有可能发生的,到时候怎么办呢,平轩君长长的叹了口气,挥挥手,季总管也就不再问了退了出去。 平轩君走到窗前,看着旁边不远处的竹林,的确如季左使所说,向楚易公开自己是女鬼的身份,是最好的办法了,也许楚易会生气发怒,但碍于”鬼门关”,他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可是~~~平轩君眼神恍惚,脑海中幽幽然然升起一个男人的影像,是承诺吗?不是的,他从未对自己做出什么承诺,以前如此,现在以他的身份地位更是不会了,他的一句话确实是像烙铁一样深深刻在平轩君的心上,他的指尖触上自己脸颊的冰凉感,他说:”答应我,至少嫁人的时候,要作为平轩嫁出去。” 平轩君慢慢闭上眼睛。 这!脸上温热的碰触让平轩君一惊,不是吧,难道他! 睁眼,猛地转头,好一会平轩君才把两个重叠的影像分开。 楚易深深的锁住平轩君反映过大的举动,收回擦去她眼泪的手。他刚刚敲门没人应,一进门就看见她闭着眼睛对着窗外流下一行清泪,心中一窒,便走上前抹去那刺眼的泪珠,却不想平轩君的反应这么大。 3 第 3 章 前两章为了追求效果,把标点符号替换了一下,结果发出来,哇塞,全乱了~~梳只能开始一个一个的手动修改~~其实我全写完了哦,本来想全贴上来的,结果标点还要改,郁闷ing~~所以喜欢的朋友再等一下下就可以全看到了!~~一定要支持我哦~~谢谢!平轩君慌乱的稳住呼吸,硬是挤出一丝笑:“易,易王,你怎么来了~~~”抓起桌上的铃铛想唤明儿。 楚易按下她还在微微发颤的手,深邃的目光仍然停在她脸上,不发一语,若有所思。 平轩君恨死了这种似乎能探究一切的审视,她冷静下来,袖子一甩:“易王既不是来喝茶的,恕妾身不敬,今儿个身子不适,怕是不能相陪了。” 楚易也收回目光,但是手上却是一用劲,把平轩君又拉回自己:“你刚刚在想什么?” “丁零当啷”铃铛掉在地上。 平轩君隐忍着火气:“没什么,世事无常而已。” 楚易又靠近一步问:“是么?” 平轩君抬起头,严声一字一顿的说:“易王最近管的太宽了吧。” 楚易眼神一动,看来这女人不光在动武的时候会变了脸色,生气的时候也一样,控诉的光彩熠熠的眸子,飞扬的细眉,微愠的脸庞,恢复红润的唇一张一合的偏生要说出冷硬的话,真是~~~让人无法控制。 平轩君看着楚易眼神转深,察觉到两人靠的太近,心里觉得不妙,刚想后退就被楚易的长臂牢牢锁住了腰,然后唇上一片火热的湿润。 “呜~~”平轩君一开口,楚易的舌便长驱直入毫不留情的攻城略地,尝遍她口中的每一处甜蜜,并且诱导着她的舌一起纠缠。 平轩君抓着楚易胸前的衣裳,打他,出掌打他!残留的理智对她喊。只是唇上的激烈怎么带动她的心也像触电一样跳个不停,出掌,要出多大的力,用什么掌法呢,鹰掌?梅花掌?~~~ 就在平轩君胡思乱想的当儿,楚易停了下来,好笑的忘着对面满脸霞红的娘子:“夫人,你把为夫抓疼了。” 平轩君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因为想着掌法,把楚易的衣裳连带皮肉抓的死死的,以她的修为,铁定疼死。 “对不起~啊对不起~~~”平轩君羞愧的松开手,全然忘了刚刚要出掌的事。 楚易连忙握住她松开的手,其实虽然有点疼,估计那块皮肤是青了,但是看在她的滋味这么好的前提下,就算了,奇怪了,新婚之夜他并没有大度的当个正人君子,怎么没有刚刚那一吻的感觉,干脆,再来一次好了,反正是自己的老婆。 楚易想着,又倾下身,准备索吻。 这下平轩君可回过神了,一使劲,震开楚易握住的手。 楚易眯起眼睛,看着空荡荡的掌心,不爽。 “易王还是请回吧。”平轩君背过身,硬是压下被楚易撩拨起的蠢蠢欲动的情绪。 “我要是不走呢。”开玩笑,这可是自己的正夫人,会点武功他可以不计较,装病卖傻他也可以不计较,不识好歹不懂风情那就不能怪他了。 平轩君一抬手,门”哐”一下子打开,送客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楚易的脾气也上来了,他挥了下袖子,门又重新关上。 平轩君转身面对他,两个人都倔强冷傲的瞪视着对方。 “主子~~~”明儿这时推门进来,“刚刚~~~”未出口的话在见到屋内剑拔弩张的两人之后吞回了肚子里。她试着往前踏了一步,赶忙又缩回来,妈呀,好强两股气,高手对决,现在没出手就已经这么憋人的气流涌动,等会万一打起来~~~自己进去搞不好丢了小命,赶快喊季总管来吧。 明儿刚关好门,就听见里面“咔嚓”一声茶杯破碎声。 不得了了!这两人要是动手起来,这庄子不是要被拆了!尤其这两人都是鬼魔头,等会一个偏手伤了自己这些无辜小辈搞不好还冷笑两声活该类!不成,得赶快叫季总管啊! 季总管大惊失色的推开门,却没有见到他预期的狂乱景象,甚至两主角之一的平轩君也不知去向,只剩下一身华服的楚易舒适的躺在平轩君经常使用的摇椅上,慵懒的像只吃饱喝足正在小憩的豹子。 吃饱喝足?!该不会!季总管胆战心惊,压不住颤抖的开口:“易王,这这~~~”他清了清喉咙,稳定了下情绪,说,”少夫人呢?” 楚易终于舍得从窗外收回目光,不过只是稍稍瞟了季总管一眼,便合了眼,还用脚轻轻一垫,“吱嘎吱嘎”摇椅晃起来。 “走了。” “走了?!”季总管显然不能消化这两个字。 楚易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出季左使的惊愕神情,自己也是刚刚才平复了这个“走了”的消息。是自己不亲临江湖许久以至于身手变差了?楚易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他败在了自己的夫人手下。当局势一触即发的时刻,平轩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过来点了他的穴道,楚易还没来得及躲开就已经不能动了。平轩君又迅速跳开,警戒的看着他,随即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好像也不敢相信居然能让她牵制住他, 楚易想到平轩君发现获胜时候的得意表情,她偏了偏头,脸上已经完全回复红润的光泽,然后促狭的一笑,像是再说,早知道你这么没用,就不用担惊受怕了。然后这个女人居然头也不回跳窗走了,然后马上又跳回来,楚易当时还挑了挑眉,他可不相信这个女人良心发现回来给他解穴道,果然,平轩君往门口走,路过他身边还好心的解释了一下:“忘了我现在住的是新厢房,以前窗子外面就是湖,多方便,现在还是走正门好了。” 季总管正不知怎么办才好,突然听到楚易低低笑出声来,长长的睫毛因为眼睛笑眯起来的关系,在黄昏的阳光下轻轻颤动着,他真是在开心的笑。 季总管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了,难道是楚易杀了平轩君,但是被平轩君重伤了脑子? 楚易止住笑,缓住摇椅,站起来,矜长的身躯被夕阳拖出了长长的斜影。 “她这次是去西域吧?”声音回复了一如既往的平和沉稳,仿佛刚刚那一笑根本没发生过,仿佛谈论的事情只是风花雪月。 季总管猛地抬头:“啊,王,你已经~~~”看到楚易波澜不惊的脸,他知道无需多问了,“是的,是为了解决近日多次袭击我国边疆的西域双面僧。” 楚易低下头,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首饰盒上:“一个人?” 季总管想起之前与平轩君的对话:“她说先让幻音和变脸去探路。” 楚易打开了首饰盒,抽出第一层,把玩起一根錾子:“她已经去了,你认为是探路的先到还是她先到?” 季总管不自在的马上回复:“事实上,因为幻音和变脸属下还没联系上,所以还未通知他们,况且属下不知道女鬼她会这么快的~~~” “你以为她会等到下月皇后寿辰?”楚易眸子一紧,那就是她一个人了。 季总管说:“是的。” 楚易沉吟了半晌,手指轻轻弹着那根簪子,转头在季总管耳语交待了几句。 “这么说,易王知道主子是女鬼了?”角落里,明儿拉着季总管低语。 “是的。”季总管毫不掩饰欣喜之情。 “那就方便多了,”明儿也呼了一口气,“这两个人斗来斗去的,我们可是天天担惊受怕生不如死啊。” “是啊是啊,”季总管忙不迭深有同感的点头,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可是到现在西域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不知道变脸和幻音有没有联络到女鬼。” “主子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任务都是单独完成的,我看八成是没有碰到头,那双面僧可有什么消息?” “就是也没有,这就奇怪了,已经三天了,照理说女鬼做事情没有这么拖沓才对,怎么还没有行动。” “难道这个双面僧真的很厉害,不然王为什么要让两个鬼去接应女鬼?” 明儿话一出,两个人都沉默了。双面僧曾经多次单枪匹马闯入边防阵营,杀害了几个重要将领,放火烧了大半的粮草,以至于边防人心惶惶,皇帝非常头疼,这才有密诏了楚易,让他秘密除掉双面僧,也免得和西域其正面冲突。 这时一只信鸽飞进来,落在地上,季总管把它捧起来,抽出捆在鸽腿的上的纸条,展开:愿易王幸福安康。没有署名。季总管摸了摸信纸的左上角,果然有微小的颗粒感,就对明儿说:“可能是变脸或幻音的信函,我去交给易王。”便拔腿就往书房走。 书房里,楚易将秘制的药水洒在信纸上,顿时原来的字迹隐去,出现另一行字:暂无音讯。 季总管看着易王面无表情地对着烛火将信烧掉,担心地问:“易王,是否是关于女鬼的消息?” 易王沉吟着把玩起桌上的鹅毛笔,晃动的烛光将他轮廓分明的脸映衬得忽明忽暗,就在季总管以为他没听见自己的问题准备再重复一遍时,楚易的声音才穿出来:“西域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 “是的。并没有双面僧被杀的消息。” 易王抬起眼眸,嘴角竟然扯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我们的女鬼可能已经觉察到双面僧是两个人了。”当初就是因为有密探来报菜推测双面僧可能是两个人,一对孪生兄弟,所以才派变脸和幻音去西域支援女鬼。 季总管忙问:“所以她才迟迟没有动手?” 楚易点点头。 季总管上前一步:“那~~~易王觉得该如何?” 楚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把变脸和幻音叫回来。” 季总管大惊:“可是女鬼如何应付的了两个高僧?” “你觉得他们两个留在那有用吗?是我刚开始就做错了命令,女鬼怎么会轻易暴露行踪,还不如撤回他们两个去完成其它的任务。”楚易颇为轻松的放下鹅毛笔,坐回椅子上,”至于女鬼,就让她自生自灭吧。” 正当季总管急急的想要开口时,楚易抬起手制止他,又说:“对了,西域的梁王一再邀请我去做客,却一直没有空前往,不如季总管你当下就传信过去,说我和二夫人既当前往,顺便再问候我亲爱的皇帝哥哥一声,问他要不要西域的美女。” 楚易的车队不紧不慢,沿途好风光尽收眼底,一路上载歌载舞,好不热闹,尤其是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门的香文,更是对什么事物都很好奇。 “易王,你看,那边的人在踩高跷!”香文一只手拎着轿帘,另一只手指着远处,兴奋的回头对楚易说。 楚易一脸平静的翻着书,坐在宽敞的车厢的另一角,只略微抬头看了看,应了一声,就又低下头。 香文的好心情顿时下降了大半,已经连续两天了,本来当易王告知要携她一同出游西域的时候,她满心欢喜的想这意味着自己在楚易心里还是比平轩君更重要的,至少到临行前楚易都没有再踏入平轩住处。但是从第一天出发到现在,香文越来越困惑,因为楚易从上了车就一直在看书,住宿睡觉虽是同一张床也借口旅途劳顿每晚都早早入睡,与她的对话也是极尽简单明了,可是如果不希望自己随行,为何当初又邀约?而且启程之后的楚易似乎全然没有平日的温柔了,说话总是只字片语,极尽简短。 “易王,”香文靠近楚易,“易王觉得有臣妾伴行太累赘了吗?” 楚易摇摇头:“夫人多虑了,夫人也许是太过劳累才会这么想,”随即立刻提声喊道,“停车,休息一会!” “我并不是~~~”香文来不及阻止楚易的命令,只得换了话题:“易王,那还有多少时候到达西域?” 楚易掀帘答道:“还有两天。”便头也不回的下车了。 夕阳西斜,各路小贩商人农妇柴夫都收拾收拾准备回家了,而一些声色场所的生意才刚刚开始,比如说这位于西域边城闹市区的最大的红楼。 “来来来~~~~客官~~进来看一眼阿~~”脂粉女子的酥麻的嗓音不时地飘荡在灯红酒绿的大街上,规矩人则是疾步走过,这心猿意马的当然是不由自主半拖办就的跟着美绣昏昏沉沉的做梦去了。 “哎呀!”在门口招呼客人的老鸨双眼一亮,原是一口华丽的轿子稳稳的落在门前,老鸨带着几个姑娘,拥上去。 “哎~~~这是哪位爷啊~~!”热情的叫唤着,几双眼睛眯成一条线准备好了等轿中人一出来,就给他来个投怀送抱。 一条健硕有力的腿从轿内跨出,众脂粉眼珠子吧嗒吧嗒。 又一条腿,接着是一幅伟岸的身躯~~啧啧,这身材!众脂粉顿时一致两眼放光,看来今天来的不光是为金主,还是位俊主啊!目光继续前进到转过头的脸上来。 呲喀~~~似乎可以听见一个个红心碎裂的声音~~~ 啧啧~~~可惜了这幅好身躯,怎么有着这么一张有点黑有点脏还有点疤痕的脸,总的说来,就是一个平凡的武夫的男人的脸。 老鸨最先回复角色,用胳膊肘撞撞姑娘,于是仍然一哄而上,有钱就是主!看这顶轿子今晚怎么也得捞上一笔。 “呦公子,瞧您这打扮!”老鸨将这位男客往里带着,趁机摸了摸他衣服的面料,啊,质地柔软光滑,上等啊!老鸨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看您这派头,想必是从中原来吧,敢问贵姓阿?” 这男子想来是烟花之地的常客,毫不扭捏,甚是自在的报上姓名:“姓林,单名一个目字。” 老鸨见这林目大方得很,知道遇见一个常客,估计是在西域稍坐歇息的生意人,便直接将他带入楼上包间,眉开眼笑又问:“林公子够爽快!不知林公子想要何种姑娘陪伴啊,不瞒您说,”老鸨得意地招呼着周边的客人,很满意自己红楼的规模,“我虽久居西域,但也是个中原人,何况这里乃是入境西域的第一大城,不论公子想找回家乡姑娘的感觉,还是西域女子的风情,我这里决不会让您失望!” 林目像是真的思索起想要的姑娘的类型,然后微笑道:“妈妈,我常年游走各地经商,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 “那是那是~~~林公子自然阅历广得很广得很~~”老鸨忙不迭点头应和。 “妈妈只需遣几个话多知道新鲜事儿的姑娘陪林某便可,听着这些美貌妹妹们的嘤嘤细语,林某便不再觉得孤单寂寞阿~~~”林目佯装无奈孤愁的摇摇头。 老鸨心想,这还不简单!手上几个叽叽喳喳的姑娘总是被抱怨闲吵,正愁找不到客人,这下好了,有个自愿要吵的送上门了,满脸堆肉的笑道:“这是自然!我这有几个姑娘就喜欢说话的,还吵着让我开一个说书厅给她们说书呢,我哪有条件精力去应付她们!林公子稍等,今个儿她们可算遇上贵人啦,我这就让下面备好酒菜,您务必玩的尽兴阿!” 林目点头微笑着看着老鸨下楼张罗,可这笑意却没达到眼底,他一到西域便直奔这里,若他料得没错,尽兴的可还在后面呢。 “林公子~~~来再饮一杯~~中原有什么好玩的呀~~” 林目左拥右抱,接过芊芊细腕递来的酒,一饮而进,面色微红,似是有几分醉了:“中原~~呃~~”还打了个大酒嗝,”中原的男子都像我这般俊~~~~” 美女们纷纷作势打他,一个个都往他身上倒:“林公子又骗人了~~怎么可能人人生的都如他一样~~要罚酒!”“罚酒罚酒!” 林目又被小手灌了几口酒,忙张口辩解:“是真的~~连和尚都是~~!” 美女们都笑了,只当他喝醉了,“林公子醉拉,说胡话拉~!” 林目笑嘻嘻搂过一个美女:“是真的哦~~怎么,你们这的和尚都丑巴巴的?” 怀中美女轻轻捶他一拳:“神经,我们看和尚做什么~~~” “你们没看过和尚?!~~呃~~~”林目似是不相信,挠头非常费力的想这什么,说:“你们这不是有个~~~不是有个什么~~~~什么面条僧?” 美女嗤笑:“林公子,你想来是吃面条吃多啦,是双面僧!” 另一美女接道:“这双面僧可厉害的紧呢,听说把中原边防闹得不成样子,可威风了。” “噢?当真这么厉害?那他可有我生得俊?”林目讪笑的把脸凑到美女面前。 “哎呀,人家双面僧是什么人物,我们哪有得见啊!”美女咯咯的在他脸上响亮的一吻,又说道:“还听说这双僧经常闭关修炼,林公子,人家可比你勤奋多了。” 闭关修炼~~~林目心里暗暗记下,突然哀叹一声放开了拥搂美女的手,往椅上一倒。 “林公子,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叹气了阿!”众美女生怕招待不周,这可是老鸨千交待万交待的金主啊,可得伺候好了。 “突然觉得孤单~~~”林目双手遮脸。 众美女顿时不甘心的喊:“有我们陪你,林公子哪里孤单了~~~~” “你们一群女儿家,那比得上我们兄弟之间的把酒言欢!”林目说着还猛喝了一杯酒。 一美女把包厢的窗子推开,顿时场外一桌桌活色春香尽收眼底,说:“这好办,林公子你看哪桌公子上你的眼,我们众姐妹邀他来共饮便是。” 众美女一致说好。林目也走到窗边,仔仔细细的俯视了一遍,摇头晃脑:“不行不行,一群乌合之众。” 美女心里嘲笑,那你不也是其中一员?嘴上还是恭维道:“那是,我们林公子不比他们,自然看不上眼了。” 一名美女突然说道:“其实有个公子,也许颇对林公子胃口~~~” 林目和其他美女顿时好奇心大起地问她:“是何人?在哪桌啊?” 这位美女说:“不用往窗外看啦,他不在下面,他住在四楼的雅房里。” 此话一出,众美女都默契的“噢”了一声。 唯独林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急的问:“是谁啊,众位妹妹似乎都对他很了解阿。” “错!”美女嬉笑道,“我们正是一点也不了解。” 另一个美女见林目想破了脑袋,便好心解释道:“那位公子约是3天前到这,只召唤了一位姐姐,便一直留在房中不出来了,所以我们谁也不了解。” “噢!”林目贼笑道,“那这位兄弟体力可是很好啊!” 众美女都被他说的脸红得往他身上打。 “别打了别打了!”林目躲着,又问道,“那他可有我生得俊阿?” 一位美女戳着他的脸庞:“人家可是白面书生,比你俊多了!” “噢~~~比我俊啊~~”林目顺手捞过一名美女,笑道,“那肯定功夫比我差!” 窗户重新关上,徒留一室风流快活春声媚语。 西域的夜晚比中原的要冷冽许多,也不见什么鸟鸣虫叫,静谧的很。 一道飞快的身影掠过弥漫着脂粉香气的红楼屋檐,停在四楼一个单独雅间的外面。 刚推开窗子,一个冰凉物什便抵住了脖子。 “谁。” “你夫君。”一阵低低的笑。是了,刚刚乔装寻花问柳的林目公子便是货真价实的楚易。 他推窗之前还不是很确定,现在则是百分白确定了,能有这种警惕度和速度,也只有他的夫人平轩君了,再加上她熟悉的声音,虽然只有刻意压低的两个字。 窗内人显然愣了一愣。 楚易毫不在意的弹开脖子上的冰凉,跨步进了屋子,平轩君收起武器,关上窗户,还没有完全消化楚易在她房里的事实。 相比较之下,楚易就自在多了,他先环顾了四周,只点了几盏蜡烛,随即颇为感兴趣的往床上瞟去,果然,一个被点了穴道的女子半身□□的睡躺在那里。 楚易回头,昏黄的灯光下看不太清平轩的脸色,但他还是注意到她脸红了。 “奇怪了,我都没脸红,你脸红什么。”楚易走近她,心情大好,想不到事情这么容易,随便混进来,吃香的喝辣的套几句话就让他找到了。 平轩君也不自然的往床上瞟一眼,清了清嗓子:“你~~~” 话还没出口,楚易就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喃道:“你在床上的样子,比她,好看多了。” 温热的气息轻喷在她的耳边,平轩君一震忙往旁边跳开。 “呵呵~~”楚易笑起来,“我的夫人,这下你脸是真红了。” 4 第 4 章 这个恶魔,平轩君看着他在不明不暗的烛光里展开温柔的笑容,说出的却是邪佞的话。 平轩君稍稍换了口气,把刚刚他那低头一语带来的燥热压下,问道:“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突然大惊失色!猛地看向楚易! 晕黄烛光中,楚易黑亮的眸子也正幽深看着她。 两个人的目光绞在一起。当下就明白了,平轩君低下头。 “属下恭迎鬼王。” 当日她胜了楚易一招前来西域,并未想到楚易会识破自己的身份,只当他会多了一个会武功会闹脾气离家出走的妻子,想不到~~~这男人太聪明。 “嗯。”楚易轻哼了一下,没有回应这句恭迎,“并没有任何关于双面僧的消息传出,我猜想你并未动手,加之派过来帮你的二鬼又找不到你,我就过来了。” 平轩君虽然对他不追问身份的隐瞒比较奇怪,但也就顺势回答他的话:“鬼王也发现了双面僧是两个人?” 楚易点点头:“两个人的话,你一人恐怕应付不来,就怕你急着出手。” 平轩君暗自惊讶,所以他亲自来了?压下疑问,说道:“已经除掉一人了。” “什么?”这是他没有料到的,他以为她并未动手。 平轩君静静地说:“属下到了木帛寺,其实本来想直接下手,可是偶然间发现小沙弥呈递卷册时,手腕间,一时有胎记,一时又没有,当下便起了疑心,收手多观察了几日,发现虽然外界传闻双面僧经常闭关修炼,可是寺庙中的他仍然正常生活,后来潜伏尾随,发现还有一僧在西边临崖的山洞中修炼。他们二人会定时交换修炼,这样外界看来仍是一人在活动。” “我猜猜~~~”楚易打断她的话,低低笑起来,”被你干掉的是修炼的那位吧?” “正是。”平轩君想到自己当时的表现,不由自主兴奋了起来,“说来也巧,那天东风,整座山正好背东,我趁着风势一路点了迷香将守关的人迷昏,到了山洞,这僧人正打坐练心法,他额头较另一个稍微凹凸,想来内功深厚些,我等了两个时辰,总算看到他面色沉稳的发红,正是关键时刻!~~~” 楚易情不自禁又低声笑了出来,他看着这位心狠手辣的女鬼在讲到如此事情的时候果然又开始脸色红润,双目灿烂如星眸了,就像个顽皮的孩童在得意自己偷到了糖果。 平轩君丝毫不受影响,完全忘了自己已经被戳穿了身份,完全忘了见到楚易的惊讶,只沉浸在回忆中滔滔不绝:“拾起一片叶子,我吹起了合欢曲,这僧人内功与我不相上下,只是紧要关头,又被我吹得耳边尽是男女言情之事,即时走火入魔而死。这是我第一次不出一点力便置人于死地,哇哈哈,轻松!真是轻松极了!”末了平轩君还得意忘形的笑出声来,沾沾自喜的小脸扬高,笑眯的眼睛在瞟到楚易正盯着自己时,“嘿嘿,嘿嘿”,连忙不自觉的刹车干笑了两下。 一说到武功江湖事,这丫头还当真开心得很啊。楚易轻咧了嘴角,眼中有着他自己并未察觉的泛起的温柔看着对面尴尬的沉默下来的平轩君,早先担忧的心情也稍稍放下来了,看来自己倒是小瞧了手下第一厉鬼的能耐了。 “那还有一名双面僧你打算如何?”楚易开口问,期待的看着她。 对面刚沉下的脑袋又挑起来,欢快的声音响起:“当然是等着他上山换岗时,一并解决了!闭关修炼没人打扰,在另一人上山之前,不会有人发现其实山上的人已成为一具尸体了。只是~~~” “只是?” “只是接下来这场恐怕我又得费神费力了。”平轩君想到不能再像上一次一样以声乐扰人心智轻松以对,得用自己的真实功夫,就觉得无限心疼,而且这一打,不知还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将身子调养过来呢!她已经开始想念家中的摇椅了,哦,还有楚易赏赐的贵妃椅,哎,舒服哦。 楚易没有漏掉她惆怅的语气以及慢慢苍白下来的面色,真是懒到家了,楚易终于明白了这个他原先不敢相信的事实,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她那么钟情于摇椅,躺椅,床,以及,后来她无声走后,无意间发现的将季总管原先设计在脚下的暗格改在及胸处的做法! 楚易转过身,按压下笑声,身后传来了平轩君的疑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楚易不以为意地说:“若是你得手了,两个都得手了,这边城肯定大乱,守备戒严,你非但出不了城去,住在旅店还会被搜查,而且,”他顿了一顿,“你这么懒,是不会用易容术的,这么一想,最容易鱼目混珠的便是青楼了。住在最大的青楼,如果有鬼前来接应你,也好找,况且碍于某些官员的颜面,对于这里的搜查,也会相对的比较松些。” 平轩君听到“你这么懒”四个字,窘迫了一下,不过确实是基于这么想,她选择了青楼,也还好楚易寻来了,要不然身上的银票还不知能撑到几时。他~~~是特地为我来的?平轩君有一刹那的脸红,马上甩开这个想法,应该~~应该只是帮助下属吧~~~ “嗯~~~”平轩君又想到一个问题,“你是一个人来的?” 楚易走到她身边,回答道:“我可是把一大家子都光明正大的带过来了。” 平轩君当时没有弄懂他话的意思,以为楚易指的是暗中带了些鬼相助,直到两天以后,大街上热热闹闹沸沸扬扬,平轩君才恍然大悟。 她在栏杆处倾身看了一会,走入屋内,楚易正悠哉的喝着茶。 “梁王正在迎接从中原到达的易王。” “嗯。”楚易像是侧耳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喧嚣声,“还真是很隆重呐。” “是变脸鬼?”想来想去,最保险的只有他的易容术了。 “正是。” 平轩军再次瞟了一眼窗外,长长的车队,仆人和士兵举着中原皇家的大旗护其左右。这男人早一步到城中找到自己,现在车队堂而皇之进了城,出去也不是难事了。他把后路都想好了。平轩君虽然并不认为靠自己会退不出去,但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打算何时动手?”沉思间,楚易已经走到跟前。 “后天,届时另一僧将会去山洞。” 楚易沉吟了半晌,说:“我有一个好方法可以让你更轻松的杀了他,而且今晚就可以动手。” 平轩君的双眼顿时放光:“哦?”然后完全忘了对楚易的顾虑,脸蛋凑上去,“是什么啊?” 楚易好笑的望着她,果然上钩了,这个女人还真是适合做鬼门关的人,兴趣所在嘛。不动声色的抚起平轩君的一处衣角,放在指间揉挲着。 “这另一僧喜好在晚膳过后喝一杯盐水,以清除肠道内的毒素,于是半个时辰内必上茅厕解手。” “啊,这我倒没发现~~~”平轩君仔细回想着刚开始几天对他们的观察,因为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另一僧身上,所以并没有留心这个细节,“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在茅厕下手?” “正是。”楚易看着她,不准备错过她的任何一个反映。 平轩君笑了:“虽然说地点不雅观至极,但是却是比我的方法好多了,又方便又迅速,这二僧所住庭院都是独立的,茅厕设在角落里,只要我抢住他解手的时间,很快就解决了。” 楚易不说话,只是微笑的点点头。 平轩君觉得他的笑容温柔得很~~~啊!自己什么时候被他牵着衣角带到里屋来了! 楚易望进平轩君的眸子里:“交换条件?” “交换条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给你出了主意,你也接受了,必然是要有交换条件的。” “可是这是你自己主动告诉我的,我并没求你帮忙。”平轩君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待宰的羔羊。 “那好,你不愿意公平交换的话,也不能使用我的方法,你就用去山洞的方法吧,哦,对了,再主动提醒你一下,并不是每天都有东风的~~~”楚易耸耸肩,似乎不太在意。 没有东风,就用不上迷药,那一路上的岗哨,只要惊动了一个,就会适得其反,难以脱身,更别提对付另一僧了。 平轩君眼珠子转了转,切,你说不能用我就不用了,待我偷偷的去茅厕偷袭~~~ “你也不用想偷用我的方法。”耳边凉凉的飘来一句。 欺人太甚!平轩君愤恨道:“你要什么条件。” “到了这个房间,你还不明白?” 平轩君慢慢涨红了脸,她原以为会是什么新的任务之类的,或者要她说出隐瞒身份的原因,竟想不到是这个,是她想到的脸红心跳的事情吗。 “就是你想的那样,”楚易好心的补了一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夫人呆愣的模样,终于发现除了武功也让她有了表情,尤其是这么迷人的表情的时候了,“而且,就是现在。” 如果说刚刚的第一句话是一把白亮的利剑在平轩眼前晃了一下让她有一瞬的缓不过来,那这最后一句话就是点了她周身的穴道外加过重的烟弹药,炸得她立在那直至感觉到眼前满室的明亮变成了昏暗。 楚易在她怔愣间,关好门窗,将仍在熟睡状态的青楼女子移至躺椅,层层帷幔,尽数放下。 当楚易解着她领口的扣子时,平轩君有些颤抖,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脸颊的热度以及两人之间极度敏感的呼吸声。她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于新婚之夜了,或者说她已经对楚易的碰触有了感觉。此时的楚易,她不自禁的抬眼看他,他并没有任何激动的举动,就像是做非常自然不过的事情一样褪下她的外衣,只有那长长睫毛下的黑眸中闪动的光暗示着他的□□已渐渐高涨。 平轩君反而清醒过来,这男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了关注的?似乎自从那次花灯会,平轩君苦苦思索着,当然不可能想到楚易在楼台上看到她与变脸鬼的互动才起的疑心,但是她也算是猜对了一点,那就是八成是楚易看到自己异于寻常的面色变化了,平轩君第一次因为自己的这种对武功,也可以说是与人斗武所表现出得怪僻头疼懊恼。鬼王精明如他,不论是政场上的尔虞我诈,还是江湖上的明枪暗箭,甚至商场上的缺盈亏损,他都应对自如,失败可以,但是绝不允许别人耍着他玩,他可以一边祝福你身体安康,一边下达起灭你满门的命令。如果他愿意,这个皇帝的位子也是他的囊中物。 平轩君打了个冷颤,她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在和什么样的男子打交道。这就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吗,那自己现在怎么办~~~平轩君觉得自己的脑袋慢慢的不能思考,浓浓胀胀的~~~ “怎么了?”楚易的唇摩挲着她的唇,每说一个字都使得四片唇不可避免的碰触,他以为是因为脱了衣服的关系平轩君感到寒冷。 平轩君看着在她眼前放大的俊朗的脸庞,他的眸子里正映着她的唇瓣,在漆黑的瞳孔的映衬下,显得是那么艳红,脑中一闪而逝另一张男人的脸,他的眸中,自己的唇不知是什么样子,也是这么红艳的吗? 平轩君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喘不过气,猛地大大抚着唇后退了一步,手背下意识的来回擦了下唇。 楚易不明所以,但是当他看到平轩君擦唇的动作时,刚刚才点燃的□□迅速熄灭,一丝阴冷的寒光一闪而过眼眸。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平轩君,平轩君有些惊讶自己竟能准确地接受到他在生气的讯息。 这次他这么大费周章的到西域来助她,真的只是因为自己是他门下不可或缺的力将?还是,他想从她这得到什么,只是身体么? 平轩君放下嘴边的手,自己褪下最后一件肚兜,要身体,拿去吧,反正早就是他的了,只求别再拿走更多的了,否则,否则~~~一种无力的不安全感盈上心头。 楚易冷眼看着平轩君的动作,盯着她,最后嘴角有了弧度,垂下眼,邪媚低沉的笑声从口中传出,忽的抿嘴一抬眼,绝冷不带一丝温度的眸子,手掌一翻,地上的外衣重新罩上对面□□的身子,随即走出了一室帷幔。 入夜后,平轩君给一直昏迷的青楼女子灌下饿死鬼研究的□□,这种药只要在服药人入睡时轻声低语,她就会将所听之话信以为真。然后将青楼的帐结好,立即赶往木帛寺执行任务,这次拖得太久了,快点结束才好,平轩君熟练的在房顶上找到僧人所居处所,潜伏下来,不知道楚易现在在哪里再干吗,自晌午的不欢而散后,就没见过他了。 哼,管他做什么,反正他命大死不了。平轩君正想着,忽然觉得身后有动静,还未回头,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随即耳边是一个熟悉的低沉的声音:“是我。” 平轩君放松了下来,但还是睁大眼睛瞪着蹲到她身边的人,这次她无法欺骗自己,他的确是为她来的,不过,看他那么清闲的样子,估计他是来看热闹的。 “再看我,就要错失良机了。”楚易不愠不火的说道。 该死,平轩君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已经步出屋外的僧人身上。 “要不要我帮忙?”冷不丁身旁的男子又插话。 刚刚让人家不要受打扰,现在又在打扰别人,平轩君不理他,目光追随着下面的身影。 “要不要阿?”楚易像是非常摩拳擦掌的样子。 进去了进去了!平轩君的血液开始沸腾,准备着。 但是显然有人不愿意受到忽视,干脆整张俊脸贴到她面前:“要帮忙就说啊!” 应该坐在茅厕上了! 楚易迎面被推倒,一个身影飞速的蹿出,一头的青丝甩了他一脸的,真疼!他就搞不懂了,他门下的鬼们一个个非要定什么风格,像落水鬼一定要把人抛尸于水中,好色鬼一定要挑好看的下手,女鬼非得要把头发披下,这风驰电掣的,楚易摸摸发疼的脸颊,立即也飞身而出。 再说平轩君还未进入茅厕便甩出了蚕丝弯刀,惊得僧人赶忙躲过,未提上裤子就见平轩君已冲了进来,倘若平轩君像平常一样发挥,这接下来紧跟着的一招必是要了僧人的命,但是她眼神一瞟,看到了僧人□□的男性标志,慢了一拍,就这一拍,以让僧人缓过神,眼看就是一掌~~~ 平轩君懊悔不已准备接掌,突见对面僧人瞳孔放大,抬起的手臂知道半空中,嘴角渐渗出血丝,身子缓缓倒下。 “早问过你要不要帮忙了。”楚易走出来,闲闲的说。 “谁要你多事了?!”平轩君气不过。 “你可是错失了良机呀,娘子,要不是为夫我,现在八成已经聚集了很多和尚围攻我们了。” 平轩君一个纵身跳上屋顶,跳出寺庙,这男人就是故意的! 楚易跟上她的速度,用空腹传音不紧不慢的说:“娘子,你说是不是呀?” 平轩君提了一口气,加快速度,谁知楚易也还是亦步亦趋跟着她不多不少。两个黑影就在西域的屋顶上飘飘忽忽。 “娘子,”又是这个声音,听上去有些委屈似的,“娘子为夫确实很想跟你好好飞檐走壁神雕侠侣一番,但是倘若我们再不找地方,马上木帛寺报告了消息,就会引人注意了。” 气死人了!平轩君没有办法,硬生生止住了轻功。 后面的楚易躲闪不及,把平轩君撞个满怀,顺势抱住她深深闻了一下。 “你干吗!”平轩君一把推开他。 “有没有人跟你说,你脸红的样子很好看。”楚易俯下脸,注视着她,不让平轩君拒绝抓住他的手,“走吧,这么多天了,季总管和变脸都该等急了。” 早晨,香儿明显感受到楚易的好心情,而且是到西域后第一次与她同桌用膳,心里自然很欢喜。 “易王,您今个心情很好啊?”香儿悄悄的往易王身边挪近了些。 的确是心情很好,楚易看了看抚上自己胸膛的小手,不以为意的捉来一只凑到嘴边,但是一阵浓郁的香味让他轻皱了皱眉,随即松开这只软弱无骨的手。平轩似乎从来不用这些脂粉,是啊,这个懒丫头,宁愿多躺一会也不会自己动手涂涂抹抹这些东西,楚易脑中不禁勾勒出这样一幅画面: “主子,这是最新的胭脂,您试试看?” “嗯~~`我睡你涂~~~” “~~~”香文怔怔的看着楚易冒出一阵低沉的轻笑。 这笑声非常自然的源自他的喉咙,在清晨的阳光下,是那么动听,发自内心,只是~~~香文敏感的知道,这笑声决不是因为自己。 看着近侧眉角和嘴角都上翘英俊非凡的脸庞,香文感到恐慌,感到离易王是那么遥远,这感觉还有些熟悉~~~是了!那日黄昏,在书房的竹林处,离开了沉睡的平轩君,易王也是这样的笑容!难道还是因为平轩君?可是她又不在这里。难道是因为最近帮皇上选美女,易王又有了新欢? 香文想着,越来越搞不懂了。易王一向很温柔,温柔的看不出他待人有什么区别,当初他来到妈妈的楼里,也似乎没有特别偏爱过谁,所以当他说要娶她做妾时,虽然自己觉得没有任何理由,但是仍是被这震惊的消息弄得异常兴奋开心。如今想想,易王到底为什么娶自己呢? 楚易的这顿饭津津有味,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千万心思,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温柔的对待每个人在他身上已经起了偏差,他已经开始特别关照着一个角落了。 为了以防万一,并没有让完成任务的平轩君以正夫人的身分待在府里,而是安插到丫鬟当中,而易容回来的变脸鬼则安插到轿夫中。不过这两个人丝毫没有当仆人的自觉,总是一天到晚窝在季总管的房间里,两个人都不想做累活,说等到东窗事发有检查的时候再当丫鬟轿夫也不迟。 季总管一进房门,就看到一个陌生人在镜前,还有一个女子软趴趴的赖在躺椅上。不用说,后者一定是平轩君了。 镜前的人似乎非常满意自己现在的模样:“季总管,你看我装成这女子样是不是很俊?” 季总管吹胡子瞪眼:“回去,回去,把脸洗干净!你不要以为有女鬼在这有人撑腰你就为非作歹了,把脸洗干净!乖乖的去轿夫房里呆着!” 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左使,管不动女鬼,其他的威风还是要做的。 变脸鬼打哈哈:“季总管,我这是在研究新的化妆技巧,好日后为门里排上用场,今天若是饿死鬼在这,恐怕比我这胭脂水粉更惹人厌一百倍不止。” 光是想到饿死鬼周身弥漫的说臭不臭,说毒不毒,说淡不淡的药味,就让房间内清醒着的三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哆嗦。 变脸鬼把脸洗净了,拿着毛巾擦着,说道:“女鬼说这次她是在茅厕下手的。” 季总管尴尬的咳咳嗓子。 变脸鬼倒是毫不客气地说:“我们鬼王了出的主意真是绝妙,”还露出一脸崇拜样,“不愧是王,连杀人的方式都想得与众不同。” 旁边两人额上挂下三条黑线。 “不过,王为什么要亲自到西域来?”变脸鬼埋怨,“要不是王传唤我,我这时候应该在西湖湖畔嗑瓜子舒服的很啊!” 季总管默不作声瞟了一眼平轩君,见平轩君不自在的侧了侧身,虽然动作很小,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季总管在心里偷偷的窃笑,这个变脸鬼真是迟钝,当然是为了女鬼能顺利出西域,鬼王才来的嘛,要不然谁有那个福气能让王亲自出马! 变脸鬼还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一句飘忽不定的女音却在这时准确的传到三人的耳朵里:“这里是西域~~~” 说话的正是平轩君,似乎这是一句梦话,她又沉沉的睡去,但是屋内的三人都噤了声,后面那句没说出口的,应是“隔墙有耳”。 果然还是我的夫人厉害,窗外静静站立的人抿嘴一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自己到西域来的良苦用心啊。 双面僧被杀的消息迅速传开,全城戒严,只准进城不准出城。 楚易的临时府邸也受到了搜查,但碍于有中原皇帝的圣旨在,加上楚易一向与西域有往来,而且因为选美女的事情府内人多杂乱,也没有搜出什么。楚易倒是老神哉哉,先是派季总管送去一份厚礼以表痛惜,后又到寺庙内烧香以藉僧人在天之灵,然后才在边城戒严的第二周才不慌不忙地大张旗鼓的出了西域。 5 第 5 章 回来的时候楚易总是不停的掀窗帘。 在他怀中的香文忍不住问道:“易王,你在看什么?”虽然说归途中比刚来时楚易冷冰冰看书的态度要好多了,但是他掀帘子的频率跟神情都不能不让她猜测是不是有什么让楚易挂心的人在外面。 “只是看风景而已。”楚易漫不经心的回答。而事实上,他确实在看人,而且看得欲罢不能,幸灾乐祸。看那被安排与丫鬟一同步行的平轩,双眼皮有一搭没一搭的,但是还得跟着大部队行走,如果现在喊停车休息,是不是她会倒地就睡呢。 楚易马上把这个想法付诸行动:“停车休息。” 刚出关没多久,变脸鬼就请示先行离开了,平轩君本来也想一道离开,但是被楚易拦下了,明确地说,不是拦,而是表示不行,不准走。楚易知道她手上没任务,只是想先回庄睡觉,他就不想,他就是要把平轩留在身边,看着她边走边打瞌睡也是开心的事情。 楚易和香文下了车,眼角一瞟,哈,这小妮子还真的靠在树上打盹起来了。 楚易禁不住转头低笑。 这时在前方先行探路的人骑马来到楚易面前:“易王,前方有一小孩昏倒在路边,该如何处理?” 楚易挑挑眉,还没回答,身边的香文已经焦急的开了口:“当然把他带过来啊,我们这有水有食物,”然后才想起要征求楚易的意见,“易王,我们看看他。好吗?” 楚易本来是不想管闲事的,顶多留下些食物在小孩身边就好了,但是看着身边女子恳求的眼神,也就点了点头。 什么味道~~~浅睡的平轩君动了动鼻子,自己的嗅觉在饿死鬼的长期魔鬼般的操练下已经很敏锐了。再用力闻一闻,很淡很淡一种香味,不是普通的花香,但也不是□□,平轩君终于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香文怀抱着一个约十岁大的女孩,在喂她喝水。身旁站着楚易。像是感觉到了身后研究的目光,楚易回头对上了她的眼。 是谁?平轩君用眼神示意。 楚易耸了耸肩,笑了笑,又转回头看着香文的动作。 总觉得不对劲,平轩君再次用鼻子细细的嗅了一下,这味道,她闭上眼,猛地睁开,这是长久接触毒物而晕染出的特殊的体香!如果她都察觉出了,那么身为鬼王的楚易不可能不知道,他怎么没有阻止?还是,他又在打什么算盘? 傍晚时分,香文正端着一盆水准备给仍在昏迷的小女孩擦擦身子,一位低着头的小丫环走上前,恭恭敬敬的说:“夫人,您累了一天了,让奴婢帮您吧。” 小丫环背对着夕阳,让香文看不清她的长相,但是香文很高兴听到“夫人”而不是“二夫人”,立刻夸赞了这位丫环就把水盆给她了。 就知道你吃这套,平轩不动声色接过盆,钻入小女孩休息的马车中。 待她出来后,将盆中水倒掉,正要慢慢踱到季总管身边,冷不防被一双强有力臂膀拖到旁边的树荫里。 一个充满魅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连带着呼吸轻轻吹拂着她的鬓发。 平轩君脸红了,连忙镇定住,想要扯开他的钳制,想不到却被他拉的愈近,几乎贴到他胸口。 “你动作还真快呀~~~” 平轩君不敢直视楚易的眸子,她似乎心中很明白那是一双如何会勾魂的眼睛,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平轩低着头,答道:“此女眉心有些青紫,指甲泛白,周身有种独特的味道,她应该是某个门派的研究用毒的门人。” 楚易不满意她一直低头说话,伸出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你觉得是哪个门派?” 树影横斜,月光黯淡又迷离的撒在两个人的身上,此时的楚易,离平轩是这么的近,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无时无刻不在诱哄着她醉倒在他的怀中;而楚易眼中的平轩君一张素丽的小脸,透露着紧张和不安的眸子,一张一合的红润小嘴~~~ 楚易只想了一下,便毫不犹豫低头摄取了怀中的甜蜜。 这一吻很长,极尽缠绵,楚易欲罢不能的停止这个吻,将平轩君搂在怀里,轻轻上下摩挲着她的背。 “你觉得是哪个门派?” 平轩君还没有回复过来,她还带着些娇喘枕在楚易的胸前。 “呀,”平轩君轻呼,“你干吗咬我!”平轩君看着低头在她肩上作祟的罪魁祸首指责道。 楚易一脸无辜的说:“我问了三遍,你觉得是哪个门派,你都没有回答阿。” 平轩君被他看得尴尬极了,知道是自己还沉醉在刚刚的吻中,忙回答道:“我认为是百花派,近几年它对朝廷越来越明目张胆的作对,上次还劫了囚车不是么,这女孩应该在百花有四五年的训练,她身上的那个味道,我曾在饿死鬼那闻过,因为她入门未深,所以并不浓郁。” “所以呢,你想怎么办?”楚易好似在说着情话一样将头靠在她的头上,她的头发好软,为什么以前都没有发现。 “我?应该问你想怎么办吧?”平轩君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她还在他的怀里。 楚易抬手用指尖轻轻扫过平轩的鬓角,说:“静观其变,先不要打草惊蛇。” 平轩君因为他这个细小的动作而不自觉战栗起来,差一点晃了神,赶忙清清嗓子,调整了思绪:“庄里会不会也有事情?” 楚易笑着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到底是自己的得力鬼将,到底是做楚庄夫人的女人,思绪的敏锐程度比他身边的谋士也高上一筹,他略施力搂了搂平轩的腰:“放心,我早就有了部署,庄子安全的紧。” 平轩君点了点头,随着他搂腰的动作她猛然意识到两人亲密的姿势,于是想推开他。 “别动,”楚易纹丝不动,“靠一会。” 平轩君愣住了,她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抗拒这么温柔的话语和温柔的碰触,她乖乖的任楚易靠着,心里只想着,就一会,一会好了,但殊不知她的内心的真实意思是再多一会,再多一会~~ “好了,我该走了,你也该回到车里去了。”终于,平轩君拉拉楚易的衣角。 久到平轩君都开始怀疑楚易已经睡着了,他才缓缓放开平轩君,当他温暖的怀抱撤离,平轩小小的打了个冷战。 “我是为你到西域的。” “啊?”冷不丁冒出一句,待平轩君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的耳根子有些红烫。 “你应该明白吧?”她应该知道的,只不过看她那么迟钝闪躲的态度,他决定摊开来讲,像个小孩子邀功一般。 平轩君僵住,不敢出声,怎么有这么厚脸皮的男人,说的这么直接! “明不明白?”不会吧,她难道不明白?那要是自己不说,岂不是白费力气救这个女人了? “唔。”平轩君见他逼得紧,就随意应了一声。 “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楚易坚持着要明确的答案。 他怎么这么死皮赖脸啊,平轩君觉得无奈,这种事情也只有他才会大言不惭拿出来说! “又不是我要叫你来的。”自己要来,还非要别人记住恩情,哪有这种人的! “你说什么?!”楚易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但是仍然说道,”随便你怎么说,那你现在明不明白我是为你来的了?” 平轩君看着楚易颇有你不说“明白”就甭想回去的架势,只得努努嘴,不敢元的吐出两个字:“明白。” 这下楚易满意了。“你先出去吧。”他开心的说道。 “好。”平轩君看了楚易一眼,赶忙回过头,他的眼神!那么深邃,平轩的心跳莫名又加快了,只得赶快转过身不看他。 就在她要走出树林时,身后突然传来楚易的低呼:“平轩。” “嗯?”平轩君还未回头熟悉的气味又包围了她,这怀抱~~~平轩突然发现自己虽然才离开它一会,但是竟如此怀念,天啊,自己该不会~~平轩君闭上了眼睛。 “你为什么要隐瞒女鬼的身份而嫁给我?”温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平轩猛地睁开眼,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同时,楚易放开她,她的身体又回归到清冷的空气中,呆呆的看着矜长挺拔的身躯越过她走出树林远去的背影。 平轩君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一直都是最后楚易的问话。她是知道有一天这个问题要被提出来,但是没想到是在这么不经意的情况下,这么的突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没人要求她隐瞒,是她自己为了另一个男人的一句“要作为平轩君嫁出去”而没有思考暴露后果作出的行为。如今怎么办,难道就告诉楚易这个原因?那么那段对于自己来说珍贵的记忆就要摊出来,而且,平轩君肯定,这个原因绝对不会让楚易高兴,甚至,连她自己现在都觉得无法对楚易说出这个原因。想到他在耳边的低语,他温暖的怀抱,他灼热的吻,平轩君坐起身来,用双臂环抱着自己。 楚易并不像以前的那个人,那个人说话不会像楚易那么强势,不会像他那样霸道的执意问自己“明不明白”,她以为她自己就是应该喜欢那种不言而喻的,可是现在,似乎这个做了自己两年相公的男人独特作风也让她的心起了涟漪。曾经以为除了他,没有人能让自己悸动了,想不到今天,竟然有另一个人更加强烈的唤起自己的情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平轩君将头深深埋在臂膀里。 在捡到小女孩的第三天,楚易突然下令让季总管带着从西域选来的美女等服侍的一大群人先行离开,说是让他们先去庄内安顿,自己还要在路上多游玩几天,随行人多不方便,这样剩下的人只有楚易,香文,扮成丫环的平轩,小女孩,以及少数几个随从。 香文很高兴,因为这次是楚易主动留她下来,而且每天只要她去照顾女孩,楚易也会在她身旁,给她递递毛巾之类的,就像夫妇俩一起照顾孩子一样。她压根不知道楚易是借此观察这个可疑的小孩。 平轩君不知道楚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季总管临行前也表示不知道楚易遣走这一大帮人的打算,说起来,自从那天晚上的不欢而散,楚易也就没和她说过话了。 第四天,果然出事了。 马车驶进一片小密林,平轩君的耳朵就感受到一丝不寻常的声响,但是混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她又听不明确,不对劲,她刚有了这个想法,嗖嗖一排短箭袭来,将马车夫及几个来不及闪躲的随从一箭穿心。紧接着四面八方数十个绿衣人从树间飞跃而下,为首的三人直奔楚易乘坐的马车,其余的围成圆形直取马车周围为数不多的随从性命。 这是精心计划好的没有任何余地的刺杀行动!平轩君心里一阵抽紧,她不慌不忙闪躲着刺来的砍刀,留意着马车的状况,她明白楚易的武功,如果可以的话,她并不希望暴露自己是女鬼的身份,毕竟自己的蚕丝弯刀一亮出来,就会被发现楚易跟鬼门关是有关系的。 楚易搂着香文跳出车外,来回闪躲着那三个绿衣人的攻击,他一只手护着香文,只空出一手迎接着对方的招数,靠着灵动迅速的身形,还算是游刃有余,一掌击退了一人,顺势一翻身踢倒了另一人,三人被打掉了两人,正当松口气之余,树林上凌空飘来四个红衣女子抬着一顶用各种各样鲜花装饰的蒙纱大轿,四人分别踩在树枝上定住,这鲜花轿子就这么悬空在树林间,炫目的很。 楚易一掌解决了剩下的一人,随即弹了弹衣襟,对着轿子轻笑朗声道:“阁下是百花会正主儿还是副主儿啊?楚某承蒙百花会抬举,这么大费周章。” 百花会的各堂堂主皆是女性,并各以一种花名相称,能坐上各种鲜花装饰的大轿的,不是正堂主就是副堂主。 轿中一个清润的女音传来:“传说易王此次出游随行众多,今天只剩下这么一小部分,想是易王已经料到百花要来,而将他们都遣走了吧。”“百花”正是正堂主的名号。 “不敢不敢,”楚易松开香文,不着痕迹的将她推往平轩君身边,“堂主用香极妙,楚易差点就没闻出来它的变化,幸好还来得及恭迎百花堂主大驾。” “哼,”帘中女音,“你识出了我所派之人的香味,也识出了香味的变化,想必遣走随从也是料到我要来,但是却没有逃走,此等自信也是难得一见,只是~~~”百花堂主顿了顿,转了个轻快的声调,“今日本堂主也有自信不让你出这片树林。” 平轩了然,原来楚易识出了小女孩身上气味的变化,算到了百花会会循味而来,所以才让大部队先行。 轿中传来一阵悠扬的古琴声,随着音调的变化,一群红衣人盾起围攻向楚易,同时又是一批绿衣人袭向随从,整个小车队被团团围住,而古琴之声越来越急促,树枝间又有五名奇装异服的女子飘然而下,插近围攻楚易的阵中,红衣人退下,这五名女子随着琴声摆开阵形,互相配合,丝丝入扣,攻势逐渐凌厉。 传闻百花会不久前纳入几位塞外高手,可能就是她们,平轩君观察着那五位女子的装扮及其特殊的阵法暗想,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平轩君环顾四周,随从已经死的死上的伤,今日百花会不惜动用如此周密的计策和人力,只怕是要狠夺楚易性命的了。 平轩君迅速塞给香文一个纸袋,沉着吩咐:“这是毒粉,若有袭来,撒出便可。” “啊你~~!”香文看着这熟悉的略显苍白的容颜,不敢置信呆握着纸袋说不出话来。 平轩君也顾不得她,一甩头将发饰尽数甩下,一头青丝冷冽的散开,跃身跳上树梢,黑发张狂的在行进间舞动,左手朝近处的背对她两名围攻的赛外女子撒去银针,右手也丝毫不闲蚕丝弯刀直射向悬停的大轿。 “咚”琴声乍断,伴随着两名女子立时倒下的身影。 “女鬼,易王果然是鬼王,”透过幔帘,隐约可见百花堂主倾身抚着被划出血口的右手,“今日之战更是让人期待了。”话毕琴声又起,不同于先前的急促催战之音,这次的琴律无律可循,无调可听,鬼魅得很,一波接着一波的音浪卷向众人的耳膜,凡属百花弟子都戴上了耳罩,而部分受伤但还未死的随从登时七窍流血或是胸腔爆破,这琴声是内劲之乐,拼的是内功,加上外有百花弟子的攻击,若是稍不留神,要么是走火入魔,要么是被刀剑砍死。 楚易本因平轩的毒针而少了两个敌手,但是又因这新起的乐声而缓住了攻势,他分神瞟了平轩一眼,见她飞速弹了银针锁住香文的各大门脉,让她昏厥过去,难为她还能想到香文,楚易定了定神,提上一口气,手劲见长。 那边平轩君封了香文穴道,也瞟了一眼楚易,只见他一身青蓝的华服在三人的阵中游刃有余的飘来忽去,如同一波灵动的溪水,左挡右击,上翻下跃。他那应该没问题,平轩君放下心来,立刻纵身飞向大轿。 这百花堂堂主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她精通音律,虽然内力修为上并没有达到平轩君的造诣,但是凭借着鬼怪音浪,一时半会,平轩竟然也不能进轿,连她的四位抬轿人也依然稳稳的站在树梢上。 可恶!平轩暗急,这一急,竟然扯岔了气,身形猛地一晃,平轩想稳住脚下,又是心念一动,这下,本是被内力所挡不得进心的琴声歪歪扭扭的钻进了她的耳朵,平轩赶忙护住心神,确是闪了身形,身子直直的从数丈高的枝间垂下,正当心中大喊不妙时,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的圈住她的腰,将她带入一具温热的胸膛。 平轩的耳朵重重的捶在楚易左心窝上,他的心跳声清晰的传入她的耳朵,融入她的心底,似乎两人的心跳声重叠一致了。 平轩抬头看楚易,恰巧楚易也低头看她,眼神交汇,平日里互相争斗的谁都不肯稍微落下风的两人第一次如此默契的透彻的看着对方也被对方看着。 接着两人互相一推对方,借力再重新回到自己的战局。 刚刚楚易又击毙一人,正巧看见平轩受琴音蛊惑,立刻猛出双掌飞身来救。现在重回阵中,回想刚刚对视互相知解关心的眼神,不由精神百倍,一掌比一掌猛烈,身形也越来越快,顿时让剩下的两个敌手力不从心,败退连连,旁边的百花弟子也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给镇住不敢上前。 平轩也沉稳下来,重新调整了气息,射出两枚银针,穿过音浪,两名前排的娇女顿时从枝上落下,轿身倾斜,后面的轿女吃不住力,正要倒下,就见一名红衣女子从轿中飞出,端坐在树干上,双手一刻不停的扫着琴弦。 一群百花弟子围上来,平轩君甩出蚕丝弯刀,虽然这些小冰小将伤不到她,但是却也让她伤不到百花堂主。 这样不行,平轩暗度,若不速战速决,只怕还有援兵前来,本来为了这鬼琴音已经耗去了我和楚易太多内力,若是久战~~~弯刀抹过对方脖子,细小的血珠不停的散开~~~没办法,只得这样了! 忽听平轩清喝一声,一个反转折腰,双臂敞开,十根蚕丝弯刀一根一指头笔直的向四方射去,平轩旋身,电光火石,周围已没有站立的百花弟子。 “十指连心!”百花堂主和楚易都惊讶不已,女鬼的常用招数是一根蚕丝弯刀,但是传闻在数年前害鬼门关右使死去的那场恶战中,女鬼曾经使出“十指连心”,即十根指头,十根蚕丝弯刀,只是当年见过此招的人,都已经丧命于这是跟蚕丝下。 “果真有此招数吗!”百花堂堂主也已经尽了全力在琴弦上,看到平轩君那一团不停变动的银光缠绕的身形,不禁额上冒汗,不得已将所有真气提起,尽数将内力灌入指尖,飞速扫过琴弦,突然眼前一亮,指尖似有冰凉掠过。 当百花堂主低呼“不好!”之时,琴生嘎然而止,琴弦尽断,坠落下树,“噗”一口鲜血喷出。 百花堂主抚着胸口连连咳血抬起头,只见“鬼门关”第一门人也是唯一的女性正满面生辉,目光流转,万种风情的站在面前,一点也不像一个正处在恶斗中的女人,她哪里知道正是因为恶斗平轩君才会有这种眩目的神态。 楚易已经结束打斗,立在昏迷的香文旁边,静观事态的发展。他一眼就看出平轩正在气血翻涌的时刻,若是出手帮忙恐是适得其反。 百花堂主一个挺身站立,将古琴竖立,已经断裂的琴弦弹出,嗖嗖嗖直直射向平轩,平轩掀起红唇,笑声不高,却如银铃般动听,缓缓的震过众人的耳膜,一些刚刚把耳罩取下的百花弟子,顿时如同刚才的听到琴声的随从般口吐鲜血。 想不到她的内力竟如此之高!百花堂主心下震惊,眼角又看到英姿飒爽毫无伤态的楚易,明白了今天的结局。 平轩君可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冲着飞来的琴弦迎上去,同时放出双手的蚕丝弯刀,琴弦在半路就被截断,百花堂主眼见着前方一片晃动的银点朝自己袭来,还未来得及闪躲,一处冰凉便轻搁在自己脖子上,十根蚕丝,万千银光,在最后一瞬化作了一柄细小的弯刀。 “期待我的加入,”清脆明朗的声音响起,冷冷的传遍清风瑟瑟的树林,“就是期待死期。” 平轩君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已经有部分百花弟子连滚带爬的想要悄悄溜走,勾了勾唇角:“女鬼还忘了告诉百花堂主,凡是白天见到我面目者,死。” 百花堂主怔愣住,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 “就让你观赏一下,你的属下们是怎么给你陪葬的。” 6 第 6 章 平轩君的话音还萦绕在耳,她人已经移动身形飞旋在这片小小的战场,银光扩散处,细小的血线密密的溅洒在绿色的树叶上,一刀封喉,没有血染成河的肮脏,但却是同样让人感到肃杀恶寒。 不一会,所有百花人全部倒下,百花堂主颤抖着闭上眼睛。 “还没好呢。”平轩君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笑容,从马车中拎出那个已经转醒的小女孩。 百花堂主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不成音调的说:“难道~~~难道你连一个孩子也不放过~~~” 平轩君再次轻轻的笑起来,像一位和蔼可亲的大姐姐摩挲着惊慌失措的小女孩的头发:“我只为两个理由活着,一为鬼王做事,二保鬼王安全。这也是你死的理由,只是可惜,你今日草率的行动,连累了你的众多门人。” 小女孩的眼睛猛地一眨,双唇猛地一抖,倒在了散着碎叶的泥土上,头顶上一根银针闪闪发亮。 楚易盯着那枚露出女孩头颅半寸的明晃晃的银针,觉得异常刺眼。他内心也对平轩君的狠心绝情震慑不已,但是,一股莫名的情绪从她开始屠杀百花弟子开始就弥散开来,在听到她那句“一为鬼王做事,二保鬼王安全”以及小女孩倒下后全然崩出,他,身为鬼门关的主人,一直以狠字教训属下的鬼王,居然非常不喜欢看到自己最得力的属下如此没有感情的杀戮! 平轩君没有注意到楚易这个细微的变化,她径直走向瘫坐在地上一直咳血的百花堂主,此刻的她机械麻木的沉浸在杀人□□的快感中。 “该你了。”平轩抬起手掌,准备一掌结束。 手起掌落,百花堂主闭眼,却没有领受到预期的疼痛,她睁开双眼,见到女鬼一脸惊愕的看着由于掌风而从自己锦袍中散落的一方绢帕。百花堂主心中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咳咳的笑起来,用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想必~~女鬼与我大哥是旧相识了。” 一旁的楚易也看着平轩君仍处在震惊中,颤抖着双手拾起那已经沾染些殷红血迹的白绢手帕,他走至平轩君身旁,伸手搂住她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这是他的!这是当年她受伤时他为她捂着伤口的帕子!平轩君轻轻抚摸着被新鲜血色遮去大半的斑驳暗色的血迹,抬头对上楚易的眸子,迷蒙的说:“是他的~~~” 他?什么他?楚易凝视着平轩君激动的眼神,她的身子在颤抖,是什么人让刚才在冷静的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一下子就动容成这样!楚易感到不安,加重了搂着她的手劲,是个男人!什么男人! 楚易的臂膀的力度成功的转移了平轩的情绪,疼~~~平轩君的脑子中浮现的回忆的图像兀然被楚易恼怒的面容取代,他使这么大劲干吗~~~平轩君稍微挣了挣身子,不满的瞟了楚易一眼。 她回来了,察觉到她的抗议,楚易稍微放松了些,他一点也不喜欢她这么感情充沛的想着另外一个男人。这个女人一直由右使带大,除了鬼门关就是楚庄,还有什么机会让她遇上别的男人,还,楚易又瞟了一眼手帕,不甘愿的想,似乎可能还衍生出一个关于破烂白手绢的逸事。 平轩君攥着手帕,敛眉沉思了一会,又再次被臂膀的捏痛惹得回过神来,这男人!平轩君瞪了他一眼,原来搂着肩膀的手臂却是更为占有性的紧紧地圈住她的腰。 不准想!楚易一刻不停凝视着她,只要发现她有沉思的迹象,就掐她,掐疼了也无所谓,掐死了也无所谓,反正疼了死了都在自己怀里,就是不准想其他人! 他在~~~他在怕么?平轩君像是想通了什么,再次抬头看像楚易,从楚易深邃漆黑的眸子里,她看到了自己的映像,小小的,头发散肩,探索似的看着瞳外的自己,但是却又是被牢牢的锁在那圈圆圆的晶亮黑瞳里。 平轩君的心咯噔一下赶忙撇开头转移视线,像是有把沉重的门被打开了,里面的淤水顿时迫不及待的冲出来,这种混乱又猛烈不可忽视的感觉。 再抬起头来,已经又是苍白面色沉着的平轩君了。 “你大哥的姓名?”随着平轩君清朗的声音传出,她也感觉到刚刚一松的腰又紧起来。 百花堂主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情绪这么快就平复了,但是很清楚自己的小命是捡回来了,看来哥哥是早有所料的了。 “展睿。” “那你是?” “展洁。” 楚易一惊,如果她们所说展睿确实是那个展睿,那不就是去年的京科状元兼驸马爷?如果说平轩和他旧识,那就是早在两年前他们成亲之前了,原来~~原来她们那么早就开始暗通款曲了~~~此时的楚易已经恨得牙痒痒丝毫忘了暗通款曲的真正语义了。 “呵呵,”平轩君倒是笑起来,”你哥哥是状元又是当今驸马,你确是入了朝廷看不顺眼的百花会,他没办法阻止你做百花会堂主,只好给你一道护身符。” “哼~~咳咳~~”展洁显然已经有些力不从心,“护身符~~这白帕也只能在遇到女鬼时管用~~~我以前还只当是哥哥的玩笑话~~” “你在江湖打杀,哥哥管不了你。今后若是遇到女鬼,出示这块帕子,说不定能保你一命。” 展洁想起哥哥当时无奈的语气,以及交付手帕时复杂的神色。 平轩君看了看楚易。 楚易撇了撇嘴转过头。 平轩君捏着手帕,对展洁说:“好,这次我不杀你。”这道充满回忆的护身符只到今天为止。 楚易虽然转过头,耳朵却是一字不漏的听着平轩君的话,望向身边的人,平轩也正好看向他,各自分析着对方。 “走吧。”楚易说。 “嗯。”平轩君点头。 将香文抬入马车,楚易坐在车头驾车,平轩君躺回车中睡觉,渐沉的天色慢慢淹没掉身后恶战淋漓的树林。 过了一会,平轩君磨磨蹭蹭的爬到楚易身边。 “不睡了?” “睡不着。” “真是稀奇。” 平轩君自己也非常不想承认居然因为展睿的事情,不,更明确地说,是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让楚易知道展睿的事情而睡不着。她刚刚在车里翻来复去,最后竟然还有点心虚的情绪了。她刚刚在车里握着手帕,脑中虽然回放着和展睿的过去,但是有一个人的影像老是出来捣乱,那就是楚易,现在自己又莫名其妙的坐回他旁边。 “如果我不告诉你关于手绢的故事,你会不会暗中去查?”平轩君侧头问楚易。 “会。”楚易看着前方的路时轻时重的勒着缰绳。 平轩君缓缓吐出一口气,眯起眼,樱唇轻启:“我从小就知道鬼门关,干爹经常把门里的各种江湖武功秘籍拿给我操练,但是真正开始杀人还是进入鬼门关以后,我自持武功高,无人伤得了我,刚开始并未有痛下杀手之狠心,但是有次任务时因一时的仁慈之心而害自己受了重伤,还遭人追杀,于是逃到了一户平民家,于是遇到了~~~” 楚易静静的听着,但是却一直没等到下文,他侧头看看平轩君,见她目光悠然的投向远方,手中抓着那块帕子。 “遇到了展睿。”狠狠地窒了一下胸膛,平轩君呼吸不稳的换了口气,抿了抿嘴唇,“我~~~”她又张了口,“我当时~~~” 楚易把她神情看在眼里,他不觉握紧缰绳:“算了,下次再说,等你准备好了。”手背和手心上勒出了红色绳印,绳子嵌在皮肉上,疼痛感蔓延至心里。 平轩君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好心的放过这个问题。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善心!楚易知道她在想什么,自嘲的对马儿甩了一下鞭绳。 初春的雨小小的细细绵绵的下着,似乎像是要用这细腻的方式抚平人们皱着眉头,安慰人们入睡。就在这样一个粘腻的夜里,连黑瓦高墙的房子似乎也被软化了,一个忽然跃起的身影打破了这祥和,跌跌撞撞的东飘西落。 不行了,平轩清楚地感受到血流丧失的无力,她回头瞟了一眼,几个不甚清楚的此起彼伏的身影在后面紧跟着,果然,心软是不行的,平轩快速搜索了一下周围的状况,自己不能被打倒,干爹养了自己这么多年,她这才刚开始回报。 快速推开一扇半掩的窗户,跳进去关好窗,迅速把刀制在听闻动静而起床的人脖子上。 “要命就别出声。” 对方很听话的没出声。 房顶上几个轻轻的点踏声。 待追兵远去,平轩确定没有危险,这才敢呼出一口气,岂料这一呼吸竟然喷出一口鲜血。 “啊!”黑暗中那个人质惊呼一声。 摇晃的身子被一双臂膀搂住,嘴角被一块帕子轻轻擦着。 “你找死~~~”平轩昏过去之前只来得及说这一句。 “咳咳”平轩是被呛醒的。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爽柔和的年轻男子的脸,以及他眼中浓浓的担忧:“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太习惯喂人汤药~~~” “你找~~~” “我不找死。”对方显然没有料到平轩一张口就是这个,于是马上接口说道。 平轩瞪着他。 男子笑嘻嘻的递过来汤药:“谁都别死,先喝药吧。” 这笑容如此的温暖,鬼使神差的平轩伸出手臂接过药水。 “我叫展睿,是进京赶考的书生,这房子暂时就我一人租住,姑娘大可放心,你身上的伤口大夫说~~~” 平轩在展睿住处一呆就是半月,时间增进了彼此的了解,慢慢的推心置腹,展睿告诉平轩家中贫穷不堪的状况和考取功名的理想,平轩也对展睿诉说她是杀手的宿命,两人由陌生人变成朋友,再变成知己,终于发现又不满足做知己了,但是,平轩算着日子,如果再不回鬼门关~~~ 春雨润无丝,一场雨过后,万物似乎都翻新了,清晨的阳光下,推开窗户,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平轩开口:“我该走了。” “如果我要你留下来,你会吗?” “不会,鬼门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不怕。” 平轩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个书生是不会懂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的恐怖的。 “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你跟我回去,但是,你不能抛头露面。”意味着放弃功名,只能在黑暗中长相厮守。 展睿的眼神透漏着挣扎。 平轩了然:“就此分手吧。”她果断的对初恋做出抉择,一如沙场利落的刀法。 展睿身形晃了晃,终究是没有勇气说出放弃的话:“我不能守护你~~~你,会不会怪我?” “不会,那是你的理想。”平轩看着情人的脸。 展睿伸手捧住平轩的脸,摩挲着,深情的说:“此生我不会娶别的女人,即便是我仕途顺畅。” “不~”平轩还未说完便被展睿用手点住了唇。 “你,也要答应我,至少嫁人的时候,要作为平轩嫁出去。” 平轩扯了下嘴角:“女鬼,能嫁么?”苦笑了下,“即使嫁,也是嫁给鬼吧。” 嫁给鬼,想不到当初一句无心的自嘲话,今日竟然成真,鬼王还真的成了她的夫君,平轩躺在贵妃椅上,静静地想。那天楚易再没有问自己的事,回来的路上也没有言语,进了家门也是形同陌人,她在房中睡了三天,他也在香文房中呆了三天。平轩君盯着放在桌上的手帕,她知道展睿高中了状元,但是不知道他还中了驸马,~~~一阵风吹来,桌上的手帕轻轻卷起来在空中无力的翻晃了两下,落到地上~~~平轩看着掉落的手帕,转过头去,闭上眼,她不想捡,她有一丝的心痛,但是似乎不是关于手帕的,不是关于过去的,而是那个骗她吃药测武功,送贵妃椅给她,比武输给她,救她出西域,还有一起大战百花会的男人,那个在香文屋子里三天的男人。 他,这三天,都是怎么过的,是跟香文~~~平轩晃晃脑袋,睡吧睡吧,不去想不去想。 这三天楚易除了去皇宫给皇上说明了西域采选美女的缘由之外,的确都待在香文房里,但是却未沾床铺半分,一来,香文因为受了惊吓以及被点穴道伤及筋骨所以一直卧床休息,二来,也是主要原因,就是楚易没有心情与她同床共枕了。坐在书桌前,看着账本,楚易撑着头,他不得不承认,他想着平轩君,想着她当年与展睿的一段情缘,想着她厮杀的场景,想着她阴狠的性格,想着她多变的脸色,敛下眼,止不住地一直在想,他好想去把她摇醒,追问当年的事,但是在马车上她艰难的诉说却让他一次又一次的止住步伐,他不想逼她,他~~~不忍心见到她如此困难的回忆,他希望她能够平静地仅当成一段故事说给他听,但是,会有这么一天吗?那么绝情果断的女鬼,竟然会有这么一段温柔缠绵的□□,在她心里,占有多大的分量?翻着账册的手禁不住有一丝颤抖,想不到自己,铁石心肠更胜一筹的鬼王竟然也有不敢想的事情,嫉妒!好嫉妒那段过去!那个霸占了平轩温柔感情的男人! “易王,驸马爷求见。”门外,季总管禀告,他并不知道这段插曲。 楚易挑高眉,怎么,自己都没去找他算账,他倒是主动跑过来了,干什么,想找故人叙旧情? 起身伸伸懒腰:“请他至中庭,我稍候便到。” 平轩君在椅子上假寐,听脚步声就知道是楚易来了,她不想睁眼,她还没有理出思绪怎么面对他,一切都脱离了轨道。 怎么没动静?平轩君知道楚易站在她面前,浑身不自在,实在受不了,轻轻掀开眼帘,见楚易正一眨不眨看着自己,像要把她看穿一般,平轩君不仅微微红了脸。 “我知道你没睡着,”楚易目光移向别处,“走吧,去中庭,故友来了。” 平轩君疑惑的站起身,故友?什么故友?经过楚易身边时,猛地被他握住了手掌,平轩君心跳快了一拍, “你已经是我的妻了。”只听他在耳边如此说道。 什么意思?平轩君任凭楚易拉着她走向中庭。 不管其他了,既然她已经是他的妻子,已经拜过天地,行过大礼,纵使她的心里是其他人。 远远的见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平轩君才知道楚易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她刚想开口询问,只感觉楚易松开了她的手。 平轩君张了张失去暖源的手,看向楚易,楚易深深地凝视着她,许久道:“我猜他是来找你的。” 再看看远处庭院中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平轩君紧握住拳头,忍不住身上一阵颤抖,她不止一次想过也许重逢的场景,不止一次期盼过这个时刻,可是为什么仍旧感到如此失落,如此难过,低下头,撇到自己握成拳的手,还有一旁垂下的一双修长精瘦的男性手掌,这只手刚刚正牵着她的,好温暖~~~ 楚易看着平轩君低下头,当她有沉浸在往事中,只觉心下一阵抽紧,他原本只想自己会见这个男人,不知道着了什么道把平轩君带出来,现在~~~回身想走开。 手掌晃了晃,离开了她的视线,不要走! 楚易惊讶的转身,盯住被抓住的手,视线移到平轩君慌张的脸:“你~~~” 平轩君恍若未闻,只是紧张的抓着他。 两人无言的对视了好一会,似乎用眼神仔仔细细把对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温存了一遍,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楚易抚上平轩君的小脸,感受着手掌下的滑润:“我在书房等你。” 展睿看着记忆中那总是略显苍白清瘦的人走过来,她似乎还是那个模样,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只是,她眼中的清冷,当年的温柔不再。 “你来了。”展睿上前几步。 “是展洁告诉你的?”平轩君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上下,官场中人的装束,一身华服,上等好玉佩在腰间,发上还系着象征皇室的金色发带,是了,这个当年清贫的书生现在已经是驸马爷了。 此生不会他娶。哼,平轩君心里冷哼了一下,这么多年,他终究是没有放下功名利禄。 “是的,多谢你这次手下留情,”展睿忙又补充道,“你放心,她不会说出易王和你的身份的。” “哼,她若有泄漏,你以为皇上会放过你们,倒时候不用我费神,一堆人争着杀你们。” 察觉到了她口中的冷绝,展睿说:“平轩,我~~~我这驸马~~” “你不用对我解释,”平轩君看着眼前穿着光鲜的人,觉得一阵厌恶可悲,“不要叫我平轩,皇上早就赐字君,况且你应该称呼我皇嫂才是。” 展睿以为平轩君不能释怀他结婚的行为,想再作解释,却被平轩打断:“当年我的赠帕之情已经了解,还请驸马自重。” 展睿愣住了:“你~~~如此绝情~~这些年,我并没有忘记你~~~” “你也没有忘记功名不是吗?”他慌张的神情只让平轩君更想离开,断了,都断了,没有留恋了,释怀了。 “平轩,我只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你~~~”展睿伸手想抓住平轩君的衣袖。 平轩君一甩袖,展睿被清扫一边:“驸马爷还是请回吧。” 展睿望着她的背影,失神的说:“你是一个性情刚烈果断地女子,当年说走就走,今日说断就断。” 平轩君抿了抿唇,没作回答。 “你这么不带留恋,是否~~~是否是因为有了上心的人?”展睿痛苦的问,他却是舍不得飞黄腾达的机会,但如今看着她一脸决别,他后悔却说不出一句话,自己当初放弃的,是怎样一段情感,此刻再见到她,他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放下她,太晚了吗,太晚了啊。 平轩瞟了他一眼:“驸马爷请回吧,并且管教好令妹。” “你还没回答我!”展睿不知从哪里来的蛮力,冲过来拽住她,横声追问道。 “你知不知道随意碰我的人是什么下场,放开。”平轩君冷冷的说,苍白脸色渐淡。 “哈哈~~~”展睿的笑声有些悲凉,他沙哑的说,“女鬼~~~谁人不知~~~你难道真的不记得当初我们的情谊了吗!”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当真有了上心的人吗?是谁?楚易?他只不过是当今圣上的一只走狗,他做的坏事比我的贪慕虚荣奸邪百倍!平轩~~~” 平轩君手腕翻出,展睿两眼圆瞪,眼看就要被扼颈而死,突然一颗小石子镇开平轩扭着展睿脖子的手。 楚易走出来,拉过平轩君,朗声道:“季总管,送客。”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的展睿喘着气仍是执意问道。 平轩君停下脚步,笑了:“你不配知道。” 展睿抚摸着脖颈上烧灼的勒痕,望着相握双手的一对男女渐渐走远。 7 第 7 章 回到书房,平轩君拉着楚易坐下,缓缓道出她与展睿的过去。随后想到什么,问道:“你不是说在书房等我,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楚易不自在的撇过头,绝对不能承认自己因为不放心她与旧情人相见而偷偷在树后面偷听。 他拿起一支鹅毛笔,无意识的把玩着:“若不是我用石头镇开了你,今日我楚庄里岂不是要多出一具尸体了,还是我皇妹的丈夫。” 平轩君也不追究这个问题,目光扫过窗外香文住的别苑,沉吟了一会开口道:“不知鬼王对香文如何处理?” 楚易看着她严肃的神情,了然的轻笑出声:“怎么突然对我改了称呼,”他当然知道平轩君是用“鬼王”来暗示他应该做的事情,因为香文也是知道平轩君真实身份的人了,“早在一回来,我就把她的丫环全部换成鬼门关的人了。” 平轩君点点头,说道:“还有。” 楚易盯住她:“还有什么?” 平轩君抬头与他黑亮的眸子对视着,两双同样清冽的眼眸无声的交流着。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不知道。 “还有,”平轩君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你也不能与她同房。” 楚易着迷的望着她的容颜,这小女人恐怕还不知道她此时的脸色又回复出那种红润的神采了,他当然知道她“还有”是什么,女鬼杀人一刀毙命,感情上也果断,说爱便爱,由不得半点犹豫和瑕疵,这样一个干净利落的性格在已经正式告别了旧恋情之后,又怎么会容忍还有第三者存在呢?他们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也是知己,更是夫妻,知她莫如他。 “我也只想与你同房。”楚易揽过她,低头吻住渴盼已久的红唇。 平轩君也热切的回应着他,双手勾上他的脖子,她的这种反应立即迅速的勾起楚易早已蠢蠢欲动的□□,抱起佳人到书房内屋的床铺,放下床幔,掩去春光。 “怎么,两人还没出来?”季总管遇到端着吃剩的餐盘的明儿问道。 “对呀,只不过每次送过去的餐点都吃掉了就是了。”明儿想到主子在书房里与易王做的事不禁羞红了脸,自从昨天中午驸马爷走了之后,两位主子在书房里已经一天没有出来了,据壮着胆子进去打扫的丫环说,她刚走到前屋,就听见内屋有□□声,还有木头板撞击的吱嘎吱嘎声,就马上红着脸跑出来了,于是所有的丫鬟们都红着脸传着易王和正夫人在书房里干脸红的事情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出来了。 于是没有人敢去打扰了,只是贴心的把三餐放在门口。 季总管倒是开心的很,他是很乐见其成的,看来这两个冤大头终于走到一起了,这样他们这些手下再也不用提心吊胆过着一不小心就成炮灰的日子了。 书房内屋里,床幔下,一具壮硕的身体喘息着趴在一个柔美的娇躯上,同样是香汗淋淋,显然是一波激情刚刚结束。 “易,我们该出去了。”平轩君伸手推推覆在身上的男子。 “出去?”楚易埋在她香肩俊美的脸抬起,坏坏的动了动身子,暗示两人仍然连在一起的部分。 “呀。”平轩君红了脸。 “都这么多次了,你怎么还这么害羞。”楚易调侃的说道,吻了吻平轩君的眉角。怎么他在新婚之夜就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妻子竟然是这么可口让他舍不得放开,不过,她已经很累了吧。 “我们已经呆了多久了?”平轩君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好累哦,“怎么都不见季总管来报备事情~~~” 楚易小心的撤离平轩君的身体,季总管好不容易聪明了这一次,没有让人来打扰,他为平轩君盖好被子,温柔的在她耳边说:“你睡一会吧,乖。” 已经半入梦乡的平轩君点点头,感觉到唇上又是一阵熟悉的碰触,安心的沉沉睡去。 “易王!”季总管看见楚易英姿飒爽的走出书房,笑着迎上去。 “让明儿过来守着,醒来后用进贡的药草给她泡着洗澡,再准备点清淡松软的糕点。”楚易沉声吩咐着。 “是,”季总管说,“属下有一事要请示,湘西的军火案子皇上很重视,本来是给吊死鬼和放血鬼做的,可是收到放血鬼密信,昨晚吊死鬼暴露行踪被捉去,他一人现在不敢贸然行动,希望~~~” “希望女鬼接应?”楚易垂下眼眸。 “正是,能把吊死鬼捉去看来也有一定的功夫,女鬼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记得,以前这种事可不需要向我报备的啊,季左使。” 那还不是因为今非昔比了,万一女鬼有个三长两短,他的小命也别想要了。 季总管刚想开口回答,就听见楚易又开口道:”不过你既然能想到要开口问我,说明你也知道让女鬼去不太合适了。” 这是什么意思?季总管头皮发麻,经验告诉他,接下来楚易说的话绝不是他想听的。 “我鬼门关的左使也不是泛泛之辈。” 无形中,冷风吹过。 “你代替女鬼去吧。” 一块大石头砸到季总管头上。 “我相信你。” 尸骨无存。 他错了,他怎么能认为两个冤大头好了就有好日子过了? 就这样,平轩君在庄内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过了一个月的舒坦日子,凡是原本要她出马的任务都由其他各鬼平摊,江湖上甚至都开始出现了版本不一的谣言。 “喂喂~~~”热闹的酒楼一角,几个江湖中人压低声音却又难掩兴奋的讨论着,“你知道为什么女鬼许久没有出现了吗?听说她已经~~~”说话的人一个横掌在脖子上做了个割的动作。 “不对吧,我听说她是在天山上潜心修炼~~~” “错啦错啦,我有确切消息,女鬼是被禁卫军抓起来了~~~” 雅座中,一个俊逸慵懒的男子哑然失笑,亲昵地揽着一个正在闭目养神脸色微白的女子说:“看来对你好奇的人还真不少。” 女子撇撇嘴,不做应答,径自休息着。 这一男一女正是楚易和平轩君,上京参加一年一度的皇室技艺大赛,因为楚易是皇弟,所以一般不参加,只是随同皇上一起观赏小字辈的年轻的皇亲国戚比赛,琴棋书画是不可少的,另外男子还要比赛马射箭,女子还要加上针织女工等,每个家族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比赛中胜出,得到皇上的亲睐。 “听说昨个香文又去跟你闹了。”楚易漫不经心的绕着平轩君的一撮头发说。 “嗯。”平轩君往楚易怀里钻了钻,似是快要睡着了。 这小妮子,越宠她越懒。 平轩君哼哼道:“我房里的东西差不多都被她摔没了。” “那你怎么不杀了她?”楚易笑道。 “怕有人舍不得。”平轩君瞟瞟楚易。 “这是你的真心话?”楚易举起她的脸。 平轩君白白眼,真是开不得一点玩笑,香文其实已经算是被软禁在楚庄里了,没有必要杀她。 “问你一个问题?”平轩君罕见的别扭起来。 “呵难得你这么客气~~~什么?”楚易咧开嘴笑道。 “你当年为什么要娶香文?” 楚易轻掀睫毛仔细的审视了一下平轩君,确定她不是在吃醋什么的,只是认真地提问,放下心来,说:“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我不喜欢被右使硬塞一个新娘,而且你一直在装病,正好遇见了活泼美貌的香文,就娶了。” 说完不让平轩君深想,忙岔开话题:“我不想让你再杀人了。” 平轩君说:“我无所谓。” “不行!”楚易搂紧平轩君,“你难道还不知我不让你出任务的目的?” 平轩君睁开眼看他,见楚易的眼里盈满担忧和关心,说:“普天之下,少有人能伤得了我,你不用担心。” 楚易沉默了一会,不光是这个原因~~~他望向京城的方向:“我希望你能脱离鬼门关。” “不行!朕不答应。”夜晚,威严的御书房一声低斥。 “皇兄,臣弟已决计要她退出鬼门关。”楚易再次拱手请求,早在他心里认定平轩君之后,就决定这么做了。 “皇弟阿,朕不是不知道你想保护心爱女人的想法,只是,女鬼乃第一大将,朕不能缺了她啊,再说,你也是鬼门关的首脑,她退不退其实有什么关系?” 楚易顿了顿,沉声说道:“皇兄,父皇当年仙逝之时,臣弟无意任何权益之争,皇兄虽与我不是同一母生,却是更甚于手足之情,这个鬼门关是臣弟当年为了保皇兄皇位而设立的,今日,国泰民安,皇兄处理国事也愈发的老练,如果可以,臣弟也想解散鬼门关。” “什么!”皇上大惊,鬼门关为他解决了很多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另外很多商事方面也是由它处理,没有了它,自己的势力肯定会削弱不少,“你为了一个女人,竟然~~~!” 楚易又道:“如皇兄所说,臣弟是鬼门关的主脑,但是敬重皇兄,所以特来告知一声。”言下之意是,他意已定,无法更改。 皇上又惊又怒,又奈何不了这个弟弟,说实话,他对楚易还是忌惮三分的,鬼门关虽然大部分都是为他做事,但是并不属他管辖,关于鬼王的传言他还是略知一二的,要不是知道这个皇弟对皇位没有互争之心,他绝对会第一个提防他。、 “如果说朕答应女鬼退出,你还会坚持解散鬼门关吗?”皇上稳住情绪,问道。 楚易敛下眼眸:“只是时间问题。” 那就是说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解散鬼门关了? “那鬼门关解散了,皇弟你可还会在朕身边帮助朕?” 楚易抬起眼,稳稳的注视着皇上:“难道皇上还不知道臣弟要解除这一切的意思?” “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要离开朕~~~”皇上动容,“她不是跟你成亲两年有余,难道说两年前你就开始计划这一切?” 楚易笑了:“臣弟从来没有对皇兄计划什么~~~臣弟确实与她成亲两年,但是臣弟确实是从最近才开始真正认识她的。” 皇上没有错过楚易说到平轩君时突然温柔的语气,于是叹了口气,说道:“你让朕想想吧。” “好,臣弟现行告退。” 楚易回到休息的寝宫,平轩君一反常态没有先行睡下也没有在躺椅上休息,而是站在窗前等他。 “怎么还没睡?”楚易走上前,把自己的大衣披到她身上。 “你去找皇上?” “是的。” “你是不是想让我退出鬼门关?” 楚易一惊,深深地看了平轩君一眼,不发一语,她,心思敏捷竟然到如此程度。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考虑的,不过,与其这样跟皇上撕破脸,还不如退后一步,减少我的任务量便可以了。”平轩君说。 “不行。”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的安全,不过你也应该知道我不打无把握之仗,我只对有信心的目标出手。” 楚易也正眼直视她:“平轩,你是因为关心我与皇上的关系才这样说的,还是因为你已经习惯了杀人?” “都有,我说过了,我无所谓。”平轩君耸肩。 “不行!”楚易猛地抓住平轩君的肩膀,狠狠的摇晃,“你不能习惯这种血腥的生活!我不要你这样!” 平轩君被楚易略带粗鲁的行为弄得不快,推开他:“你现在是在指责我?”接着想到了什么,眼神一闪,冷笑道:“你嫌我脏了,怕弄脏了堂堂皇弟正夫人的座位?你别忘了,这些可都是你教我的,你不是希望鬼门关的人视杀戮为平常吗!” 楚易看着她变寒的眼神,知道她误会了,上前一步,拽起她的手,低声说:“不是的,平轩,”他顿了一下,温柔的目光细细的描绘平轩君的容貌,“我从小就开始学习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你的所有都应该由我来背负,我只是希望你能有正常的生活。” 平轩君深吸了一口气:“你以为这么简单?即使我退出了,但是你还是鬼王!除非你舍得把鬼门关~~~”看着楚易坚定的眸子,平轩君瞪大双眼:“你~~~你该不会~~~不可能~~~!” 楚易拉住后退的平轩君:“可能的!平轩!我希望我们两个都过正常人的生活。” 平轩君还沉浸在发现楚易要解散鬼门关的震惊中。 楚易抱住她,缓慢却不失坚定:“平轩,就当是为未来的孩子积点德吧。” 平轩君靠着这个男人的肩膀,他的气息环绕着自己,虽然情绪仍然激动着,但是却感到安心,随着楚易的最后一句话,这个不知道多少年眼泪为何物的刹破天下的女魔头留下了一行清泪。 皇室技艺大赛已经举行到最后一天,上午进行女眷们的绣艺比赛,下午是男子们的射箭猎物,大家都跃跃欲试,准备在这最后一天给皇上留下深刻的印象,为自己的家族争光。 平轩君身穿一套淡绿色的衣裳,趁着她白皙的肌肤,显得娴静文雅,身旁的楚易一身紫衣金冠,更是雍容华戴,两人一出现在绣厂变惹来四方注视,尤其是各大闺秀们更是把爱恋的目光投在这个王爷身上,心里对平轩君莫不是又羡又妒,同时更加在绣品上下功夫,如果能入了易王的眼,即使做个小妾,也是一件大喜事。 “她们似乎对你的兴趣比对绣品还要强。”平轩君毫不留情的点破。 楚易开心的笑了:“没关系,我对你的兴趣比对那个叫什么楚易的空皮囊要强多了。” “我又不参赛,你更是可以不用来,为什么我们要到这无聊的地方来看刺绣?”平轩君悄悄打了个哈欠。 楚易说:“难得来皇宫一趟,就不要老是窝在寝宫里了,以前你的情况是要多休息,怎么现在清闲了还是整天躺在那儿,要多走走。” 平轩君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这男人是没过过没觉睡的日子,刚想反驳,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易皇兄!”原来是公主惠宁,她也参加刺绣的比赛,身旁正是驸马爷展睿。 楚易本来看到惠宁二略展笑颜的脸庞在见到展睿后不动声色的暗沉下来。 “惠宁还没见过嫂子呢。”惠宁一双眼睛滴溜溜打量着平轩君,易皇兄真是的,娶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不是青楼□□就是无名小辈,就这个听说被易皇兄捧在手心的正夫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好出身。 平轩君只一眼就看出了惠宁眼里的鄙夷和高傲,她也没有睬她,论辈分,应该是惠宁向自己行礼才是。 倒是惠宁身旁的展睿对楚易夫妇作了揖:“易王,平轩君。” “你认识她?!”惠宁听出了称呼的不同,不客气的指着平轩君质问道。 “驸马爷和我的夫人是老朋友了。”楚易说道,听不出他的情绪。 平轩君也向展睿还礼道:“驸马爷安好。” 惠宁不甘心被忽视,尤其是自己的夫君怎么会认识易皇兄的夫人,自己怎么从来不知道,心中顿时一阵酸恨,凭这女人的出身,怎么跟自己比!眸子转了转,笑着对平轩君说:“嫂子,你也是来参赛的吗?” 平轩君望着惠宁突然和善的脸,直觉有诈,又听她的问话,猜到了两三分,答道:“不是,我只是来看看的。” “那多可惜啊,惠宁还想看看嫂子的作品呢,嫂子生的如此美貌,想必绣品也是一流的。” 平轩君笑笑:“我不会刺绣。”她直白的回答让其余的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楚易私底下捏捏平轩君的手,展睿不小心看见了他们之间的这个小动作不禁苦涩的转过脸。 惠宁继续说:“怎么可能呢,凡是女子都要回一些女工的,嫂子就别谦虚了,不如当场就绣个帕子给惠宁瞧瞧吧。”不管她会不会,就是要她出丑。 楚易说道:“你嫂子身子不好,本来上京城就周车劳累,现在不宜作刺绣这种劳神的细活。” 展睿也开口道:“惠宁,你就别为难你嫂子了。” 惠宁一看两个自己最欣赏的男人都帮着个女人说话,不禁更是一头的火,坚持要平轩君刺绣,而因为这边的争执不下,引得皇后也踱步过来。 “平轩君,你就当作是为本宫小绣一幅吧。”皇后听惠宁道完前后,微笑的说道。 事情可闹大了,楚易刚想开口求情,不料被平轩君按住了手背,见她对他作了个眼神。 “既然皇后娘娘都开口了,民女也不敢违背,不过久不练习,绣法有些生疏,可否请惠宁公主示范一下,让民女回忆一下。” 惠宁于是绣了一个套路给平轩君看,还特地挑了个复杂的针法,平轩君只是仔细的看,随即点点头,说道:“民女还请求皇后娘娘腾出一间屋子让民女单独刺绣,因为倘若有人在场,民女容易紧张,怕绣出的作品不合意。” 皇后娘娘虽然觉得这个请求有些奇怪,但是还是应允了。 平轩君又道:“民女已经好多年未刺绣了,近日为了让皇后娘娘和惠宁公主高兴,干脆就绣一幅大作,作为不久后皇后娘娘的生辰献礼。” 皇后一听连声说好,忙命人按平轩君的要求将一幅巨大的白布屏风和许多绣线送到绣场中的一间休息室里,并命人不要打扰平轩君刺绣。 “多谢皇后娘娘,最多两个时辰,民女便可将礼物呈现给皇后娘娘。”平轩君进屋之前保证道。 “只要两个时辰?”皇后有些担心的看着尚无一物的屏风,“弟妹,如此大的绣品,即使是多人也要耗上一段时间,何况你只有一人呢?” “只要两个时辰。”平轩君笑着保证说。 她当真不会刺绣?她当真荒废刺绣很多年了?惠宁有点不安,不要到最后自己想让她出丑的变成让她出风头了。 “你夫人定是刺绣好手。”皇后赞赏的对楚易说。 她可根本就没碰过针线啊,楚易笑笑,没有应答,不知道平轩君在搞什么把戏,不过正如她所说,她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就随她去吧,只是不要让惠宁太难堪就好。转头正好瞟到展睿一连担忧的望着门里,暗哼了一声,对皇后说:“皇嫂,离两个时辰还早,小弟陪您四处走走如何?” “也好也好。” 两个时辰之后,皇后一行回到绣厂,见平轩君已经等在门边了。 “皇后娘娘,民女已经绣好,请进屋观看。” 进入屋内,只见原本雪白的屏风上已经跃然而上一条龙,气势磅礴,栩栩如生,煞有要飞腾出屏风之感。 在众人对这龙感叹不已之际,只听绕到屏风背后的惠宁低呼了一声,众人忙到屏风背后观看,原来反面还绣着一条凤!这是一幅双面绣! “真是不可思议!”皇后惊叹道,仔细地看着绣工,“真是巧夺天工啊!” “这幅作品民女取名叫‘龙凤呈祥’”。 楚易也认真地看着这幅绣品,他伸手抚了抚,轻笑出声。 “皇弟,你笑什么?”皇后不解,“难道你对这个作品还不满意?” 楚易越发笑得大声:“不~~不是~~~”咳咳嗓子,止住笑,他颇有深意的看着平轩君,对皇后说:“臣弟是因为太高兴了,自己的娘子竟然有如此巧手。” 平轩君透过楚易的目光,知道他已经看出了自己是如何绣出的伎俩,向他昂昂下巴。 “惠宁,你得向你嫂子多学学刺绣啊。” 惠宁见到如此漂亮的绣品,不禁也是又气又敬,但是还是不甘心的问:“这么大的作品,又如此精细,不知嫂子是如何绣出的?” 平轩君到也是不慌不忙:“双手执针,便可绣出。” “即使是双手执针,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两个时辰内绣出如此作品啊!”惠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大声质问起来,肯定有人暗中帮忙! 平轩君展开双掌,说:“公主,十个指头呢!” “你的意思是,十个指头都执针?!”惠宁大惊,“怎~~怎么可能~~~” 皇后也不明白,还想进一步追问,楚易见到,忙打岔道:“皇嫂,这是臣妻多年来练就的技巧,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今日大家都累了,不如允许臣弟带平轩君回去休息吧。” 皇后点点头说:“好吧,今日是累了弟妹了,本宫很喜欢这份礼物,”又转头对平轩君说,“改日你一定要进宫教教哀家和公主如何刺绣。” “多谢皇后娘娘夸奖。”平轩君俯首道。 8 第 8 章 回到寝宫,楚易调侃的说:“什么时候女鬼煞闻天下的蚕丝弯刀变成了微不足道的绣针了?” 平轩说:“还不是多亏了你那位宝贝妹妹,硬要我绣什么针线。” 她的确是用绣针代替了弯刀系在冰蚕丝上,然后使出“十指连心”绣出那幅“龙凤呈祥”。 “我只怕皇上看了那幅绣品,更不会放我们走了。”楚易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平轩君听不清楚。 “没什么。”楚易看着她疲惫的脸色,”你连续运功这么久,快休息一会吧,下午我们还得去林场观看骑马射箭。” “好。”平轩君揉揉额角,突然想到什么,又问道:“对了,为什么刚才不见展睿?” 楚易一听拉下脸:“你倒是惦念的很啊。” 平轩君懒得跟他计较,本来也是个一时兴起的问题,就转身回去睡觉。 楚易见她这么消极的反应,以为是自己态度不好以致平轩君生气了,忙不甘愿的说:“他半路上被皇上叫过去了,”想想觉得委屈,“用的着为这个人生气么。” 平轩君听到他最后小孩撒娇似的口吻,觉得好笑,回头睇着他,不发一语,那意思明白着是说,你想太多了。 楚易尴尬的撇过头:“你好好休息吧,我到外厅去。” 走出内屋的时候,楚易听到平轩君在里面的低笑,这个小女人!总是这么让他~~~楚易也忍不住勾起唇角~~~爱不释手。 楚易的猜测是正确的,下午刚一进林场入了座,皇上就踱到他身边,说道:“弟妹的手真是巧啊,好一幅‘龙凤呈祥’啊。” 楚易笑笑对皇上一掬:“多谢皇上皇后抬爱。” “爱弟考虑的如何了?” “皇上这句话~~~应该是臣弟问皇上考虑的如何了?” 听到这个回答,皇上知道楚易并没有改变心意,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只“哼”了一声,看了一眼楚易身旁的平轩君,便转身离去。 平轩君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去,说道:“皇上似乎不答应。” 楚易不置可否。 平轩君看他一脸“皇上又能奈我何”的神情,笑了笑,随即遥遥头冷然道:“你以为我冷清寡义,其实最绝情的还是你,你从小一手创办拉扯大的‘鬼门关’,一群对你誓与忠死的门人,你都可以二话不说的说抛就抛,还有什么是令你舍不得的?” 楚易转过头,凝视着她:“这个问题你还要问我?若不是已经找到最舍不得的,我又怎么会对那些不屑一顾?” 平轩君被他看窒了呼吸,赶忙转过头离开他的视线,心跳的飞快,头一次清晰的感觉到脸上明显上升的热度。 正在平轩君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的时候,一个仆人上前来说:“易王,皇上请你一同前往猎场。” 楚易皱皱眉头,往年皇上都不会亲自去猎场,只是在看台上等着胜者载着猎物归来,因为这是一场竞赛而不是皇家的狩猎游戏,今日皇上邀自己前往,恐怕有诈啊,楚易想到刚刚皇上离开的时候阴沉的神情,说道:“我夫人身子不适,恐不能前往。” 仆人为难的说:“皇上让小人务必带易王过去,易王这样讲的话,小人就很为难了~~~” 楚易心想,算了,就去一趟吧,转身对平轩嘱咐道:“皇上要我过去,你自己在这里要小心,不要随意走动。” 平轩君点点头:“我知道了。” 楚易于是跟仆人离开了。平轩君身为易王妃,属于亲等的皇亲国戚,坐在第一排,上首前边一点就是公主与皇后等,但是因为周围有餐盘相隔,倒也没有多少交流。 大部分的皇室子弟都去猎场打猎了,剩下来的只是一些年纪稍小的或者是欢闹的女眷在场□□靶,纯属娱乐消遣,平轩君坐在桌前,只觉无聊百倍,昏昏欲睡。正当双眼微眯,头沉沉的似倒非倒之时,忽然感觉一股敏锐强劲的疾风,本能的迅速一闪,一道白光闪过,是一只极行的箭!平轩君完全清醒过来,却发现被她躲过的箭直直的射向皇后! 身形急速变换,袖中的蚕丝弯刀掠出,千钧一发之刻勾住箭身往旁边一甩,“噔”箭见牢牢地插入旁边的树干中。 所有人都惊呆了愣了两秒,忽听一人大喊:“保护皇后!抓刺客!”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把皇后围了起来,同时也把平轩君围了起来。 平轩君觉得奇怪,她又不是那个刺客,这些装备其全严阵以待的士兵围住她干吗,定睛一看,居然还是只有皇上才能调用的御前侍卫,心里的疑惑似乎有些明了了,但还来不及细想,周身已经开始晃动起刀光剑影。 平轩君冷笑一声,向领头的侍卫问道:“阁下可是专门为擒我而来?” “哼,大胆刺客,行刺皇后,还不投降!”领头侍卫喝道,随即率领着众人一同攻向平轩君。 平轩君看着他们越攻越狠的招式以及每个人脸上杀气腾腾的表情,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皇帝特地把楚易引开,派人向自己放暗箭,知道以自己的修为定能躲过,便挑选好了角度,以皇后作诱饵,让自己能堂而皇之名正言顺的被干掉。 平轩君施展出蚕丝弯刀,沉着应战,心里确是明白倘若楚易赶不回来,自己恐怕今日是难逃一劫,这林场是在郊区的一座皇家园林里,处地幽静,看皇上着架势,怕是让锦衣卫里三层外三层给包了,确定自己不会活着走出去。这区区几个大内高手自己自然是不放在眼里,但是若是无休止的圈斗~~~好你个皇帝,说服不了你的弟弟,便拿我开刀,既然你想打疲惫持久战,那你就看看小女子怎么个杀法吧,今天就要让自己的尸身血染林场! 围斗的士兵们有些慌了,因为他们看到只要是在那银光闪闪的范围内,便是血渍飞扬,连一些未来得及的婢女也不例外,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眼都不眨的杀法让人愕然。 忽听一声轻喝:“全都住手!” 士兵们一听这声音都停住了攻势,而平轩君则是被这声音中的纯然高贵给止住了杀势。 循声望去,正是当今国母,皇后。她一脸肃然的站在台阶上,推开保护的众人,定定的望向平轩君:“平轩君,今日的确是个陷阱,只求你不要滥伤无辜,让那些无关的人先走吧。”同意皇上计划的时候并没料到平轩君会对周围的平民也出狠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平轩君绯红的脸怔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璀璨绝美的笑容,在周围的尸身映衬下显得更为诡异凄美,她脑中回响起了楚易曾说过的话“我不想让你再杀人了”,便回道:“终于有个说真话的人了,不愧是皇后,好!今日就不杀无关之人!” 园林深处,皇上与楚易一行与众子弟已经猎捕动物有一段时间了,眼看夕阳西斜,皇上还没有归去之意,楚易不免奇怪。 “皇兄,天色不早了,可以鸣笛收队了。” “不急不急,今日你皇兄我兴致好,乐不思蜀,啊哈~!”皇帝看看天色,说道。 楚易静静的看着皇上依然徘徊在临终的身影,现在林中已经很难见到活跃的猎物了,皇上似乎有什么隐瞒~~~ 正要在进行探问,皇上突然回头说道:“三弟,你上次从西域带回的美人,皇兄赐你两个如何?堂堂我皇朝的易王,居然只有一妻一妾,实在是太寒碜了。” 楚易正色道:“皇兄多虑了,三弟我无福消受,况且本来那西域美女就是献给皇兄的。”当时如果没有多事的娶香文过来就好了,他想到平轩君,心里一阵温暖。 “唔。”皇上看他恭敬的样子,也不再多语,继续骑马缓行。 天色渐深,楚易担心道:“皇兄,该回去了。” 皇上正觉入夜风冷,暗惆应该是把平轩君解决了,便说:“好,回去!” 当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林场时,眼前之景,触目惊心,让每个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楚易只看一眼尸身上的伤口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下颚隐隐抽动着,双手握拳,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双眼在四周到处搜寻着那末熟悉的身影。 皇上虽然预料到会有血腥的场面但也是被怔的走了下神,踏过一具具士兵的尸体,他故作不知情的向瘫坐在台上的皇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虽然还沉浸在刚刚恶战的惊吓中,但是一见到皇上充满暗示的神情,顿了顿,还是说道:“弟妹她~~突然向我冲来~~~” “你胡说!”一柄断刀噌的射过来,钉在皇后耳边的墙板上,吓得皇后登时没了血色,止住了下面的话。 “三弟,你这是干吗,弑杀皇后吗!”皇帝怒道。 远处站在尸体中的楚易仰天大笑,然后恢复了冷静的脸色,说道:“原来皇兄今日找我打猎的目的竟在如此,枉我称你一个‘兄’字~~~” 皇上脸色变了下,还是不松口:“你这是怀疑皇嫂说的话?你到现在还在偏袒那个鬼女?!” 昏沉的天色中,冷风吹得楚易的袍子涨起,飞扬在血色中,与他的脸色一样阴森可怕。 皇上不禁有些害怕:“你~~你~~~三弟~~~你别乱来啊~~~来人啊,护驾!” “我只问你一句,她人在何处?”楚易轻声问道,他突然放低的声音,让人听了却是脊背发凉。 皇后赶忙说:“她轻功而去了,并未捉得。” 楚易定定的看着皇后,皇后被他看得浑身冰冷,只得又稳住音调说:“哀家说的是实话,请三弟相信。” 楚易一晃身形,在众人还未来得及眨眼之间已经近身到皇帝和皇后的身前,他依旧是轻轻的说:“希望如此,否则~~~” 话未说完,皇上只觉得顶上的龙冠轻声崩响,串在其上的珍珠哗啦啦全数坠落,而众人已不见楚易的身影,只听他的话在林中回响:“你我兄弟情分,今日恩断义绝。” 楚易使出绝顶轻功在林场周围搜了又搜,没有发现平轩君的身影,她经过今天的恶战,应该是伤势不小走不了多远,到底去哪里了?楚易心里发慌,隐隐有种不好的想法,但是只要它一起来就马上被他压下去,不会的,他一定要找到平轩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也许她逃回“鬼门关”,楚易马上回到皇宫挑选了上好的马匹,正准备出发之时,有人来报,说庄上请易王赶紧回去。难道是平轩君已经回到庄上了?楚易心急,也没有想到楚庄离京城少说也要一天的车程,一个负伤之人怎么如此迅速的回去呢,他只快马加鞭连夜赶回楚庄。一进门就直奔平轩君房内,季总管不知所以,也只得跟在他身后,同时嘴里报告着:“易王,抱歉突然把你叫回来,只是二夫人她的情况我们也实在没办法~~~易王,你这么急着赶到夫人房里是有什么事么?嗯?怎么夫人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楚易一直听到最后一句才骤的停下脚步,跟在他身后的季总管差点刹不住车撞在他身上。 “易~~易王?”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平轩没有回来?”楚易沉声问道,双手又暗暗握起了拳。 “没有啊~~~没~~~”季总管看到楚易的眼睛似乎变成暗黑的红色,瞪着自己好可怕!难道说错什么话了? 楚易似乎正极力忍着濒临爆发的情绪,继续问道:“那你叫我回来干什么?!” 季总管冷汗直流:“是二夫人她~~~” “她怎么了你不会想办法解决吗!你这个左使是当假的吗!”终于吼出来。 季总管腿发软,好不容易挺了挺没有让它倒下,硬着头皮说道:“二夫人似乎被下药了~~~” 楚易揉揉额角,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少顷,睁开眼睛,语气平复下来:“我知道了。” 季总管松了口气,天知道刚刚易王闭目的时候他连大气都不敢出,终于恢复正常了。 楚易继续吩咐道:“传令下去,让鬼门关的门人都停下手上的事,查女鬼的下落,应该是在京城,在暗地里进行,不要惊动江湖人士或者皇家的人。” 楚易还是去了趟平轩君的屋子,等他去看香文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一进屋,楚易就闻到一股特殊的香味,再一看香文绯红得不正常的脸色,就知道是中了媚香,而且是顶级的媚香,经过一个晚上都没有从她体内退去。 香文半梦半醒中看到思念的人的脸,马上从床上坐起,葱葱玉手轻扯着本来就所剩无几的罗衫,弓着腰靠向楚易。 “易王~~~你回来了~~~香文好难受~~~” 楚易扶住她松软的身子,把她放在床沿上,怎奈香文沾上冰冷的床沿马上又不满的粘向楚易,楚易只好随她靠着,然后叫季总管进来。 “她怎么会服下媚香的?” “好像是吃了皇后送来的糕点~~~” 果然~~~楚易冷哼了下,说道:“让饿死鬼过来解。” 季总管一愣,虽然饿死鬼精于制毒解毒,可是这媚香应该还有更简单的方法不是吗?随即一想便明白了,现在女鬼不知身在何处,易王怕是没有心情和别的女人~~~唉,果然还是“情”字折磨人呐~~~自己还是下去飞鸽传书给变脸鬼吧。 香文靠在楚易身上却是不安分,双手一刻不停的扯着楚易的衣裳,一对红艳欲滴唇在楚易的脸上和脖子间又啃又咬。 楚易正想点住她的昏睡穴,只听窗外一个细微的声音,脑中弦一紧,抛下香文便追出去,只见,眼熟的花团锦簇的四人大轿正悬停在房顶上。 楚易挥手让闻声而来的家奴退下,朝轿子一拱手,说道:“不知百花堂堂主驾临寒舍,多有怠慢,只是楚易最近事务繁忙,若有事情,不妨过几日楚易亲自拜访。” 轿中清脆的女声传出:“看得出来易王有多忙,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 楚易脸一整,都忘了自己被香文弄得衣衫不整了,说道:“楚易不知道百花堂主什么时候也对别人的家事这么感兴趣了。” 轿中轻笑:“我是不敢兴趣,是有别人感兴趣罢了,不过,似乎别人现在也不感兴趣了呢。既然易王不欢迎我的到来,那就算啦,起轿,走吧!” 别人感兴趣?楚易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心思白转,纵身跳上轿,扯开轿帘,只见展洁笑嘻嘻幸灾乐祸的忘着他,她的腿上躺着让自己惦念担心不已的平轩君! 平轩君闭着双眼,显得疲惫不已,脸色有着病态的潮红。曾经让他如此着迷的红润的脸色,如今却让他心痛。楚易蹲下来,可是手刚碰到平轩君的手,她的手抖了抖,虽然没有很大幅度但是看得出是很努力的在躲避着他的碰触。 楚易瞪大眼睛,嘴唇不自觉有些颤抖,脑子灰白一片,有片刻的怔仲,她~~~不愿意让他碰~~~ “她刚刚可是拼着力气来找你,结果却看到不堪的画面,不想让你碰也是正常的。”展洁说着风凉话,摸摸平轩君的额头,又叹息道,“看来想让你救她也是很难了。” 楚易压下难过,语气不稳的深吸一口气,低语道:“平轩,你一定要相信我,刚刚并不是你所看到的,等你病好了,我再跟你好好解释,你要相信我。”随即握住平轩君冰冷的手,认真把脉。 “走!”展洁对着轿夫说。 楚易挑挑眉。 “还请易王到我百花会下榻数日,会中数千种珍奇药草,相信对平轩君的伤有很大帮助。” 楚易看看展洁,她说话的神情凝重,语气诚恳,便点点头,毕竟现在呆在庄内也不安全,治疗也不方便。 耳边的风呼呼作响,双手不停的挥着蚕丝弯刀,却是感觉越来越沉重,只能凭着惯性左右甩动着,余光看看身后,仍有几个身穿皇服的士兵紧紧跟着。 怎么办~~~甩不掉~~~平轩君努力提起真气,不让轻功掉下来,但是心里也明白的很,一路上使用“十指连心”已经耗费掉她太多内力的,自己支持不了多久,这皇家园林,也没个尽头,这些士兵只是看着银晃晃的阵势而不敢近身,等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是虚张声势的时候~~~ 平轩君的气息越来越不稳了,不知楚易回来后看到场内的狼籍会是什么反应,他似乎不太喜欢自己杀人,自己会不会永远也见不到他了,他会不会来找她,如果自己死了,不知他会是什么表情,自己好歹也是明媒正娶的易王夫人,墓碑上该是刻着这几个字吧~~~ 平轩君无奈的笑了,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园林尽头的悬崖边,这峭壁与另一端的山坡陡壁并不是相隔很远,若是平常,平轩君大可以将蚕丝弯刀甩过去定住,再借助轻功一跃而过,但是现在~~~~身后越来越近的士兵一个个蓄势待发~~~赌一赌吧,平轩君把心一横,就算是摔死也比被这些皇室走狗砍死好! 将蚕丝弯刀甩到对面的树上,纵身一跳,身后隐约传来士兵的惊呼声,身边白茫茫一片,“砰”平轩君因为气力不够并没有跃到对面的山崖上,而是直直的撞上陡坡,这一撞,让原本就已经严重内伤的她彻底失去知觉,绑着蚕丝弯刀的手指一松,摔下山崖。 “当日我两个弟子在百花会谷底发现她时,她已经是气若游丝,将死之人了,我于是给她服用了镇会之宝‘百花还魂丹’,给她续了一口气,这丹及其难炼,会中只有三颗,她的外伤都是坠落山崖造成的,主要的是内伤,我百花会虽然精通药理,但是对她这么复杂重创的内伤却也是束手无策,终于服到第三颗还魂丹时,她转醒了,一开口却是要我带她去找你,我想,也好,你武功修为高,或许也能救她,便带她去庄内找你,不料刚到窗前边看到~~~”溢着又有花香的屋内,展洁轻啜着茶,对站在窗前的男子说道,那男子正是已经在百花谷中待了十多天的楚易,他连续为平轩君修炼治疗两周,今天平轩君的脉象终于能平稳下来,于是便到展洁处了解来龙去脉。 “多谢你了。”楚易静静的说,谁又能想到皇家园林的崖下就是与皇朝相抗的百花会的总部呢。 “我的命也在她手上捡回来一次。”展洁指的是那日在小树林差点被平轩君杀掉的事。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静静的想着各自的心思。突然一个丫环匆匆忙忙神色慌张的跑进来。 “堂~~~堂主!不好了不好了!”小丫环一进来就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什么事?” “‘鬼门关’放血鬼和贪财鬼硬是说鬼王在我们谷中,要冲进谷来,我们的阵快要被他们破了!” “我还没有跟下面讲你是鬼王。”展洁对楚易说,所以怕是守谷的人与鬼门关的起了冲突,打起来了。 “我马上去。”楚易点点头,飞快的掠身而出。 小丫环听到他们的对话,眼睛直瞪着楚易的背影,小手晃晃的抬不起来,什什么,那个凶神恶煞阴险狠毒的鬼王居然就是风度翩翩的易王爷~~~!她还给他端茶送水这么多天!好可怕~~~ 9 第 9 章 “王!”放血鬼和贪财鬼看见楚易来了,收住攻势,百花会的人见展洁来了,也撤了阵法。 “你们刚刚有没有伤人?”楚易看了看一旁跌倒在地的百花会弟子。 “还好,都是皮肉伤。”展洁检查了属下的伤势,也松了一口气。 “这位是百花会堂主展洁展姑娘,她救了女鬼。”楚易介绍道。 放血鬼是个北方的血性汉子,立刻上前赔礼:“展堂主,都是我们鲁莽,多有得罪,还请多包涵。” 贪财鬼只是象征性的作了作揖,却马上在空气中手舞足蹈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外衣是翠竹绣坊做的,补一下,三十两~~~鞋子破了,最少也得十两~~~哎呀不够不够~~~上次才搜到两百两~~~” “他这是~~~”展洁不明所以。 “展堂主莫怪,我这兄弟名号贪财鬼,无时无刻不忘算账,他这是将空气当成算盘,在算着刚刚在打架时亏损的钱财类!” “噢~~~”展洁恍然大悟,怪不得看他的手指在空中舞来舞去的,原来是在拨算盘珠。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楚易进入正题。 “其实也没什么,”放血鬼抓了抓头,“反正手上没什么事情,听说女鬼危在旦夕,来看看~~~来看看~~~”毕竟都是生死之交。 “女鬼的消息现在在江湖上可是300起价。”贪财鬼突然晃头晃脑□□来一句,然后又到旁边拨他的空气算盘珠了。 楚易沉吟了一下,他当然可以想象江湖上对女鬼的讨论声有多高了,更别说可能皇家的人也在其中~~~“怎么没有把饿死鬼一起带来?”他精通医理药理,应该也让他看看平轩君的伤。 “噢对了,”放血鬼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他托我带话过来,说是二夫人中的媚毒必须坚持服药,才能控制住,如果要彻底去毒,得要承欢之人的协助。” 香文虽然出身青楼,但是楚易娶她时还是处子之身,这承欢之人,想必是指他了。 “随便找一人帮她解毒。”天下男人多的是。 话一出口,周围一片沉默。好绝情的人!大家心里都惊愕的想。 楚易看看了众人的反应,抿了抿唇,想到以往有过的情分,叹道:“算了~~~你们回去告诉饿死鬼,让他多配几服药留给香文,然后立刻到这里来。” “好好。”放血鬼连声答应。 “不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旁边拨空气的贪财鬼又无声无息的冒出来。 “你门里的人真的就象鬼一样,无声无息的。”展洁吓了一跳。 “怎么?”楚易连续好多天没有好好休息,帮平轩君疗伤内功也耗损不少,渐渐显出疲态。 “王,我可是从西北部赶来,先是与季左使联系,就花了我二十两银子,住客栈等消息又是三十两,其间的伙食费还有~~~” “行了行了~~~”楚易完全明白他要说什么。 贪财鬼还不罢休的不知从哪里拉出一张清单,继续喋喋不休:“后来与放血鬼会合,又是十两路费,中间换了马匹,五两~~~” 众人皆惊讶得看着那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就这么一直往下拉阿拉阿,都拖到地上了,它的主人的嘴巴还没有停歇的趋势,一张一合的就像个算盘珠在噼里啪啦的打着。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楚易开始坚信解散“鬼门关”是个好主意了,原来难得开个例会,想着难得受一下耳朵的荼毒就算了,现在他连“难得”都不想,更别说还有其他的八个人,各有各的稀奇古怪的癖好。 “我想说,”贪财鬼慢条斯理的把纸张一折一折的叠好又塞回衣服中,“我没钱了,我不去,我留下来,就让放血鬼把饿死鬼带来吧。” “好。”楚易受不了的转身就走,他头真的很疼。 “喂,这是你的地盘还是我的地盘!你为什么可以说留就留啊!”展洁受不了楚易的反客为主。 “就多一双筷子。”楚易头也不回地说。 两天之后,展洁坐在书桌前听着手下的报告,真得很后悔当初“就多一双筷子”的仁慈,继那“一双筷子”之后,紧接着又多了两双~~~三双~~~终于到了今天的八双,算上楚易和平轩君,很好,整个“鬼门关”都搬来了。 “堂主?堂主?”百花会弟子报告完了近程之后,一直得不到堂主的回应,开口唤道。 “嗯,嗯,你刚刚说什么?”展洁回过神来。 “属下想问,还要继续允许饿死鬼自由出入草药库吗?” 对了,还有那个饿死鬼,打着帮平轩君配药的旗号,从她珍贵的草药库里拿了不知道多少药材花草在他那个乌烟瘴气的屋子里配置不知道是□□还是解药的东西,真是受够了!敢情他们是把百花会当成鬼门关随意使用了?!等那该死的女鬼一醒过来,就都要他们滚蛋! 展洁挥挥手:“随他去吧,所拿药草都记录下来就好。” 平轩君的屋子里。一个巨大的屏风挡在内室中间,屏风里面,楚易正在例行为平轩君疗伤,屏风外面,八个各具特色的男人盘膝而作,静静的等待。 许久,屏风里面有了动静,楚易抱着平轩君走出来,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转身轻声问道:“饿死鬼,药配好了?” 饿死鬼赶忙回答:“配好了,已经放进浴水中,一炷香之后,为女鬼沐浴即可。” 楚易点点头,坐在床沿上,投靠着床栏,闭上眼说道:”最近江湖上有什么动静?” 吊死鬼说:“王~~~江湖上传言~~~” 楚易没有接话。 吊死鬼继续说:“王~~~江湖上传言~~~” 楚易还是没有接话。 吊死鬼不死心,继续说:“王~~~江湖上~~~” 还没说完,变脸鬼就受不了的喊:“你就不能一次性说完,非要王接你的话才肯说阿!急都急死人了!” 好色鬼凉凉的接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不把人的胃口吊死,他是不甘心的~~~”说完还卖弄的吹了一下指甲。 江湖上传言,吊死鬼名号的由来是因为他杀人的手法是将人吊死,殊不知那只是后来为了配合“吊死鬼”这个称呼而专门特意形成的,真正的原因是他喜欢说话说一半,等你接口了他才会继续往下说,如果你不接口,他就一直说着前半句,吊人胃口。所以在“鬼门关”里,谁都不愿意和吊死鬼说话。 “嘘~~~你们别吵了~~~”还是落水鬼细心些,“你们瞧王,他是睡着了。” 众鬼一听,这才发现原来英姿飒爽的鬼王现在眉头紧锁着睡着了,哎,原来那么风流倜傥的王,现在竟然憔悴的瘦了一圈!众鬼心里都默默摇着头。 楚易感觉身边有动静。本能的一个擒拿利落地抓住身边的试探的手。 “呃~~~王~~~一炷香的时间到了,你睡着了,所以才想不惊动你把女鬼带到澡盆那边~~~”饿死鬼被楚易抓得疼得抽着牙齿说话。切,想来他刚刚还那么心疼王,现在王的眼睛怎么又像豹子一样凶狠了。 楚易拍掉饿死鬼准备抱平轩君的手,说道:“记住,这是必须要叫醒我的事之一。” 饿死鬼有点委屈,问道:“那还有什么是必须的?”省得好心当成驴肝肺。 楚易轻柔的抱起仍在昏迷的平轩君,看着她紧闭的双眸,说:“有关她的。” 众人惊愕。 好色鬼夸张的抹抹眼泪:“问世间情为何物~~~” 放血鬼低喃道:“果然是王,情话也这么霸气!” 贪财鬼低头拨空气算盘:“这句话放出去多少钱好呢?一百两?不不~~鬼王,要贵一点~~~” “你们都闭嘴!”刚才还温存的楚易听到后面稀奇古怪的评论,不禁有点脸红,压低声音吼道,清清嗓子,沉思了一下,说道:“江湖上传言的没错。”便抱着平轩君走进了里屋。 “江湖上传言什么啊?”众鬼围住吊死鬼问。 “传言~~~”吊死鬼满意的点点头,终于接上他的话了,“传言‘鬼门关’要解散了。” 里屋。蒸气腾腾,浓郁的山草药味混着淡淡的花草香。 啊~~~觉得周身好舒坦~~~温温润润的~~~这味道好清冽~~~真想睁开眼睛~~~可是好累啊~~~自己是不是在腾云驾雾~~~好想飞~~~ 楚易将头搁在浴桶边缘,双手扶着平轩君的勃颈,轻轻按压着,自然而然的说道:“你什么时候醒呢?你的外伤都好了,只是这内伤难治,我昨天给你治疗时,发现内络已通,气血已顺,已无大碍了,怎么你还没有转醒呢?” 酥酥麻麻的~~~好舒服~~~怎么飞不起来了~~~谁在把我往下拉~~~好像有人在叫我~~~这声音~~~我不太想听~~~可是好舒服~~~飞不动~~~ “是不是因为你在窗口看见的事情?那是个误会啊,香文被下毒了,我正想点她穴道,你就看见了,为什么不好的事情总是这么巧?”楚易叹了一口气。 不好的事情~~~的确是不好的事情~~~不想听~~~谁被下毒了~~~ 添了点热水,手指移到平轩君的头颅上,继续按摩,“你一定要相信我,以前那么多生生死死的情况都过来了,你怎么能不相信我?” 相信~~~应该相信你吗~~~这个声音~~~是应该相信的吧~~~ 朦胧的蒸气氲湿了楚易的眼,在平轩君额上落下一吻,“以前,我跟你有口舌之争,挑你的毛病,跟你作对,我~~~我其实是乐在其中的~~~虽然怨你隐瞒身份,而且是为了那么一个原因,但是我还是~~~还是很喜欢的~~~我想跟你在一起~~~你生气,练武而眉飞色舞的样子,真得很漂亮。但是,我不想你再继续这种没有感觉的杀戮了,我也不想了,等你好了,我们就退出江湖,好不好?我知道你觉得从事‘鬼门关’无所谓,杀不杀也无所谓,就当为了我,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吧~~~我们过普通的生活,香文~~~帮她另找个归宿吧~~~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楚易抬眼,怔住了。那双日夜思念的慧黠的眸子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天啊~~~楚易伸手碰出她的脸庞,哑声低呼:“平轩~~~平轩~~~你醒了!” 平轩君点点头,注意到那个总是光彩照人的出色男人双眼深陷,脸庞也削瘦了一圈,想开口说话,却发出像破木头断裂一样粗哑的声音。 “别别说话~~~”楚易慌乱的抚着平轩君的脸,生怕她乱想,“你伤势太重,嗓子还没有复声,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还有身子的其他部位可能还没有知觉,过段~~~过段时间就好了~~~” 他也许并不知道自己在哭吧,平轩君看着眼前努力安慰她而略显慌乱的男子,不久前他还是那么冷酷的对自己说话,自己还是那么冷酷的执行他的命令,想不到他现在居然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脑海里猛然想到在楚庄香文窗外的看到的那一亩,衣不遮体的男女~~~头又开始疼了~~~可是他说,要相信他~~~ 楚易正在添热水的手上被覆上了一只有着殷红刮痕的小手。 “你有话要对我说?”楚易一下就明白了。 平轩君点点头,轻喃了几个字,虽然听不清楚,但是楚易还是明白了。他添好热水,坐到平轩君身后,双手按摩着她的双肩,缓缓地说道:“那是个误会~~~” 楚易非常不爽的看着床前的八个大男人,这些死鬼们一听说平轩君醒了就硬是冲进来,她身子还没好呢,哪经得住他们吼来吼去的。 “好了,人你们已经看过来,可以出去了。”楚易走过来,像拍蚊子一样一个一个全部拍到门外面。 “对呀,现在人也好了,你们什么时候搬走啊。”展洁凉凉的声音,终于可以送走这些瘟神了,才来了几天,就把她鸟语花香的百花会搞得鸡犬不宁。 “当然是等你的救命恩人康复了。”平轩君醒来,楚易松了一口气,又回复以前那个温文尔雅暗箭难防的笑容了。 展洁青着脸看着楚易关上房门,有没搞错,等那女鬼醒过来就用了快一个月,等她康复还要等几年类!她百花会的饭是白吃的啊! 站在旁边的八个人也在低估:“女鬼醒了,王是不是真的解散我们啊。” “那以后上哪混?” “没有钱赚了拉~~~” “展堂主,你这百花会也蛮不错的啊~~~” “展姑娘,你我都精通音律,真是知音难寻啊~~~” “我这里只收女性!” 回到床榻旁,楚易给平轩君盖好被子,抚抚她的额头,说:“你再休息一下,等会我叫你吃药。” 平轩君看着楚易,疲惫让她来不及分析那双黝黑的眸子中所溢满的温柔,只觉得这眼神是那么的真实,不似以前总让人提防,这眸子就像烙印一样深入刻到平轩君的脑子里,安抚着她渐渐睡去。 许久,门上传来轻叩声,先三声,没人回应;又三声,没人回应。一个小丫环推开门,探头进来。 “易王,晚饭~~~” 声音在触到眼前景象时隐没,门“吱呀”一声又关上。 夕阳的橘红色余晖中,一位男子靠在床头,衣袍有些松落,俊雅的面容略向里侧,安然闭着的双眼正对下方,可以想象之前定是俯视已久。床上,在男子的臂弯中,他心爱的女人犹如婴儿般轻轻浅浅的睡着。从窗户中散入的斑驳阳光,慵懒的弥漫开,致使他们周身的轮廓上都像有些许光点在舞动跳跃,宁静安详。 等平轩君的病又好些了,楚易终于有闲暇把各鬼聚集在一起开个会。 “我确实想解散‘鬼门关’,或者你们自己把它继承下去,但是都与我和平轩君无关了。”楚易懒懒的靠在椅子上。 没有人说话。 楚易看到这反应,轻笑道:“哦?没人说话?这倒新奇了~~~想必你们私下已经拿定主意了?”连放血鬼都这么老实不吭声,肯定是上次他承认要解散之后这几个家伙回去商量过了。 幻音鬼好听的柔柔的声调响起:“王,你真的决定不管我们了?” 楚易像没事人一般整个人深陷到椅子中,点点头:“等平轩君痊愈。” “倘若我们还是要追随王呢?” 楚易拿起茶杯啜了口茶,他早料到会有这个结果:“那也不关我的事。” 各鬼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 楚易继续说:“你们放心,我会把鬼门关的事情处理好,在干干净净的退出的。” 当天晚上,皇城之中,一道身影急速而起,闪过巡逻的卫兵,几个起落之后,无声息的落在皇上下榻的寝宫。 “呲~~~”一根火柴点亮了一小部分的宫殿。 “谁?!”皇上浅眠,迅速起身,在见到烛光映衬下的面孔之后,又气又喜的喊道:“三弟!” 楚易看着这个自己“服侍”多年的皇兄,说道:“皇上,早就不该叫草民‘三弟’了。” 皇上一愣,他没有想到楚易还记得当日临走时留下的断绝之话,这~~~难道不是气话? “三弟何出此言?朕与你虽不是同一个母妃所生,但是情同亲兄弟,这么多年,岂能说断就断!” “的确~~~我帮你做了这么多年肮脏的事,是不能说断就断~~~”楚易冷笑道。 皇帝变了脸色:“你这是什么意思?!朕这么多年待你可不薄!” “不薄~~~我每年帮你杀的人,给你进贡的银两也不薄啊~~~”楚易道,“可是现在还不是满天下的给你追杀!” 皇帝面色闪了下,忙放软声音说:“那是因为三弟你说要离开朕啊~~~” “哦?那么你的意思是倘若不能被你所用,就要赶尽杀绝了?” 皇帝上前几步想抓住楚易的手,被楚易冷冷的躲过。 “我的辈份在你之下,可是天资在你之上,我的母妃怕我命丧皇朝争斗之中,从小教育我对皇位不可有非分之想,我性喜闲散,本来也不喜欢这宫廷争斗,可是为了保全母妃及自己的性命,从儿时起就在两名退役前朝御前侍卫大将军,也就是后来‘鬼门关’的左右使帮助下为身为太子的你组建‘鬼门关’,以排除你想要铲除异己之心,果然,后来几个皇兄遇害,唯独只有我安稳的活了下来,母妃也得以善终。你说你怕我离开,是怕我泄露了你才是‘鬼门关’最大的主使者这个秘密,还是怕以后没有人再帮你做那些不光彩的事情,我看,两者都有吧?” 皇上被说中了心事,神色尴尬。这个三弟,从小就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偏偏他聪颖狡猾,抓不到他把柄,后来又成了“鬼门关”的鬼王,虽然是帮自己做事,但是也奈何不了他,有时还得看他脸色,害得一拖再拖,无法铲除这个最大的隐患。 “皇帝放心,‘鬼门关’除了我和平轩君,并没有知道它与皇上的关系,而这个秘密,我们会死守到终。所以,也请你停止对‘鬼门关’的追杀,否则有什么后果我就不敢保证了。” “你这是在威胁朕?” “不是威胁,只是跟皇上打声招呼。”言下之意,随便你皇上怎么定夺,我这厢反正是定了。 “如若朕不答应,会有什么后果?鬼门关再大再厉害,也敌不过朕的数万精锐兵马!”皇上嘴硬着,哼,就不相信,我堂堂皇帝岂能被他三言两语唬住了! “呵~~~”楚易反倒轻笑,这笑声在诺大的宫殿里回声散散,说不出来的阴森,“皇帝啊,你是被野心弄得幼稚了还是自信过度?我们江湖人士是从来不讲究什么排场的,不需要比什么军队~~~” “你什么意思?”皇帝听了他那笑声顿时冷汗淋淋,突然领悟到自己是在跟天下第一恶魔帮派的头子讲话,这家伙的手下可全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啊,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平轩君侵蚀过后的林场。 “皇上?怎么了?”床榻上,侍寝的某个妃子语带娇媚的醒来,看清楚了宫内还有一个男子,倒吸一口气,”这是~~~啊!” 仍眷有温存气息的床上一名温柔的女子连话还没说完,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瞪着眼睛倒在了那张全国上下最具价值的龙床上,没有了呼吸,才刚刚醒来就被迫沉浸在另一场无休止的睡眠中。 “你你!!”龙颜大惊,惊吓得都忘了叫护卫,第一次,他削落了他顶上皇珠,这次,他竟然杀了皇朝的妃子!这男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的?! “草民只是用行动告诉一下圣上,这就是后果,皇上不必惊慌。”楚易老神在在,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来~~~” “皇上若是想这变成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可以继续叫。” 成功的没了声音。只不过已有侍卫赶到。 “皇上?” “没事了,你们都下去吧。”皇上扶扶额角,泄了气,终于明白,今天楚易真的是来通知他一声,而不是来做商量的。 皇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颓废的坐到椅子上,倘若当初没有那么对付平轩君,今天也许就不会失去他了。 “其实你刚刚还说漏了一点,朕却是是存有私心不想让你走的,可是还有,朕也深知在这天下,只有三弟你不会背叛我,最让朕放心的,你一走,朕真的成一人了。”皇帝摇摇头,像是突然老了几岁,“你走吧,朕即刻就下旨不再追杀‘鬼门关’,你以后也可以做些光明正大的事情了。” 楚易点点头:“多谢皇上成全。” 皇上看着那抹背影走至窗前,顿住,楚易的声音传来:“其实皇兄是个好皇帝,这位子,三弟我可做不来。” 身影飞出窗外,留下点点烛光,“是么?一个好皇帝?~~~”身着金色龙袍的人喃喃自语,“三弟~~~” 10 第 10 章 对看到最后的朋友说,谢谢~~ 不管是赞声还是骂声,我都感谢你们对我第一片成稿的支持!!!楚易一点也不知道平轩君是怎么想的。那日她在泡药澡醒时听他解释了之后,并没有说话,又昏沉的睡去,他可以理解为是气血虚,要多休息,但是最近,平轩君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虽然不能下地行走,但是说话思考已无大碍,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缄默,这种缄默要把楚易搞疯了。 端着一碗汤药刚走进院子里,就看见在躺椅上的女人,膝上盖着一条毯子,脸色终于退去了不正常的红润,回复以往正常的偏白,眼睛大大的睁着,一动不动注视着前方的花草。 楚易有一秒的晃神,他有种错觉,坐在那的并不是平轩君,而是她的幻象。 握着药碗的手紧了紧,快步走向仍在发呆的女人。 “平轩,喝药了。”楚易蹲跪在地上。 平轩君收回视线,目光移到楚易脸上,再移到碗上,点点头,喝下,然后视线继续回到刚才盯着的地方。 楚易拿出一粒准备好的蜜饯,塞入她口中,平轩君轻轻嚼着,不一会,又恢复平静。 如果不是楚易对平轩君的病况很了解,他会以为这个人已经没有记忆了。 什么都是好的,连武功也没有被废掉,她的身体慢慢起色,可是她的心~~~楚易不自觉的握住平轩君的手,冰冰凉的,他握紧再握紧,努力想把热度传上去。 脑海中突然闪过展睿见平轩君时的场面,“说断就断”展睿痛苦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不停的回响,“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平轩君掐住昔日恋人的脖子。楚易下颚一紧,如果平轩君不相信他的解释,那么以她的性子~~~不!不行! 楚易一阵激动,猛地抱住平轩君,药碗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平轩~~~”他头埋在她颈间低喃着,熟悉的味道,却没有熟悉的回应,他除了叫她的名字,说不出其它的话。 突然脊背上一震颤栗,一双小手爬上楚易宽阔的背。 楚易惊喜地抬头,望进平轩君清澈的眸子里,不是涣散的眼神,她的确在看他!忍不住在抱紧一些。 “我只是想一些事情而已。”平轩君轻轻的说。 “什么事情?”楚易贪婪的汲取她的味道,这是他的平轩,回来了。 “所有的事情。”平轩君拍拍他的背,像安抚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楚易镇定下来,站起身,把平轩君抱在怀里,坐下,盖好毯子,说:“那我们的事情你想了?” “嗯。” 有点紧张,“结果?” “明白了。” “真明白了?” “嗯。” “确定?” “对。” “以后不会把这个当成小辫子来跟你相公我吵架?” 平轩君嗤笑:“早在你跟我解释我就想明白了,因为之前你把香文软禁在她房中三天不出来都没有发生什么,所以也没什么可以多想的。” “那你为什么当时在展洁的轿子终不肯理我?” “当时不明白。” “那现在明白了?” 又开始了,平轩君眯上眼,伏在她男人的胸口低低的笑着,笑得楚易觉得自己的心脏也一抖一抖的。 楚易也笑了,一顺一顺的用指尖梳着她的头发,问道:“那还想了什么?” “想女鬼。” 楚易又开始紧张了:“结果?” “有点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了?”楚易急急的问,然后又觉得对于一个大病初愈脑子可能还有点混沌的人不能急躁,马上又软了语气,循循善诱,“你慢慢讲,慢慢想,不要着急。” 平轩君听出他语气的转换,感到贴心,蹭蹭他的衣襟,说:“我怎么想,都没觉得有多少负罪感。” “为什么要有负罪感?” “我杀了很多人。” “那时我要你杀的,不,准确地讲,是皇上要你杀的。” “除了该杀的,还有很多无辜的人。” “我也有份。” “那你有负罪感吗?” 楚易仔细的想一想,认真地回答:“有一点吧。”又补了一句:“不过是在最近想退出之后。” “你为什么不说是在看到我杀人之后?” 楚易叹口气:“你别乱想。” “可是我到现在还是没有什么负罪感。” “那就没有好了。” “我是不是很没有良心?” “我也没有良心。” “我是不是很绝情?” “我也绝情。” “我猜我会很短命。” “我更短命。” “我~~~” “还有什么?”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平轩君咯咯的笑起来,“被你一搅和,我的思绪又乱了。” “这有什么好想的,还想了这么几天。我们应该把所有的错都搬到皇上身上去。”楚易吻吻她的鼻尖,再抱紧她,“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就是一对,你是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没什么好想的。” 你是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平轩君眼角一湿,是了,反正在天下眼力,他们两个都是无恶不赦,他们就是一对,没什么好想的。 “将来我们的小孩也会是小魔头。” “没有良心。” “很绝情。” “还跟我们一样短命。” “哪有做娘亲的诅咒自己孩子的!”楚易叫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平轩君打了一个哈欠,终于弄明白了,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你说出这么狠心的话~~~喂~~喂!你别睡!~~平轩,你给我起来~~!” 真不敢相信,这个女人真的睡着了,像个小猫一样,蜷缩在楚易的怀里,嘴角带着弯弯的笑意,进入了梦乡。 这家伙~~~楚易轻轻捏好毯子,下巴抵在平轩君的头上。 “喂~!你们~~~”什么时候滚回去阿,展洁冲进来,看到这幅温馨的养眼画面,硬生生的把后面的话吞回肚子里。 “王!” “王~~~” “哎呦~~怎么停了!” “别挤啊~” “天~~” “啊~~” “哦~~” “呵~!” 八个声音也硬生生的尾随其后的吞回肚子里。 “嘘~~~”楚易朝闯进院子里的九个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笑笑的摇起了躺椅。 尾声 “娘,你把我的小花杀死了。”一个稚嫩却严肃地童声。 “是,怎么样?天天汪来汪去的烦死了。” “它是活生生的一条狗。”继续严肃。 “狗又怎么样?老娘我当年还杀过人呢!”当娘的说起当年之勇可是两眼生辉,面色璀璨。 “它是我养的狗。”头上的两条小辫子隐隐约约的有颤动的迹象。 楚易瞟了一眼,顿时从中立的立场站出来,拉住亲亲老婆和亲亲女儿,一边一头的哄道:”老婆乖啊,好汉不提当年勇~~~”你怎么能在这么纯洁的小孩面前大谈杀人呢!“酒香啊,别急啊别急啊~~~”快抚抚她的辫子,两个小辫儿越来越翘了! 平轩君嫁作人妇,身为人母这么多年,没有提高任何的自觉性,冷眼一横:”你养的又怎么样?!你别忘了你是我养的。” 哇咧!两只小辫都竖起来了!大势已去啊!楚易的大手怎么也压不下那两只冲天辫,心中惨叫,看看老婆,苦啊苦啊,想他当年可是鬼王啊,真是衰败的一塌糊涂了~~~ 一声宏亮的童子哭响起,顿时屋顶上麻雀四起,鸟兽皆走。 棍棒声响起,飞沙走石。 “你杀了我的狗~~!!呜~~~~” “杀了狗怎么样,我现在还要杀了你~~!你别跑,你哭就别跑!” 整座山头还淡淡的回响着哭泣声。 “她肯定去八鬼那里搬救兵了,每次都这样,老套!”半晌,追不上的人的平轩君气喘吁吁的走进来,骂道。 他们的女儿,刚出声时被饿死鬼用沾了酒的筷子凑到嘴边喂了滴酒,打了个响亮的酒咯,于是取名楚酒香,一生气,辫子就会自发上翘,一上翘,就是惊天动地的哭泣,然后被她老娘棍棒伺候。 “我们的女儿怎么这么没用,这个不准杀,那个不准杀,我的绝情类?你的狠心类?!” “是是~~~”楚易好脾气的奉上茶水。 “还有你!”平轩君看到楚易谄媚的脸,一把抓过领子。 “我?我怎么了?”他这次可是谁都没得罪阿。 “你~~~就是你~~~说什么我的武功太毒辣,不适合女孩子,结果你看看她轻功好成什么样子!” “废!等她一回来就废了!”楚易立马接口,信誓旦旦。 “你说的?”平轩君不信任的斜眼看他,他这个准师傅舍得? “绝对绝对~~~”楚易保证。 二天后的晚上,小树林里。 “爹,你不会真要废酒香的轻功吧?” “做做样子做做样子~~~” 银光一晃。 “娘来了!” “我就知道你不是当真的!” “老婆老婆~~~!”~~~”女儿女儿~~~!” 黑夜的小树林摇摇晃晃~~~没得睡了没得睡了~~~ 11 番外篇 很多人都问我,展洁的故事呢?这边先透露一小点好了~~不过以前看的朋友可能不会再到这个页面来,我很抱歉没有早点写出来~~~不管了,这个是刚出炉的,新鲜的哦~~我也把丛书系列改了,欢迎大家关注“鬼门关”系列哦~~~百花谷深处,瀑布激流涌下,奔腾的水流声中隐隐混合着古琴声。 琴声激烈,但在湍急的水流声配合下,一般人难以听出,所以细细的寻着琴声而来的只能是~~~ 琴声在脚步声靠近后,嘎然而止。 “阁下可是幻音鬼?”背对着不速之客。 “正是幻音。”非常好听的男性嗓音,不柔不刚,中性的恰到好处,男性的气息混合着长久与音为伴而濡染的娇美,纯净之中又不失岁月的成熟,语音入耳宛如一淙小溪,但是却能抚平人心底惊涛骇浪的湍急。 展洁抚稳还因刚才的弹奏微微颤动的琴弦,敛去眼中汹涌的神色,说道:“我琴艺不精,让幻音鬼见笑了。” “幻音本名牧元。展堂主可称呼在下牧元。” 展洁愣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除了楚易和平轩君之外的鬼的真名。他~~~还真和善,语气平和下来,说道:“那也请称呼我展洁就好。”说罢,想起身,不料肩上一个温煦的按压,讶然回头,一个略微偏瘦,没有束发的男性脸庞淡然释放着笑意:“不知牧元可有这个荣幸能和展姑娘共谱一曲?” 没有等她回答,牧元就自在的坐下,熟门熟路的把古琴从展洁的腿上挪出一部分到自己盘坐的地方。 “这这~~~”展洁有点脸红,“我没有与人合奏过~~~”而且是两人共用一琴,而且是幻音鬼,天下数一数二的音律高手! “不碍事,你弹你的,我配合你。”牧元轻松的说。 “~~~”展洁紧张,心里讶异已经成为堂主自己居然会像小孩子遇见老师一样手足无措,却又因为能和这么一个高手合作而丝丝兴奋。 “噢,等一下,”牧元突然倾身。 展洁倒吸一口气,愣愣的瞪大眼睛看着他侧到自己的身后,未扎起的长发散开来,在瀑布漫开的水雾中妖娆的轻触上她的肩,他的发,明明那么轻盈,怎么碰着自己却像刚烧的烙铁一样,展洁觉得肩膀上似乎被刻了印,下了咒,不然怎么会轻缠不已。 牧元从展洁头上轻扯下一根发带,展洁看着那修长漂亮的手指灵活的把发带系到那头乌黑散漫的头发上,脸颊窜上一阵红热。 “好了,开始吧。”牧元对着展洁微微一笑。 展洁拨出了一个音,因为气息不稳,有些颤动。旁边的那双手马上跟上,亦步亦趋的合着。 两个声调,一个在前面跑着喊着,另一个似乎在后面追着劝着;前面的渐渐高亢发泄,后面愈加低沉收敛。 展洁的心智因为这样的弹奏而不可自主的张狂起来,她的音调比之前独自弹时更加放肆,牧元的琴声似乎在诱惑着她宣泄心中的不满愤怒,同时又在不停的安抚着她的创伤痛苦。 一曲完毕,两人都有些气喘。 “你~~~你是故意的吧?”展洁开口。 牧元笑笑:“难遇知己,随意一曲罢了。”起身:“牧元就不打扰了,此处湿气大,展姑娘还请尽早回去吧。” 展洁看着这男人削瘦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只看见自己的那根发带在雾气中飞扬。 这个琴声,这么愤怒压抑的情感?!牧元细细的听着,脚步不由自主的随着过来,果然~~~是展洁~~~听说那日女鬼杀了与她一同去小树林的全部弟子,包括最欢喜的最年少的关门弟子,今日虽然是她救了女鬼,可是这心里,怕是很难吧~~~ 故意把脚步放的重一点。 “阁下可是幻音鬼?” “正是幻音。” 12 楔子一 雷声轰响,风雨交加,窗户大概是被吹散了拴,啪哒啪哒拍击着窗棱。 哆哆嗦嗦起身,披起外套想要关窗,却在一簇闪电划过时看到窗台处有一黑影。 “你是谁?!来!……人…人……”慌张惊恐的声音在陌生来客缓缓摘下帽子后隐软无声。 又是一个闪电,灿灿的,容颜瞬间被照亮,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 突见他偏头一笑,剑眉上翘,睫毛上沾了雨水的关系闪闪点点,映得本来就澄空明净的眸子灿如星芒。 抬起修长棱明的手拨了拨额上粘着的几束黑发,风吹得衣袖膨胀,灰白的似是要与屋外的闪电融为一体。 外套掉落在地上,忽的只觉雷鸣声不见了,风厉声不见了,闪电雨水也不见了,混沌天地变得清明起来,春去秋来,景物飞转,只有面前这个有着纯爽笑容的男子衣袍翩翩,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只有他,只有他……只有…胸前一阵刺痛……他…低头,殷红的液体染红了视线……抬头,却已不见人影…鬼门关门人录:好色鬼,本名不详,轻功绝顶,虽不会媚术,但因天生绝美,见者往三魂丢六魄,故杀之轻而易举。 因其貌似清而媚,勾人无数,无法轻易走在街上,初时变脸鬼特作普通人面相赠予,但其灵动双眸仍是毁人颇多,至无奈之下特作一黑纱帘帽常年佩戴以遮面容,着一略微宽松灰衣以遮体形。 13 楔子二 除了少了可观的收入,好色鬼并没觉得鬼门关解散对他有多大影响。本来他就是非漂亮的人不杀,害的每次季总管还得特地为了他调查目标人物的长相,到最后十个任务里挑挑拣拣能选个一两件就了不得了。 其余时间好色鬼就到处游山玩水,看看行色各异的人,努力发展他的入幕之宾。 “色鬼,你今后有何打算?”放血鬼一脸苦恼的抓抓脑袋,不知何去何从。 “嗯?”色迷迷的眼睛滴溜溜在放血鬼全身转了一圈,喉结轻动,略带沙哑的轻柔嗓音自唇中流出:“也好,只要你不出声,也还算是个美人儿。”放血鬼眼睛眨巴眨巴,两秒钟后才消化了好色鬼口中的 “美人儿”是指自己,火烧脚丫一般跳起来:“我,我才不是什么美,美人!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好色鬼轻皱眉头,绝美的脸蛋偏向一边,抬起手腕朝放血鬼拨了拨,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似的:“别开口,嘘~~~”他这个中气十足的猛汉的声音实在是跟他的脸蛋不相配啊。 今后去哪儿呢?一个头戴黑色纱帘帽,身着灰袍的身形缓缓踱进林中,略显宽大的衣袖随意摆动,像是一处正在揉淡的墨,最后只见垂下的黑色纱帘轻轻拂动,渐渐隐入晨雾中。 14 色1 天色未亮,一顶顶华丽的官轿已经行进在各个大街小巷中,赶着去皇宫上早朝。 外面寒风透骨,罗帐内却是暖意缱绻。 “色,你打算在京城呆多久?”一条藕臂缠上一具精实的身躯,甜甜女音任谁听了都回浮想联翩。 “还没打算,”微微沙哑的男声在激情过后更具魅惑力,长长的睫毛掀起,露出的双眸深邃清明的像是上好的黑水晶,以为是透明的可以一探究竟,却在与之对上视线后如同饮上浓烈的醇酒一样愈陷愈深,“我该走了。”说着便抬起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拨开绕在身上的双臂。 “还早呢……”双臂不依不饶,连丰满的双峰也一起贴到男人已经起身的后背上,“他才刚去上早朝,我们还可以……” “……”男人的鼻里轻嗤,敛去不耐的神色:“乖,听话。” 女人不甘愿的放下臂膀,轻咬下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轻松些说道:“…该不是你要去找三贤院的书生吧…去年我就听说美闻天下的好色鬼将一名三贤院的进士也收入入幕之宾…”边说着,便偷偷用眼角瞧着男人的神色。 好色鬼嘴角轻掀,像是想起什么愉快的事:“呵,我还不知道堂堂宰相夫人对这些市井消息也这么灵通,”披起已经泛白的灰衣,系好腰带,转过身,“也好,经你提醒,去三贤院看看也无不可。” 女人着迷的看着眼前雍容绝代的男性脸庞,从浓黑的剑眉到高挺的鼻梁到温润的嘴唇,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完美,都是那么恰到好处,既没有过分男人的阳刚之美,也没有偏向女人的阴柔之息,在中性间游刃有余的散发出男人的强势,但是待人处事间却是那么柔和,让人无法不沉醉其中,恨不得牺牲所有只为让他看你一眼。 好色鬼轻笑出声,很习惯这种眼光,自己这副皮囊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轻拾纱帽,戴上,黑纱垂下,遮去俊颜,也挡去女人露骨的目光。 “多谢夫人款待,色鬼走了。” 清晨的街道还残存着昨夜的睡意,零星早起的农妇、匆匆赶路的旅人、刚开始打开店门做生意的商人,人人都无声无息的忙着,偶尔会抬起还有些惺忪的双眼看一眼从拐角走进来的灰衣黑帽看不清容貌的男人,身形…好看,可是一看衣着就知道不是什么富人,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忙自己的事。 好色鬼踩着轻悄悄的步子不急不缓地走在石板路上。没意思,真没意思,鬼门关是他一直以来生活的重心,休息是为了它养精蓄锐;娱乐是为了它缓解压力;练武是为了它待发的任务。现在重心突然消失,好色鬼觉得自己也快消失了。 还能干些什么呢……这么想着,好色鬼看到前方一处还未开张的青楼门前聚集着数名穿着考究的家厮,甚至还停着几顶华丽的轿子。 这是?他漂亮的眸子透过黑纱细细的审视着前方的人群。这轿子可不是京城钱庄的周老板的么……视线缓缓移动,呦,还有士大夫的人啊…眼珠子动了动,怎么,礼部尚书的家仆也来了…目光流转,正视到这座青楼——“春满园”。可是现在太阳才初升,怎么就有客上门了,而且…还大部分是由地位身份的达官贵人?自己离开京城多年,不知能引得这些有名之士大早就拜贴的姑娘是何种风情呢,好色鬼弹弹衣袍,朝着春满园走去,也好,闲来无事,打发打发时间吧。 “这位兄台,请问今天春满楼可是有什么喜事?”上前略一抱拳相揖,沙哑淳厚的嗓音自帘后传出。 穿着考究的家仆上下打量这位头戴帘帽,叫人看不清容貌的生人,嗯,虽然穿着朴素,但是彬彬有礼,便回道:“你是打外地来的吧?” “正是。” “哎,那难怪你不知道了,这春满楼自从五年前收了个舞妓,生意便红火的不得了。传说此女有倾国惊城之貌,轻如飞燕之身姿,跳起舞来引人入醉…引人入醉啊……我家老爷每月必定前来求座帖,只为看上一舞啊。” “每月座帖?” “一舞难求,每月只舞一次,今儿晚上便是照例开舞的日子,大早便来求帖了,来晚了可就没座了。一帖1000两,有很多慕名前来的人因为贪恋舞姿,早就倾家荡产了,我家老爷虽然财力雄厚,也不知能看到几时哦……” 千金一舞?当真如此美艳?黑纱下的唇角微微勾起:“还不知这舞妓的姓名是?” “飞燕。” 飞燕飞燕……汉朝有个赵飞燕迷碎了天子心,不知这个飞燕是否真的名副其实啊。好色鬼拿着早上排队买来到的座帖,盘腿坐在台下。1000两一帖,每月一次,还真不是寻常百姓能消受得起的,好色鬼慢慢扫视过入座的各位人士,非富即贵,非商即官,这“飞燕轩”在灯红酒绿的春满楼中独辟一处,自成一格,场内的装潢摆设也是精致至极。天下美人美景美酒美舞他看的多了,希望这1000两不要是空打水漂才好。 银灯青琐叮当响,翘首斜望飞燕来。如果不是清脆的铃铛声,好色鬼还真的不知道舞妓飞燕步入房间。“叮叮铃铃”声音由渐渐清晰,好色鬼眯起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摇曳罗裙,层层丝衫,柔和的在地板上滚动向前,让人几乎错觉此人是如仙人般乘云而入。 好色鬼抿了一下唇,这才把视线向上移到飞燕的脸上。 只消一眼,好色鬼便把睫毛敛下,视线投向窗外。无趣啊无趣啊,本以为是什么惊天绝地的大美人,结果…只能说是有几分姿色而已,媚态不及今早的宰相夫人,清纯又不及三贤院的书生,敢情这京城人太久闷于城中,区区一名这样的舞女也能称上“倾国惊城”?!罢罢,就当是花钱做善事了,好色鬼撑起胳膊,拖着下颚,懒懒的看着台中央的飞燕,即使她舞的再好也不过如此,他从来只对脸蛋感兴趣。 飞燕今天表演的是软舞,优美柔婉,翩如兰菬翠,慢态不能穷,一伸腿,一弯腰,都极尽水蛇柳腰之态,台下众人莫不屏息观看,摇魂荡目。 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好色鬼搭在腮帮上的手和着拍子轻轻点着,不过如此…不过如此,他心想,的确舞的不错,但是还没到传言的神乎其神的地步,只不过腰肢比别人软,步伐比别人轻盈而已…步伐……好色鬼目光随着飞燕层层罗裙下的丝鞋,鞋上系着着的金铃铛随着舞步参在丝竹中玎玲作响。脑中突然灵光闪过,但是还没等他抓住,什么想法已经昙花一现无影踪了,当下也就没在意,只等着她舞完回客栈睡觉。 舞毕散场,众人皆切切私语赞其舞姿,恋恋不舍离开飞燕轩,只有一个头戴纱帽的男子伸了伸腰背打了个哈欠,漫步闲散的单独走开,似乎他刚刚看的并不是难求的千两之舞,而是一个普通的戏子唱的一出普通的戏而已。 正是因为好色鬼知道自己对这位舞妓飞燕不感兴趣,所以当他躺下久未入睡,翻来覆去脑海里一直回放飞燕的舞姿时,惊讶和不解让他干脆起身,踱到窗前,明月当空,正值初春,晚上风凉,合着风,头脑清醒不少。 怎么了这是,好色鬼不禁低笑到,既然回绝不掉,干脆就仔细的想着晚上在飞燕轩的情景,这一想,便记起了当时也有那么一瞬间脑中似乎有什么讯息一闪而过。奇怪…真奇怪…… 他返身想到桌前倒一杯水,这一抬脚,一踏步,眼睛猛地一睁,嘴唇张了张,最终抿了下来,是了…他终于知道是什么不对劲了…… “呵呵……”因为久未出声的关系,低笑声似乎比平常更为沙哑,但却不难发现其中饱藏兴奋甚至还有一些激动。 “是了是了……”好色鬼心满意足的倒了一杯凉茶,坐在桌前舒心的啜了一口,看来他要在京城“异常昂贵”的呆上一段时间了。 “吱嘎”门被推开,一名弓着身子的婢女小心翼翼的将一盏茶摆在桌上,然后又弓着身子轻轻走出去,生怕出了什么差错弄出什么声响。 “歌以咏言,舞以尽意,”叮当声稍微停顿了下,转了个圈,右脚一点,左脚一踏,“如何尽意,怎得尽意,难啊难啊……”踱到桌边,拿起茶杯深闻一下,樱唇凑上,杯缘倾斜,似是要一品茶香,却是眼神一转,无奈的摇摇头,随即才抿一口茶,望向窗外。 □□,空即是色,又有多少圣贤、多少豪杰真正明白这两句的意义?自嘲似的勾起一抹冷笑,收回视线,如此绝顶轻功却拿来偷窥一名青楼舞妓,江湖和皇朝看来也都差不多,谁能忍过色字头上那把刀,没人…没人啊。 15 色2 清晨的阳光跳跃着在春满楼的牌匾上,仿佛也在叫嚣着“开舞的日子到啦”。门口照例排起长队。 卖座帖的嬷嬷看到人群中突兀的一位带着黑纱帽的灰袍男人,会意地促狭说:“这位客官,又来捧场啦,说实话打从上个月看到你,我就有预感你会再来啦。”这个衣着朴素又不示容的男子看上去穷光蛋一个,想不到居然能连续两次买下座帖呢,看来又要多一个因为飞燕而沦为乞丐的人喽,不管不管,有银子收就好! 再次坐在飞燕轩,好色鬼的心情与一个月前是截然不同的,他有些兴奋,思绪晃晃然飘回到数年前的夜晚,一向自诩轻功绝佳的他苦苦追在一名女子后面,久而未果,只得放弃。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 好一个回雪游龙!当年江湖上突然新起一个江湖新秀,人称“游龙仙子”,貌美娇柔,使得一手长鞭,舞起来身形休迅飞凫,飘忽若神,陵波微步,天下无双。好色鬼早就想一睹其风采,无奈让她从眼皮子底下溜走,本以为再也遇不到了,谁知若干年后,竟然让他在这声色红楼处又寻得。错不了错不了!此飞燕的舞步动态与他脑海中“游龙仙子”的走步极其近似,当年黑夜他没看清她容貌,今虽惋惜不如自己所想,但是轻功能在自己之上的实为少数…… 丝乐声响起,舞台中曳雾轻裾,华容婀娜,好色鬼只盯着百叶裙下露出的飞旋的秀足,拖着腮帮,神情愉悦的打着拍子。 舞毕,散场,好色鬼来到春满楼老鸨处,作揖道:“妈妈,不知可否安排与飞燕姑娘一见?” 老鸨一听,眼珠子笑眯眯地转转:“哎呀呀,可得让小哥你失望了,我们飞燕啊,只每月这么一舞,不见客、不陪客,还请小哥下月捧场啊!” 好色鬼也笑笑,仿佛知道会有这个答案,低下头,从袖口中取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妈妈,通融下?” 老鸨盯着那叠厚厚的纸,沉甸甸,白花花,这是多少钱哦!布满横肉的手颤悠悠似是要摸上去,却是抖了抖缩回袖中,满脸堆笑道:“哎呦,这位小哥,我们飞燕的规矩是老早就定下的,倘若每人都想你这样,可不是坏了规矩…要不妈妈我给你安排其他姑娘,我们刚来的一个花魁能歌善舞……”说着缩回袖中的手又不安分的伸向那叠银票。 好色鬼隐藏在面纱下的眼睛盯着老鸨贪婪的脸停顿了两秒,随即扬起笑容,顺势递过一些银票过去:“那不知飞燕姑娘有何喜好,可以让在下略显倾心?” 哪知老鸨已经触上银票的手又很不甘心的缩回袖中,笑容有些垮下的说:“哎哎,既是舞艺超群么,当然只是舞蹈么……” 好色鬼这下可是抑制不住地挑了挑眉,幸亏有黑纱遮脸,可以不让旁人瞧见他脸上难见的吃惊神色。怎么回事,这老鸨并不是想抬高价位的神色,明明很想要银票,但是却接连两次在谈到飞燕时都缩回手去,这飞燕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嗜钱如命的老鸨如此收敛?而且从她嘴里套不出一点关于她的消息? 再次走回飞燕轩,抬头看看华丽但却宁静的屋宇,里面点点烛光,走廊上有几个正端着盘子急急行走的婢女,好色鬼突然有种晕幻,仿佛里面住的并不是供认花钱赏玩的舞妓,而是一名贵妇人,一名精心伺候着的妃嫔。 同样的时间,门被“吱嘎”推开,弓着背的细碎步伐,小心翼翼的放下一盏茶,再弓着身子轻轻退出去。 紫金绣鞋上的小铃铛晃荡两下,停在桌边,纤手抚上杯柄,拿起来至鼻尖,然后才到唇间,樱唇微启,吻上杯缘,停顿片刻,这才让细茶清流入口。 飞燕坐在桌边,慢慢啜着茶,闭目片刻,似在养神,然后睁开眼,露出的美目并不如适才练舞是那般澄澈,甚至有些迷惘带着混沌和疲惫。 素手抬起,轻掀衣袖,执起茶壶,浅绿色的液体从细巧的壶嘴中溜溜的倒入茶杯中。弯起手指,将茶杯从面前推至桌缘。 转身正举步,身后便响起一个略带沙哑的醇厚男声。 “这茶可是姑娘为我而盏?” “饮罢便走吧。”叮当声响。 “姑娘不回头看我一眼?” “叮铃叮铃”身形未顿,只飘来同样一句:“饮罢便走吧。” “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飘忽若神,陵波微步。”身后低吟声传来,成功地止住铃铛的脆响。 修长的手指握住杯柄,掀起黑纱,将杯递到口中,细细抿入。 “好茶。” 茶杯放下,佳人已然转身,朱红长衫,身形翩翩,却不知袖中两手紧紧相绞,极力的忍住颤抖,稳住声调:“公子何人?” “自然是知音人。” 飞燕深吸一口气,头一偏,呼出一长口气,闭了闭眼,再看过来时已收拾好眼中的纷乱,清亮的黑眸注视着眼前灰衣男子,头戴纱帽,看不见模样。 “我不认识你。” “六年前青峦山,姑娘可还记得,在下在姑娘身后苦追不上,游龙仙子?” 之间本来认真聆听的精致脸庞,在听到“游龙仙子”后脸色一变,却不是惊慌失色,而是揪紧了似是隐忍着莫大的痛苦,朱红的衣衫瑟瑟颤动,像是一株被风吹着努力摇曳的火苗。 “在下今是本着求寻知音之心而来,仙子不必惊慌。”好色鬼以为飞燕是因为被戳穿身份而恐慌。 “游龙仙子……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口中喃喃,”眼前惶惶然白雾缭绕似是有两个妙龄女子身影若隐若现,身形不稳倒退一步,铃铛刺耳,白雾骤然散去。 “公子…果然是高人…能单凭舞步就识得小女子所走步法,”飞燕的神情哀伤中透露着欣喜,“难为公子还记得‘游龙仙子’,只是,现下江湖上已没有‘仙子’了,小女子感谢公子知遇之情了。” 好色鬼皱眉,他是不知道这六年来游龙仙子出了什么变故,让她一代女侠居然落入青楼卖舞为生,不过现在因缘巧合,既然让他再遇见她,说什么也不能放过大好机会讨教一下,说实话,他对她,还真的只是知遇之情,别无他想,他只想再看看那妙不可言精湛绝伦的“回雪游龙”,想他与她,两大轻功高手相互切磋该是怎样一副场景啊。 “如此,也只好……”好色鬼灰袖抬起,触上帽檐,却听一声轻喝。 “别摘!”只见飞燕的神色比刚才又镇定不少,在朱红色衣裙的映衬下竟然多了份庄重素雅,全然没有跳舞时的妩媚之情。 奇了,从来只有人急急要他摘下这劳神子帽,去除这可恶的纱,还没有人冲他喊不要。 “仙子不想看在下的模样?”好色鬼说着,还用手轻掀一角,露出完美的双唇和清润的下巴,嘴唇一张一翕,像是两片融盈的羽毛,搔痒着观看者的眼,撩拨着倾听人的耳。 飞燕的眼睛眨眨,忽的笑起来,红袖甩开,像是火苗终于找到了风头,窜回了火势,止住笑,眼中露出促狭的光,直直的看向好色鬼,好似中间并没有什么黑纱阻碍,好似在说,我知道的,我知道你的鬼把戏。 “但凡遮住脸者,皆因貌丑,偏天下有一例外。此人因太过貌美而用帽遮其貌,轻功绝顶,乃‘鬼门关’九大门人之一,好色鬼是矣。”开口,缓缓道出。 低哑的笑声从纱后传来:“仙子如此冰雪聪明,那可知道这摘帽一举也许比仙子千金之舞还要昂贵呢?” 飞燕也笑开:“自是知道,所以,更请不要摘下,手下留情了。” 深潭似的黑眸玩味的品着面前的女子,这么多年下来,因为自己的容貌太过耀眼,以至于一度让他以为这副面相不是他的,他的灵魂似乎跳空开去,在旁边看着这皮囊是如何嚣张的炫耀着活在世上。简直…是个累赘,他不止一次的望着镜中的脸庞如是想。现在,终于有一个人让他觉得,嗯不错,有人把他当人看,不是当神仙看。 头一次听到有人,还是个女人摆出“不要诱惑我”的表情,带点变态的,好色鬼竟然感到丝丝兴奋。 “仙子这是害怕吗?” 没想到飞燕也不扭捏,大方承认:“是啊。”她对着天下第一美男早有耳闻,确有好奇,但是,她不想冒这个险,这个也许之一瞥就万劫不复的险。她继续道:“公子说是‘知音人’,可是为‘回雪游龙’而来?” 爽朗的笑声自喉中溢出,轻松,久违的轻松啊,自鬼门关解散以后,他一直盼望迟迟不来的轻松之感现在一倾而发:“没错,仙子可愿赐教?”声音连带也清朗起来。 飞燕低下头,像是没听见这句问话般久久久久,这才抬起头来,带笑的眸子不知为何染上温柔的玉色,晶晶亮的让人以为有泪珠在其中徘徊。 “多谢公子知遇之情,飞燕代‘游龙仙子’谢过了。” ?!好色鬼一惊,怎么,她不是仙子?认真地打量飞燕,却找不出说谎的破绽,到竟全是诚恳之色。 “‘仙子’乃我胞姐,早已仙去,难为公子还一直挂念,无奈小妹我学艺不精,只懂得模仿姐姐的步子做这不入流的舞蹈,倒让公子白跑一趟了。” 好色鬼刚想开口,却听左边一偏门处三声叩响:“姑娘,许大人已到。” 好色鬼暂时放下“胞姐”的问题,眼神闪烁:“姑娘有客?” 飞燕偏头一笑,像是说你问了个傻问题,说:“哎…身不由己,公子既然与旁人不同,飞燕就不多说了,免得失了公子的‘知音’之心。”转身朝偏门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过头,直白的问:“公子是个多嘴之人吗?” 好色鬼按了按帽檐:“姑娘放心,江湖上也许除了我,少有人会记得‘游龙仙子’了。” 飞燕点点头,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公子好走。” 灰影一闪,黑纱一逝,遁出窗外,听得铃铛在身后响起,房檐下如横木浮水般露出一角黑纱,停顿几秒,才如随逝烟雾,只留依然皎洁的月光。 侧耳细听,确定房檐上再无声响,清润的女声这才响起:“请许大人进来。” 16 色3 好色鬼站在京城内繁华路段路口,嫌恶的看着路对面的一座与周围建筑非常不搭调的酒楼。 破木门,破窗户,破桌子,破凳子,破碗,破酒……破破烂烂的像几块抹布愣是挤在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路口,瞧它左边是一花花绿绿的布庄,右边是金光闪耀的钱庄,对面是装潢优雅的戏台,好色鬼抬头望望招牌,可能全店上下就着招牌最新了,只在上角缺了块口子,上面写着大大的几个字:“财源滚滚”。不用看!根本就不用确认名称,这么独树一帜的酒楼,还会有错吗?! 好色鬼弹弹衣袖,臭着一张脸走进去,入座:“小二!” “来了来了!”谄媚的声音嗒嗒嗒嗒窜进好色鬼的耳朵,让他神经一颤。 抬眼,果然是熟悉的算计的脸,眉毛下一双大大的眼睛乌亮乌亮的冒着金元宝的泡泡。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 “这是你开的酒楼吧?”好色鬼耐住性子,得到消息贪财鬼在京城开了间酒楼。 “是啊,没错,这不是我吗。”贪财鬼伸手指指自己的鼻子。 “你是小二?” “是啊。” “那掌柜是谁?”柜台处空荡荡的。 “是我。” “账房是谁?” “是我。” “进运酒水的伙计是谁?” “还是我。” 冷静冷静,好色鬼慢慢呼气,太情绪化对皮肤不好。 “请问,你忙得过来吗?”毕竟曾经是同僚,该提醒的还是要做做好事。 贪财鬼双手一摊,有点受侮辱的说:“我速度可快的类,我这双手能干十个人的活!” 是啊是啊,早在以前出任务的时候,就见识过此人的顺手牵羊本领,五秒钟能把屋内值钱的全部搜到。 贪财鬼继续说:“你别看我现在没什么生意……” 好色鬼看看四周,是一点生意都没有吧…… “到了日落的时候,那些砍柴的啊,杀猪的啊,都得到我这喝一杯类!”说完突然脸色一变,双手颤颤抖抖指向好色鬼:“你,你…你可别以为我们曾经共事过就来喝霸王酒哦!”又觉得自己有点不近人情,补充道:“不然我可以给你特别待遇,买五送一,怎么样?” 好色鬼按按脸上的青筋,刚想说话,却被贪财鬼一把抓住手腕。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你可以到我店里做小二啊,有你在,肯定能吸引很多人!”贪财鬼的眼睛眨巴眨巴,似乎快眨出金元宝来了。 好色鬼一把甩开粘腻腻的手,要不是这家伙市井之气重,小道消息多,毁容他也不愿意来这个破地方。 “好了,我想问你个事儿……”不能发火,从衣袖里拿出几琔银子。 眉开眼笑,立刻忘了刚刚的畅想,欢喜的接过银子,擦了又擦:“问吧问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可知春满楼一舞妓飞燕?” “那是,1000两一舞呢,谁会不知。” “能否把你知道的关于她的都告诉我?” “呦,你这个色鬼有新目标啦。此女人美,舞美。”眼睛眨巴眨巴。 从衣袖里再掏出几琔银子:“讲点实质性的。” 眉开眼笑道:“她与很多官员商贾都有往来,据说她房内有一偏门,这扇门只有二品以上官员或者家财万贯者才得以进入。每年礼部尚书的生辰都会邀请她去起舞助兴。”停顿,眨巴眨巴眼睛。 贪得无厌啊……再递出几琔银子。 “这个消息,”贪财鬼压低声音,“可是非常非常内部的消息…其实之前有人送来她的案子给我们,季总管接下了,但是后来鬼王把它抽走了,退回去了呢。如果不是鬼王插手,搞不好你会早一点见到她类。” “鬼王亲自抽走了?是什么人想保她还要劳烦王出面?”好色鬼皱眉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喽,”贪财鬼抬起头来,伸伸懒腰,摸摸银子,“好啦,你要不要买酒喝呀,我这有陈年的女儿红……” 好色鬼毫不犹豫地起身,往外走。 “哎哎别走呀,我给你打个折类……” 将唧唧呱呱的叫声抛在脑后,好色鬼大步流星走出摇摇晃晃随时可能会坍塌的“财源滚滚”。 飞燕轩。 “程大人慢走。” 飞燕起身,巧笑灵犀,门刚掩上,就见好色鬼站在后头。 扬袖捂面打了个哈切:“今儿个飞燕可不陪你喝茶聊天了,还请公子回去吧。” 好色鬼说:“怪不得你能在这烟花之地有恃无恐,原来竟认识这么多权贵之人。” 飞燕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瞪大眼睛看向好色鬼:“咦,怎么你会这么惊讶…我以为我俩应是同道中人啊。” 好色鬼点点头,猝不及防“唰”的扯掉帽子。 “别!…”飞燕来不及阻止,忙得闭上眼睛,“公子快戴上!”她的计划步步小心谨慎,不允许有一点的意外发生。 绝美的容颜一半映在夕晖下,一伴隐在黑暗中:“你这么害怕见到我的面貌,是真的不想见呢,还是欲擒故纵呢?” 飞燕心里暗笑,但是不能表现出来,只得老实回答:“是真的怕,我自个儿裙下之臣无数,可受不了当别人的俘虏,纯粹是我自己的虚荣心作祟,并不是有意对公子无理。”一番话说得诚恳有理,倒显得好色鬼小心眼了。 好色鬼大摇大摆的坐下:“那姑娘尽可闭眼,我暂时还不想戴上帽子…”停顿一下,又道:“姑娘真的不想看一眼么?”是什么原因让她如此坚持?真是搞不明白,天下有多少人争着要看他啊。 飞燕叹了一口气,压住心中的好奇,不能啊不能啊,把持住啊。她故意来回走动,让脚上的铃铛叮当作响,然后说道:“不知公子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好色鬼惬意的享受她来回走动的体态,当初第一次看她跳舞,只觉得身形柔软,现在近距离欣赏,才愈发的觉得她将自己独特的女性气质,都融合在这步伐中了,温柔,还带点任性。 “姑娘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只是想要‘回雪游龙’而已。” 飞燕于是说:“多少人看过我舞蹈,都没看出这么一套步法,公子仅凭记忆就认出来,足见公子对这步法的在意。”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而且这么多年来,大家都忘了当年的‘游龙仙子’,只当惊鸿一瞥,只有公子还记得姐姐……所以,若是早有秘籍,早在那天公子造访,飞燕就会赠与公子了,毕竟,飞燕只懂跳舞,不懂其他……” 话还未说完,就觉得眼前一黑,手腕上一阵温热。 飞燕也不挣扎,静静地等着好色鬼的把脉结果。 “你真的不会武功?!”好色鬼收回手,大惊。 “诚如公子所见,只是个舞者而已。” 好色鬼盯着眼前闭着眼睛的女人,她的脉象虽然弱的有点奇怪,但是的确探不出一点真气内力的迹象。 怎么会,她将“回雪游龙”跳出来,却不会一点点武功?! “可惜了……可惜…”好色鬼哀哀的叹道,本以为找到了一个对手,不论在性格上还是在武学上的对手,到头来竟是一场空,可惜了啊。 “哎,姐姐是块练武的料,但是我不是,只能跟在她身边看看而已,让公子失望了……” 好色鬼沉吟了半晌,戴上帽子:“姑娘可睁眼了。” 飞燕听这话中没有欺骗之意,便睁开眼睛,果然见好色鬼已经又恢复初时打扮,放心的舒了口气,色字头上一把刀,她不要刀,只要不看便是了,突然间有点佩服自己,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坚韧这么久,呵呵,不错。 好色鬼看到飞燕的反应,笑了笑,轻轻甩了甩衣袖,侧过身子,让风吹在身上,说:“那也无妨,姑娘不懂,我懂便是…姑娘可愿意教在下跳舞呢?” 橘红色的夕阳从背面找过来,蒙蒙的勾勒出男子的轮廓,被风吹起的黑纱似乎也不那么沉闷了,似乎能看见帽中脸庞的剪影,似乎能看见晕在其中的微笑。 飞燕听见自己在对自己说别看了别看了,但是眼珠却仍然一动不动,一直到不安分的风终于吹掀开不安分的纱,露出魔鬼似诱惑的不安分的半边脸庞,飞燕听见自己说: “好。” 17 色4 得想个办法让他离开。 飞燕走到刚刚好色鬼练步的地方,脚尖轻轻磨过地板,得想个办法。 次日,飞燕舞毕,叫住想越窗离开的好色鬼:“公子不急走,这么多天,飞燕都没有好好待公子喝杯茶。” 帽下的眉毛挑了挑,真是意外啊。 飞燕继续道:“江湖上称公子为好色鬼,却仍是觉得不知道如何称呼公子好,好色鬼?色鬼?总是觉得有些别扭。”把盏好的茶放到好色鬼面前。 嘴唇微弯,但笑不语。 见对方仍然没有接口的意思,飞燕喝上一口好茶,叹了一口气道:“小时候呢,我姐姐的才华就远在我之上,女工、词藻等都比我高上一筹;后来家中父母去世,因缘之下被一位老者收养,他教我们武功,我原以为这下总是可以比姐姐强了,可是依然是……”苦笑了一下,继续说:“老人去世前,临终嘱咐,若是闯江湖,以武功水平而言,我最好不要出面。后来姐姐去世,我到这青楼,也只是靠着记忆中姐姐的轻功谋口饭吃,久而久之,竟连自己当初学的点点武功基础也忘光了。” 飞燕低下头,似乎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好在有公子,姐姐的心血得以传承……”说着又自嘲起来:“我总觉得人的名字有时真的会预言一生。像我,生我的时候,大概父母就觉得已经有了我姐姐这么乖巧的女儿,我便是可有可无的;长大后,在姐姐的光辉下,我又是可有可无的;姐姐去世,我靠着她留下的步法混得这金屋银屋,似乎也是可有可无的。” 好色鬼听着,真是好长一段抛砖引玉啊。 “公子可猜到我本名叫什么?‘飞燕’当然只是艺名了。”飞燕停下来,似乎真是在等着好色鬼猜。 这女人当初被自己诱骗着承诺的,本来就万分不愿,平时随意应承一句就了不得了,今天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 她这么想知道自己的名字,不惜拿自己的身世做引子,掀起睫毛,好色鬼想看看她能演戏到什么程度。 飞燕蕴着水雾的眼睛正看着窗外,察觉到好色鬼抬头,恍然眨眼,努力眨去泪水,扯出一笑,看向他:“无可有无可不有……” 好色鬼心中一窒,心神闪了闪,一瞬间忘了自己刚刚暗自的嘀咕,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如此让人心疼。 压下心中升起的同情,哪知飞燕站起身,铃铛声打乱他的思路,女子盈盈的一拜:“吴可见过公子了。” 好色鬼回过神的时候,已经也站起身了,他愣了一下,顿时失笑,边摇头边说:“你这使得也是美人计吗?” 吴可长袖曳地,袖中双手一听此问僵了僵握紧,但是脸上仍是春风和煦。 好色鬼转身走至窗前。 还是…失败了吗……盯着那灰色的背影,忽见他又转过来。 “虞墨也见过姑娘了。” 袖中的手十指松开。 “姑娘准备……”话音被吴可的手势打断。 侧耳听了听,确定没有声响,这才让来人继续。 “姑娘准备如何让好色鬼离去,可要我找刺客?” “刺客?”像是听到了多好笑的笑话,“此人就是全国最优秀的刺客之一,你又能找谁呢。”取出一荷包:“这里面是一万两银票,你去查,本名虞墨。他肯定游历过很多地方,口音有些杂,但还是有种内在的京腔,可能就是京城人氏。” “姑娘上次给我的银两还没用完…” “别,”把推回来的荷包推回去,“人在官场,少不了上下打点,加上这次查的人是鬼门关的,不太容易啊……有剩余再给贵妃送点,有钱能使鬼推磨。” “行,那姑娘等我消息。”顿了顿:“姑娘如此大费周章查他的身家历史,可是有什么对策了?”就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呵呵,”吴可笑起来,“他对自己的姓名都忌讳隐藏的不轻易告人,据说连鬼门关都不知他的真名,可见…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啊…人啊,就怕有故事,有故事了,就有弱点了。” “姑娘说的是,那我这就回去了。” 点点头,起身,铃铛碰撞,拉开房门:“送许大人回府。” 关上门,兴致起来,哼着拍子,左旋右点,直到黄昏至,灰衣黑帽如期而至。 …无可有无可不有…好在,好在自己的弱点已经逝去了。对窗前的人翩然一笑:“吴可等候多时了。” 真是殷勤得很啊。虞墨从飞燕轩出来,负着手慢慢踱着步。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但是自从那天互相知晓了姓名之后,她的态度就有点不一样了。按正常的说法,应该是友好了,友好应该是件好事,可是他怎么总觉得被算计,或者说,正在被算计? 非常不情愿的走到岔路口那间没有一处不破烂的“财源滚滚”。 酒楼中的吵闹声似乎都快把房子震塌了。虞墨纳闷的看着与上次的冷清截然不同的热闹景象,还真的有人来啊? “嗯呦,你又来了?”贪财鬼朝虞墨哈哈一笑。 一手抓着快抹布,一手忙不迭的在空中挥舞着——拨着空气算盘珠——眼珠子一转,突然朝虞墨右后方大喝一声:“李贼!哪里跑!”虞墨只觉眼前一闪,飞过一物,黑纱一下子被风刮得直往脸上撞,耳边又响起:“一共是五两酒钱!别想赖!” 脸上刮了个抹布的男人从地上爬起:“哎呀呀,我只是去解个手么,没赖没赖……”打得真疼啊…… 贪财鬼喜滋滋的收了钱,又来回穿梭在破桌子,破凳子,破酒坛之间,一手收钱,一手飞快的倒酒擦桌子,虞墨不禁恍惚起来,到底,刚才跟自己打招呼的是不是他,还是说根本就是自己的幻听?! 虞墨只得耐着性子等着,一直到入夜已深,闹哄哄的酒楼才渐渐静下来。 “嗯呦,你还在啊,”贪财鬼终于两手闲下来,非常惊讶的看着虞墨,随后又得意道,“我说我生意好吧,我呀,走的是低档路线,你懂不懂?哎,你这种靠脸蛋吃饭的是不会了接我的艰辛的啊……”话声嘎然而止,飞速的抢过一叠银票:“啥事儿呀啥事儿呀,哎呀,兄弟之间何必这么见外呢……”正着开始数:1,2,3,… “帮我查查飞燕。” “唔唔没问题,一句话!”反着数:1,2,3… “听我说话!”受不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爱钱的人! 满意的把票子叠好,放进怀里:“嗯呦,我听着呢,查飞燕是吧。” 靠近贪财鬼,说道:“她本名是吴可,儿时双亲都死了,跟姐姐被一位老人收养,她姐姐是‘游龙仙子’。” “啊!”贪财鬼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你想要‘回雪游龙’是不是啊。” 不想跟他废话,虞墨说:“你一向消息灵通,反正帮我查就是了。” “哎,你比我知道得都多,还要查什么呢。你想知道什么呢?” 虞墨沉默了,想知道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总觉得该知道点什么,总觉得不安全。 “能查多少是多少。” 几天后,虞墨再次来到“财源滚滚”,看到贪财鬼像接待贵宾一样,在他面前放了个居然没有破损的干净的碗,还亲自给他斟了一碗的时候,他心里就明白,估计是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说吧。” “嘿嘿,你也知道,这个事情难度比较大……”双手搓搓搓。 “嗯,”看贪财鬼这么诚惶诚恐的样儿,觉得好笑,“放心,钱我不收回。”不知道为什么贪财鬼总是一副“我很穷”的样子,本来鬼门关给的就不少了,他这偷那儿拿的,应该是全门上下除了王最富的人了。 贪财鬼者才放下心来,说道:“游龙仙子已经于五年前死了,据说是得了一种怪病,没有及时拿到药,就死了。” “什么药?” “不知道啊,似乎不是中原的药呢,谣传是只有进贡才会有的珍贵药材。” 进贡的,那当然民间拿不到了……虞墨又问:“可知道她与什么人来往比较密切?”这女人非常谨慎,听力又极其灵敏,每次自己一来她就知道,无法偷窥到什么。 贪财鬼摇摇头:“没有,与我先前告诉你的一样,能进她房间相谈的都是二品以上官员或者巨贾商户,没有与什么人特别亲密,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没有得罪?这样一个青楼女子,男人争着看她,怎么可能不想尽办法得到她,即使是再聪明再滑头的女人,在那么多权势面前,怎么可能没有“得罪”过?虞墨暗暗想,到底是没得罪过,还是,得罪了但是没人声张出来? ——非常非常内部的消息…其实之前有人送来她的案子给我们,季总管接下了,但是后来鬼王把它抽走了,退回去了呢。—— 脑海中回响起之前贪财鬼说过的话,还是说,得罪了,但是也像鬼王抽走案子一样,被压下了? 与此同时,飞燕轩内。 “确定?” “找的是当年誊写家谱的老仆,虞墨,错不了,还说那孩子异常俊美,看一眼永生难忘,虽然早已从家谱中除名,但是绝对错不了。” “好,辛苦你了,钱可够用?” “绰绰有余,姑娘有办法了?” “呵呵,我这次还想贪心一点,如果可以一箭双雕……” 18 色5 屋内谈笑风生。 吴可身穿水蓝色衣裙,裙下烫着滚边,纤纤作细步,一步三摇,娇态不能言。 “张大人,飞燕舞的好看么?”柔柔女音令人心驰荡漾。 “飞燕姑娘不光舞举世无双,人也是举世无双啊。”如此佳人,竟然就在眼前翩翩起舞,怎不叫人酥心难耐啊。 仰头喝下一杯酒,目不转睛继续盯着前方的美人,突见窗前出现一黑影。 “姑娘小心!”英雄救美般将佳人拉到自己身后,“来者何人!” 死猪头,抓得那么紧,趁机揩油啊。 黑影从夕阳的光辉中缓缓走出,因为背光,仍然是只能看见轮廓,是一个戴着长长纱帘貌的男人。 “别再往前,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黑影还在往前移,直至身上再没有金黄色的斑斑点点,进入渐渐昏暗下来的室内,反而让他整个人更具有存在感。 “阁下可是张居宪?” 张居宪愣了一下,说道:“正是在下。”此人蒙面,看不清长相,但是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确是明显的可怕。 藏在黑纱后的眼睛紧紧盯着挡在吴可前面张居宪,久久不发一语,然后转而看向吴可,虽然没有露眼睛,但是吴可就是知道他在盯自己。 气氛有点剑拔弩张。 “兄台既认识我,还是速速离开的好。”张居宪开口,纵横官场多年自问没有结下仇家,应该不是为了自己而来,而是碰巧认识自己,那样正好可以劝说他离开,看他的样子,就是来者不善,正好可以在飞燕面前留个好印象。 “我离开?”低哑的笑声传开,阴柔的让人有点毛骨悚然,“不,这次应该是你离开了。” 虽然听上去有点怪怪的,但是张居宪没有在意,说道:“兄台若是倾心飞燕姑娘,就不应该做出此等越窗而入的卑劣举动。” “我卑劣?”笑声不可抑制,“我卑劣…我卑劣……你以为你们有多高尚了?” “什么?”张居宪愣了一下。 虞墨像开玩笑般的问:“你喜欢这个女人?”也不等对方回答,又自顾道:“可惜啊,她是我先看上的,等我玩腻了,也许你有机会……” “胡言乱语!”张居宪顿时火冒三丈,“飞燕姑娘岂容你此等侮辱!” “哼。”虞墨闪身上前,等其余两人意识到时,吴可已经被虞墨俘获在怀,张居宪哪受得了这种挑衅,拔剑冲身上前。 虞墨身形变幻,张居宪根本不是他对手,不但剑锋没伤到他一厘一毫,反倒累得气喘吁吁,这下终于明白,这蒙面男子在耍着他玩呢。 “兄台既然认识我,何不以真面目示人!”无奈之下,只能喊道,到底是何人,如此侮辱他! “你不配。”虞墨冷冷的吐出三个字,似乎没了逗他的乐趣,抓着吴可飞向窗边,就在闪身正要出楼的一瞬间,一股极强的力道震得他不得不松开搂着吴可的手。 ?!三人都惊讶的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里的第三个人,一名丫环。她迅速扶起吴可:“姑娘没事吧?” 吴可最先镇定下来,点点头,哈,原来真的有这么个人存在啊…… 虞墨没把这个小丫环放在眼里,哼哼,不错嘛,还晓得在身边放个人保护自己,这个女人…本来他没有想绑架她,只是想锉锉张居宪的威风,等晚些自然会送她回来,现在,既然闹大了,也好,他许久没有劳动筋骨了。 虞墨展开步法,顿时众人眼前似乎有五六个灰衣飘来忽去,加上荡来荡去的黑纱,只觉得头晕眼花,抓不住真实的影像。 右手探进衣袖,摸上刀柄,准备找机会掷出。 哪知那丫环也不是等闲之辈,看了一会虞墨的身形,抢在飞刀掷出之前,跳空开去,对着虞墨就刺一剑,中左肩,虞墨大惊,他的武功造诣并不是很高,素来杀人多用容貌迷惑取胜,现下帽未摘,又受了伤,被这小丫环逼得步步退后,最后连身形也施展不出,只得越窗而去,但是那丫环竟然也跟在他身后,似乎下了决心要灭他。 两人斗得激烈,圈外张居宪看得紧张,谁都没有注意到吴可嘴角似有若无的勾起。 怎么还甩不掉!虞墨感觉有点虚弱了,左肩上的裂口,血冒个不停,加上疾风而驰,硬生生被风吹着,火辣辣的疼。这丫环是什么人物?!竟然能跟的上自己,现在是追不上,可是看这情况再拖下去……扫视,前方有一窄巷。 丫环见前方的虞墨忽的拐进窄巷,弯腰停下,以为他受伤支持不住,乘胜追击,来到他跟前,正举剑欲刺,突见男子一把扯下黑帽。 …… …… 哐当,剑落地,眼睛这才重新聚焦起来,但是映入眼帘的是一把瞬间落下的刀尖。 “等一!…下……”“嘶” 衣服扯裂的声音,伴随着刀尖入肉的沉闷声。 “!”虞墨惊讶的望着女子胸前锁骨下方一颗颜色有点奇怪的痣,他对这颗痣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自己身上同样的位置也有一颗。鬼门关虽有一些门人,但只有他们九大门人和左右二使有这颗痣。 虞墨仔细瞧了瞧女子的脸,目光又下移到因为力道过大而袒露出的半边胸脯,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变脸兄是女子……” 丫环虚弱的笑笑:“不,我不是变脸。” “不是?”再次惊讶,再看看那颗痣,没错啊,这是只有饿死鬼用不知道什么鬼东西才能调出的颜色,“不是?!”那她是谁?怎么门里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他都不知道?! “这痣不会有假,但是也恕我现在不能说出原因。” 虞墨凝视着脸色渐渐苍白的女人,考虑了一下,开口说:“因为看见痣,所以刚刚下手并未刺中要害,也没有入体太深,你回去好好调养变好。” “我知道。” 女子伸手想把剑□□,虞墨却挡开她抬起的手,眼睛直视女子,握上刀柄,说道:“但是我也可以让它再偏一点,再深一点……” 女子别开眼,叹了一口气,只略微想了下,便说道:“五年前的一天,季左使命我暗中随着这舞妓飞燕,凡是有想杀她,想与她交欢的,一律得除掉。我虽混在丫环中,但因平时飞燕总是独自一人,与丫环并不亲近,所以我也不太知晓她的情况,但是似乎她与户部尚书许文智许大人的交情不错。” 许文智?虞墨认识很多官场的人,自然知道他了。此人是当年的钦点京科状元,本来皇上有意将他入赘为驸马,结果公主竟然看上了新一届的状元展睿,于是只得在官职上补偿他,由从二品的秘书省直接调入户部,后来在后花园游玩时,他的妹妹许文惠又被皇上看上,进宫做了许贵人,只半年便赐为惠贵妃,于是又提许文智为正二品户部尚书,可谓是正当红的兄妹二人。 虞墨先暂停思绪,松开手,重新戴上纱帽:“姑娘放心,今日之事我也不会说出去的。”停顿一秒,问:“姑娘接下来去哪呢?”毕竟是同门,而飞燕轩是不能回去的了。 女子被问怔仲了一下,随即有点自嘲的说:“总是有地方去的。”无奈的语气一闪而过,告辞道:“色鬼好生保重,告辞。” 虞墨点了点头,目送着有些不稳的背影离开,今天还真是惊讶的一天,抚着伤口,好一个飞燕!好你个吴可。 深夜,吴可在床上辗转难眠。她在想,是不是虞墨不在乎儿时那些被羞辱、被嘲笑的回忆——因为他过美的容貌——还是说,他已经看出自己的计谋,否则怎么还像没事人一般照常来到她的飞燕轩?虽说的确还有许多套舞步没有教完,但“回雪游龙”本就繁琐,她姐姐能够在繁中练简,她没那个本事,何况五年下来,她不知在其中做了多少变动,融进多少自创的单纯舞步,岂是一天两天就能传授完的?!如果今天她只是个单纯的舞者,那无妨;但是她不是啊!留这么一个危险的非敌非友在身边,不妥啊。 飞燕轩。 “果然有人潜在姑娘身边,姑娘这招借刀杀人真厉害,只是接下来怎么办?” “他帮我除去了小麻烦,可是他本身就是个大麻烦。赌一把,我不相信他心胸豁达、心灵善美到能忍受时不时就看见当初抛弃他的家人。” “财源滚滚”。 “你对那飞燕这么感兴趣,何不到王那儿问问看,搞不好王心情好,能告诉你一些有用的消息。” “嗯,我在等,现在…还不是时候。”赌一把,赌她背后那股看不见的势力有多大。 十天以后,京城中沸沸扬扬的传开,名舞妓飞燕一甩“人人平等”的态度,与宗正(官名)张居宪特别亲近;又过十天,张居宪因收受贿赂被革职,遣送回老家。 许文智匆匆赶过来想告诉吴可这个消息。 “我知道了,”吴可在他开口前说道,“他还了我一招借刀杀人啊。” 这一天,飞燕轩没有出现那个灰衣黑帽的身影。 19 色6 虞墨在动身去楚庄之前,去了一些趟宰相府。 春末初夏,天亮的早,宰相府里丫鬟小声急促的脚步声,水盆磕碰声,压低声音的责骂声,厨房袅袅炊烟…好一会,鼓鼓噪噪终于促着一顶红穗大轿出门,府里这才安静下来。 夫人进入卧房想再补会儿眠,一眼就看见站在床边的人。 转身迅速关上房门,欣喜地迎上去:“你来了!……”身子急切的往男人怀里钻。 虞墨一手搂着她腰身,一手从上而下抚着她的头发:“帮个忙,嗯?我想看看吏部的官职履历册。” “哎呀…你才刚一来就要求人家……”话还没说又怕男人生气,转口说,“你突然要人家办,我只是个妇道人家,可能要打点几日呢。” 笑笑,低低的声音听上去沙哑性感:“堂堂宰相夫人,这点小事,都不能为我做么?那……” “好好,我答应你就是!” 楚庄离京城较远,自鬼门关解散,且没人追捕后,鬼王楚易(也是皇上的三弟)以及他的夫人女鬼平轩君仍然住在这里。 好色鬼虞墨的突然造访,让季总管有些惊讶,但是楚易似乎没多大反应,像是知道他迟早会来的一样。 屏蔽左右,楚易舒适的靠在椅中:“说吧。” 虞墨直说道:“关于舞妓飞燕吴可。” 楚易眼神一闪,都知道真名了啊,说道:“这个女子我见过,虽然资质不错,但是似乎…离你堂堂好色鬼的要求还有一些距离吧?” “她有一胞姐,五年前人称‘游龙仙子’名噪一时,后因生病没有得到药而死,同年,吴可便被送入青楼,虽说是青楼,但房屋自居一处,生活富有奢侈。”顿了一顿,继续说:“她身边有鬼门关的人保护她,以前王曾亲自抽调她的案子,与她亲近或者与她为敌的都没有好下场。” “嗯……你想说什么?”不紧不慢的问。 “王乃皇帝三弟,区区一副进攻的药材不可能弄不到……” 还没说完,就听楚易笑起来,他摆摆手阻止虞墨继续往下说:“哎,你这话可不能让女鬼听到啊,打从她怀孕之后性情比以前更凶蛮了。”话虽是这么说,脸上却是一片温柔之色,问:“你的意思是?” “这飞燕可曾是王的女人?”与鬼门关有这么多牵连,背后势力这么大的,除了王似乎没有别的说法了。 “哎!哎!”楚易直起身子,竖耳听听,确定某个凶婆娘没在偷听,这才缓了语气,“我说不是,你信不信。” 不是?虞墨沉默不语,品估着这句话的可信度,不是鬼王,还有谁能调得动鬼门关的人,还有谁能随随便便就撤掉一个朝廷三品官员?他想不明白了,心里隐隐觉得有点什么,但是不愿深究。 楚易继续说:“话说回来,你为了她,特地过来问我,这又是为什么呢?” 快速回答:“她想让我离开,但是却采取了一个最愚蠢的方法。” 楚易知道虞墨的身世,问道:“呵,张居宪啊,你不是也以牙还牙让他被革职了么。” 虞墨瞟瞟楚易,想探出一点与革职相关的情绪,可惜什么都没有,楚易只是单纯的叙述一件事情,说道:“张居宪只是个宗正,三品官,而吴可向来之见二品以上,可见是她特地安排的。……这…真的与王无关?” 楚易挥挥手:“我有一个女鬼就够烦心的了。” 没有办法,虞墨开口:“那王可否告知为什么当年要抽走她的案子,为什么要拍人保护她,到底是谁……” “嘘——”楚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撩开他的面纱,一点也不畏惧不惊艳,直直的对着那双有点紧张的眼眸,“你这么聪明……除了忠义仁孝,天下间还有什么女人是你不能碰的呢……” 虞墨脑子“轰”的炸开。他呆滞了几秒,然后神情才慢慢平静下来,头偏向一边,像是在思索什么,然后叫住正踏出房槛的楚易:“还有一事,除了我们,还有谁能在锁骨下方点痣?” 闻言楚易仰头大笑,罢罢,反正鬼门关都解散了,他无官无职,也不用担着那么多劳什子秘密,说道:“你季左使季总管已亡的夫人身上就有,你说谁能有?”说完便走出房门。 那丫环是某门人的妻子!虞墨遥遥头,复杂啊复杂啊…不管别人的事,自己这边该怎么办呢,如果只是想得到这个女人,还更容易一点……虞墨的双手慢慢握紧成拳,嘴唇紧抿,眼中出现悲痛但是立刻就被恨意所取代,他,只是想学习精妙的步法,对这个女人恭敬尊重没有任何不礼的行为,为了怕她难做,甚至听从她不摘下这可恶的帽,但是,她却唤起了自己内心深处最最耻辱最最伤痛最最不堪的回忆,眼睛闭上,长长的睫毛盖下,每一想起,心脏就像是被屠夫的钩子先慢慢勾出一个缺角,再慢慢拉出粘连的皮,最后才一刀捅进去,勾出心脏。 “咳”猛地一冲,一口鲜血喷在眼前的黑帘上,红红的映着虞墨的眼。 虞墨没来飞燕轩的这几天,原本巴不得他早走早好的吴可反倒心情不安了。 总觉得不是好事啊,她心里想,走进浴池中,进入热气腾腾的浴水里。天气渐渐变热,不像天寒时候稍微拖长时间跳舞,手腕脚腕就会酸疼了。吴可扭了扭腕子,舒展开身子。再过几天,礼部尚书的生辰请帖便会送来了吧,听说这次外来的使者也会参加,看来要为文智多准备点银子才行。 谁知三五天过去,吴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有人送请帖来,加上前阵子出了那好些事情,她还特地交待过许文智最近少来这儿,也不要托人带信件什么,所以眼见生辰之日越来越近,心中不好的感觉就越来越浓。参加这种宴会只是拉拢权势的一些手段,这些道貌岸然的有名望的大人们看到“自诩清高”的艳丽女子对自己如此推崇,自然心里会很欢喜了。当初许文智能进秘书省,不就是靠他向礼部尚书推荐了自己,尚书一高兴,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的结果吗?一个状元算不得什么,七品芝麻官儿,什么事也做不了。做不了大官儿,就进不了皇宫,那又怎能安排出皇上与文惠的巧遇呢?哪个朝代的官场是真正纯洁的,没有啊。为了让文惠当上贵妃,皇上身边的太监、大臣,守夜翻牌儿的,宫里画像的,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全都的打理打理,少说也有十几万两下去了吧,现在一切似乎都上了轨道,只不要再出什么意外就好啊。 一直到礼部尚书生辰的前一天,吴可才得到消息,原来包括宰相在内的几位官员都力荐外族的歌舞助兴,于是今天就没有邀请她。 这是偶然,还是……吴可总不由自主地把这件事跟虞墨联系在一起,可他的关系有那么大吗?这个男人最后几天,看似不计前嫌的跟她学习,可他一直在等,直到张居宪被撤,他才消失。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色满天下的色鬼已经知道了她背后有人,但并不知道是谁;说明他对家人的确有不愉快的回忆;也说明,尽管自己非常不愿意这么想,她选错了方法,把他给惹毛了。 没受邀去参加生辰宴会,也许只是个开始,吴可的眉头轻轻攒起,什么时候,她才能脱离这个华丽的牢笼。自由…她还要等多久。 20 色7 吴可一连三天没有练舞。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坐在窗前;太阳落下的时候,她还是坐在那儿。 许文智来的时候,就是看到她这个样子,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一身洁白的衬衣拖曳到地上,映在阳光下的部分像是被染上了收获时橘子的颜色,澄里泛红;一头青丝未加冠束,散在椅背上,像被浓墨泼洒上的上好丝绸;镶有铃铛的小鞋被踢在一旁,光洁的脚丫子随意的伸在地板上。 吴可回头,未系紧的衬衣下露出淡青色的肚兜,冲许文智微微一笑:“你先别说话,让我猜猜……” 许文智怔仲了一下,没有说话,吴可以为他在等她猜,其实他是为刚刚那一笑而震撼不已。他为她做事,不仅因为她是他的恩人,更是因为,他爱她。但是,这样一个不论外表或是心灵都美丽丰富到不可言喻的女人,他…只愿在旁静静的守护着,不敢奢求,对她的敬重甚至时时让他觉得自己对她的感情是亵渎到她的高贵的。 “你是不是没有被派去监工黄河流域的水利工程?”少顷,吴可轻轻的说,仍然坐在椅子上。 许文智又愣了一下,佩服之情立刻取代儿女私情,说:“正是。姑娘如何得知?” 坐在窗前的背影开口:“不是说了嘛,我是猜的……这几天我一直有种感觉,觉得好似坐在云端,飘飘然,感觉它要掉下来了吧,它还是稳稳的托着我漂浮。你说…我会不会头发花白了还坐在这里?” 今天的姑娘好奇怪!平时她不会说这么丧气的认命的话啊!正在许文智斟酌如何开口时,又听吴可说:“来,你说说看,是谁抵制你去监管水利工程?” 许文智说:“都水台薛使者,工部尚书李大人,中书令冯大人,还有宰相郭大人态度不太明确。” “都是大官儿呢……”吴可的声音极低,然后就没了声音。 许文智等了好久,都没见吴可出声,只得试探的说:“可要打点找人游说一下?” 吴可还是没有说话。 “姑娘?”许文智也放轻声音,以为她睡着了。 “嗯,”吴可开口,“不用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不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仕途四年,虽然没有做过大奸大恶之事,但是多少贿赂过些许官员,最近稍微收敛点吧。” 许文智点点头应声说是,他也觉得最近神经有点紧绷,像暴风雨前的平静似的。 “都水台薛使者,工部尚书李大人,中书令冯大人,宰相郭大人……”吴可口中喃喃的重复着这几个名字,突然咯咯咯笑起来,许文智虽然看不见她神貌,但是眼前却仍是浮现出她灿烂的晶眸。 “薛使者的堂弟,李大人的小妾,冯大人的一个得意门生,郭大人的夫人…”停顿了一下,声音爽朗,“要么是娇美如花的美人,要么是硬朗俊秀的公子啊!” 许文智脑海中的片片云团被这句话撩拨开了一角:“姑娘的意思是?” 吴可把脚缩到拖长到地的衣衫里:“他也算是春花儿满天下了……你最近无事,继续去查虞墨,查查他到底是为什么被逐出家门,从家谱里删掉的,我要知道得更详细一点,为什么他是张家的人却姓虞。” 许文智犹豫了一下,说道:“姑娘,有句话从前就一直想提醒你…这虞墨到底是‘鬼门关’的人,我们还是少惹为妙的好啊……” 吴可点点头,无奈的说:“是啊是啊……可惜已经惹上了…而且,我们惹上的大人物还算少吗……只是,”苦笑了一下,“倘若功败垂成,连累你和文惠,虽然当初就想好最坏的打算了,但是今天看来,这打算也许会更坏一点。” “姑娘怎么这么说,我们三人当年不是说好了,姑娘帮助我们,我们帮助姑娘,任何后果都认了,姑娘早已帮我们达到目标,反倒是我们兄妹二人心中有愧了。” “是啊是啊…话是这么说,但是与你们交情渐深,倒也舍不得起来。” 许文智一听这话,一抹眼泪梗在眼眶,感动得说不出话,她居然会说舍不得自己! “还有一件事,再过四个月是皇上的寿辰,你先不要着急准备礼物,倘若三皇子问你意见,你也先不要作答。” “可是听说五皇子已经在到处打听珍奇异宝了,如果我们不快点准备恐怕……” “不急…不急……我们以前都先发制人,这次慢慢来,以静制动,如果五皇子有主意了,再来告诉我。” 许文智走后,吴可动了动身子,想站起来,却是双脚一酸,差点跌到,扶住椅子,弯腰下去,揉着脚踝,眼神转深,她不能失败,怎么忘了,如果她失败,可不单单只是自己、文智、文惠的事情,这整个“春满楼”都是个赌注。 “公子最近为何如此清闲,竟然能在三贤院住上这么久?” “清闲点不好么,以前你不是总抱怨我不能长久呆下来,与你对赋吟诗么。”虞墨落下一子,笑笑。 “公子与许大人有冤仇吗,为何如此排挤他?” “算是也不算是……不过,看来你老师对你很是看中啊,几句话就能让他改变奏折,看来他希望以后让你继承中书令的位子啊。” “哎……我倒不喜欢做什么位子,官场如战场,我不适合打仗,我只想在三贤院下下棋,作作画,有口饭吃,也就够了。” “从来没听说三贤院的人能一辈子呆在象牙塔里的……你怕是会跟着老师了。” “那公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准备礼物啊。” “怎么有股子阴谋的味道?” “你上次说,许文智比较向着三皇子,希望皇上能立他为太子?” “不错,但是皇上喜欢五皇子,本来么,五皇子生性活泼,讨人喜欢,也知书达理,看见他的人都会喜欢他,只不过不是皇后所生;三皇子虽是皇后所生,但是不爱说话,不太容易亲近,只比五皇子大二岁,却像个三十多岁的人。” “那你觉得谁做太子合适?” “……如果没有你,我还是中意三皇子的,他虽待人冷淡,做事却扎实,而且名分也稳定。” “什么叫如果没有我?” “难道公子的意思不是要我暗中帮助五皇子么?” 哈哈大笑:“好好,果然是我知己……对,我希望你帮助五皇子,最好,能带上你是师傅的力量,中书令啊,一品大员啊。” “在加上宰相,公子的后盾还真是强呢。” “宰相……不能太指望,他对他夫人虽是百般宠爱,却也不是言听计从的,这次虽然他没有反对不让许文智管水利工程,但是也没有明白的站出来抵制。” 抽掉一颗白子:“那公子的下一步是?” “五皇子不是贪图美色之徒,平时不喜欢声乐舞蹈之乐,不如你就带他开开眼界,让他见识一下全国最美的舞蹈吧。” 换好衣服,吴可又按了下眼角,眼皮总是跳,会有什么事发生么…… “叮铃叮铃”众人渐渐听到一连串清脆的铃铛声。吴可入场,轻抬眼眸,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中,两位少年稍显突出。一位俊颜清朗,一位姿态雍容。缓缓抬起手臂,旋起玉足,再次飘去一眼,确定并没见过二人。 舞毕回屋,卸去妆容,忽的眼神一闪,将手中的头簪放下,转身朝向窗边,果是那数日未见的身影。 虞墨立在窗前,见吴可回头望他,这女人的耳里还是这么好。 吴可站起身,嘴角含笑,两人就隔着一层黑纱互望着。 她为什么要对自己露出那么单纯的笑,好似…好似欣慰的如释重负一般?虞墨心中有一些慌乱,觉得这个还有半边高髻未拆,身着华服的女人并不是站在几丈以外,而是站在他面前,不,甚至是站在黑纱里,咫尺之间,冲他笑着,像那周幽王的褒姒烽火一笑……别开眼,忙从身后拉出一人。 吴可挑了挑眉,怪不得刚才就觉着有一股味儿,似药似香,似淡似浓,原来还有个人啊。 虞墨说:“是他要找你。” 吴可的目光移到旁边,此人脸色略有苍白,背还有些驼,虽然虞墨戴着面纱,但是两人一起站着,还是显得这位浑身药香的俊秀男子病恹恹的,像是久病未愈。 “是饿死鬼吗?” 饿死鬼诧异了一下,看看虞墨,这女人好聪明!点点头:“正是在下。” 吴可等着他继续说,她虽猜到了他的身份,却猜不到他的来意。 “姑娘身边有一丫环,曾于两月前救过姑娘,后来与好色鬼打斗,姑娘可有印象?” 原来是指一直潜伏在暗处的那个女子啊,怎么,她是鬼门关的人? 答道:“当然记得。” “不知她后来找过姑娘么,或是姑娘知道她在哪儿么?”像是落水之人抓住浮木一样,饿死鬼焦急起来,有点语无伦次的瞎问了。 吴可笑道:“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有她在身边,又怎会知道她在哪儿呢。她也没有再来过。”事实上,她还以为那女子已经死在好色鬼手上了。说完便觉得有一到炙热的目光直盯过来,像在问:你是真的不知道有这个人么。吴可硬是挺了脊梁,不让自己回避这道目光。 “哎……你那日怎么不问问呢……哎哎。”饿死鬼埋怨道,背更驼了,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几年,像个老头儿了。然后瞟了瞟吴可,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姑娘可觉得体虚身轻,手脚经常无力?” 吴可愣了一下,早就听说饿死鬼精通使毒,但同时也是个神医,本想矢口否认,但转口说:“我自幼身体不好,不碍事的。” 饿死鬼又看看她,继续问:“姑娘手脚会酸疼吗?” 吴可笑笑,应对道:“跳舞之人么,正常的。” 饿死鬼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吴可强作笑容,不动声色地将手腕掩入袖中。 饿死鬼抿抿唇,说道:“那就不到打扰姑娘了,告辞。” “告辞了。”虞墨也拱拱手。 “慢着!”吴可出声止住他的脚步,叮叮当当踱到他面前,离黑纱很近的地方,近到一个人开口说话,就会吹拂起沙帘的地步。 “这纱倒也不厚,”吴可轻巧的笑道,“我似乎能看清公子了呢。” 虞墨脸色僵了僵,还是泄露了他眼中的一抹慌乱,“看清”…是指容貌,还是…她已经知道自己过去的事,自己那卑贱的出身,那耻辱的童年…不可能,她不可能知道! “告辞了。”虞墨转身离开。 市郊野外长亭。两个男子,一个戴着长长的纱帽,一个微微驼着背。 “你接下到哪儿?” “到处找找吧。” “多保重。” “你也是,”饿死鬼顿了顿,说,“你和那舞妓是什么关系?” “你今天看出她有什么毛病?”虞墨不答反问。 “她那屋子可精巧了,采用北方上好的原木,处地清幽,冬暖夏凉。” “她每月收入上万两,有的是钱造好屋子。” “她脚上那铃铛你可瞧见了?声音灵动悦耳,那可是深海磁石所做,我有幸得到一块放在珍贵药材中以保持它们的药性。此石对舒缓经脉有很好的疗效,可以减轻酸疼。” 虞墨静静的听着,问道:“所以?” “她面呈阳火,但身呈阴虚,显是脉络不通,畏寒畏热,手脚无力且经常酸疼,我看可不像她所述是什么天生而来。可惜啊,我没有把到脉……” “我把过了。”虞墨沉声说。 “是什么脉象?” “我又不懂你们什么医学上的讲究,只是她没有武功,脉象有点奇怪,又不太像寻常百姓的。”难道她有什么隐疾? “你在她那学‘回雪游龙’,可是一路学下?” “不是,里面有很多她夹杂的舞步,我每学一回,就要回去把舞步和‘回雪游龙’的步子分离开来。” “你下次,全部用‘回雪游龙’的步子跳一曲给她看,让她学,倘若她学会了,那就是天生体弱;倘若她无法跳完……” “是什么?” “筋脉尽断,手筋脚筋全被挑断,武功尽废。” 21 色8 第二天虞墨出现在飞燕轩时,吴可有些惊讶,怎么又来了,这次是什么事? “今天又有人找我么?”她笑道。 虞墨答道:“不,今天是来谢师的。” 吴可讶然,还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就见虞墨甩开衣袖,拉开舞步。吴可的眼睛慢慢睁大,嘴巴惊讶的略微张开,不敢置信的看着房间里那个男人竟然翩翩起舞开来,而且,竟然舞的非常好看!初时极慢,繁姿步摇,低回莲破浪,凌乱雪风;渐渐身形变快,按舞华茵,促遍凉州,罗袜未生尘。虽无丝竹配乐,却也叫观赏的人心驰神荡,目不转睛。虞墨未摘帽,黑纱及肥宽的衣袍随舞起的风飘乎婉转,挥洒映衬,既不缺少女子的优软绵态,也不乏男子的潇洒俊逸。 带他缓住身形,吴可好一会才回过神儿,抿上嘴唇,润润嗓子,找回声音:“你这是……” “可好看?”虞墨朝她走来。 “嗯,”吴可点点头,惨然一笑,“比我这个师傅跳得好看多了。” 今天虞墨跳的全部是“回雪游龙”,只不过他将左脚右脚的步子换了个个儿,吴可未接触纯正完整的武功多年,自然是看不出了。 虞墨笑说:“你来试试看。” “啊?我不……”吴可还没说完,就被虞墨拉起一只手,转了一圈,腰也被他托着,随着他舞动起来。 “左脚点,右脚…对……”虞墨轻轻诱哄着她,带着她一步一步。 吴可刚刚才能正常思考,现在又被虞墨牵着带着旋来转去。他身上毫不犹豫的强势又温柔的男性气息环绕着她;他那长长的黑纱时不时抹过她的脸庞,撩拨着她沉寂冷静的心;偶尔从中传来的低哑男音与他的呼吸一起挑逗着她敏感的耳垂。不能跳了,不能再跳了!她晕晕乎乎的想,却仍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步子。 越来越快,她的黑发与他的纱一起飞扬在两人之间,整个人似乎要飘起来,吴可愈加的沉溺,这种感觉越来越熟悉,好像是姐姐回来了,好像是姐姐的手牵着她的手;越来越快,吴可的呼吸渐渐不稳,似乎已经快跟不上了,但是她背后的那双臂膀仍然坚定有力的拉着她,脚蹭着她的脚,带着她踏出那既熟悉又陌生的步子;越来越快,吴可隐隐的感觉到什么,但是思绪如同她的的步子一样,快的仿佛掉进一个漩涡,什么都抓不住。 虞墨感觉吴可的手抓得越来越紧,脚步越来越不稳,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真的是那样吗…真的快不行了吗…他一方面加快步伐,一方面又隐隐的希望她能顺利地跳到最后。 疼……吴可觉得手和脚,那四个点开始像有火在烧,开始如蜡烛点燃,一下子就蔓延成熊熊大火,等她意识到不对时,她已经低叫一声,瘫软在身后的虞墨怀里。 血气攻心,郁气闷结,吴可这才明白虞墨的意图。 虞墨立刻握起她的手腕,想向她的体内注入真气,安抚其中的躁动。谁知吴可手一抬,一把掀掉他的帽子,黑纱飘闪,一瞬间,吴可没有注意到他那过于美丽的容颜,她的眼里只反射到对方眼中所闪烁的同情和怜悯。 虞墨愣住了,待他反应过来,吴可已经推开他,脚步不稳的走开,沉声喊道:“收起你的同情!你这是做什么?又想拿我这个弱点来做文章?” 虞墨面对这样情绪化的吴可突然不知所措,他想拿她被挑断手筋脚筋做文章吗?照理说应该是这样吧,但是之前他从来没有这样想,他只是想搞清楚饿死鬼最后留下的猜测对不对,他想了解在这个女人身上到底有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是谁干的?”他问道,语气中含着两人都没有察觉的悲伤和心疼。 吴可背对着他闭上眼睛,手掌移至心窝处,然后颤颤的放开,仿佛心口被刺了一刀。 “与你何干!”吴可红着眼睛转过身来,全然不见平日的娇柔与精明,“你现在是怎样,想方设法搬倒我,只因为我那日让你看见了你最不愿见到的家人?!可笑可笑至极!怎么,你也希望我因过去而痛苦么,是的,我被人废了武功,挑断手筋脚筋是痛苦,但是,却不及你的万分之一!”吴可越说越激动,理智丧失的她自然没有注意到那张精致的脸庞上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时突然僵硬的神色,以及随着她不断往下说猝然退去血色后的苍白。 “你儿时因为你那妖精似的脸庞而受尽污辱排斥,我的痛苦岂能与你相比,你的脸生得与家族人完全不相像,任谁看了都像私生子!于是他们连让你姓‘张’都不肯,最后更干脆把你的名字从家谱上划掉,你……” “别说了!”虞墨大喝一声,因为用力过大,声音显得嘶哑恐怖,也让吴可从报复的张狂中清醒过来,她恍恍惚惚的望着虞墨,望着那头一次清晰的面孔,却是怎么也看不清楚,恍恍惚惚,她记不起来刚刚自己说了些什么,头脑晕晕涨涨。 虞墨握紧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但是耳边却不停的响着记忆深处被尘封多年的粗狂猥琐的□□的笑声话语声。 “真是漂亮啊……真漂亮啊……”那耻辱的令人作呕的油头大耳的脸…… 虞墨转身一跃,疾速飞走在灰墙红瓦上。 “还好……还好你不是我儿子…多好啊……”油腻腻的手颤颤的伸过来…… 虞墨只觉心中瘀气,刚想放声大喊,一开口,却是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一连几个晚上吴可都睡得极度不踏实,幸好最近皇上寿辰将近,前来拜访的官员商贾少了许多,她也不用特别的强作欢笑。 手脚已经不酸不疼,恢复正常了,可是她的心却……第一天,她安慰自己说,是他惹她在先,他来说出姐姐是“游龙仙子”,他来拜师学艺,他让张居宪被撤了官,他让许文智没机会邀功,他探出自己手筋脚筋全断的过去,所以,自己也说出他的过去算扯平;第二天,她望着他常站着练舞的地方,想到,自己说他的话有很大一部分是编造的,自己其实不知道他是不是私生子,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被逐出家门;第三天,她站在窗前,下意识的搜寻期盼着那个灰衣黑帽的身影,愧疚之感终于诚实的油然而升,自己当时羞辱他的话让她无地自容,如果有机会,她想,如果,他还愿意来…… “姑娘,许大人到了。”门外响起丫环通报的声音。 吴可回过神:“请他进来。” 许文智一进来,看到吴可的脸色大吃一惊:“姑娘,怎么几天不见,憔悴这么多?是不是生病了,还是没吃好?最近天气渐渐转热,改明儿我把文惠给我的几包御赐菊花茶拿来给姑娘。” “不,不用了,”吴可无力的笑笑,摆摆手,给许文智砌了杯茶,“不碍事的,休息一阵变好。你有什么消息么?” “嗯,”许文智说,“张家的老仆人都换了,找的到的也都说得与上次那位誊写家谱的人说此差不多,最后还是找到专门给虞墨的母亲虞氏烧饭的厨娘,给了她一大笔钱,她才肯说出当年之事。” “虞氏……原来他随的是母性……”吴可喃喃说道。 “虞氏是张家老爷第四个老婆,张老年当年也是宗正,后来传给了张居宪。因为当时很宠虞氏,她怀孕的时候就特地拨给她单独的炉灶。” 吴可点点头,等着下文。 “这张老爷是个好色之徒,不光妻妾成群,还养了许多个娈童,供自己消遣玩乐。后来虞氏生下一男孩,但随着他渐渐成长,秀美的面容与其他兄弟姐妹都不相同,后来张老爷才发现,原来这是虞氏和他内下一个娈童所生,勃然大怒……”发现吴可的身子有些颤抖,脸色惨白,关心的问道,“姑娘,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 “你继续说。”吴可艰难的开口。 “他每天鞭打虞氏和那个男子,之后还让他们一方目睹另一方与自己交欢,直至虞墨是四、五岁时,容貌越发的俊美,张老爷又起了好色之心,将虞墨带入内室,想强行与他……后来虞氏和那男子赶到,拼死拦住张老爷,虞墨才得以逃出。后来虞氏和男子终被张家人害死,知道此事的人也都被…只这个厨娘平日就不多嘴,人也还算聪明,一问三不知,终究只是被辞掉了事。”说完之见吴可的肌肤已经向快透明了般没了一点血色,忙问道:“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吴可摇摇头,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想到自己那日说的话——“你儿时因为你那妖精似的脸庞而受尽污辱排斥,你的脸生得与家族人完全不相像,任谁看了都像私生子!于是他们连让你姓‘张’都不肯,最后更干脆把你的名字从家谱上划掉”——脑子里回荡着许文智的话:“这是虞氏和他内下一个娈童所生……张老爷又起了好色之心,将虞墨带入内室……”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那…”许文智只当她是身子不好,又听到这么不尽人道的事情,“好,那文智过几天再来。” “吱嘎”木门开了又关上,屋里重新恢复了宁静。吴可闭上眼,良久,眼角湿润。 22 色9 吴可以为,按照虞墨的路子,接下来肯定是要与自己对立了,不论是许文智的朝堂上,还是自己的舞场上,可能都会有突然性的不顺,哪知道,半个月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有时候休息凭栏远眺,吴可都朦胧着恍惚,那天的争吵,难道是并不存在的,其实是一个梦境而自己把它当真了?但是他带着自己跳舞的触感还残存在她的手臂上,他耳边的低语,他最后苍白的脸色,以及自己最后那针凿似的一字一句,都清晰而沉重的烙在自己心里。唯一不记得的反而是他那张艳绝天下,让女人们和男人们如飞蛾扑火一般前赴后继的脸,她不记得了,她越是回想,越是觉得那面纱的背后,其实只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却满盈着悲伤、痛苦和愤怒,他的人走了,留下这眼睛的幻象,日日伴着她,夜里出现在她的梦中,白天又像无影的图藤一样缠在她的周身。 所以当许文智带着一个消息过来的时候,吴可禁不住怔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 “皇后今天和众妃嫔喝茶的时候,问起有没人听说过京城里有舞妓飞燕,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吴可头一次,聪明的脑袋有点反应不过来:“皇后?” “是的,”许文智没看出吴克的反常,“我私下里查了查,昨天宰相夫人进宫与皇后谈了许久,怕是她说的。” “宰相夫人?” “对啊,肯定是虞墨……” “还有没有别的消息了?”吴可打断他。 “没有了。这肯定是虞墨的主意,让皇后注意到你……” “等等,等等,”把鞋子脱掉,吴可站起来,静静地走到窗前,“你先别说话……” 没有了一贯的金铃铛声,许文智静静地站在那儿,听着那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脚掌踏在木板上的声音,静的让他不知所措起来。 “皇后说什么了么?” “只是问起你,问你的舞艺是否如传言般技压群芳。” “没什么大动作…就暂时不必理会了。”吴可轻声说。 许文智愣住了,随即迅速说:“姑娘,倘若皇后到皇上那儿去嚼舌根,那就!……” 吴可笑着摇摇头:“皇后又不是傻子,她怎么会主动跟皇上提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呢。而且…”吴克顿了顿,说道:“而且我总觉得这件事不是虞墨做的。”他要做的话不会等到现在,早在半个月前就应该有动作了,除非他有什么非常大的计划来对付自己,这只是一个前奏,…他会是这样吗…… 许文智不语,半晌,说道:“姑娘真的是没有见到好色鬼的模样么?” “你是什么意思?”吴可盯住他。 “姑娘该不会是看见了他的样子,从而开始忘了自己当初的目标了吧!姑娘!虞墨出现在我们的计划之外,但是现在他已经越来越影响到我们的事情了,如果不赶快解决掉他,恐怕会……” 吴可没等他说完,便摆手说:“我知道,你不要这么惊慌,不要草木皆兵……你现在只要好好看着五皇子,打听打听他给皇上准备什么寿礼,其他的,都不要想得太多了,至于皇后那边,暂时也没什么,即使我们想要干什么,也做不了啊,皇后已经知道了,已经问起了,那又能怎样呢,恐怕她这会儿早已忘了有个舞妓的事儿了。” 许文智想反驳,又觉得吴可说得在理,但是他总觉得虞墨——好色鬼,在吴可的心中,已经不再是当初单纯的“学徒”,也不再是几个月前把张居宪拿出来,想简单的给他个下马威让他知难而退的对立小子了,哪里不一样了,许文智看着光着脚的吴可,视线移向一边华美冷清的铃铛鞋子,肯定有哪里不一样了。 天气越来越热,街上已经有耐不住热的小商贩穿起了短袖。飞燕轩内,吴可做着笑脸看着对面金衣银帽的男人,心里却一直在咒骂他还不赶快离开,好不容易送走了贵客,忽听丫鬟通报说许文智来了。前天才来,怎么今天又来了?直觉感到似乎有什么大事。 许文智满头大汗的进来,身上还穿着官服,看上去就热得慌。 “别急别急,”吴可忙给他到了杯凉茶,她这里冬暖夏凉的,可不知外面已经有这么热了,“外面很热吗,快喝口凉茶。” “哎哎,谢谢姑娘,”许文智接过茶杯一口喝下,就说,“不知谁在三皇子耳边吹风,他今日见我,想让你在皇上寿辰上跳一曲,作为他献给父皇的寿礼。” “什么?!”吴可的神色凝重起来,“三皇子做事向来稳重,是谁有那么大本事让他决定用一个舞妓……皇后,难道是皇后?”如果是皇后让他如此准备,但是让妙龄少女进宫对皇后有什么好处,何况她还是身处青楼。 “三皇子说,从来给皇上献礼,都是什么珍奇异宝,都或多或少带有一些政治色彩,这次他就献给父皇一曲精美绝伦的舞蹈,纯粹给皇上解解闷儿,开开心,也许反倒能让皇上高兴。”许文智说。 这样倒也说得通……如果她不是吴可,不是飞燕,搞不好皇帝还真地会觉得这份别具一格的礼物很好,还会觉得皇后的胸襟宽大。 “那你怎么回答?” “我说让一个青楼女子进宫事关体统,要三皇子三思,”许文智问,“姑娘,你觉得如何?” “听你这口气,你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吴可睫毛敛下,叫人看不见她眼中闪烁的精光。 “难道不是么?”许文智观察不出吴可的神色,只好说出自己的观点,“按照你和皇上的交情。他看见你,肯定很欢喜,自然会多喜欢三皇子一些了。” “是么……”吴可笑起来,走到窗边,丁丁当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写上系上两个铃铛?” “自然是为了纪念‘游龙仙子’了。” “是啊,小的时候,我见到姐姐的金铃铛,吵着闹着也要一串,于是姐姐把一串铃铛剪成两串……” 那个明媚的午后,“你一串儿,我一串儿,”扎着小辫的女孩儿把一串铃铛塞到对面眼泪鼻涕满脸的女孩儿怀里,拎起手中另外的一串,晃一晃,叮叮当当,笑着说,“姐姐有的,自然不会少了妹妹的份儿了。” “她说,你一串儿,我一串儿,姐姐有的,自然不会少了妹妹的份儿了,”吴可深吸了一口气,“后来爹娘去世,师傅看准姐姐是个好苗子,本来我不在他教授的范围内,姐姐把我拉着,对师傅说,师傅要教我,那也得教她,姐姐有的,自然不会少了妹妹的份儿了。再后来,姐姐病了,她知道我武功不好便不让我去寻药,我终于有机会说,妹妹有的,自然也不会少了姐姐的份儿了,妹妹有健康,自然要让姐姐健康了,她这才让我去了……” 那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月亮不圆,星星不多,吴可努力的施展着平生所学急驰在一幢幢瓦房屋顶上,直到眼前出现了那座神圣庄严的金瓦红墙。 咬咬牙,瞅准时机,一跃而上,脑海中回忆着地图,直奔御药房,速度速度!她的步法越来越快,这是在跟姐姐的生命赛跑啊!御药房!她看见了!甚至还闻到了那阵阵的药香!啊……吴可激动地一个跳跃,眼看着就要落入房中,突然感觉背部一声闷响,身子往前一冲,一阵热痛席卷全身,摔在地上。 吴可低下头,看到肩上伸出的箭尖,抬头,前方,透过那扇窗,她看见了正在小灶上煮着的汤药……好香啊…吴可想,耳边,渐渐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刺客在这儿!快来人啊!” 眼神有些模糊,神志有些涣散,有感觉的只是肩上越来越疼痛的地方,她被人拖来拖去,各种人的声音在她周边此起彼伏,聒聒噪噪,似乎有人总是在询问她,她于是就总是重复回答着一个名字。直到最后,她被抬入一个有些亮堂的屋子,这回她注意到了,因为前面的男人实在很亮眼,全身都是金色的,连头发也是金色的,映的似乎连她的眼睛都染成金色的了,是不是见到佛了,吴可心里想到儿时庙里的大金佛,但是…这尊佛不带笑,肯定不是个好佛…… “皇上,我们询问她,她只会说‘厘莲子’,当时发现她也是在御药房旁边,似乎是为偷药而来。如何处置?” 吴可看到那尊不善的金佛朝她走来,他好高,高的身形有点恍惚,自己抬头都看不清楚,后来他变矮了,然后越来越矮,与自己平齐,终于能看清了……他伸手托起自己下巴的那一刹那,吴可觉得肩上渗出了一大片血,疼得她几乎晕厥过去。 “先叫太医来,帮她处理伤口。”金佛开了口。 23 色10 抚摸着肩上缠着的绷带,伤口已经不再疼痛,反而感到丝丝的清凉,用的是上好的药材吧。吴可在一间僻静的屋里,神志清醒之后,她隐约知道了自己刚刚见到了谁,所以更加感到不安。门口和窗前都有士兵和太监把守,他们不把她关进大牢是为什么?吴可想到昏迷前的一眼,那饱聚疼痛的一眼,她从“金佛”眼中所看到的…… 黄昏时分,那尊全国最尊贵最神圣的金佛来了,吴可下跪。 “民女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叫什么?夜访皇宫又是为何事?” “民女叫吴可,有一胞姐,身患重病,唯有宫内的厘莲子可以续命,还忘皇上……” 皇上摆摆手,打断她的话:“你要厘莲子,可以,不过……” 身穿黄袍的男人脸上露出的笑容,吴可一看便知,耳朵嗡嗡作响,听不分清下面的话了,只是看到对面那对泛着金光的嘴唇张张合合,最后飘来一句:“你愿意么?” “好的,只要陛下次给民女厘莲子。” “朕会给你厘莲子,还会给你最好的太医,你随即就可以出宫救你姐姐,待你姐姐好转之时,便是你进宫之日。” 她踏着屋瓦进入皇城,却是坐着轿子出来,吴可坐在宽敞的大轿内,掀开窗帘,看见周围整齐行进的士兵,叹了一气,这…应该是好事吧,多少女人想要进来,这是天下最华丽的女人的归所…… “姑娘本是哪里人啊?”随行的太监拿着笔问道。 “京城人士。” “父母是何人士啊?” …… 太监细细的问,吴可慢慢的答,这是成为宫中人必要的纪录。天色渐暗,早黑,但是吴可远远的就看见自家那孤零零的瓦房,她的心跳不可自抑的加快,有点害怕,害怕见到姐姐,但是,咬咬牙,这也是好的吧,好在皇上没有见到姐姐的容貌,否则……她的脑筋突然飞速的运转起来,一定要把姐姐转移到别的地方,到哪里呢,亲戚们早就断了联系了…… 姐姐见到吴可回来,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欣喜的神色在见到吴可身后那一大堆人后刷的退去,呼叫妹妹名字的声音在见到院中那顶黄穗大轿后隐没不见。 “你……” 吴可抓着姐姐的手,两双手都在颤抖:“他们去帮姐姐熬药了,姐姐你……” “你做了什么?!啊……咳咳……” 吴可忙轻轻拍着姐姐的背:“姐姐先别说话,等喝了药再……” 正在这时,一名太监上前,小声说道:“请问小姐,可有家谱?” “没有。” 太监退下去。 “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平生第一次看到姐姐歇斯底里的样子,“这药怎么来的!咳咳……你不说,我不喝!……”咳出一口血,姐姐虚弱的瘫在床上。 “哎……”吴可眨眨眼睛,让笑容看起来真心一点,说道,“姐姐还是倔脾气……姐姐该为妹妹高兴才是,妹妹将要嫁给天下最显贵的男人,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姐姐瞪大眼睛,脸色苍白到甚至能看见其中的血丝:“你说什么?你可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咳咳……”脸色转沉,凝视吴可,落下一行泪,“你自幼活泼不甘拘束,如今都是为了我为了我……咳…我早知道你武功不高,就不该让你…咳咳……” 吴可刚想安慰姐姐,就见丫鬟端着刚熬好的汤药上来,忙接过来,呼着热气,凑到床边:“姐姐,先喝药。” 药碗一把被掀翻,“哐当”在地上摔得粉碎,弥漫开的药味儿似乎让屋子里的气氛更凝重了。 “我不喝!这种药……咳…我问你,皇上下旨了没有!”也不等吴可回答,提高声音厉声喝向旁边的太监:“你说,皇上下旨了没有!” 太监见这病榻上的女人披头散发,明明已经快不行了,还横眉竖眼,似乎要跳下来砍他一样,忙颤颤巍巍的答道:“没…皇上还没有下旨,皇上只让小的先查清楚吴姑娘的身家状况……” 吴可一听这话,望向姐姐,见她眼中闪过一丝侥幸,当机立断抽出鞋中本来作为夜访皇宫以防万一的匕首,驾到自己脖子上,喊道:“姐姐若不喝,妹妹也不独活!”冲着愣着的小丫环喝道:“还不快去再端一碗!”又转头对床上惊住的姐姐说:“妹妹有的,自然也不会少了姐姐的份儿了……姐姐若是不活,自然也不能少了妹妹的份儿……” 晶莹的眼泪从眼角溢出,划过少女的肌肤,在下巴上摇摇欲坠,朦胧在姐姐的眼里,像那从小便一起分享的铃铛。 看见门口又出现了丫环的身影,姐姐稳住心神,轻声说道:“进来吧,把药端给我。”又朝吴可说:“行了,把匕首放下吧,我喝便是。” “不!我要看你喝下,我才放。”又多了一个铃铛……姐姐似乎听见耳边传来那清脆的铃铛声响,丁丁当当,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午后,她塞给吴可一串,自己拎起一串,对她说:“你一串儿,我一串儿……” “好,”她笑笑,“我喝下,你再放。” 吴可盯着姐姐的手,缓缓的把碗凑到嘴边,看着那浑棕的液体缓缓的流入姐姐的嘴里,这才宽了心,缓缓的把脖颈上的匕首放下,哪知姐姐甩掉手上的碗,猝不及防的猛地拉住吴可握住匕首的手,吴可斜倒在床沿上,等她意识到,映入眼帘的,是那与自己拥有相同身体的胸膛上渗出的一大片红色,视线上移,红色的中心是那把刚刚还在自己脖上的匕首,再上移,刀柄上,是自己的手…… “不——!”吴可想要惊叫,却发现,她发不出声音,一张嘴,话语都跑到眼睛里化成泪水奔涌而出。 姐姐静静的把吴可紧握匕首的手松开,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虚弱的说道:“我可不能让你过那种日子,我的身子,我最清楚了,这药…也不定能治的好……这铃铛…你…一串,姐姐的…也给你保管了…”努力抬手按了按吴可欲言无语的嘴,气若游丝:“你又要说,妹妹有的,自然不会少了我的份儿了,对不对?好……姐姐把姐姐的份儿都给你…你好好的……姐姐有的…你都有了……所以你要好…好的…” 吴可大口大口喘着气,泪水流入她手的缝隙中,渗到铃铛里。 “你听……”一如既往的温柔眼神开始涣散,“这铃铛的声音多好听啊……所以…你要…好好的……” 吴可蹲下身,纤手拨弄着那两串铃铛:“这铃铛的声音多好听啊……” 许文智看着吴可像只华丽而又脆弱的小猫那般蜷缩着,不忍心打断她。 “所以,文智,你说……我没有当上他的妃子,他自然不会饶过我……他得不到的,所有其他男人也不能得到,但是他又想羞辱我,于是把我锁进这‘春满楼’,让我做他的赵飞燕,让我夜夜笙歌,却仍是他的金丝雀,笼中鸟,让整个‘春满楼’也作为陪葬……这样一个男人,你说,如果他见到有其他男人把我献给他,他会开心么?不,他不会的,他会想为什么会有人把我从这华美的牢中释放出来,为什么会有人敢于把我的美释放出来,他自然是不可能当着群臣的面要了我这一届青楼舞妓,他不要,那么送我来的人会不会要?一旦他这么想,他眼中就没有儿子,没有臣子了。” 许文智豁然惊醒:“是啊!姑娘说的果然……”这么一明白,心里又开始着急了:“可是这三皇子已经指明要你,这可怎么办?” 吴可站起身,说道:“你一面推说我不肯答应,一面劝三皇子另寻他物,一面放话到五皇子那边,说我如何如何的好,三皇子如何想以我的舞作为礼物,要让五皇子开口要我!”略想一下,又说:“五皇子与中书令门下一位三贤院的门生感情甚好,但是此人面容俊美,怕是虞墨的人,不可找他帮忙;驸马展睿虽也是状元,但他不喜攀龙附凤,不常邀功,处于中立,但是五皇子与公主感情交好,对他这个姐夫也是恭敬得很,你若能说动展睿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知道了,我这就着手去办。” 吴可点点头,望向窗外,她错了,她怎么能为一时的心善而大意?好色鬼虞墨是什么人?他是“鬼门关”的人啊,从来就是心狠手辣的人啊!她怎么可以以为他就此罢手了呢?她怎么可以以为他放过她了?!看来皇后那边的风声,果然是他放出去的,他是要让自己为自己的口不择言付出代价啊……算了,算了,是她的错,每个人都有不堪回首的过去,她错就错在一开始,就选择了他最痛恨的方式来逼他离开,而后,又选择了他最痛恨的方式来保护自己…是她的错啊,可是,她也不能再仁慈下去了,因为他也选择了她痛恨的方式来阻碍她!如果将来,大家都得以幸存,如果再遇到他,她愿意跟他说,对不起。 24 色11 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街角的一家破破烂烂的酒店门口。 车帘被掀起,那渐渐撑开的缝隙一瞬间闪了众人的眼睛,仔细眯眯眼,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弯金灿灿明晃晃的金镯子,戴着镯子的手泛着奶玉色的光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女眷,只是,众人纳闷,为什么会来这么一间破酒店? 一位身穿深紫绛红的女人提着裙摆下了车,她头戴纱帽,让人瞧不清长相,帽檐抬高,似是在确定这究竟是不是自己要来的地方,最后,那双戴着金镯子的手整了整衣袖,款款踏入“财源滚滚”。 “嗯呦!今儿吹得是什么风啊!”贪财鬼笑嘻嘻的迎上来,金主儿啊金主儿来啦! “你是掌柜的?”秀眉一翘,打量着对面满脸堆笑的男人,穿的还算妥当,只是那浑身的市井之气比外面的骄阳还要旺盛。 “是啊是啊,还兼小二、打杂、账房,姑娘这是要酒水啊还是茶水啊?” “我要……”侧过身子,声音放低,“与我同样带着纱帽的男人。”同时塞过一叠银票过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贪财鬼豪爽的拍胸脯:“走!跟我来!” “你真的住在这?”女子看见虞墨站在房间里,他没有戴帽,像一只清高俊逸的白鹤站在一堆垃圾中间,甩甩衣袖,整个房间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张木凳,连个桌子都没有。 虞墨看见她,倒也不惊讶,只是转向贪财鬼,问道:“我不是跟你说若有人问起我,就说不知道的?她给你多少钱,你就把我给卖了?” 贪财鬼护住胸前鼓起的部分,开玩笑,这家伙轻功好的很,可不能给他抢去了,打哈哈说:“哎呀,你说‘倘若有人问起’,现在人家不是‘问起’,是找上门来啦,你又没说……” “哼……”虞墨偏过头,早知道这人认钱不认人,偏偏难过之时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僻留之所,想原是同僚,与他住在一起可以稍稍抚慰一下自己,还是失策啊…… “那我下去了哈,两位慢慢聊,这次我绝对不打扰了,也不带人来打扰了,”贪财鬼边说边关上门,临末又探头进来补了一句,“哎呀,忘了告诉二位,我这店年久失修,隔音效果不太好啊,所以…嘿嘿……你们小心点聊啊小心点聊啊…”门“吱吱嘎嘎”合上。 “你怎么会住在这种鬼地方?”女子摘掉纱帽,露出一张精巧且香粉扑鼻的面容,她并不知道这是贪财鬼开的店,只道是好色鬼想闭人耳目。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虞墨不答反问,语气中有点厌烦之意。 “我好歹也是宰相夫人,这点小道消息还是有的,随便打发几个人问问京城中可有戴帽男子不就得了,不过,谁会想到你真的住在这么…”掩起鼻子,厌恶的看看周围,“还是害我白跑了好几趟才找到你。” 转过身,以前觉得这张脸庞融合了少女和少妇的双重美丽,现在怎么只觉得矫揉造作,多看一眼都不想,问道:“郭夫人找我有事么?” 郭夫人瞟了他一眼:“真冷淡呀,想前几个月你还对我……”见虞墨没有回头的意思,怕惹了他不快,清清嗓子,正色道:“当然是有要紧的事了。”顿了顿,考虑着措辞,像是忠于横下心说道:“五皇子准备要以飞燕之舞作为皇帝的寿礼了。” 背着的身子明显一僵,慢慢转过身,清俊的面庞上不带一丝笑容,厉色盯着郭夫人,沉声说:“你再说一遍。” 郭夫人的身子也有点颤抖,她还从来没被他这么看过,床榻上,耳鬓间,他的眸子,他的触碰,他带来的感觉,从来都是温柔的疼惜的甚至有些宠爱的,从没像现在,像一张被妖魔上了身的弓,紧绷着,蓄势待发着,只等她一说完,就朝她射箭。 “我…”故作镇定,“五皇子准备要以飞燕之舞作为皇帝的寿礼了!”闭上眼睛,等着男人欲来的怒吼,可是半晌,都没见动静,睁开眼,看见男人已经又背对着她了,惊慌失措起来,他不说话,这是代表什么?这有她的错,不,也不能全怪她,还有那个中书令的得意弟子潘先生,他也有份的,不能全怪她……谁都不知道会成这样…这不是他们所预料的结果……不能怪她… “是谁的主意?”声音哑的可怕,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是一个满身伤疤的人在说话,每个字都像用刀子在割着声带,让听者冷汗涔涔。 “是…是……是潘先生的主意!他说只要我在皇后面前说几句,皇后肯定能让三皇子把飞燕作为礼物献给皇上,我们谁都没想到五皇子会□□来!现在怎么……” “潘先生?潘先生是中书令的人,而且一直住在三贤院,我记得,你夫君郭宰相和中书令冯大人的交情没那么好,至少没好到你和潘先生能认识的地步。”冷冷的男音像刷子一样刷白了郭夫人的脸,转过身,注视着越来越慌乱的女人,心思百转,初时的震惊紧张已然被镇定取代。 撇开头,躲过锐利的目光,心虚的说:“曾在官场上碰过面……”又迅速抬头,焦急地说:“色,你一定帮忙想办法!潘先生和我丈夫已经明确表态站在五皇子这边了,五皇子虽然平日贪玩,但是一向不好女色,这次倘若他真的让飞燕进宫,这毕竟是青楼女子啊!皇上不追究还好,倘若追究起来,对五皇子的地位可是大大的不利啊,也会失掉许多朝臣之心!色,你一定要帮……” 虞墨低眸:“你们这些拥有如此大权力的人都无法劝服他,我又有什么能耐?” 郭夫人奔过来,抓住虞墨的衣袖:“这次是驸马展睿怂恿五皇子的,他仪表堂堂,你一定可以……” “哼,”虞墨甩开她的手,“怎么,你在要我□□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色!当初不是你要我们支持五皇子的吗,现在皇子有难,你…” “是啊,当初我是要你们支持,可是没说我也支持,”看看郭夫人,诡异的笑起来,“你不错嘛,居然能和潘先生联合起来,你们那点心思…如今闯了祸,走投无路了,又把责任推给我了,对不起,恕不奉陪。” “啊!”郭夫人被甩开,心有不甘,还想继续抓住他,却听见虞墨又开了口。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是怎么接上头的,我也不想管你们怎么接上头的,但是你们都应该很清楚,我最讨厌‘妒嫉’;你们应当知道,我的知己满天下,我不会独属于哪一个人,‘妒嫉’是最要不得的。”此时的虞墨又回复到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了,像一个风度翩翩的教书先生在缓缓教导学生一个浅显的道理。 谁知郭夫人听了这话却激动起来:“可是你对那飞燕却不一样!你为了她,三翻五次动用大量人脉;你为了她,会花时间和精力!” 虞墨皱眉,道:“可是我所做之事都是逆她而行,你们不是都知道么?” 郭夫人笑起来,一张美丽的脸庞上尽是“你别在自欺欺人”的表情:“逆和顺,有何分别?所费心力,已超过你对待任何一人!” 虞墨开始不耐烦:“别胡闹,她与你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郭夫人紧紧追问,眼中全是不甘的光芒。 “……”他曾答应她不说出“游龙仙子”的事情,何况…后来他们争吵过那么多次,他的过去,她的过去……虞墨这才惊觉,不知何时他们的现在已经把各自的过去如同打结的棉线般缠在一起,似乎能分得开来,但是却找不到头;似乎能看得清楚,但是却又雾里看花,看不真切。曾几何时,他们之间牵扯出这么多! “说不出来了?”郭夫人露出些许绝望,但迅速换成嘲笑。 不理会这个话题,转口说:“那你们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想用计让她和三皇子成为棋子。你们的原意…恐怕是让三皇子献上她,让青楼女子出现在皇宫,肯定会让三皇子失去恩宠,从此让皇上偏向五皇子,好为立太子争分,但是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错,竟然让展睿劝说得五皇子提前要了飞燕。如果我没猜错,展睿肯定是以抢在三皇子前面下手为由打动五皇子的。”许文智是站在三皇子那边的,不用说,这一定是吴可在后面捣鬼。只是一向听闻展瑞中立,吴可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让他帮忙的?虞墨沉思,早先王问他,还有什么女人是他不能碰的,这…当然只有高坐龙椅的九五之尊了,他不知道吴可怎么惹上皇上了,但是联系前后她背后那股“保护”过度的手,也只有这种说法。 虞墨低头,看着自己飘扬的衣带,他担心的并不是五皇子的地位,而是…皇上如此看重这个女人,却把她关在青楼,这种男人欲望的心理…恐怕不光是对皇子,对吴可也是大大不利的,她倘若进宫,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皇上没得到吴可,但是他知道男人“越是得不到的越想要”的心理。 这么一想,他反而宽了心,吴可当初没有进宫,加之她现在这么参与立太子的幕后之事,这么努力的培养许文智和惠贵妃的势力,怕是指望着新的皇帝能放她“出来”,说明她是不愿进宫的,那么,这次,她也不会让自己进宫,她一定会想办法不去赴五皇子的约。 “是这样的……”郭夫人瘫坐在椅子上,也不管椅子上的灰尘及尖突的棱角会刮坏了她的锦衣绸缎,“色……你…能不能先别计较这些…是我们错了…我们只是看不惯你对旁人这么关注而已…爱人,必然会有‘嫉妒’之心啊…”叹了口气,恳求道:“如果五皇子失了宠,潘公子,连带中书令冯大人,我夫君,都会受牵连啊……你就看在我们之前的情谊,你去见见展睿,如何?” 虞墨平静的听完她讲完,微微一笑,已经是一付事不关己的模样:“我对展睿若有兴趣,早就下手,我不想违心而出卖色相啊,夫人……”随即上前拉起她,安慰道:“不用担心,五皇子邀请飞燕,飞燕还不一定去呢。你们以后别在我背后动这种手脚了,你回去歇着吧,不用担心。”是的,一番话说的他胸有成竹,她怎么可能把自己送入那虎口?以她的聪明才智,虞墨笑的爽朗,他还想看看她是怎么应对的呢,一定很有趣。 郭夫人本来被他拉着的动作所柔化放宽的心情,再听到最后一句时,猛然便了脸色,惊呼的反抓住虞墨的手,低喊道:“来不及了!五皇子已经下令迎接飞燕入住到他的永乐宫了!只等皇帝寿辰之日了!” 虞墨嘴唇抿了抿,放开拉她的手。 郭夫人急急的补充:“飞燕已经答应,明日卯时就动身了!” 虞墨双手不自觉地紧握,后退一步,仍是掩不住脸上渐退的血色,她……她的聪明竟是这样应对的么…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她怎么会!…… 25 色12 “驸马爷安好。” 展睿刚回到内室就看见一个戴着纱帽的男子站在廊外,天气炎热,他自己都感到汗流浃背,但这位男子浑身的气息却像是沁凉的微风,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他,再靠近一点。 “你是何人?”展睿眯眼审视,轻功好到府内侍卫都没有察觉,还戴着一纱帘帽……转口道,“好色鬼请进屋说话吧。” 虞墨挑眉:“看来许文智和驸马的关系非同一般啊,居然一猜就知道我是谁了。”青衫掀起,踏入屋内,香……公主府果然不是寻常人家,空气中悠悠暗香浮动,扫去暑气的沉闷,只是,这香的味道似乎有些熟悉…… “既然驸马都这么直爽了,那色鬼我也就开门见山了,”虞墨站在桌前,“希望驸马能劝说五皇子收回要飞燕入宫跳舞的决定。” 展睿叹了口气:“恕难从命了。” 虞墨虽然表面闲适,但是心里却是相反,指尖不停顿直接上移,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百花堂跟驸马爷也是有点交情的,不知皇上知道后会作何感想……”眼看帽檐已经倾斜,展睿欲开口,只听另一个清亮的女声已经响起。 “色鬼且慢。” 虞墨眼神一闪,了然的笑起来,手仍扶着帽檐:“我说呢,这香味恁的熟悉,原来百花堂堂主已经来了啊。” 珠帘后款款走出一个素衣女子,乃是百花堂堂主,展睿的妹妹——展洁,她朝着虞墨笑道:“好久不见啊,好色鬼。”瞟到他仍不放下的手,耸耸肩:“色鬼曾在我谷内入住一段日子,当真要破坏这种交情么?” 虞墨说:“你既在,更好,让你哥哥照我的话做。” 展洁从袖内掏出一条红帕子,不在意的说:“鬼门关好色鬼,的确让人害怕,但是并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的容貌。我自幼学音律,耳力想也不差,蒙上眼睛,观风而动,也不见得会输给你。” 虞墨愣了一下,从鼻子里哼了一口气,手指弯曲,黑纱已经因为他的动作而抚到脸上:“那正好,我轻功也不差,就考验考验你的耳力。” 展洁笑着,作势蒙上帕子,边系边像自言自语的说:“哎,你既要这么着,我也没法子,奉陪到底呗,只不过,就怕我们还没分出胜负,那边人已经安安稳稳衣箱茶水都端放好了……” “你说什么?”虞墨语气急促起来,停住动作,问道。 展洁已经系好了帕子:“怎么,不打了?” 虞墨呼出一口气,低沉道:“堂主请再说一遍。” 展洁扯下帕子,不再开玩笑,认真说道:“吴可已经提前出发,现在恐是就快进入永乐府了。” 虞墨一惊,扶正帽子,双手握紧,匆忙一句:“多谢。”就在身形正要跃出之时,想起了什么,疑惑道:“吴可……请问堂主…?” 展洁深深的看他一眼,说:“百花堂一共有两顶百花大轿,一顶我坐,一顶副堂主坐,就是已经逝去的‘游龙仙子’。” 虞墨心里讶异,因时间紧迫,也不细问,一拱手,飞出窗外。 屋内二人看着他飞快地身形,男人先开口:“若真开打,你有把握打赢他吗?” 女人回答:“没把握,因为我会忍不住偷看他。” 街上一顶翠色大轿缓缓行进,周围还有士兵护送,路人纷纷让路,同时心里在猜测着这又是哪个官员的家眷。 吴可掀帘,看见不远处一幢朱红狮门的府邸,永乐府,五皇子的住处,就快到了,她想,提前入住也是临时决定的,总感觉心里有隐隐的不安。抬头朝天空望去,夕阳的余晖如同溅裂开的玻璃溶液,粘稠的贴在愈来愈暗的天幕上。 这是不在计划内的,她从来没想过要进宫,她痛恨那里的一切,一想到她要穿着上好的艳丽绸缎,化上最美的妆容,站在毁掉她人生的人面前,跳着融有姐姐气息的舞蹈,吴可感觉一阵干呕。 耳边的风呼呼扎扎的戳着,虞墨再提上一口真气,黑纱已经不能再遮住他的面容,帽子似乎都要刮掉了,可是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街道街道……那朱红的大门…那威严的石狮…那象征着皇家的金穗…永乐府啊永乐府,一定要赶上……虞墨一心加快速度,没有时间深究他为什么要赶上,赶上了又能做什么。 转了一个弯,跳过几个屋顶,看到了!虞墨兴奋的睁大眼睛,永乐府!天色越来越暗,啊,那顶轿子!橘黄的阳光抢在他前面随着那轿子隐入了石狮子后面。 不行!虞墨心中大喊,眼睁睁的看着轿子的最后一角进入那朱红色的背后。哼,进府又如何! 吴可进了永乐府,安下心来,下了轿,见过管家,正在寒暄之时,忽觉风声不对,耳朵还没进一步分析声响,就听众人惊呼,她自己已经被狠狠地拉入一具温热的怀中,力道之大,之突然,让她的头也狠狠地撞上去,精美的发饰掉落,抬起硬硬生疼的头,似乎在她意料之中,一张精美绝伦的男性脸庞。 家丁和士兵赶到时,已经不见了来人的踪影,只剩那仍残有温香的翠色大轿与淡去的夕阳一起没入夜色中。 虞墨抓着吴可瞬间就跃开老远,等吴可缓过神来,身后早已不见永乐府了,但奇怪的是,她心里除了被抢那一刻有些惊讶之外,倒也没有太多的恐慌。 “搂着我。”头顶上传来男人不容拒绝的命令声。 哼,吴可心里不屑,这家伙,似乎是以破坏自己的计划为乐,怎么,他以为自己会怕,从而依赖他,在这高空之中?笑话,当年她跟姐姐走南闯北的时候他还不知在哪处温柔乡里呢。不搂!吴可的手本来搭在虞墨的胸前,思及此,反而直直的垂了下去。 虞墨察觉到她的动作,心里一直紧绷的弦莫名放松了,还感到一阵好笑,他悄悄的乍然一松手——吴可腰间的温暖忽的一退,身子下滑,吴可反射性的抱住虞墨的腰。于是就听见了他那愉悦的笑声。 “这就对了。”他还以夸赞的语气添上一句,不再主动护着她,而就让她抱着,这感觉,比刚才好多了。 吴可气结,却不能放开手,瞟瞟脚下景物如流水向后逝,她又不是想寻死,只能翻翻白眼,当作没听见。 眼见身后退去的房屋越来越稀少,加之渐黑的天色,吴可纳闷,他想去哪里?出城?荒郊野外的……不禁抬起头望向虞墨,只是忘了他的黑纱早就被风吹在脑后,这一看便了不得了,如刚入世的小姑娘一般的脸红心跳像突然爆响的鞭炮一样噼里啪啦连锁性的在她身内炸开,炸得她魂摇神荡,心肝儿乱蹦。 虞墨察觉到她的视线,便也低头,四目相映,吴可呆了一下,又愣愣看着他,这对视中没有任何以往猜测、揣度、试探的成分,只是简单的看,吴可单纯的看着这个男子,虞墨则看着她看他的样子,随即他一笑,像是在说,随你怎么看吧,重新把手护住吴可的腰,吴可这才惊醒,匆忙别开眼,努力平静那急促紊乱的心跳,脸上的红潮却还是没在强劲的风势下消散。 尤物啊,尤物啊,她神志稍稍清醒后从内心深处感叹,第一次看他是在“飞燕轩”揭他伤痛争吵那次,因为激动而并未看清,也回想不出一点他的模样。而这次,则是真真切切,明明白白,仔仔细细,还是这么近的距离下,将他从额角到下巴,从眼睛到嘴唇,都描了个遍。可是…那过分的美在她脑子里飘来飘去,让她仍然不能再拼凑出一幅完美的表象,引得她还想再抬头,再偷看一眼…再瞟一眼…… 打住!打住啊!吴可掐自己一下,额上冒出几滴冷汗,这就是诱惑啊,吴可,要把持住啊,想想姐姐……嗯…想想…阿弥陀佛…□□…空即是色…… 就在吴可思绪翻腾调整间,虞墨已经带她来到郊外一座荒山的山洞中。 虞墨把吴可放下,吴可立马背对着他,看着周围。 “这是哪里?”说山洞吧,里面倒也整整齐齐放着一些柴草,甚至角落里还有废气的碗盆儿。 “这是我儿时从家中逃出后藏身的地方,”虞墨边说边走过去生火,回头看见吴可又换了地方背对他,笑道,“我现在帽子还没摘,不用这么紧张。” 26 色13 吴可没有回头。 虞墨静静的把干草铺好,然后又招呼吴可:“你不过来睡么?”见吴可还是没反应的站在洞口,他侧着身子撑在草堆上说道:“即使是白天,你也不要妄想自己可以徒步出去……夜里山间的风很冷,你再不进来,生病了想出去也没办法了。我没有摘掉帽子,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虞墨看到吴可还是一动不动的,皱了皱眉头,叹道:“算了,那我先休息了,看你外表身材瀛弱,托起来还蛮沉的,跑了半天累死了。”刚想翻身躺下,就见吴可突然转身,迅速的毫不迟疑的走过来,有种破釜沉舟的气势。 吴可走到草堆前,虞墨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抬头仰望着她,吴可唰的蹲下来,一眨不眨的盯着隐藏在黑纱后的虞墨。虞墨觉得她的目光似乎如一阵吹得恰到好处的风,让他无所遁形。 虞墨的眼睛头一次在面对一个女人的时候,而且还是有黑纱保护的时候,有了闪躲欲望,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耳朵根悄悄却明显攀升的温度。 吴可探出双手,这双手准确地触上因为躺下而曳地的长纱……虞墨仿佛被定了形,无法动弹;他的心,仿佛也因为她的动作而静止跳动了,一直到被掀起的地方露出了他的下巴,才开始后知后觉却不可抑制的猛烈蹦起来,他的耳朵里四处回响着心脏跳动的声音,好像随着纱的离去,也要蹦出口似的。 吴可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对面的人,手指轻捏着最下端的纱角,慢慢的慢慢的,丝毫没有遗漏掉他脸上任何一个细节的,从光润如玉的下巴,到微微张开的嘴唇,接下来是高挺的鼻梁,然后是那黑如水晶的双眸,浓密纤长的睫毛,英气逼人的眉毛,宽挺亮洁的额头……一一尽收眼底。 像是给新娘子掀开盖头般的,吴可把已经握于一手的黑纱放到帽子背后,然后侧开头,轻轻的把用于固定的绳子解开,拿下来,虞墨的头上于是只剩有乌黑未束的头发。 吴可看着虞墨有好一会儿,她逼迫自己的眼光不要离开,一边倾听着心跳的跳动,一边认真的用眼神勾勒着对面男子的面容,一直到她的心跳已经不如初时那么剧烈,一直到她的眼睛终于收起了惊艳的感叹,她才轻轻的吐出一句。 “你真的很美。” 虞墨愣愣的看着这个女人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翻身睡下,望着她的背影,耳朵处那抹温度才开始不受控制的如星火燎原般蔓延到整个脸庞。 他暗地里呼出一口气,不想让她知道他因为她的凝视而产生的混乱。她这是干吗?虞墨只好也躺下,余光瞟到被吴可放置一边的帽子,她这是干吗?难不成一直站在洞口就是在考虑这个事吗? 事实上,吴可那会儿想的可不止这一件事,她站在洞口,让山间清冷的风吹干净自己脑袋里绚丽的色彩,从而沉淀下来。这样,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在五皇子家被掳走,五皇子的反应,随即安下心来,因为不论是展睿还是潘公子或是郭大人,都会劝服他放弃自己入宫货是寻人,这件事就算是一场闹剧,做罢了;再想到接下来的事情,文智那边,好在也已经嘱咐过了;再来…就是为什么虞墨会截她走…她虽然有预感可能入住永乐府没那么顺利,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赶来直截了当掳人……吴可想不明白,但是有一点,她心里很清楚,就是原来自认聪明的她也逃不过天下人的俗眼,沉醉在他的美貌下。恨得牙痒痒,他的容貌,是她最大的障碍,与其担心不知什么时候又会被色影响了判断,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所以她以决然的姿态接受了让无数人飞蛾扑火的美,并且让自己全身心的消化掉。 还好嘛……吴可躺下的时候,安心了,甚至还有点得意,只要把它想成价值连城的收藏品,只供欣赏,也就还好了啊…… 这一觉,吴可睡得极好,而虞墨,却是辗转难眠。 第二天吴可起床的时候,虞墨早已经不在旁边了,稻草上放着一些干粮和一碗清水。想必是他进城买的吧,吴可也不客气,填饱了自己的肚子之后,走出洞去。 看看太阳,估计快晌午了,自己已经有好就没有这么痛快的睡过了吧,山间的空气就是好啊……吴可伸了个大懒腰,觉得衣服有些沉重——仍然穿着去永乐府的那身厚重的行头,于是干脆脱掉一层装饰用的外套,只穿里面的淡色衣衫,头饰昨天已经在被虞墨抓着的时候掉了不少,重新随意扎起一个髻就成。 吴可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虞墨,他那淡灰色的身影在树林的上空飞来跃去,吴可淡淡露出一笑,他没有戴帽子……而自己也并不害怕。 虞墨很早就起床了,他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自己睡着了没有,只觉得一夜他的心跳声嘣嘣嘣嘣如打鼓一样充斥着他整个胸腔,于是很早就起来进城买了早饭,到树林来练习,说是练习,还不如说莫名其妙的发泄,他有点愤怒,愤怒自己昨天竟然呆呆的毫无反抗的让一个女人,还是应该痛恨的女人,摘掉了自己的帽子,而且居然因为她的注视而无法入睡。 然而这激烈的自我愤怒,在一个淡色的身影进入视线后,忽的消失殆尽了,刚刚才徘徊在周身的紧张低压的红色气氛,此刻像是被清新的雨露洒下一样,清爽的似乎让他能闻到泥土底下正在努力探头钻出的青草的味道。 “你起来了?”虞墨稳稳的降到吴可的面前,声音因为刚才的运功而比平时沙哑。 “嗯,”吴可直视着他,爽朗的答道,“多谢你买的早饭。” 虞墨见她丝毫不回避的看着自己,沉吟了一下,说:“你昨天是故意的?” 吴可坦白的很:“是呀。”笑笑,说:“既然要与色兄共同在这深山里呆到皇帝寿辰过去,还是早点看清色兄的真面目好啊。” 挑眉:“你知道我会把你留到皇帝寿辰那日啊……” “那当然,”吴可笑了,“你不就是怕我让五皇子失宠吗,自然是要等寿辰过去才安神了……” 虞墨听到她的话,心里一跳,其实,并不是这个原因啊……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化成一句叹气,低喃道:“当真把什么都赌进去了呢……”她只想着让三皇子更突出,却忘了皇帝是怎样的人,即使,即使三皇子能被立为太子监国,即使皇上因为舆论压力而不能对她这个青楼女子如何,但是也不能保证她能够全身而退啊,她到底明不明白,当她再次出现,那时,恐怕会让曾经被一座春满楼压下的□□再次燃烧起来。 吴可没听清虞墨的自言自语,只觉鸟语花香,兴致起来,说道:“不防我给色兄舞上一段?” 虞墨嘴角微弯:“免费的?” 吴可开心地说:“自然是的。” 虞墨走到一旁树下,看着吴可拉开舞步……夏天的风不是很大,没有清澈的风声或者树叶的沙沙声,只有一些鸟叫声蝉鸣声,但本应该是随着太阳越来越正空的沉闷,却似乎正好给吴可营造了一种真空的环境,似乎就是要揪人心弦,让人窒息。 先是如嫩柳池边初拂水的摇风绵态,后又霍如羿射九日落之矫猛,虞墨静静地看着,觉得吴可仿佛并不是在这群山绿叶中跳舞,而是在自己的心弦上跳,他内心苦笑,人家并无□□之心啊,好色鬼啊好色鬼,你还能像当初进飞燕轩时摇头晃脑说“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吗?……恐怕,虞墨的眼神转深,要改口说……不仅如此不仅如此了吧…… 吴可停下来,拭了拭额上的汗水,走下来,看到虞墨对她笑着。 这笑容,怎么有股子阴谋的味道…… “让色兄见笑了。” “怎么会,你也很美。”虞墨依旧笑着。 太阳刚好爬到当中的位置,努力扩展着火样的身躯,虞墨淡红的唇也着上了火,而且这火似乎盘在他的话语上,一起进入到吴可的耳朵里。 灰色的袖袍抬起,吴可恍惚的看着那修长的手指来到自己的耳边,挑起一撮落下的头发。 吴可仿佛看见火苗窜上了她的头发,滋溜一下把整个自己都烧着了。 “可儿…叫我墨吧……” 奇怪,明明前面在树荫底下的男子看上去如清凉的玉,但是他说出的话,他看她的眼神,却像火呢,让她口干舌燥…… “好。” 这个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吴可有点晕眩,脑海里回想着好像也有这么一个时刻……果然…又被诱惑了……吴可傻傻的看着对面的虞墨似乎晃开来好几个,眼角瞟到大大的金色太阳,脑子终于也着了火…果然又被色到了…… 虞墨稳稳接住吴可倒下的身子,嘴角噙着一抹笑,他是没料到她会倒下,估计是刚跳完还没缓过来,就被他这么一闹,中暑了吧。虞墨轻松而小心的抱起她,朝着山洞走去,心情非常愉悦。 27 色14 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深蓝的天空以及点点繁星。身下软软的,手指动了动,柔嫩清新……青草?!彻底醒过来,吴可一下子坐起来,身上有东西滑落,低头一看,灰的有些泛白——虞墨的衣服?! 下意识扭头,愕然看到旁边溪水中那个侧身于她的人,吴可刚清醒过来的头脑又“轰”的炸开,目光却无法移开,直直的聚焦在水中的男子身上。 月光不是很明朗,但是仍然淡淡的撒下一层,不均匀的,柔柔绕绕在清冽的水间,缱绻缠绵在虞墨的黑发间,而那妖娆的发丝又风骚的粘着他的面颊,碰着他精壮的身躯。 尤物啊……吴可盯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暗自捏了一把冷汗,真是可怕,亏自己还得意的以为对他能够做到不受迷惑,原来…自己也许能够抗拒他的脸蛋,但是并不能抗拒他整个人的魅力啊。吴可算了算,还好…还好,刚刚没用多少时间吧?至少自己还是可以冲出这尤物的魔障的……静心静心…吴可心想,努力把眼光再次投向虞墨,只是观赏只是观赏…这么想着,吴可倒是真心赞美起虞墨了,真是很俊美啊,这个男人,如果换个时间换个方式相遇,自己恐怕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对他挖心掏肺吧…… 眼神一晃,接受到一条视线,啊!吴可偏过视线,他在看自己!刚刚才恢复的心跳又不自主地跳起来,真没用,她一方面骂着自己,一方面又不由得回味着他的眼神,如潜在他身下的泉水一样,清明深邃,温柔得像在看着情人一般,好像,他就在自己身边嗫嚅私语着。 突然感觉手下布料一蹿,反射性回过头,瞟了一眼马上别过脸。 这下吴可不能冷静了,大喊:“要上岸说一声啊!”真是没有羞耻之心,□□还敢站在女子面前! 虞墨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可能是因为全身被悉数浸泡过的关系,也显得无比舒畅,甚至没有沙哑了:“我看你盯得那么入迷,还以为你喜欢我这样呢。” “我-不-喜-欢!”吴可恨的牙痒痒,“快把衣服穿上!” “我穿好了啊,”虞墨好笑的伏下身,贴在吴可的耳边,“你这么害怕,是怕我会吃了你…还是怕你会吃了我?” 吴可因为这突然的低语下了一跳,低着回头直接伸手去推虞墨,想把他推出能影响的范围,谁知指尖却触到那筋实柔软的胸膛,又是一吓。 “你……”这家伙,故意把衣服穿得随性得很,前襟大敞,露出一片春光,灰白的衣衫又那么肥大,引得他的身躯时而暗沉时而浮亮。 虞墨却不以为然,抓住吴可想要退回去的手,也随着她坐下来,他是故意的,他就要看看这小女子对他的忍耐力有多少,或者说,对自己的忍耐力有多少。 吴可手动了动,感觉到男人手上强势的按压,他这又是做什么啊……随着他手心的温度渐渐和自己的温度融合在一起,吴可渐渐觉得,也许,这比入宫跳舞还危险… “你的身子不好,不宜泡在这清水里,虽是夏天,山间的水仍是冰冷多些的,等寿辰过了,再带你去洗热水澡。” 心弦动了动,原来他还记得自己武功尽废的事。 “这…是皇帝做的?”虞墨的手暂时松开吴可的手掌,来到手腕处,怜惜的来回摩挲着。 吴可点点头。 虞墨又重新握起她的手,低低的说:“我对你的事,知道的虽不是很清楚,但也差不多了解了……你姐姐…确实可惜了…” 吴可听着,也就随他握着手,轻轻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皇上囚禁我的事的?” “从张居宪被撤官之后。”其实那时候他还以为是王,还从来没想过会是那个九五之尊。 “其实那整个‘春满楼’都是我的。”是她不乖时候的陪葬。 虞墨一下就听懂了,怪不得当初他问起老鸨飞燕的事情会那么困难,一点消息都讨不到。 “可是你不是还有个小侧门吗?” “那个啊……皇上大概也知道的,只要我不要太过轨的举动就好……张居宪不就是一个好例子么。”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半晌,虞墨开口。 “你对我的事又知道多少了?”记得她曾经在盛怒之下说过…… 吴可瞥了他一眼,见虞墨静静的望着远处,斟酌着字句:“你知道我多少,大概就那份量吧。” 见他久久都没有答话,吴可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是虞氏和他内下一个娈童所生……张老爷又起了好色之心,将虞墨带入内室……” 回想起许文智的话,心里泛起了同情和怜惜,同时又有点不知所措,她又悄悄瞟了瞟虞墨,见他整个脸都隐在暗处,看不清表情。他是在想那不幸的童年么? 吴可的心有些生疼,她想说些什么,但是一时间也找不到恰当的词句,只好下意识的通过他与她唯一的联系——相握的双手——来传递她的安抚。 虞墨感觉到吴可刚刚还有些排拒挣扎的手反而轻轻地回握了他。他从过去的思绪中回来,转过头,轻轻对吴可一笑,像是在说,我没事的。 这一笑,又颠覆了吴可的心境,她发现,第一天在山洞里自己破釜沉舟拿掉他帽子时的沉着再也回不来了似的,越来越对这色相没有抵抗力,越来越不能自拔了,更要命的是,她心里明白的很却无力去改变,吴可转头看着那银光粼粼的溪水,心如止水啊,她恐怕是做不到了……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吴可低低的吟着,叹了口气。 虽然她声音极小,但是虞墨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嘴角上翘,这个一直排斥自己惧怕自己的女人终于肯正视他的美了,这比以往任何一个红颜知己的赞美还要令他舒畅,说真的,他从来没有费过这么大的心,只是为了让一个女人接受他的皮囊。 吴可觉得手又被牵紧了些,听虞墨悠悠然道: “南国有佳人,轻盈不折腰。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飞去逐惊鸿,唯恐捉不住。” 脸上一阵热,吴可心中警铃大响,但是却贪恋在他的声音中。 虞墨慢慢倾身向她,俊脸逼近,吴可这才着实慌乱起来一使劲,挣开他的手,撑起身子,还没站稳就拔腿跑,太危险了,这个男人下的蛊比毒蛇还要毒!他身上的味道比罂粟还要香! 虞墨眼神一沉,还想跑,站起来,手臂轻巧的一勾,吴可就又回到他怀中了。 这回虞墨不再犹豫,直接低头,眼睛里单只充斥着吴可那因为惊慌而微微张开的嘴唇,准确的俘获上去。 吴可呆呆的看着他放大的俊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虞墨敲开了唇齿,攻城略地,她后之后觉的感受到嘴巴里不属于她的那份柔软湿热,想要挣开,却被虞墨越抱越紧,他的舌头更是牢牢的缠着她的,不容她退缩。 虞墨腾出一只手,将吴可仍然瞪大着的眼睛抚上,然后移到她的背上,缓缓地轻轻地诱哄着她,当感到怀中的女人终于不再抗拒时,他也放缓了攻势,开始急促占领后的温柔袭击。 四片唇分开的时候,吴可娇喘着气,睁开眼睛,看到对面那双因为缠绵而过于红艳的唇,顿时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不是应该推开他的吗?不是应该抗拒他的吗?怎么……怎么到最后……自己竟然也陶醉在这升温的□□中了!… 虞墨的手刚想抚上她的脸,就被吴可闪开了,她猛地一推虞墨,扭头就跑,身后传来虞墨的惊呼:“可儿,当心……!” 可惜还没有等她真正明白过来这句呼喊的意义,就只觉脚下一空,眼前银光闪闪,波光粼粼。 “扑通——”吴可掉进了似乎已经安睡的溪中,在溅起的巨大水花中,她清楚地看见了岸上虞墨那毫不遮掩的笑。 28 色15 “快上来吧。”虞墨笑着伸出手去。 吴可湿淋淋的像个可怜的落水精灵,她望着虞墨伸出的手,修长干净,在溪水的映照下泛着铝色,再望向他愉悦纯粹的笑脸,吴可脑子里不期然浮出两个字: 救赎。 也许是因为身体开始感受到稍凉的水温,吴可不自觉地轻轻打颤,却迟迟没有伸手。她的心里头一次动摇了起来,在这溪水中,在这古林间,在这月光下,她头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头一次感到孤单,渴望温暖,渴望……那双手。 吴可低下头,看着因为落水而依然起伏不定的溪水,涟漪阵阵,那波光上,往事一幕幕的回放,随着晃动的水波起起伏伏。 好累,什么时候是个头,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吴可的眼眶有点湿润。 “你是想□□我么?”吴可抬头,看着虞墨,像是已经熟悉了他的绝美,直直的问出口。 虞墨一愣,这…是什么意思?跟她勾心斗角久了,不太习惯这种直白的问话啊,想想,再想想,有没有话里有话啊,怎么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是想让我臣服于你么?”吴可又问,似乎很执着的要一个明确的结果。 虞墨反而不知所措起来,脸破天荒地居然有了一丝赧色,见鬼,这女人还是跟他兜圈子斗话比较好,这么爽快地问话倒让自己这个甜言蜜语说惯的老手害羞起来了。 虞墨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足尖一点,双臂一捞,把湿嗒嗒的吴可从水中捞出来,也不顾她的衣服是否会沾湿了自己,牢牢地圈在怀里,疾步向前奔。 吴可见不是回山洞的路,也不问要去哪,静静地靠着虞墨的胸膛,随便吧,在他的怀里,反而比在哪里都放松。 虞墨把吴可带回了飞燕轩,给她放好了热腾腾的洗澡水。 “去泡吧,你身子不好。” 吴可依言进去,刚刚的凉水已经开始在她的手腕脚踝出现反应了,隐隐生疼,她进去稍稍沐浴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怎么不多泡一会儿?”虞墨瞟过她的脚,伸手拉过她,轻柔的向她的手掌中注入真气。 吴可觉得从手掌中传来的热源暖暖的,不一会儿,这股热源扩展到四肢百骸,无法抵抗般的。 吴可又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虞墨带点惊讶的看看她,怎么还记得……看来自己不给她答复她是不会罢休了?虞墨低头沉思,可是,……眼中一抹精光闪过,他反握住吴可的手,让她面对自己,说道:“我可以回答你,但是为了公平起见,我也要问你一个问题,倘若你觉得你能回答,那就算成交。如何?” 吴可点点头:“也行,你说。” “你可还有事隐瞒着?”唇掀齿起,轻轻抛出。 吴可眼神骤然一晃,晃进对面那对深不见底却亮如星辰的黑眸,她镇定住脸色,抿了抿唇,没有立刻作答。 虞墨看见吴可的嘴唇慢慢张开,轻轻噘起……他迅速偏过头说道:“还是别说了吧。”怕听到她说出来的话,真话可怕,而假话……让他伤心。 吴可嘴巴合上,将到嘴边的“没有”吞了下去,心里呼了一口气。 皇城的方向,宫灯点点,后天就是皇帝寿辰了,手相牵,虞墨轻撇过眼,看着望向皇城方向的吴可。 吴可察觉到他的视线,回过头,不经意地笑笑:“没办法啊……” 虞墨心里咯噔一下,她说没办法……这个女人太聪明,什么事情都喜欢按照计划来,自己这次打乱了她许多步调,但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在山上安安稳稳,不吵不闹不出走,这…不太像她,不对劲啊,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早就有了后路准备,但是她不打算告诉自己。 刚刚她那个口形……真的很怕她说“没有”,她的假话,他承受不了,连猜测都让心里闷火得很。她不能进宫,没有让三皇子占到优胜,她还想用什么方法呢?当今皇上总体政治还算清名,国家太平,而且才刚过四十,立太子也只能做个监国,只要皇帝掌权一天,他就可以用春满楼威胁她一天,何况还有许文智、许文惠在皇城里,她还能有什么快速的办法能逃离这牢笼呢? 虞墨看着吴可又望着皇城,心里不断的想着,刚开始他是出于报复的心理与她作对唱反调,现在…他很不喜欢这种不了解的感觉,而且……虞墨稍稍用尽握紧吴可的手,他担心她,总觉得,惶惶不安。 “总是有办法的。” 吴可听到虞墨这么说,讶异的回头看他,见他的脸上尽是温柔之色,心中一窒,忙偏过头。 这一夜,两个人就睡在了飞燕轩,吴可睡在床上,虞墨睡在躺椅上。吴可拿出一条毯子给虞墨。 “喏,不要着凉了。” 虞墨接过去,想想有点好笑,调侃的说:“哎,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女人的房间里而被赶来睡椅子。” 他是玩笑话,吴可却认真地想了想,说:“那……你要和我同睡么?” “什么?!”今天这丫头很不对劲啊,老是说出奇怪的话,虞墨压住因为这句话产生的兴奋,“你说真的?” “嗯,”像是在谈论一件“这个东西好不好吃的”问题,吴可说,“想想,我也太不知福了,跟名满天下的美男子在一间屋里,不共渡良宵似乎暴殄天物了,能跟你一夜,是多少人的梦想啊。” “那也是你的梦想么?”虞墨问。 “应该是吧。”抬眼,不自觉又瞟向窗外皇城的方向,赌注已经下去,在结果出来之前,让她放肆一下也不为过吧。 虞墨听到她这个回答,心里一阵烦躁,刚刚的几丝兴奋之情全被生气取代。 “你要,那就给你。”虞墨掀翻已经盖上膝的毯子,一下子站起来把吴可抱住,吴可惊呼了之中,她的背已经靠在床上了。 还来不及观察虞墨的脸色,他的吻已经急促而迅猛的落下来,没有落在她的唇上,直接啃咬到她的颈肩,惩罚似的。 吴可瞪着大眼睛,他……一向这么粗暴么?不敢出声,不敢动。 虞墨还不满足,他扯开吴可的衣襟,露出女性嫩白的肚兜,中间两处隐隐高出的柔软霸占着他的目光。 双手一推,揉捏着,吴可因为突然施加的大力和随之产生的酥麻而战栗起来,她的眼神开始迷蒙,但还是没忘看虞墨,见他的眼神与他的动作一样,侵略性的。 就在这似乎激情刚开始的时刻,虞墨忽的撤开了双手,移开了眼神。 吴可浑身的颤抖还没停下,见他突然停下,只能在躺着不明所以的看向他,没有力气说话。 “这就是你想要的?”虞墨因为□□而异加沙哑的声音恨恨的说道,然后踱下床坎,走回躺椅。 好一会儿,吴可才调整过来,她歪头,看着那个不远处的黑影,矜长的身躯并不因夜色的遮掩而减少一丝一毫的风采。他是什么意思?他不想要么?她以为,他在她身边,总是想要的……吴可静静的转过头,那他想要什么呢,她没什么可以给啊。 虞墨躺在椅上,很好很好,又失眠了,似乎跟她在一起总能让自己脱离常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么会看见她的身子就火烧一样的袭来入洪水般的欲望呢!虞墨愤愤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刚刚吴可染上晕色的脸,染上晕色的藕臂,染上晕色的白色肚兜,不知那肚兜底下,她的身子是否也是晕色……啊,虞墨低咒一声,他本来只想吓吓她,让她知道这种玩笑话不能随便乱说,哪知自己却被撩拨的不可抑制。不行,他不能在这个时候,他不要再这个时候,所以他在尚还有一丝理智之前收手了。他要她,在一切都过去后。 皇帝的生辰过去后,虞墨便离开了飞燕轩,在那一个晚上之后,两个人之间似乎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不怎么交谈了,吴可也只是对着说“走了”的虞墨点点头,就见他飞出了屋子。 凭栏远眺,那更大的金黄色牢笼显示着它不可侵犯的威严矗立着。风吹起吴可的秀发,她轻轻挑开,不让它挡住视线,他们做到了吗……快了吧,再等几天…… 虞墨离开飞燕轩,就立刻赶往三贤院。 “最近朝中有什么事发生么?”他问潘先生。 “没有啊,倒是你,这几天一直不出现,让我好寂寞啊。”潘先生答道,摆好棋局。 是么,虞墨恍然,难道是自己跟那女人斗太久了,太敏感了? 四天过后,“财源滚滚”。 一位俊秀的男子推开破烂的房门。 虞墨看到来人惊慌的脸庞,心突然轻松了:“有事了吧?” 潘先生点点头,语带不稳的说:“皇上重病了……” 虞墨脸色一变,双手负立,她……闹得太大了! 29 色16 请大家留言告诉我,想看哪知鬼的故事哦!“哎!……” “大人为何如此唉声叹气啊?” “你是不知道,最近皇上身体不适啊……不过太医说快好了。”说到一半,转变了语气,皇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的事实,还是不要传出去较好啊。 吴可轻轻一笑,也不戳穿,递过一块西瓜:“大人不必忧心,皇上乃天子,自当万福的。” 男子接过西瓜,沁凉的果汁并未解开深锁的眉头。 “不过话说回来,”吴可状似不经意的说道,“皇上也已过了不惑之年,怎么还没有立太子呢。” “皇上喜欢五皇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嘛……”停住,略带警惕的瞟了吴可一眼,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跟这舞女说实情。 吴可见状笑道:“大人不必多虑,小女子只是好奇罢了,飞燕还听说,似乎朝中大臣支持的是三皇子?” 男人这下子才放松了,找到了吐口水的地方,语带埋怨的说:“本来很早之前皇上就想立五皇子为太子了,不晓许文智许大人带着一些大臣一直反对,你也知道皇上很赏识许大人,于是这事就一直耽搁下来,前阵子还一直谣传五皇子为皇上准备寿礼的事……”惊觉那个时间的主角之一就是在自己旁边的这位美丽女子,不安的住了声,继续说,“现在连宰相和中书令都开始倒戈支持三皇子了,哎,前阵子还那么为五皇子说话的人,说变就变了……” “那大人支持谁呢?” “哎,所以说我也搞得万般为难啊……”皇上天天在病床上,揣测不到圣意,如果支持一个皇子,结果却立另一个为太子话,头上这顶乌纱帽,不不,搞不好连小命都难保哦。 吴可笑着说:“我反而比较喜欢五皇子呢,他看过我舞蹈赞不绝口呢,还说要帮我赎身呢,五皇子真是个好人呐。” “是么……”男人点了点头,那可不好,如此沉迷于一个青楼女子,不识大体,还是三皇子沉稳点…… 吴可悄悄观察着他的神色,不动声色的继续巧笑伶兮,心里偷偷的舒了口气,接下来就看文智怎么让皇上快点立圣旨了。 送走大人,吴可坐回椅子上,她在等,不光在等朝中的消息,也在等虞墨,可是离皇上生病的消息已经过了好多天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却一直没出现在窗边。 这不太对劲啊。 当初她早就嘱咐过文智,如果再入住永乐府有任何意外另她不能进宫跳舞,就要启用最下策,让文惠趁着寿辰的热闹忙乱在皇上寝宫的香炉中撒上西域毒香,这种香极厉害,几乎闻不出味道,但是一旦被吸入就会渐入死亡,而病人的症状却会跟伤寒无异。而且为了不伤及无辜,保证是皇上本人吸入此香,她还特别制作了小香管,从把无毒的香管烧完,到烧到毒香,一共要有三个时辰,文惠只要保证在宴会过后的三个时辰里,让皇上去寝宫休息就行了,皇上从不在自己寝宫要妃子侍寝,所以文惠不会有危险。 现在毒香时起到作用了,剩下的就是文智的“苦口婆心”让皇上立三皇子为太子,三皇子本性冷淡,与人不亲近,对众臣或皇上从来都不是欢喜的对象,他能有今天的关注度,可以说都是靠许文智在旁辅佐、打点出来的,将来他做了皇上,许文智搞不好能做个宰相,到时候,还怕自己出不去么? 当初自己在市井街头遇到因为连续两次考不取功名而穷困潦倒,以致不得不上街乞讨的许氏兄妹,看他还算有才华,于是提供金钱住处以及一些少不了的人脉打点,那年刚好是皇上殿试,许文智应对自如,总成了几年来第一个钦点状元,得到皇上的赏识和宠爱,等到许文惠入宫以后,更是越发的得意了。可以说,她当初答应他们的永远不再乞讨的飞黄腾达的生活,她已经帮助他们达成了。 没想到会出来一个虞墨……吴可心中叹息,本以为自己已经步步为营,只等那一天了……偏偏这个人与自己一样会算计,他在身边,她都猜不透他的想法了,何况他的行踪还是那么的飘忽不定…… 她在等,等他哪天突然出现的身影,指着鼻子质问她……质问什么呢?吴可越想越想不清楚,刚才那位大人已经说连宰相和中书令都开始支持三皇子了,说明虞墨并没有暗中做手脚让他的人支持五皇子,难道说,他默许了她这种谋杀天子的行为?如果说他赞成,那他当初为什么还要破坏自己入宫的打算,那是一个不用杀人就可以达到她目标的方法啊,她以为,他是希望五皇子登上皇位才那么做的。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她想起自己揭开虞墨帽子的时候,想起在树下看他晕倒的时候,想起溪水中他沐浴的时候,想起草地上的吻,想起落水时看到的笑容,想起他惩罚性的亲吻,想起他夜色中藤椅上的身影……如果今天虞墨在她的敌对方,她该怎么办!她连猜他心思的镇定都做不到啊! 过了几天,吴可倒是很意外的看到许文智从侧门进来。 “怎么了?”在立太子之前说好不要过来的,肯定有重要的事了。 “皇上前几天已经在准备立太子的事了,而且已经极大的倾向于三皇子,但是……” “嗯?”吴可看着他,自从虞墨出现了以后,她已经不诧异时不时出现的意外情况了。 “昨天易王进宫,说是带了一位民间的‘华佗’,本来易王门下豢养的门口就多,我也就没在意,只当也查不出什么……”许文智顿了顿,“可是皇上服了他的药,虽然还没能起床,神志却是清醒了不少,而且,这位‘华佗’还说……” “说什么?” “说皇上是中毒了。” 吴可脸色刷的去了血色,她低沉了半晌,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沉着的问道:“查出什么了?” “没有,只是说是中毒了,皇上问他是什么毒,他说不清楚;派人查谁下毒,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查不到的,香都烧完了,让文惠不要慌张,你也是。既然皇上有了好转,你们也就恭喜皇上早日康复好了。但是太子还是要立的,要防患于未然啊,这个道理…你好好的跟皇上讲啊。” “好的,”许文智定下心来,姑娘的三言两语便解除了他心中的不安,“姑娘,前阵子你失踪,听说是被一个蒙面男子劫走,可是虞墨?” “嗯。” 许文智看吴可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心下一沉,也就不多说,换了话题问道:“姑娘,你看这‘华佗’会有什么来历么?” 吴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先回去吧。” 脑子又开始乱了,易王?虽听说也是俊美的人,可是……毕竟身份地位那么的显赫,难道他竟然也是虞墨的……?!他虽然在朝中没有实权,但是皇上一向对他器重得很,如果连这么一个人物都在虞墨那边的话,那岂不是一句话就可以把自己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全部都捣毁?! 吴可紧张起来,来回踱着步,觉得脚上铃铛声破天荒的刺耳起来,踢掉鞋子,耳边清静了……别慌别慌,仔细想想,那个民医不是说不清楚是什么毒么,姑且不论他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事情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也许只是想单纯的治疗皇上而已,其实自己是怕皇上不到病入膏肓的地步不立太子才会采取用毒这个方法,杀人…也不是她所乐见的……现在反正催促立太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不算太坏…… 没让吴可等多久,第二天,窗边就出现了略显肥大的身影,只不过,那长长的纱帽被他拿在手上。 看到虞墨,吴可莫名的不再焦虑了,许文智走后她头一次舒了长长的一口气。 “看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虞墨走进来,脸上没有表情。 “嗯。”她想问他,可是又不知如何开口,而且竟然会觉得面对他,有一丝的愧疚。 “还记得我问过你,可有事情瞒着我,你当时想回答什么?” “我……”吴可有些局促,望进他的眼里,顿时明白,“你……是你安排那个民医的?” 虞墨看着她,快步走过来,低声喊道:“不要告诉我,你真的想他死!你知不知道弑君的罪名有多大!你到底知不知道,如果查出来,会牵连多少人的性命!” 吴可被他摇晃着,惊讶得看着他突然变得愤怒的眼,脱口而出:“你不是也杀了很多人……何况不可能被查出来的……” 虞墨冷冷的说:“可我毕竟没你胆大,赶去碰天子……果真查不出来么,你当真以为那名医生不知道皇上中的什么毒?” 吴可大惊失色,抓住虞墨的手臂:“你……你……”千万不能…… “我不光知道是什么毒,还知道在哪里下的……” 话还未说完,就被吴可猛的抱住:“你不会说的!千万别……”她原本是不在乎许文智和许文惠的性命,反正是她给了他们二次生命,可是……时间酝酿着的感情让她也不想失去他们。 “墨……墨……”吴可低低的喊着,死死的抱住虞墨,不知道是在哀求还是在宣泄。 虞墨听她这么叫,身子一震,眼神不再那么紧,本来抓住他肩膀的手改为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哎……你到底知不知道……万一出了事,你可怎么办呢……”我又怎么办呢……“你只是想让三皇子掌权而已啊……不要玩得那么过火……” 吴可在虞墨的怀里低低的啜泣,声音慢慢的变弱,最后沉沉的睡去,没有听见虞墨的轻语:“我比谁都更想让你自由啊,可儿。总是有办法的。” 30 色17 吴可醒来时,已经时至深夜了,而虞墨不在房内。 吴可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想起了昏睡前的一幕幕,苦苦的勾起了嘴角,真是……从姐姐过世之后,自己还没有如今天般的崩溃状,伏在他的胸前,只觉得无限的委屈无奈涌上心头,把它当作一个可供安全发泄的港湾。 这精疲力尽一哭之后,吴可的脑袋又运转起来,可还没待她深入思考,眼角就撇到桌上似有一张纸,在从窗口照进来的月光下深深浅浅反射着暗淡的光。 走过去,点燃烛灯,将纸拿起,只见上面一行行书: 别担心,有我。墨上。 吴可的眼眶又湿润了,小小的烛光映着纸上的字,看似狂放不羁却是刚进有力,仿佛可以看到在留言时候虞墨认真的神情,五个字被晕黄色的烛光渗照到吴可的脑子里,她的心也被照得暖暖的,亮亮的。 从来事事都是她自己策划,她自己扛,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相信他,可以吧……虽然此时虞墨不在身边,但是吴可总觉的似乎能跟他心意相通,相信他,可以吧。 吴可将纸挑起来,放到烛火上,看着黑色的字一个个在烛火中慢慢卷起消散,深深吸一口弥留着的墨香,除了相信他,似乎也没有其他方法了,心情突然随着成为灰烬的纸屑轻松了下来。 “怎么了,这次又有什么事啊,现在一看见黑纱帽,就知道没什么好事了。”楚易笑笑的看着缓慢步入门口的虞墨。 “王……” “等等,等等,”楚易打断虞墨要说的话,“先让我猜猜,第一次你来找我是打听吴可是谁的人;第二次你来找我是因为找不到饿死鬼救皇上;这次你来……啊,其实也不能说‘救’皇上,你是怕东窗事发,所以想在事态还没有恶化到一定地步时先救另一个人吧……” 虞墨听完,静静地说:“那王是知道我这次来所为何事了。” 楚易看他半晌,叹了口气:“这次的忙我帮不上了。我不能向皇上开口要人。” “为什么?不是说皇上对王敬畏三分吗,如果是王开口,应该可以让她自由的……” “不,”楚易挥挥手,“你也说皇上对我敬畏三分,太‘敬畏’了……不是福啊……” 虞墨抿紧唇。 楚易站起身,走到虞墨面前:“你不知道,当初我为了女鬼,曾经杀了他的一个妃子。他一向忌惮我,只因我也是个江湖人,不守他规矩的皇家人,所以,我如果再向他要一个他取名为‘飞燕’的女人……” 顿了顿,继续说:“所以,我也无法干涉朝政。不过,皇上的病已经确诊为食物中毒,你可放心了。”他可是花了好大功夫才说服饿死鬼谎报病因的,天知道他是怎么在一是一,二是二的性子中活到现在的。但是他们也只能帮他到此了。他也不能暗示皇上该立谁为太子,以免再生遭人猜忌,他是自私的,女鬼刚生完孩子,他不想再生波澜,只想好好过日子,这次带饿死鬼进宫,也只是念在昔日就情,他了解为了心爱的女人的那种心痛,但是,爱莫能助了。 虞墨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多谢王这次相助。”说完转身想走。 身后传来楚易的轻叹:“哎呀,不是我说你,没事儿老戴个帽子作什么,轻功那么好的人,想给谁看,不想给谁看,还不是你说了算……” 虞墨一震,眼中精光一闪,回身一揖:“多谢王提醒。” 虞墨走后,楚易走到桌边,重新拿出一只杯子,斟上茶,静坐了一会儿,摇头笑道:“我茶都斟好了,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啊。” 帘后走出一位黑衣劲装的女子,背后鼓鼓囊囊还背了个熟睡的婴儿,女人笑嘻嘻的走出来。 “哎呀,你怎么不让他摘下帽子,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他那绝世倾城之貌呢!”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继续说,“我还以为皇宫有多复杂,结果一下子就让我找着了,害我还特地穿了新作的夜行衣,想重出江湖一番呢。”这可不是当年嗤刹风云的女鬼么! 楚易心里好笑,脸上却故作严肃:“都当娘了,还这么疯疯癫癫的。”将平轩君搂过来,把背后的小婴儿解下,疼溺的碰碰她的脸蛋:“出来就出来,还把酒香带着,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出事哦。”平轩君瞪着他,一脸“你侮辱了我”的样子。 “对了,你跑了这么远的路,酒香怎么……”不吵不闹的,还睡的这么酣熟? “这个嘛……”平轩君的声音顿时有点虚,“呵呵,出门前给她沾了沾饿死鬼酿的老酒……” “平轩!”楚易牙齿咬得咯咯响,心疼的望着孩子……苦了你了…宝贝…是为父对不起你…… 御书房。 金黄色的龙椅上,大病初愈的皇帝不太高兴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瞟了瞟被他扔在一旁的奏折。 “两位爱卿,何事需要下跪这么严重啊。” “皇上圣明,应该知道臣等跪求何事。”其中一人正是户部尚书许文智。 “朕病刚好,你们就天天在朕耳边念叨,一刻也不让朕消停。”看看另一人,说:“冯大人,你年纪也大了,站起来吧……” “皇上若不答应立太子之事,老臣天天来跪!” “奇怪了,若朕没记错,冯大人你原本不是一直夸赞朕的五皇儿么,怎么现在也跟着许爱卿一起联名上书让朕立三皇儿了?” 冯大人不答,不敢说这是他的潘学生的意思。 “怎么今天宰相郭大人没来,”皇上翻开奏折,“他的名字可是在首位。”看了看仍然在地上埋着头的两人,叹息道:“你们应该知道,朕其实中意的是……” “皇上!自古以来废长立幼便是大禁啊!”许文智还没等皇上说完便喊道。 冯大人也迅速接口:“皇上!虽说您这次食物中毒事件有惊无险,可是万一再有类似情况发生……国不可一日无主啊皇上!三皇子清心寡欲,决策沉稳果断,又是正宫所生,名正言顺……” “你们这是在逼朕?!”皇上一拍桌,越听越生气,怎么他一场病下来,原来支持五皇儿的都倒戈过去了,他也不是不喜欢三皇儿,只是他见了自己这个父皇仍是冷冷淡淡,爱理不理的,总是没有五皇儿来得贴心,其实早在生病卧床那段时间,他就想下诏让五皇儿当太子监国了,就是因为许文智等人的阻拦,后来病情又有好转,才耽搁下来,本来想再缓缓,再拖拖,培养培养五皇儿,谁知这些顽固的大臣又搞什么联名上书! “好了好了,”摆摆手,“你们下去吧,朕会好好考虑的,不用再催了。”说完就起身回寝宫了。 “许大人,皇上已经走远了,你快起来吧。” 许文智听到冯大人的声音,才回神起身,哎,怎么也没料到皇上的病真的被治好了,威胁不成,现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郭大人冯大人等一干人都支持起了三皇子,但是连这么具有重量的联名奏折皇上也只是说“考虑”,看来皇上心里真的是不太喜欢三皇子呢,哎,当年他就跟姑娘说,不要单倚靠一位皇子,其他皇子也要打点好,可是姑娘说什么不要做墙头草,一心说三皇子有帝王之相,现在……哎…… 再说皇上出了御书房,也是一肚子的火,真是气人,早先楚易同领鬼门关,虽说是为自己办事,但是总是要忌惮他几分,想当初解散鬼门关的时候他也是这么的憋火;现在好不容易太平了几天,又要立太子,还不能立他想立的!皇上在御花园里走来走去,不能去皇后那,她是三皇子的生母,也不想去惠贵妃那,她是许文智的妹妹。皇上心中的火越烧越旺,越想越气,自己是堂堂一国之主,难道立储君之事还不能做主吗! 皇上这么想着,一点也没发现在茂密的花丛后面,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将他狰狞气氛的脸色动作尽收眼底。 31 色18 守夜的小太监捧着一碟点心小跑步穿过花雕走廊,轻叩门拴:“皇上,绿豆汤熬好了。” “拿进来吧。” “是。” 小太监小心的推开门,轻手轻脚将盘子放在桌上,退出去之前好奇的瞟了皇上一眼,见他面前摊着一卷纸,金黄的卷轴,丝白的里衬……皇上要下圣旨?小太监弓着身子退出去,这都已经丑时了,是下什么旨呢…… 门又被合上,皇上端起绿豆汤,品尝着,浑身的暑意和倦意都散去了,心中感到一阵畅快,忍不住笑出声来,哼哼,他们要立三皇儿,逼朕逼得这么紧,朕就偏要立五皇儿,圣旨一下,看谁敢说!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太子将立……呵呵……皇上掩不住高兴,将杯子一搁,拎起笔,不知是许久没有亲自下诏书的关系,还是想到要落笔的内容的关系,笔尖竟有点点颤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再沾沾墨,一笔一划:“今立……” 一横……提袖,笔尖转到此横的中间,刚落下一滴墨触纸,还未把“五”这个字的第二笔竖下来,烛光偏摇,鬓间碎发飘起…… “什么人?!”皇上顿住笔,抬头,看见就在桌前,一个人隐在烛光暗淡处。 “皇上……”脸庞慢慢探向前,透过那条模糊不清的烛光和黑暗的界限,将那无与伦比的俊美映入天下最尊贵的男人眼里。 虞墨双臂向前,撑在桌边上,身体前倾,引得胸襟敞垂着,露出里面阴暗不明的健硕胸膛。 “皇上这是在下圣旨么……”偏开头,使得松松束起的黑发溜下肩膀。 皇上顺着他的脸看着他的发尖扫在那白绢上,渐开的思绪因为“圣旨”两个字而稍稍聚拢,正想抓住点什么,却又看见对面的男人眼神上挑瞅着自己,随即露出一个纯真无瑕的笑容,淡淡的笑,却如醇烈的酒将他的眼醉了,将他的耳醉了,让他整个身体都处在一种酥麻的状态,如陷入沼泽般无法自拔而却不自知。 虞墨看见皇上的目光在短暂的涣散后又重新聚焦在自己身上,这才从桌缘松开已经渗出层层细汗的手,双袖垂下,缓步从桌前走到桌后,皇上的旁边。 “皇上……”轻轻又唤了一声,嘶哑的嗓音却比任何清亮的歌声都更具魅惑力。 皇帝因为他这一句叫唤和那温柔的注视而禁不住颤抖,他已经没办法明确地赞叹在自己面前的是怎样美的人,什么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他只觉得,只希望,能让他再看一眼,再注视一眼,能让他再唤一声……像这样的靠近,都能让他的心弦阵阵酥动。 虞墨右手抬起,修长的食指搭上皇上的下巴,左手抚上皇上的左耳,轻轻逗弄着九五之尊的耳垂,成功的看见皇上身子明显一颤,不惑之年皱纹攀上的脸竟然出现了少年般的羞红。 “皇上……”以嘴唇贴嘴唇的距离轻道。 皇上的视线随着虞墨的视线转到才开了头的圣旨上,虞墨右手放下,覆到仍然握着笔的皇上的右手上。 “来……写个‘三’字……”宛如面对着最宠爱的情人,虞墨诱哄着。 下意识的,脑中只接受到“三”这个字,笔杆重新动起来,在刚刚已经划下的横下,添了一条横,再一条横。 “……为楚国太子……”虞墨又开口,“……地居茂亲……才惟明哲……” 等“钦此”两个字落下,皇上立刻感到一阵昏厥,身子忽的瘫软,他本能的扭头,看见那张渐渐模糊的精美脸庞温柔的朝他笑着。 虞墨快速举起皇上握着毛笔的手,以免墨迹沾污了卷轴,谁知这神志不清的皇帝竟然还能聚起力猛地抓住虞墨的手,虞墨看到沾满墨汁的笔狠狠地划过他灰白的衣袖,忍住想皱起的眉头,仍是一派温煦的看向皇上。 “朕……要你…”来不及看到虞墨眼中的嘲弄之色,眼睛就闭上了。 虞墨静静的把昏睡过去的皇帝扶坐到皇椅上,看着那墨迹尚未干的圣旨,终于呼出了一口气,额上的冷汗开始一层一层冒出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故意的以色惑人,适才以手撑桌问皇帝是否在立圣旨,就是为了试验一下自己诱惑的成果,因为在此时,“下圣旨”是个敏感的词儿,果然,当时皇上的思绪清明了一点,好在,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笑有多清新诱人…… 卷起已经干透的黄卷,看也没看皇帝一眼,就飞身出了屋。 第二天,太监总管刚更好衣,就看见案台上放着熟悉的黄轴,展开一看,大惊,心想这么重要的圣旨昨日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怎么也没人通报,刚想把值夜的小太监叫进来审问一番,又想,不对,最近立太子之事已搞得沸沸扬扬,皇上一定是不想声张,想让自己突然的颁布,自己可不能多事泄漏了机密啊,还是赶快去宣读圣旨为好! 皇城旁边,刚热闹起来的街道,老百姓都围在一处皇榜前。 远处一个带着头纱的华服女子急急走来,脚上的一串铃铛“叮铃叮铃”像是在配合她的脚步打拍子一样,再仔细一瞧,这女子的步姿神态,竟让真有点像在跳舞一般。 女子来到皇榜前,撩起面纱,露出一张清秀容颜,细细的默读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立三皇子琪为楚国太子。代王楚琪,地居茂亲,才惟明哲,至性仁孝,淑质惠和,好礼无倦,强学不忌,朕谓此子,实允众望,永固百世,以负万国。钦此。” 放下面纱,转身便走,脚步仍然匆匆,却不如刚刚的急态,而是多了一丝兴奋,成功了!握拳按在心头,索性奔跑起来,成功了!虞墨……她真的可以相信他! 吴可刚回到飞燕轩,就看见早已等在屋内的许文智,看见他,吴可几不可察的怔愣了一下,对了,差点都忘了,文智也在为这件事情忙碌着,她怎么就知道一定是虞墨的功劳呢,这个想法让她前一刻还在欢呼雀跃的心冷静下来,同时还莫名的渗有一丝焦躁,难得的,她不愿看到许文智。 “姑娘,”许文智看着吴可摘下纱帽,没有发觉她突然冷下来的脸庞,“三皇子今天早晨被立为太子了。” 吴可不想看到他近似邀功般的开心脸庞,脱口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许文智不明所以。 吴可惊觉自己太不礼貌了,揉揉额角:“对不起……我是问,皇上为什么答应了?” 许文智立刻答道:“自然是受那封联名上书的压力影响啊,不知为什么,原来反对三皇子的郭宰相,中书令冯大人等人这次也都支持,所以估计是皇上受不了每天被我们的连番恳求吧,本来么,三皇子他……” 许文智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吴可把视线转向窗外,是么?是因为皇上受不了这些大臣所以才不得已下了圣旨?她心里盼望着…… “对了,姑娘,”许文智停下来,突然有点脸红,“我准备过一阵子就向三皇子提出了,三皇子之前就总是询问起我这方面的事,这次他一定会当场答应的,皇上‘软禁’你的事,宫中都不知道,所以肯定会很顺利,姑娘,你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吴可看着许文智真诚高兴的脸,也对他笑笑:“是啊。” 许文智看她一笑,脸又更红了些,有些羞赧的转过身:“那……那文智…先告辞了!” 吴可看着他的背影,聪明如她,怎会不知…… “文智……”轻轻唤道。 “啊?”徐文智转过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姑娘,还有事?” “……”看着他,口中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没,没什么,多谢你了。” “哎,什么话,姑娘再等文智的好消息!” 看着他离去,吴可把想说的话轻喃出口:“这只是个权宜之计啊,文智……”可别当真了,尤其是当她已经……重新看向窗外,他,何时回来…… 32 色19 虞墨踩着轻快的步子潇洒的飘到飞燕轩,却见到同样在等待的许文智。 虞墨皱了一下眉头,而许文智却连皱眉头都来不及就嘴巴微张——看呆了。虞墨看到他的表情了然的嘲讽的撇撇嘴角,把背后的帽子戴起来,自从与吴可“坦诚相见”后,他过来就都不戴帽子了。 看到许文智还是沉浸在刚刚的一瞥中不可自拔,虞墨不耐烦地出声:“怎么可儿不在吗?” 许文智回神,没有多想虞墨称呼的变化,连忙答道:“不……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他忍不住又瞟向黑纱,好想再看一眼… 虞墨看看他:“你来做什么?” 许文智这回清醒过来:“自然是来看姑娘的。”后知后觉想到刚刚虞墨对吴可的称呼“可儿”,又后知后觉的明白,这大概就是那色满江湖的好色鬼虞墨了。心里嫉妒起来,大声说道:“应该说是来看我未婚妻了,太子已经答应把她赐给我,我们将会择日完婚。” 拳头紧握,虞墨看着许文智好半晌,又松开拳头,原来他们打的是这种如意算盘…… “那不知你的姑娘准备何时要你写休书啊。”闲闲的口吻。 许文智脸色一变,他怎么知道姑娘愿意是假婚…… “我怎会写休书?!婚姻不是儿戏!”这话连他自己听着都底气不足。 “是么……”一厢情愿,虞墨像主人一样坐下来,也不管他,静等着吴可。 太阳从日中西斜落下,直至黄昏将没,夜色淡出,仍然不见吴可的影子和那熟悉的铃铛声响。 许文智等不及,把丫鬟叫来:“飞燕姑娘没说几点回来么?” 丫鬟摇摇头:“姑娘什么都没说。” 夜色渐深,月光青青瑟瑟的撒进来,照着屋内两个男人的身影。 哪知吴可一夜都没回来。 太阳当空照,一辆马车在树林前停下,轿帘掀起,一双白色的系着铃铛的鞋子从车内踏出,紧接着是素色的衣衫,和一张清丽的小脸。 “多谢,这是车钱。” 车夫收了钱,看着女子扎成一束的头发,忍不住提醒道:“姑娘,别怪我冒昧,你这样子……即使是扎起了头发,也不像个男人啊,那少林寺和尚可厉害了,他们可不收女徒弟啊。” 吴可眨眨眼睛,随即明白了车夫的意思,笑道:“老伯,不用担心。” 转身向林中走去,过了这片林……吴可扬起凝重而轻快的笑容,终于能来了,她等了好久。 月光淌下,当踏过最后一片树叶,眼前豁然开朗,整齐干净的大道,看得出来每天都有人精心打扫,沿着石板路往前走,越走越开阔,开始爬上石阶,一层一层,脚踝早已经开始酸疼,使得吴可不得不时不时停下来揉揉再继续走,终于来到了大门前,庄严的朱红色大门,牌匾高挂: 少林寺。 “女施主若是想寄宿一晚,贫僧可以马上安排住房。”开门的僧人和善的说。 “不,我是来见你们掌门的。” “空智掌门?”僧人再仔细看了看吴可,确定没有获得通知有女施主要来拜访掌门,便说道,“掌门正在练功,不便打扰。” 吴可笑笑:“无妨…”她弯腰将脚下的白鞋脱掉,铃铛声清脆砰响:“麻烦师傅将此鞋交与掌门,他定会见我。” 僧人见吴可说的诚恳严肃,也就不敢怠慢,把她迎进屋,说道:“请施主稍后。”就小心的捧着鞋子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只见僧人匆匆的赶来:“掌门请女施主到会松堂一叙。” 吴可大方的回拜,穿着白色的袜子跟在僧人的后面来到会松堂,一位老者已经等在里面。 “空智大师。”吴可已江湖之礼双手握拳恭敬的下礼。 “施主……”空智大师双手合十,“女施主远道而来送来此物,空智甚感欣慰,若老纳没记错,施主可是吴姓?” 吴可答道:“正是,小女吴可。” “吴可?”空智大师稍有诧异,和蔼的问,“哦……那你有个姐姐,可是叫吴玲?” 吴可眼眶有些湿润,声音禁不住有些颤抖:“不,大师,吴玲……也是我。” “哦?……”注视着眼前的女子,空智大师顿时明白其中有隐情。 “我是吴铃,吴可是我妹妹。家父临终前仍然不忘嘱咐我们一定要把这铃铛送还给少林寺……多谢大师当年的对我娘和我的救命之恩!”说着吴可就跪了下来,再也忍不住眼泪流下。 “哎哎,快起来……”空智大师扶起她,“你父母当年路过此地,又恰逢你母亲临产,身体非常虚,只有靠这深海磁石才能稳住胎气。这铃铛虽然是我寺的宝物,但是终年藏在庙里也起不到作用,现在看到你,它也不白费了‘宝物’这个称号,那……你的妹妹?”她一人前来,怕是有什么变故了吧。 “家人都已不在,只剩我一人了……”吴可抬头,泪已不再,恳求道,“大师,我这次来归还铃铛,还有一个请求,希望大师能帮助我,只有大师能帮助我!” 空智心下一惊……难道真的是…… “你说。” “我的手筋脚筋多年前遭人挑断,但是下手及其巧妙,并没有全部正中,都在偏颇处,若是遇到高人,仍是可以治愈……” “你希望我来做这个高人?”空智了然。 “大师!”吴可求道。 “你让我助你疗伤,无非就是想恢复武功,老纳猜,你一旦武功回来,就是去报仇吧,那老纳岂不是救错人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吴可就怕空智大师这么说,她刚想开口,却听空智说道:“罢罢,你既然能把铃铛多年后再送过来,可见心智也不坏,老纳可以帮你,但是你要答应老纳,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报你所谓的仇。” “多谢大师!”虽然有些诧异大师这么快就答应了,但是大师答应帮她疗伤了!久违的回雪游龙啊……! 空智大师看到吴可难掩的兴奋神色,暗自叹了口气,希望自己没有相信错人,如果是他的话,应该能管的住吧。 第二天早上,许文智要上早朝,实在不能再呆了,于是只剩虞墨一个人继续坐在屋子里,他越等越心烦,难道还会出什么事?!正在想着,鼻尖飘来一股熟悉的味道。 皱皱鼻子:“你来干吗。” 一个略有些驼背的脸色微白的男子跨窗而入,摇摇晃晃的让人感觉他就要栽跟头了。 虞墨实在受不住:“真搞不懂,你就是个医生,怎么自己还老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皇上的病不是好了吗,你怎么还在京城,不回去过你的隐居生活?” “王…”好不容易进来,“王让我来问你一件事。” “嗯?”王让问的? 饿死鬼靠近他,身上的味道让虞墨直皱眉,饿死鬼在他耳边轻轻说:“王说,吴可不是吴可……” 虞墨脸色一僵,然后越来越白。 “……王让我问你,你想让空智大师帮她吗……哎呀,色,你的脸色怎么跟我一样了……”饿死鬼有些小人得志的轻笑。 虞墨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想。” “啧啧啧……”饿死鬼说,“果然跟王猜的一样……那记得那天要到场啊……我这就回去……青山绿水……药草飘香……” “等等,”虞墨叫住他,“王怎么会突然来了兴趣查起这些事了?” “哦……”饿死鬼已经跨出窗外,回头做出悄悄话的模样,“那是因为我不小心跟他说,好像看到少林寺的宝物流落民间了……” 33 色20 虞墨快马加鞭赶往楚庄,找到季总管。 “你怎么来了?”季总管看到黑帽男人,惊讶的揉揉眼,“哦……王在京城,还没回来……” “我知道,”虞墨大步流星步入府内,“我刚从京城回来。” “那你……哎呀,那你来干什么啊!”季总管跟在他后面,看他来势这么猛,又不敢靠他太近,怕他一不高兴把帽子摘了,他可不想晚节不保…… 虞墨直直走到季总管屋内,张望了一下,随即目光定格,走过去,取下墙上的剑,转身就扔给跟进来的季总管。 “喏!教我使剑吧!” “什么?!”难道是他太老了,耳朵也开始不好使了?! “我说,”虞墨渐渐靠近季总管,吓得后者后退到门外,“教我使剑。” “……”真奇怪啊,这小子突然发什么疯,季总管惊吓不小,该不会是毁容了,在江湖上混不下去终于决定勤学苦练了? “怎么,记得你刚领我进门的时候,总是说我是块练剑的料,只是年少总不愿认真学,现在我愿意好好练了,你这个做师傅的不是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我记得你当时不是说……”季总管可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他这个已经开始用变脸鬼制作的面具过日子的徒弟得意加不屑的跑过来,把剑丢给他,扬着一双明亮的双眸对他这个师傅说: “师傅,我发现我这脸比剑还管用!” 从此之后,这小子就只练轻功了…… “师傅……”虞墨把手搭到季总管肩上,语气轻柔的问,“那你教不教啊?” “教!教…你别靠近我啊!”季总管不看他,这黑纱是诱惑啊,哎,虽然徒弟现在悔悟是晚了点,不过总是好的。 “那好,师傅,我明儿还在小时候那郊外背山处等你。”不知道小时候住的那破房子还在不在了…… 楚易从小就明白自己的才智,为了怕将来的宫廷争斗,在他十五岁那年,就秘密招募起“鬼门关”。但为了不暴露楚王的身份,也为了不招惹仇家的追寻,被挑选的小鬼从小就是零星居住,只在固定的时间跟两位左右使学功夫,而到了十八岁,各鬼就要确定自己所专精的项目,到了二十岁,筛选过后,才留下十大门人。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学有所成”的,当然不是单靠左右使的指点,个人的天分也很重要,所以似乎只有好色鬼一人,没有把他剑的天分发挥到极致,季左使自然恨铁不成钢,现在有了机会,虽然“鬼门关”已散,也是欢喜的很。 这样季总管教了他数日后,楚易和平轩君才从京城慢悠悠的回来,平轩君得知每日季总管都要教好色鬼练剑后,直嚷嚷着也要去。于是第二天,当虞墨到山间平地的时候,看到楚易,平轩君,季总管都来了。 “怎么?”纱后的眉毛挑挑,原来大家对他的事这么热心啊。 “色,你太慢了,”平轩君顿时满面生辉,晃晃手中的剑,还没等其他人开口就跳上前,“来吧,我们来大战三百回合!” 话音刚落,就见她翻起剑花,嘴中还兴奋的叫道:“你好福气啊!我已经不碰剑很多年!有我这个良师……”没说完就挥剑朝虞墨刺去。 场外的楚易和季总管看她那一剑,脸色同时一白,好在虞墨反应极快,迅速的掠过,才略微安了心,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场内的变化,只见虞墨不慌不忙走起步法,他这步法……楚易看着,比前几年的还要更为精妙繁琐一些,看似极慢,像是少女在一步三摇,身形变幻确是极快,让人摸不着套路,捉不着方向,一时半会,虽然还不了手,但是平轩君竟也伤他不得。 她这是想练剑啊,还是杀人啊……虞墨走的正是他改良过的“回雪游龙”,其实这步法他还没有练透,有些地方也许是被吴可的舞稀释掉了,总觉得脚不顺畅。但是因为平轩君也没有遇到过这种轻功,所以竟然还能让他瞅空回她几剑。 平轩君一向喜欢速战速决,这回虞墨身形飘逸,向片云一样,只看到他黑纱晃眼,不见他真身近侧,剑每每刺空,若施内力,他就晃到内力影响不到的地方,搞得她越来越不耐烦,索性停下来。 “你这是什么鬼步法?”她愤恨的望着十步开外的虞墨,“两人比试,你老这样逃来逃去的,还有什么意思?!” “不逃,被你刺到就有意思了?”开玩笑,他的剑法都生疏了十多年了,哪能跟女鬼比。 “没劲!”平轩君彻底失了兴趣,“不然你把帽子摘下,让我看看你独门绝技好了。” 虞墨还没开口,就见楚易已经上前,拿过平轩君手里的剑:“好了,你不要闹了,我来陪他练吧。” “不是啊……我还没看……”平轩君嚷嚷着,哎呀,那是她的剑啊。 “没看酒香是吧,”楚易冲着季总管喊,“送夫人回去。” 等不情不愿的平轩君走了以后,楚易问虞墨:“你这步法?” “回雪游龙,王,不过还不太熟练。”虞墨老实的答道。 “哦…我说呢,怎么精细了许多……你剑法虽然敌不过平轩,但是比起之前已经大有长进,短短数日,实属难得,不过……我记得你虽然剑法荒废,但是平时出任务都用飞刀或匕首,如果你练飞刀,不是快一点?” “王,可…游龙仙子使的是长鞭,用飞刀恐怕难占上风啊,”虞墨一顿,“多谢王的帮忙。” “谢我?”楚易好笑的看着他,“若我没猜错,你是为了空智大师的事?” “若不是王暗中帮忙,空智大师不可能花费心力为她疗伤,她伤难治,也许会传她易筋经,内力会有所增加,但她武学已经荒废多年,王不用担心,后面的事,我会尽全力。” “哎,你不用谢我,”楚易说,“空智大师才不买我这个面子,他老人家可顶不喜欢‘鬼门关’的,人家跟幻音是知音好友啊。” “那事成之后我定会好好谢过幻音。” “也不,你应该谢谢展姑娘。” 展姑娘,展洁?哦……游龙仙子是百花会的副堂主啊,不过…幻音虽知展洁情意,却不表态的不是么,这次怎会帮她这么大的忙……算了,别人的事不多想了,她想要报仇,行,他只是想让她发泄积压的情绪,可这天子……还是不能杀的。 虞墨猜测的没错,为了给吴可疗伤,空智大师确实传授了吴可易筋经,但是因为吴可不是本派弟子,所以虽然口诀尽数交给她,可是只解释了加强护体心法的部分。 “易筋经博大精深,我把它全部给你看,是让你有个上下融通的印象,你的内伤不重,只是筋脉尽断损害了体质,让那你练易筋经,只为强身健体,日后你若能将其余的部分参透,但练无妨;若是一知半解还要强练,恐怕会走火如魔,切记切记啊。” 吴可连声答应,但是仍偷偷的在私下里研究易筋经,皇宫内侍卫颇多,大内高手也不知水平如何,能练当然多练一些,虽然她五年来没有碰武,但是常常在心中默念以前的鞭法,默忆以前的功法,这几日有了易筋经的帮助,更是如鱼得水,内功心力突飞猛进。 两个月后,痊愈的吴可告别空智大师,她没有直接去京城,而是来到虞墨虏她而去的野郊山洞,她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再练一下鞭法,本想回原来与妹妹和师傅住的屋子,可是想到事隔五年,可能早被什么地痞流氓占了,便作罢,虞墨应该不会来这山洞了,于是她放着胆子过来,这样一住就又是一个月,一直到她觉得已经找回以前的江湖感觉,以及日夜不停的自我催促再也让她无法忍耐,她决定,夜访皇城。 34 色21 吴可轻巧的避开皇宫的守卫,但是越靠近皇帝寝宫,她就越觉得奇怪,鼻子紧紧,眼睛如老鹰般机警的探寻着周围的情况,不对…… 一个飞旋,脚尖轻点在屋瓦上,吴可双手负立,高高扎起的长发没有了平日女子婉约的柔态,在夜空中有力的飞舞,张狂着主人的此时心境。 根据许文智的报告,是这里没错,可是,东边…西边……南边…北边……怎么都有这个味儿?!这是百花会独调的秘香,不可能会有假,她老早就嘱咐文惠沾在龙袍上,方便自己找到皇帝,可是现在…… 正在思考间,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低沉,沙哑,熟悉。 “可儿……你在找什么?” 吴可惊讶的回头,没人,四处看去,除了漆黑的夜空和孤寂神秘的翘起的房角,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幻听? “可儿。” 吴可这回身子一颤,刚刚还极远的声音现在就在耳边!扭头,果然是那张俊美如幻的脸,近得可以看清他的光滑的皮肤,他浓密的眉毛,以及……他眼里毫不掩饰的阻止。 吴可一个后退,这人的脚力什么时候精进到可以瞒过自己的耳朵了,本能的想退得远点,展开步法,谁知她退一步,虞墨就进一步,随着她后退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也亦步亦趋,紧贴着,她怎么退都是可以看到他的鼻子,他的嘴唇,耳朵被迫听着他的言语。 “我等你好久了,”虞墨张口,轻松的追逐,早就获得消息她两个月前就离开少林寺了,“放弃吧,可儿,皇上不在这,你杀不了,也不能杀他。” “原来你真的是来阻止我的。”吴可骤然停住脚步,虞墨居然也不慌不忙地刹住脚,一点也没有碰到她,还是那样近的距离,那么的悠然自得,胜券在握,月光不明,他的衣衫混在夜色中,只能借着风看到衣角飘动,仿佛突然降临的神仙一般,这一瞬间,吴可竟然觉得他很耀眼,耀眼的刺眼。 “皇上不在这……你居然有本事弄到这香…原来展洁也受不了诱惑……” “这香,是我给他的。” 吴可讶异的看着从屋檐下黑影处走出的身影,身影仰起头,可不正是百花会堂主展洁吗! “你给的?”吴可看看她,再看看虞墨,顿时明白似的大笑,“好!好!想不到数年同生共死的情谊竟然也抵不过一个色字!”冷声道:“你若不想与我翻脸,就不要妨碍我。” 虞墨知道她想歪了,柔声说道:“可儿,展姑娘并未看过我,天子不可杀,这仇恨……不能放下么?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俩找一处世外桃源,静静地过日子,岂不更好?” 吴可显然没有预料到他后面的话,怔了一下,虞墨上前轻唤:“可儿……” 这一唤似乎把吴可惊醒了,她猛然愤怒起来,因为自己刚刚竟然在听到他说“我们一起静静的过日子”心里会有动摇!不行,那妹妹的仇谁来报! “不要叫我可儿,我不是吴可,”吴可冷冷的说,“我是吴玲。”骤然推开去十来米远,仔细地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眸光闪亮,说道:“最后说一次,不要妨碍我。”皇上龙袍上的香许久之前就有沾上,气味较淡;其余的都是新混的香,自然要浓郁一点。东边!主意打定,提起一口气,顺着东边的香味疾步奔驰。 哪知虞墨的轻功比她想的还要好很多,才奔出不到五步,就见眼前一花,灰影一闪,剑柄一抵。 “可儿,我是为你好!你想终生过着逃亡的日子么!”虞墨低喊,她怎么就不明白! 吴可心底一震,随即甩去犹豫,狠道:“让开!” 虞墨不语,深沉的看着她,眼中是悲伤的温柔和决心的坚定。 “好……”右袖翻出,一条长鞭倏然而出,如飞来的长蛇龇咧着毒牙只取虞墨脚下。 虞墨飞身腾空,剑出剑鞘,刺向吴可握鞭的手腕。 他什么时候会使剑了?吴可惊异,甩动长鞭,这鞭特地作的长,但是虞墨早就知道鞭长的弱点,凭着他的速度近到吴可的身侧,使她无法用尽全力挥鞭。 吴可和虞墨虽然在打斗,但是双方心里都为对方留有一块余地,都未使尽全力,只为打退对方,这样,吴可便有了心神去注意虞墨脚下的步子。 虞墨的目标只是她的鞭,不想伤她的人,忽见吴可嘴角勾起,心中警铃响起,有种不好的预感,表面仍不动声色,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吗?他暗筹,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时,本来进攻速度很快的吴可反而降下速度,鞭子也不像刚才那样猛烈的抽动了。 虞墨大喜,以为是吴可内心在挣扎,也就放慢了攻势。两人都放慢了,但是步法同样美妙,站在远处观看的展洁心里惊叹,忍不住朝屋檐下的阴暗处说:“你看这两人,哪像在斗武,简直跟跳舞一样啊。” 但是过了不到二柱香的功夫,虞墨就觉得不对劲,又与吴可周旋了一会儿,觉得气血上涌,跟不上来,再一柱香,气血不上来但是下沉了,压得他的脚板沉甸甸、火辣辣的,等虞墨惊觉不对时,已经不得不倒退三步,停下来。 虞墨望着自己的脚,隐隐想到了什么…… “原来……”他苦笑,“你教我的时候,还留了一手……” 吴可看着他痛苦的模样以及因为疼痛略弯的双膝,压住心里的酸楚,张了张口,最终艰难的说:“……是你…太轻易相信人了……” 虞墨抬眼看着她,吴可撇过眼。 远处渐有喧哗声,两人望去,原来是被打斗声引来的士兵,吴可心一横,抬脚跳到另一处屋檐上,顿下,回头对虞墨:“你步法中少几个片断,不要使了。” 虞墨一怔,心下一紧,吴可这句话给他仿佛又给了他无限的希望,呼出一口气,用劲一掷,剑身飞出,准准的将吴可的鞭钉在瓦片上,趁着吴可拔鞭,虞墨忍痛快步上前,对她说:“还得及,你跟我走!” 吴可看了看已聚到屋下开始叫嚣的士兵,低怒道:“不要管我。”说完拎鞭转身,不料虞墨一把抓住她的鞭尾,狠狠一扯,吴可一个踉跄。 “你疯了!”虞墨低喊。 吴可看着下面亮起的越来越多的火把,眼中窜过杀气,不再多说,也不管鞭子还攥在虞墨的手上,猛地一甩手腕,震得虞墨的户口生疼,手上出现了深深的勒痕,但他还是紧紧攥着,吴可跳起来,催动内力,腾空翻越,跳上鞭子,冲着虞墨飞去一脚,虞墨脚已受伤,匆忙中退后,偏身躲过这横空一脚,吴可翻掌击出,正对他握着鞭子的手,这下虞墨不得不松开鞭子,吴可不恋战,转身几个飞跃,已然在几步之外了。 虞墨定了定神,活动了下脚筋,真气传下,还能坚持,他变换步法,追上去。 吴可没想到虞墨还能紧追不舍,眼看下面的火把越聚越多,反而比中所闻的香味越来越淡,心中火气越来越盛,今日……怕是无望了……她心中悔恨无奈一涌而上,妹妹的娇美笑脸似乎就在她眼前一般,拎着她的铃铛,吵着跟她要…… 虞墨正在前面追赶,望着下面越来越多的士兵,心中也是暗暗焦急,现在这些小兵因为忌讳他们武功高,不敢上来,可是等会大内侍卫来了……正在想着,忽觉前面吴可的情况有异,定睛一看,见她束起的长发现在张开来,犹如很多人从四方拉扯着,衣袖膨胀,好像里面有着大风汩汩的往外吹,鞭子更是可怕,弯曲伸张在夜空之中,如一条发怒的鳄鱼凶神恶煞的狞笑着。 不好!虞墨心中大惊,脑子里的想法还未成形,就见刚刚还在远处的长鞭直直的朝自己由上至下斜着冲来,带来的呼呼风的抽动声预示着被它打到非死即伤。吴可的这一鞭保含狠劲,角度刚好覆盖住虞墨能逃得所有范围,不论他怎么逃,终是会被扫到。虞墨当即深呐一口气,点脚跳空,纵身屋上几十丈,但是因为脚伤略有弛缓,他凌空跳起时只瞟得眼角一黑,跃到空中时俯见身下鞭子纵横自己刚刚深处之处,不仅侥幸自己躲过,等他落下时,才觉得左脸颊火烧一般的疼,伸手一摸,一条线的血迹,再一摸,竟是半手掌的血了。原来鞭子尾部扫到他的脸颊,因为速度过猛,刚开始还只是一条细裂,然后迅速伤口翻出,血才冒出来。 抬眼,见吴可早已接下落下的鞭,站在自己面前,她浑身散发着凶狠魔煞的气息,眼里再没有平日的神色,脸色苍白的如僵尸一般,本就是黑色的衣衫像是散开了浓黑的腐血将她周身的夜色也染上了厚厚的杀意。 走火入魔!虞墨暗自握拳,顿时不敢擅自而动。 正在这危急时刻,忽听耳边响起一道清朗冷硬的声音。 “二位大侠,不知在我东宫的屋顶上,站得可舒服?” 35 色22 原来他们二人已经来到了靠近太子东宫的地方,说话的正是太子楚琪。 楚琪看了看屋顶上的两个人,反而挥挥手让聚过来的士兵退下去。 “不是刺客,你们下去吧,”楚琪说,“只是江湖上的朋友,不必惊动其他人。” 吴可眯着眼睛看着他,甩袖跃回地面上,虞墨也紧跟着她下来。 “太子?……正好,我找你父皇,”吴可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掀开眼帘极其妖媚的撇向楚琪,“原来他躲在东宫里……” 楚琪手心出汗,易皇叔早就告诉他近日会有这么一个事情,不过现在看她杀气那么重,真是有点后悔没有把大内侍卫带出来,易皇叔说会有人暗中相助,难道是她旁边的那位俊美男子……忍不住瞟了瞟虞墨,楚琪性格偏冷,只惊叹了一秒虞墨的美貌便注意到他受伤了,不动声色的开口。 “不知这位女侠找我父皇有何事?” “你父皇杀了我妹妹,自然是我要杀了他了。”吴可静静地说。 这么一句话倒让楚琪一下子无话可说了。 “无须多言!”吴可突然身形遁起,在场的每个人都察觉到一股突然压来的迫力,楚琪武功最差,不得已连退数步,虞墨立马飞身跃到楚琪前面,哪知吴可目标根本就不是太子,她只在掠过时甩出一鞭,以阻挡他追来,黑影直向东宫,躲在暗处的展洁一看形势不好,足尖一点,刚想出去,肩被一按,耳旁响起一个清润温和的声音:“她易筋经根基太浅,现在心智又乱,内力根本都是虚胀出来的,虽然不实,但是现在魔性入体,还是我来吧。” 自阴暗处走出,展洁看着站到身边的男子,目光停留在他长而未束的黑发,嘴巴张了张,刚想说话,就见他偏过头来看自己。 幻音鬼牧元的目光停顿在展洁的头上,顿了顿,终究还是说:“你在这呆着。” 那边吴可已经抽鞭挥倒了东宫周围的守卫,眼看就要进去,她现在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道,都不是虞墨能抵御得了的。在这千钧一发之刻,空中传来了一阵悠扬的古琴声。 众人皆一愣,吴可本来飞旋在空中的身子也轻轻的落到屋顶上。琴声低沉,轻轻浅浅,却清楚地飘入每个人的耳朵里,再一听,一直是重复的几个调,慢慢的琴音响亮起来,而后一个低低的女声轻轻的响起,众人讶异的发现,这个合着琴声唱起来的竟然是立在屋顶上的吴可。 “送奴一把扇,一面是水,一面是山……” 姐姐,你这铃铛真好看! “画的山……层层叠叠真好看……” 你一串儿,我一串儿! “画的水……曲曲弯弯流不断……” 姐姐有的,自然不会少了妹妹的份儿了! “山靠水来水靠山…山要离别…除非山崩水流断……” 姐姐若是不活,自然也不能少了妹妹的份儿…… 虞墨震惊的望着吴可眼角流下的泪,她的声音越来越哽咽,周遭的启示越来越淡化,直到琴声停止的时候,吴可已经握着鞭子,泪如泉涌,呜呜咽咽。刚刚还是一个大魔头般的充满煞气,现在却如一个小孩子般无措伤心的哭泣。 虞墨跃上屋顶,拂去吴可颊边的泪,吴可身子一震,眼神恍惚,好一会儿才认清面前的人。 “跟我走吧,好么?”虞墨将她面上散开的发抚到耳后。 吴可望着他的眼睛,视线略微下移:“你的脸……” 虞墨微微笑道,低声道:“不碍事的。” 吴可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虞墨脸上已经凝血的伤痕,耳后垂下手,又哭起来:“墨……我…你不懂……我…我还不知道妹妹是怎么死的……” 此时的吴可就像一个经过长期颠簸敲打易碎的瓷娃娃,她刚刚还在张狂的黑衣和长发,现在随风飘扬的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扯散一样。 虞墨听到她的话,心中抽紧,搂过她的肩,轻轻拍着,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他自己……也不知道父母葬在哪里,也许都没有葬,只是埋掉了吧……有那么一瞬间,虞墨差点说,走吧,我带你去找皇帝,但是,理智还是站了上风,他所能做的,都做了,只希望她宣泄过后,今晚过后,能够好过点…… 虞墨托着吴可飘下来,冲着幻音点了点头,展洁刚想上去看看吴可,就见东宫内走出一串人,“皇上驾到”的声音还未落,一顶躺椅已经缓缓的停在楚琪的后面。 “父皇!您怎么出来了?孩儿不是让您……” “外面这么大动静……”皇帝扫视了场内的个人,目光停在虞墨脸上,“你!……”想到那糊涂的圣旨之夜,面色有些尴尬,但在看见他怀中的人后,立刻变成震惊,瞪大了眼睛,直起了身子。 “你……吴玲?!” 虞墨察觉到怀中人的变硬的身躯,紧紧地圈着她,手默默的握上鞭子的另一头,旁边,幻音鬼把手重新搁到琴弦上。 吴可紧抿着唇,不说话。 “啊……”皇帝看看周围,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注视着吴可,好久,叹了一口气,这一叹气,似乎把他的仅存的王者之气给叹掉了,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重新靠到椅背上,“朕这一辈子,做了好事,可也有不少坏事……你妹妹……自从被废掉武功后,就一直身体虚弱,是朕太贪心……朕意识到她也许快不行了,就跟她提让你也进宫,正好那时,你的新伤旧伤都未愈,一来可以养病,二来可以与她做伴,三来……哎…哪知她一听这个提议,病越加的严重,只哀求朕放过你便去了……朕不敢告诉你实情,让你进宫是假,朕知道你不会的,怕你报复是真,只得也挑了你手脚筋,将你囚在春满楼,但是又觉愧疚,也就在监视你的同时保护你,朕就怕……就怕会有这么一天……” 吴可看着就在十几米外她念叨日夜的仇人,听着他慢慢的讲述,五年了……最初,她曾无数次想过当面对面,她将要用怎样的语气质问他,用怎么快捷或者缓慢的方法结果他折磨他;随着最初的仇恨思想满满的沉淀,她每天每天的住在京城里,看着城市的发展,人们的生活,听着边疆抵抗外族传来的捷报,她也无数次的想,杀还是不杀?虽然她一直在矛盾,但是仍然按照自己最初的计划一步一步走到这里,除了…… 吴可仰头,映入眼帘的是那醒目的殷红的细长裂口,与他脸的其他部分形成鲜明的对比,像是在一块上好的玉上凿出了一条血印,深刻的刺痛着她的眼。 仿佛觉察到她的注视,虞墨也偏过头,看她。他的眼里,尽是理解和温柔,淌着无限情意和心疼,如一道最温暖的泉水,直接的流入到吴可的眼睛里,致使她的眼眶又湿润了。 吴可不稳的吸了口气,放松了鞭子,回握住虞墨的手,问道:“我妹妹……她葬在哪儿?” “葬在御花园的枫树林里,她生前就喜欢那儿,说风吹过时,树叶的声响好像铃铛声。”顿了顿,苍老的声音继续道:“琪儿,从明儿起,你就正式监国吧。” 36 番外一 “墨,还疼么?”吴可见虞墨更衣,上前帮他拿衣服,看到他的半边脸上那依然醒目的疤痕。 “早不疼了,夫人,你每天都这么问,很烦啊。”虞墨笑哈哈抱住她的腰。 “还是让饿死鬼给你看看,说不准能有什么去疤痕的药呢?” “不用了不用了,”让他来就穿帮了,“对了,许文智的休书写好了吗?” “啊,已经在我这了,你啊,他来的时候不要那么凶么,人家好歹是宰相了现在。” “宰相?宰相就能拖欠着别人的老婆一年多才肯还啊,虽然说我是不差他拿几张破纸。” “好了好了,睡吧……” “好啊好啊,来睡吧……” ……二个时辰过后…… “……夫人,刚刚还满意么?……” “…不…不知道…我只顾着看你的脸了……” 严重侮辱……“那我们再来一次!不要看我的脸了!” “你到底要瞒到什么时候啊,我每次帮你补这个面色很烦呐,你还要求根据伤愈情况上色,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累啊!” “知道知道……变脸兄,别忘了,当初可是我第一个作你的面具的实验品的啊……好在我有先见之明,做了一个面具戴在脸上,我就知道凭我这招蜂引蝶的脸,说不准哪天就被破相了,你看,果然吧。”把柔软的面皮拿在手里好好审视了一番,满意的戴上。 “可你现在也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成亲也成亲了,还要戴面具干吗,你这脸跟面具也是一模一样,不会吓坏你老婆的。” “不是下怀,你懂不懂啊,她现在看我这疤痕的脸都会不记得体会翻云覆雨之美妙了,看到我完美无瑕的脸那还得了!等再过一段时间她完全免疫了再摘不迟……况且,疤在这,能时时刻刻提醒她的愧疚,她昨天就又教了我一段回雪游龙呢……” 37 番外二 热闹的京城街头,熙熙攘嚷的人群。 角落里,衣衫褴褛的青年和少女站在一张缺了凳角桌子后面,桌上摆着几张字画,用一根竹竿拉上一块白布,上面写着:“书信代笔,纂画肖像”。只是因为他们的地段实在是不起眼,衣衫又破,好久都没生意光临。 酒楼的雅座。 “色……难得你来京城呢…你在看什么?” 黑纱帽的男人慵懒的靠在窗台上,虽然看不清容貌,但是他整个人都充满着魅惑,像一条散发着浓郁香气的毒蛇惑人靠近,男人指指下面的街道,嗓音有些哑,但是却让听的人沉醉其中,直想摘掉他的帽子一睹那引人犯罪的唇:“你看,穷书生考不取功名在街上卖画,还应要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在旁边跟着受苦……” 正当青年以为今天又要没钱赚时,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走过来,她先是站着看了看字画,而后掀起面纱,俯腰低头仔细的看了看。 直起身:“你功名考了几年了?” “三年了,”青年有些窘迫,“没有中。” “想中么?” “当然了。” “如果我能让你飞黄腾达,连带你的妹妹一起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你会不会报答我?” 青年与少女对视了一眼,说道:“自然知恩图报。” “我想要的报答,也许会让你们好不容易得来的锦衣玉食都没有,也许会丧命也说不定……这样你也会答应么?” “我们兄妹二人现在已经是半条命了,姑娘肯垂青,我们日后自当尽力。” “嗯……别这么快回答,等想明白再来春满楼找我吧。对了,你叫什么?” “在下许文智,这是舍妹许文惠。……春满楼?” “嗯,春满楼飞燕轩,记得,要从偏门走哦。” “那你是想拯救那姑娘,那她岂不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了?” “呵……人虽美…还达不到我的标准……” “那你的标准……”身子故意偎依过去,“是怎样的呢……” 刚想顺应女人的意思说就像你这样的,眼角一瞟,忽的一亮:“那个女子……走路的姿势如此美妙……翩翩佳人……如跳舞一样,妙啊妙啊……”稍稍探出头去,无奈一直是女子的背影,看不见容貌,身旁的人儿又腻得紧,只得收了期盼的目光。 总觉得有人在……乍然回头,身后还是一如既往的来来去去的人,哎,神经绷得太紧,怕是自己想多了吧,瞟见二楼的酒楼上,一条女人粉白的藕臂露出窗外,一个灰色的男性衣袖搭在上面。 哼,暗哼一声,鄙夷的回身,迈开步子。 38 楔子一 因为他的呼声实在太高~~~本来梳子我是打算写其他人的~~~~~~~“不!我不要跟幻音一起去!”吊死鬼哇哇的大叫。 “哎呀,难得听你说一句完整的话!”季左使惊讶的掏掏耳朵,“我们可不能搞内讧,私人恩怨情私下解决,你们各鬼要相亲相爱,知道不?” “不不,你不懂,”吊死鬼两眼泪汪汪,“我可以忍受好色鬼倾城的容貌——不看便是;也可以忍受放血鬼四溅的血腥,我甚至可以帮助落水鬼把死人背到河里去,但是我不能忍受幻音的……” 季左使听着,听着。 “不能忍受幻音的……” 青筋浮动。 “不能忍受…” “什么啊,你就说吧!”果然,跟吊死鬼对话就是个错误…… 满意的点点头:“不能忍受幻音的魔音催耳,上次跟他一起出任务,被他的琴音迷了去,害的我都忘了将人吊在房顶上了。其实我想要跟……” 季左使翻个白眼,转身就走。 “喂喂,我还没说完呢,其实我想要跟……我想要跟……!”拔腿追上去,真是的,他话还没说完呢…… 远处的一袭白衣幻音鬼,隔空听见他们的对话,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双唇间,清亮的音调响起。呵……一个人出任务,是他最喜欢的了,清闲自在…… 鬼门关语录之幻音鬼:幻音鬼,本名牧元,乃音律奇才,内力深不可测,空腹传音之高手。举凡能奏乐的无一不通,尤古琴之艺更是出神入化,闻者,如被吸魂摄精,死于安乐梦幻之中,无痛无苦。但亦因其音之幻深,其余各鬼都不愿同行,怕凝神不够而死于非命,初时还用木塞堵耳,后觉仍有音调渗耳,渐为幻音独行。 39 楔子二 鬼门关解散之前。 女鬼身受重伤,被百花堂主展洁发现,因为从前女鬼曾饶过展洁一命,所以并未对其加害,将其救入谷中,随即通知鬼王楚易,而后陆陆续续鬼门关各大门人都涌入百花谷。 百花谷深处,瀑布激流涌下,奔腾的水流声中隐隐混合着古琴声。 琴声激烈,但在湍急的水流声配合下,一般人难以听出,所以细细的寻着琴声而来的只能是~~~ 琴声在脚步声靠近后,嘎然而止。 “阁下可是幻音鬼?”背对着不速之客。 “正是幻音。”非常好听的男性嗓音,不柔不刚,中性的恰到好处,男性的气息混合着长久与音为伴而濡染的娇美,纯净之中又不失岁月的成熟,语音入耳宛如一淙小溪,但是却能抚平人心底惊涛骇浪的湍急。 展洁抚稳还因刚才的弹奏微微颤动的琴弦,敛去眼中汹涌的神色,说道:“我琴艺不精,让幻音鬼见笑了。” “幻音本名牧元。展堂主可称呼在下牧元。” 展洁愣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除了楚易和平轩君之外的鬼的真名。他~~~还真和善,语气平和下来,说道:“那也请称呼我展洁就好。”说罢,想起身,不料肩上一个温煦的按压,讶然回头,一个略微偏瘦,没有束发的男性脸庞淡然释放着笑意:“不知牧元可有这个荣幸能和展姑娘共谱一曲?” 没有等她回答,牧元就自在的坐下,熟门熟路的把古琴从展洁的腿上挪出一部分到自己盘坐的地方。 “这这~~~”展洁有点脸红,“我没有与人合奏过~~~”而且是两人共用一琴,而且是幻音鬼,天下数一数二的音律高手! “不碍事,你弹你的,我配合你。”牧元轻松的说。 “~~~”展洁紧张,心里讶异已经成为堂主自己居然会像小孩子遇见老师一样手足无措,却又因为能和这么一个高手合作而丝丝兴奋。 “噢,等一下,”牧元突然倾身。 展洁倒吸一口气,冷冷得瞪大眼睛看着他侧到自己的身后,未扎起的长发散开来,在瀑布漫开的水雾中妖娆的轻触上她的肩,他的发,明明那么轻盈,怎么碰着自己却像刚烧的烙铁一样,展洁觉得肩膀上似乎被刻了印,下了咒,不然怎么会轻缠不已。 牧元从展洁头上轻扯下一根发带,展洁看着那修长漂亮的手指灵活的把发带系到那头乌黑散漫的头发上,脸颊窜上一阵红热。 “好了,开始吧。”牧元对着展洁微微一笑。 展洁拨出了一个音,因为气息不稳,有些颤动。旁边的那双手马上跟上,亦步亦趋的合着。 两个声调,一个在前面跑着喊着,另一个似乎在后面追着劝着;前面的渐渐高亢发泄,后面愈加低沉收敛。 展洁的心智因为这样的弹奏而不可自主的张狂起来,她的音调比之前独自弹时更加放肆,牧元的琴声似乎在诱惑着她宣泄心中的不满愤怒,同时又在不停的安抚着她的创伤痛苦。 一曲完毕,两人都有些气喘。 “你~~~你是故意的吧?”展洁开口。 牧元笑笑:“难遇知己,随意一曲罢了。”起身:“牧元就不打扰了,此处湿气大,展姑娘还请尽早回去吧。” 展洁看着这男人削瘦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只看见自己的那根发带在雾气中飞扬。 这个琴声,这么愤怒压抑的情感?!牧元细细的听着,脚步不由自主的随着过来,果然~~~是展洁~~~听说那日女鬼杀了与她一同去小树林的全部弟子,包括最欢喜的最年少的关门弟子,今日虽然是她救了女鬼,可是这心里,怕是很难吧~~~ 故意把脚步放的重一点。 “阁下可是幻音鬼?” “正是幻音。” 40 楔子三 梳子的电脑崩溃了,在望吧发文~~好悲惨~~~~二十一世纪。 铃声已经响起,走廊上还有个背着大包的女孩的身影慢吞吞的走着。 真吵!老远就听见教室里传来的吵闹声,她一点也不想来上课! 拐个弯,教室的门越来越近,握紧了背带,还来得及…还来得及……如果现在翘课……背上的琴越来越重,好沉啊…如果现在翘课…… 如果现在翘课……也只是如果而已……丧气的把包放在座位上,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的古琴,她就是这么没志气,哎!明明昨天才想好要反抗的,她就是不想再练琴了嘛!算了,她这辈子都没有违抗过什么命令,老妈一声令下,还是乖乖来上课了,看看周围,都是小孩子嘛,她都已经大一了,还要来上这种课,多丢脸啊,为什么学个乐器就非考级不可呢!她也不是讨厌古琴,她就是不想学了不想学了! 气愤厌恶的心情得不到实质性的发泄,只能狠狠的坐在凳子上,自己生着闷气等着老师,听说今天来的新老师代表国家参加过国际性的比赛和活动,年级轻轻就享有很高的声誉,是啊是啊,为了报这个班,妈妈可没少花钱,天天在她耳边唠叨。看看手表,都迟到五分钟了,新老师了不起啊,享有盛誉了不起啊,迟到!看看手表,再等十分钟,不来她就走人,这次一定说到做到! 随手翻开课本,啧啧,果然是高价钱的课,课本也这么漂亮,嗯…看看…… “相传古时有一位音律奇才,他的音乐,尤其是古琴之音如梦如幻,能使飞鸟顿翅,白云停飘,久而久之,人们也忘了他的本名,而称呼他为幻音居士。下面一首词便是他为数不多的流传下来的代表作之一,据说是他为心爱的女子所作,还未待取名,女子便死了,于是幻音居士再没弹唱过这首词曲。” 哎呀,凄美的爱情哦……继续往下看: “相恨相思一个人,寂寞向谁论;乱了清平,回首倚黄昏。” 哎呀,这词确实不错,不过……看看谱子…这怎么唱啊,她听过仿古人唱的歌,就跟鬼哭狼嚎似的,不敢恭维不敢恭维…… 老师还没来,已经迟到十分钟了,离她翘课的目标还差五分钟,因为这个课程事先说好不准家长陪同,所以教室里年龄各异的孩子们都等不及的聒噪喧哗,轰轰隆隆。 看向窗外,刺眼的阳光正好射到眼角,引得她瞳孔骤缩,像是给她的头上罩上了一个头套,将吵闹的尖锐声发酵成模糊而厚重的气流,意识一瞬间有点朦胧,自己有多久没睡午觉了……好想睡哦……好困…… 41 音1 鬼门关解散的消息是在百花谷里宣布的,说是宣布,也就是内部成员知晓而已。鬼王楚易带着女鬼平轩君毫不留恋的走了,然后第一个走的鬼居然是众人以为会赖到不能再赖的贪财鬼。 “在这里又不能赚钱,我要另谋生财之道去啦!”留下这么一句豪言壮语,贪财鬼就收起他的无穷无尽的账本,走了。 百花堂堂主展洁什么都没说,像是不介意大家留在谷里吃闲饭一样似的,每天仍旧好吃好喝的少不了他们,但是毕竟首领不在,众鬼们也不好叨扰太久,一一告辞了,最后只剩下落水鬼和幻音鬼。 落水鬼贪恋百花谷的温泉,所以迟迟不走,但是心里终究过意不去,一天与展洁闲聊事后说:“展堂主这么客气,可有何事能让落水效劳的?但说无妨。” 展洁笑笑:“没什么,我本来就好客,落水兄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落水鬼奇怪的看她一眼,想了想,终究还是小心的说:“女鬼曾经对你门下……你当真不介意?”听说那场林中血战无人幸免,损失了很多优秀的百花堂门人。 展洁的脸色变得很奇怪,她偏过头,轻轻地说:“嗯,都过去了,落水兄好生歇着,展洁就不打扰了。” 你当真不介意? 脑子里来来回回碰响着这句话,慢慢的走着,看着百花从中忙碌的门人们,向自己点头弯腰的门人们,以及……突然觉得身体不自觉的轻颤,心跳加快,视线抬高,准确地捕捉到弯道处那抹刚出现的白色衣角,脚步加快,一处衣角渐渐扩大、拉长,嘴角上翘,看着那抹白色在眼中晕开,果然!现在她捕捉他身影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了,只要他在附近,她就有感觉。 “展姑娘。” 素袍翩翩,风流倜傥却不沾风尘气息,如仙风道骨,怡然的宛如从花从中走来的花神,不不,花的颜色太艳丽,应该说是从白云上飘入凡间的…… “展姑娘?” “啊,幻音……”展洁撇过眼看向花从,掩饰自己的失态,真是的,不论见过多少次,似乎总是会为他神魂颠倒一下,“你在这儿啊,我刚从落水那儿来。” 幻音鬼点点头,笑道:“我正要找他,告辞。” “啊,等一下!”展洁急忙的喊道。 “嗯?”幻音停住脚步,看着她。 展洁稳住心跳,感觉脸上有些微热,状似随意的说:“可有荣幸能聆听幻音一曲呢?”自从那次以后,也一直断断续续的,他教导她弹琴,她倾听他演奏,这种要求她提出来也不是第一次了,应该会答应吧,所以不用那么紧张啊,展洁袖中的手心微汗。 幻音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是那么清澈明亮,但是又像是洞悉到什么,他有一会儿没说话,一直到展洁的目光不在那么镇定,埋藏的不安紧张的种子从她的双眸底下如不安分的滋生出来,她才听到他笑着说:“好啊,我找完落水,就去找你。” “嗯,好。”展洁暗暗的呼出一口气,全身放松,差点就想拍拍胸脯自我安慰了,他刚刚看她好久呢,哎,没被他看出什么吧,还是忍不住捏了捏脸蛋,自己越来越厚脸皮了,想第一次讯问他是否可以弹琴的时候,脸上的温度像吃了辣椒似的,现在居然也只是淡淡地温开水般了,原来这个也可以训练啊,那自己的心跳、紧张、手足无措,什么时候才能减退呢?每次这么面对他,她迟早要得心病呐。 望着幻音渐行渐远的背影,她是没见过好色鬼的真面目啦,不过……真的,还是他,幻音,牧元,谁都比不上的。展洁心里默念着“牧元”“牧元”,嘴角扯出一抹笑,随即又黯淡下来,虽然他教自己称呼他为“牧元”,但是他从来不叫她“展洁”,而是仅把“展堂主”改成“展姑娘”而已,害得她也不好意思叫他“牧元”,只得“幻音”“幻音”的叫,还有啊,他唇边的那抹笑,永远那么疏离,一看就知道是多么客气有理,就像她与路上的门人相遇时的那种微笑,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涯。 待牧元来到展洁住处时,已经是半夜了,展洁已经在水阁中摆好了香案,茶水,以及一把琴。 牧元一进水阁就看见了那把琴,眸光乍闪,嘴巴微张,随即立刻本能压制住欣喜之色,只是脚步略快,走到琴前,实在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抬起头,问道:“展姑娘……” “这是一把好琴吧,”展洁笑嘻嘻的,捕捉到牧元的表情心里更是高兴了,“好琴配好人,幻音,你来试试吧。” 牧元点点头,从袖中抽出手,展洁看着那修长玉色的手指轻拂过琴身,无法自已的心跳加快,手指缩回袖中,掩饰轻轻而起的颤栗,就好像他的手并不是摸在琴上,而是划过自己脸庞一样的敏感。 牧元盘膝而坐,手掌扶上琴缘:“桐木胎,鹿角沙漆灰,色紫如栗壳……好琴阿好琴……”偏头抬起琴身,细细的看着:“金徽玉轸,圆形龙池,扁圆形凤沼。七徽以下弦露黑色,遍体蛇腹断纹,中间细断纹,额有冰纹断……”情绪上来指着琴身,如获至宝的对着展洁说:“你看!此琴琴之足孔四周漆多剥落,木质亦接近朽蚀。足端虽缠裹织物并嵌塞木片仍难固定,张弦稍紧……断纹纹形流畅,纹尾自然消失,纹峰如剑刃状……年代久远的一把真好琴啊!” 展洁看他如痴如醉的欣赏着这把琴,心中无限安慰和欢喜,总是没白费自己的特意安排,就猜到他会喜欢的……这笑容,才是发自他内心的真切的笑啊,虽然不是对她,但是能博他一笑,让他这么开心,一切都值得的。 “展姑娘,这琴你从何处获得?”牧元抬起精亮的眸子问她。 “是一个官员要进贡给皇宫的,我派人把它截了下来。”展洁答道,小腿内侧有隐隐的生疼。因为这个贡品的珍贵,护镖的都是高手,而又因这几次留住鬼门关的人员,堂内已有不满,所以自己夺这琴是单枪匹马,索幸到手了。 “到底是进贡之物……不知这琴可有名字?”牧元又问,手已经搭上了琴弦。 “幻音不妨弹上一弹,自然会知道它的名字。”展洁笑着说,温柔的双眸对上牧元的眼。 湖水轻泛,微风轻扬,在这悉天洞地的水阁之中,白衫拂起,衣带翩飘,绛唇吸灵气,玉指调声真,忽而悲风调,宛若寒松吟,一声来耳里,清畅堪销疾。 渐入梦乡的百花谷因为幻音的这一曲而如同中了咒语的女子,安然的沉醉进幽幽琴声中,仿佛了喝了蟠桃会上的仙酒,显得分外迷人;随着入夜而来的雾气因为这轻灵明动的乐声而少了往日的沉重神秘,轻轻散散的聚在四周,每一滴水珠中都包含着音符,似乎要把这琴声永远的用最纯净的方式保存下去。 一曲罢毕,两人都意犹未尽,牧元是因为偶获好琴而不能自拔,头一次被自己所弹所沉醉了;而展洁,更多的是因为这弹琴的人,她早就知道经由他的手,那会是多么动听美妙的音乐,比起这无限的享受,她更陶醉于眼前男人弹琴专心到深处的万种风情,优雅又妖娆,圣洁又邪肆,似仙似魔,这是一个□□,偏偏她自己甘之若于,恨不得一口气吸进毒发身亡。 “奇、古、透、润、静、圆、匀、清、芳……此琴集这九种美好音色、韵味于一体,是我生平所弹最出色的一琴,九德兼备,实在太难得,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啊……”牧元轻声赞叹道。 “幻音果然猜对,此琴就叫绕梁。”展洁小步移到他身旁,看着他如瀑布般垂下的头发,他喜欢不扎头发。 “好!从前楚庄王获得一美琴名为‘绕梁’,后因其耽误国家政事而不得不忍痛割爱,让人把它砸烂,我虽不知那琴有多美秒,但这琴……也的确非‘绕梁’莫属啊!” “既然幻音如此喜欢,那么……”展洁的话还未说完,就看见牧元的头轻轻一抬,她太了解他了,知道这是他听到什么声响之后的轻微反应。 果然,牧元说:“展姑娘似乎有客来访,牧元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讨教。”本来还放在琴弦上的手指,轻轻的依恋的抚了一会,随即手指一弯,断然收回,身子也同时站起,展洁因他快速的动作而缩小的距离而不自觉有些微红脸,等她缓过神,只看见了牧元踏水离去的白衣身影。 过了一会,展洁轻叹道:“早就知道你来了,不必报备了,进来吧。” 42 音2 进门的是一个绿衣女子,腰上圈着一个长鞭,鞭呈红黑,末端尖而翘,暗示着此鞭的凶狠,即使女子有着多么婉柔的脸面与腰身,即使穿着如轻柳般绿意盈盈的衣裙,仍然让人一眼就看出,这个女子不好惹。 “宁心拜见堂主。”女子略一弯身。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么?”展洁看着她。 宁心是最近几年提拔上来的一个弟子,她天资不错,又肯学,入会后的地位一路攀升,当游龙仙子退去后,展洁一直有意培养她为副堂主,但觉得她身上戾气太重,所以还想在磨练她一段时间。 宁心瞟了一眼似乎仍然余音犹存的“绕梁”,眼中精光闪过,嘴角一撇:“堂主,这么晚了,还有客啊。” 展洁眯了眼:“我的事轮不到你过问。”说着走向“绕梁”,先灭了香炉,随即把琴抱起,温柔的装入布袋中,于是才说话时的冰冷丝毫不同。 “宁心不敢,宁心只想请问堂主,最初设立百花会的目的是什么?”宁心看着展洁如同对待情人般的动作触摸着古琴,不禁提高了音量。 展洁慢条斯理的装好琴,捧着它步入内室,将其挂于墙上,这才回头对尾随她进来的宁心说:“自然是扶危济困,劫富济贫了,惩恶扬善了。” “那再请问堂主,我会成立至今,可曾做过让老百姓受害的事?”宁心追问。 展洁瞧着她咄咄逼人的架势,不知道她想说什么,说:“自然没有,我们所截的财、物,要么是贪官污吏的贿赂之物,要么是强盗土匪的豪夺之物;我们所杀之人,都是些奸恶之人,当然没有做过让老百姓受害的事了。” 宁心冷笑道:“是啊……可是这规矩前些日子却叫人给破了,她一人的举动给许多无辜的百姓带来了恶梦。” 展洁心里一惊,问道:“是谁?”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堂主您,”见展洁惊愕,便接着说,“堂主,你那琴,”本来抚在鞭上的手狠狠的一指墙上的古琴,“是截的谁的琴?” 展洁答道:“是并州胡县令的。” “胡县令,他贪污成性,欺榨百姓那是远近闻名的,再问堂主,你截了他这么一把名贵的琴,可把他也一并杀了?” 展洁心里隐隐不安,似乎明白了什么,只得答道:“没有。”那日只是为了琴而去,也幸好“绕梁”是胡县令上贡的,如果是其他好官所贡,她也许还不会去夺。 “那堂主可知,胡县令得知失了琴后,一怒之下,把献琴之人、护琴之人全都打入大牢,还新增了十种苛税,百姓叫苦不迭,”上前一步,“这些全是因堂主您为了讨那一个男人欢心而造成的!” 展洁面色有些苍白,听着宁心的指责,她说不上话,她是应该考虑到的,她完全不知道啊…… “堂主,我一向敬重您是个奇女子,怎么如今也会变得这么糊涂!这件事弟子们并不知道,但是难道您不知道因为前阵子你收留女鬼的事,会里已经有诸多不满了吗?虽然她曾留过你一命,但是毕竟她杀了我会数十个弟子啊!如今您还要为了……” “够了!”她可以接受因为百姓之福的斥责,但受不了旁人说他一句。 这一声“够了”可把宁心激怒了,她猛地一抽鞭子:“堂主,昔日游龙仙子在的时候,还能时时提点堂主,现在她不在了,就让我代她提醒一下堂主吧!”语毕手臂一拉,脚一蹬,鞭子如蛟龙一般直咬向墙上安然挂着的“绕梁”。 展洁大惊,一掌把手边的茶壶击出,只听“哐当”一声,茶壶应声而随,展洁虽然功力不及幻音等鬼,但在江湖上也是排得上名的,她看宁心来势汹汹,这一掌便也使出了七分的力,巨大的冲击力减缓了宁心的攻势,随即一声尖锐的箫声顿起,硬生生的让宁心从半腾的空中身子一歪手一软,她踉跄的退回地上,鞭子如僵死的蛇一样落下来。原来展洁虽然精通的武器是琴,但是只有在出重大事件的时候她才会带着琴,平时的武器只是一把箫,这把箫中藏有一把特制的尖刀,倘若只是吹箫,会因刀片的阻隔而尽是尖锐诡秘之音;倘若扣动机关让刀亮出,箫有等同于一把短剑。刚才展洁因为来不及从袖中取箫,所以才先将茶壶击出。 宁心痛惜的看着展洁:“堂主,您再不回头……幻音对你并没有情啊,您这样又是何苦啊!” 展洁将视线轻移到仍然安然挂着的“绕梁”上,开口道:“我知道了,我会把胡县令的事情解决的。” 宁心见她一脸坚定,重重的叹口气,绕好鞭,收好情绪,回复到刚进门时的冷然口吻:“堂主既然意已决,属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还有一件事,明天属下要去截一批贪污的饷银,听说有西域木帛寺的僧人护送,希望堂主能同行。” “木帛寺?就是原来双面僧的地方?” “正是。” “好,明早我与你们一起出发。” “那属下退下了。”宁心敛下眼,遮去目光。 卯时刚过,牧元就推开窗,看见一行人马朝百花谷出口走去,人不多,但是中间那顶花团锦簇的大轿他在熟悉不过了,挑挑眉,这么急,早知道她今天要出门,昨日就应该先跟她告个别,免得失了礼数。昨晚他刚睡下,就听见一声急促尖亮的箫声,其中内力急窜,显是情势紧急而发,他对声音太敏感,以至于后半夜就没睡好,现在一听到奚奚索索的脚步声他索性就起来了。 牧元刚要关窗,低头正拉窗拴,突然感觉有一些不一样,再抬头,就看见展洁纤细的手正拎起轿帘,侧回头正在把目光投向这边,牧元拉窗的手顿了顿,这一顿,展洁就看到他了,她冲他腼腆的一笑,牧元的手紧了紧,心多跳了一拍,于是也朝她轻轻一笑,居然也就这么停住了关窗的动作,目送着她离去。 展洁原本只是习惯性的回头寻找牧元的屋子,天才刚亮,她一点也没想过牧元会在窗口,所以在看到牧元的一刹那,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用情过度而产生的幻觉,但是后来这个幻觉居然还笑着看她,先是一窒,然后赶忙回过头,手忍不住抚上了心口,嘣嘣嘣嘣……心脏好像要跳出来,回味着刚才一幕,这个笑,温暖的把她从昨晚到现在一直的不愉快一扫而光,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展露这种纯粹的了解般的知己的笑,展洁不敢回头再看,生怕自己刚刚看到的是错觉,她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却在心里好好地把这个笑呵护起来。等回来,要把琴送给他,她还是一点也不后悔夺了那“绕梁”…… “真是不巧,展姑娘昨日去办事情到今天还没回来,”落水说道,“幻音,要不我们再等一日,等她回来再走,不告而别总是不太好啊。” 牧元看了看落水:“你是因为还想多泡一次温泉吧,之前不是说好了今日告辞的就不要改了,都已经叨扰人家这么多天了。”转身对百花堂的弟子说:“那就有劳二位,跟展堂主说一声,幻音和落水这些天多有打扰,多谢展堂主的招待,等有机会再来拜访。” 牧元和落水出了百花谷,不久便分道扬镳了,因为落水要回老家,而牧元想一人四处走走。告辞之后,牧元往京城郊外的山上走,他没什么具体的目的地,只想好好欣赏风景,路过城镇就去琴行看一看。鬼门关的解散,给了他一直以来想要的闲散生活。牧元只有一把焦尾琴,常年存放在季左使那儿,出任务的时候就把它带出来,现在……要不,就去楚庄把它带回来吧,琴要经常弹,不然久而久之要生虫腐烂了,也是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老伙计了,重就重点,随身带吧,也算有个伴儿,这么想着,倒也有了目标,心情畅快起来。 晌午时分,牧元路过小溪,正准备上前鞠口水喝,敏感的耳朵察觉到树背后有声响,他耳朵一紧,本来想没什么事就不用管了,但是发现那个原本离得很远的声响越来越近,凭着自己多年的直觉,牧元一下子就知道了来者不善,脚步的主人似乎很慌张,努力的想放轻脚步,就在一阵强劲的风从耳边掠过时,牧元飞速一偏头,转身就抓住了不善者的手臂,但是…… 牧元瞬间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同样尴尬受到惊吓的人,那是一个……没穿衣服全身□□的姑娘! 阳光的热度顺着牧元抓着姑娘举着木棍的光溜溜的手臂,同时窜上了面对面的两人。 43 音3 牧元立刻回神,迅速转身,这之间还不忘抽掉裸体姑娘手中的木棒。 他雪白的衣袍似乎都因刚刚那一眼而染上了晕色。 “……姑娘…请自重……”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 “是啊是啊,我也想啊,可没有衣服怎么自重!把你外衣给我!”只听身后的姑娘语气不善,似乎很窝火的样子。 没有办法,到底是个姑娘,不知她是因为何原因而这个样子,自己就做做善事吧,牧元依言把外袍脱下来,手向后递给她。 “对不起啊,”女孩边穿衣服边说,“我拿木棍并不是想谋财害命,而就是想借你的衣服穿一穿……好了,可以回头了。” 牧元回头,见自己的衣服穿在女孩身上,虽然罩是罩住了女孩的胴体,但是毕竟那是男子之衣,还是宽大许多,略有风吹过,便可见到她颈下吹弹可破的肌肤。 “姑娘……还是进城买些衣物才好。”牧元好心的说,为了衣服,不顾裸身,朝一个陌生人袭击,被看光了,还能镇定自若的借衣服穿,这是个什么女人啊?! 女孩儿翻了翻白眼,手一伸:“那你再借我点钱。” 牧元看着她伸出的手,再看看她理所应当的表情,突然觉得十分好笑……这真是…什么事儿都有啊,感情这是哪户大家闺秀吧,这么蛮横的语气。 “姑娘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在下可以为姑娘租一辆马车,姑娘就可以回家了。”牧元摇摇头,忍住笑,再把好事多做一点。 “我是……”北京人……女孩顿住了口,摇摇头,他根本就不知道北京是哪里嘛。想她明明是去上古琴课的,阳光太明亮太温暖,以至于她似乎睡着了,等睁开眼,第一个震惊是,课桌变成了大树;第二个震惊是,草丛外偶尔走过的人,穿着那长长扬扬的,古装!第三个震惊,这就不得了了,吓得她差点再次昏厥,自己居然没穿衣服!赶快把头凑到旁边的小溪上,还好还好……脸还是自己的……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春梦?这是她首先想到的,可一切的触感都那么真实,在草丛后面呆了一上午,她虽然仍然表面上把这安慰成是梦境,但还是要被迫接受它。 怎么会这样!让她来到古代的话,至少要给她件衣服吧,古代的不行,至少让她穿着原来的衣服过来啊。她又不敢做声或是有动作,谁知道这些古老的男人们会不会对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经过几百年的进化,她肯定比这里的女人好看多了——怎么样啊。 所以当牧元,这个看似文弱书生一样的人来到溪边喝水时,她起了“歹意”。只不过,未遂。 “姑娘?姑娘?” 女孩的沉思被牧元出声打断。 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吧,牧元以为她不想说,看她这个样子,也许是被强盗虏来了,而后她又逃了出来,心里不免起了恻隐之心,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她:“我这里有些银两,姑娘先拿去用吧。” 哪知对面的女孩却一动不动,恍若未闻,又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好一回儿,她才抬起尽是困惑的脸,非常不甘愿的说:“我……我好像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了……” 牧元定定的看着她,随即叹了一口气,怎么会惹上这么一个大麻烦…… “姑娘可否伸手,让在下替姑娘把个脉?”也许是被匪徒打伤了,损了记忆。 轻轻叩上脉,牧元低头,不会武功,但也没有受伤啊…… “算啦算啦,哎……”女孩倒是会察言观色,一看就知道没希望,“算啦算啦……”有了裸身穿越的经历,失忆对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现在就算跟她讲这里是火星,她也不觉得奇怪了。 “不然……姑娘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牧元问,真是可怜…… “记得,除了我的名字,似乎什么都记得。”想到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又飞快添了一句:“噢,还有,嗯,家也不记得了……对对,我不记得自己的家和名字了。” “那姑娘可以想想曾经看过的物啊,说过的话啊,也许姑娘就想起来了,不然怎么回家呢?”牧元温声的提醒,希望能给她一点灵感。 他的话也确实给了她灵感,说过的话……看过的物……灵光一闪,隐隐约约记得睡觉前她似乎读了什么诗……是什么的呢…… 女孩抬头,见眼前的男子因为背光的关系,周身都因阳光的覆盖而镀上了金色的轮廓,他悦耳淳厚的声音如同清泉一般渗入她耳朵中,似乎是一种无形的鼓励,鼓励她想,鼓励她说…… 牧元头稍稍一偏,上空的太阳没了他身形的遮掩毫不留情的照到女孩的脸上,女孩用手挡住阳光,眼睛眨了眨,说: “我……我叫清平…对,我叫清平!” 双方一交手,宁心就发现,展洁这次的攻势既快又猛。平时她总是会有一段悠扬的前奏,待自己的情绪调动起来了,才开始激烈的奏弹,而今天,她只稍稍弹了两个音,提醒弟子们把耳塞戴好后,便毫无过渡的瞬间音调高亢起来。 她想速战速决……宁心想,暗地中哼出气,再快也没有用,这时候,幻音鬼他们早离了百花谷十万八千里远了。 宁心想得没错,展洁的确是想速战速决,一路上,她脑海里尽是临走时牧元那温和的一笑,任场上打得多么血腥,任她手上的琴弦拨弹的多快,她的心里却是春风和煦,温暖得紧。她一心想早点结束,回去见他。 由于展洁这次异常勇猛的攻势,很快就把银两截下来了,展洁嫌轿子抬得慢,便决定自己先行回谷。 “宁心,回去的时候你负责吧。”展洁吩咐着。 “是,堂主。” 展洁举步想走,忽然觉得不对劲,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宁心,她在笑……在笑什么?案子摇摇头,兴许是自己多想了,快回去吧。 直到回到百花会,展洁才意识到宁心确实笑了,她摆了自己一道,她就奇怪,这次截银是早就定下来的事,为什么一直到前一晚才要求自己同行,原来…她知道幻音他们要走,故意把自己支开,好让自己断了念,找不到他们。 “他们走时,可有留什么话么?”展洁问弟子。 “说这些天多有打扰,多谢堂主的招待,等有机会再来拜访。” 展洁听了,苦笑了一下,摆摆手,让弟子下去,一个人步入牧元的房间。她早该知道,没什么特殊的话的,瞧,连告别这种事,他也不在意是否当面对她说,可见在他心中,还是如初见时一样……她早该知道的,看看四周,桌子,凳子,……跟他没来前一个样,一点也没有他的痕迹,似乎被他传染上了“生人勿近”的气息,冷冰冰的。 展洁掩好门,轻轻的躺倒床上去,被子和床单弟子们早就换过了,可是她还是不可抑制的脸红起来,这张床……他曾经睡过,一想到之前那么多的夜里,牧元在这里,同样的地方睡着,他曾经,展洁换着各种姿势,也曾这么左边躺躺,右边翻翻,展洁心里就充满了幸福和满足感。 笑出声,展洁坐起身,真的是中毒了,自从那日瀑布一曲,她就中了天下无人能解的毒。一股忧伤涌上来,还想这些有什么用呢,他已经不在了,她知道他迟早会走了,但是没想过会是这么不告而别,现在,她连他去哪儿都不知道了。说什么“有机会再来拜访”……她怎么回不知道他!如果是女鬼,她还相信有一天真的会来做做客,可是他说的,那就只是纯粹的客套话了,除非……除非自己偶然跟他碰面,不然,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展洁努力压抑着自己日益膨胀的思念之情,表面上,仍然是个精明的堂主,但是私下里,她会不由自主地走到瀑布边,走到小道边,走到水阁上,走到任何一个曾经与他一起呆过甚至只是碰面的地方,她会像个贼一样,晚上遛到牧元的房里,但是又怕自己睡着了被早晨打扫的弟子看见,于是就整夜坐在床上运功,天快亮再匆匆赶回自己房里。 数十天过去,展洁很明显的察觉,自己快不行了,身体上没有大病,但是及其虚弱,稍微明亮的阳光就能让她头晕,但其实她还蛮喜欢头晕的,这样感觉能看见牧元在身边;主要是精神上,她吃不消了,有几次抚琴,那“绕梁”不是绕梁了,似乎一直围着她跑,这样下去,迟早要走火入魔啊。 而最主要的一点,是她想他,先是她的心想他,而后她的手指脚趾想他,现在,她的每一根毛发都叫嚣着,要见他! “这些天堂内的事情你先处理,如果要找我,让各地的分堂燃香即可。”百花堂在各大小城市都设有百花分堂,制造买卖一些熏香,展洁交待着,背起“绕梁”。 “你要去找他?”宁心大惊,“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去哪!” “但我知道他一定会去一个地方。”展洁心意已定。 “你疯了!”宁心大叫,拦住她的去路,“他根本就对你……如果让别人知道我们堂堂百花会的主人对一个江湖上人人惧怕的鬼门关的一鬼做到如此…你当真什么都不顾了吗!”她不明白! “可是,”展洁抬起头来,轻轻的拨开她的手,声音低柔却毅然,直视着宁心的眸子,“我就是喜欢他。” 宁心骇得连退了两步……她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展洁拉过马,纵身一跃,英姿飒爽,居高临下看着宁心,娇柔和威严并存,让宁心一时间看傻了眼,“我就是喜欢他。” 一勒缰绳,马高高的踢起前蹄,豪壮的嘶叫一声,尘土飞扬,等宁心回神,早已不见了展洁的身影。 44 音4 女鬼看到展洁的时候,显得异常热情。 “好啊好啊,这庄子整年也没有客人来,你来了正好,随你住,”平轩君伸过头朝展洁背后看了看,顿时更加兴奋了,“噢噢,你是要来跟我切磋一下的?哎呀,何必这么客气,你要比武,派人传一声儿,我自然立马就到百花谷去了,还要烦劳你跑一下,真是不好意思啊……”说是不好意思,她已经把蚕丝冰刀甩出袖了。 楚易慌忙把她拦下,说:“人家展姑娘未必是来比武的,你快收起来吧。” “不是来讨教功夫的?”平轩君立刻秀眉一扬,摆出嫌恶的神情,“那庄里的房间可能不够住……” 翻脸还真快,展洁想,难怪自己会输给她,这么爱武的人,她可没把杀人当血腥,那是当成乐趣了。也就不跟平轩废话,直接向楚易道:“暂住几日,多有打扰。”便让季总管领她到房间去了。她知道牧元的琴都是存放在楚庄内的,爱琴之人,总归回来取的,她肯定能等到他。这么想着,她顿时感到心情愉悦轻松,一股久违的巨大倦意袭来,已经有很多天没有睡上好觉的展洁,今天终于能够老老实实的合了眼。 展洁住在楚庄的日子,平轩君可一点没闲着,天天找她比划,她的伤已经算是痊愈了,可是展洁身上的伤却在一天一天增加,平轩君为了让她能够多跟自己打两天,送了很多饿死鬼配制的秘方药材,还有很多宫廷的补药,连展洁的沐浴也是药浴,一个月下来,展洁的伤竟然天天减少,说明她的武功在平轩君的变相引导下步步精进了。 “不错嘛,今天居然没有被我打伤啊。”平轩君一脸不甘愿的在展洁的房里这儿摸摸,那儿看看,手指“噔”的一声在琴弦上一拨。 展洁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这琴是极品,你把它带在身边,怎么也没见你弹过,”平轩眼珠子转了转,“你来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你过来干吗,展洁,你过来等人的?” 展洁微微红了脸,也不回答。 “哎呀,”平轩君凑近了瞧着展洁,“看不出来你这个堂堂百花会老大还会害羞啊,那我这里有一个消息……”看着展洁豁然睁大的眼睛,以及里面透出的渴求目光,奸诈的笑笑,“如果你肯把我昨日给你的心法好好练个十天,跟我来个纯掌力大战,我就告诉你,怎样啊?” 平轩所说的心法,那是她自己研究出来的,有点邪门,练好了自然是更上一层楼,练不好就容易反噬,所以展洁昨日并未答应。 “好。”展洁点头。 “你等的人已经到了庄里了。”平轩君刚说完,就见展洁立马起身,然后又猛的坐下。 “你说……”展洁抬眼看平轩,突然间扭捏起来,“我这么践踏,会不会有点唐突?还是你帮我引见一下?”不能让他看出自己是为了他在这儿等上一个月的。 “是不太好,”平轩君点点头,“所以你还是跟我再打一场,别人看来就是你为了跟我切磋来的!” 展洁还坐着呢,就见正前方一处银光,这光她再熟悉不过了,本能的手掌一拍凳子,翻身上梁,哪知平轩这次居然放出三根蚕丝弯刀,堵住她左右和下面的退路,“哐当”一声,展洁只破开屋顶而出。 “你搞什么,我都答应学你那乱七八糟的心法了!”展洁心里着急,这个女鬼,她一开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呢,那她不就见不到牧元了,万一他拿了琴就走了怎么办! “管我的心法叫乱七八糟,找打!”平轩君兴致上来可顾不得其他,这下可算是给她的胡闹又找了个借口,攻势也就凌厉起来。 这厢正打的激烈,那边已经因为房屋破顶的声音而来了不少人了,展洁分神看了一眼,一下子就找到了那身让她思念至极的白衣。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感情猛溢,展洁躲过平轩的一击,跳到一旁,把箫上的机关关闭,将刀片收入箫孔中,嘴唇一对,清亮的箫声响起,众人的耳朵同时一颤,平轩君也因为这突来的箫音而忙不迭脚步一空。 展洁这次的箫声,与之前纯粹为对付对手而吹的大大不同,虽然因为刀片的阻隔,仍然是比一般的箫音要尖厉许多,但是每一声中却包含着无限的感情,加之她这么多日增进的功力,竟然也将这破耳的音吹的陶醉人心,婉转妩媚,勾人心弦。 一曲罢毕,无限相思,展洁心中畅快,轻轻的飘下屋顶。 “你若是当日树林一战也吹此曲,我可能还胜不了你。”平轩君由衷地说,她虽然武艺高强,内里深厚,却也不知道参不透能吹出此曲的原因。 展洁笑了笑,先把目光投向了楚易和季总管:“对不住,这屋顶恐怕……”然后才把目光移到了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人脸上:“幻音,你来了。” 牧元见她望向他,敛去闪烁的目光,也笑着回礼:“展姑娘,好久不见。” 展洁刚想说话,忽然眼角瞄到牧元的白色袖子正被人拉扯着,眼神一紧,那是只女人的小手,目光顺着移过去,看见一张清秀美丽的容颜正极其亲密的看着牧元,反射性再看向牧元,竟然是无奈却又宠溺的目光。 牧元察觉到自己被扯着,回头就看见清平挤眉弄眼的样子:这姑娘吹得好好噢,快给我介绍一下啊!他读出了她的意思,于是看向展洁,见她头有些垂低,正好露出因为刚刚激战而散乱的后髻,心中莫名有些抽紧,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展姑娘,这位是清平姑娘,她也是喜欢音理之人,”竟然有些心虚的不敢看展洁抬头,转向清平道,“这位是我以前跟你提过的展洁姑娘,弹得一手好琴,你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展洁的掀起的睫毛有些颤抖,但是抬起的脸上却是笑意盈盈,轻轻地说:“清平姑娘。”略微的作了个礼。 哪知那小姑娘也顾不着回礼,开心得咧开嘴说:“不用姑娘姑娘的叫啦,清平就好!牧元跟我提过好多你的事呢,你能跟他合奏古琴哦,好厉害,我都跟不上,不不,我只会基础的,你们都太高深了,没想到在古……”意识到自己要说漏嘴,赶快把后半句“古代真的有这样的人”吞下肚去,继续说,“你刚刚吹箫真厉害,虽然音调有些怪,但是很好听啊,你收我为徒吧……” 展洁听着清平唧唧呱呱的说着,脑子里却是极其被动的像收割麦子一样把她的话翻进来,再翻出去,存下来的只有适才自己所看见的对面二人间亲昵的互动。“牧元”,她在心里呼唤了千百遍的名字,她在睡梦前练习了千百遍的名字,她经常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可以这么叫了,该用什么语气,什么音调,什么表情呢?原来……看着前面那张小嘴一张一合,不管什么叫法,总要是挑人的才行…… 牧元看着展洁笑得亲切,他手心却不自觉地冒汗,后来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展洁和清平一起笑起来,他忽然觉得烦躁不安,出声打断清平:“好了,展姑娘才刚练完武,别打扰她休息了,我们也刚到庄,让季总管带你去休息吧。” “噢,好吧,”清平止住说,摸摸鼻子,“哎,展洁姐,改天你一定要教我吹箫哦!”想她的古琴是牧元教,箫是展洁教,那等她回去了之后,还不是成为有史以来最出色的青年天才宇宙无敌美少女古典乐手了!哇噻噻,到时候也会有许多机构争着请她当老师,开演奏会,唔唔…她还要请客吃饭,三姑六婶一个都不能少,还有之前她很讨厌的语文老师,也要请,让她瞧瞧自己的厉害,一定要到最高档的饭店去,一桌多少标准,一千?不不,有了钱了,要最高档的…… “幻音!”展洁看到牧元一行人跟着季总管要走了,忍不住开口叫到,出了声才惊觉,不知道要说什么。 “嗯?”牧元转身,望着她,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她说话,转移视线看着地面,似乎也在想着说什么好。 “没…没事,”展洁虚虚的一笑,自己的勇气总是在见到他的时候消失殆尽,“只是好久不见你了。” 牧元凝视着她,点点头,转身举步要走,一步之后停了下来,回头对她说:“清平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她……似乎是被歹人抢走的富家之女,也许受了伤,她的记忆有一些丧失了,这次回来,除了拿回焦尾琴之外,还希望饿死鬼能够给她看看,这样她也好回家了。” 展洁看着幻音,听着他的解释,脸颊又微微的热了起来,他向她解释,是不是表明…… “牧元!”前头传来清平的叫喊声。 牧元于是朝展洁点点头,走了,过这个宅院转角的时候,他禁不住回了头,看向展洁的方向,见她在那和平轩君说着什么。左腿一迈,步子一转,砖墙隔开了视线,牧元轻轻的摸了摸袖子,她那箫音,即使因为机关的缘故而音调异常,即使在场没有人真正听懂了,对于他……可是明白得很……他都不知道,她竟然对他用情如此之深了…… 45 音5 《鬼嫁》45 音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6 音6 《鬼嫁》46 音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7 音7 《鬼嫁》47 音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8 音8 《鬼嫁》48 音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9 音9 《鬼嫁》49 音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0 音10 《鬼嫁》50 音1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1 音11 《鬼嫁》51 音1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2 音12 《鬼嫁》52 音1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3 音13 《鬼嫁》53 音1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4 音14 《鬼嫁》54 音1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5 音15 《鬼嫁》55 音1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6 音16 《鬼嫁》56 音1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7 音17 《鬼嫁》57 音1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8 音18 《鬼嫁》58 音1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9 音19 《鬼嫁》59 音1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0 楔子 二十一世纪。 铃声已经响起,走廊上还有个背着大包的女孩的身影慢吞吞的走着。 真吵!老远就听见教室里传来的吵闹声,她一点也不想来上课! 拐个弯,教室的门越来越近,握紧了背带,还来得及…还来得及……如果现在翘课……背上的琴越来越重,好沉啊…如果现在翘课…… 如果现在翘课……也只是如果而已……丧气的把包放在座位上,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的古琴,她就是这么没志气,哎!明明昨天才想好要反抗的,她就是不想再练琴了嘛!算了,她这辈子都没有违抗过什么命令,老妈一声令下,还是乖乖来上课了,看看周围,都是小孩子嘛,她都已经大一了,还要来上这种课,多丢脸啊,为什么学个乐器就非考级不可呢!她也不是讨厌古琴,她就是不想学了不想学了! 气愤厌恶的心情得不到实质性的发泄,只能狠狠的坐在凳子上,自己生着闷气等着老师,听说今天来的新老师代表国家参加过国际性的比赛和活动,年级轻轻就享有很高的声誉,是啊是啊,为了报这个班,妈妈可没少花钱,天天在她耳边唠叨。看看手表,都迟到五分钟了,新老师了不起啊,享有盛誉了不起啊,迟到!看看手表,再等十分钟,不来她就走人,这次一定说到做到! 随手翻开课本,啧啧,果然是高价钱的课,课本也这么漂亮,嗯…看看…… “相传古时有一位音律奇才,他的音乐,尤其是古琴之音如梦如幻,能使飞鸟顿翅,白云停飘,久而久之,人们也忘了他的本名,而称呼他为幻音居士。下面一首词便是他为数不多的流传下来的代表作之一,据说是他为心爱的女子所作,还未待取名,女子便死了,于是幻音居士再没弹唱过这首词曲。” 哎呀,凄美的爱情哦……继续往下看: “相恨相思一个人,寂寞向谁论;乱了清平,回首倚黄昏。” 哎呀,这词确实不错,不过……看看谱子…这怎么唱啊,她听过仿古人唱的歌,就跟鬼哭狼嚎似的,不敢恭维不敢恭维…… 老师还没来,已经迟到十分钟了,离她翘课的目标还差五分钟,因为这个课程事先说好不准家长陪同,所以教室里年龄各异的孩子们都等不及的聒噪喧哗,轰轰隆隆。 看向窗外,刺眼的阳光正好射到眼角,引得她瞳孔骤缩,像是给她的头上罩上了一个头套,将吵闹的尖锐声发酵成模糊而厚重的气流,意识一瞬间有点朦胧,自己有多久没睡午觉了……好想睡哦……好困…… 61 财1 鬼门关解散的消息是在百花谷里宣布的,说是宣布,也就是内部成员知晓而已。鬼王楚易带着女鬼平轩君毫不留恋的走了,然后第一个走的鬼居然是众人以为会赖到不能再赖的贪财鬼。 “在这里又不能赚钱,我要另谋生财之道去啦!”留下这么一句豪言壮语,贪财鬼就收起他的无穷无尽的账本,走了。 百花堂堂主展洁什么都没说,像是不介意大家留在谷里吃闲饭一样似的,每天仍旧好吃好喝的少不了他们,但是毕竟首领不在,众鬼们也不好叨扰太久,一一告辞了,最后只剩下落水鬼和幻音鬼。 落水鬼贪恋百花谷的温泉,所以迟迟不走,但是心里终究过意不去,一天与展洁闲聊事后说:“展堂主这么客气,可有何事能让落水效劳的?但说无妨。” 展洁笑笑:“没什么,我本来就好客,落水兄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落水鬼奇怪的看她一眼,想了想,终究还是小心的说:“女鬼曾经对你门下……你当真不介意?”听说那场林中血战无人幸免,损失了很多优秀的百花堂门人。 展洁的脸色变得很奇怪,她偏过头,轻轻地说:“嗯,都过去了,落水兄好生歇着,展洁就不打扰了。” 你当真不介意? 脑子里来来回回碰响着这句话,慢慢的走着,看着百花从中忙碌的门人们,向自己点头弯腰的门人们,以及……突然觉得身体不自觉的轻颤,心跳加快,视线抬高,准确地捕捉到弯道处那抹刚出现的白色衣角,脚步加快,一处衣角渐渐扩大、拉长,嘴角上翘,看着那抹白色在眼中晕开,果然!现在她捕捉他身影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了,只要他在附近,她就有感觉。 “展姑娘。” 素袍翩翩,风流倜傥却不沾风尘气息,如仙风道骨,怡然的宛如从花从中走来的花神,不不,花的颜色太艳丽,应该说是从白云上飘入凡间的…… “展姑娘?” “啊,幻音……”展洁撇过眼看向花从,掩饰自己的失态,真是的,不论见过多少次,似乎总是会为他神魂颠倒一下,“你在这儿啊,我刚从落水那儿来。” 幻音鬼点点头,笑道:“我正要找他,告辞。” “啊,等一下!”展洁急忙的喊道。 “嗯?”幻音停住脚步,看着她。 展洁稳住心跳,感觉脸上有些微热,状似随意的说:“可有荣幸能聆听幻音一曲呢?”自从那次以后,也一直断断续续的,他教导她弹琴,她倾听他演奏,这种要求她提出来也不是第一次了,应该会答应吧,所以不用那么紧张啊,展洁袖中的手心微汗。 幻音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是那么清澈明亮,但是又像是洞悉到什么,他有一会儿没说话,一直到展洁的目光不在那么镇定,埋藏的不安紧张的种子从她的双眸底下如不安分的滋生出来,她才听到他笑着说:“好啊,我找完落水,就去找你。” “嗯,好。”展洁暗暗的呼出一口气,全身放松,差点就想拍拍胸脯自我安慰了,他刚刚看她好久呢,哎,没被他看出什么吧,还是忍不住捏了捏脸蛋,自己越来越厚脸皮了,想第一次讯问他是否可以弹琴的时候,脸上的温度像吃了辣椒似的,现在居然也只是淡淡地温开水般了,原来这个也可以训练啊,那自己的心跳、紧张、手足无措,什么时候才能减退呢?每次这么面对他,她迟早要得心病呐。 望着幻音渐行渐远的背影,她是没见过好色鬼的真面目啦,不过……真的,还是他,幻音,牧元,谁都比不上的。展洁心里默念着“牧元”“牧元”,嘴角扯出一抹笑,随即又黯淡下来,虽然他教自己称呼他为“牧元”,但是他从来不叫她“展洁”,而是仅把“展堂主”改成“展姑娘”而已,害得她也不好意思叫他“牧元”,只得“幻音”“幻音”的叫,还有啊,他唇边的那抹笑,永远那么疏离,一看就知道是多么客气有理,就像她与路上的门人相遇时的那种微笑,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涯。 待牧元来到展洁住处时,已经是半夜了,展洁已经在水阁中摆好了香案,茶水,以及一把琴。 牧元一进水阁就看见了那把琴,眸光乍闪,嘴巴微张,随即立刻本能压制住欣喜之色,只是脚步略快,走到琴前,实在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抬起头,问道:“展姑娘……” “这是一把好琴吧,”展洁笑嘻嘻的,捕捉到牧元的表情心里更是高兴了,“好琴配好人,幻音,你来试试吧。” 牧元点点头,从袖中抽出手,展洁看着那修长玉色的手指轻拂过琴身,无法自已的心跳加快,手指缩回袖中,掩饰轻轻而起的颤栗,就好像他的手并不是摸在琴上,而是划过自己脸庞一样的敏感。 牧元盘膝而坐,手掌扶上琴缘:“桐木胎,鹿角沙漆灰,色紫如栗壳……好琴阿好琴……”偏头抬起琴身,细细的看着:“金徽玉轸,圆形龙池,扁圆形凤沼。七徽以下弦露黑色,遍体蛇腹断纹,中间细断纹,额有冰纹断……”情绪上来指着琴身,如获至宝的对着展洁说:“你看!此琴琴之足孔四周漆多剥落,木质亦接近朽蚀。足端虽缠裹织物并嵌塞木片仍难固定,张弦稍紧……断纹纹形流畅,纹尾自然消失,纹峰如剑刃状……年代久远的一把真好琴啊!” 展洁看他如痴如醉的欣赏着这把琴,心中无限安慰和欢喜,总是没白费自己的特意安排,就猜到他会喜欢的……这笑容,才是发自他内心的真切的笑啊,虽然不是对她,但是能博他一笑,让他这么开心,一切都值得的。 “展姑娘,这琴你从何处获得?”牧元抬起精亮的眸子问她。 “是一个官员要进贡给皇宫的,我派人把它截了下来。”展洁答道,小腿内侧有隐隐的生疼。因为这个贡品的珍贵,护镖的都是高手,而又因这几次留住鬼门关的人员,堂内已有不满,所以自己夺这琴是单枪匹马,索幸到手了。 “到底是进贡之物……不知这琴可有名字?”牧元又问,手已经搭上了琴弦。 “幻音不妨弹上一弹,自然会知道它的名字。”展洁笑着说,温柔的双眸对上牧元的眼。 湖水轻泛,微风轻扬,在这悉天洞地的水阁之中,白衫拂起,衣带翩飘,绛唇吸灵气,玉指调声真,忽而悲风调,宛若寒松吟,一声来耳里,清畅堪销疾。 渐入梦乡的百花谷因为幻音的这一曲而如同中了咒语的女子,安然的沉醉进幽幽琴声中,仿佛了喝了蟠桃会上的仙酒,显得分外迷人;随着入夜而来的雾气因为这轻灵明动的乐声而少了往日的沉重神秘,轻轻散散的聚在四周,每一滴水珠中都包含着音符,似乎要把这琴声永远的用最纯净的方式保存下去。 一曲罢毕,两人都意犹未尽,牧元是因为偶获好琴而不能自拔,头一次被自己所弹所沉醉了;而展洁,更多的是因为这弹琴的人,她早就知道经由他的手,那会是多么动听美妙的音乐,比起这无限的享受,她更陶醉于眼前男人弹琴专心到深处的万种风情,优雅又妖娆,圣洁又邪肆,似仙似魔,这是一个毒药,偏偏她自己甘之若于,恨不得一口气吸进毒发身亡。 “奇、古、透、润、静、圆、匀、清、芳……此琴集这九种美好音色、韵味于一体,是我生平所弹最出色的一琴,九德兼备,实在太难得,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啊……”牧元轻声赞叹道。 “幻音果然猜对,此琴就叫绕梁。”展洁小步移到他身旁,看着他如瀑布般垂下的头发,他喜欢不扎头发。 “好!从前楚庄王获得一美琴名为‘绕梁’,后因其耽误国家政事而不得不忍痛割爱,让人把它砸烂,我虽不知那琴有多美秒,但这琴……也的确非‘绕梁’莫属啊!” “既然幻音如此喜欢,那么……”展洁的话还未说完,就看见牧元的头轻轻一抬,她太了解他了,知道这是他听到什么声响之后的轻微反应。 果然,牧元说:“展姑娘似乎有客来访,牧元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讨教。”本来还放在琴弦上的手指,轻轻的依恋的抚了一会,随即手指一弯,断然收回,身子也同时站起,展洁因他快速的动作而缩小的距离而不自觉有些微红脸,等她缓过神,只看见了牧元踏水离去的白衣身影。 过了一会,展洁轻叹道:“早就知道你来了,不必报备了,进来吧。” 62 财2 《鬼嫁》62 财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3 财3 《鬼嫁》63 财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4 财4 《鬼嫁》64 财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5 财5 《鬼嫁》65 财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6 财6 《鬼嫁》66 财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7 财7 《鬼嫁》67 财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8 财8 《鬼嫁》68 财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9 财9 《鬼嫁》69 财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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